《游戏生存法则[无限]》 第1页 《游戏生存法则(无限)》作者:刘不火【完结+番外】 简介:突然一道机械声响起:「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本场游戏,希望各位玩家遵守规则。」 如果不遵守会怎么样?」陆意问道 :「死」 没心没肺受x疑神疑鬼攻 ==================== # 卡牌与黑夜 tips:此文褒贬不一 第1章 系统 陆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于一间空教室。 教室里除了他还有以外的九个人,但是他一个都不认识。 墙上摆着一个时钟,陆意眯了眯有些轻微近视的眼睛,看见时间是晚上的――「七点四十五分,这里面会有什么含义吗?」 陆意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多久,思绪就被一个人女人的叫声给打断了:「这是哪里?!你们都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紧接着,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道机械的电子音:「欢迎大家进入本次游戏。」 游戏名称为「老鹰捉小鸡。」 陆意的瞳孔勐地收缩了一下。 什么鬼? ――游戏? 「请注意聆听游戏规则:本次游戏一共十人参与,其中两个人扮演老鹰,四个人扮演母鸡,四个人扮演小鸡,一只母鸡对应一只小鸡。」 「扮演老鹰的两人需要杀死全部的小鸡才能获胜,母鸡要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小鸡不被杀死才能获胜,如果自己保护的小鸡被杀死,母鸡也会随着小鸡同时死去,小鸡面对老鹰的攻击不可还手,不被老鹰杀死既可胜利。」 「游戏地点位于大家所处的临安中学,从现在开始,大家的活动范围不可超过临安中学,否则将会受到惩罚。」 「游戏从晚上八点开始,十二点结束,持续时间四个小时,祝大家游戏顺利。」 「下面,有请十人抽取卡牌,来决定自己在本次游戏中的身份。」 「抽卡?陆意闻言笑了。」作为卡牌手游爱好者,抽卡这种事情.......... 「太爱好了么。」 只是下一秒,陆意就张大了嘴巴。 因为超自然的事件发生了! 十张卡牌从天空飘来,分别落在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前。 陆意伸手拿下飘在他面前的卡牌,揭开一看。 嗯,没什么意外,他抽到的身份是母鸡,那么他应该去找自己的小鸡........ 就在陆意想去找自己对应小鸡的时候,刚刚那个大喊大叫的女人又忍不住了,她揭开卡片看到自己的身份是「老鹰」当场崩溃了。 小鸡只需要保护自己,母鸡只需要保护自己和小鸡,老鹰却至少也要杀死四个人,她这也太倒霉了! 「什么破游戏,让我当老鹰?我才不要参与!」那个女人把卡片丢开,崩溃地吼道:「你们是在拍什么,真人秀吗?那拍摄之前怎么也不找我商量一下?我不玩了!我不玩了!」 「嘻。」 面对着别人的崩溃,一道不不适宜的笑声传来。 只见一个身穿v领背心,头髮烫成復古大卷的女人一边抽着烟一边嘻笑道:「看来又是新人呢,她好像有点没有搞清楚规则。」 「别这样。」又一个络腮鬍子的说:「我们是新人的时候,表现也比她好不到哪去,所以.......」 大叔走了过去,拍了拍那位嚎个不停的女人说:「这不是什么可以随意退出的真人秀,你叫没有选择权,只能参与进来,如果不玩会死的。」 他说到「会死的」时候,特意压低声音,让众人听起来背后有些凉嗖嗖的。 女人完全不信:「什么会死?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少诓人了!再说了玩游戏就玩游戏,动不动就死来死去的,吓唬谁呢?我就还偏不玩,我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着,那女人一把冲出了教室。 寂静的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女人的急促下楼梯的脚步声清淅可闻。 有人问:「她这是要去哪?」 「想出校呗。」 「可是刚才那个声音不是说了,活动范围不可以超过临安中学,不然会受到惩罚吗?」 「是啊.......可惜我们劝不动她.......」 復古大卷的女人又笑了一声:「不是已经告诉过她了吗?我们已经经仁至义尽了。」不听劝的人,那就随便她去呗。 络腮鬍子却还是满脸愁色,他走出教室,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往校门口的方向看。 所有人――除了復古捲髮的女人以外,包括陆意,都跟着络腮鬍子趴在了栏杆上。 络腮鬍子是担心那个女人才过去的,他早猜到了接下来大概会发生什么,至于其他人嘛,都是想观望一下,毕竟没有谁想要玩什么死亡游戏,如果那个女人能出去,他们自然也会跟着出去。 那女人靠近临安中学的大门时,想起络腮鬍子的规劝,也有些踌躇着不敢靠近,犹豫半天,出于对自由的渴望,她还是战战兢兢的伸出一根手指,把那根手指伸出了游戏所说的界线。 等待了一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女人笑了,沖趴在栏杆上的一群人招手道:「大家看见了吗?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可以出去了。」 说着,她甚至把头都伸了出去,满脸得瑟地想向众人证明自己的勇敢。 可下一秒―― 第2页 就像一刀切西瓜一样,那个女人的嘴巴还在动,头与身子却来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分离。 咕噜咕噜,头从身体上滚落,滚出了校门口,渐渐地,身子也倒了下去。 她终于如她所愿,出了校门。 只不过,是躺着出去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群里已经有女生开始尖叫起来,连向来冷静的陆意都皱了皱眉。 他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没有任何人靠近那女人,她是怎么死的? ――看来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想要保证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遵从游戏规则。 众人面色难看地又回到了解释,復古大卷的女人对此毫不意外,笑道:「怎么?这下可学乖了吧?大家都习惯才好,每次游戏都总有几个新人不听劝。」 陆意问:「你是老人?」 復古大卷承认了:「是,我已经第三次进入游戏了。」 「这里除她之外还有老人吗?」陆意环绕了一下全场。 络腮鬍子说:「我。」他看着陆意问道,「你不是老人吗?」 「不是,我是第一次进来。」 復古大卷吃惊:「那还不错嘛,小帅哥,新人一进来都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你这么冷静我还以为你是个老油条了。」 「过奖了。」陆意说:「现在是晚上七点五十二分,抓紧时间,我们说出每个人的身份吧。」 復古大卷说:「是个,这个游戏本身十分奇葩,但游戏机制还是公平的,就拿这次来说,相较于母鸡和小鸡,老鹰要赢取胜利任务更重,所以我猜想,游戏会更倾向于让老鹰担任这个角色。」 她转向络腮鬍子,「我不是老鹰,我是母鸡,所以那你应该是老鹰吧?」 络腮鬍子说:「是的,他承认。」 闻言,众人神色突变,站在络腮鬍子旁边的人已经不动声色地与他拉远距离。 阵营已经俏然形成。 本来,游戏里会有两只老鹰,但是刚才那个被选中老鹰的女人非得挑战游戏规则,把自己作没了,也就是说,现在只有络腮鬍子一个老鹰了,不孤立他孤立谁? 陆意还在思索,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陆意一抬头,看见一张斯斯文文但没什么表情的脸。 那男人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高挑,一头栗金色的发是沉静的黑眸,简简单单的白衬衫露出纤细的手腕。 陆意一时有些呆住了。 来人简单地介绍道:「我叫闻执,是你的小鸡。」 见陆意一副痴傻样,他道怎么了? 陆意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得有些好看,我叫陆意。」 闻执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伸出了手。 陆意握手的时候心想,这位帅哥手真的好凉,他可能有些肾虚。 按照游戏规则来说,陆意和闻执是一组鸡?(?虽然陆意总感觉这个说法有些怪怪的),其他三组分别是復古捲髮和叶宁,小爱和林许,乔司和池免。 前面的那个人是母鸡,后面的人是小鸡。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说话,都在细细逐磨游戏规则,包括陆意。 只是没想到,还有一分钟游戏就要开始了,游戏又开始作妖了。 「号外,号外,因为老鹰意外死亡了一只,为确保游戏公平公正,临时调整了一点点规则,将给某些游戏人员增加buff~」 「所有的母鸡请注意,你们将获得buff加成,你们进入游戏前,现实里接触的最后一件东西,将会一併带入游戏,当然,这一件物品会发挥出比现实生活里更加强大的力量~请个位母鸡在桌洞查收你们的物品。」 復古大卷面露喜色:「什么?这也太好了,我进入游戏之前,在射箭俱乐部射箭啊。」 她说着弯下腰,果然从桌洞里摸出了一副弓箭。 陆意数了数,一二三,一共三只箭,虽然不算特别多,但是在肉搏战里也很占忧势了。 復古大卷这运气也没谁了,众人都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只有陆意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闻执偏头问:「你进入游戏之前,最后一件碰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这个.......陆意不是不记得,他是不敢说。」 -------------------- 第2章 卡牌 「因为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在通马桶来着?」 陆意赶紧在自己的桌洞里摸索,一边摸萦一边祈祷自己不要那么倒霉。 当他摸到一个长长的、硬硬东西的时候,陆意眉眼一松,这东西摸着还挺有攻击性的哈。 可把这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陆意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娘的,马桶塞!!! 游戏开始之前他是在家通马桶塞的没错,可谁不会遇到马桶赌塞呢?这游戏就把马通塞给他作为buff,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陆意嘴角抽个不停,瞧瞧人家,復古卷拿着弓箭一脸激动,他这个别说帮他了,不给他丢脸就不错了!!! 闻执见陆意扭扭捏捏还没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好奇的凑了过来:「你的物品是什么?」 别人也就算了,队友怎么也瞒不过的,陆意心一横,两手棒着马通塞送了过去:「马桶塞啊。」 第3页 他顺便补充了一句:「我看过了,是全新的,没有沾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个你可以放心。」 「......」 陆意已经做好了准备闻执会把他暴打一顿,但是闻执比他想的要乐观多了。 闻执:「马桶塞就马桶塞吧,是新的就行。」 陆意把马桶塞继续往他手里送:「真的是新的!不信你摸摸看。」 闻执:「谢谢...........不必了。」 机械声音再次响起:「各位母鸡都已经查收到了各自的物品吧?」 ――神明对于弱者还有四次赐福。 「那么现在,游戏正式开始,祝各位玩家游戏玩的愉快。」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准时走到了八点。 眼前一片白光闪过,陆意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躲在了讲台下,马桶塞片刻不离地跟着自己,他的脸上还磕在马桶塞上。 他从讲台下爬出来的时候,发现教室已经空了。 看来,这个游戏应该是把所有人都分散了在这个校园里了,那么他必须抢先在络腮鬍子之前找到闻执,并把他保护起来。 陆意首先环视了教室一圈,这是他的习惯,到达陌生的地方他会首先选择观察环境。 「这是.......?」 他弯下腰,从一个桌洞抽出了一张卡牌,卡牌是黑色的,正反两面都画着一幅相同的画。 ――两个小人,一个用虚线画,一个实线画,作出奔跑的样子,两个小人之间画了一扇门。 正反这两幅画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画上去的,颜色是很大气明亮的金色,陆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他不确定这张卡牌和游戏本身有没有关系,还是把它收进了口袋里。 就这时他突然听见,空荡荡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接着是旁边教室门被推开的声音,不难判断,是有人在一间一间地搜教室。 不能判断来人是谁,硬刚肯定是不明智的行为,毕竟万一来的人是络腮鬍子呢? 陆意保持冷静,他瞄准了教室后面一大排大大的柜子,于是赶紧随便挑了一个躲了进去。 得亏陆意比较廋,这要是其他人,进去估计够呛。 陆意躲进去的时候,把柜子小小地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往外看。 不一会,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好险啊,真的是络腮鬍子!幸好自己躲了起来。 络腮鬍子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不同开场之前和颜悦色的脸,络腮鬍子此刻满脸阴沉:「这间教室的人听好了,我获得了游戏提示,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要是你自己主动出来,我还能让你死得痛苦一点。」 陆意暗暗咋舌,果然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再和善的人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出来,什么游戏的提示? 谁知道是不是络腮鬍子编出来诈人的? 这个时候就看谁沉得住气了! 陆意一安静了几分钟,看见络腮鬍子开始翻箱倒柜找人的时候更加坚定了刚刚那番话是络腮鬍子编出来唬人的想法。 只是,他没想到络腮鬍子那么谨慎,他把窗帘后,讲台下这几个常规的地方都找过之后,便开始一个一个翻后面的柜子,不愧是老玩家,不放过每一个可能。 按照络腮鬍子这个地毯式搜寻的方法,迟早会找到自己这里来的,必须得想个方法,比如......... 比如络腮鬍子拉开柜门的时候,自己说一声「你好」,然后把他狠狠一脚踢倒? 就在陆意胡思乱想的时候,络腮鬍子已经到达了陆意那个柜子。 陆意都已经看到了他手拉在了把手上,面前的柜子门已经轻轻开启....... 陆意更加的用力捏了捏自己手里的马桶塞,做好了一开门就把马桶塞捅对方的脸上的打算。 「怦。」 就在这时,陆意旁边的柜子突然勐地被推开! 那个柜子门狠狠的打在了陆意那个柜子上,甚至把陆意自己打开的那一条缝都硬生生撞上――一片漆黑,陆意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只听的见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以及络腮鬍子的一声大喊「站住。」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簌簌的声音。 陆意支起了耳朵听了听,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倒像是植物枝叶摩擦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陆意非常确定自己刚刚观察的时候没有发现教室里有绿植的存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植物枝叶的声音呢? 络腮鬍子愤怒的声音接着响起,有刀砍动什么东西咔咔声,枝叶摩擦的声音更大了.........再然后是.........刀捅进皮肉的声音........还有女生的痛唿声和哭泣声。 络腮鬍子的声音也响起:「去死吧!去死吧!」 闹了半天,才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络腮鬍子一个人的喘息声,几乎可以想像到是络腮鬍子赢了。 陆意一直呆在柜子里安静地听着,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听到络腮鬍子的脚步声离去,才从柜子里面钻出来。 刚钻出来他叫眉头一皱。 他妈的,竟然死了一个人。 面前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躺着的,可不就是小爱,她的眼睛还瞪得老大,嘴巴张着,浑身浴血,像是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被杀了,陆意数了数,她身上至于中了四刀。 第4页 看来这就是开场的第一血。 刚才没发现,现在陆意想通了,估计最开始教室除了他还有这个叫小爱的女生。 只不过他开局躲在讲台下,小爱躲在了柜子里,然后陆意碰巧躲进了小爱旁边的柜子里。 刚才络腮鬍子来一个一个开柜子的时候,本来正在开陆意的那个柜子,结果旁边的小爱再也受不了。 小爱一开始是看到陆意躲进了旁边的柜子里的,她本来想趁着络腮鬍子杀陆意的时候自己跑掉的,没想到预判失败,她出来的时候早了一步,当时络腮鬍子还没有发现陆意呢。 一见小爱出来,络腮鬍子当然就放弃了开柜子,立刻去追杀小爱。 小爱一个廋廋弱弱的女孩子当然跑不过络腮鬍子,就这么被捅死了。 络腮鬍子,则做梦也没想到教室里竟然有两个人,这也不怨他,这是人类的思维惯性嘛,杀了小爱以后,他自然会去找下一间教室了。 这么看来小爱还替自己挡了一刧呢。 陆意嘆了一口气,蹲下去,把小爱的眼皮轻轻合上,然后起身。 络腮鬍子往右边走了,他赶紧往左拐,找了左边的楼梯下去了。 陆意一心赶紧下楼去,没留神手中握着的马桶塞突然一脱手,顺着台阶掉了下去,东西磕在台阶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被传得很远。 陆意赶紧下去几步,把马桶塞捡起来。 现在有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 坏事是虽然这声音不大,但陆意保证在旁边的楼梯老鹰肯定能听见,好事是他现在在左边楼梯,老鹰在右边的楼梯。 左右楼梯隔了超级长的一段,他就不信自己从现在开始狂奔,老鹰能追上。 于是陆意开始飞奔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三步并两步就跃到了一楼,就他快要跑出教学楼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条影子。 陆意心里一惊,看到是闻执的时候才放下心来:「是你?总算找到你了,你跟着我啊,我要保护你。」 闻执看着他笑了笑:「好啊。」 「你刚才躲在哪里了?」 「我就躲在一楼的一间教室里,听着有脚步声就过来看看,一开始我还有些不敢出来,毕竟听脚步声来人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是老鹰。」 「说起来,他已经杀了小爱,应该已经在找下一个猎物了吧。」闻执随着陆意一边走一边说,他手插在兜里,看起来十分淡定。 陆意说:「是的,看起来我们得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他拍了拍闻执的肩膀,「你可要好好跟着我啊,我怕我真没有保护好你。」 闻执心笑说:「不会,我自己也能保护自己。」他指着陆意手里的马桶塞问,「说起来你这个东西,对老鹰有什么用?」 一说到这个陆意就来气:「没有什么用,它不就相当于一个普通的棍子么。」 「什么,竟然这样吗?那我们更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你说的没错,不过在这之前,拜託让我去一下洗手间吧。」陆意指了指教学楼门口的洗手间。 闻执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洗手间。」 陆意回道:「别,我害羞,有人在我旁边,我没有那种欲望。」 闻执愣住了:「不都是男人吗?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真的,我自小就有这种心理障碍。」陆意严肃坚又持道:「你先在门口等我,我进去上完厕所就出来,然后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你看怎么样?」 闻执:「行。」 他看着陆意往厕所里走,又挑了挑眉问:「你真的不要我陪你?不知道夜晚校园的洗手间最后容易发生灵异事件吗?」 「哎呀,该来的也躲不掉嘛,倒是你,在门口守着的时候注意点老鹰,要是他来了咱俩都得完蛋。」 「好。」 第3章 识破 陆意进了洗手间,但他却没有去上厕所。 他环顾了一下洗手间,发现墙壁上有一扇窗户,玻璃虽然脏兮兮的布满了不明污渍,但是陆意一点也不嫌弃地按住玻璃用力一推。 咔哒一声,玻璃被推开了。 陆意往下看了看,很好离地面还不算太高。 「很好。」 他嘴角微微扬起,然后双手撑住了台子,一个用力地翻过了窗户,落在了外面的地面上。 刚一落地,陆意就疯狂的跑了起来。 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只要不要留在这里。」 在外面等了半天的闻执。 他靠着门框等了半天不见陆意出来,便冲着洗手间喊道:「陆意你好了没有?」 没有人回答。 闻执眉头一皱:「陆意?」 他走进洗手间,环顾一周,没有看见任何人的影子,他又一间一间地打开了隔间门,直到把整个厕所都搜寻完,也没能看到陆意的人影。 他讯速抬头,看着整个洗手间唯一的出口,那扇窗户。 他追出去一看,气得顿时一拳头砸在了窗棂上。 三个大方向都是大楼,三选一,他完全不能确定陆意到底跑到那个楼去了。 该死.......竟然被他发现了! 只是他没能想明白,陆意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闻执心冷冷地骂了一句脏话,背过身去的时候,在月光的照耀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第5页 只见闻执粟金色的头髮、线条忧美的嵴背、纤长的手指,都在以一种正常的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速度,讯速的扭曲,重组,还原,露出络腮鬍子的脸...... 陆意........真有意思,明明你和闻执也是第一次见面,对彼此还不熟悉,我的变化明明不可能看出破绽才能,你是怎么猜到的? 就在络腮鬍子纳闷不已的时候,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仔细听是两个人在交谈,而且渐渐在朝他方向靠近。 络腮鬍子的脸上,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陆意扛着马桶塞走在寂静的校园里,走过灌木丛的时候,突然发现灌木丛一道影子。 灌木丛有人。 从这个角度,按理说灌木丛里的人是能看到他的,但是里面的人却没有出来,可见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利害的关系,也就是说灌木丛的人不会是老鹰,也不会是闻执。 陆意本来想走,突然发现那影子有些熟悉。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不是那个叫叫林则故的少年么,如果没记错的话,林则故好像是小爱的小鸡。 这孩子还不知道小爱已经死了,到时候游荡在校园里找他的母鸡,被猎杀的可能性直线上升,不如去提醒下吧。 陆意走过去,邪魅一笑,林则故这个时候肯定很害怕吧,恶作剧的想法涌上心头,他在灌木丛旁边喊了一句:「哎呀,老鹰不要杀我呀!」 「老鹰?老鹰!」 林则故勐地从灌木丛里窜起来,跟个受惊的小猫一样就要跑,被陆意一把揪住领子。 林则故吓得脸色煞白:「你拉我做什么?快跑啊,老鹰在这里!」 陆意:「你再仔细看看,这里除了我还有没有别人?」 林则故仔细看了看四周,才发现陆意在骗他,顿时气唿唿道:「你骗我?太过分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我明明躲得好好的,一点衣角都没有露出来啊。」 「你是藏得很好,是月亮出卖了你。」陆意指了指地上的影子。 林则故:「......大意了。」 但很快林则故露出一副嘲讽的笑:「不过,你以为你自己就很仔细吗?」 陆意:「?」 他倒是不怕林则故给自己下绊子,比较他们没有利害的关系。 林则故指了指头顶,只见闻执从陆意头顶的树上身手矫健地翻下。 落在闻执面前,他拍了拍几乎没有沾到灰尘的衬衫:「林则故说的是我。我一直藏在树上,你没有发现我。」 这是真正的闻执了。 陆意笑眯眯的说:「那是你藏得比较好嘛。」 他对闻执非常满意,毕竟配上一个智商超高的队友是非常幸运的.......不然坑都会被坑死,比如...........眼前的林则故。 「有一件坏事要告诉你。」陆意拍了拍林则故的肩膀:「我刚刚看见,小爱已经被老鹰杀死了。」 林则故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也难怪,这谁能开心? 小鸡本来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母鸡面对老鹰的攻击时候还能还手呢。 林则故哀嚎道:「这岂不是说,我碰到老鹰就只能跑了?」 陆意:「确实如此。」 闻执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他低头思索道:「小爱不是母鸡么........她不是应该配备有buff加成么.......怎么那么轻易就被老鹰给杀了?」 陆意:「这就是我要说的另外一件坏事,你们还记得,在游戏开场前,那个那个女玩家说的么?」 「这个游戏本来就是十分操蛋的,但是游戏机制还是公平的,所以不可能损失了一位老鹰的情况下,还对我们这些母鸡还进行buff加成。」 闻执很快明白了陆意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游戏也对老鹰的能力进行了补偿,只不过没有告诉我们?」 「是的,我想,如果在游戏中没有发现这一点,就很容易团灭。」陆意看向闻执说道:「刚才,我就碰见你了。」 「我?」 「准确来说,是老鹰变化而成的你。」 闻执笑了笑:「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人不是我的,毕竟,我们也才见面没多久?」 陆意耸耸肩道:「很简单,因为小爱已经出局的事情,应该只有我和老鹰知道,真正的你可能不知道。」 方才,老鹰变化成的「闻执」,让陆意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说的是他已经杀了小爱,应该已经在找下一个猎物了,这句话引起了陆意的警觉。 林则故在一旁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反派死于话多吗?」 陆意说:「我猜他那时候是想骗我跟他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然后杀了我。」 林则故:「不过,老鹰既然已经获得了新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呢?」 「因为他不确定我手里掌握着什么buff,他应该已经在小爱的buff里吃了不少苦头,不敢再冒险了。」 陆意把自己手里的马桶塞拿出来,一脸欣赏的看着:「他还曾经装成闻执的口吻询问过我这个马桶塞的功能,可惜,我自己也不知道,问我也没用。」 闻执早就知道陆意的bfuu十分重口,但林则故还是现在才知道。 林则故看着陆意一脸伶爱的眼神就感到恶寒:「我去.......你这个也太.....」 闻执说道:「其实,buff拿不出手也是有好处的,至少陆意不像那个女人一样,一拿到 buff就已经向所有人宣布了。」 第6页 是的,復古卷的buff是弓箭,老鹰已经知道了,一定会有所防备,但是另外三个人的buff老鹰是不知道的:「小爱、池免、陆意、」 林则故摇摇头道:「小爱已经死了,她的buff是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 「不,我想我知道。」陆意说道:「她在进入游戏之前做的最后是一件事大概是栽种绿植什么的吧...........我想她的能力大概是操控植物的生长。」 所以陆意躲在柜子的时候,才会听见外面的植物枝叶摩擦簌簌的声音的声音,那时候大概是小爱操控着植物生长想要挡住络腮鬍子的攻击,但是络腮鬍子的能力也得到了强化,最终不敌,死于刀下。 闻执突然拧眉,对着旁边喊了一句:「谁?出来。」 「哎呀,是我啦,干嘛那么紧张,我又不是老鹰。」復古卷见瞒不过闻执的眼睛,从一旁走了出来。 復古卷的突然出现让林则故皱了皱眉:「你既然看见了我们,躲在那里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没事。」闻执说:「她刚来,我们刚刚聊的东西她没有听到。」 陆意则问:「你一个人?你没有找到叶宁吗?」 「还没有,所以我也很着急嘛,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去一趟医务室。」復古卷捲起自己的袖子,众人朝着她胳膊看去,只见她胳膊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四道血淋淋的伤口,十分触目惊心。 陆意:「你......怎么搞成这样?」 復古卷嘆气道:「还不是刚刚碰见了老鹰,多亏我浪费了手里的一支箭,才能从他手下死里逃脱。」 那她现在手里就是还有两支箭了,陆意默默的记住了这两个数字,然后问道:「你与老鹰交手了?」 「是的。」 「那你有没有感觉出来什么?」 「我没有感觉出来什么,怎么了?」 陆意双手抱胸:「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被掉包。」 「这是什么话?我就是我自己。」 「还有谁能伪装我不成?」復古卷说道:「对了,我手臂真的快痛死了,你们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医务室找东西包扎一下,我一个人不敢去。」 林则故:「什么?你要我们陪你去医务室?为什么啊,在校园里走这么远多危险啊,万一碰到老鹰怎么办?」 「那你就站在原地不动?不是,闻执和陆意就算了,你一个小鸡,连自己的母鸡都没有找到,你就呆在这里?」 闻言,陆意和闻执互相对视了一眼。 陆意低声说道:「她还不知道小爱已经死了,应该........没有问题吧,不是老鹰变的吧。」 老鹰目前还没有发现自己被陆意识破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所以他不担心是老鹰的警戒心更提高了。 闻执:「嗯,但也要保持警惕。」 復古卷见这三人一个都没有要说话的打算,顿时急了,她环顾了全场一眼,看中了看上去最好说话的陆意:「你们这是不打算陪我去吗?你你你们,还是男人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戳戳了陆意的肩膀,「你们这些男人,人高马大的,就忍心让我一个伤痕累累又手无铁寸的女人自己走?」 陆意脾气好,面对復古卷的指指点点也没有在乎的意思,倒是闻执的脸沉了下来:「把你的手从他身上拿下来。」 復古卷被闻执怼得脸色煞白,本想骂几句闻执,但看着他这淡莫的脸色,她还是识趣地闭嘴服了软:「好嘛,是.......但是我的手真的很痛。」 「想让我们陪你去医务室也没问题,你得拿东西来交换。」陆意笑眯眯的打断她,朝她伸手做了一个要东西的动作。 復古卷:「啊?」 「一支箭,反正你还有两支。」 復古卷愣了三秒才道:「靠,好阴。」 她到底是为什么一开始觉得陆意好说话的! 「你们自己不是也有buff吗?为什么还要问我要?」抱怨归抱怨,但復古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自己一个人走在阴森的校园里,她恋恋不捨地掏出一支箭给了陆意。 陆意讯速的接过来揣进兜里:「啊,是吗?马桶塞了解一下?」 復古卷:「......」是她打扰了。 陆意在復古卷收拾东西的时候,往她手后的射筒里看了一眼。 空荡荡。 奇怪.........为什么是空的? 不应该还剩下一支箭么。 第4章 受伤 临安中学医务室的构造是这样的,一共有两间房,一间是校医诊治学生用的,一间是放药的。 「所以,纱布到底是在哪一间啊。」復古卷看着这两间房间就头疼。 陆意说:「大家一起找来看看吧。」 復古卷巴不得有人帮忙,也同意。陆意翻箱倒柜的时候,闻执在他旁边说道:「你还挺善良。」 「善良?不。」陆意说:「我只是不能判断这场游戏的质罢了。 是解密型的,还是对抗型的但是我怕游戏故意捣乱,目前的玩家应该是对抗型的,给我们来一个对抗型加个解密型。 「所以多找找线索,留个心眼也是好的。」陆意说道 毕竟刚开局的时候,他就在教室里面找到过一张卡牌,虽目前还不知道这张卡片到底有什么用,但是多翻翻东西总归不会错的。 闻执闻言忍不住笑了:「这么谨慎?你在现实上活中是干什么的?」 第7页 陆意推开手:「无业游民。」 「那你......」 「好吧,和你开个小玩笑,普通小公司的职员罢了,早上六点起挤地铁,晚上十一点回出租屋,这就是我光明的未来。」陆意长声一嘆:「对了,你是做什么的?」他扫了一眼闻执。 闻执心淡默默的,看起来就不太爱和人打交道的样子,不像他这种社畜一样圆滑。 闻执:「有机会活着出去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陆意:「?,你怎么耍赖啊,而且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能带着你活着出去?我能保护你的好吧。」 闻执闻言笑了:「嗯,我相信。」 「你笑?笑成这样分明就是不太相信,你是觉得我太廋弱了还是怎么?」陆意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打开一个柜子。 「哈哈,你好啊!」只见络腮鬍子的头从里面探出来,对着陆意阴冷地一笑。 .........有一种开盲盒看到里面的东西以后吃了屎的感觉呢。 「你好。」陆意迅速把柜子门关上了,然后拉起闻执的手,对着其他人大喊:「快跑,老鹰在这里!」 林则故:「什么?老鹰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不知道?」 陆意:「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往放药的那个屋子里跑啊!」 林则故离放药的屋子最近,他几步就跨了进去,焦急地招唿着其他人快一点。 復古卷也十分灵活地滚进了屋子,手握住了把门手,与此同时陆意也赶了进去。 但闻执还在外面。 这个时候,復古卷却突然开始关门。 陆意急了,情急之下他找不到东西去阻挡那扇门的关闭,只能伸手臂出去挡。 復古卷见他的手臂挡了上来,关门反而更加用力了。 林则故:「他妈的,疯女人你有病吧!」 復古卷:「没办法,老鹰说了,只要我引陆意和闻执上钩,他就放过我。」 眼见老鹰在后面如疾风一般地追来,陆意担心闻执有危险:「你再不开门,我保证让你无法活着出这个游戏。」 復古卷才不怕:「你自己先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陆意眼里突然闪过一丝阴狠。 他用只能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有些话我只想重复一遍,你要不要试试看。」 说着,他手指微动,摸出一支箭,狠命地扎了下去。 復古卷爆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白眼一翻,倒地了。 这倒是让陆意很意外。 他刚刚那力度还远远达不到杀人的地步,这这这........ 但此情此景也来不及细细追究陆意被林则故勐地拉入门内。 陆意摔倒在林则故身上,但他来不及喊疼了。 门是开着的,可是闻执离门还有一段距离呢,而且老鹰的爪子马上就要落地了闻执身上了! 千钧一髮时,陆意突然拿出了自己的马桶塞:「拜託拜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功能应该是这个吧。」 他在马桶塞上拍了三下:「快!把闻执给我吸过来!」 闻执:「?」 狂风顿起,闻执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勐地吸起,进入门内,林则故眼疾手快一把把门关上,老鹰被关在了门外,发出懊恼的吼声。 林则故:「呃,陆意........你这个........你这个马桶塞原来是这么用的,那也不能说毫无用处,好歹这次还救了你一命。」 陆意也感慨万千:「是啊,我再也不嫌弃它了,闻执你也不要紧吧?就是衣服有点皱,我出去之后赔你一件。」 林则故走过来小声说道:「你看清楚,执哥这个衬衫好像是xxxx品牌的。」 「......」陆意立马改口:「没事,熨慰还能用。」 他拍了拍闻执因为被马桶塞的巨大吸引力吸得有些皱皱巴巴的衣服。 林则故:「那么,为什么那个疯女人会突然死了呢?」 陆意说:「,这个我想,大概是她的小鸡死了。」 「可老鹰不是在我们这里么?」 「那就更可怕了。」 恐怕老鹰获得能力加成除了瞬移、变化人形以外,还有分身。 林则故瞠目结舌:「啊、啊这?那老鹰也太强了吧。」 陆意却一点也不担心:「你急什么?强是强,但一定会有破解的办法,不然这场游戏就是无解的局了。 这时,闻执在陆意面前蹲下:「脱掉。」 陆意:「啊?」 「把衣服脱掉。」 「???」陆意满脸问号。 林则故更是捂住了脸,嗷嗷直叫:「救命,妈妈我遇到变态了。」 闻执完全无视了林则故,对陆意说道:「刚才你的胳膊被夹成那个样子,肯定流血了吧。」 「哦哦。」陆意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的紧绷状态,闻执不说,他还真的没有注意到。 「妈的!手臂真的好痛啊!」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来帮你。」 闻执已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处于医务室还是有好处的,最不缺的就是纱布和药了。 陆意看着闻执在面前低着头,一点点解开自己胸口以上的扣子,褪去左边手臂上边的衣服。 不知道为什么,陆意竟然有一点紧张,他有些侷促地咽了咽口水。 随着衣服的脱落,「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第8页 是陆意在教室里面发现的那张卡牌。 陆意赶紧去捡,闻执皱眉道:「别动!」: 陆意瞬间就不敢动了。 他任由闻执帮他包扎好了,明明是两个大男人,但他还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自己有点不自在。 好不容易等闻执停手以后,陆意戳了戳那个被系好的带子:「哎呀,蝴蝶结。」 闻执:「这个比较合适你。」 「胡说,一个大男人,谁要那个。」陆意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张卡片,看了一眼就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好像........有些变化。」 林则故凑过来问:「什么变化?」 「我非常确信这幅画一开始是金色的,可是现在怎么变成这个颜色?看上去倒像.........」 陆意还踌躇着没说,闻执说道「有点像血的颜色,是吧。」 「对。」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觉得,陆意曲起指腹颳了刮画的表面,看着指尖上的那抹红色,马上就皱起了眉:「还真是血啊。」 林则故:「哎呀,好可怕啊。」 陆意:「你很怕吗?」 林则故:「那倒也没有,只是我觉得这里比较需要气氛。」 「也是,不然你这心态很容易在游戏里就没了。」陆意看了他一眼:「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张卡牌会变色。」 第5章 解局 闻执用手两根手指夹着一张卡牌放在陆意手心:「这种卡牌吗?我也找到一张。」 陆意看着闻执放在他手里的那张卡牌,他那张卡牌上面画的图案没有他的那么复杂,是一个小人长着一双翅膀,图画是金色的。 「这应该是游戏给我们的线索。」陆意说。 「啊,这个吗?这张卡牌我也见过一次。」林则故看着这张卡牌突然道:「刚刚拉扯的时候,我在那个疯女人的口袋里看见了一张。」 他走过去,在復古捲髮的口袋摸了摸,摸出第三张卡牌,展示给两个人看。 这张卡牌上印着无数个小人.......隐隐绰绰,几乎都要数不清有多少个,但每个小人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幅画也是血红色的。 陆意盯着林则故拿过来的卡牌看了一会,突然道:「我知道了!」 「如果我的猜想没有错的话,应该一共有四张卡牌,每张卡牌对应着老鹰的一项能力,每一项能力只能使用一次,使用之前是金色的,使用之后是红色的。 「我的那张是瞬移,林则故你的那张是分身.........老鹰已经使用过这两项能力了。」 瞬移的能力,老鹰在右边的楼梯听到左边的楼梯有动静,于是使用了这个能力来到了陆意身边,分身的能力,老鹰是用在了医务室那时候,老鹰的一个分身去追叶宁了,另一个分身将他们堵在医务室,所以这两张能力的卡牌都变成了血红色。 「现在只有闻执你的那张卡牌还没有变色,老鹰的这项能力是飞行!他还没有使用!」陆意的唿吸因为激动,有些急促。 「额.......」林则故举起手道:「原谅我,不是要故意打断你的话,但是你怎么能确定只有四张卡牌,也就是老鹰只有四项能力呢?为什么不是有别的卡牌但我们没有找到呢?」 还记得吗?开场之前那个声音说的陆意转向林则故,眼里有胜券在握的光:「神明对于弱者,还有四次的赐福,我一开始以为游戏说的四次赐福,是我、小爱、池免、復古卷这四个人分别的一次,其实不是。」 「母鸡得到了buff的加成,弱者其实是老鹰啊!四次赐福,就是老鹰的四项能力啊!」 「那么,这场游戏到这里为――反败为胜了。」 理清了游戏的所有逻辑,陆意突然放松下来,觉得游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林则故:「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一直沉默的闻执开口道:「我有办法,只不过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络腮鬍子的心情,非常暴躁。 他一边在整个校园搜寻,一边不断地看着手錶。 已经十一点四十五了。 如果在十五分钟内他不能杀死闻执,这场游戏他就输了,而游戏输了的结果――就是死亡,他亲眼见过其他人的死状是如何悽惨,等死的感觉可十分不好受。 「闻执,你这傢伙到底跑哪去了,可千万别让我找到你。」他一边阴恻恻道,一边在教学楼里一层一层搜索。 突然,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咔嚓一声。」 虽然十分轻微,但络腮鬍子还听清了,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扭头一看――隔壁大楼里闻执正趴在窗户边看着他。 原来在这里啊,络腮鬍子嘴角扬起一丝邪笑。 他道:「看到我还不跑吗?」 闻执说:「为什么要跑,我们都不在一栋楼里,你怎么能抓到我?就算你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吧?」 「好,我这就让你看看我要不要费一点时间。」络腮鬍子冷笑一声,拿出一张卡牌。 那是与闻执捡到的那张一模一样的卡牌,金色的图案,一个小人长着一双翅膀,但在络腮鬍子的手里,那金色的图案渐渐变蔓延而上的血色淹没,与此同时络腮鬍子的后背有一双巨大的血色翅膀展翅而出。 「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几乎是转瞬之间,络腮鬍子腾空而起,俯冲到了对面的楼层,手里的匕首就要插入闻执的心脏:「抱歉要和你说再见了――」 第9页 哎?等等,那是镜子! 这不是真正的闻执,这是镜子反射的闻执!那么真正的闻执就是在―― 络腮鬍子气急败坏的转身,他看见自己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闻执手插在口袋里悠闲的走了出来。 「毛头小子太看不起人了,竟然敢这样算计我!我今天就要你知道,我比你多玩了几局游戏,你一个新人休想玩过我!」络腮鬍子咆哮着,就想再次冲过去,冲到门口的时候,「怦」的两声,教室的前门和后门突然被关上。 是陆意和林则故。 现在络腮鬍子便被困在狭小的教室里了。 络腮鬍子扭头四处看了看,与陆意的眼睛对上:「可笑,你以为把门窗都锁上我就出不去了吗?」 陆意不慌不忙道:「那你倒是出来啊!」 「你忘了我刚才是怎么从右边楼梯突然到左边楼梯了的吗?我有瞬移能力,你现不放我出去,我也能够出来。」络腮鬍子说:「如果你能主动放我出来,杀你的时候,我保证给你一个痛快,不然,到时候就不只是死那么简单了。」 陆意无所谓的摇摇头:「又玩心理战啊?我可不是小爱,我不会上当的,真有能力,你先出来再说吧。」 络腮鬍子的牙齿气得咯咯直响,半响,他才嘆了一口气。 「你太精明了,我认输,每项能力只能用一次――我确实已经把四项能力都用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死到临头的原因,络腮鬍子的语气听起来带着绝望的惨澹。 「大哥,真是对不住啊,毕竟我们谁都也想死的。」陆意隔着窗户与他对视,不过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毕竟你是老人。 「你问吧,毕竟我马上要死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抓紧时间问吧。」 「首先是关于这个游戏内容的,你是怎么让那个女人......」陆意指的是復古卷,你是怎么让那个女人帮你的?还有池免和乔司,他们是怎么死的?」 復古卷也就算了,池免和乔司这两个人,在游戏的过程中,陆意就没有见到过这两个人! 事情其实很简单。 当时络腮鬍子发现陆意通过上厕所的藉口跑掉以后,非常郁闷的在那里骂人,然后听见復古卷和叶宁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的声音。 络腮鬍子刚跳出去,这两个人就吓得乱叫。 叶宁:「啊啊啊啊,你保护我啊,不然我死了你也得死!!!」 復古卷:「我知道,我知道!!!等会我们分开跑,我把他引开,你就赶紧自己跑。 然后他们两个迅速往两个方向跑去了。 按照她们原本的想法这样的计系策是可行的,只是她们做梦也没想到,络腮鬍子使用了分身卡牌。 分身这张卡牌,也是有局限性的。 分身合起来,才是一个人完整的速度、耐力、爆发力等,也就是说,分身肯定没有本体强,叶宁是新人,络腮鬍子打算主力进攻復古卷,所以他把自己的大部分能力都给了追復古卷的分身。 他与復古卷展开了激烈的角逐赛,最后復古卷用一支箭射伤了他。 络腮鬍子已经没有了本体的力量,他知道虽然自己搞定復古卷只是时间问题,但在这四个小时的限制里,时间非常宝贵,復古卷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对象,于是他尝试和她说话:「我与你做个交易吧。」 復古卷:「什么交易?」 「我放过你,你去引诱另外两组人,让我杀了他们。」 復古卷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他们死了以后,你要杀我岂不是更加容易?」 「你也有第二种选择就是让我现在杀死你。」 「......」那还是算了吧,我答应。 络腮鬍子:「你也不要想着现在暂时答应然后从我这里脱身。」 復古卷的心思被络腮鬍子一眼拆穿,微微有些尴尬,他们都是老人,彼此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对方并都不像那些新人一样好煳弄。 「那你又不相信我,这种事情让我怎么证明?」 「不用你证明,你只要说,你答应不答应就可以了。」 「我答应。」 復古卷刚才还在奇怪络腮鬍子为什么这么淡定,只见络腮鬍子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使道具。」 机械的声音响起:「亲,你要使用什么道具?」 「契约之书。」 復古卷瞬间就明白了:「你上一局获得了a以上的评分?」 每一局游戏结束都会开启计算,评分为a以上的人将会获得道具奖励,评分越高,掉落的道具就越厉害。 络腮鬍子摊摊手:「忧秀如我,没有办法。」他没有说自己只是刚刚好达到了a等级的水平,有实话他不说,就是想装x,哎,就是玩。 「契约之书的作用是?」 「就是你和我签一个契约,契约内容由我写,你不能毁约,不然.........违背游戏规则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的。」 復古卷暗暗咬牙,难怪络腮鬍子看起来那么胜券在握,原来早有准备! 不过就算是这样.........将那些新人解决了,剩下他们两个老人pk也没什么她就不信自己会输入给他! 首先倒霉的就是池免和乔司他们都是新人,遇到復古卷说要结盟的求时,眉飞色舞喜上眉梢,被喜悦沖昏了头脑。 第10页 等復古卷把他们带到络腮鬍子面前的时候,他们还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虽然池免有buff,他的bfuu还挺厉害的。 嗯,进入游戏之前他在杀猪。 所以他的buff是杀猪刀....... 所以连老鹰看见了都害怕。 本来,以池免这杀伤力极大的buff,络腮鬍子还有些为难的。 但,就在池免快要反击成功的时候,他的小鸡――乔司,被復古卷一箭射死了。 殊不知,玩生死游戏首先就要具备的觉悟:「人有时候比鬼更可怕,除了自己,谁也不能轻易相信。」 第6章 奖励 復古卷迅速的解决了池免和乔司之后,就把目标瞄准了陆意和闻执。 本来计划一直在正常进行,突然出现的意外..........其实由络腮鬍子引起的。 因为络腮鬍子的还有一个分身在追叶宁。 叶宁与復古卷分头跑之后,一直在绝命逃亡,并不知道復古卷与络腮鬍子的交易。 络腮鬍子的算盘打得很妙,他是打算自己的分身在追陆意和闻执的时候,等陆意他们一死,另外一个分身也把叶宁杀死,这样他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把復古卷也解决掉,成为最后的赢家。 结果中途出现了一点意外。 叶宁是个24k的纯金新人,要是想陆意和闻执那样也没什么,但是她没脑子。 络腮鬍子把她追到天台的时候,叶宁吓得面无人色。 络腮鬍子准备等到那边陆意他们死了之后再动手解决叶宁,结果以叶宁心理素质太差,不等络腮鬍子动手,直接从楼顶跳了下去。 络腮鬍子:「?」 特么的,不行! 滑天下之稽,杀人的反而变成救人的了,他扑过去一把拉住要掉了下去叶宁。 叶宁:「你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的死?你还想折磨我?」 络腮鬍子:「我他妈的好冤。」 叶宁大概有ptsd,一心求死,一把咬在络腮鬍子手上,络腮鬍子嗷的一声不得松手,叶宁掉下去死了,于是復古卷也死了。 她对应的小鸡死了,她自己也死了。 阴差阳错,陆意他们就得救了。 原来如此。 陆意:「所以她的第三支箭,就是这么用没了吧?」 络腮鬍子:「什么是第三支箭?」 「她一共得到了三支箭,与老鹰交手的时候失去一支,送给我们一支,还有一支..........我说去哪里了,原来是用在了池免和乔司身上,难怪。」 也真是讽刺。 这三支箭本来是游戏给予的,想让他们用在对付老鹰上的,但事实上,大部分都用在了对付队友上。 林则故不禁感嘆:「可以说,我们这次也是与死亡擦肩而过了,真是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陆意:「没有擦肩而过一说,我们就是不会死。」 「为什么?」林则故看着陆意那么笃定,有些惊了。 「你忘了?我们问復古卷要的那支箭吗?我的左手虽然被夹门内了,但是我的右手还能动,我用她送的箭,捅了她一箭。」 陆意想,当时,如果不是叶宁的死亡导致復古卷的死亡........ 大概復古卷真的会被他活活捅死吧。 林则故:「啧啧啧,你这样的话听起来好渣啊。」 「人不犯人我不犯人,是她先开始冒犯我们的。」陆意接着问了络腮鬍子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游戏本身:「我想知道的是,我们为什么会进入这次游戏?」 络腮鬍子:「这个问题你们在现实生活中有没有填过一张问卷?」 你说的不会是,陆意顿了顿,他下意识想到自己上次去超市买马桶塞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家的马桶堵了,没办法,总不能一直臭着吧,他只能去超市买马桶塞了。 买完马桶塞出来,超市门口有一个黑衣人拉住了他:「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陆意觉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有没有想要什么达成的心愿? 不是普通的心愿,是你非常希望达成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心愿,如果有的话,请在这张纸写下来吧,黑衣人说着,就交给我一张纸。 那个时候陆意也没有多想,他还以为是什么行为艺术表演呢,于是在纸上写上了自己的愿望――死亡。 苍天可鑑,那个愿望真的是他随便写出来的,因为他完全没有把对方的莫名其妙的问题当回事。 结果,陆意刚回到家,扳开刚刚买的马桶塞准备通马桶的时候,就眼前一黑,再醒来,就进入了这个游戏。 陆意:「如果能重来,我要...........我一定要写我的愿望成为世界首富!」 林则故:「这么一说,我确实也有写。」 闻执也点点头。 络腮鬍子说:「总之这个游戏很奇怪,渉及其中的,都是一些非自然的力量,就比如让你现在回忆起给你那张纸人的脸,你能回忆起来吗?」 不能,真的很奇怪,陆意非常确信自己在记亿里有看清过那个人的脸,但是现在,当他试图透过回忆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却发现好像一团迷雾挡在那人的面前,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 「在游戏的世界,是真的有鬼的存在,它们会杀人,但大多数都得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杀人――换句话来说,它们杀人是有限制的,因为游戏对于任何人一个人都不会是无解的局面,就好像,如果我能杀死你们,我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第11页 「那这个游戏有没有尽头?」 「有,一共有九次游戏,在游戏里面死了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也会死,而闯过九次游戏的人,就可以实现他当初在那张纸上的愿望。」 「......」闻言,陆意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合着他,就难逃一死了? 在游戏中死亡也是死,通关了游戏还是死? 「特么的,我还能能通关了但是选择不实现愿望啊,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啊,我一个大好青年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就gameover了啊。」陆意崩溃的揉着自己的头髮自言自语。 闻执在一旁听见了他的话说道:「但是你现在停止游戏一定会死,倒不如到我通关,看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而且.......」闻执顿了顿。 「而且什么?」 「你不如想,因为你处在这个游戏里,在你写的那个愿望达成之前,游戏是不会允许你本身自然达到的。」 陆意立刻明白了闻执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正因为死亡是我的最终愿望,所以在游戏完全结束之前,游戏是不会让我死的?!」 「对。」 「他获得了不死金身的力量,金手指!!这简直最是最大的金手指!!小说的里男主的标配啊!!! 闻执:「下次进入游戏的时候,你可以尝试一下,这只是我的推测.......」 陆意:「我觉得完全就是这个道理,非常正确,不需要质疑。」 这时林则故指着墙上的挂钟:「你们看,时间到了。」 大家都顺着林则故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挂钟,指到了11点。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响起,络腮鬍子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只见他的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向后对摺,然后「咔嚓」一声,硬生生地断开来,血肉模煳的东西从断裂的伤口流淌出来。 林则故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唿。 机械的声音又双叕叕响起。 「游戏结束。」 「下面开始本场游戏结算。」 「本次参与游戏,一共十人,死亡七人,存活三人,分别为陆意、闻执、林则故。」 三人的本次游戏评分分别为:「陆意,ss级,游戏主线破解者,奖励自主队友捆绑机会,闻执,ss级,破局方法提供者,奖励牛眼泪一瓶,林则故,a级,游戏主要线索提供者,奖励復活机会一次。」 「哇。」林则故忍不住了,游戏奖励竟然那么大方吗?看来我有一次作死的机会了。 陆意打击他:「你不觉得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游戏越来越难了吗?」 「对哦,毕竟接下来我没有大佬带了,嘤嘤嘤。」林则故一想到自己在接下来的游戏里未必能遇到陆意,已经开始难过了。」 闻执:「下一次进入游戏是什么时候?」 仿佛能懂他们的话似的,电子音立刻响起:「一个星期之后。」 「嘶.......」陆意眉毛都皱起来了,这么快啊.............. 「亲,休整时间会按照上局游戏和下局游戏游戏难度综合评分定后有所调整的呢~ 「现在送亲出游戏,请亲离开游戏之后不要对游戏参与者以外的人透露游戏机制与内容,否则将会被抹杀呢~」 「这游戏都这么光明正大的开始威胁了?」陆意愣了愣,突然一阵眩晕传来,他已经预感到了会发生什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闻执,闻执也垂眸看着他。 天旋地转间,陆意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家中的洗手间,游戏开始前的地方。 陆意一醒来就开始疯狂的骂人,太过分了好不好! 这个游戏也太操蛋了,非得选择他掏马桶的时候拉他进去,现在可好,自己也不知道在洗手间里脸挨着马桶躺了多久.........都快有味了。 再看到手里的那根马桶塞,陆意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让陆意更不顺眼还有别的,那就是他手里疯狂震动的手机。 打开一看,未读消息99+,未接电话38,其中百分八十来自己公司项目组组长。 陆意内心:「救命。」 等陆意打回电话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咆哮了:「陆意!你这小子跑步哪去了!整整两个小时,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我这ptt让谁做去!」 陆意庆幸自己接电话之前把手机离耳朵远了一些。 此时是晚上一点。 陆意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刚接收组长的ptt,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不是组长自己本人的述职报告吗? 又双叕叕交给手下做!到时候冠他自己的名字就交上去做汇报? 成年人的生活,就是噁心!!噁心!!太噁心了!! 第7章 捆绑 第二天陆意打着哈欠去上班的时候,刚走进公司的大门,组长就一脸邪笑的走过来:「小意啊。」 陆意站定了,喊了一声组长。 「我的述职ppt做好了吧?我看这几个人,也就你的ppt制作能力最色了~你看你这黑眼圈重的,一看就是熬夜完成了,对不对,把成品给我看看~」 望着组长邪笑,陆意撇了撇了嘴,道:「没做。」 「什么?」组长的脸顿时挂了下来:「你说什么?你没做?我下午就要述职了,你跟我说你没做?」 「述职的是你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我来做?莫非你是想让我担任组长?」 第12页 你,你........好你个陆意,一天不见,你怎么变得这样伶牙俐齿的!你就不怕我开了你? 「你开啊,你一个小小的组长有这个权限吗?就算要开我,也应该轮到公司人事部做主吧。」陆意有些无所谓的伸了个腰。 组长气极反笑:「是,我确实是一个小小的组长,可是你知道我和这公司的老闆是什么关系吗?」 见陆意好不容易看过来一眼,组长开始扒着手指头念道:「我是老闆哥哥的堂弟的女儿的叔叔的表哥,怎么样?你怕了吧?你说我到底有没有权限开除你」 陆意:「......」 这一套说辞,组长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拿出来说一次,陆意早已经听麻木了,要是在平时他说不定就咽口气把ppt做了,但是他刚刚完成生存法则游戏里的任务,实在没有那种欲望。 陆意挑了挑眉:「so?」 组长被陆意气得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你你你,现在给我收拾东西走人!这里不欢迎你!」 「走人就走人,丢掉工作的人是我不是你,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着急?」陆意翻了个白眼,拎起电脑包就起身,转身的时候冷不丁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时看见闻执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闻执!」 闻执看见陆意也有一些意外:「陆意,你怎么在这里?」 「如你所见,我现在真的是一个无业游民了。」陆意说道:「在一分钟之前我被开除了。」 闻执皱眉:「被开?」 「被开就被开,社畜日子不好过,还不如在游戏里打怪升级。」 闻执听后笑了,揉了一下陆意的头:「好,那不做社畜了,你给我做惊悚游戏陪玩吧。」 他揉着陆意的头像揉小狗一样,陆意闻言有些懵逼的抬起头:「哎,什么陪玩?」 就在陆意还在懵圈的时候,组长已经走了过来:「陆意你还不走?赖在这里,磨磨蹭蹭干什么?」 那不屑的眼神看得陆意火气都上来了:「走就走,我........」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闻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走什么走,你可是我特意钦点的陪玩呢。」 而组长看见闻执大惊失色:「闻总!」 陆意脑子里面有个问号:「闻总?闻总!」 陆意的脸色不比组长好到哪去,他一脸惊恐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你你,他叫你闻总?........你是老闆?」 闻执:「嗯。」 救命,陆意后背都发凉了。 原来不知不觉和老闆玩了一场游戏生存法则游戏! 「你走什么走,现在还想走吗?」闻执长臂一展就拉着陆意的衣领,揪着陆意就往办公室往走。 而陆意第一次乘坐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资格乘坐的直通顶层电梯,如坠云端。 这这这......不是真的。 「那个.......我已经不是这家的员工了,这不太好吧?」 「谁说的?你不是我的陪玩吗?」闻执斜了陆意一眼道。 陆意脑子里面有个问号:「我看你这么大佬,连那种困住老鹰的方法都能想出来,应该不屑于跟我这种小垃圾组队吧..........」 陆意还在喋喋不休,闻执说道:「你不是获得了奖励可以自主捆绑队友吗?」 「额,是。」 「现在使用这个奖励。」 望着闻执似笑非笑的眼神,陆意突然就懂了他的意思:「你想和我组队吗?」 「难道你不想吗?」 「想!想!」陆意从善如流的答应,然后对着空气说:「我想使用那个奖励。」 闻执看着墙上的挂的时钟:「时间停止了。」 一旦涉及到现实中的时间流逝问题,游戏仿佛会自动暂停时间似的,所以要判断是不是进了游戏,观察现实生活里的钟就可以了。 电子音响起:「亲亲,请问你是真的想使用这个奖励吗?」 陆意:「是。」 「好。玩家陆意,你是否愿意和闻执成为你的队友,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贫穷还是富裕、疾病还是健康、彼此珍惜、直到死亡才能把你们分开?」 「???」 陆意震惊道:「这是什么问法,怎么那么像.........」 游戏却不肯放过他,继续逼迫道:「请玩家慎重回答。」 闻执催促道:「快点。」 陆意还没有说话,他补充道:「你知道我有多忙吗?你犹豫的这一秒钟,我本可以花在工作上,你犹豫这一秒钟,保守估计有三百万从我的指尖流失。」 救命!陆意不再犹豫,迅速道:「我愿意。」 游戏又向闻执重复了一遍相同的问题:「玩家闻执你是否愿意陆意成为你的队友,从今天开始相互扶持、相互拥有、无论是好是坏、贫穷还是富裕,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珍惜,直到死亡才把你们分开?」 「我愿意。」闻执的回答比陆意快得多。 陆意看着他一脸庄重忍不住笑:「你这一脸肃穆的样子,以后在牧师前面也不过如此吧。」 闻执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落在了远处桌子放着的电视屏幕上。 陆意顺着他的视线那里望去,本想打趣「你还看新闻联播呢」,却看清了电视上播放的内容禁了声。 那不是........那不是復古卷吗? 第13页 「昨天晚上11点,园林家园一位女士在顶楼一跃而下,当场毙命,据警方调查,该事件是自杀。」 镜头又切到下一则新闻,露出了小爱的脸。 「今天早上7点50分左右,一位都市白领试图赶上一辆即将关门的地铁时,被夹入地铁门与站台的缝隙中,列车启动后,该白领不幸身亡。」在这里我们唿吁各位市民,在出行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争不抢............ 陆意打了一个寒战:「........什么?夹入地铁门与站台的缝隙中,列车再启动........那她岂不是活生生被挤死的?」 这样看来,同样是死,復古卷却比小爱幸运很多,至少她死的没有那么........血腥。 闻执:「这只是我们看到的两个人,一定还有别人,那些在游戏丧命的人,在现实里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去。」 陆意:「呃.......听起来有点像死神来了。」 闻执摇了摇头说:「不一样,唯一一样的也就是死法足够血腥吧,跟我走。」 陆意:「去哪?」 闻执说:「去一趟公安局,发生那么多事情,不该去问问情况吗?」 陆意:「哎,你也太厉害了吧,市公安局就这么随便去吗?轻轻松松,跟回家似的。」说到一半,他觉得自己有点表述不当,赶紧说道,「我不是说你坐牢。」 闻执只用了六个字就堵住了陆意的嘴:「我是人大代表。」 陆意刚想说哇你好牛,马上想到闻氏公司在北立市举足轻重的地位,便不觉得稀奇了。 接见他们的人,据说是刑警队长,身材颀长,剑星眉目,陆意没有想到刑警队长长的那么年轻,不由多看了几眼。 闻执淡淡的问:「好看吗?」 陆意:「是挺帅的啊。」 闻执看了陆意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陆意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他缩了缩肩膀,补充道:「不过,我看他倒不是因为他帅啦,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眼熟,陆意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这人。 刑警队长和闻执互相打招唿后,在闻执对面坐下道:「你不经常来的,这一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闻执开口道:「我是来了解一下最近发生的两起事件的详细情况。」 闻言,对方皱了皱眉:「这........这不符合我们的保密规定,我们能向群众透露的就那么多。」 「如果我能告诉你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呢?」 「......」对方背瞬间就坐直了。 只听闻执吐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叶宁,乔司.......」 闻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跑进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林队又有人出事了!这次出事的是北一小区的一位叫叶宁的女孩,那死的可真蹊跷,啧啧啧,人在商场逛街,结果,好端端的,天花板的吊灯砸了下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好多兄弟去看了现场就吐了。」 陆意早知道会发生这样事情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但这位年轻的刑警队友可不是这样的,他的腮帮子因为激动有些颤动,良久,紧紧地看向闻执:「你怎么会知道?」 闻执:「我不仅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我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你的弟弟,林则故吧。」 旁边喝水的陆意「噗」的一声,一口水全喷在了闻执的脸上。 「咳咳咳,林则故?」 闻执镇定地抺了脸上的一把水:「嗯,他就是林则故的哥哥,林沢川。」 第8章 修女 陆意心中瞭然,难怪会觉得他眼熟,他凑近闻执身边问:「那这个林沢川,难道也.......」 他本来想问林沢川是不是游戏的参与者,没想到闻执迅速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你是不是想死了?你忘了游戏规则了?不能向游戏参与者之外的人透露游戏一切。」 闻执手指冰凉凉的,抵在陆意的嘴唇上,冰凉又柔软的触感让陆意微微征了一下,半响道:「嗯,是我忘记了。」 林沢川平静地用手支住太阳穴道:「如果不是因为林则故也知道死亡的名单,我真会怀疑你是不是在我眼皮底下需诈。」 闻执笑了:「你怀疑我也不怕,你没有拘留证,也没有得到人大的批准,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想听的了么?」 林沢川顿了顿,开口道:「第一个女人,就是跳楼的那个女,这个死法看起来最正常,实则我们墈探了现场以后,发现很奇怪。」 陆意:「怎么个奇怪法?」 「她似乎不是自杀............因为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她挣扎的痕迹十分明显。 但我们排查了所有监控以及不在场证明,案发时她身边确实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可以说她似乎是在与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抗衡...........」林沢川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警方在调查出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十分不可思议,但这确实最后的结果,可惜总不能在报纸这么写,最后只能定了一个自杀的结论。 「那小爱呢?」 「小爱也更是奇怪,其实小爱没有抢跑之类的..........她是按照正常的时间上地铁,那辆地铁的门不知道为什么抢先关上了,然后又无缘无故的开动.......」 想到这个林沢川又忍不住皱起眉,小爱的死状他是亲眼见过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得变形流出,最后只剩下一张扁扁的人皮一样的,给他呕得差点肠子流出来。 第14页 最离谱的是,他们以为是地铁本身出现了故障,但经过检查地铁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样的事传出去势必会引起群众的恐慌,所以........或许你们知道怎么才能制止这样的惨剧再一下发生?」林沢川看着眼前的闻执和陆意。 闻执摇了摇头:「抱歉,无法阻止甚至,我无法保证你的弟弟一天会不会也......」 「这不可能!」林沢川直接的站了起来,他的手握紧拳头,有些微微颤动。 闻执双手抱胸,平静道:「你自己明明也试想过这个可能,不是吗?」 「怎么样才能保护他?」 「卷进来对你,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林队请原谅我的保留。」 「闻执,就算是,我以朋友的身份求你?」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不可以。」闻执起身:「抱歉了,林沢川,我和陆意先走一步了。」 林沢川没有挽留,他重重的坐回位置上,垂下双手看起来有些无力。 陆意跟在闻执背后。 「你怎么知道他跟林则故是这种关系?」 「名字实在是太像了,在游戏里听到林则故名字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有了这种猜想,出了游戏以后我立刻去验证了。」 「难怪.......我说你怎么会那么照顾一个陌生人。」 闻执挑了挑眉:「怎么,吃醋了?」 他以前没有怎么发现闻执是这么的一个人。 「我以为你会告诉林沢川。」 「没必要,林沢川自己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玩那种游戏不是白送吗?他没见识过,所以觉得很容易,事实上他保护不了林则故。」 陆意征了征:「你怎么能确定啊.......我觉得林沢川看起来很厉害啊。」 「他是很厉害,但是,他不信。」 很残忍,但也确实很有道理。 陆意不再这个话题聊了下去,闻执也没再提。 「哦,对了,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我父母在老家,就我一个人住北立市,怎么了?」陆意没想到闻执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什么?咳,咳........」陆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闻执纤长的十指在陆意后背轻轻的揉了揉,极黑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不是队友了吗?住在一起,万一突然进入游戏也有个照应。」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陆意还在思考,听见闻执又说:「房租费都不收你的,还在想什么?」 「住住住!!!,这句话简直对陆意这个社畜来说,诱惑力极大。」 陆意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浑然不知道自己就是羊入虎口。 他没看见,闻执嘴角扬起一丝丝危险的笑。 第二次进入游戏,是陆意搬进来的时候。 那个时候陆意还在铺床,闻大少爷在旁边看着他。 「多大人了还用heollkitty」 陆意:「勐男就该用粉色。」 闻执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行。」 闻执家本来是极简性冷淡风,但当闻执看见陆意那床粉红色被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风格怕是再也走不了。 陆意一边铺床一边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进入游戏了,我这几天特别谨慎,尽量不接触马桶有关一切的东西」 他再也不想一进入游戏,跟随别人的都是威风凛凛的弓箭,再不济也是攻击力爆表的杀猪刀,而跟随他的只有高兴属性的拉满的马桶塞。 陆意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又是一黑。 直觉告诉他:又来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栋古堡前,非常高,也非常豪华,要是住在里面,体验度肯定没得说,就是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陆意立刻去看旁边,看到闻执还在身边才放下心来。 闻执目睹了陆意这一系列的动作,嘴角不可见地挑起一丝孤度:「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已经是队友了,不会分开,除非是单人游戏。」 陆意警惕道:「你!你别乌鸦嘴!」 这时,旁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闻哥,陆哥。」 二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见了林则故。 「又遇到两位大佬了,看起来我这次是获救了!」林则故显得非常高兴。 闻执说:「你不是还有一次保命的机会吗?」 「那怎么行,那是多宝贵的东西,能省则省,到时候说不定能给我救命呢!」 这傢伙算盘打得还挺清楚,而陆意上下打量了一遍林则泽故,皱起眉:「你这,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你去漫展cos高中生了?」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林则故:「?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为什么觉得我在cos呢?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高中生,进入游戏的时候我还在刷五三模拟呢!」 陆意不禁感嘆:「想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就有五三,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五三还在害一代青年。」 ――林则故原来还是个高中生 ――难怪他哥那么紧张他。 直到电子音响起。 「欢迎大家进入本次游戏,本次游戏一共五人参与。」 游戏名称:「黑夜。」 游戏背景:「你们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镇上最善良的桑塔莎修女邀请你们去她家在五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活过这五天。」 第15页 「游戏现在开始,祝大家游戏愉快。」 陆意说道:「这次的游戏任务竟然那么简单,可见里面有多兇险。」 林则故:「少来,你又不会死。」 陆意一想有理:「也是,那你得多加小心了。」 林则故:「......他娘的。」 正在这时,有一个叫云晚的女生大声尖叫起来,伸出手指指着所有人的背后,一边尖叫一边颤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众人赶紧转身去看,只见嘴闭着的古堡大门缓缓地打开了,露出一张苍白哀老的脸。 云晚声音抖得厉害:「她她她!!!没有身子!!!」 恐惧是会传染的,不过片刻又有人尖叫起来,人群骚动成一团,陆意无奈地道:「你们看清楚,她怎么没有身子?」 众人定晴一看,不禁尴尬地低下了头,没错,这老女人并不是没有身子,而是下半身被一个黑袍围住,而这黑色与身后古堡内没有开灯漆黑的融为一体,看起来才像是没有身子一样。 这个妇人明明听见了众人对她的议论,但她很平静地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从黑暗走出来,开口道:「孩子们,你们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了你们很久。」 ――这就是桑塔莎修女 陆意:「真要命,我感觉我遇到的修女都叫这个名。」 她打开门,侧身示意让所有人进去,众人虽然怕的要命,但是没办法,只能一个接一个地进去了。 「欢迎你们来到我家做客,我向来是个好客的人,不过还是有几点要说清楚。」 「其中,第一点,也最重要的一点,在我的房间,不要让任何光透进来!」 桑塔莎修女一直很和善,唯独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有点像........一头牛,看起来有些渗人。 「第二点,虽然我邀请你们来我家住五天,但这五天你们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干,我为你们分配了一下任务。」 「管家陆意、厨师林则故、保镖路之周、女僕云晚、司机闻执,你们五个需要同心协力,维持这个家正常运转,不然会发生很严重的后果。」 「第三点,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在家不要随意走动。」 「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事情,请大家现在开始吧。」 林沢川的沢拼音是(ze)不是(chi) 则与沢都是(ze) 第9章 朋友 桑塔莎修女说完这句话,就返回自己房间了。 陆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古堡一共有三层,桑塔莎修女的房间在三楼的最边上。 大概是为了玩家方便,所有的房间都贴上了标籤,来註明是谁的房间。 闻执、陆意和林则故的房间在二楼,云晚和路之周的房间在一楼。 陆意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找了找,找到一本薄薄的书,书上印着「管家的自我修养。」 「......」真行呢。 陆意打开来看了一遍,上面写着的是管家要做的事情,那么大概别人的房间也会有一本自我修养,到时候可以聚在一起交流。 在各自的房间待了一会后,众人不约而同地聚集了在一起。 也是,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独自呆着总是觉得不安全。 陆意开口说道:「我在我的房间里面发现了一本自我修养,依我的猜测你们应该也有吧,不如我们来交流一下内容?我先来吧,管家的任务是.......」 他没有再看书,刚刚他已经把大致的内容都简短的记了下来。 「一、做桑塔莎修女的知心姐姐:陪一个女孩长大,不如陪陪桑塔莎说说心理话。」 「二、协调每个人的工作,当有人无法完成工作的时候,自己替补上。」 陆意说完以后,云晚问道:「为什么会有人无法完成工作?」 陆意:「这个简单啊,要么是能力不够,要么..........死了。」 死亡的阴影就像是一团乌云一样在每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见云晚又要开始害怕,陆意赶紧问她:「你是女僕,说说看你的任务?」 「我......我......」云晚看着自己的那一本书开始念,声音又急又抖:「女僕的任务一、负责日常打扫以及各种琐事,二、把桑塔莎修女当作你爹一样伺候。」 附:「桑塔莎修女早上六点起身,晚上十点休息,桑塔莎的修女的用餐时间分别是:「七点、十二点、六点。」桑塔莎修女有独自在房间用餐的习惯。」 接下来是厨师林则故:「我的任务就是做饭啊,食谱和云晚的作息表性质还不太一样,那我就不读了吧?」 接下来是保镖路之周:「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桑塔莎修女的安全,在家的时候可以不跟在她身边,但外出时必须得跟着。」 最后是司机闻执:「我的任务就是开车。」 云晚听完所有人的任务直接崩溃:「救命啊,怎么听起来我的事情最多?」 陆意:「别急,还有我呢,我的任务可是你们几个人的任务加起来。」 林则故对云晚说:「是啊,你想想,万一你死了,你的任务可全都是陆意的了。」 云晚听完,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陆意忍不住扶额,把林则故拉回自己身边:「直男还是不要说话了,另外,已经十点多了,你应该去准备桑塔莎修女的午餐了。」 第16页 林则故:「啊?哦,也是也是,毕竟我第一次做饭还不太熟。」 说完林则故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走了几步回头问陆意:「厨房在哪?」 「......一楼。」 望着林则故完全没有烦恼的身影,陆意忧心忡忡道:「如果我是林沢川,我大概也会这么操心,这孩子看起来像是做题做傻了。」 闻执:「......」 《女僕的自我修养》里写到云晚必须每天打扫一遍整个古堡,虽然打扫一趟古堡下来肯定累死,但没有人愿意挑战万一没有完成任务会有怎样的结果。 云晚一脸惶恐地跑去打扫卫生了,其他人也熟悉各自的职位去了。 除了闻执、陆意和路之周。 路之周问闻执:「你怎么不去转转?」 闻执:「我的任务不就是开个车?又不是不会。」 路之周有点被噎住了,他自己不去是因为桑塔莎修女现在还在室内,又不外出,没有他的用武之处。 但这位........路之周默默地吞了个口水,好大佬的发言。 闻执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站了起来,陆意看出他的意思,也跟了过去。 陆意:「你要去做什么?」 「随便转转。」 「你忘了桑塔莎修女告诉我们的第三点,在家里不要随便走动了?」 下一秒,陆意的脸被捏起。 ............哎? 闻执靠近陆意,两根手指惩罚性地重重捏住他的脸:「还在这跟我装,你自己不也是这个打算?」 嘿嘿嘿嘿,被发现了。 陆意笑眯眯说:「没错,不要走动,搞不好不知不觉就死了,而且不走动永远找不到线索,果然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很像呢~」 闻执:「嗯,我去别的地方转转,你去看看林则故。」 林则故正在厨房一阵操作,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吓得魂飞魄散。 见到是陆意他才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陆意沖他摊开手:「给我看一下食谱。」 食谱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所有的碗筷都要准备两份。 林则故见到陆意陷入沉思,有些不确定的问:「这个任务是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看没有。」陆意说道:「不过我想,游戏既然不在这里为难你,肯定还会在别的地方设限。」 「那我现在.........?」 「你就按照食谱做吧,哦,对了,你会做豆浆吗?」 「会。」 「做一份豆浆。」 林则故大惊:「??有没有搞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喝豆浆。」 陆意嘆了一口气:「所以我说你脑子真的不好使,让你做就做。」 林则故:「......」有被侮辱到。 林则故的午餐做好后,十二点由云晚端过去。 云晚已经快要崩溃了:「呜呜呜,我害怕!!我不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个女人!!谁知道她会不会把我吃了。」 陆意:「没事,我陪你去。」 真的吗?云晚黯淡无光的瞳仁突然发亮了,她的双眼亮晶的看着陆意,好像陆意是她的救命稻草似的,转而又有些忐忑的问,「那游戏会不会判我们犯规?」 「不会的。」陆意说,我是管家,我陪你一起去也不至于不符礼数。」 在众人看来,陆意大概是脑子坏掉了,这么多人避之不及的桑塔莎修女,他还抢着要去,怕不是嫌自己命太多了。 修女紧闭自己房间门口。 云晚忐忑地敲了敲门:「桑塔莎小姐,您午餐来了,我给您送进去?」 「不必,放在门口就好。」 听到这句话,云晚如蒙大赦般舒了一口气,放下餐盘就要走,眼见陆意还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问了一句:「你还不走吗?」 陆意:「你先走吧。」 云晚用一种「你是怪物」的眼神看了陆意一会,自己转身,下楼去了。 陆意才懒得管别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他安静的站在门口,蹲下,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是交谈声? 「我一直没有忘记啊。」 「那个时候我们多开心呀。」 「就是真的很难吃,现在再也不会吃到那么难吃的东西了。」 真是奇怪,明明这个房间里只有桑塔莎修女一个人啊,她在跟谁说话? 陆意想了想,敲了敲房间门:「桑塔莎小姐?」 里面的交谈声被打断,桑塔莎道:「是管家啊?有什么事吗?」 「我为您带来一种东方的饮料,我觉得您或许会喜欢,不如尝尝看?」 桑塔莎沉默了三秒,就在陆意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她说:「好,你把它送进来吧,我已经在用餐了,不想离开桌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陆意深吸了一口气,拧开把门手。 好黑。 这是陆意的第一反应。 乍一进去,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任何装横,过了一分钟,适应了黑暗,陆意才勉勉强强的看的清楚。 桑塔莎坐在一张桌子旁,陆意注意到,桌子旁有两张椅子。 观察归观察,陆意面上的微笑依然没变:「这是我们的东方豆浆,桑塔莎小姐,希望您能喜欢它。」 桑塔莎:「你只带了一瓶吗?太失礼了,我的朋友,她会生气的。」 第17页 陆意试探性的问:「什么朋友?」 「不过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喝也不错,管家,你要庆幸你不是少准备一副餐具,不然我的朋友万一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你错了,桑塔莎小姐,我是特意准备一杯的,不介意同喝一杯,不是分享彼此情谊的表现吗?」 「原来如此,我就说,管家你一向严谨,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我的朋友,你觉得呢。」 陆意顺着桑塔莎修女的视线看过去,看向远处,那浓重的黑―― 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但是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桑塔莎的声音幽响起:「我的朋友原谅你了,管家你要庆幸,我的朋友对你的行为表示很满意。」 陆意俯下身,右手放在心口上道:「这是我的荣幸。」 「退下吧。」 「二位用餐愉快。」 直到陆意退出桑塔莎修女的房间,他才感到自己后背淋漓的冷汗。 一抬头,发现闻执站在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 「林则故跟我说你让他多做了一杯豆浆,我就猜到你会进去了」闻执说:「怎么样,发现什么了?」 陆意把里面发生的事情简短跟闻执说的一遍:「这个桑塔莎不会有臆想症吧?我非常确信那里没有别人。」 闻执:「那可不一定,或许是你看不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液体来,是上次游戏结算时奖励的牛眼泪。 「这个能做什么?」 「能看见鬼。」 第10章 拜访 ===================== 「我会找机会去看看的。」 「嗯。」这件事情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陆意问:「你也搜寻过一遍屋子了,发现了什么没有?」 「暂时没有。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注意到,这间房子里没有窗户。就算有,也是用厚厚的窗帘盖起来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陆意:「或许……里面的人不想被外面的人看到脸?」 「这一点还需要考虑。」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到有尖叫声传来。 是二楼。 陆意和闻执迅速地跑下楼,发现声音是从二楼的书房传来的。云晚跌坐在地板上,捂着嘴巴。 「怎么了怎么了?吵吵闹闹的。」云晚的尖叫声穿透力太强,连桑塔莎修女都被吸引过来了。 「我、我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把这本书……」 云晚指着的书,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名着,书架上还有很多。 桑塔莎修女看见那本书,道:「不就是一本书罢了,没事……」她说着没事的时候,随手翻了一下扉页,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 云晚就是再没有眼力见儿也看出来了桑塔莎修女的神色变化,她吓得都哭了起来,连连道:「桑塔莎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那本书有点脏,想擦一下,没想到一碰,它就散架了……」 桑塔莎修女沉默不语,把书重新放回桌子上,对所有人道:「出来吧。以后没事,谁也不许进书房。」 陆意本来很想看看那本书的扉页到底是写了什么,但是桑塔莎修女一直站在门口等着所有人出去,他没办法,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出去了。 没关系,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云晚几乎都要崩溃了,一直在那哭个不停。 路之周安慰她道:「不要紧的,你看桑塔莎修女没有当场找你麻烦,说明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谁不知道这是在勉强安慰。 云晚哭了一个下午,晚饭顶着一双哭肿的眼睛给桑塔莎送过去了。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林则故里撩开一直合着的窗帘看了一眼外面,说:「黑夜了。」 黑夜了。 这句话有些异样的耳熟。陆意突然想起,这个游戏的名字,不就叫「黑夜了」么? 夜晚……会发生什么呢? 时间不早了。 桑塔莎十点便已经歇下了,大家也陆陆续续准备去睡觉。 就算是再害怕,也不会有谁想着和别人一起睡的。 毕竟每个房间门口都有标籤,谁也不能确定万一换了房间会发生什么。 陆意把门关上了。 灯关上的一剎那,他还是有些不习惯,真的太黑了。 第一天没发生什么,但接下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陆意闭上了眼睛。 就在陆意迷迷煳煳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觉得床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接着,有什么东西,压上了他的胸前。 该不会是闻执吧? 呸呸呸。 这是什么想法。闻执可不会半夜不睡来逗他玩。 陆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隐隐约约看见,一张女人的脸! 我靠! 陆意迅速地滚下床,那女人的手抓在了柔软的床上。 陆意拼命地喘着气。 他确信自己没看错,但,那是一个正常人的脸吗? 浑身的皮肤没一块是好的,像是被丢进硫酸里腐蚀过了一遍似的,坑坑洼洼,稍微碰一下就感觉有不明皮肤组织会脱落。 那女人又朝着陆意扑过来,陆意拿起床边的花瓶狠狠地照着她的脸唿了过去。 「当」地一声,陆意只感觉自己仿佛打在了一块钢铁上,震得他手腕都开始发麻。 第18页 开灯!开灯!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陆意跌跌撞撞地按上灯的开关,啪嗒一声,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没了? 那东西,没了? 陆意举着花瓶在整个房间都搜索了一遍。 见鬼,真的没了,要不是床上他原本躺着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划过,他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再看地上。 陆意蹲下去,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地上那些凌乱的刮痕。 那些划痕很深很深,要抓在人身上,那人估计当场就没了。 第二天,陆意来到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林则故:「好傢伙,陆意,昨天晚上干嘛了?这黑眼圈重的,难道是与哪个美女date去了?」 陆意:「呵呵,祝你今晚也能看到这个美女呢。」 陆意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向众人讲述了一遍,众人皆是摇头咂舌。 「幸、幸好昨天她没来找我……」路之周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已经被吓到话都说不连贯。 陆意突然觉得大厅内有些过于安静了。 ――对,云晚,怎么还没哭呢?以她的性格,这不应该啊! 陆意环顾四周去找云晚,发现云晚竟然不在。 「云晚呢?」 「啊?我们不知道啊……。」 糟了。 陆意第一时间迅速地跑向云晚的房间,破门而入的一剎那,发现云晚低着头,在床上静静地坐着。 「云晚,你还好吧?」 陆意试探性地喊了她一声,云晚没有回应。 陆意只能伸出手轻轻地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就这么轻轻地一下。 云晚的身子就后仰,她的嘴巴张着,舌根被连根掏起,两颗眼珠也被抠出来了,只留下黑洞洞的眼眶。 陆意赶紧松开手。 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死了。」 这是本场游戏里第一个死亡的人。 陆意摸了一下云晚身上的衣服,发现上面有与他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划痕。 肯定是出自他昨晚见到的女人的手笔。 陆意看了一眼手錶,已经快要七点了:「林则故,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做早餐啊。」 是的,虽然第一个死亡的人已经出来了,但是游戏还要继续。 林则故如梦初醒般地应声,赶紧跑去厨房。 路之周:「云晚死了,那今天由谁来打扫卫生和送餐?」 陆意:「自然是我。」 陆意把早餐放在桑塔莎修女房间的门口时,注意到桑塔莎修女门口的地板上也有这种类似的划痕。 陆意原本只是想摸索一下划痕,片刻,试探的手突然顿住,然后若有所思得皱起眉。 他把餐盘放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桑塔莎修女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露出来。 桑塔莎并没有询问陆意为什么今天送餐是他而不是云晚。 她只是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陆意道:「管家,我今天要去付医生的府邸做客,你帮我安排一下。」 陆意应了下来。 闻执与路之周的任务,终于要来了。 闻执早就已经把牛眼泪抹在了眼睛上。 看到一身黑的桑塔莎修女朝他走过来的时候,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的瞳孔还是忍不住微缩了一下。 ――他看见了什么? 就像陆意说的,那看起来就不像一个正常人的脸,浑身的皮肤像是被丢进硫酸里腐蚀过了一遍。 闻执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他现在看见的这个女人就是昨天陆意看见的了。 他还看见了陆意没能看见的。 她的四肢,已经不是人类的手脚了,像是动物凌厉的爪牙,被抓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这大概就是云晚殒命的原因。 ――闻执还看见,那女人手里还捧着两颗眼珠,放在嘴边津津有味地嚼着,满嘴满脸地血污。 桑塔莎修女:「司机,你在看什么?」 坐在桑塔莎修女肩上的那女人不,女鬼也抬起头来,也看着闻执。 女鬼几乎没有眼睛了,因为她所有的皮肤都已经腐化变形。 看起来十分惊悚。 闻执面无表情地也看着她们。 他说道:「没什么。桑塔莎小姐,您今天很漂亮。」 闻执、路之周、桑塔莎,或许还要再加上那个女鬼,动身,前往付医生的府邸。 闻执坐在前面一直面无表情地开车,路之周就没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闻执坐在前面都能听见路之周牙齿因为恐惧咯咯作响的声音。 桑塔莎修女全当没听见,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付医生打开门迎接三人一鬼的到来。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少说也有五六十岁。 「桑塔莎,真是好久不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桑塔莎:「付医生,我很高兴看到你能回到这里。」 付鱼:「年纪大了,时常会怀念故乡,所以就回来了。」 桑塔莎:「东方有个词叫落叶归根,那么――付医生,你觉得自己也会死在故乡吗?」 路之周在一旁听得咂舌,他要是付鱼已经把桑塔莎轰出去了,这不是平白无故咒人死么? 第19页 但付鱼没有生气,他微笑道:「我当然会。桑塔莎,你也会。」 桑塔莎僵硬地笑了一下:「我不会。」 路之周偷偷摸摸对闻执评价道:「这几个npc之间,可不得了不得了,聊的都是什么东西呀?这口味也太重了。」 闻执没有回答,反而看着付鱼,眼里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 餐桌上,桑塔莎和付鱼相对而坐。 路之周和闻执站在一边。 付鱼向闻执和陆意说道:「你们站着做什么?也一块儿坐下来吃。」 路之周忙道:「不了不了,我站着就好……」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闻执已经腿一弯就在桌子旁边坐下了。 「……」 路之周不想成为唯一的例外,赶紧挨着闻执坐下,偏过头小声问:「你怎么就坐下了?」 闻执反问:「你不饿吗?」 废话,跟了一天,谁能不饿?但是……路之周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闻执已经泰然自若地拿起刀叉切牛排,他瞬间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不说,闻执却开口:「还有一件事。」 「什么?」 「离我远一点。」 我x,路之周直接当场爆粗口:「你有没有搞错?我跟你坐得近吗?要这么说,我看那个陆意,平时和你岂不是挨得更近?」 闻执说道:「他和你不一样。」 行,行。路之周表示他磕到了,还不行吗? 第11章 钥匙 这时桑塔莎修女开口了:「付鱼医生,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付誉:「什么游戏?」 桑塔莎回答:「猜拳。付鱼,我想你应该清楚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我们之间谁先连赢三次,就代表上帝站在谁那一边,我们就都听从上帝的旨意。你看,怎么样?」 付鱼微微一笑同意了:「好。」 「不过光猜拳没有意思。我决定,谁赢了,就可以给输的那个人一巴掌。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 纳尼?路之周愣了,默默地转头问闻执:「他们怎么玩起来了?还是这么无聊的游戏。」 闻执没有理他,因为桑塔莎说:「付鱼,把灯关了。灯太刺眼,我不喜欢。」 付鱼虽然关了灯,但还是不免嘟囔几句:「这样还刺眼?桑塔莎,你和她真是越来越像了。」 屋子里暗了下来,不过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还是能勉强视物。 路之周缩了缩肩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冷。 两人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猜拳。 桑塔莎出的布,付鱼出的剪刀。 本以为付鱼还会客气一下,没想到他当即就是一巴掌扇过去,那力度之大,速度之勐,完全没有顾及到桑塔莎是一个女人。 桑塔沙莎苍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五个手指印。 路之周:「woc,他们来真的啊。」 桑塔莎嘴角微微勾起,她伸出舌头把嘴角流出的血液舔掉,道:「再来。」 第二局,桑塔莎出的剪刀,付鱼出的石头。 付鱼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现在桑塔莎两颊都鼓了起来,放在数学里可就是标准的轴对称,恐怖中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滑稽。 付鱼:「桑塔莎,看起来你不太幸运啊,再赢一局,最后的赢家可就是我了。」 桑塔莎:「让我们开始第三局游戏吧。」 这次,桑塔莎出的布,付鱼出的石头。 「你输了。」桑塔莎说。 付鱼显得很淡然:「输的只是这一局而已,我不相信自己最后会败给你。不过是一巴掌罢了,你动手吧。反正这一巴掌我以后都会还给你。」 「恐怕你没有机会了。」 桑塔莎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付鱼一巴掌。 只不过是一巴掌而已,但是付鱼的脸皮突然就被四道指痕狠狠地撕裂,从脸上脱落下来,「当」一声,落进了路之周面前的红酒杯里。 路之周嗷地一声弹起来吓得怪叫。 付鱼已经失去了他的脸皮,整张脸血肉模煳,看得见皮下组织。 随即,付鱼摇摇晃晃,一头扣在了桌子上。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路之周吓得连人带椅子直接翻了下去。 身边的动静极大,但闻执全程十分冷漠,就算是现在,他也只是继续吃着餐盘里的牛排,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刚刚看见了什么? 桑塔莎是打出去了一巴掌,不错,但随着她手掌挥出去的剎那,闻执清楚地看见,坐在桑塔莎肩头的那个女人张开五爪就朝着付鱼抓了过去。 所以付鱼的脸皮其实是被那个女人撕下来的,而不是桑塔莎。 那个女人还没有满足。已经死去的付鱼,脸突然抬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刚刚好不容易爬起来的路之周一见这诈尸一般的画面,又倒了下去。 而透过闻执的眼睛,他清晰地看见,那个女人骑在了付鱼的肩膀上。 抠出眼珠。 拔出舌头。 放在嘴巴里。 咔吧,咔吧。 女人一边嚼着,一边露出了满意的笑。 血液从她的牙齿缝隙里一滴一滴地流出来,滴答,滴答。 闻执心瞳孔微缩。他大概知道,昨晚云晚是怎么被杀死的了。 第20页 桑塔莎平静道:「我的朋友,她现在终于满足了。」 那个女人嚼归嚼,还挺挑食,吃完了眼睛和舌头以后就坐回了桑塔莎的肩头。 路之周哆哆嗦嗦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对上桑塔莎的目光时,他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桑塔莎问:「你们谁能把付鱼扛回家,给我做一顿好饭?」 …… 妈的啊啊啊啊啊啊,这意思难道是她要吃活人!! 妈的这修女怎么这么变态这么重口!! 路之周已经快要发疯了,但是桑塔莎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他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来,桑塔莎小姐。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路之周扛着一具死人回去,一回到古堡就引起了众人的骚动。 路之周:「桑塔莎小姐让我把他带回来,作为今天的晚餐。」 厨师林则故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操?这难道是让我做人肉吗?」 路之周:「不是。我看桑塔莎那个意思,似乎是让我做……她说,『你们谁能把付鱼扛回家,给我做一顿好饭』。这两句话的主语,应该是一个人吧。」 林则故脸瞬间就明媚了:「那真是麻烦你了呢保镖!」 现在轮到路之周的脸拉了下去。 闻执把今天在外发生的事情和陆意讲了一遍以后说:「今天桑塔莎修女难得不在,你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吧?」 陆意说:「这个是自然。你还记得昨天书房里的那本书吗?」 「记得。云晚把那本书弄坏了。」 「我注意到当时桑塔莎修女的表情变化。本来她的反应还算平静,但是当翻开扉页的时候,她的神情立刻就变了。所以扉页一定有问题。」陆意说:「今天我趁着修女出去,回到了书房,打开了那本书。」 「扉页上写着什么?」 「劳伦斯赠。」 当时陆意在书房里发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出来,这可能就是本场游戏破解的关键人物。 闻执思考了一会:「这个劳伦斯是谁,你查过了?」 「我搜查过了所有的房间,但是里面没有关于劳伦斯的任何记录,只有一个房间还没有查了,因为我没有钥匙。」 闻执想了想:「是三楼桑塔莎旁边那间房吧?那间房不用于任何用途,看来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那么钥匙在哪里?」 「我知道钥匙在哪里,钥匙在桑塔莎修女房间门口的地毯下面。」 是的,那天陆意代替云晚送餐的时候,原本只是想摸一下桑塔莎修女房间门口的划痕,却在地毯下面摸到了一把钥匙。 他当时没有立即声张。 管家的手里有整个屋子的平面图,图上标明了各个屋子的用处,并且他还拥有一大串钥匙圈。 陆意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那应该是所有房间的钥匙。 管家保管所有房间的钥匙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这把钥匙却没有交到管家手里,而是被桑塔莎修女藏在这样一个隐秘的位置。 那里面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能白天进去,万一桑塔莎修女发现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后果。」 闻执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晚上行动。」 「对。桑塔莎修女晚上十点休息,我们十点半的时候开始行动。」 桑塔莎修女的晚餐做好了。 这顿晚饭出自路之周的手笔。 看得出来路之周已经被噁心到了,他捧着托盘的手面如死灰。 云晚死了,伺候桑塔莎修女用餐的任务本应该轮到陆意,但是路之周非常好心地道:「要不让我来吧……我想也没有人愿意碰这样子的晚餐。」 他是已经碰过了,没有别的办法。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陆意当然不想碰这样子的晚餐,当即非常乐意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路之周。 有的时候想像力太丰富也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路之周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骨头汤时,想像力丰富的人就能想到厨师是怎样挥舞着大刀剁下死人的腿骨,撒上葱花,煮一煮,咕噜咕噜传来肉的香气。 林则故光是想想这些,脸色就已经难看得像吃了一只死老鼠一般了。 路之周尽心尽责地伺候着桑塔莎修女。 而桑塔莎瞟了一眼便道:「我不想吃葱,把它倒了吧。」 那怎么行?!路之周真是万万不敢得罪桑塔莎。 只见他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把纤细的筷子,在碗里仔细地挑着葱花,那谨慎的样子,就是他当年参加高考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几个人在一旁旁观,都忍不住暗自憋笑。 等路之周诚惶诚恐地把碗端回来的时候,桑塔莎修女看着他:「你把葱花给挑了?」 路之周还以为自己是哪里又让桑塔莎修女不满意了,吓得面色发白:「桑塔莎小姐,我……」 没想到,桑塔莎端起那碗骨头汤(也就是人骨汤),看着碗里干干净净不剩一点葱花的汤,感慨万千道:「你让我想起了温莎。他以前也是经常这样为我挑干净所有的葱花。你很像他,我很喜欢你。」 「……」路之周这才松了一口气。被桑塔莎表扬总比惹她生气强吧! 林则故轻声说:「看来路之周是获得了今晚的免死金牌了。」 第21页 陆意说:「这可不一定。」 他暗自把桑塔莎无意中提起的温莎这个名字记住。 用晚餐的时候没有再发生什么波澜,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了桑塔莎入睡的时间。 十点半。 闻执早已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待,见陆意朝他走过来,闻执心问:「拿到钥匙了?」 「拿到了。」陆意往闻执的手里看去:「你怎么还带了一把手电筒?」 闻执:「这个古堡里到处都黑漆漆的,带把手电筒,也方便些。」 陆意:「还是你想得比较周全。」 不,不全是这个原因。 闻执垂下眼睑。他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但还是不能确认。 带上手电筒,只能说是――赌一把吧。 以防万一。 陆意把钥匙插入锁孔里,不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门。 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陆意还是被里面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闻执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走到陆意前面来。 里面有一把……椅子。 在陆意看来,这是一把老旧的铁椅子,椅子旁边满是锁链,仿佛将要捆住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椅子上面布满了凝固发黑的血迹,还有一些不明的东西。 陆意:「……有点噁心啊,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搞酷刑用的。」 陆意说完,没听到闻执的回答,他转身,却看见闻执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那张椅子,瞳孔有些微微地放大。 闻执看见了――一个女人。 一个肤色惨白到不正常的女人。 她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强行绑在这张椅子上,双手双脚都用沉重的铁链绑着。 「你在害怕什么呢?不要害怕。」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直背对着闻执,闻执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不要害怕,这是最新的治疗方法。你不渴望看见阳光吗?一定可以成功的。」 接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手指微动,按下了什么按钮。 椅子顶端,一个明亮的灯缓缓亮起。 与此同时,令人惊骇无比的事情发生了。 第12章 日记 而陆意,正在翻桌子旁的一大堆纸。 有日记本,有报纸,有相片,有信件。 像是被人胡乱地塞在一起的。 劳伦斯。 他又看见了这个名字。 在手写的日记里。 「劳伦斯总是一个人。大家都在跑步跳绳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她看起来十分孤单,我想做她的好朋友。」 「护工跟我说,劳伦斯生病了。她生了什么病呢?」 笔迹看起来十分稚嫩。 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许多字迹已经都不能辨认,日记本右下角印刷的「第一孤儿院」五个字倒是清晰可见。陆意放弃了再去看这本日记,拿起桌上摆着的相框。 是又桑塔莎和一个人。 相框上的桑塔莎身穿婚纱,手捧鲜花,和旁边穿着西服的人笑得很甜蜜。 但是相片上,只有桑塔莎的脸。 那个穿着西服的人的脸,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剜去了,看不出五官。 陆意把相框翻了过来,发现相框背面写了一小行字:温莎&桑塔莎。 陆意想起方才用晚餐时桑塔莎说的那句话,「温莎。他以前也是经常这样为我挑干净所有的葱花。你很像他。我很喜欢你。」 桑塔莎,曾经有过丈夫? 丈夫的名字就叫温莎? 只是为什么,他们在古堡里却没见到过温莎? 他们是离婚了,还是……温莎,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陆意的嵴背瀰漫上一丝凉意。他招手想让闻执心过来看,便转过头。 . 闻执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啊,头顶的灯缓缓亮起。 那被绑在椅子上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非要形容的话,听过肉在铁板上炙烤的声音么? 就是这种声音。 苍白的皮肤开始发红,起泡,流脓,腐烂。 闻执有些不忍心地眯起眼。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开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悽厉的哀嚎。 那女人疼得神情扭曲,整个人几乎要在椅子上倒着摺叠起来,惨叫声响彻房间。 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直居高临下地,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失败了呢。」 他转过身来,取下了白口罩,露出了那张脸。 付鱼医生。 非鱼脸上是近乎死亡的平静,身后的女人惨叫声悽厉无比,二者对比太过强烈。 闻执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有些头疼。 直到耳边的唿唤声响起:「怎么了?……闻执,你怎么了?」 闻执勉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蹲了下来,冷汗浸湿了身上的衣服。 他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色,看见陆意和自己交缠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深色。 「没事。」 「你吓死我了。你刚刚脸色特别难看,我……真的吓死我了。」陆意刚刚看见闻执突然蹲下浑身颤抖,大汗淋漓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过来。 第22页 唿喊对方也不理,拍肩膀更是全无反应,情急之下他情不自禁地拉住了闻执的手。 「你看见什么了?」闻执低声把自己看见的所有事情都和陆意复述了一遍,他也把自己刚刚找到的资料跟闻执说了一遍。 交换情报。 陆意低头思索道:「你刚才看见的,会是什么呢?」 「我想应该是在这个椅子上,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我抹了牛眼泪,对鬼留下的气息会更加敏感。」 「那……那个椅子上的女人,就是这场游戏里的鬼吗?」 「应该是的。」 「那她应该就是劳伦斯吧。 温莎是桑塔莎的丈夫,这劳伦斯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开!」 闻执瞳孔勐地放大。 因为陆意突然一把勐地抱住自己,单薄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道利爪捅进了陆意的胸前,捅在了原本该是他的胸前。 陆意的身子滑落,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陆意!!!」 闻执心一把抱住陆意,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更准确地来说,是女鬼。 刚刚那女鬼突然出现想偷袭闻执,是陆意挡在了闻执面前,为他挨下了这一爪子。 闻执冷冷道:「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本来,我或许应该同情你的。」 「但是现在,我只想亲手送你回去!」 陆意抓住闻执的手,喘着气道:「闻执,别……别。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她。」 「谁说我不知道? 为什么古堡里所有的窗户都被装上了厚厚的窗帘? 为什么桑塔莎的房间里绝对不能允许任何光透进来? 为什么桑塔莎用这个怪物杀人之前要求先关灯? 为什么刚才我看到的只不过是灯光就能让那个女人腐烂成一堆组织? 为什么游戏的名字要叫天黑了?」 「天黑后就没有光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劳伦斯,你害怕一切的光!」 闻执嘴角扬起一丝古怪的微笑,随即,他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扣动按钮,手电筒爆发出最强的光芒! 「本来不想这么快就对你动手的,——你自找的。」 随着手电筒的光芒亮起,劳伦斯发出悽厉的叫声。 滋滋滋的声音响起,她的皮肤随之腐烂发臭。 劳伦斯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手脚并用地退回门口,一道黑光闪过,她离开了。 陆意正痛苦地喘着气。 每一次唿吸都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像是二次撕裂。 闻执在他面前蹲下,眉毛紧紧地蹙起:「为什么要帮我挡?」 「这有什么。」 陆意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哈,我又不会死的。你忘了我有金手指?」 闻执抿着唇道:「可还是会痛,对吧?」 陆意本来还想否认,但是闻执在他面前蹲下来。 望着闻执乌沉沉的瞳仁,他突然觉得嘴硬没有了任何意义:「……嗯。真的很痛。」 声音里还不易觉察地透露出一丝委屈。 「怎么每场游戏都要帮你包扎……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嗯?」 闻执最后那个尾音很软,软得像一朵蓬松的棉花糖。 陆意虽然乖巧地说他知道了,但是他发誓,下次还敢。 闻执:「我会赶紧解开谜题,带你离开这场游戏的。」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女鬼就是劳伦斯的?」 「我猜的。」 闻执解释道:「但她确实就是劳伦斯,不是么?日记本里不是写了么,护工说劳伦斯生病了。她生的病,就是这种绝对不能暴露在光下的病。根据日记本的内容我们可以推断出来,桑塔莎和劳伦斯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开始成为了朋友。而今天桑塔莎为什么要杀付鱼?因为付鱼杀了劳伦斯。」 陆意喃喃道:「嗯……确实如此。这样的话,一切的逻辑都能够串起来了。」 「但是现在不是商量这个的时候,你要回去休息。」 「哎?」 陆意还在发愣,突然感觉身下一轻,闻执已经把他拦腰抱起。 他的手很小心地托着他的后背,害怕牵动他的伤口。 这下陆意也不敢乱动了。 「不要再想这个了,你已经发现得够多了。接下来的交给我。」闻执的话简短,却有一种奇异的能让人安心的魔力,仿佛承诺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成了天崩地裂也改变不了的真理。 第13章 温莎 第三天集会的时候,又少了一个人。 路之周。 众人找到路之周的房间的时候,推开门,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他的尸体。 死状和之前的云晚一模一样。 「如果说,云晚的死是因为她得罪了桑塔莎,那么深受桑塔莎喜欢的范成勇,又是为什么会死呢?」这一点陆意非常想不明白,他看向宋闻执,「按照之前我们的推断,桑塔莎和劳伦斯是非常好的朋友。因为云晚惹得桑塔莎不高兴,劳伦斯出手可以理解,那么为什么路之周会被杀死?」 闻执还没说话,林则故已经笑了起来,一脸猥琐:「啊,这个也可以理解吧,你们想像力真是一点也不丰富呢。看过文吗?」 「?」 陆意和闻执同时看向了林则故。 第23页 「因为我非常喜欢你,所以非常想要独占你,我不允许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能让你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就是为什么温莎会死的原因吗?……听起来有些扯淡。」 「不,你相信我,就是这个原因。你们自己想,为什么会杀死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呢——说起来有些拗口,但是!」林则故难得地坚持,「根据我看过的无数病娇爱上我的剧情,我跟你们发誓,一定是这个原因。」 陆意和闻执沉默了三秒,然后异口同声地说:「想不到你还有这等爱好!看不出来啊!」 林则故:「……」 ...................... 「桑塔莎小姐,您能告诉我这个男人是谁吗?」闻执把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而桑塔莎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就变了:「把我喊下来,就为了这件事?」 桑塔莎的神色很阴沉,但闻执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您先看一眼吧。」 林则故这孩子吓得心惊肉跳,偷偷对陆意说:「闻哥是不是疯了,他怎么敢这么和npc说话?他不怕桑塔莎生气起来,那个女鬼再出来把他杀了?」 陆意在看到闻执把照片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闻执的意思。 他回答林则故说:「不会。」 林则故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因为—— 桑莎看了一眼相片,神色瞬间就变了。 她冷漠地偏头道:「不知道。我不认识。」 闻执:「这是你的丈夫吧。」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认识。」 「你在害怕。你和他明明曾经很相爱,现在却连承认都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因为你的好朋友,杀了他。」 ——对,桑塔莎不会让女鬼出来杀了闻执,因为,照片上的人,温莎,正是女鬼劳伦斯杀的。 早上林则故的话,突然给了陆意和闻执两人启发。 所谓「喜欢的人」,放在现在是路之周,放在以前,可不就是温莎! 桑塔莎和温莎结婚以后,劳伦斯看不得桑塔莎被温莎夺走,于是出手杀了温莎,甚至霸道到不允许桑塔莎保存有温莎的照片,所以陆意在房间里发现的那张合照上温莎的脸被抠掉了。 桑塔莎当然知道温莎是被劳伦斯杀掉的。 闻执猜想,桑塔莎还能忍受,是因为她想反正温莎已经死了,看在劳伦斯是她昔日朋友的份上便没有再计较。 但—— 完全不在意,怎么可能呢? 他要做的,就是要挖掘出这份已经被隐瞒已久的恨意。 闻执说:「你心里,明明也在怨恨这件事吧?为什么还在包庇你的好朋友?」 「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桑塔莎说完这句话以后,用手捧住头,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 「你的好朋友,早就已经死了。她现在已经不该再影响你的生活了。你明明自己也想要回到正常的生活。所以你才会邀请我们五个人来你的地方居住,因为你常常觉得孤单——不是么?」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曾经问过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我……」桑塔莎拼命地摇着头,尤其是当她再看见桌上温莎的照片时,她看起来已经要崩溃了。 是她……是她的隐忍和退让害了温莎…… 就在这时,整个古堡里的灯,突然都灭了。 陆意敏感地抬起头:「不好,她要来了。」 林则故还在傻乎乎地按灯的按钮想恢復照亮,发现没反应。 他很傻很天真地问:「啊?谁要来了啊?」 陆意:「她大概是看出了我们的意图,坐不住了。」 闻执:「不要紧。今天也该做个了结了。五个人,五天。如果什么都不做,大概就是一天死一个人。今天再不解决掉这件事,死的就会是你了。」 这个「你」指的是林则故。 林则故一点也不受伤,因为他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 比起闻大佬和陆大佬,死得更快的那个人当然是自己了。 所以林则故隆重地流泪了:「想不到闻哥你竟然为了我做到这样的地步,我真是太感动了。」 闻执:「你不用感谢我,受人之託罢了。」 「啊,什么人?」 闻执并没有回答他,然后迅速地把手里的手电筒给林则故里:「照顾好陆意,他受伤了。这个手电筒给你,只要手电筒的光不灭,你们就不会有事。」 林则故像握宝藏一样地握住那手电筒,又问:「那你呢闻哥?」 闻执要去引开那个怪物。 他准备了两个手电筒,自己还有一个。 正所谓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熄灭了光女鬼是不会靠近的。 所以闻执还是掐灭了自己的手电筒。 不过瞬间,那女鬼就来到了他面前,闻执身形微动想躲开,但是人和鬼的差距还是不容小觑的。 女鬼狠狠地一爪子抓在闻执身上。 闻执被击中的时候,有几秒钟的分神。 他想,原来被女鬼抓到是这样的感觉。 当时,陆意也有这么痛吗? 女鬼这一击,让闻执身子向后一仰,直接从二楼掉了下来。 「闻执!!!」陆意在一旁几乎就要窜出去帮忙,胸口的伤口被撕裂,又流出血来。 第24页 但他没能出去帮忙,因为林则故狠狠地抱住了他:「陆意你不能出去啊!!闻哥让我好好照顾你!」 砸在地上的瞬间,闻执感觉自己五脏六腑痛得都快要碎裂了,脑袋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还是太低估了女鬼。 更不妙的是,随身携带的手电筒掉在地上。 闻执伸手要去拿,那女鬼已经落在旁边,一爪子踩上去,「啪」一声,手电筒碎了。 无尽的黑暗,是劳伦斯的主场。 闻执,似乎输定了。 「愚蠢的东西,我就要让你看看与我作对的下场——」劳伦斯并不打算马上就解决闻执,她要好好地玩死他。 这个人类,竟敢坏她好事! 劳伦斯恨得不行,于是又是一爪子挥上去。 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闻执被她整个人拍飞出去,直接撞碎了满窗户的玻璃,直直地飞出去,撞在汽车上。 喉咙里一阵腥甜,闻执偏过头,吐出一口血来。 后背很痛很痛,应该是有玻璃嵌进肉里了。 「你看到云晚和路之周是怎么死的了么?你也会这么死的……打扰我和桑塔莎的人,都该死!」劳伦斯一步一步地走向闻执,然后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拎起来。 凑近了,闻执几乎能闻到劳伦斯身上腐臭的气息。 「好美丽的眼睛啊……不过,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了。」劳伦斯十指如刀就要挖下闻执的眼睛。 闻执扯了扯嘴角,道:「真的吗?」 说完,他按下了车钥匙上的按钮。 「滴」的一声,车灯立刻亮起,刺目的光芒刺得劳伦斯痛苦地嚎叫了一声,身影立刻消失了。 她是多么地害怕一切的光啊,毕竟,她就是这么死的…… 闻执盯着劳伦斯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舒了一口气。 司机,也不全是没有作用的。 ——至少他有车钥匙,能让车灯亮起。 车灯,也是光啊。 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忍着剧痛打开汽车的后备箱,找出了一把手电筒,再次迈入了古堡。 这次,轮到他去找鬼了。 古堡里因为断电,已经变得黑漆漆的。 陆意和林则故坐在角落里。 「我要去找闻执……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鬼。」陆意满脑子都是刚才闻执被女鬼打下楼的样子。 从那么高的楼上掉下来,很痛吧。 林则故:「不行啊陆意,你看你现在伤成这个样子……你去了那不是送人头吗?话说这手电筒不会电量不够吧。」 陆意:「……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就在这时,林则故手里的手电筒闪了闪,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两人。 会的。 「啊啊啊啊,这他妈什么三无产品,关键时候掉链子,我他妈直接呕呕呕呕呕!!」 仿佛不满足林则故对它的辱骂,手电筒立刻熄灭了。 女鬼顿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此时除了微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第14章 执念 就在林则故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领盒饭的时候,桑塔莎的声音响起:「够了,劳伦斯,你到底要这样……这样到什么时候?付鱼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怎样才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劳伦斯身子一颤。 「那时候在孤儿院,我看你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我同情你,所以才想要靠近你,和你成为了朋友。付鱼医生想验证自己的医学研究成果,拿你做了实验害你惨死。这个仇之前在孤儿院没法报,付鱼一回国,我就已经帮你报了。你嫉妒温莎杀死了他,我也已经忍了。可是你——你为什么还是不知道收敛?劳伦斯,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愿意收手?」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她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样子。」这时,闻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身后。他倚靠着栏杆,有些费力地喘着气。 劳伦斯看到闻执,立刻又要扑上去。 闻执立刻把手里的手电筒打开到最大:「你想尝尝光的味道吗?我建议你滚远一点。离他们也是。」 劳伦斯的皮肤被光烤到,顿时嗷地一声,立刻隐去了身形。 桑塔莎看着闻执,问:「那……我要怎么办?」 闻执说:「她是因为你才杀人的。所以,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件事——」 下一秒,桑塔莎愣愣地看着自己心脏处的刀。 在闻执将要把那把匕首插进桑塔莎胸口的时候,劳伦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纵然闻执的手电筒还开着,劳伦斯也不顾一切地朝着桑塔莎冲过去。 皮肤被炙烤的滋滋声又响起,劳伦斯悽厉的喊声几乎要震聋了每个人的耳膜。 但是来不及了,闻执的动作更快一步—— 他一把把刀,捅进了桑塔莎的心脏。 「我总在想,劳伦斯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逗留在这里一直不走,又为什么一直呆在你身边。因为,真正忘不了的人,是你——放不下的不是劳伦斯,是你,桑塔莎。你的执念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只有你死了,劳伦斯才能死——」 桑塔莎看着自己心口的那把匕首,愣了很久很久,半晌,缓缓地笑了起来。 第25页 林则故小声道:「陆意,她真的在笑吗?我看着她……怎么那么像在哭呢?」 陆意沉默几秒,道:「她确实是在哭。」 仿佛为了验证闻执的话一般,游戏提示音过了几分钟以后便响起:「游戏结束。」 这就是「天黑了」完整的故事。 在第一孤儿院,桑塔莎认识了劳伦斯。 劳伦斯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呆着。 桑塔莎看她总是一个人,便想着靠近她,和她成为了好朋友。 劳伦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她害怕一切的光。 一旦暴露在光下,她的皮肤就会溃烂腐化。 陆意看到的那本日记本记录的正是桑塔莎在第一孤儿院的生活。 而那本被云晚弄坏的名着,正是劳伦斯送给桑塔莎的第一份礼物。 付鱼医生是一个医学狂人,为了验证自己的医学研究,他抓来了劳伦斯。 他口口声声用这种方法可以治疗好劳伦斯,却因为操作不当失误杀死了劳伦斯。 这就是闻执在房间里看见的那一幕的来源。 劳伦斯死后,因为桑塔莎的执念不散,变成了鬼,逗留桑塔莎身边。 桑塔纳莎时常和劳伦斯说话,回忆她们过去在孤儿院相依为命、只有彼此的生活。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啊。」 ——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多美好啊,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啊。 「那个时候我们多开心啊。」 ——那个时候,真的好开心啊。 「就是真的很难吃。现在再也不会吃到那么难吃的东西了。」 ——第一孤儿院的东西虽然很难吃,现在我们也不会再吃到那么难吃的东西了。 ……可是,也再也没有我们了。 至于对于劳伦斯来说——温莎想进入桑塔莎的生活?杀! 云晚惹特蕾莎生气?杀! 路之周想成为第二个温莎?杀!!! 到最后的最后,已经分不清,有执念的,到底是桑塔莎,还是劳伦斯。 「本次游戏参与人数一共五人,死亡两人,存活三人,分别为陆意、闻执与林则故。」 「三人的本次游戏评分与奖励分别为:陆意,s级,重要线索发现者,奖励一次向游戏提问的机会。闻执,sss级,奖励抵抗鬼的能力,以一局游戏为时长。林则故,b级,暂无奖励,请多多加油~」 林则故一声哀嚎:「啊,原来我已经那么菜了吗?也是,我在游戏里就是被你们这二位大佬带飞的小菜鸟,大佬带带我,带带我呀,嘤嘤~」 陆意和闻执同时一阵恶寒。 结算完游戏之后,三人就被传送回了现实世界。 陆意:「这局游戏结束之后,现实里又要死几个人了,林沢川又要头疼了。」 闻执虽然在游戏里受了重伤,但他最后是作为赢家活下来的,所以即使他在游戏里受了再重的伤,回到现实里还是活蹦乱跳的。 而陆意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本来就钻了游戏的空子开了金手指,游戏当然不会放过他。 当然,游戏不会让他物理上缺斤少两,却附赠了他高烧大礼包。 陆意一出游戏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扶住头道:「哈,怎么回事,我怎么这么晕……」 闻执皱眉:「你……」 话没说完,陆意已经一下倒在了闻执的怀里,称着他那粉色的hellokitty的床单,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喜感。 陆意发烧了。 他浑身都在发热,热得像是有一把火在乱烧。 闻执身上凉凉的,摸起来像冰块一样,用来凉凉手也不错。 这么想着,陆意的手就不规矩地在闻执身上游走,闻执一巴掌把他的手给拍掉,洁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不易被发现的红晕:「陆意,你别耍流氓!」 陆意笑嘻嘻地说:「哎呀……怎么就耍流氓了……耍流氓那是对陌生人,对喜欢的人怎么能叫耍流氓呢,那叫你情我愿……」 「……」闻执不想和他胡搅蛮缠,他在陆意额头上摸了一下,发现烫到吓人的温度,一皱眉道,「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陆意没有说话。 闻执直接弯下腰,把陆意抱起来搭在肩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陆意真的很轻。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这个体重,实在是有些太…… 闻执轻轻地皱眉,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皱眉有几分心疼在。 背着陆意走了几步,这个小祖宗又嚎上了:「……我不去医院。」 闻执当然反对:「不去医院,病怎么好?」 陆意仍然笑嘻嘻地:「你就是我的医生呀~」 「我头痛,你给我揉揉。」 闻执沉默了三秒。 就在陆意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竟然听到他嗯了一声。 闻执心沿着床沿坐着,而陆意像一滩烂泥一样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头就枕在他腿上。 闻执心修长的手指缓缓在陆意的太阳穴上揉着,动作轻柔,让他的思绪有些放空。 「这样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小的时候发烧,妈妈都是这么帮我揉头的。」 闻言,闻执的动作微顿了一下,随即道:「是吗?那我真羡慕你。」 「羡慕什么啊。」 陆意舒了一口气,「羡慕我从小被卷到大吗?我印象里,我和妈妈这么和谐的相处也没几年,等我上了小学、初中、高中……她不断地嫌我成绩差,我那时候经常和她顶嘴,两个人就吵来吵去。害,就算是现在工作了和父母不在一个城市了,回家的时候,没呆个几天又要吵起来。」 第26页 闻执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陆意把下巴抬起来一点,看着闻执的眼睛:「喂,大佬,光听我说了,那你呢?你那么聪明,你爸妈应该很为你自豪吧。」 闻执沉默了一会,道:「没有。」 「我和我父母,更像是陌生人,彼此之间客气又礼貌。」 陆意看出来闻执不太愿意谈及他的父母,赶紧转了个话题:「哎呀哎呀,不聊这个了。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说嘛!」 见闻执不回答,陆意就突然来了兴致,勐地坐起。 可他忘了自己现在还躺在闻执的腿上。 他抬头抬得太勐,闻执和他挨得太近没来得及躲,鼻尖被陆意「怦」一声撞到,生理性的泪水当即流了下来。 滴答。 一滴鲜血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砸在hellokitty的蝴蝶结上。 闻执的脸当场就黑了。 陆意赶紧抽出餐巾纸:「对不起对不起,就算我很帅,也不至于流鼻血吧。」 他扑上去就把闻执的脸勐地擦了一通,像给小猫擦脸似的,闻执的脸顿时像案发现场,谁看了都要报警。 闻执虽然没有照镜子,但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恼怒地喊了一声:「陆意!你……」 陆意:「略略,怎么,你要谋杀你的队友吗?」 「……我不跟你玩。」闻执有些泄气地站起,长腿一伸就要走,陆意又往床上倒去,乱叫道,「呜呜呜,人家还发烧,人家还头晕嘛~嘤嘤嘤~」 「……」闻执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林则故要为你这种行为负主要责任。」 当天晚上,陆意和闻执同时收到了一条简讯。 陆意的那条是:「恭喜玩家陆意通过第二次游戏。您的第三场游戏将于5月23日开启,请做好准备。」 闻执的那条内容和陆意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开始时间不一样。 这让陆意感到非常震惊:「怎么会?我们两个不是队友么?为什么游戏开始时间竟然会不一样?」 闻执:「我也不知道。到了那时候再看吧。」 见陆意咬着下唇一脸不情愿,闻执挑了挑眉,开玩笑一般道:「这副表情?怎么?没我就不行了?」 陆意:「嘤嘤嘤,人家想让大佬带飞嘛。」 闻执:「……你再给我嘤嘤?」 # 谁杀了他 第15章 寻找 5月23日,陆意按时进入了第三次游戏。 陆意突然想起在「天黑了」游戏中时,闻执对他说过的话:「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已经是队友了,不会分开,除非是单人游戏。」 当时陆意非常警惕地制止了他:「闻执!你!你别乌鸦嘴啊!」没想到还真就被宋楚心说中了。 难怪他们俩不是同一个时间开启游戏,因为他们玩的根本不是一局游戏! 甚至这次,连游戏本身都不再用它一贯的开场白「欢迎大家来到本次游戏」了。它非常智能地改口说:「欢迎玩家陆意来到本次游戏。」 呜呜呜,这样的改口让陆意感到很凄凉。闻大佬你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 在游戏外,陆意不是发烧就是感冒,硬是从一个阳光美少年变成了体弱美娇娘。 终于好不容易进入了游戏,陆意突然感觉自己浑身是劲。 除了思念闻大佬,没有别的毛病。 「本次游戏为单人形式。游戏名称为:谁杀了他。玩家陆意,你的身份是一位私家侦探,在游戏进行时你会发现更多的线索。请在三天之内完成顾白的要求,否则将会受到『顾白的怒火』的惩罚。游戏现在开始,祝你游戏愉快。」 随即陆意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沙发上。 他费力地把自己的身子拽起来,抬起眼看到周围环境的瞬间,不禁瞠目结舌。 堆积如山的外卖盒,脏兮兮的袜子和衣服堆了一箩筐,额,这位私家侦探看起来生活习惯不太好的样子呢…… 本来离开了闻大佬就已经不爽了,开局就在垃圾堆里更让他不爽了。 这种憋屈感在陆意想站起来结果一不小心踩爆了一个西瓜时达到了顶峰。 线索都还没发现,倒惹了一身腥。 陆意准备先去洗个澡,把身上这黏煳煳的西瓜汁洗掉。 打开花洒,陆意闭上眼睛,任由热水淋湿自己的身体。 直到滴答一声,他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他的眼眶里滑落,滴在了地上。 陆意低下头,发现那滴下来的东西,竟然是血? 他迅速擦干自己的身体,走到浴室里挂的镜子前照了照。 眼睛并没有受伤,也没有疼痛的感觉,怎么会有血流出来呢? 这时,陆意看见朦胧的镜子里突然有了变化。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镜子上写字一样,有一行字显现出来:「帮我!!找出杀害我的兇手!!」那一行字是用鲜血写的,而且很新鲜的样子,还在往下流着血迹。如果是新手小白,可能会被吓得吱哇乱叫,但陆意只是注视着那一行字一会儿,便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谁?」 留在玻璃上的血迹慢慢地蠕动起来,变成了两个血红的大字:「顾白。」 ok。果然,游戏规则里面说的那个主角已经出现了。 玩过了这么多局惊悚游戏,陆意心态很好地直接无视了那血淋淋的字迹,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敲下了顾白两个字。 第27页 根据搜索结果来看,顾白是人民医院精神科的一名医生,在这个世界里的一天前被发现陈尸在自己的办公室。 人民医院对这件不光彩的事情压得很严,所以这则新闻还没有引起多少的关注。 陆意用笔敲了敲脑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警方明明应该已经介入了这件事,那顾白还来找我……?看来他非常害怕杀害自己的兇手没被揪出来啊……」 他想了想,拉开桌子下的柜子,果然看到里面有一张身份卡,上面的名字和他的本名一模一样。 有了这张身份卡,他办事会顺利得多。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私家侦探。 陆意径直去了人民医院。 今天是5月23日,顾白是昨天,也就是22日被发现死亡的。 这个世界里的警察动作可一点也不比现实里的慢,已经把案发现场——也就是顾白的办公室保护了起来。 在门口,陆意被警察拦住了。 陆意高贵冷艷地一笑,高贵冷艷地抽出了自己的身份卡。 警察:「原来是陆先生!您就是传说中那个『沉睡的毛利小陆意吧!今天有幸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相信有您的加入,我们的办案进程会快上许多!」 陆意:? 好傢伙。 「咳…」陆意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进去看看就行了。」 在这个世界里的毛利小陆意大概真的很有名气,警察不仅同意了他这在现实生活里十分荒诞的请求,还主动说:「顾白医生的尸体我们已经运走了,这里是几张拍摄的照片。」 说着他把几张照片交给了陆意,然后便自觉地退下了。 陆意看了看那些照片。 照片上是顾白已经死了的样子,他浑身都是刀伤,身上穿着的白大褂已经被鲜血染红,右手还拿着摘下来的眼镜。 他没有先急着进顾白的办公室,而是在周围先逛了逛。 医院的墙上贴着对本科室医生的照片和介绍。 顾白的照片也在上面。 顾白其人,可谓是年少有为。 陆意摸着下巴看了一会照片,赞嘆一声,乖乖,这顾白脸长得还挺俊,应该能引得不少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不过嘛,比起他家闻执,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顾白的照片旁边还贴着另一个人的照片。 陆意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拉住一个经过的小护士问:「这个人是谁?」 小护士说:「这是殷九医生嘛,前几天跟顾白医生闹得很僵的那个。」 陆意敏感地从这句话里面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他们闹什么了?你跟我说说。」说着,他沖小护士展颜一笑。 小护士虽然只是个npc,但也被陆意这笑笑得羞涩了一下:「在精神科,最有名的两个医生就是顾白和殷九。但是他们两个在治疗上的主张有很大的出入。殷九医生的治疗方法偏保守,顾白医生的治疗方法偏创新。二人平时就摩擦不断。一个月前,院里要批一笔钱下来用于科研,顾白和殷九都想要争取这笔钱,但是殷九最终败给了顾白。」 陆意:「这笔钱是怎么决定给谁的?」 小护士:「投票。但院长、主任、医生、护士、病人,不同级别的人投票效力是不一样的,权重也不一样。」 陆意点了点头,又问:「殷九医生平时为人怎样?」 小护士:「殷九医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医生,他对待医学非常严谨。但我……我不太喜欢他。投票结果都公示了的,顾白医生怎么说也是凭自己的实力拿到这笔钱的,殷九医生却一直不太服气。我们都看他经常找顾白医生的麻烦。」 陆意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就要进去,小护士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 「如果可以的话……」小护士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如果可以的话,麻烦陆先生您早点揪出谋杀顾白医生的真兇!我们都不忍心看着……顾白医生就这么死了,他是这样一个……」 这样一个高富帅对吧? 陆意失笑。 连医生的人气都开始因为颜值内卷了。 陆意:真就·离谱。 警方并没有改变屋里的陈设,所有的陈设都维持着案发时的样子。 陆意一边戴上白手套,一边观察着这间办公室。 准确来说,这不完全是一间办公室。 构造是两个房间连通着的。 其中一间房间放着给患者等待时坐的椅子、患者用的储物柜。 另一间房间才是完整意义上的办公室——也就是诊室。 里面放着顾白的办公桌以及书架,还有一个简单的小茶桌。 小茶桌上放着一盆花和几个小茶杯。 「这个顾白还很有些艺术细胞嘛。」陆意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画作。那是世界名画《吶喊》。 《吶喊》这部作品,主体是在血红色映衬下的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画作里线条扭曲,表现方式上极度夸张。 坦白来讲,看久了会有些不舒服。 陆意看了一会就移开了视线。 顾白办公桌上摆放的东西倒很简单。 一部电话,一个电脑,几份文件,一个写字板。 电脑有密码,暂时解不开。 第28页 文件都是关于医学的和病人的记录,暂时没发现线索。 而拉开抽屉的时候,陆意发现里面还躺着一本本子。 翻开来,原来是日记本。 陆意没心思看别的,他一直翻到最近的日记,顾白在里面写道:「殷九对我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了。在投票之前,我发现,我们两个人的人气竟然不相上下,我甚至有可能败给他。不过我手里有殷九的受贿记录。我得找他谈谈。如果能说服他主动退出角逐,我也就能不费什么力气取胜了。但我知道殷九对我敌意很重,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用录音笔把对话记录下来。」 而那张写字板上夹着一张纸。 陆意打开看了看,大概是日程安排。 顾白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6:00~7:00:整理笔记。 7:00~7:30:给颂颂打电话。 7:30~8:00:见殷九。 8:00~9:00:见何央。 前两项后面都打了一个「√」,说明任务已经完成。 顾白和殷九的关系已经差到如小护士的地步,自然没什么可闲聊的,所以陆意可以判断7:30~8:00的见殷九时段,聊天内容应该就是对应日记本上记录的后续。 而顾白的尸体是在8点10分发现的。 发现者就是何央。 这几点线索是陆意在警察给的那组照片的背面发现的,警察都有在后面做了很严谨的记载。 陆意查看了电话的拨通记录,在敏感时间段一共有两则。 第一则是在7:35的时候听到了何央的留言:顾医生,我约了晚上8点面诊,你别忘了。 第二则是在7:54的时候和钱颂的通话,不过时间很短,只有40s左右。 何央8点10分发现顾白的尸体,时间上说得通。 和女朋友打电话也正常。 按照正常推理,殷九在与顾白的聊天中恼羞成怒,出手杀了顾白。 在办公室内暂时就发现这么多线索,陆意想东西想得头疼,打算走出来唿吸一会新鲜空气,顺便理一理线索。 他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站在门口。 她扎着高马尾,背着一个黑色的小包,正出神地看着顾白的照片,眼眶有些发红。 陆意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擦肩而过的时候,陆意没有主动找她,她却主动叫住了陆意:「陆先生。」 npc主动搭话,那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线索。 陆意站住,礼貌道:「什么事?」 「拜託你一定要把杀害顾白的兇手找出来,这样对顾白……也是一种安慰。」 陆意听这问法奇怪:「你是顾白的什么人?」 女人沉默了一会,红着眼眶道:「我是顾白的未婚妻,钱颂。」 陆意瞭然。原来这就是顾白日程表上「给颂颂打电话」的女主人公,难怪叫得那么亲密。 或许她也是一个关键人物。 但是在这之前,他得去找殷九聊聊。 他顺口问钱颂:「殷九医生的办公室在哪?」 钱颂闻言,立即面露怒色:「那个小人,我……」 陆意:「你不想害你未婚夫的兇手被揪出来了吗?想的话就说。」 钱颂刚说了一句「在楼上」,陆意突然感觉到窗外有什么东西「怦」地一声掉了下来。 他迅速转身一看,不由得愣住。 他要去找殷九,殷九却已经自己来了。 刚刚那个从楼上掉下来的,正是殷九。 他躺在地上,圆睁着眼睛,不敢置信自己的死般,与陆意四目相对。 陆意迅速过去用cab的标准姿势探了探殷九的鼻息,嘆了一口气。 殷九已经没救了。 他目前最怀疑的那个人选,竟然死掉了? 重要npc死了,真是不祥徵兆呢。 不过……殷九手里似乎捏着一张纸。陆意俯下身,捡起那张纸。 「是我杀了顾白。我再也受不了一波波警察盘问的压力了,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钱颂出现在陆意身后,看着摔得血肉模煳的殷九,有些解气般地道:「总算是死了。顾白的仇,终于也报了。」 警笛的声音传来,钱颂的眸子里有晦暗的光芒闪烁。 陆意坐在家中的椅子上,疲惫地嘆了一口气。 按照目前的线索,捋出来的前因后果是:顾白和殷九为了科研经费你争我抢闹得很不愉快,顾白知道殷九受贿的事情,他用这件事威胁殷九,想让殷九主动退出。谈判时二人起了冲突,殷九杀了顾白。 后来,殷九因为受不了压力自杀了。 这样……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 但是按照这个逻辑,又完全走得通。 难道事实本就是这么简单,是他想得太复杂了? 陆意打算使用那个道具了:一次向游戏提问的机会。 陆意:「杀死顾白的,到底是不是殷九?」 游戏沉默三秒。 三秒后,非常坚定地给了 他一个回答:「不是。」 第16章 谋杀 不是。 虽然早已预料到游戏不会这么简单,但陆意还是有些头疼。 每一个线索都对得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考了半天,陆意有点头晕。 他去洗手间洗把脸的时候,看到镜子上又多出了一行血字:「保护钱颂!」 第29页 陆意当场腹诽:他妈的,这么有能耐您直接告诉我杀了您的人是谁算了。 但是顾白都发话了,陆意当然不能不去保护钱颂。 钱颂可是他的未婚妻,他心尖尖上的人物。 谁知道钱颂要是出什么事,他会不会也要承受「顾白的怒火」。 此时此刻,医院里。 有护士从走廊经过,看见钱颂一个人站在那里仰头看着顾白的照片,便招唿了一声:「钱小姐,还没有回去呢?」 他们都认识钱颂。 认识顾白的没有不认识钱颂的。 顾白是高富帅,钱颂是白富美。 他们俩是众人眼中的天作之合,没想到顾白竟然会出了这种事情……钱颂站在这里看着顾白的照片一动不动地出神也很正常。唉,真可怜。 小护士一边同情,一边劝说她道:「殷九医生刚死,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害,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先是顾白医生死了,接着又是殷九医生。钱小姐,你赶紧回去吧。」 钱颂闻言笑了笑,答应了:「嗯。」 钱颂嘴上答应了,却还没有移步。 待小护士离开以后,钱颂刚才还人畜无害的微笑顿时软了下来,恢復成了一脸的漠然。 她的眼神转向了殷九的照片方向。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阵阴风吹过,钱颂感到有些冷,不由得抱紧了胳膊。 而照片里,殷九眼里流下了血泪,嘴角的弧度渐渐加大,几乎咧到了耳后根,定格成一个诡异的表情。 ……什么。 钱颂用左手揉了揉眼睛,正要凑近想仔细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那照片里的殷九突然动了起来。 他竟然,从照片里伸出手来了! 钱颂大惊,她后退一步,赶紧仓皇地要跑开。 但殷九的手臂就像有了魔力一样,在她身后追着,不停地拉长,拉长,像是拉面一样延伸,紧追着钱颂不放。 「哐」一声,钱颂狠狠地摔倒了。 她是在楼梯口摔倒的,咕噜噜直接顺着台阶从最上一直滚到了最下,滚得她眼冒金星。 但她片刻也不敢停,勉强用左手把自己的身子支撑起来,立刻爬起继续跑。 她随便进了一间病房,把门紧紧地关起来,才背靠着大门,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呵……呵……」 就在这时,奇怪又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钱颂还在奇怪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怎么会有声音,就看见前面—— 有一个人——不,不能称之为人了,这只是一团模煳的血肉。 但是钱颂还是能模模煳煳地辨认出那是殷九。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殷九的头以一种正常人绝不可能做到的姿势歪着,下巴和肩膀的衔接处露出断裂的器官,两条腿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折断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蠕动。 钱颂目露恐惧。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殷九渐渐地在地上蠕动起来,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难道她就要这么死了么? 突然,病房的大门被勐地推开,钱颂转头,看到陆意的时候,宛如看到了救世主一般:「陆先生!」 「给我闪开!」 陆意的出场可以说是非常帅的。 他穿一件驼色的长大衣,白色的直筒裤下是纤细的脚踝。 他逆风而立,扑面而来的风吹动他的髮丝和衣角。 真帅啊——如果忽略他手中的拖把的话。 「我?」钱颂指了指自己。 陆意:「我说的是他。但是你也可以闪开。」 说完,陆意就气势汹汹地一拖把怼在了殷九的脸上。 殷九被他怼得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彻底成了一滩血肉。 钱颂:「……」 陆意之所以能够手撕厉鬼,完全是托闻执的福。 这本来是闻执在上一局游戏里开出的道具:奖励抵抗鬼的能力,以一局游戏为时长。 第三局游戏陆意比闻执先开局,于是闻执就把这个道具送给了他。 当时,陆意问闻执:「你怎么不要?」 闻大佬高贵一笑:「我不需要。」 「……」真好,又被秀到了呢。 回到现在的时间段,陆意见钱颂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地,提醒她道:「还不跑吗?」 「啊?哦。」 钱颂穿着裙子,一个人跑得太慢。 但陆意并没有拉着她的打算。 就算只是不含任何□□的拉手,他隐隐也觉得有些对不起闻执。 拜託啦拜託啦,赶紧让他完成这个任务,出去和闻执会合吧。 不知道闻执在他那个游戏里面,发挥得怎么样呢? 一直跑到楼下,钱颂还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气,陆意却已经背对着她站住,缓缓道:「所以,钱颂,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刚才的事情吗?」 钱颂被陆意这句话问的一怔,转开目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殷九是怎么死的?」 「自杀吧。」 陆意摇头说:「不,是你杀的。」 陆意的语气十分笃定,反而让钱颂笑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你有证据吗?」 「我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还是有的。」 第30页 陆意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殷九死的时候手里拿的那张遗书,内容为:是我杀了顾白,我再也受不了一波波警察盘问的压力了,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陆意说:「『是我杀了顾白』这六个字写在第一行,换行写的话,写字时靠着纸面的手下部会沾上墨水印,这样,继续写下一行字的时候就会沾在纸上。」 他用手做出握笔的样子,做了一个示范。 「那又怎样?」钱颂反问。她把玩着手机,挑衅一般地看着沈重。 「一般来说,墨水印会沾在纸上写的最后一行字上面偏右的地方——当然,仅限于大部分惯用右手的人。 「这张纸上最后一行字上方的墨水痕迹,偏左。说明写纸条的人,是一个像钱小姐您这样惯用左手的人。比如此刻,您正在用左手把玩着手机。」 钱颂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停止住手的动作。 陆意已经看向了她的左手:「就算解释是巧合也没有用呢。您左手中指内侧留下了常年写字笔桿摩擦的茧,正常人一般都是在右手中指的。」 「殷九是惯用右手的人,所以我判断遗书是一个左撇子仿造字迹、伪造而成的。与这件事有利害关系的左撇子,除了钱小姐,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但,严谨来说,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是决定性证据,所以只说是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钱小姐您有什么想说的么?」 钱颂冷冷地笑了笑:「你看,陆先生,您自己也说了,万一我抵死不认,说事实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十的情况,您要怎么办呢?」 「让我猜猜你杀害殷九的原因,你觉得是他杀害了你的未婚夫。但,如果我告诉你,杀害你未婚夫的根本不是殷九呢?」 钱颂后退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怎么可能?……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他,我想不明白还有谁。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凭什么说杀害我未婚夫的兇手不是殷九?」 废话,这是游戏说的啊。 当然这样的话陆意肯定不会和钱颂说,他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了:「你觉得,如果真的是殷九杀的话,刚才他还会来追你吗?他就是觉得自己被误杀了,冤枉得很,心有不甘,所以死后才化为鬼,追着你这个兇手不放。」 放在以前钱颂可能不会信,但钱颂先是被血肉模煳的殷九吓得心惊肉跳,又得知了杀害自己未婚夫的真兇不是殷九的事实,脑子太混乱,竟然就这么信了。 她痛苦地道:「为什么……我的双手都已经沾上了鲜血,却又要告诉我我杀错了人?」 陆意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钱颂开始自暴自弃,钱颂是npc,是游戏关键人物。 陆意赶紧扮演知心大姐姐:「这不是还有我在吗?你随我一起调查,把掌握的线索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肯定能把杀害你未婚夫的真兇抓出来!至于那个殷九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钱颂,已经快到了早上六点钟。 两人一宿未眠,陆意也没心思补觉。 他只想赶紧解决掉这局游戏然后去找闻执。 不睡觉,那就补充能量。 陆意点了一份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作为早餐。 没想到去拿外卖的时候,那送外卖的小伙子看到他就哇地一声哭了,哭得陆意满脸问号。 「卧槽……怎么了这是?」 小伙子就着陆意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沉睡的毛利小陆意,我哥哥的死就拜託你了。我不相信我哥哥会自杀,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然后伪装成自杀……」说完怨毒的眼神就瞟向了钱颂。 他在这嚎了半天,陆意完全莫名其妙。 最后还是钱颂出来解释:「他是殷九医生的弟弟,殷十。」 殷九的弟弟殷十……额,这名字也是取得够随便的。 不过点个外卖也能触发线索,他这运气有点好呢。 陆意想了想,问:「你哥哥死了,你怎么这样伤心?你和你哥哥的关系很好?」 殷十说:「当然。我哥那个医学狂人,除了钻研医学以外,就一心扑在我身上了。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一直是我和我哥相依为命。我哥对我可好了,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哥会自杀,这一定是钱颂这个老妖婆的阴谋,我……」 陆意见殷十又有嚎起来的趋势,赶紧制止了他:「好好好,我知道了……」 私下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钱颂问陆意:「殷十有什么用处吗?」 「什么什么用处?」 钱颂翻翻白眼道:「你别给我装傻。他又不是我未婚夫死的事件嫌疑人。如果没用的话,你不会与他说这么多。」 钱颂还挺聪明的。 陆意也没打算瞒她:「对,他是有用,我是打算拿他来解决殷九。具体的你就不用多问了。」 陆意带着钱颂又双叒叕进入了顾白的办公室。 他自己能找到的线索都已经找了,下面就得看钱颂的了。 「你是顾白的未婚妻,平时肯定来找过顾白不少次,对办公室肯定熟悉。你仔细观察一下办公室,有任何不对劲都可以说一下。」 钱颂闻言安静地开始打量起办公室的陈设:「摆设跟他寻常的习惯并没有什么出入……」 第31页 陆意本来也没指望钱颂能发现什么,没想到钱颂突然开口:「等等,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办公桌上,本来还摆着一个小雕像,但是现在没了。我绝对不会记错,那是因为那尊雕像是按照我的模样雕出来的。」钱颂环顾了一遍全场,又看着小茶桌说,「另外,这里也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花盆里的土……我印象里没有这么多的。花盆的底部应该有什么东西。」 第17章 发病 钱颂撸起袖子,在花盆里摸了摸,果然在花盆底部的土壤里找到了一个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只录音笔。 陆意:「这就是顾白日记本里写的,要用录音笔记录好谈判过程以防万一了吧。没想到录音笔竟然被他藏在了这里。」 打开录音,先是顾白的声音:「殷九,你受贿的事情,真当我还不明白吗?」 殷九的声音包含了怒火:「我为什么受贿你还不明白吗?你投得一手好胎,你是院长的儿子,瞧,明明支持我的人更多,科研用的经费还是大部分都批给了你!凭什么?那我怎么办?我就活该什么都没有是吗?明明我比你更优秀!」 「那你也不应该受贿……」 「闭嘴,顾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这个……」突然传来了极响的一道雷声,随即,录音结束了。 听到那道雷声,钱颂说:「对。那天晚上是下了很大的雨,而且时不时还有很大的雷声。我当时一个人在家很害怕,还给顾白打了电话,但是顾白说他正在忙急匆匆地就挂了。」 陆意:「电话?你说的是7:54的那一出吗?」 钱颂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给陆意看:「是的。」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这个发现尸体的何央是谁?」 「何央是顾白的患者,前几天才从市一院转到我们院来的。」 「我想看一看何央的资料可以吗?」 「这个当然可以。但是何央的资料都存在顾白的电脑里,至于密码……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联繫警方破开他的电脑,我先去隔壁洗个手。」钱颂刚刚挖完土,手上黏煳煳的感觉让她很难受,于是她离开了顾白的办公室,先到隔壁洗手去了。 留下陆意一个人面对顾白的电脑。 开机,果然是有密码的。 他当然不知道密码。 胡乱输入了几串密码,右下角终于出现了「忘记密码」这四个字。陆意操作滑鼠,点开了这四个字。跳出来三个问题。 第一个:我的名字是? 第二个:我父亲的名字是? 第三个:我最爱的画家是? 名字没什么难度,那当然是gu bai。 父亲的名字……陆意突然想起录音笔里面殷九的话:「你投得一手好胎,你是院长的儿子。」 那就是院长的名字……陆意直接百度了一下人民医院的院长,于是答案也get了。 只剩下一个最爱的画家。 这他妈要怎么猜?! 难道要通过笔仙召唤出顾白问吗?! 陆意瘫坐在办公椅上,视线落在对面的墙上,微微怔了一下。 对了,那幅画,《吶喊》! 《吶喊》,又名《尖叫》,是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在1893年创造的作品。 陆意按顺序把答案全部输入以后,正确的密码终于跳了出来。 他又把密码输入,终于打开了顾白的电脑。 他在电脑里找到了何央的病史。 何央是曾经参加战争的一名老兵,因在战争中炸伤了双眼退伍。 早年战争的残酷让他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市医院觉得人民医院顾白医生的治疗方法更适合何央,所以让何央转院。 这不是最重要的线索。 最重要的线索是顾白的批註:「何央具有很严重的精神障碍,他在一个下雨天被炸伤了双眼。因此,下雨时发生任何巨大的声音会让他精神狂躁,易出手伤人。去年曾发生过这样的恶性伤人事件,但事后何央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下雨时,钱颂说过,那天晚上是下来了很大的雨。陆意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想找到证据。 顺着资料往下看,顾白又写道:「何央已经第三次忘记自己柜子的密码了。护士建议他以自己左右眼的视力作为密码,这样就不会忘记了。」 陆意赶紧去翻办公室桌上他曾经以为没用的那一大堆医学资料,然后发现了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 好事是他找到了何央的体检资料表,坏事是那张体检资料表只有一半。 右眼4.0。还不知道左眼的度数。 陆意正想找钱颂问一问,突然想起,钱颂刚刚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他正要立刻去找人,心里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先打了个电话。 虽然陆意作为一个24k纯硬汉,进女厕所不是什么太光荣的事情,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 「有人吗?不好意思,我先进来了。」陆意在门口大喊了一声。 他一开始还特别害怕自己会对女生造成冒犯,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因为向来排长的女洗手间竟然空无一人。 陆意一间隔间一间隔间地搜寻着,因为每打开一间隔间他都要先问一声「里面有人吗」,所以进度非常缓慢。 第32页 直到他看到有一个背影,跪倒在洗手池前。 陆意认出了钱颂的背影,心中一紧,赶紧跑过去。 让陆意头皮发麻的是,洗手池里放满了水,而钱颂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一下一下,把头浸在水里,呛得唇色发白也重复着这个动作。 陆意赶紧跑过去一把揪住钱颂的头髮,只是刚刚靠近钱颂,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反常的冷意。 不是活人的气息。 陆意不再触碰钱颂,而是轻声道:「从她的身上离开吧。杀害你的兇手,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我说,毛利小陆意,你是不是疯了?」身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殷十的脸出现在门口,「你先是打电话让我来女厕所,又是对着空气说话——你是不是疯了?」 刚才陆意,正是给殷十打了电话。 我是不是疯了不好说,不过下一秒,殷十已经被陆意一把拉入怀里,几乎同时,陆意的食指和中指轻轻一动,从胸前的口袋里挑起一支钢笔,「啪擦」,笔尖出鞘,尖利的笔尖直直地怼向殷十的脖颈。 「额……」殷十咽了一下口水,「那个,陆先生,你、你想杀我啊?」 陆意没有理会殷十,反而继续对着空气道:「不过你的弟弟现在在我手里。我恳请你放过钱颂。我还需要她,来找出杀害顾白医生的真兇。我知道你没有杀顾白,难道你不想洗清你的罪名吗?至于钱颂,我向你保证她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厕所昏黄的灯闪了闪,殷九终于现身了。 他现在只是一团扭曲的血肉,他不想吓到自己的弟弟,所以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只有陆意一个人能看见他。 殷九的右半张脸已经完全变形了,破碎的皮肉下是森森的白骨,看起来十分狰狞。 「你拿我的弟弟来威胁我?」 陆意十分淡定:「你要相信我能在你动手之前杀死他。」 钱颂说过殷九和殷十感情很好,陆意觉得殷九大概率不敢冒险。 果然,殷九沉默了很久:「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保证。」 陆意说完这句话以后,原本跪坐在地上的钱颂突然醒了。 看见自己趴在洗手池旁的时候,她几乎是瞬间已经意识到了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向陆意:「你救了我?」 陆意:「你不用担心,在这之后他都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从头到尾,只有殷十一个人一脸茫然:「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陆意把他刚才的所有猜测和钱颂讲了一遍后,道:「我要知道何央左眼的视力。」 现在缺少的线索就是这个了。 钱颂向陆意摊开手:「给我看一下顾白尸体的照片。」 她盯着那一组照片看了一会,道:「顾白不近视,也从来不戴眼镜。他手里的这副眼镜不是他的。」 陆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这是何央的眼镜。」 陆意仔细地看了看那一组照片。 他不是专业人员,光看镜片,其实他原本没什么信心能找到答案。 只是,在仔细看了一眼照片的时候,陆意自言自语道:「等等……右眼的镜片是有很明显的厚度的,但是左眼,我看不出来。这似乎是平光镜啊。」 钱颂:「那你可以试一下5.0。储物箱在外面。」 陆意已经走向了何央的储物箱。 储物箱上面都有名字标志,找到何央的储物箱不是什么难事。 「护士建议他以自己左右眼的视力作为密码」,那么四位密码就是——5040。滴滴两声,柜子开了。」 陆意看到了钱颂所说的少了一样东西,那个钱颂的小雕像。 它就安静地摆在何央的储物箱里,上面还沾着凝固的血迹。 那一定就是顾白的血迹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办公室里,顾白和殷九正在谈判。 顾白的录音笔正在偷偷记录着这一切。 雷声第一次响起的时候,钱颂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一脸委屈地跟顾白说她害怕,想让顾白来陪她,但顾白此时正在和殷九谈话,所以拒绝了钱颂。 这就是为什么聊天记录只有短短几十秒。 接着,顾白和殷九吵起来了。他们吵起来的时候,正好何央来找顾白。 两个人声音的分贝都极高,正逢一道雷声响起。 在何央的眼里,他仿佛重返了几十年的战场,他是手握利刃的老兵,对面是来犯的间谍。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风的唿啸声,战旗猎猎抖动,他终于举起了刀—— 殷九亲眼看着何央拿起办公桌上的雕像砸死了顾白,他惊慌失措地跑出了办公室。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陆意转向钱颂,道:「我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但是你,还欠殷九一个道歉。 「你自己向警方自首判的罪行,比起我向警方揭发你的罪行,相比之下要轻多了,对吧?」 这是他对殷九做过的保证。现在,他来兑现他的诺言了。 而钱颂沉默了很久,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转身,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身,朝着陆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谢谢你。」 第33页 这就是第二天。 晚上,陆意难得在游戏里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神清气爽地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道:「顾白,我已经找出了杀你的兇手了。」 镜子前,有一行血字缓缓显现:「杀我的兇手是?」 「何央。是何央。」 陆意就像是等待着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一样自信满满地看着镜子。 镜子上再也没有血字显现,却从里面伸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陆意的胳膊。 陆意:「?我不是已经完成了任务吗?」 「的确如此。」顾白惨白的脸映在了镜子前,向陆意凑近,「但是我的未婚妻钱颂,她竟在与你解密的这两天里,对你芳心暗许。」 陆意想了半天也没推断出这个「芳心暗许」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钱颂最后露出的那个微笑?「……」 卧槽,不带这么坑的,搞了半天还是要承受「顾白的怒火」吗? 顾白两只手已经都抓住了陆意的胳膊,想要把陆意拖进镜子里的世界。 陆意一咬牙,屈起腿,接着就是狠狠地一脚踢在镜子上。「哐」一声,镜子终于碎了。 与此同时,眼前的画面晃动起来,机械的游戏音此刻在陆意听来宛若天籁之音:「游戏结束,恭喜玩家陆意成功通关。」 「本次游戏为单人游戏。玩家陆意的评分为sss级别,游戏奖励为一副对戒。当两位玩家分别佩戴此对戒的时候,可以彼此用意识交流。闭上眼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对方周围的场景。」 陆意不由得感嘆了一声:「卧槽,真是好东西。」 这就是sss的奖励吗,可真是货真价实一点都不水。 陆意出了游戏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肚子上盖着一条被子。 而床的另一边,闻执正屈着腿在看电脑。 陆意迅速滚过去拍了一下闻执的肩膀:「哇,知道我进游戏了,还这么淡定地在玩电脑?也不知道关心人家一下。」 闻执头也不抬地回答:「嗯?这有什么好关心的。我知道你能出来。」 这话讲的,陆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了。 不过—— 陆意挠了挠头说:「不过这次没有你一起,我还真不习惯。」 他说得很小声。 闻言,闻执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个隐秘的弧度,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嗯,之前组队的奖励是你开出来的,所以我想大概,除非你遇到了单人任务,否则只要组队,你必定会和我一起。但我呢就不一定了。我很有可能就遇不到你呢,比如这次就是。」 说着,闻执抬起自己的手机给陆意看了一眼。 陆意一愣:「你今天进入游戏?不是吧,我刚回来你就要走?」 闻执把手机收回去灭了屏:「嗯,是这样。不过——」 陆意被他这句「不过」说的,眼里又闪起了兴奋的光:「不过什么?」 「不过你想,等我这局游戏结束,我们又可以一起组队了。」 这倒是说的事实。 陆意突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啊,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摊开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一对银色的对戒。 陆意神色得意得就像一个考了一百分的孩子:「sss级评分的奖励!」 闻执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陆意把游戏所说的对戒的能力告诉闻执之后,闻执笑了,揶揄了他一句:「怎么。这次,终于不是我威胁着你和我组队了?」 陆意知道闻执指的是第一次游戏结束后自己获得的组队机会。 那次几乎是被闻执以大boss的威力逼着给使用的。 看起来闻执对此怨念颇深嘛。 不过呢—— 陆意挑了挑眉:「你凭什么认为那次是你威胁,而不是我自愿?」 搞不好就是我自愿呢。 闻执笑了。 闻执平时很少笑,陆意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的笑,仿佛是寂静的长夜里突然绽放出的一朵洁白的花。 陆意看得微微失了神。 发现自己看呆了的时候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暗骂自己没出息。 闻执从陆意的掌心里抓走了对戒中的其中一枚:「……是吗。那你的礼物,我就收下了。」 交涉间,他的指尖轻轻地拂过了陆意掌心的软肉,激得陆意轻轻抖了一下。 闻执抬眸看向他:「怎么?」 「……没,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那我就进入游戏了。」 「……哎?」 # 五层电梯 第18章 魔方 闻执进入了游戏。 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背靠着电梯壁坐在地上。 电梯里连着他,一共有五个人。 虽然没有陆意,但是还有一个他熟悉的人。 林沢川。 对,不是林则故。 闻执见到林沢川的时候,他正揉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 林沢川身上还穿着警服,长手长脚,显得英姿飒爽。 只是,那双眼里透露出一丝新手特有的茫然:「……这里是哪里?」 于是闻执心里就升起一丝不太妙的预感。 闻执朝他走过去,皱起眉:「你怎么来了?你填了那张纸?」 第34页 林沢川:「哪张纸?——你说的不会是那张……」 林沢川终于想起来了。 他嘆了一口气道:「果真如此。我调查了易里近来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其他事情都很正常,唯独填心愿这件事很蹊跷。于是我天天蹲守在那家商场,终于碰到了那个要我填心愿的人。」 他也填了。 闻执嘆了口气。 「我之前就说过,卷进来对你、我,甚至林则故,都不是什么好事。你到底还是不相信?」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但是,……」林沢川的声音放轻了,「能不能保护他是一回事,愿不愿意保护他是另外一件事。对吧。」 「……」闻执沉默了。 半晌,他问:「你信马克思主义吧。」 「当然。」 闻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那从现在起,你的信仰要改一改了。」 可怜的林沢川,他对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事情一无所知。 电梯里除了闻执和林沢川,还有另外三个人。 两个女的,一个男的。 闻执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指上戴着的银色对戒在缓缓发光。 几乎同时,陆意的声音在宋楚心的耳边响起:「闻执,这一男一女,似乎也是队友啊。」 这是对戒的能力。 陆意虽然不在游戏当中,但他看见了闻执这里的所有场景。 自然,陆意的声音除了闻执以外,是没人听得见的。 闻执摸了摸自己中指上的银色对戒,随着陆意说话的声音,那枚对戒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哦?」 「你要小心一点。」 此刻的陆意,就像是在身处一个vr世界当中一样。 他身临其境闻执所在的游戏,但是他不能触摸到任何实体。 那一男一女站得很近,已经超越了陌生人会保持的正常社交距离。 所以陆意判断那一男一女是队友。 闻执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小心?」 「他们有队友。」 「我没有吗?」 啊这。 「虽然你是有队友,但——但我不在嘛。」陆意说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隐隐约约感觉这话有点谈恋爱的小情侣的意思,瞬间觉得自己猥琐。 闻执道:「你这不是还在呢嘛。何况没有你在,不过就是觉得游戏无趣了一点,更让我觉得应该早点完成任务出去了。」 喂,这是什么大佬发言啊。 那一男一女分别叫葛强和张令仪。 落单的那个女的叫阿妍。 葛强和张令仪从出现到现在便挨得很近。 虽然他们俩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们是队友没有明面上的交谈,但是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站姿还是让陆意发现了不妥。 至于阿妍,她染着一头银灰色的捲髮,神情淡漠,看起来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闻执突然听到陆意说:「闻执,闭眼。」 闻执没多问,直接闭上了眼。 陆意说:「把头转到阿妍那里去。」他想要仔细看一看那个阿妍。 「怎么了,又盯着美女不放了?」闻执的话竟无端生出一丝幽怨。 陆意吞了口唾沫道:「别胡说,我就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但我记不太清了。」 就在这时,游戏的声音响起了。 「欢迎大家进入本次游戏。本次游戏名称为『五层电梯』。」 「游戏参与者一共五人。」 「请注意聆听游戏规则:电梯一共会经过五层楼,每一层楼,电梯都会停一次,答对问题之后,可以且仅可以出去一个人。当电梯开关五次之后,还留在电梯内的人,将会受到惩罚。」 「游戏现在开始,祝大家游戏顺利。」 众人感觉脚下的地面晃动了一下,电梯开始缓缓升起,然后发出的清脆的声音:「一层到了。」在现实情况里,一层到了以后,电梯门会自动打开。但是现在并没有。 「啪嗒」一声,有一个魔方凭空出现,掉在了地上。 是一个打乱的碳纤维五魔方。 上面还贴着一张纸:「请在五分钟内将该魔方復原。手接触到该魔方的时刻视为倒计时开始。」 这个碳纤维五魔方看似难以復原,其实,平心而论,比起之前游戏出的那么多需要找线索的题目要友好地多,毕竟它的所有陷阱都明面上摆出来了——只要復原一整个魔方就行。 阿妍道:「显然,这个游戏默认的规则就是谁解开的谜底谁出去。」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拿起那个碳纤维五魔方,却有一道声音拦住了她 「且慢——」 「且慢」的那个,是葛强。 阿妍被他打断了动作,眯起眼,看向他道:「怎么?」 「看起来,这局游戏不会是合作型的了。你们,都给我背过身去,蹲到角落里!」 阿妍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听你的?」 葛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这是上局游戏s级评分的奖励,一共有三发子弹。你们不会想试试的,对吧?」 面对着黑黝黝的枪口,阿妍顿时沉默了。 但人民的好公僕林沢川忍不住了,他的腮帮子因为咬紧的牙冠微微颤了颤,随即就要跨步出去阻止,但是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35页 闻执看似只是随意地把手搭在林沢川的肩膀上,但没人比林沢川更清楚那双手下的力气,竟压得他动弹不得。 闻执平静道:「不要去。」 「不要去?难道就看着……」 「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不能用你熟知的那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来解释。这里的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干得出,难道还在乎多死你一个人吗?」闻执的眼神带着一丝微妙的凉意,硬生生地把林沢川心里的火浇灭了。 「……」林沢川勉强地道,「好吧。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照做呗。」 闻执第一个举起手来蹲到了角落,虽然做着这样狼狈的动作,但是在他身上就显得那么潇洒。 林沢川犹豫了一下也照做了。 阿妍也蹲在了他们旁边。 葛强见震慑住了所有人,才招唿张令仪过来,一起研究那个碳纤维五魔方。 可惜他们两个脑子不够用,得到了唯一能够触碰到五魔方的机会也没什么用,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復原。 葛强扭了几下,张令仪立即责怪他:「你搞的这是什么呀!你看你把魔方弄得更乱了!」 葛强被张令仪这么一说,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你说的轻巧,你自己来试试?」 他说着就把魔方直接丢进了张令仪手里,张令仪拿过来扭了几下,也没法復原:「……都怪你,要不是你把魔方弄得更混乱了,我早就解开了。」 「操……妈的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他们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魔方復原。 阿妍在角落里看见这一幕,低低地笑了起来。 葛强听见她的笑声,恼火道:「你笑什么?」 「笑你们两个笨啊。这么简单一个魔方都弄不好。」 「这可是五魔方啊!又不是那种最简单的款,谁能轻轻松松就復原?」张令仪的回应要文雅一点。 但葛强就不是了。 他一把抓住阿妍的头髮,狠狠地把她的头一推。 「怦」,阿妍的头撞在了电梯壁上。 「哼……臭娘们话还挺多。我看到时候你怎么也得死在这电梯里。」 林沢川看不下去了:「够了!虽然游戏不是合作型的,但也不是对抗型的吧,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葛强看林沢川一眼。 林沢川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体能很好的人。 葛强不想和林沢川起冲突,冷哼了一声:「哼。臭娘们算你运气好,有人帮你说话,不然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阿妍的头髮散下来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林沢川担心地看着阿妍:「姑娘,你没事吧……」这不是,哭了吧。 闻执在一旁凉凉道:「你想多了。人家在笑呢。」 林沢川一怔,果然,阿妍的肩膀耸动,抬起脸来,竟是在笑。 「这有什么好哭的。我笑那白痴,死到临头都不知道。」 林沢川小声嘟囔:「怎么就死到临头了呢……」 这时,机械的电子音响起:「第一道题作答失败。」 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葛强泄愤般地一脚踹在了那个五魔方上。 魔方咕噜噜滚动几下,滚到了宋楚心脚边。 与此同时,咔咔的声音响起,电梯自动上行,到了第二层。 闻执低头望着那魔方。 陆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揶揄一般的笑意:「要不要试试看?这个魔方看起来很难呢。」 「很难吗。」闻执没有动。 他蹲得腿有些酸了,站起来,手仍旧插在兜里,用脚轻轻地蹭了蹭那个魔方。 陆意笑了笑:「反正我好像不会呢。」 「那你看好了,我教你。」闻执捡起那个魔方放在手里,看了一眼,道,「顶层五角星么……那这和三阶的顶层架十字相似。套用公式f r u r u f就可以了。」 闻执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魔方。 他微垂着眼,纤长的十指像是跳舞一样拨动着每一个色块,令人眼花缭乱。 咔咔咔咔几声响起,一个还原成功的五魔方出现在了他手里。 完成这个魔方之后,他直起身子,开始听第二道题。 四周的风景突然变换,几个人不再处于电梯内,而是处于楼梯上。 游戏音说:「你们现在处于一所学校的食堂二楼。你们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各自要前往用餐的窗口。食堂一共有五楼,请各位迅速前去。只要有一个人用完餐之后回到一楼走出食堂,就算任务完成。任务完成之后你们会回到电梯,电梯门会打开。」 林沢川:「只要有一个人从一楼走出食堂就算任务完成?这次任务这么简单吗?」 阿妍说:「这只是五层电梯的第二关而已,任务不太难也算正常吧。何况我觉得,五层电梯考验的其实并不是我们能不能解开谜底本身……」她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它考验的是人心。但人心,反而是最禁不起考验的。」 林沢川没有太明白阿妍的意思,但是闻执已经听懂了。 他侧过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阿妍,没有说话。 「你们在那嘟嘟囔囔的说什么呢?废话少说。」葛强走过来,对着闻执问:「你在几楼用餐?」 第36页 葛强之所以会特意走过来问闻执是因为,刚刚闻执復原魔方的过程被他看到了。 当时他就觉得闻执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看起来脑子挺好使……所以很好利用的样子。 反正他有枪嘛。 谁敢忤逆他? 闻执回答说:「三楼,酸辣粉。」 葛强:「我也在那个。一起去?」 葛强虽然是问句但是实际上根本没有给人商量的余地,因为他不住地摇着手里的枪,一脸威胁。 闻执「嗯」了一声。 林沢川说:「那个……我也在,酸辣粉。」 阿妍和张令仪则分别在四楼和五楼。 而现在,众人都在二楼。 食堂没有电梯,闻执他们得爬楼梯去三楼的酸辣粉。 就在三人打算动身的时候,来了两个男生,见着林沢川就直喊:「小川~小川~半天找你不见,不是说去陪女朋友了么?怎么来食堂吃饭了?」 向来被人尊敬地喊林队,第一次被人喊小川的林沢川:? 只有闻执静静地打量了一会那两个男生,然后道:「那你们要一起去吃吗?我们要吃三楼的酸辣粉。」 那两个男生看了看闻执,同意了:「好啊。」 陆意说:「唔。看起来这一关还有游戏背景,你们在这一关卡是被赋予了一定程度的身份的。」 闻执道:「这应该就是破局之法。」 第19章 幻境 出来带路,路途突然顺利了很多——但也只是路途。 到了食堂三楼的时候,众人已经明显感觉出气氛不对了。 偌大的一个食堂三楼就只有他们几个人来用餐,并且其他窗口都是关闭着的,只有那家酸辣粉是开着的,招牌上明晃晃地写着「酸辣粉」三个字,生怕他们看不见似的。 店面里只有一个厨师,捧着一个大铁锅在勐火爆炒,见到众人来头也不抬地道:「点单吗各位!」 葛强说:「是的,三碗酸辣粉。」 林沢川便迅速从口袋里掏钱,一边掏一边小声嘟囔:「不知道现实生活里的钱在这里有没有用……」 林沢川非常大方地掏了三张粉红色的毛爷爷递到厨师面前,另外两个npc也站到他旁边准备点单,厨师却只是轻蔑地扫了一眼,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我不收钱。但是你们想吃酸辣粉,得交别的东西……」 林沢川:「什么东西?」 闻执突然勐地拽住林沢川的袖子:「后退。」 林沢川还不明就里,只见那厨师突然扬手一把菜刀噼来,「啪擦」一声,靠着厨师站的那两个npc的头齐齐被切断,断口里像是开闸了一般喷涌出鲜红的血迹,溅了林沢川和闻执满身。 林沢川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饶是身经百战的刑警大队长,这孩子也快被吓傻了,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回不过神来。 相比之下闻执就要淡定地多,他平静地伸出手指抹去溅在眼睛下边一点的血迹。 厨师切断了那两个npc的脖子,还没有罢休,拿出铲子就往断了的脖子里挖去,挖出血淋淋的气管和内脏。 上面还牵连着黏腻的血丝,厨师视而不见般地把那些血煳煳的东西都塞进自己的锅里,继续开大火爆炒。 「怎么。不收你们钱,但你们至少得交点别的东西啊。难道原料也不需要你们自己提供么?」 「……」众人总算是知道了这个食堂的意义在何处了,但……一想到还要吃下去,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噁心。 「他们两个的原料已经交掉了。至于你,我还没有收到你的原料。」厨师抬起头,指着剩下的葛强,「既然没有原料,就滚一边去,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葛强被他这么用铲子指着,只觉得奇耻大辱。但厨师是游戏npc,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忍气吞声道:「是。」 他也要去找自己家的「原料」。 葛强危险的眼光看向了闻执和林沢川,摩挲着手中的□□。 闻执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你想对林沢川和我打主意,我劝你尽早放弃。」闻执淡淡地开口,「一个连碳纤维五魔方都復原不了的人,你觉得光凭你的智慧能上几层楼梯?至于我的朋友——你动了他,也就不用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个问题解答了。」 葛强眯起眼睛看向闻执。 ——这个人,说的非常有道理。 ——所以,这个人,有点难搞。 「如果我放过你,你能帮助我过这一个游戏?」他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闻执冷冷一笑道:「这有何难。」 葛强妥协了:「行。」 他扭头,想去找别的替死鬼。 就在这时,门口又跑进来一个人,是一个穿着白裙子,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手里还拿着一个气球。校园剧女主角标配的脸。 她看向林沢川就叫道:「小林,你在这里啊?找你半天了。我刚刚从游乐场回来,给你买了一个气球,你看好不好看?」 叫法这么亲密,这难道就是——刚刚那两个npc口中的「不是来陪女朋友了么」?不过现在谁也没有心思回应女朋友npc的话了。 林沢川突然想起葛强还在一边,赶紧想要叫这个女生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女生刚刚走近,葛强已经一把抓住了那个女生的胳膊,像拖一只小羊羔一般把她直接拖向了厨师。 第37页 手起刀落,一声惨叫,食堂洁白的墙壁上多了一排血迹,气球因为失去了抓力往上飞去,被食堂的天花板挡住。 厨师把已经死去的女生拖到案板上,一边哼歌一边拿着菜刀「咣咣咣」地剁,看起来心情非常好的样子:「小伙子,总算是交来原料了。稍等吧,你的酸辣粉马上就好。」 没有人再忍心看那案板上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肉块了。 林沢川的唿吸沉重了几秒,勐地一拳打在了葛强的脸上。 他本就个子高,一拳直接把葛强打得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你还是不是人!你……你就这么……」 「他妈的你发什么病,我又没有用真人,这不就是一个npc而已……」 「你闭嘴!」 林沢川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案板上那血淋淋的肉块。 一个原本还活生生的人……片刻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一团模煳的血肉。 直到闻执看不下去伸手把他拖开,他还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林沢川朝着葛强吼道:「用这样的方法,就算通关了又有什么用?如果游戏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用这样残忍的方式牺牲别人,那还玩他妈个球的游戏!」 葛强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刚掏出□□吼了一句「他妈的敢打老子,让你尝尝枪子儿是什么滋味」,就被闻执瞪了一眼,只能把满腔怒火咽回肚子里。 「他妈的,一个npc而已,又不是真的女朋友……有病。」 陆意透过对戒的力量也看到了发生的这一幕,不禁感慨了一声:「唉……林沢川果然是第一次进游戏。」 闻执说:「不管多少次进,都是一样的。他们兄弟俩都不适合这个游戏。他是因为正义感太强,不懂得投机取巧就会失去很多钻空子的机会。」 「那林则故呢?」 「他没别的。他纯属是脑子傻。」 「……」陆意一时无言以对,半天才道,「林则故多进几次游戏应该就会好了吧……」 「他不会好的,他就是一根筋——和他做朋友也就是觉得他这点可爱。」 闻执这话说的,一时搞不清他是欣赏这种性格多一点,还是唾弃多一点。 一直到厨师把三碗酸辣粉都端上来,林沢川的背还在颤抖。 现实里的酸辣汤都没有什么肉沫,但是这里端上来的不一样,毫不吝啬,满是肉块——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可怕,想像力丰富的人盯着那些肉块完全可以想到它们的来源,想到刚才那个厨师是怎么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剁碎煮熟了加进面前这个碗里——林沢川盯着碗看了不过三秒,便感觉胃里有酸水要蔓延上来。 「我们……真的要吃?」林沢川有些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葛强:「当然。你忘了游戏怎么说的了?要用完餐以后从一楼出食堂。」 「可是……」 「没有可是。为了活命,吃点这种东西也无所谓嘛。反正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们吃不吃都不会再有所谓,是不是?」 葛强说着,已经心理素质非常好地挑起了一块肉,林沢川几乎想把整个酸辣粉扣翻在他头上让他清醒清醒,闻执按住了他的手,道:「吃吧。」 林沢川愤怒地盯着闻执:「你怎么也……」 「我们仍旧处在『五层电梯』当中,没有通关我们是不会出去的。所以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幻境。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实际上这些东西都不存在。」 「……但我们也必须要破开这些虚幻的迷境才能出去?」 「是的,吃吧。这些东西在现实里说不定只是一堆垃圾什么的。」闻执难得讲了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林沢川沉默了一下,见闻执已经低头吃了起来,也只能强忍着噁心开始动筷子。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最后一步就是回到一楼,从出口出去了。 食堂没有电梯,只有楼梯。 众人从三楼的出口出去,走上了楼梯。 只是,走了半天,林沢川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下楼的时间,太长了?」 他举起手腕上的手錶:「我们已经走了十分钟了。之前从二楼上三楼也不过用了一分钟的时间,现在从三楼下去,要那么久吗?」 葛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愣了愣:「他妈的,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啊。」 闻执没说话,皱着眉打量着脚下的楼梯。 脚下的楼梯绵延无尽,仿佛永远也走不完似的。 陆意:「真奇怪……我看你们也一直是往下走的,怎么就老是走不下去呢?」 闻执:「葛强说的没错,是鬼打墙。阿意,你怎么看?」 「鬼打墙其实就是用虚幻的东西来矇骗人眼。你们觉得自己在往下走,实际上还在原地走。只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可以了。」 「嗯。跟我想的一样。」闻执嘴角扬起一丝笑。嗯,不愧是队友。 这时,林沢川问闻执:「我们该怎么办?」 闻执结束了与陆意的交流,回答林沢川道:「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闻执回答林沢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丝未尽的笑意,林沢川险些以为闻执害怕得傻掉了开始胡言乱语。 「可是,如果不藉助眼睛辨别上楼和下楼的方向,怎么走路?」 第38页 「没有游戏是没有破局之法的,游戏一定给过我们线索。比如那个气球。」 林沢川愣了一下:「什么气球?」 葛强插嘴:「这都能忘?你那个npc女朋友给过你的气球啊。她人死了,气球不是留在三楼了么。回去取就是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气球就可以带我们离开鬼打墙了?」 林沢川蹙眉想了想,突然一拍手道:「我知道了。初中物理还没有完全还给老师嘛。」 第20章 珠宝 「我们以一种足够迅速的速度行走,手里拿着气球。如果是上楼的时候,气球的线不会绷紧,但下楼的时候会。」林沢川解释道,「鬼打墙只能欺骗我们的眼睛,但是这种事情是没法欺骗的。我们现在去取刚才的气球吧。」 按照这个方法,三人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下楼的路,到达了一楼,从食堂大门出去了。 走在第一个的是葛强。 随着他的脚跨出大门的一剎那,周围的景致嗖地一声变化,所有人都回到了逼仄的电梯内。 电梯内一共站了五个人。 是的,按照游戏的说法,只要有一个人通关,其他人也会跟着通关。 阿妍神色如常,但张令仪的脸色差得像是被漂白过似的。 葛强问她:「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别提了……我的任务是去吃肉夹馍。那个该死的厨师非要什么原料,我说我没有,他一把把我抓住,砍下了我的一条胳膊就塞进了绞肉机里……」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张令仪的脸色更难看了,但幸好,回到电梯里她的身体没有缺斤少两。这个游戏还算有点良心。 阿妍则说:「我身边一个路过的同学做了原料。」 见林沢川面似有责怪之色,她盯住林沢川道:「怎么?难道你们不是这样通关的吗?我看你们都不像是被剁下过什么东西的样子,那么也就是拿了npc当替死鬼吧。」 她耸耸肩,意思就是:别废话了,大家都是想活命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呢。 第二道题目的顺利解决后,「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按照游戏的说法,只有一个人可以出去。 葛强立刻掏出□□,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道:「都他妈给我老实一点!!!都站到一边去!!让我第一个出电梯门!谁他妈敢抢在我面前,就是出了这扇门也别想躲过我的子弹!」 见□□成功威慑住了众人,葛强终于满意了。 他缓缓地要移步走向电梯的开口方向…… 终于要结束了……这该死的游戏总算是通关了…… 葛强眼里闪动着饿狼看见羊肉般兴奋的光芒,一步一步地朝着电梯出口移动,就在这时,他感觉腹部一痛。低下头一看,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一把匕首,正插在他的下腹。 他用手去捂那伤口,却根本止不住那源源不断的伤口。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身后的张令仪:「你他妈……你他妈竟然害我?!」张令仪神色冷漠。刚刚正是她一把匕首插进了葛强的下腹。 「是我又怎样?」 「你他妈……你他妈不是我的队友么?」 「队友又怎样?你不也从没想着我,电梯一开就想着自己出去?那你也就不要怪我现在只想着自己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葛强闻言,恨得牙齿痒痒:「他妈的……张令仪,我不能活,你也别想活!」说着他就举起了他手里的□□,张令仪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笑了:「那把□□用来诓诓别人也就算了,我是你队友我还能不知道?那不就是一个可以停止对方行为一分钟用来保命的道具?」 「……他妈的,就算是这样我也要你死!」葛强说着一把扑倒了张令仪,与张令仪撕打在了一起。 两人顿时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两人扭打成一团的时候,闻执推了林沢川一把,林沢川一愣,偏过头,闻执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先走。」 说罢,闻执手上用力,k林沢川一个踉跄,被他一把推出了电梯。 与此同时,电梯的门「啪擦」一声关上,开始往第三层升去。 扭打的葛强和张令仪愤怒地转过头来盯着闻执。 闻执淡定地抬眸也看着他们。 陆意吓得心惊肉跳:「你就这么钻他们空子?你真不怕他们报復你啊?」 闻执:「就他们,也敢?没了我,就他们几个估计一关都过不去。」 闻执说的是实话,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只是愤怒地盯着他但却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葛强之前被张令仪偷着捅了一刀,已经是元气大伤,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张令仪虽然被葛强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还是她赢到底了。 葛强死了。 他死前骂骂咧咧个不停,一脸愤怒,但最后还是不敌张令仪,死了。 张令仪站起身来,冷眼看着闻执:「你是算准了我不敢杀你。」 闻执没有回答。 「你算得真准,我还真不敢杀你。我需要你帮助我过接下来的这几关。」 这句话,闻执有了反应。 他笑了一声。 张令仪:「你笑什么?」 「我笑,原来这就是队友。」闻执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地上已经死透的葛强。 第39页 张令仪被他笑得有些恼火,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在这种死亡游戏里,就算组队,你还指望能找到什么好队友?为了你牺牲自己的那种?别做梦了,这种人早就死绝了!」 闻执摸了摸手上的对戒,笑着对陆意说:「阿意,听见没有,有人说你死绝了呢。」 陆意在那边听见,在床上滚了一滚,懒洋洋道:「她没遇到,就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嘛。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她。」 闻执沉默了几秒,道:「我会永远记得你为我挡刀的那一次的。」 「你还在说劳伦斯那次呢?害,这有什么,我又不会死——再说你可是我的队友嘛。」 闻执几乎都能想像得到陆意在那头笑得眼睛微弯的样子了。 光是想想,他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哎对了,你把林沢川推出去了?」 「他留在这我还得费心思保护他,没了他我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陆意噗嗤一声笑出来:「林沢川一个大队长在你这就成了累赘了?他知道了肯定得气死。我看他也挺聪明啊,你一说破鬼打墙要用气球,他不是立刻就明白了要怎么做么。」 「这不一样,对我来说还是不一样的。」闻执说,「对我来说,再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同我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陆意的心颤了一下。 半晌,他才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又讲这些好听的话?你可别忘了自己还在游戏里。去准备第三关吧。」 电梯来到了第三层,众人也开始了第三关。 第三关不再是什么虚拟场景,而是由游戏电子音说出了一道题目:「第三关的内容很简单,答对这道题就可以通关。请听题目:『六头牛吃掉六份草需要六小时,那么八头牛吃掉八份草需要多少小时?』」 「请注意,答题时间为五分钟。给出答案之后,倒计时就会停止。」 空气中漂浮起来一个血红色的时钟,上面的数字仿佛都是用鲜血写成的,刺眼无比,还发出冰冷的秒针走动的声音。 张令仪听完题目就笑了:「这不就是小学中的牛吃草问题?我最不擅长的就是牛吃草问题了,这种问题还是得你们来回答。」 阿妍和闻执对视一眼:「……」 你擅不擅长牛吃草问题没看出来,你不擅长小学数学是真看出来了。 张令仪又拿出那把匕首逼问闻执和阿妍两人:「快一点,想一想把这道题的答案告诉我!上一关被那个小子抢先了,这一关我一定要出去!」 陆意嘆了一口气:「这种小学数学题有什么难的,告诉她算了。这种人留着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还不如早点把她给送出游戏,省得聒噪。」 闻执微微一笑道:「听你的。」 就在闻执想要开口告诉张令仪答案的时候,一旁的阿妍抢先一步,说出了答案:「八小时。」 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 闻执抬眸看向阿妍,阿妍转头也看向他。 她似乎知道自己答错了,但是她没有要纠正的意思,还在用眼神示意闻执:不要管。 有点意思。 不如看看她想做什么。 闻执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笑意,反正张令仪是死是活也和他无关。 他保持了沉默,也没有出声提醒张令仪答案错了。 张令仪得到答案之后,立即说:「我知道答案了,答案就是八小时。」 张令仪说完这句话以后,计时器终于停止了。 只听「咣当」一声,电梯门开了。 张令仪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能出去了!」她就要踏出电梯门的时候,还转头非常欠揍地来了一句:「我就出去了,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闯关吧,哈哈哈哈!!」只是她的笑容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定格成了一声尖叫。 她虽然出了电梯门,但是脚没能如愿以偿地踏上坚实的地面。 她一脚踏空。 随着一声因为恐惧而变形的尖叫,她开始下落。 留在电梯内的闻执和阿妍只听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落地碰撞在地面上「怦」的一声。 未知才是最恐惧的。 留在电梯内的人可以想像的到,张令仪是怎样地摔成了一滩模煳破碎的血肉,四分五裂。 闻执神色未变,向阿妍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阿妍脸上一点也没有把人害死的羞赧之色:「是。我就是想看看答错问题会有什么后果。」 可亏林沢川已经出了这次游戏,不然他又要痛心疾首地对阿妍的道德进行谴责了。 利用人的性命来探寻答案,害死了人却一脸云淡风轻……远程观战的沈重面色复杂地开口道:「闻执,你要小心啊。我看这个阿妍不是什么好人……」 闻执看向阿妍。她低着头,垂下来的头髮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表情来。 ——她也完全不在乎别人会怎样评价她。 她只想活下去。 因为答错了问题,电梯再次缓缓地上升,到达了第四层。 电梯门口还吊着张令仪走出去时失手掉下去的那把匕首,阿妍和闻执同时看见了。 只见阿妍一个空翻跳过去捡起,握在手里,一个转头,锐利的刀尖直指着闻执。 第40页 闻执淡笑一声:「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威胁我?」那刀尖和他挨得极近,再靠近一点,几乎都要没入他的胸口。 「我不是真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在第四关回答出问题,送我出去。我想出去。」阿妍的眼睛非常清澈,坦荡地看着闻执。 像她这样坦坦荡荡地说出自己欲望的人不多了。 闻执伸出手,只用一根手指轻轻别过了刀尖,语气很冷淡。 「我最讨厌别人拿东西指着我。」 阿妍愣了愣。 闻执的语气虽然不重,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沉默一下,不得不乖乖把刀拿开。 这时候,两人脚下的风景突然变换起来。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处在一家里,看环境,倒有点像是珠宝店里? 这是进入了四层电梯的问题中。 两人的衣服也自动变换了。 闻执原本简单的白t变成了一套黑色西装。 他本就又瘦又高,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竟是意外地顺眼。 就在这时,有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朝他们走过来:「你们终于来了。」 看来是npc来发布任务了。 npc说:「我今天要出去一趟,店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也没什么事,只要看看店就行了。有客人来的话,对他们的态度好一点。要试什么珠宝就给他们试,只是要注意一点,珠宝不要有任何损失,否则将要你们做出赔偿。我晚上就回来。」 说话的人看起来是这家珠宝店的主人,闻执和阿妍的身份则是打工人。 老闆的话透露出了无限的信息量。 游戏时间:一天。 游戏要求:做一个合格的打工人。老闆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拎着包离开了,店里只留下闻执和阿妍两个人。 阿妍淡淡地笑了一下:「『否则将要我们做出赔偿』?将是什么赔偿呢?」 闻执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接下来,闻执先是闲逛了一圈,把整个珠宝店的构造摸了个清楚。 整个珠宝店一共分为三层。 一层是展示橱窗以及客人挑选付款的柜檯;二层放了几套礼服,还有试衣间供客人换衣服查看佩戴上珠宝的整体效果;三层则是工作人员才能进入的类似仓库一样的东西,里面放着一些还没有拿出去展览的珠宝。 闻执在一楼柜檯旁的电脑里发现了客户名单。 客户分为普通客户以及vip客户。 在备註中写到,vip客户都是在珠宝店年消费达到40w以上的、经过背景调查具有良好社会地位与稳定高收入的人群。 对于此类客户,应该给予超越一般客户的信任。 比如,普通客户是不允许随意对当季珠宝进行摄像的,但vip客户可以。 就在闻执查看电脑的时候,第一个顾客来了,阿妍起身迎接她:「您好。」 这位顾客是一位阔太太,浑身上下都堆砌着logo,看起来非常有暴发户那味。 她在柜檯前的椅子上坐下便道:「把你们当季新品都拿出来给我看看。哦,我只对戒指感兴趣,我只要戒指就行了。」 游戏并没有对销售额做出规定,但不按照顾客的要求胡来肯定不是好店员的表现。 阿妍用眼神问闻执:「你来?」 闻执摇头说:「你来。我对女人的东西不感兴趣。」 阿妍心道难道你对男人的东西感兴趣? 这位阔太太看似很阔,其实比谁都小气。 阿妍跟个牛一样任劳任怨地把各款戒指展示给她看,至少展示了有十几款,她还不满意。 「还有没有别的款式?」 「有是有,但在三楼的库房里,我们还没有拿出来。我这就给您拿下来。」 阿妍说着就要上去,阔太太说:「不用了。我这个人眼光比较刁,我跟你一起上去。」 第21章 模特 阿妍不能判断拒绝npc的要求会有什么后果,只能带着这位阔太太上楼去。 但是她保留了极高的警惕性——毕竟万一珠宝失窃了,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所以阔太太试戒指的全程,阿妍都站在一旁,保持着一种靠近但尽量不给人压迫感的距离。 纵然谨慎如此,还是出事了。 闻执一直在一楼柜檯守着,直到那位阔太太终于挑到了满意的戒指,心满意足地离开。 阿妍从三楼下来,唇色有些发白。 「你怎么了?」 「戒指……戒指不见了。」 闻执皱眉:「难道你不是全程都站在那个女人旁边的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明明我一直看着她的,我确定她绝对没有拿啊……」阿妍头有些疼。她几乎要怀疑起这是不是一个闹鬼的剧本了。 就在这时,闻执突然听见游戏外的陆意喊他:「闻执,你能听得见吗?」 「什么事?」闻执抚了抚自己的耳朵,中指上的银色对戒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垂眸。 连闻执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跟陆意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收敛了一点刚才和阿妍说话的戾气,语气变得有些软。 闻·双标·执。 陆意说:「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阿妍眼熟了……她是一个通缉犯啊,我们这一带经常看见有张贴悬赏的。」 陆意在看到阿妍之后,老觉得异样的眼熟。 第41页 他左想右想,神思恍惚,下楼买水果的时候一不留神还撞到了电线桿,痛得他龇牙咧嘴。 但就是这么一撞,他抬起头,看见了电线桿上张贴的悬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通缉犯?」闻执若有所思地眯起眼,「难怪她不用自己的本名……」 沈重点头:「是的。她的本名叫温祈妍」 闻执「她因为什么被通缉?」 那头噼里啪啦一阵响,陆意的手指正在键盘上舞得飞快:「我看一下啊……诈骗,盗窃,杀人。之前还因为打架被派出所拘留过几天。妈呀,这是什么坏事都沾尽了。」 闻执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你不要喊她的名字,还是喊她阿妍吧。我担心她发现你知道她是谁以后对你不利。」 「嗯,我知道了。」 闻执结束与陆意的对话之后,抬起眼,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温祈妍。 温祈妍背影很纤细,穿着一件到脚踝的白裙子,一头纯天然毫无烫染的黑髮,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能和这几个词扯上关系的样子。 通缉犯。诈骗,盗窃,杀人。 快十恶不赦了。 跟着温祈妍上了三楼以后,她指着桌子说:「我刚刚就是把两款戒指都放在这里了。刚刚还在的,我出去了一下就不见了。但是那个时候,我确信刚刚那位太太一直在外面,没有到里面来。」 「……明明就一直都没有人进来,怎么会不见了呢?」温祈妍看起来有些焦灼,她不住地用牙齿撕着自己下唇的死皮。 当时,店里只有闻执、温祈妍和那个太太三个人。他们都不可能作案。 难道是外面的人? 可是这样的话……谁知道这局游戏设定的世界观是怎样的。 总不可能让他们大海捞针地去找吧,一定还有什么没有发现的。 闻执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这个房间几乎是完全封闭的,只有一间小窗户用来通风。 但是那间窗户实在是太小了,连一个小孩子想通过都够呛,遑论成年人。 但是这个窗户到底还是封闭房间与外界联通的唯一一处地方,如果真的要失窃的话也只可能从这里出问题了。 闻执凑近窗户看了看,眉毛一皱,从窗户缝里捡出了一根东西。 温祈妍问:「这是什么?」 闻执说:「羽毛。」 「羽毛?可是……这能说明什么?」闻执闭着眼睛沉默几秒,随后才道:「紫光园丁鸟。」 「紫光园丁鸟的体形像鸽子,属于中型鸣禽,体羽光亮。雄鸟为蓝黑色,雌鸟为黄绿色。它们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温祈妍看着闻执手中蓝黑色的羽毛,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珠宝店周围找找有没有紫光园丁鸟的巢穴。」 温祈妍就要往外走去,闻执叫住了她。 「慢着。」 「这种事情不需要我们亲自去找……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拿一颗钻戒引那只鸟出来就行了。」 温祈妍说:「那我再去拿一颗……」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闻执的右手在左手中指轻轻划了一下,接着,一枚银色的东西就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闪亮的抛物线——几乎是瞬息之间,有一团蓝黑色的东西从窗外火速飞来,叼住了那小小的银色。 陆意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喂喂喂,闻执你这是在玩火,你怎么能拿这个……」 对戒脱离手指。 连接干脆地切断。 陆意的话语被淹没。 游戏那头的陆意:「……」好过分啊好过分啊好过分啊!!闻执你怎么能拿这个东西诱惑一只鸟出来!! 「吧嗒」。 瞬息之间,银色又落回了闻执的掌心,他手指轻轻一勾,对戒再次套入了他纤长的中指。 连接重新接入。 陆意听见闻执尾音微微上扬的声音:「你刚刚想说,我怎么能什么?——欸,倒是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这时,闻执闭上了眼睛。 所以陆意透过对戒的连接看见,闻执背对窗户而立。 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瞳孔亮得像天上的繁星,与掌上的对戒交相辉映。 这是左手。 而右手——温祈妍神情呆滞地看着闻执手中挣扎叫唤的那一团蓝黑色的不明物体。 ——她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刚刚闻执叫它什么来着,园丁鸟?:「你你你你你,你就这么抓住了这只鸟?」 温祈妍看着被闻执像抓一只鸡一样抓着的园丁鸟,一时有些玄幻,话都说不清楚了。 没有人比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她受到的冲击力更大。 她刚刚亲眼看见,闻执就脱下他指尖的那枚对戒在空中一转。对戒在空中闪过一□□惑性的光——果然引蛇出洞了。 可怜的园丁鸟没能受住诱惑,刚一从外面的窗户飞进,就被闻执一把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说来轻巧,但温祈妍非常清楚地知道要抓住一只以这种速度飞行的鸟有多困难。 「喂,我说,」温祈妍看着那一袭黑衣,长身玉立的青年,语气带着一丝挑衅,「你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陆意不禁感嘆一声,温祈妍真的,胆子太大了。 第42页 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真正的通缉犯就是她自己,还在这里嚣张又欠揍地挑衅别人。 陆意更没想到的是,闻执闻言竟然笑了一下。 「是的。我坑蒙拐骗心智近似未成年人的成年人与我同居,深受道德与良心上的谴责。」 闻执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陆意:「……」怎么感觉这话是变相地说给他听的呢? 温祈妍当然听不懂闻执在说什么,她也懒得去听懂。 因为店门口的风铃响了——这说明有人进店,开门带进来的风吹动着风铃叮噹作响。 这次来的是一对夫妻。 男的穿着一套修身的银色西装,戴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十分温文尔雅。 女的则穿一件红色的v领紧身礼服,前凸后翘,性感却又不失端庄。 温祈妍一看这两人就感觉不是普通人,询问了他们的名字之后,从电脑里查阅了客户名单,一看,竟然是vip客户。 「你们是新来的店员吗?」男的推了一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满脸温和。 温祈妍说:「是的。」 「那难怪不认识我和小芸了。我们在这家店消费已经很久了,拥有绝佳的信誉等级。」男人说着,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小芸。 小芸也笑着点点头,拧开手里捧着的保温杯喝了一口。 温祈妍:「那么你们这次来是……」 「马上到我和小芸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了,我想为小芸挑选几套珠宝首饰,最好是有礼服可以试着让我们搭配一下看看效果。」 温祈妍微微一笑,向着女人道:「好的。您这边请。」 温祈妍带着女人往二楼上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从三楼下来的闻执。 闻执用眼神询问温祈妍,温祈妍向他做了个口型:vip。 闻执秒懂。 原来是深藏不露的vip客户。 与小芸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拦住了她。 小芸低下头,看见伸在她面前的那只手,骨节纤细,十指修长。真是很好的模特架子,手的主人也不负身材地长着一张好脸。 小芸嫣然一笑:「谢谢我有老公了。」 手的主人、对面的闻执也跟着微笑:「有老公又怎样?」 「……」面对着对方炙热的眼色,小芸害羞地别开眼,「这样……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闻执说,「所以你把保温杯放下吧。」 「……?」 卧槽? 小芸的笑容顿时一秒收敛了。 闻执伸出阻拦的手不动,平静地道:「你把杯子带进试衣间,万一翻出来弄脏了礼服,我们会很麻烦收拾。」 「这件事情嘛——」楼下有人的声音响起,是小芸的丈夫。那个男人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金丝眼镜,仰起脸温文尔雅地笑了笑,「这件事情可能……需要您通融一下,因为我妻子最近生病,每隔半小时都要服用一次药,所以才走到哪里保温杯都随手不离。」 小芸说:「对。所以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她打开手里的保温杯给闻执看,里面是满满一杯咖啡。她抿了一口咽下,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把咖啡打翻在礼服上的。就算有个万一我们也会原价赔偿。」 按照惯例,珠宝店对于vip用户保留了最大的信任度与自由度。 闻执不再坚持,在楼梯上侧开身子,示意温祈妍带着小芸上楼去。 因为涉及到试礼服,闻执一个男人不方便上楼去,所以他便一直呆在柜檯发呆。 闻执只想一个人呆着,那男人却一直想方设法地与闻执搭话。 「珠宝店什么时候来了你一个这么帅的店员?」 「啊,我还好吧。」 游戏外的陆意听到这句话差点吐血。 要不是闻执此时不在他面前,他真想捏着他的肩膀勐摇大喊:还好?还好?你还不帅?亲?那什么叫帅?!! 男人有意无意地道:「珠宝店一直动不动就换店员,我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不过虽然老是有新店员,但是几乎没有能呆得久的,因为他们总是呆头呆脑爱闯祸,惹恼了老闆就会受到惩罚。」 闻言,闻执倏地眯起眼睛。 听这潜台词,新店员,莫非就是……一批一批进来的玩家? 但几乎没有能够成功通关的? 倒是不知道他们受到过什么样的惩罚。 男人走到橱窗旁的一具展示模特旁,拍了拍模特的肩膀:「真可惜……这些模特当中,还有很多都是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 「比如这一具。」男人想拍一拍那个模特的手臂,手刚挨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个手臂竟然从模特身体上掉落。断裂的接口处,有暗红色的鲜血缓缓流出。 男人见怪不怪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手臂接回去,一抬手又是蹭掉模特表面淡黄色的漆。 闻执看见那镀上去的漆下面竟然隐约透露出一点人皮的感觉——那模特,似乎是真人,镀上了一层什么颜料,然后变成华丽的模特,身穿华丽的衣服与珠宝,站在华丽的橱窗里。 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毫无生气站在橱窗里的珠宝展示模特。 这就是惩罚么……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向闻执:「小伙子,好好干啊,我不希望以后也在橱窗里看见你。」 第43页 闻执没有再说话,因为远处已经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 闻执瞥了一眼手錶,小芸试珠宝和衣服已经超过三个小时了。 温祈妍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堆珠宝首饰。 她把托盘放在闻执面前:「我来给她结帐。你负责把这些试完的珠宝首饰放回原位。」 闻执对照着原本店内的陈设刚要把珠宝首饰放回展示橱窗里,男人已经掏出银行卡要为妻子结帐了。 「挑到喜欢的珠宝没有?」温柔缱绻的样子,像是全天下最完美最无可挑剔的丈夫。 小芸笑着说:「挑到了。」 她拿起一串珍珠项鍊给丈夫看,丈夫看了微笑起来:「很好看。对了,你该吃药了。」 「嗯。」小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药丸,打开保温杯,小口地抿了一下满满一杯的咖啡。 男人问她苦不苦,她皱着眉说苦,端着保温杯的手有些轻微地颤抖。 两个人就像是所有热恋期的情侣一样。 闻执一直盯着他们看着。 陆意揶揄:「怎么?看他们看呆了?你也想谈恋爱了?」 「不对。」闻执盯着小芸,「她手里的保温杯不对。」 「什么不对?」 「三个小时了。我看了时间,小芸已经在二楼呆了三个小时了。」闻执说,「按照她丈夫之前的说法,每半小时吃一次药,那么保温杯里不该还是满满一杯咖啡。那里面肯定有东西。」 第22章 恐惧 「什……什么东西?」温祈妍愣住了,不禁又感到一阵后怕。 这样的细节她竟然忽略了! 如果不是闻执发现了……那么她大概已经,已经…… 背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来,但温祈妍脸上仍强撑着露出平静的神色。 「这就得问他们了。而且我还有一个猜想,」闻执顿了顿道,「他们对于我来说的是一对夫妻,但他们或许不是npc,而是另一批玩家。」 另一批玩家?温祈妍皱起眉。 「我们的任务是做好珠宝店的店员,不要让珠宝出事。而他们的任务,大概就是从我们手里偷走珠宝吧。」闻执说着,走向小芸,把保温杯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小芸又惊又怒:「你,你干什么……」 闻执没有理会她,拧开保温杯的杯盖,把咖啡往花盆里一洒。 咖啡洒了,露出杯底——沉甸甸的珠宝。 有钻戒,有手鍊,有手镯。琳琅满目,价值不菲。温祈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当」一声,闻执把保温杯重新放回柜檯上,轻飘飘地开口。 「在试衣间里,掉包游戏玩得不错嘛。」 温祈妍转头去看刚才给闻执的那个托盘。她清点过珠宝的数量,没有少。那么珠宝就是假的了。 她拿起柜檯上放着的一个小雕像就朝着钻戒砸去,十分用力,咣咣几下后,钻戒上镶嵌的「钻石」被砸裂了一个口子。 温祈妍道:「果然是假的!钻石被掉包了。」 「不行,不行……」小芸突然发出了尖叫声,「不行,我们偷够两家了。这是最后一家……就差你们这一家我们就可以从游戏里出来了……」 闻言,温祈妍眸色微敛。 ——他们真的是玩家,闻执说的是对的。 而且听小芸的话,他们的任务似乎是从三家珠宝店偷珠宝。 前两家店里都靠这种方法得手了,结果在闻执和温祈妍这里遭到了滑铁卢。 闻执的猜测竟然全都对了,这个人……似乎不简单呢。 小芸满脸泪痕,一边尖叫一边抄起柜檯上那个小雕像就要朝闻执和温祈妍砸过来。 只听「咔嚓」一声,紧接着,小芸的尖叫声几乎要把整个屋顶掀翻。 是闻执抓住了小芸的手腕。 他看上去没有怎么用力,只是轻轻一拧,但是小芸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手腕蔓延到了整个手臂,痛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的手腕!我的手腕断了……呜呜呜。」 「不要急嘛,」闻执微微一笑。他的脸还是那样赏心悦目,可是小芸看着他满脸恐惧。他的笑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闻执继续缓缓道,「现在就开始哭是不是早了点?等游戏的惩罚到来时,再哭也不迟啊。」 小芸崩溃了:「呜呜呜,我不想死!!」 「游戏嘛,玩的不就是个愿赌服输?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有些晚了,毕竟当初大家填那个心愿的时候,都一点没想着将来会后悔呢。」闻执向后靠在柜檯前的柱子上,手一下一下随意地敲击着柜檯,嘴角挂着轻松的笑。 小芸哭个不停,转而朝着旁边长身玉立的男人扑过去,哭喊道:「江厌祁,江厌祁!你救救我,你不能看着我就这样死去!!」 原来那个男人叫江厌祁。 闻执抬眸看向这一身银色西装的男人,江厌祁也正好看向他,朝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闻执,你叫闻执是吧?你很聪明。不过我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们也是玩家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闻执说,「因为恐惧。」 「npc是不会感到恐惧的,但玩家会。出卖人的,正是人的恐惧。不过你隐藏得还不错,败笔在她。」闻执朝着跪在江厌祁脚下的小芸努了努嘴。 第44页 从头到尾,小芸都太害怕了,端着咖啡杯的那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江厌祁一愣,笑了起来。 他抬脚,轻轻地把脚从小芸的手中扯出:「小芸,你看,人家都说了,败笔在你,我又何必要救你一个败笔?」 小芸的眼中一片灰败:「什么……你怎么能,我是你的队友啊。」 江厌祁恍然大悟似的:「哦对,你提醒我了,我忘了说,小芸其实不是我的妻子,我们只是队友。扮成夫妻是因为在这场游戏里,夫妻的身份会让人没那么警惕一些。」 闻执看着江厌祁:「你怎么这样淡定?你跟着她一起任务失败了,你不怕死吗?」 「怎么会?我不会死。我在上局游戏获得了a级评分,有一次復活机会。」 原来他和林则故有过一样的奖励。难怪他这么淡定。 小芸闻言几乎要疯了,她抓着江厌祁的裤脚,恨不得撕碎了他:「你!你好狠的心,你自己不死,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我死?我要你跟着我一起死!!」 「哧——」一把刀捅进了小芸的胸口。 江厌祁搂着小芸的腰,动作轻柔,嘴唇印在她耳边,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柔的拥抱——但也是死神的拥抱。他手中拿着一把刀,捅进了小芸的胸口。 小芸剧烈地挣扎起来,还没有尖叫,江厌祁已经一把捂住了小芸的嘴,温柔地道:「嘘——你太吵闹了。」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大反应。 温祈妍淡定纯属是因为她自己也动手杀过人——他们其实半斤八两,只不过江厌祁看起来更变态一些。 而闻执则勾起嘴角冷冷一笑:「这就是队友?」 虽然早就在之前看到过葛强和张令仪是怎么互撕的,但闻执还是觉得很讽刺。 其实也没什么讽刺的,这就是人心。事实而已。 江厌祁将小芸已经僵硬的身体放下来,躺平放好,甚至用手闭合了她死不瞑目的双眼,非常温柔,也几近冷漠:「拖后腿的队友,不如没有队友。」 「话说起来,你很聪明,看起来……与我似乎也是同类。」 闻执:「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邀请我?」 「当然可以。不用理解,我就是在邀请你。」江厌祁朝着闻执伸出手。 闻执没有动,也没有去接,手仍旧插在兜里,他偏了偏头,道:「抱歉,我已经有队友了。」 「哦?这真是让人意外。」江厌祁笑了起来,「看到我把她杀了,你不害怕?你不担心,你的队友哪天也会像我杀死我的队友一样,杀了你?」 闻执道:「他和你不一样。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就像他信任我一样。」 游戏的那头,陆意一直没说话,安静地听着这里的动静。 听到闻执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意微微一顿。 他们其实从来都没有交流过这方面的问题,比如「你会不会背叛我会不会突然杀我会不会在我背后捅刀子」这样的问题。 好像在第一次见到彼此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要彼此全心全意信任。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就像我相信自己不会害自己一样。 很奇怪。但也很幸运,能遇到这样的对方。 江厌祁笑了:「是吗。那我可对你那个素未谋面的队友越来越感兴趣了,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不知道日后的游戏里能不能有幸遇见。」 江厌祁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闻执已开口,声音有些紧绷,「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这是警告。」 「哎呀呀,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只是说说,又不会对他怎么样。」 就在这时,还站着的三个人脚下都隐隐有风开始刮过。 温祈妍看着脚下道:「游戏结束了,要返回电梯内了呢。」 江厌祁站着未动,任由脚下的风越来越大,掀起他银色的衣角猎猎,从头到尾,他都紧紧注视着闻执。 直到闻执皱起眉:「你盯着我看什么?」 江厌祁说:「我在想——你看起来无孔不入。但你的心愿,似乎很有趣呢。」 闻执的瞳孔突然放大。 「你能看得见?」五个字淹没在喉咙里,因为脚下的旋风已经越来越大,向上蔓延,包裹住了每个人,将他们送回了原来该在的地方。 入目的最后,是江厌祁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以及一句放慢的话。 「——真的,很有趣呢。」 第23章 勇气 闻执勐地坐起。 此时他们已经回到了电梯里,眼前江厌祁意味深长的笑已经不再存在,但闻执还是大口地喘着气。他的手抖得厉害。 「闻执,你……怎么了?」 那边的陆意有些担心地问他。 「……没什么。」闻执用手支撑着电梯的把手慢慢站起身来,陆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因为他竟然从闻执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恍惚? 这对于闻执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所以闻执的心愿,到底填了什么? 温祈妍问:「我们第四关游戏,算是通过了吗?」 温祈妍还是不放心:「你确定吗?我怎么没看到电梯门开?」 温祈妍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在两人面前「咔嚓」打开。 透过打开的电梯门,两人只看得见眼前黑乎乎的一片。 第45页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是绝对的静谧。 游戏音自始至终都很安静,没有任何提示音。 前方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温祈妍手抱胸,似笑非笑:「该不会我一走出去,就是下一个张令仪吧?」 闻执冷冷地勾了勾唇:「你会做的事情,就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这么做吗?」 闻执这话其实说得非常不给面子了。 他指的是刚才温祈妍骗了张令仪并害死她的事情。 温祈妍并没有生气,她说:「没办法。为了活下去,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闻执:「你真该庆幸那位哥哥在第二关就已经出去了,不然他大概得拉着你教育上十天。」 ?温祈妍闻言一愣。那位哥哥指的是谁? 林沢川的脸在她面前浮现出了一秒,但温祈妍没觉得林沢川有什么特别的,便甩甩脑袋不再去想。 闻执:「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出不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呢。」 温祈妍想了想,朝着闻执身后走去。 那后面,躺着葛强的尸体。 她把葛强的尸体背起来。 葛强身材高大健壮,温祈妍背得吃力又踉跄。 闻执在看到温祈妍扒拉葛强尸体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了。 投石问路。 他凉凉地道:「不愧是你。活人能利用,死人也能利用啊。真是太会exploit了。」 利用完了活的张令仪,又利用死的葛强。 温祈妍:「哦?exploit?这是夸我会开发,还是骂我太会剥削?」 闻执挑挑眉:「你觉得呢?」 温祈妍把葛强的尸体干脆地丢出了电梯外。 葛强的尸体倒在了电梯外面的地上。并没有像张令仪一样踏空。 温祈妍松了一口气:「看来,第四题是答对了。」 终于可以放心地出去了。 她转头,又看了看闻执,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一句:「你……加油。」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电梯。 此刻,电梯内只剩下闻执一个人。 电梯门缓缓闭合,气氛安静得诡异。 陆意:「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呢。」他双手托腮看着闻执,「你害怕吗?」 感受着脚下的电梯在缓缓上升,闻执摇头,说:「我会活着回来的。」 按照常理来说,五次游戏应该一次比一次难才对。 闻执已经经歷了前四次游戏,分别是:復原魔方、逃离食堂、小学数学题、看守珠宝店。本以为第五次游戏会迎来一场世界观构造庞大的游戏,没想到这次展现在闻执面前的只有两个按钮。附加一个计时器,计时器上显示的是五分钟。 两个按钮一红一绿,旁边还放了一张纸,上面只有一句话:按下正确的按钮,电梯门将打开。 看起来……这道题似乎是要在五分钟之内选择正确的按钮按下。 问题是怎样才能找到正确的按钮呢? 闻执把整个电梯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除了以上的内容以外,没有任何线索了。 简直不可思议。 陆意:「你真的仔细找过了?」 「嗯。」 「没有线索,该不会要凭运气吧?」陆意开玩笑一般道。 「凭运气?」闻执扯了扯嘴角,「凭运气,那不就是五五开?万一运气不够好怎么办?——我可赌不起。我答应了你会活着回来的。」 「是吗……我也觉得,我也不想你冒险。」陆意挠了挠头,「那一定还有什么没发现的线索。可是我看这个电梯里,也确实没有别的线索了啊。」 「让我再想一会。」 闻执难得地感到有些头疼。在之前的游戏里,他向来都游刃有余。别人在战战兢兢绝地求生,而他把绝地求生当成游戏。轻松的样子像降维打击,能把别人气个半死那种。 但是这次不一样。 之前可以通过线索推断破局方法,现在连个线索都没有。 那还玩个锤子啊。 陆意也跟着闻执一起头疼。 眼见着五分钟的倒计时一分一秒地过去,陆意一直背着手在房间里焦虑地走来走去。直到他瞥见倒计时只剩下了一分钟。 妈耶。陆意心惊肉跳。 到现在连个线索都找不到,难道这次真的要完蛋了? 「阿意。」 这时,听见闻执叫他,陆意勐地抬起头来:「哎?」 闻执说:「红色,绿色。你喜欢哪个颜色?」 「非要选的话那当然是红色。绿色?太不吉利了,没有男人会喜欢绿色的。」陆意回答完,才后知后觉地道,「哎?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要靠喜好选择?别呀闻执,虽然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线索,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放弃生的希望啊……」 陆意还在碎碎念,闻执的手指摸上了红色的按钮,轻轻一笑:「是吗。我也不喜欢绿色呢。」 「喂喂喂喂!」陆意真是魂飞魄散,恨不能直接穿进游戏里制止闻执。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闻执已经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仍然是静谧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迎接他们的是未知,是生也有可能是死。 陆意:「现在没有葛强的尸体了,你没办法判断出去到底会不会死了。更何况倒计时还没有停止,闻执你的运气不会真的……」 第46页 不会真的他妈的选错了吧。 闻执轻轻打断他:「我相信我自己,所以,阿意,你也要相信我。」 「哎?可是……」 闻执已经抬脚,走出了电梯门。 「本次游戏参与人数一共五人,死亡两人,存活三人,分别为林沢川、温祈妍和闻执。」 「三人的本次游戏评分与奖励分别为:闻执,sss级,五局游戏破解者,获得『惊悚游戏老卷王』称号,奖励放弃一次游戏的机会。特别备註:与復活一次的机会不同,復活一次视为活着但本次游戏不通关,该奖励在復活一次的基础上,视为该游戏通关。因此,该奖励又名『作死也能赢』。」 「温祈妍,a级,脑洞方法提供者,奖励癒合伤口的一次能力。林沢川,b级,捡漏小能手,暂无奖励,请多多加油~」 林家。 听说林沢川的评分之后,躺在沙发上的林则林顿时笑喷了:「哥,你还老是说我垃圾。真是的,我第一次评分好歹是a嘛。」 评分为b的林沢川脸沉得像锅底一样。 虽然他靠着捡闻执的漏才能从游戏里跑出来这个说法原则上是没错……但是被这么□□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向来一身正气的林大队长感到非常babad! 更何况自家弟弟还在面前叭叭个不停,林沢川大声吼了一句:「也不看看我是因为谁才进的这个该死的游戏?!」 林则故噤声了。 半晌他像一只小狗一样蹭过去,委委屈屈地道:「我错了,哥哥你别生气了。」 「所以,你到底写了什么心愿?」林则故又挑起了这个话题。 他之前就已经问过林则故很多次,这一次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林则故还是赖着不肯说 林则故:「哎呀,哥~!这种事情不是和过生日时对着蜡烛许愿一样嘛,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于是林沢川tui了一声:「狗东西,小时候你的尿布还是我帮你换的,你什么东西我没见过,现在倒知道对着哥哥隐瞒了。」 林则故:「我靠,这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咱们不扯这个不行吗?你不也不肯告诉我你写的什么?哥,咱做人不能双标啊!」 最后,林则故说不过林沢川,只能悻悻闭嘴了。 再说说闻执和陆意这里。 陆意没有参与游戏是听不到游戏评分的。 闻执从游戏里出来时,只看见陆意背对着他,抱着一个抱枕哭得昏天黑地。 仔细听听,还能听见陆意呜呜咽咽地喊:「呜呜呜,闻大佬,你怎么就这么死了……为什么头铁非要赌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大佬也赌不起啊呜呜呜呜……」 闻执:「……」 闻执在陆意身后蹲下,把手捂住他的眼睛。 凉薄的唇轻轻擦近他的耳朵,悄声道:「你猜,我有没有死?」 陆意的眼睛瞪大了:「闻执!闻执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闻执在陆意旁边坐下:「我死了,你会很难过吗?」 「废话。当然会很难过!我刚刚都在想着给你烧上一箩筐的纸钱了。」 「……」闻执的唿吸滞了一秒。他努力地说服自己,陆意是见到自己活着回来太高兴了所以开始说胡话了。 陆意很高兴:「我就说,闻大佬的运气不应该这么差的呀。果然赌赢了。」 闻执:「我不是赌赢的。我是确定自己肯定不会输。」 「……?」陆意疑惑了,「怎么可能?这次游戏分明一点线索都没有给你。」 「没有线索,本身就是一种线索。」闻执说,「这一关游戏嘛,很特别。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什么。」陆意都快要被闻执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给绕晕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闻执解释说:「注意到了么?在第五次游戏里,游戏给了我们一个计时器。一般玩家很容易就被计时器给误导,陷入思维定式,认为答对了问题计时器才会停止。但事实上……」 陆意慢慢地抿起了唇。他似乎有些懂了。 「但事实上,第五次游戏根本没有这么说过。答对了问题计时器也不一定会停止。」 「前四次游戏都有语音提示音,为什么单单是第五局,没有?就是怕玩家太轻易发现这点。第五次游戏本身没有时间限制,但是,『五层电梯』有。」 「所以这一关其实出的题目,并不是要我们选择哪个才是能打开电梯门的按钮,而是,当看到计时器没有停止的时候,你有没有勇气,跨出电梯门?」 「如果没有在『五层电梯』整场游戏结束之前结束这个游戏踏出电梯门的话,大概就是游戏失败了吧。」 这就是「五层电梯」的所有秘密。 说出来其实并不难。 正像数学题一样,「想到了都不难,但想不到就死难死难」。多数人习惯性会陷入惯性思维而已。 但是还有一个迷题。 江厌祁。 「该不会是他有读心术吧。」闻执扯了扯嘴角,回想起江厌祁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他便有些…… 陆意摇摇头说:「读心术不至于。要是游戏曾经赋予了他那个奖励,那他对所有的玩家可就是降维打击了。」 「那么,我想应该是可以看到别的玩家填的心愿吧。」闻执说,「这样的能力很强大,一定拥有过sss级别的评分的人才能够开出来的。如果能看透一个人内心真正渴望什么,那么拿捏这个人就轻而易举了。」 第47页 这在对抗性的游戏里可以说是极大的优势了。 陆意:「你说的是……所以接下来的游戏里,我们不求碰不到江厌祁,只希望这个人不要和我们站在对立面就行了。」 闻执沉默了一会。 他忘不了江厌祁看向他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一面……他从小到大都隐藏得很好,没有人能够透过他强硬无比的躯壳看穿。 江厌祁这个人用了作弊的方法,竟然能…… 只希望陆意不要猜到什么。 闻执看向陆意的时候,发现陆意也抬头看着他。「我……」 闻执动了动嘴唇,有些艰涩地想要说什么,陆意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想说什么吗?不想说就不要说嘛。我们两个之间还需要解释什么?你要是不想说,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说,我就不问。你还不相信我吗?」 说完,他偏过头,狡黠地眨了眨眼。 「好啦,不要搞这些伤感的一套!你从游戏里出来肯定累了吧?我去买菜,给你做排骨汤吃。」 陆意关上门出去的时候,闻执坐在角落里。 家里的窗户半拉,他一半的侧影就落在了暗沉的阴影下。 闻执坐在黑暗中,看着窗外阳光下慢慢走远的陆意,喉结微微地动了一下。 第24章 老人 作为一个单身男青年,不学会自己做菜肯定是不行的。 好吧,陆意摊牌了,单身不是主要矛盾,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穷。 人闻执也单身,人家就能正大光明地不会做饭,毕竟有一百个保姆排着队给他做饭。 陆意在菜市场里和一群大爷大妈奋力地抢夺完新鲜的菜并且与卖菜的唇枪舌剑成功地砍价了五毛钱以后,心满意足地拎着袋子回家。 在拐弯处,陆意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陆意手里拎着的鱼掉在地上,求生欲极强地乱蹦乱跳。 那人头也不回地就要继续往前走。 陆意手忙脚乱地蹲下去好不容易把鱼抓起来,朝着那人吼道:「喂,你撞到了人也不知道道歉吗……哎?」 陆意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了熟悉的侧脸。 那人把鸭舌帽稍稍往上抬了抬:「我们认识吗?」 她不认识陆意,但陆意当然认识她。 她就是上一局游戏里闻执碰到的——诈骗,盗窃,杀人——「十恶不赦」的温祈妍。 陆意含含煳煳地道:「不,不认识。」 温祈妍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遍陆意。 眼前的青年高高瘦瘦,头髮和衣着因为刚才慌忙抓鱼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柔又好说话。 「抱歉把你的鱼弄脏了。你跟着我到我家坐坐吧,我给你抓一条好的来。」 谁敢答应她的要求?陆意赶紧拒绝。 可温祈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笑着说:「别拒绝呀。你怎么看起来对我这么抗拒?来我家坐坐好了。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拿你怎样?」 陆意被温祈妍强行拉到了家中。 温祈妍家住在很老旧的居民楼,乍一看很有危房的感觉,摇摇欲坠的。 屋子里虽然陈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陆意没想到的是,家中还有一个老人。 老人,是盲人,看不见。 「奶奶,我回来了。」 听见温祈妍的声音,老人抬起头,双眼无神。 「回来啦?我怎么听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呢?」 「我在路上把他的鱼撞脏了,我们家的缸子里不是还养了一条么?我拿一条赔给他。」 闻言,老人点点头道:「你去拿吧。对了,你哥哥还没有消息么?」 不知道是不是陆意的错觉,他总感觉温祈妍微微顿了一下。 「奶奶,哥哥都多大的人了,去外面留个学罢了。学业繁忙,很久不打电话回来也是正常的,你就别瞎担心了。我去拿鱼了。」温祈妍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了老人和陆意。 陆意感到有些尴尬,就走到窗户旁,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 老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陆意。」 下一秒,老人的话让陆意大吃一惊。 「你的游戏,玩到第几关了?」 陆意当然知道老人的话并非世俗意义上的游戏。 他看着眼前这个朴素不起眼的老人,再也没有办法把他当作普通的老人了。 「我已经完成了三次游戏了。」 老人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那还挺厉害的。后面的游戏只会越来越难,你要好好加油啊。」 陆意:「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我也是游戏玩家呢?」 每天,每个人都要与无数人擦肩而过,有拎着公文包一脸疲倦的上班族,有戴着红领巾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上学的学生。擦肩而过的人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但你却不知道这些普通人中,有些和你一样,是惊悚游戏的玩家。 老人笑了。 她说:「因为,……我已经通关了啊。」 这句话对陆意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 陆意一直知道惊悚游戏是有尽头的,络腮鬍子曾经告诉过他闯过九关就可以脱离这个游戏,但他从来没想到,真的有人能脱离游戏。 第48页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 陆意的唿吸因为激动有些微微急促了。 这个老人看得出来他是玩家, 那没道理看不出来温祈妍是玩家。 「温祈妍,也知道您曾经是玩家吗?」陆意问。 老人摇头:「我没有告诉她。」 「我有我的理由……其实也不算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我当年填的心愿是,希望能有个孩子陪伴在我身边罢了。」 「愿望,真的能实现?」 「当然可以。被捲入这样的世界本就是超自然力量,那么这种超自然力量帮你实现愿望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吧。」老人说,「总之,在我完成第九关游戏出来后的第二天,我就在家门口,发现了两个弃婴——也就是温祈妍和温岚。 温祈妍你已经见过了,温岚是温祈妍的哥哥。 这孩子很争气,听阿妍说,他靠优异地成绩免费推免到了y国留学,所以一直没回来。」 这样陆意大概就能猜到为什么老人没有告诉温祈妍自己也曾是玩家了。 她希望温祈妍认为自己真的是她的孙女,而不是被超自然力量强行连接起来的普通人。 陆意:「不管怎么说,谢谢您能告诉我这些。」 知道真的有这样一个光明的结局在前方的时候,突然感觉惊悚游戏就没有那样漫长了。 「没什么。小伙子,我看到你就觉得……你这个人也一定能走到最后。我有这种预感。」 陆意笑说:「您对我的评价太高了。」 「我要告诉你一些关于第九关的事情。作为能够脱离游戏的最后一关,它自然有它的特别之处。受到游戏规则的限制我不能向你透露太多,你只要知道,第九关是最难的那一关,它并不是难在思维与线索……大多数人最后都永远地留在了第九关里面。」 陆意不禁感到有些微微诧异。 第九关……竟然如此困难吗? 他还想再细说什么,温祈妍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两个人同时默契地收了声。 温祈妍说:「奶奶,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老人笑说:「在聊你小时候的事情。」 「这有什么可聊的?我跟他也就是第一次碰到罢了。」 陆意看温祈妍手里空空荡荡,问:「我的鱼呢?」 温祈妍:「那个,鱼……翻肚皮了。」 「……」见陆意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温祈妍赶紧解释:「喂!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它就会死嘛。我再给你买一条。」 陆意:「不用了。」 他还不至于小气到一条鱼都要和别人斤斤计较,不过终于见到了一个成功通关的人,也算是意外之喜。 陆意回到家里的时候,刚用钥匙打开门,就看见家中有人。 闻执看向他:「回来了?」 陆意道:「嗯。」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林沢川和林则故。 陆意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唿,林则故已经指着沈重,一脸惊讶地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陆意扬了扬手里的菜:「我……」 林沢川对林则故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激动?声音小一点。」 林则故一边嗯嗯地答应一边声如洪钟道:「陆意,闻执,好啊,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同居的?太不够意思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陆意:「……」 全世界的人都听到了。 最离谱的是他在林则故的逼问下还觉得有点小小的羞涩与惭愧。 ……更加离谱了。 然后闻执就看不下去地站起身来,把陆意一直架到厨房里。 陆意一边迷迷煳煳被他牵着走,一边问:「不是……他们两兄弟怎么会在这里?」 闻执说:「林沢川是因为我在游戏里给他放了水,特意来感谢我的。」说着,他抬了一个东西到陆意手里。 「?这是什么?」 「林沢川送过来的鸡。」 陆意把鸡丢到案板上。 下一秒,他被闻执从背后按着手,压在了桌上。 陆意:「你再不放开我,就没人给你做鸡吃了。」 闻执:「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的只是鸡呢?」 「……」陆意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 但是看着闻执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瞬间觉得,不是闻执这句话有问题,是他自己有问题了。 「好,没你会撩,被你打败了。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现在不许烧排骨汤。」闻执的语气很认真。 陆意愣了好一会才想起闻执这话指的是自己走之前说的「回来给你烧排骨汤吃」。 他哑然:「就说这个啊。」 二 「当然就这个。我请了他们留下来吃饭,但排骨汤你不许烧给他们吃。」 陆意心里想的是怎么连这样莫名其妙的醋都要吃,但他嘴上还是很乖地答应了:「好好好。」 这样的结果就是导致今天的餐桌上绿油油的一排惨绿。 林则故看到菜后,脸也绿了。 「为什么连个肉也没有?没有鱼吗?」陆意很诚实地道:「鱼出师未捷先出了点问题。」 「没有鱼的话,排骨呢?我刚刚看见你拎了排骨回来的。」 「排骨……」陆意刚想着怎么回答,闻执已经接过他的话茬道:「他做的排骨只能我一个人吃。」 第49页 林则故当场心碎:「什么?你听听,你听听,这讲的还是人话吗?我他妈……」 林则故的话还没说完,门铃响了。 林沢川站起身来道:「我离门口近,我去开门吧。」 陆意说:「今天的客人看起来还真多呢。」 本以为就是再加副碗筷的事情,没想到林沢川打开门以后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怎么是你?!」 来人说:「林大队长,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 陆意一听气氛不对,赶紧站起来,看到门口站的人的时候,也愣住了:「是你?」 温祈妍:「嗯,是我。」 她透过陆意看到了身后的闻执,也愣了一秒。 闻执平静道:「又见面了。」 「不是,你俩……」温祈妍指了指陆意,又指了指闻执,「你俩什么关系?都同居了?你俩在谈恋爱?」 「………………」 陆意和闻执谁都没能回答温祈妍这个问题,因为林沢川比较激动:「你来做什么?」 「我来还这位哥哥的鱼啊。」温祈妍一甩手,手中的塑胶袋「啪」地一声落在了陆意手中。塑胶袋是接住了,鱼掉出来了,灵活地在闻执家价值百万(滑稽)的大理石地板上乱窜。 陆意赶紧蹲下去摸鱼,这里当然是字面意义上的摸鱼,他感觉自己今天一天都在摸鱼的路上。 「额……她确实是来还我的鱼。她之前在路上把我的鱼撞脏了来着。」陆意说完,看向温祈妍,「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 温祈妍耸了耸肩:「你刚刚回家的时候,我跟在后面尾随了你,知道你住在哪里以后我才去买鱼的。我可不想被你误认为老赖。」 林沢川:「你这种人还会担心这个?」 「哟,林大队长,」温祈妍转向林沢川,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见我还是这副不甘的语气呢?要是真看我不爽,有种找到杀人的证据把我送进去啊。」 「你!」林沢川被她气得够呛,「总之你究竟有没有杀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温祈妍一点头道:「是吗?我无所谓。既然这里有不欢迎我的人,那我就先走了。两位小帅哥,虽然真心觉得你们很般配,但没想到你们真的在谈恋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那句话温祈妍是对着陆意和闻执说的。 陆意:「我……」 但是好像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 闻执也没说话,陆意觉得他应该是懒得解释。 「我之前就在贴吧上看到有说温祈妍是杀人犯的,她……真的是杀人犯啊。」陆意有些试探性地问林沢川。 其实……他觉得温祈妍不像是杀人犯。 林沢川气唿唿地坐回椅子上,修长的腿叠在膝盖上道:「她当然是杀人犯。只不过很遗憾我们一直没能抓到她杀人的证据,因为她哥哥在极力帮她顶罪。她哥哥的口供和我们掌握的证据能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所以……只能任由她逍遥法外了。」 林则故:「不是,哥,既然你们手中的证据都指向她哥哥,你怎么就认为是她杀的人呢?」 林沢川:「你懂什么?这是做了多年刑警的经验。我敢保证我的直觉绝对不可能错!」 林则故嘟囔:「都说是直觉了还谈什么保证……」 然后头上就挨了暴怒的刑警队长的一个爆栗。 陆意:「所以,她的哥哥温岚不是去y国留学了,而是替她顶罪进了监狱?」 陆意把刚才在温祈妍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所有人。 他并没有说温祈妍奶奶的事情,他并不确定老人家愿不愿意多说,所以直接保持了沉默。 林沢川:「哈。看来这个狼心狗肺的温祈妍在这方面还没有很狼心狗肺嘛。还知道撒个谎安慰安慰家里的老人。」 陆意个人并不贊同林沢川的说法。 他觉得温祈妍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那么坏吧。 距离下一次游戏开始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这几天陆意就赖在闻执家里混吃等死。 闻执是霸道总裁+大忙人,每天不是在看文件就是在对着电脑敲敲敲。 陆意觉得很无聊。 陆意一无聊就开始数闻执窗前珠帘上的珠子,每天数一遍,来回数了三天,数得他快发疯了。 就在今天,陆意数到第998颗珠子的时候,接到了林则故的电话。 林则故这小子向来心直口快,难得这么吞吞吐吐的。 陆意接起电话来的第一时间已经感觉出来没什么好事了。 林则故:「那个,我们学校组织了去孤儿院做志愿者的一个活动……学生由家长陪同着去。你能不能陪我去?」 陆意撇撇嘴笑了:「怎么了,这种事情不应该找你哥哥陪你去么?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你还是说实话吧。」 「哎呀,实话就是……做志愿者是一方面,要顺便把一模后要开的家长会给开掉嘛。」林则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后者才是重点。 陆意瞬间懂了,毕竟都是从高三题海中奋战过来的人:「好傢伙,老实说吧,你考得怎么样?」 「我……我……额。」林则故吞吞吐吐了半天,才道,「其实也不是特别差,就是没有达到我心里的那个预期。」 林则故把成绩给陆意报了出来以后,陆意深深地看了林则故里一眼。 第50页 想不到这孩子虽然在游戏里看起来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现实里还是个学霸。 他几乎要怀疑林则故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了。 「哎呀。我哥一直想让我上京大,但是我这个分数距离京大还是有一点差距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所以,到底行不行嘛,给我一个回答,陆意哥哥。」 陆意被林则故这一句「陆意哥哥」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作为公认的很好说话第一人,他当然答应了。 挂了电话的时候,一旁敲键盘的闻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是谁找你?还叫你陆意哥哥。」 陆意都好奇了:「就算电话漏音吧……漏音这么多你就听见这一句?」 然后陆意便笑得很猥琐:「还是你只在乎这一句?」 闻执斜睨了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陆意把林则故拜託他的事情同闻执讲了 闻执说:「去呗,反正你现在整天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陆意当场不乐意了:「什么?你这话是嫌弃我是无业游民了是吗?你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 闻执「啪」一声把正在看的文件合上,在陆意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你哪里听出来我嫌弃你了?我是看你每天就只和我待在一起,快发霉了。」 陆意双手托腮,一脸纯真地眨着眼睛看着闻执:「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快发霉了?我明明乐在其中好不好,闻哥哥~。」 「………………」闻执盯着陆意亮闪闪的大眼睛,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无语,他艰难地移开眼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电脑上。 陆意却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闻哥哥,我整天就赖在你这里蹭吃蹭喝,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闻执头也不抬地说:「嗯对,我就是觉得自己被你占便宜了。」 下一秒,闻执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一双手从后面搂住了,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贴上了他的后背,语气带着一点矫揉造作的暧昧:「那你占回来呀。」 「……」闻执有些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试图把陆意不规矩的手拿开,「喂,你别闹啊,我还要工作…我真的在视频会议。」 陆意知道,但他不怕:「你不是开了静音么?」 「是。但……我摄像头没关。」 「我靠!!!!」 这下发疯的是陆意了。 他一个打滚从闻执身上爬开,嗷嗷乱叫:「什么,什么?!你没关摄像头,那我岂不是直接社死了啊啊啊啊啊!!」 此时,闻执手下无数员工在电脑的屏幕前。 员工们下巴都快掉了。 键盘噼里啪啦一阵响,不是社畜辛苦工作的声音,而是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闻执工作的时候一直很严肃,所以,就算宋闻执又高又帅身材又好又有钱,也没有多少女人敢对他这朵高岭之花动心思。 就是因为闻执不正常地寡惯了,大家都传闻:他是不是对谈恋爱根本没那心思? 结果,众人都清楚地看见,刚刚视频上探出了一个男生的头。 还用手摸闻大佬的腰。 还跟他撒娇。 众人:哦~~ 原来闻大佬不是根本没那心思,人家早已金屋藏娇,事业感情双丰收——喜欢的还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 第25章 解答 陆意真的觉得自己脸都快丢光了。 这种社死的尴尬一直持续到他见到林则故的时候。 林则故这孩子唯恐陆意不来,一直蹲在教室门口等,看起来像一只没人要的可怜巴巴的小狗。 陆意走过来,顺脚踢了踢他的帆布鞋:「这么害怕做什么?我答应了你会来,那就肯定会来嘛。要说害怕,玩瞒天过海应该害怕的人是我吧。」 林则故笑嘻嘻地说:「不会呀。陆意你在游戏里都这么聪明,现实里一个小小的角色扮演能难倒你什么?记住了,你今天不叫陆意,叫林沢川。」 角色扮演其实不难,就是稍微有些尴尬。 因为班主任看着陆意说:「哎呀,你就是林大队长吧。」 「额……」林则故在旁边疯狂地掐着陆意的手心。 陆意立即说,「是,我是林则故的哥哥,来参加孩子家长会的。」 「看您身材纤细,可真一点看不出来是那么厉害的刑警呢,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是,是。」 他并不是林沢川,只是顶着林沢川的名字,林沢川风评被害。 班主任又夸了林则故几句,说林则故是年级前六希望能看到更大的进步之类的话,好不容易熬到家长会结束,两人前往孤儿院。 林则故:「我现在一听到孤儿这两个字都浑身不舒服,总是能想到桑塔莎修女。」 当时「天黑了」那个游戏,他们的游戏身份是作为那个世界的孤儿的。 陆意说:「不要ptsd。这是现实里的孤儿院,放心好了。」 现实里的孤儿院任务就正常得多,他们只要去陪伴孩子一个下午就行了。 陆意还买了一些水果和玩具,作为孩子的见面礼。 孩子们嘛,看到礼物都很开心。 唯独有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一直缩在角落里。 见陆意和林则故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看。 第51页 林则故蹲在那个小孩子面前:「你怎么不笑呀?是我们带来的礼物你不喜欢吗?」 小孩子没有说话。 一旁的护工笑着解释道:「你们别多想,小华这孩子没有不开心的意思,你们能来他们也很开心的。只是他和这里面大多数的孩子都不太一样……」 「怎么不太一样?」 护工看了小华和其他孩子一眼,压低了嗓音说:「那些孩子大多数是弃婴,一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所以也对父母没什么感情,更没有自己是被谁丢弃了的概念。但小华不一样……小华的母亲生他时大出血死掉了,他的父亲又在半年前被人杀死……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过去的事情已经有了记忆了,所以小华自那件事以后就一直沉默寡言。」 说到一半,护工看到了陆意胸前戴着的工作牌,奇怪地道:「咦,您就是林沢林吗? 那您不就是负责小华父亲那个案子的吗?您是忘了这个案子吗? 「额……没有没有,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陆意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眼光瞥见林则故在掌心写字提示,赶紧道,「对,我当然记得,苗小华嘛!这孩子怪可怜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时,小华突然看向几人的身后,露出了几人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妍妍姐姐!」 小华迈着短短的腿跑了过去,一把扑进来人的怀里。 来人抱起小华颠了颠,笑说:「小华又重了啊,看来最近过得不错。再长大姐姐都要抱不动你了。」 夏天的风吹起她鬓角的髮丝,陆意看清了来人的脸,惊讶地道:「温祈妍?」 温祈妍看见陆意,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陆意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作牌,又指了指林则故。 温祈妍的视力很好,她看见那工作牌上写着林沢林的名字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轻轻扯了扯嘴角:「也幸好不是他亲自来,不然看到我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陆意:「想不到原来你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温祈妍闻言冷笑一声:「什么?可笑死我了,这个词还能和我扯上关系?别开玩笑了。」 她似乎不想和陆意两人多说,抱起小华就转身走了。 护工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说:「要说这温小姐,对小华可真是好。来探望孩子的志愿者很多,但像温小姐这样的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她每个月都会给小华一笔单独的抚养费,还经常寄吃的穿的来。我们都建议她这么喜欢小华何不办理领养手续,但她又不肯,可真是奇怪。」 从头到尾,林则故都没有说话。 直到两个人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林则故才说:「……真奇怪。我哥不是老说温祈妍是杀人犯嘛,我哥一直觉得温祈妍杀的人正是小华的父亲。」 陆意:「小华是因为温祈妍才失去了父亲?」 林则故点点头:「嗯,是的。不过我哥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因为并没有找到温祈妍犯案的证据,闭合的证据链指向她的哥哥闻岚,所以进去的人就是温岚。这件事情除了警方内部没人再知道,小华也以为是温岚杀了他父亲。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不知道的是,温祈妍竟然对小华这样好……是因为愧疚吗?」 陆意听完,有些感慨地摇摇头:「能狠心杀人,却又感到愧疚?有的时候人还真的是很奇怪呢。」 林则故沉默一会,笑了:「确实。现在说要我杀人,我肯定觉得这种事情自己干不出来啊。但是也不好说。万一哪一天有人要害我哥哥,我说不定也会手染鲜血呢。」 林则故见陆意一直不回答,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看,有些奇怪地要回过头去:「你在看什么?怎么……」 「不要回头,则故——」 陆意立即大喊,但是哪里还来得及,一辆车朝着林则故就直直地撞了过来,林则故傻眼了。 但是情况如此危急,谁也来不及去救他了。 所有人都以为一场悲剧要发生。 就在瞬息之间,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几乎是从天而降,擦到了林则故的身边。 只听「咣」的一声,惊天动地。 那辆撞过来的车子,变形了。 人却毫髮无损。 简直是神迹降临。 江厌祁从林则故身旁站起,拍了拍有些沾到灰的衣角,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死里逃生的林则故回答还有些结结巴巴。 林则故问陆意:「你刚才是在看他么?」 这个他指的是江厌祁。 没说错,刚刚陆意确实在看江厌祁。 这个世界也真是小,在这里都能碰到在游戏里曾经遇到的人。 江厌祁闻言看了陆意一眼,挑起眉:「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这位帅哥,我们认识吗?应该之前也是没有见过的吧。毕竟如果见过你这样的帅哥,我不可能忘记呢。」 是的。碰巧玩到一局游戏里的是闻执和江厌祁,江厌祁当然不认识陆意。 陆意抿起嘴,本想回答「不认识」,没想到江厌祁盯住了他的左手中指。 「唔——这枚对戒,原来你就是他的队友啊。」是对戒。 江厌祁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这个青年。 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瘦瘦高高的身材,除了好看一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第52页 不知道那大佬选他做队友是看中了他什么。 陆意看着江厌祁:「你怎么会知道这枚对戒的作用?」 江厌祁偏了偏头,笑说:「怎么。知道,很奇怪吗?」 「就算不提这个,」陆意朝着江厌祁走近一步,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以为我刚才没有看到吗?」 「……刚刚那辆车朝着林则故过来的时候,你明明还在马路对面。 这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做到能在一秒之内过来的?」 「更何况……你只用一只手就推开了那辆车,只不过推了一下而已,车都变形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应该拥有的能力。 江厌祁笑了起来。 「这样不太好吧,小帅哥。我可是救了你的朋友,你跟盘问犯人一样地盘问我,这真的好吗?」 陆意:「只是你所有的话都充满了漏洞。这是在游戏外,就算有什么奖励,在游戏外也不应该还能发挥作用。」 江厌祁微微一笑:「感觉很敏锐呢。瞒你也没必要,反正大概你很快也会猜到。那好,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那个世界的人。或者用你们地球人的说法,叫什么来着——嗯?npc?虽然在我看来,你们才是npc。既然是npc,那么有一些你们没有的能力不是很正常么。」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陆意还是心里一惊。他上前一步,抓住了江厌祁的领口。 陆意比江厌祁稍微要矮一点点,但这不影响他揪住江厌祁的领口气势汹汹地逼问。 「这个游戏是你们创建的?你们到底有什么图谋?」 江厌祁笑着后退一步,轻轻挣开陆意的手:「原谅我无法回答你。不过不是我不想回答你,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从我有意识起,我就存在于游戏当中。看着无数玩家进来又出去——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死了。」 「比如小芸?」 「小芸是谁?」 江厌祁的态度比陆意想像得还要凉薄。 他想了半天,才道:「哦,那个女的呀。当npc当久了也挺无聊的,有的时候就假装成玩家玩玩罢了。——不是我说,就小芸——哈哈,没有我在的话,她根本玩不到自己的第四关,在前三关就已经死了吧。」 江厌祁本以为陆意会喷他狼心狗肺,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陆意什么都没有说。 这让江厌祁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趣。 出乎江厌祁的意料,陆意说:「我有一个问题。」 江厌祁:「你说吧。」 「作为一个npc,在游戏里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没有一种担心?」 「什么担心?」 「或许哪天,自己会对谁感兴趣也不一定呢。」 闻言,江厌祁愣了一下。不过几秒之后,他便耸了耸肩:「哈,不是……怎么可能?我看你们,就像看一种——怎么说呢,低等生物?你和闻执之类的,充其量也就是比较聪明的低等生物——但还是低等生物。虽然说出来可能比较难听,但,作为能轻易抹杀你们生命的一种存在,我们就是高等文明。我们看你们就像看史前文明一样。就好像,你们会对小猫小狗产生感情吗?」 他耸耸肩膀,像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了。 陆意凝神看了他几秒,也笑了:「这可不好说。」不过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 「你是能看到每个人的心愿吗?」这个问题憋在陆意心里很久了,「我以前以为你的这项能力是sss评分的奖励,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了。」 「当然不是,我能看到是因为我的身份嘛。不过有的时候看看你们这些人的心愿也觉得感慨,会很明显地发现不同人的追求相差太多,就比如你那位队友……」江厌祁说到这里紧急住了口,诡异地笑了一下,「糟了,说太多了。泄露这个有悖我的职业操守。」 「不过——小帅哥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似乎要进入下一场游戏了。」 「?」陆意一愣,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喂,不是,不能这样吧……我还在大街上,直接这样失去意识不会被车撞死吗。」 陆意的身子倒下的下一秒,江厌祁已经身形一动迅速地搂住了陆意的腰,像扛大米一样把他扛在了肩上,然后嘆了口气:「人类就是麻烦。」 一旁的林则故已经完全看呆了:「……」 此时,温祈妍坐在单槓上,托着腮看着小华一个人开心地玩着滑滑梯,乌黑的眸子有些放空。 可能是人年纪越大就越爱回忆往事吧。 她在小华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经无忧无虑地开心过。 直到小华开心的声音响起:「沢川哥哥!!你来啦!!」 林沢川只是陪一个同事来小区附近取证,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见了小华。 小华是他手下一个案子里面留下的小孩,爱心泛滥的林大队长一直对小华心生怜惜。 他抱起小华笑道:「你怎么不在院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干嘛?」 温祈妍长腿一伸从单槓上滑下来:「是我带他出来的。」 林沢川一看见温祈妍就来火,不过在发火前他还记得把小华放下来,让他到别处去玩。 下面的谈话尺度太大了,对小孩子成长不好。 第53页 林沢川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明明杀了人家父亲,还想着陪人家玩?你真有那么好心?」 温祈妍歪歪头:「喂,不是吧,林大队长,每次见了我都是这一套话,能不能来点有新意的?」 温祈妍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打火机,灵活地掏出一根烟点上。 她十指纤长,夹着烟的样子美极了。 「唿。」她朝着林沢川轻轻的吐出一口烟,挑衅一般。 林沢川立即弹开:「喂,你!!你这个女人……」 温祈妍笑:「你现在没穿着警服,难道要告我袭警吗?不过也就是再跟你走一趟,局子我反正已经蹲惯了。」 跟小华在一起的时候不能吸菸,她菸瘾大,都快憋坏了,好不容易能逮着个机会,温祈妍无视了林沢川愤怒的眼神,又坐回单槓上。 林沢川:「我一定会找到你杀人的证据!我看你到时候怎么面对小华!」 温祈妍耸耸肩道:「随便你。」 林沢川心道这个女人简直是油盐不进,又何必再与她对牛弹琴?正好同事发了信息让他过来一趟,他恨恨地瞪了一眼温祈妍,便转身离去了。 温祈妍坐在单槓上,烟雾缭绕,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她长相偏清冷,黑长直,又爱穿长到脚踝的白裙子。 旁人第一眼见她完全不会感觉她是个坏人,可她偏偏就是个坏人。可笑。 烟雾中,温祈妍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 本以为是林沢川去而復返,她笑着说:「还没完呢,林大队长?」 结果定睛一看,眼前这人肩上扛着的这人她认识,是陆意。 来的这人她也认识,五层电梯第四层遇到的扮演小芸丈夫的人。是那个玩家吧? 出了游戏看他长得也不错,就是肤色有些太苍白了些,不太健康。 没想到出了游戏竟然遇到了。 温祈妍问:「陆意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他进了游戏罢了。等会我把他送回家。」对于江厌祁来说,沿着一个低级生物的气味摸清楚他的家不是什么难事。 温祈妍愣了愣:「哈,原来他也是玩家啊。我还以为他只是在和闻执谈恋爱。」 江厌祁:「是玩家,他们两个是队友。」 「队友?我真不相信在这种游戏里面做队友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 「葛强和张令仪,你还没看出来吗?」温祈妍刚说完,想起江厌祁不知道这两人,于是改了口,「反正,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两人之间互相的信任。」 江厌祁觉得好笑:「小小年纪,怎么就这样悲观?不如你和我组个队?」 温祈妍冷淡地盯了江厌祁一眼:「我又不是有病,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小芸。」 江厌祁一点也不心虚地笑:「那怎么能一样,你可比她聪明多了。」 「总之,免谈。」温祈妍说着,从单槓上滑下来,走了几步,又转身对着江厌祁道:「别跟着我!」 回头的瞬间,温祈妍愣住了。 因为江厌祁已经不见了。 这四下没有任何遮蔽物,就这么几秒的瞬间,那人是怎么做到就这么消失不见的?好像人间蒸发。 # 医院惊魂夜 第26章 护士 陆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等了半天没有惯例的游戏提示音,陆意坐起来打量着四周。 这就是一间医院的病房。 除了他的床以外,病房里还有两张床。 陆意掀开第一张床上的被子时,发现里面躺了一个黄毛青年,造型特别杀马特那种,浑身上下都是破洞,嘴巴大张睡得正香。 之所以知道那黄毛是睡着了,是因为黄毛的唿噜打得震天响。 在这样的环境里面都能睡这么香也是人才。 陆意哭笑不得地把黄毛拍醒。 黄毛睁开眼睛的瞬间「嗷」了一声:「啊,又进游戏了啊?」 陆意:「游戏里还敢这么睡?」 黄毛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害,进游戏前正在做那事,有点累嘛。」 陆意:「哪事?」 「哎呀~就是那事,那事嘛。」黄毛做了一个动作。 陆意懂了:「……」 「你几岁啊。」 「人家十八岁嘛。」 「……」现在十八岁的小青年感情经歷都比他要多了,想到自己还是一张白纸的陆意嘆了一口气。 然后,陆意就掀开了第三张床的被子。 「诶呀我滴妈呀。」黄毛一见那床上的形容就惨叫起来,简直是花容失色,立即躲在了陆意后面。 与黄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意的平静。 陆意淡淡道:「不就是个死人吗?进了游戏这么久没见过死人?」 ……废话,当然见过死人!可是你这个死人,也有些太惊悚了吧! 那死人仰面躺在床上,整个头都被砸烂了,血肉模煳,张着黑洞洞的几乎掉光了牙齿的嘴,口腔里还沾着发黑的血液。 陆意认真地看了一会这个死人。 黄毛:「……」这像在看工艺品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啊? 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陆意把手伸进了那个死人的嘴巴里。 陆意一只手把那个死人的身体给直起来,另一只手费力地从口腔伸进去摸了摸。 第54页 喉咙和食道有些窄了,挤进去有些难,不太好掏。 陆意摸了半天,果然摸到了一个东西。 见陆意真的掏出东西来以后,黄毛看向陆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样一个面不改色直掏死人身体的人,他妈的明明比死人还要可怕啊! 陆意掏出来的东西有两样。 一个是一张纸,一个是一把刀。 纸上写着的是这次游戏规则:欢迎来到本次游戏「医院惊魂夜」。你们需要做的就是逃离这座医院。 这次的游戏规则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了,连游戏参与人数都没有说。 另一把刀看起来虽然只是简单的匕首,但是上面还挂着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对这把刀的说明:亲,这把刀是来自地狱的刀哦~不仅可以杀人,也可以用来杀鬼。不过只能杀一个人/鬼,请谨慎使用! 陆意用指腹把这把匕首勾起来,挑着刚在指尖把玩了几圈,黄毛已经捂着脸蹲了下去:「嘤嘤嘤,哥哥不要杀我!」沈重:「……有病?」 既然这把匕首又能杀人又能杀鬼,用它来杀人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病房的门是关着的。 陆意靠近门,把头凑近门上方的透明窗户看了一眼。 黄毛也紧跟着要去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把黄毛吓得魂飞魄散,后退一步喊了一句:「妈妈妈妈妈妈呀!这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陆意:「都这样了还能是活人吗?」 没错,走廊里有一个穿着护士服的护士。 但是她的四肢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弯曲着,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呈现出被焚烧后的诡异的焦黑色,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僵硬的骨骼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她在一间一间地查房。 「怦」一声,把门几乎是砸开。陆意的眉毛皱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护士一把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揪了出来。应该是哪个倒霉的玩家。 那个男人在护士的手里拼命地挣扎:「啊啊啊别杀我啊!」 但是没有用。 护士的十指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嘴里呵呵地笑,眼里闪动着猩红色的光。 只听「喀嚓」一声,那个倒霉的男人就在她的手里永远地低下了头。 这还没有完。那护士拎起男人的一条手臂就开始啃了起来,血肉横飞,咀嚼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黄毛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刚要叫出声来,陆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强行把他压回去。「这个护士在一间一间地查房,马上就会查到我们这间。快点躲起来。」 「躲、躲到哪?」 「衣柜里,床底下,随便你。」 「可是、可是她要是翻箱倒柜怎么办?」 黄毛还有一百个问题,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听见护士死亡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了。 黄毛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进了衣柜里,啪一声关上柜子,顺便把衣柜外面的锁拿上,在里面战战兢兢地把门反锁上。 整个病房,只剩下陆意一个人。 外面,护士已经开始撞门了。长长的指甲在门上乱抓,发出难听的吱呀声。 陆意默不作声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轰!」 门终于被打开了,焦黑的护士走了进来,发出难听又尖利的笑声,十分兴奋的样子。 病房内空无一人。 护士开始在病房里慢慢地走,然后,停在了衣柜前面。 她用指甲慢慢地敲着衣柜的门。 里面呆着的黄毛大气也不敢出。 「哐!」 「我的妈呀!!操!!吓死!!」直到黄毛情不自禁地惨叫起来。 这怎么能怪他?!那怪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他在里面躲得好好的,突然一根手指伸了进来,硬生生把衣柜的铁皮门给凿穿了,黄毛看着离他胸口只有2mm的染血的指甲,完全笑不出来。 护士听见了黄毛的惨叫声,更激动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力大如牛,竟然抱着衣柜就开始摇晃,黄毛在里面被摇得眼冒金星。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救命啊啊啊啊啊!!」 「嗷!!」 一滴血液飞到了黄毛的脸上,想像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 黄毛犹犹豫豫地睁开眼睛一看。 他并没有看见,陆意突然从天花板上跳下来,手上拿着那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那护士的后背。 是的,刚刚陆意一直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挂在天花板上,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哧——」发黑的鲜血喷了出来,剧痛让护士更加疯狂。 陆意原本跪在她的身上,竟然被力大如牛的护士给掀翻过来,压在下面。 眼见护士的牙齿就要咬来,陆意赶紧抬起匕首塞进护士的嘴里:「乖乖,别咬了。」 护士:「?」 陆意曲起腿,一脚踹在护士的肚子上。 嘶,这护士的肚子是钢铁么,陆意觉得自己的腿一阵发麻,都快要断了。 护士被沈重一脚踹翻,滚了老远,匕首从她嘴里掉出来,掉在一边。 陆意迅速滚过去一把捡起匕首。 护士被陆意一脚踹得直接与黄毛四目相对。 黄毛:「……额,hello,你好啊。」 但护士丝毫没有要与黄毛友好交流的意思,一把掐住了黄毛的脖子,黄毛被勒得都要翻白眼了:「咳咳,操……陆意你能不能换个地方踹。要被你坑死啊……」 第55页 护士的手逐渐收紧,黄毛口吐白沫。他觉得自己要失去意识了。 就在这时,陆意扑过来,双手抓着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入了护士的心脏。 第27章 火灾 护士死了。 在陆意的刀下,她的身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养分,变成一具缩水又干巴巴的干尸,呈现干枯的黑色,看起来非常狰狞。 陆意松开手的时候,那把匕首在他的指间化成了一道烟雾便随风飘去。 这把匕首已经杀过鬼了,失去了它的用处。 陆意向后屈腿,因为剧烈的运动,他的心脏狂跳个不停,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没想到这一次游戏刚开局运动量就这样大……不过陆意更关心的还是闻执在哪里。 他们是队友,闻执一定也在这个游戏里,之前开局就能见到彼此,但是这一次没有。 最让陆意着急的是,他本想用对戒,但是喊了闻执几声以后,竟然发现那头没有反应。 要不是太清楚闻大佬是什么水平,陆意简直要怀疑是不是闻执开局就被那个乱杀的护士给带走了。 黄毛躺在地上,半天才恢復了意识,赶紧手脚并用地爬到陆意旁边,星星眼ing. 陆意这个人,竟然敢徒手单挑护士,关键还单挑赢了!!简直是大佬!!大佬的大腿还不赶紧抱??他又不是傻!! 「大佬,我们现在,怎么办?」黄毛的语气透露出一丝讨好。 陆意从地上爬起来:「当然是出去。」 不再管黄毛,陆意直接拉开了病房的门。 外面不寻常地安静,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刚才那护士爬行留下的血迹。 「我知道要出去,可是我们要去哪里?」黄毛赶紧跟上。离陆意太远了他感觉不安全。 陆意说:「随便找一间医生的办公室,能够找到一台电脑就行。」 病房门口有整个楼层的平面图,所以陆意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了一间医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陆意想要的电脑。 陆意开机的时候,黄毛赶紧凑在他旁边:「你要找什么?」 「刚刚我在那个病房看见医生服上写着这家医院的名字,我要搜索一下这家医院发生了什么。」陆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百度,把医院的名字敲了进去。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这家医院真的发生过意外。 2018年的6月7日,这家医院曾经发生过火灾。 陆意拉动着滑鼠一路看下来。 火灾起因是因为两个小孩子恶作剧,拿火柴模仿某部动画片里的行为,结果正好碰上电路板老化,最后引起了一场要命的大火,几乎烧了整个医院,死伤不计其数。 这两个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一死一伤。 黄毛看着电脑屏幕上这两个小孩子的照片,感慨地道:「我的妈呀,这哪里是小孩子,这简直是恶魔。」 陆意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道:「6月7日。这不仅仅是当年那场火灾发生的日子,也是今天的日子。今天是2021年6月7日。」 「当年那场火灾发生时间是在晚上9点左右。现在是4点45分。如果我们不在9点之前逃出医院,当年的一切大概就会重现了吧……然后我们就会死。」 黄毛一听就咂舌:「纳尼?那还得了?」 陆意:「这里的医院的顶楼五楼,我们一层一层地下去看看。」 黄毛现在已经什么事都听陆意的了,立刻走在了最前面,就怕自己不积极陆意就不带他飞了。 走了几步却发现陆意不在,黄毛回头才发现陆意慢悠悠地刚从办公室里出来。 黄毛看见了陆意在往口袋里塞东西,好像是一张纸:「你塞了什么东西?」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两人乘坐电梯下了第四层,电梯门刚一打开,就跑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心急火燎,好像后面有狼在追。 男的抢先开口道:「快快快快快关门!!!」 黄毛还没反应过来:「急什么啊?关什么门,我们正要去第四层——」 很快黄毛就闭嘴了。 因为他看见了电梯外门口,有一个血肉模煳的身影在追来。 虽然只是瞟了一眼,但是黄毛已经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追来的那一个肯定不是人了——她的肚子被横着剖开了好大一条口子,肠子拖落在地上,被她一脚踩扁,落了一地花花绿绿的东西。 「关关关关关关门门门门!!」这下不需要那个男人说什么,黄毛已经拼命地按了关门键。眼见那肚子破了的女的离电梯里的几人越来越近,因为恐惧,黄毛按关门键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关门键按坏,门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直到陆意看不下去地嘆了一口气,一把把黄毛往后一拉,刚刚黄毛的衣服夹在电梯口,电梯感应到有东西一直没能关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咣」一声,那女的的手已经伸了进来,被电梯门狠狠夹住。 尖利的指甲离站在最边上的黄毛只有几毫米,给黄毛差点吓尿。 男的立刻要去按三楼的按键,女的赶紧按了五楼的键:「不行不行……我刚刚从三楼上来。三楼有东西……」 陆意:「有什么东西?」 「有一个长得很可怕的女的在走廊里游荡……」 男的说:「长得丑你就怕了?那个刚刚长得是不错,但她在追杀我啊!长得丑你怕什么?真无语。」 第56页 「不是不是,她……她不是长得丑。甚至她还长得挺漂亮的。但……」 女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让男的有些厌烦。 陆意却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塞进去的那张纸,指着上面的一个人对女的道:「三楼的是不是这个人?」 女的瞟了一眼就说:「对对对。虽然她现在长得比较可怕,但是我能确定,原来的她就长这样。」黄毛看向陆意的眼神已经可以说是崇拜:「不是吧,大佬,你都没去过三楼就能知道那里的怪物长啥样了?」 陆意说:「这是我刚刚在医生办公室里列印出来的那场火灾里死亡人员的照片。看来这场游戏里的鬼都是火灾中死亡的人员了。」 男的插话道:「不错。刚刚追我的那个破了肚子的女的,也在这上面。不过你刚刚说什么——游戏?」 这下轮到陆意、黄毛和那个女的一起吃惊地看向了男人。 黄毛道:「你不会是第一次进游戏吧?」 男人:「啊?什、什么游戏?」 黄毛说:「看来你是第一次进游戏啊。那你也太惨了,第一次进游戏就碰到这么难的本。我都是第五次进游戏了才碰到这个。」 女的也说:「我叫落落。这也是我的第五次游戏。我以为都到第五次游戏了,应该没什么新人了,没想到还有新人……」 黄毛就开始向那个叫李昂的男人开始科普游戏的机制。 从头到尾陆意都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新人? 这真的……有些反常。 都到第四、五局游戏的难度了,游戏不至于会直接让一个新人进这种游戏。 陆意暂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于是再回到本次游戏上来。 医院一共有五层。 逃离医院的话,只要从第一层出去就行了。 但是以他们刚才的遭遇来看,估计要下去没那么简单。 四层有李昂碰见的破了肚子的女人。 三层有落落碰见的可怕的女人。 稍微处理不好就是个死。 落落开口道:「哦,对了。我刚刚在三楼碰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怕得要死,就乘电梯到了二楼。但是二楼……二楼非常非常热,热得反常。 我害怕游戏又要出什么么蛾子,就又乘电梯到了四楼。」 在四楼,落落碰见了被破肚子的女人追得快没了半条命的李昂,两人一起绝命逃亡。 陆意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那么二层也有古怪了。 玩家要跑到一层才能逃离医院。 但四层、三层、二层都有危险。 作为一个开局就在五层·如果要下去就得一併把四三二的危险一起解决。 比只要解决二层一个危险的落落倒霉一百倍,同在一个游戏却得挑战地狱难度的,倒霉蛋。 陆意表示:游戏总是想让我死,我早就已经习惯。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古怪。 五层??竟然没有危险??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能说还有什么危险在五层的他们都还没发现。 李昂刚刚按了五楼的按钮,电梯开始往上升。 落落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这个女人的手还夹在电梯里……」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电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上升,过了两层的连接处,女人的手被直直地切断,隔着电梯门,电梯内的几人都听见了破肚子的女人因为痛苦发出的嚎叫声。 她的手被从手腕处齐齐切断,黑色的鲜血飞出来,溅了站在最前面的黄毛满头满脸,于是黄毛叫得比落落一个女人还要响了。 那断手被割断,却还有生命一般,径直飞到了李昂的脸上,狠命地抠着李昂的脸皮,像是要把他的皮给活生生抠下来一样。 李昂的惨叫声响彻电梯。 第28章 猎物 等陆意好不容易把那只断手从李昂脸上取下来的时候,李昂已经是满脸血污,捧着脸惨叫连连。 再慢一点,他的整张脸皮都要被这个断手抠下来了。 陆意用力地捏着那只断手的五根手指,那断手一时间无法再作妖,只能安静下来,终于有了一只断手该有的安静样子。 李昂见陆意捏着断手,好不容易才有了底气,狠狠地踹了那断手一脚:「妈的,什么玩意儿?操,差点害死老子。」 「我倒是好奇你和这断手有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它就逮着你不放呢。」 「……」李昂大惊,看向陆意。 却见陆意捏着断手,嘴角微微地上扬,毫不迴避他的眼神,仿佛真的只是开了一个无谓的玩笑。 「……我不知道。应该只是巧合吧。」李昂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陆意笑:「我想也是。」 见陆意没有再多问的意思,李昂终于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隐藏得很好,眼前这个看起来这么年轻的毛头小子能发现什么? 此时,电梯终于到了五楼,门在五楼打开了。 黄毛说:「五楼好像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先去五楼商量一下对策吧。」 没有人提出异议。 毕竟目前来看,没有人再敢去低一点的楼层送人头了,这已经是最保险的方法。 陆意重新回到了五层的医生办公室。 第57页 第一件事,他先找了一个小柜子把断手装了进去干脆地锁上,以免断手再作妖。 第二件事,他想在电脑上查找更多关于死者的内容。 陆意无形之中已经已经成为了领头的那个,后面三个人像小弟一样毕恭毕敬地跟着他,这行头看起来一时有些。 陆意正在开机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金黄髮男人?很高很帅但不太爱与人交流的那个?」 所有人都摇摇头。 陆意在五楼没看到闻执,四楼、三楼、二楼现在也问不出什么来……他咬着下唇有些担心。 闻执到底去了哪里?他不会出事了吧? 第一次在游戏里与闻执分离这么久,向来脾气很好的陆意难得感到有些暴躁。 于是他看向另外三个人就有些不顺眼了:「你们别呆在我旁边,也去找找线索啊。」 唉。真没用,不催就不动,呆在他旁边跟小鸡找妈妈似的。 要是是闻执,一定能发现比自己更多的线索。 另外被迁怒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三人:「???」 为什么为啥刚才还脾气很好的大佬突然就嫌他们烦了? 他们做错了什么? 而陆意正对照着刚才自己打出来的纸思索。 根据死者名单来说,李昂在四楼遇到的那个破肚子的女人叫苏宛。 陆意在医院系统里输入苏宛的名字,发现这个女子才十八岁,还是很年轻的年纪。 医院发生火灾那天,她来医院做的人流手术。 ——人流啊? 别不是被什么男生给骗了吧,虽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单纯好骗。 从手术记录单上可以推断,苏宛到医院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一点左右。 陆意在电脑上调出那个时间段的监控来,刚看了没多久,突然听见办公室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落落也听见了。 她站起来说:「是李昂吧。他刚才出去去洗手间了,不赶紧进来,还在外面磨蹭什么呢?」 落落说着就打开门往外走去了,只是没走几步,还在办公室内的陆意和黄毛就听见她的一声尖叫。 两人迅速走出去。 只见落落吓得跌倒在地上,伸出去的手战战兢兢地指着前方。 只见前方立着一个浑身焦黑的男人——陆意认出来这也是火灾中身亡的一员,这就是为什么他每走动一步,身上焦黑的皮肤组织就随着走路的动作纷纷扬扬往下掉,露出大片大片的红色。 他手里拿着一把沾满了血的刀,正追着李昂乱跑。 李昂一边跑一边惨叫,场景看起来恐怖中又带着一丝搞笑。 五楼的危险——终于出现了。 等等,有杀气—— 陆意敏感地感觉到头顶有一阵风略过,赶紧后退一步,一把银色的大刀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落到地上。 被烧焦的男人只是第一个危险。 现在,最大的危险,终于登场了。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漆黑如夜的黑袍,戴着一张鬼脸的银色面具,只露出线条好看的嘴巴和尖尖的下巴。 不得不说,这个反派气场还是很帅的。 见第一刀没有砍到陆意身上,那人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个弧度,从地上把刀拿起来。 那刀落下的地方留下了好大的一个坑,要是落在人身上,那人可得是当场就没了。 观战的黄毛不禁抖了抖:陆意妈妈,我害怕。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陆意转头对着黄毛和落落说:「你们还不跑?等着被砍死呢?」 那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开始逃命。 那黑衣人也没有去追,只是转身看着陆意,开了口。 「有趣。为什么,不自己逃?」 他的声音沙哑,却又有些异样的熟悉。 陆意说:「我可不是圣母。不过,留着这几个炮灰的命,总比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立无援好。」炮灰也有炮灰的用处嘛。 黑衣人冷笑一声:「狂妄至极。你就这样自信,自己能从我的手下逃出来?」 他手中的刀在地上微微地摩擦着,仿佛按捺不住嗜血的欲望,蠢蠢欲动着要把对方的头给砍下来。 陆意盯着黑衣人白皙的皮肤,平静地道:「你的皮肤完好,我也没有在死者名单上看到过你。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也出现在这个游戏里?」 「我……」黑衣人怔了怔,似乎想要回想什么。只是下一秒,他便皱起了眉,看起来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嘴里甚至溢出了一丝痛苦的□□,手里捏着的大刀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头疼。 头好疼。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想起来,却又想不起来……头好疼,好像要炸开来了。 这一切的痛苦都是看到眼前这个玩家的时候开始的。 陆意正想说什么,那原本还痛苦不堪的黑衣人突然伸手拿起了地上的刀。 陆意赶紧后退,但他的后面是一堵墙,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几乎是同时,那把银光锃亮的刀锋落在了陆意的双/腿/之/间。 陆意:「………………」 此情此景,没有一个男人能不害怕。 如果他不躲,他的头差点就被削掉了。 如果他躲得慢了一点,他的那里就要被削掉了。 第58页 现在只能说是正好,正正好,好险啊啊啊啊!!!! 那黑衣人一刀再次落空,嘴角阴冷地扯出一个笑。 「小傢伙,怎么又被你逃过去了,这样我很没有面子的……」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挨着陆意的。 他的皮肤光滑又细腻,陆意更加确定了他不是火灾遇害者的想法。 不过这样的动作让两人看起来有些异样的亲昵。 黑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因为陆意这个他当做已经逃不出自己手掌心的猎物,竟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然后—— 用力,把他往自己那里更近地拉了拉。 这一下太用力也太突然。要不是他反应快停得足够及时,两个人几乎要亲上。 「怎么,」黑衣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凉凉的笑,「意识到自己终于跑不了了,想色./诱我吗。」 陆意直视着黑衣人藏在银色鬼脸面具下深邃而浩瀚的黑色瞳仁:「我可没有这打算。不过你敢摘下面具来让我看看你的真容吗。」 「对一个将死的人没有必要。」黑衣人说着,看着陆意近在咫尺的白皙的脸,突然生出了一丝恶趣味。 好美的猎物啊。 他伸出一小段舌尖,在他的脸颊左侧舔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我改变主意了,要色./诱也不是不可以。把我哄开心了,我就放过你。」 陆意感觉到湿漉漉的触感:「……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开心?」 「哈……哄人开心这种事,还要我教你吗。」 「不用教,我会得很……」陆意看着他,偏着头柔柔地一笑。 黑衣人正在好奇为什么他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 原来是陆意刚才曲起腿,狠狠地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胸口。 黑衣人一不留神被顶到胸口,闷哼一声,后退一步,陆意迅速向左边滚去,「啪」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哈……不会真以为这样的雕虫小技就可以从我手下逃走吧。」黑衣人并没有生气。他抄起手里的刀,不过一下,就噼开了办公室紧闭着的门。 门打开的剎那,有风自屋内吹过来。 黑衣人眯起眼睛看向站在窗边的黑髮青年。 陆意背对着窗户,风从他背后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他的额前的碎发和衣角一起凌乱飘动。 他一手拉着窗帘,另一只手抱着装着断手的铁盒子,沖门口拿着刀的黑衣人露出一个微笑:「不好意思——该和你说再见了。你就是抓不到我。」 说完,他就拉着那窗帘往窗外一跳。 黑衣人冷笑一声:「白痴。电视剧看多了,不会真以为窗帘的质量好到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吧。」 下一秒—— 陆意抓着窗帘,因为惯性向盪鞦韆一样朝着前方盪去。 下坠的瞬间他已经听到了窗帘因为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发出的断裂的声音。 咯吱咯吱,终于,断了。 在断裂的一瞬间,陆意的身子在空中调转了个方向,脚踏上了对面的楼体。 他一脚在楼体上借力,硬生生地又把自己盪了回去。 然后。 再精密的计算到底也只是计算,在现实里还是稍微有了点出入。 不过还好这样的偏差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按照陆意的计算他应该能不偏不倚地落入第四层楼的阳台,事实上,他离阳台还有一段距离。 下坠的瞬间他用手紧紧地扒住了四层阳台的边缘,整个身子便悬在了半空中。 嘶,原来自己的身子这么重……刚刚碰到阳台边缘的时候陆意差点没能挂住自己。 低估了地心引力。 他强忍住撕裂般的疼痛,挂在四层阳台上。 等休息一会,他就往上爬进去。 喘息一声,陆意先把左手拎着的铁盒子向上斜丢进阳台,然后,弯起腿,在栏杆上一蹬,跳入了四层的阳台。 最后,他还不忘抬头,看着还在五楼的黑衣人,笑了笑。 「你说的不错——但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窗帘承受我的重量。」 说完这句话以后,陆意就坐在阳台上,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那一番动作看似潇洒,但是用手扒住阳台边缘的动作,真的是让他浑身都疼,几乎快要散架了。 幸好这次游戏不像第一次游戏那样爱玩追逐戏,不然他就要完蛋了。 陆意一边喘气一边无奈地想——他在游戏里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不过,一想到是在他的手里吃的亏,便觉得可以原谅自己了。 黑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意几秒,然后,笑了。 「我可不是那些低级鬼物,我可以在楼层之间自由活动——不要说再见,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等一等,」陆意喊住了他。 黑衣人的身影顿住,道:「你还有什么事?」 陆意举起左手,中指上的银色对戒在阳光的反射下闪耀出绚烂的光:「你认不认得这个?」 「……」黑衣人沉默了几秒,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 陆意放下手,摇了摇头道:「也是……像他那种脸皮薄得要命的人,如果不是被游戏赋予了新的角色,又怎么会敢对我这样。」 第59页 还用舌头舔他。 还占他便宜。 出了游戏,估计到时候还要怪他耍流氓。 陆意继续说道:「不过呢,刚刚不是故意用膝盖顶你的。「 「一定把你顶痛了吧?但是我没办法了。不然游戏中的你就要杀我了。」 「等你出了游戏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跟我闹啊。」 他的语气不易觉察地透露出一丝宠溺的味道。 「……」五楼上,拿着银色大刀的黑衣人渐渐蹙起了眉。 一个猎物,在这讲什么莫名其妙的话?真是一点也让人听不懂呢。 ……头又开始痛了。 为什么头会这么痛。 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有一股力量在逼迫着他忘记,一去回想就头痛欲裂。 不。 他是狩猎者。 黑衣人有些头痛地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瞳孔已是诡异的血红色 他的任务就是杀光这里所有活着的人。 无论是谁。 四楼的陆意拎起那个铁盒子,打开了门出去。 他本来在想自己会不会倒霉到一出门就碰见李昂说的破肚子的女人,但是这次他的运气难得好了一点,并没有。 刚刚陆意在五楼办公室里看到,苏宛的手术室在413。 陆意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413。 推门进去的时候,陆意不禁皱了一下眉。 已经有些发黄的床单上是凝固的黑色血迹,床单皱皱巴巴,可以想像得到曾经躺在上面做手术的人是经歷了怎样的痛苦才将它攥成这样。 陆意的眼前突然就闪过一丝画面——穿着白大褂的人捏着金属钳子靠近病床上躺着的女孩。 那个女孩抬起头,泪眼盈盈的样子,正是花一样年纪的苏宛:「医生……医生会痛吗?」 年纪很大的女医生对于苏宛这种女生早就见怪不怪。 才十八岁的年纪,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自己? 她冷漠地道:「会尽量给你轻一点,但完全不疼是不可能的。当时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会疼呢?」 苏宛明白这医生是把自己当成那种女生了。她咬着下唇想要辩解:「我不是……」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腿被蛮横地掰开来,随即就是一阵钻心的痛传来。 黑衣人继续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感觉有些不舒服,脑袋好像要炸开一样……」 第29章 逃跑 苏宛疼得要疯了。 这样的疼让她一度怀疑有没有打麻药。 但是她能说什么呢,她只能紧紧地攥着床单,实在痛得不行就拼命咬自己的嘴唇,咬得原本苍白的唇色被血浸染,看起来就像是染了一层口红。 胎儿已经差不多成型了,所以要流产的话,要把胎儿搅碎,然后再用镊子一点点地夹出来。 苏宛对这个流程还是稍微了解一些的。 冰冷的器械碰撞声在她的耳边作响,她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像那只能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孩子到底会有多疼……虽然她自己也疼得要死。 突然间就有些后悔了呢。 当初就不应该……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吧。嘶……这么疼……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苏宛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病人的情况好像不太好了。出血量太多。」 「赶紧拿止血钳来。」 随即便被外面嘈杂的人声,奔跑声,惊唿声……种种掺和,轻易打断。 为什么会这么闹啊。 「救命啊救命啊,着火了!!快跑啊!!!」 「着火?着什么火?」 「不知道啊!!就是莫名其妙着起来了!!火是从五楼开始的,已经快烧下来了,快点逃啊!!」 大唿小叫声不绝于耳,病房里给她做手术的人也听见了这些对话。 「着火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逃?……」「不行,她的手术还没做完呢。火还没有烧来,先继续加紧做她的手术。」 沉默一会儿,苏宛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伸进来,在刮着她的身体。很痛很痛。 这样的剧痛下,她却不合时宜地感到有些困了,好想睡觉。应该是麻药发作了吧。 「病人似乎真的不太好了。」 有一股力量强行掰开她的眼皮,有光明落入了苏宛迷濛的眼睛,道:「……她的瞳孔都涣散了。」 周围怎么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苏宛躺在病床上都觉得汗流浃背,她觉得自己快要燃起来了。直到有人惊恐地喊了一句:「不行,我们真的得走了,火……火已经烧到门口了。」 「可是她的伤口还没有缝合……」 「缝合什么?反正她也没救了……就算是缝好了大概也活不下来,但是我们现在不走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一个病人而已,当然还是先在乎自己的命啊。别犹豫了,走吧……」 不,不。躺在病床上的苏宛想要抬起手阻止他们。别丢下我。她想说。但是浑身似有千钧重,她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围在她周围的人都已经匆匆地跑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周围越来越热,应该是他们口中说的火要烧过来了,眼前似乎隐隐都有赤红色在跳动。 第60页 不知怎么的,都在这样危急的环境下了,苏宛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天。 他是一个身材高瘦,面容清秀的少年。 一一那个少年说,我喜欢你。 那是她刚上大学的时候。 刚刚脱离高三繁重的学业,获得了期盼十八年的自由,她像所有刚上大学的女孩儿一样,对未知的未来心怀憧憬。 虽然大学并不是什么顶尖985,211,但并不阻碍女孩儿幻想自己的未来。 她想,自己会在这个美丽的大学里度过人生最美好最难忘的四年。身体健康,学业有成。幸运的话,还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男朋友。 而他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是院学生会的主席,国家奖学金获得者,校十佳歌手第一名。 学生锦绣的名头他都有,身边更是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围着转。 优秀的男生身边从来不缺女生,他却偏偏钟情于她一人。 他向她告白时,她说:「为什么那么多漂亮的女生,你却偏偏看上了我?上大学之前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不会爱。」 他说:「没事。我要教会你爱。」 他说:「宛宛,我从来没有对过一个女孩子这样好。我什么都给了你,你也该把什么都给我对不对?」 「宛宛,给我吧。我从来没有问女孩子要过这个。」 沉浸于爱情里的她最终同意了。 虽然有些忐忑,但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她爱他,他也爱她,这不就够了么? 结果那一夜之后便是再也找不到他,美丽的童话褪去了华丽的外壳,露出其内的败絮。 苏宛发现自己被骗了以后伤心欲绝。 强烈的自尊让她不愿意再去找他,全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 但到底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她在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惊慌得无法。 「我怀孕了……怎么办?」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了他。 那个平日里最温柔的少年说出了天下最残忍的话:「还能怎么办,打掉呗。」 「没什么可是。你明天去把孩子打掉,我陪你去。打掉孩子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苏宛进了病房做手术,他就在病房外面漫不经心地打着游戏。打游戏打到一半的时候,有一个同班同学问他在哪里,他说:「医院呗。」 「你生病了?去医院干嘛。」 「妹妹不懂事,和别的男孩子鬼混怀孕了。陪她打个孩子,没什么大事。」他若无其事地打个哈欠。门口坐班的护士听见他说这话,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说谎也不动声色的少年。 着火的时候,他愣了愣。 尤其是看到原本紧闭的手术室打开,医生急匆匆地跑出来。 他站起身问:「里面那个女孩子,手术完成了吗?」 没有人理他。火已经烧得很厉害,在门口蔓延开来。 他本想进去看看,却被浓烟呛得没法踏足一步。 看起来,就算是手术完成了,苏宛也出不来了……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里面躺着的苏宛看见了他,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句:「……救我。不要走,求求你了。」 她看见了他。 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沉默了一会,眼睛便被黑气熏得直掉眼泪。他说:「对不起,宛宛,我救不了你了。」 苏宛在里面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 三年后的陆意,将当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苏宛本已经费力地支撑着身子滚下床来,虽然一动,没有来得及缝合的身下就渗透出一滩血,但她还是努力地朝着门口爬去。如果门口的他愿意拉她一把,她还是可以逃出去的。 她很坚强。即使是这样了,她也没想着要死。她想活下来。 但是就在听见他的这句话时,她的眼睛里的光突然就熄灭了,黯淡得像是失去了星星的黑夜。 「……不要走啊……」她每说一句话嘴里便有鲜血呕出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不管他再怎么渣,他还是她年少时的第一个爱人,带给她第一次心动,第一次温柔……他们之间交缠着所有美好的第一次的体验。 她是那么相信这个男孩还是会跑过来,把她救出去。 但他只是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宛宛。」 他脚步声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了。 她知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看见他的背影了。 火舌肆虐而起,吞噬了小小的她。 她在火焰中笑得悽厉无比。 白皙的皮肤被火舌舔舐成焦黑,隐隐有悲伤的低吟。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陆意的肩膀上。 陆意回过神来,看见黄毛的脸。 说真的,陆意差点被黄毛吓死。 而黄毛一脸的钦佩:「你怎么跟猴子似的这么厉害啊,我刚刚在四楼看见你从五楼跳进来。」 陆意:「……」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呢您。 「李昂他们在哪里?」 「他们在隔壁房间,不敢出来找你。他们怕一出来就碰到那个破肚子的女人。」 「跟我走。」陆意站起来。 「去哪?」 「去会会那个破肚子的女人。」 第61页 「你找到办法对付她了?」 「什么办法?」陆意没有再回答,只是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落落的眼睛贴在了玻璃上,战战兢兢地往外望。 陆意说:「是我。」 落落打开门的时候,陆意问:「李昂呢?」 「他躲在床下。」 陆意饶有兴致地朝着床下望过去,唏嘘两声:「这么害怕呢?」 落落打圆场道:「新人通病嘛。」 黄毛:「我操,落落你要不要每次都这么护着李昂,对我就爱答不理的?就因为人家长得比我好看?」 而李昂见是陆意,才敢从床底下钻出来,一脸厌烦:「废话,那可是鬼,我能不害怕吗?」 陆意说:「你现在不用害怕了,我找到对付她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 李昂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闪到了他的身后,然后,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便抵上了他的脖子。 陆意的动作快得离谱,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 李昂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刀锋,有些害怕地吞了一口唾沫:「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意一手勾着他的肩膀,一手拿着手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淡淡道:「我不做什么,你跟着我来就好。」 陆意用刀逼迫着李昂走了几步。 李昂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陆意想干什么,直到陆意推着他一直走到四楼的走廊里,他才意识到了什么,牙齿有些打颤地开口:「你……你不会是想……」 陆意平静地说:「你在害怕?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你本来就欠她一个对不起。」 李昂瞪大了眼睛,逐渐有些语无伦次:「你……可是你怎么会知道?你明明不该知道……」 陆意笑了笑,道:「我就是知道。」 刚刚在五楼的医生办公室,陆意从电脑里调出了当天的视频监控,看到了当天陪着苏宛去做人流手术的,正是这个李昂。 苏宛的故事里,他就是那个男主角。 从这一刻陆意就明白了,为什么李昂不像他们一样对游戏的机制驾轻就熟。 相反,他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对游戏设定的存在一无所知。 因为李昂不是玩家。 或者说,他更像是游戏里的一个npc。 但他和江厌祁还不太一样。 江厌祁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陪玩性质的npc,有更大的游戏参与自由度。 但李昂就不一样了,他甚至没有自己是npc的观念,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通关的钥匙。 在游戏构造的这个世界观里面,他就是个普通人。 这游戏未免也太操蛋了些,难怪这次不说游戏参与人数了——一说就露出猫腻了。 全程,游戏都没有给出所谓的「李昂不是玩家」的提示,但是一般人在游戏中看到一个被鬼吓成这样的人,自然而然会把他当做玩家。 然而,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也就永远走不出第四层了。 陆意用刀架着李昂的脖子,向一旁还一脸茫然、永远也跟不上自己智商的黄毛和落落解释道:「李昂就是那个破肚子的女人也就是苏宛想找的人。」 陆意把刚才自己在手术室看到的过去发生的画面,也就是苏宛的故事告诉了二人。 落落撇撇嘴,原本对李昂因颜值产生的好感顿时一扫而空。 她厌恶地道:「不是吧!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竟然能干出这种事!不过要是长得不人模人样,也没有干这种事的条件了。」 这真是好大一个悖论。 黄毛更是义愤填膺:「就是就是,比我还渣?真有你的!难怪人家死了也不放过你,还要变成鬼追着你。陆意大佬,我看我们还是快点带着他去找苏宛吧!」 陆意扫了黄毛一眼,说:「等等。你就别跟着我去了。」 「?为啥。」黄毛觉得自己好冤啊,为啥不能跟着陆意去?离开陆意太远了他总觉得不安全。 陆意说:「就冲着你刚开局那会跟我说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去了。当然,你要是不害怕苏宛恨屋及乌,我也没意见。」 黄毛不禁想起自己开局的时候略带炫耀地跟陆意说自己是在做那事的时候进的游戏——刚才有多眉飞色舞,现在就有多想扇自己一巴掌,希望苏宛不要察觉到他的渣男体质来找他啊啊啊啊。 「我……我也不去了吧。」落落怯怯地也道,「我真的害怕见到苏宛…她现在变得好吓人。」 陆意无所谓地点头:「行。」 李昂的双手被陆意反绑,慢慢地推着走在冗长的走廊里。 暂时还没有能碰到苏宛,但是越往前走,周围瀰漫的黑色雾气便越重。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鬼气森森。 「……陆意,你别抓我去见她了行不行。我们再想想办法,除了这个一定还有别的脱身方法,不一定要牺牲我的,对不对?」李昂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他本想看着陆意,没想到一转头,刀锋就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口子,吓得他顿时不敢有更大幅度的动作了。 陆意淡淡道:「你不觉得你应该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吗。」 「可我…我不就是睡了她吗?睡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很爱她啊!而且现在的人谈恋爱要上床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充其量也只是个渣男,还不至于要死吧。」 第62页 「这些话你留着跟她说好了。我不是她,没法替她原谅你。」无论李昂怎么说,陆意都不为所动。 「……我唯一的错不就是没有在着火的时候进去救她吗!那我惜自己的命有错吗?你能说我不够伟大,不够捨己为人,你能说我渺小吗?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李昂还在说话,突然他顿住了。 陆意感觉到他的身子因为害怕抖得像寒风中的一片落叶。 因为前方死寂一般的黑暗中,苏宛终于出现了。 她还是那么可怕,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肚子上横着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各种器官都流出来跟在她身后。 而且她右手断了。 因为刚才在追陆意几个人的时候,被电梯给夹断了。 但是不一样的是,这次,她的左手里还抱着一个干巴巴的婴儿。 那婴儿像是被大肆分割后凌乱拼凑起来的娃娃,浑身青紫色,正难受地啼哭着。 婴儿的哭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十分瘆人。 她阴毒的眼神看着前方站着的陆意。 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陆意大卸八块一样。 但陆意是什么人啊,他心理素质很好。 被苏宛这么盯着,他也只是大气都不喘地一挥手,随之,一个铁盒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在了苏宛的手里。 陆意说:「你的手。替你保管了一会,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铁盒子自动打开,那只断手回到了苏宛胳膊上。 一切的一切,都在超越着现实中唯物主义者的三观。 苏宛说:「谢谢。」 陆意:「我还为你带来了一个人,我想你一定会愿意见见他。」 说着,陆意在李昂的背上推了一把,李昂踉踉跄跄地朝着苏宛跪了下去。 眼前的苏宛面目可怕,李昂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对不起……对不起,宛宛,我该死,我当初不应该不救你。我真的很想救你,但我太害怕了……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苏宛沉默半晌,缓缓地蹲下去,用残破的右手轻轻地搂住了李昂。 李昂目露喜色。 苏宛还是这么的单纯好骗,看来她对他还有感情,几句话就能让她改变杀他的主意。 先逃出这里再说,到时候出去了就找个道士把她打得魂飞魄散……这样,他就能继续维持人前那个完美的壳子了…… 只是下一秒,李昂的笑容就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因为,苏宛抓着李昂的头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李昂的头顿时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往旁边斜去——那绝对已经不是活人能做到的角度了。 她恨了这么久的李昂终于死了,苏宛空洞的眼里,却流出了两行血泪。 她抱着她的孩子,还有李昂缓缓站起与此同时,三个人脚下显现出了一个黑色的洞,里面伸出无数白色的干枯的手,张牙舞爪地要拉他们下去。 他们三个人就这么缓缓地下沉,苏宛全程没有任何挣扎,干枯的眼窝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第30章 整容 四层楼终于安全了。 陆意毫不留恋地走入了电梯,按下通往三楼的按钮。 一直躲在一旁的黄毛和落落连忙跑出来,跟在他身边。 在电梯里短短的两分钟,陆意已经抓紧时间再次浏览记忆了一下医院火灾的遇难者名单和个人资料。 「叮」的一声,电梯的门在他面前打开的时候,陆意的瞳孔微微放大了。 因为没有任何准备的,落落说的那个可怕的女人此时正站在他面前。 落落没有夸张,真的很可怕。 刚才的苏宛仅仅只是烧焦了而已,这位——额,这位像是被丢进100°的沸水里煮过了一样,整个身体呈不自然的潮红和萎缩,坦白来说,很像一具行走的干尸。 而且她只有一边的眼眶里有眼珠。总之就是非常可怕。 尽管落落已经看到过一次,但还是忍不住害怕得要尖叫起来。 陆意迅速地扭头,把她的嘴巴捂上:「嘘。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对我们并没有攻击的意思?」 黄毛强忍着恐惧仔细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那女人麻木地立着,没有要动作的意思:「……嗯,好像确实是这样。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陆意:「当然是出去。总不能站在这里就跟她一直大眼瞪小眼吧。」 陆意当然是第一个走出电梯的,因为另外两位不敢。 迈出电梯的剎那,那女人也转动僵硬的头颅看向了沈重。 然后,她沖陆意咧开嘴,笑了笑,说了第一句话。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黄毛好想阴阳怪气地来一段「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但陆意只是颔首,淡淡说:「谢谢,你也是。」 然后,女人看向黄毛,说:「喂,你长得好丑。」 黄毛:「……」 好,他是长得没有陆意好看。但长得丑就只配得到一个「餵」了是吗? 最后,女人看向落落,说:「你还算有几分姿色,但是没我好看,比我丑多了。」 真的,差点呕出来呢。 这个女人是怎么能够泰然自若地说出这句话的? 第63页 在座的各位又都不瞎。但是没人敢忤逆这个女人的话的,落落努力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比起你来我真的好丑。你长得好漂亮。」 闻言,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几个人里面最好看的陆意说:「小哥哥,人家找不到人家的医生了。你能带人家去找找他吗?嘤嘤嘤。」 其实黄毛挺佩服陆意的。 撒娇这种事,好看的做是赏心悦目,丑的就……就行为艺术。 要是这个女人对黄毛嘤嘤几句,黄毛应该能把昨天的早饭给呕出来。 但陆意看着那张脸,只非常淡定地说:「好。」 黄毛心道,这都能忍?一看就是成大事的人。 陆意问:「你的医生是什么人?」 「人家的医生是陆明啦。」走在走廊里的时候,陆意一直注意打量着两边贴着的医生介绍,不怎么费力就知道了,这个陆明是整容科的一位非常有名的医生。 ——整容科。 ——对自己的外表非常在意的一个姑娘。 陆意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呢?」「人家叫艾美美啦。」 艾美美,陆意回忆了一下,确实也在死亡名单上。 但她和苏宛看起来似乎不太一样,她看起来——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一路上,她都在喋喋不休地和沈重抱怨这个医院是如何三楼就只剩下她一人:「听说是发生了火灾。不过幸好人家运气好,活下来了啦。上帝也会偏爱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嘛?幸好人家长得好看呢。」 一旁的黄毛闻言,实在没忍住,直接吐了。 大家都想着早点帮这个对自己的颜值没有清晰认知的npc赶紧找到陆明医生然后离开第三层。 又走了一段路,落落指着一个科室门口道:「这就是陆明医生的科室吧。上面写了陆明医生的名字。」 落落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一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医院发生火灾,大家都会忙着逃生,谁还会留在医院——除了艾美美这种已经死掉(自己却还不知道)的倒霉鬼。 推开门,没找到陆明医生,迎面却是一个巨大的穿衣镜。 科室里有穿衣镜也很正常,毕竟医生上下班都要换衣服。 只是艾美美看到穿衣镜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我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艾美美看着镜子里那个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干尸一样的自己,发出了陆意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大分贝的尖叫。 艾美美神经质一般地吼道:「这不是我自己——我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哦,原来我已经死了,那难怪——哈哈,原来我已经死了,那你就也给我去死吧——你这张皮就留给我吧!」 从头到尾,落落一直害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还没有说话,艾美美已经朝着她扑了过去,十指突然都长出了黑色的长指甲,狠狠抓住落落的头皮,往下一扒。呲啦一声—— 一切都太突然了。落落前面的皮从头到脚都被她一把撕了下来,露出了森森的白骨。撕下来的整个过程,落落都还是活着的。刚刚撕的时候太快也太突然,落落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那张人皮已经到了艾美美手里,落落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她痛得直接在地上滚来滚去,发狠地拿着头撞着墙,悽厉的叫声响彻整个医院。 艾美美却只是看着在地上痛得疯狂打滚的落落,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黄毛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即使如此,还是有害怕的呜咽从他的嘴里渗出来。 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他妈吓人了!! 艾美美回过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沾着落落的鲜血,比起刚才更平添了一份恐怖。 她动了动嘴,看着陆意,又说出了那句话:「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呀。」 对着黄毛也还是那句话:「喂,你长得也太丑了吧。」 「我叫艾美美。你们能帮我找到我的医生陆明吗?」陆意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切,似乎都重新开始了。 看起来,她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一切了。 ……她之前一直都很正常,刚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出手杀了落落? 是看见了镜子。然后她说「我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镜子里丑陋的自己让她明白自己已经死了,所以她变得疯狂起了杀意。(这是一个对自己的颜值非常在意的颜控。) 那么要触发她杀人的条件就应该不仅仅是镜子了——让她看到她自己的样子,这就是她杀人的条件。镜子可以,别的能让她看见自己样子的东西都可以。 落落的死已经清空了她刚刚杀人的记忆,一切都从头开始了。现在,只要让她避免一切能够反光的物体就行了。 陆意拍了拍黄毛的肩膀,告诉了他自己的推断。 所以要解决三楼鬼物的重点其实并不在「找到陆明医生」,而是避免让她看到一切反光的物体看到自己的脸。 黄毛对陆意的话向来是奉为圣旨的。 于是接下来,陆意和黄毛就带着艾美美在整个三楼走廊里走了一圈。 两人一前一后地夹着艾美美,尽力阻挡她的视线,就怕突然出现一个反光物体。 比如,黄毛走在前面,发现地面有一滩水—— 第64页 黄毛立刻自觉地往那滩水上躺了下去,疯狂地摆动屁股,用裤子迅速地擦干了那滩水。 艾美美一脸嫌弃:「你干嘛啊,用屁股擦地,不嫌脏吗?」 黄毛:妈的,当然嫌脏。但是他更怕死啊。要是那水倒映出艾美美的脸,他岂不是完蛋了? 艾美美说:「不过你的屁股还挺灵活的。」 黄毛:「……」谢谢夸奖啊。 好不容易绕着整个走廊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电梯面前。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黄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能够看见电梯。 直到一把刀砍在了他的面前,要不是陆意拉得快,黄毛差点被噼成两半。 等到看清前面的人的时候,黄毛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操!大哥怎么又是你啊!你怎么就下楼来了!」 没错,现在出现的人正是那个在五楼追了黄毛整整一层楼,差点把黄毛腿给跑掉的举着刀的被烧焦的男人。 黄毛当机立断立刻开始跑起来,大叔也不甘示弱,举着刀就追在黄毛身后紧追不放。 而陆意在看到那个大叔的时候,已经隐约有了一种预感。 果然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一声凉薄的笑:「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我的猎物。」他又出现了。那个戴着银色鬼脸面具的黑衣人。 他在陆意耳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轻到像笑声,又像是一阵嘆息。 冰凉的手指摸上陆意的下颌,挑逗一般地抬起,逼迫陆意仰头,看向身后的他。 那张银色的鬼脸面具刺目,嘴角滑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说过,不要告别,我们会再见的。」 第31章 面具 ——「不要告别,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在陆意耳边充满恶意地说出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恶魔的呢喃。 陆意看着他那双冰冷又慑人的瞳孔,沉默了一会。 那投向他的,本应该是最熟悉的视线,如今却满是陌生。…… 很奇妙却也很坏的感觉呢。 陆意的走神一字不落地被黑衣人尽收眼底,举着银色大刀的黑衣人微微皱起眉。 猎物在猎人手下,竟还敢走神? 黑衣人抬起手,掌心是锋利的刀尖。 他就用这刀尖轻轻地摩挲着猎物的脸颊,动作维持在一种巧妙的不会伤到人的力度,乍一看竟然有种诡异的亲昵。 当然,这全都是错觉。 「在想什么?」 陆意没有回答。 黑衣人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眼前的面具一松。他一皱眉,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啪嗒」一声,脸上银色的鬼脸面具掉在了地上。 原来方才,陆意用三根手指,轻轻地勾起了面具的边缘,一挑,然后,直到面具落地的瞬间,终于回答了他。 「我在想——要早点结束这局游戏,让你恢復记忆,赶紧回来啊。」 看清黑衣人脸的瞬间,陆意心道,他果然没有感觉错。 那黑衣人果真是闻执。 虽然是失去了记忆的闻执,虽然是性格和以往相差了八百倍的闻执——但他还是认得出来。 从黑衣人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异样的熟悉。 陆意说:「我不愿意再以这样的形式和你对抗了,我只希望能赶紧结束这局游戏。喂,我们还是队友呢——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罢了。」 闻言,闻执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自他被陆意挑掉面具的那一刻,他的脸就完全暴露在了陆意的面前。 原本他面对着陆意便已经有些微妙的不适感,被摘下了面具之后尤甚。 被陆意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的时候,他竟有一种怪异的心虚感。 这种感觉不应该存在于狩猎者身上。 队友?真是莫名其妙的话。 狩猎者要怎么和猎物站在一条线上。 闻执握紧了手中的刀:「不要再讲这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了你。」 「别,闻执。我实在是不愿意以这样的方法和你分个胜负啊……」陆意的话还没有说完,闻执已经一把刀狠狠地刺向了他:「少废话。」 寒光闪过。 刀身没入陆意右边的肩膀,只毫釐之差,便可要了他的性命,但闻执没有再动,握着刀的手有些轻轻地颤抖。 陆意笑:「为什么不再往左偏一些?是你捨不得吗?」 太憋屈了。 作为狩猎者的猎人被猎物挑衅成这样样子,闻执真的觉得太憋屈了。 然后陆意把手按在了他的刀上,左手上的对戒闪动着银色的光。 闻执突然发现自己的刀竟然拿不动了。 作为狩猎者,手中之刀随心意而动。 心之所向,刀之所往。 可以说刀的落款是意志的体现。 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竟然可以与他的意志同频,从而操控他的刀。 ……这不科学吧,是不是刀的设定出了问题? 直到被人狠狠地按在了地上,闻执才好不容易从神游天外的状态里回过神。 刀摔到了一边,没有人可以轻易够到的距离。 失去了武器,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闻执还想挣扎着去够,陆意一只手圈住他的双臂把他捆绑起来,制止了他的挣扎,无奈道:「怎么,你要这样才乖吗?」 第65页 他整个动作尽量维持在一种强硬又不至于伤到闻执的力度。 而闻执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的刀够不到,手也被绑住了,腿更是被死死压住。 还想打败陆意的话——那好像只剩下最原始的咬了。 虽然「咬」看起来很像三岁小孩才玩的耍无赖的把戏。 闻·被逼到·执·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动用一口白牙,想去咬闻执。 陆意:「?闻执,你是想赢想疯了吗?」 不是吧不是吧,平时那个高岭之花的闻执去哪里了? 怎么一失忆跟变了个人似的,跟小狗一样地逮着人咬呢? 这也太无赖了,让他很无奈啊……关键还真的腾不出手来!!眼见闻执越来越像一只癫狂的小狗,几乎都要咬到陆意的脖子,他原本金色的瞳孔里蔓延上了一丝赤红色,理智在慢慢败落下风。 游戏不允许狩猎者ooc。 陆意实在没办法了,他总不能直接让闻执咬断他的脖子吧。 不得已之下,他把两根手指塞进闻执的嘴里,另一根手指抠住闻执的下颌防止他咬到他,语气像哄小孩一样地道:「乖,别咬了,啊?」 ……也不知道闻执这样骄傲的人要是知道了他用这种方法哄了他,出来会不会找他麻烦。 陆意正头皮发麻,一分神,闻执突然发狠地咬了他一口。 真·咬不断你的气管,我就咬你的手指,怎么着也要你痛一痛!! 这一口咬得极重,陆意的手一痛,他不得已从闻执的身上滚下来。 然后一个天旋地转,陆意再一个睁眼,就发现了闻执变成了上面的那个。 惨不忍睹。 闻执一把拎起陆意的衣领,气势汹汹地逼问:「你敢捂我嘴?!还把手塞我嘴里?!你当你哄三岁小孩呢?!」 陆意觉得自己好委屈,闻执怎么敢这么抓着他的衣领的啊,他怎么这么凶啊,他还咬他,咬那么重,真是痛死他了操操操:「可是我当时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啊…你又想咬死我……」 闻执:「你委屈了??我还觉得自己委屈呢???我是狩猎者,狩猎者被你这么堂而皇之地……」 这样整的,好像他才是猎物一样。 闻执没有说出后面的半句话。 因为他觉得丢脸。 这个世道真是反了!他才是狩猎者!!他一定要证明自己!! 「……」陆意真是百口莫辩。 一旁,黄毛远远地嚎起来:「大佬!陆意大佬!你别光顾着管帅哥,你也救救我啊倒是!!我快跑不动了!这大叔怎么这么能追!我真的要被他砍死了啊!」 正说着,后面追着他的大叔就一刀砍向黄毛,黄毛赶紧缩了一下屁股,生怕自己被砍到。 黄毛的屁股收缩得十分灵活,砍是没有被砍到,但他感觉屁股后面一凉。 黄毛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回头一看,果然裤子后面裂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他粉红色的内/裤。 没想到与黄毛与他社会青年的外表不符合地拥有一颗少女的心。 「我……」黄毛想说话。 陆意说:「别解释,挺好。勐男就该用粉色。」 「我……」 「这真没什么。我的床单还是粉红色的hellokitty。」 「真不用解释,我明白的。」陆意一脸猥琐。他非常理解,毕竟谁还没有点特殊小趣味呢? 「我他妈真不想解释这个!!!」黄毛终于忍不了了,「我就是想问,怎么才能摆脱我身后这个穷追不捨的大叔!!」 「你朝着艾美美跑。」 「?大佬,你是被咬傻了吗。艾美美不杀我就不错了,她怎么可能救我??」 「让你跑就跑,哪里那么多废话。」陆意点起了空气中一根虚无的烟。他感觉很惆怅。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智商永远不在线的黄毛。 更是因为…… 啊啊啊,他的手指真的好痛啊。 陆意看着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那里留下了闻执可爱的一圈牙印,还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妈的,闻执上辈子是狼吗那么能咬?! 黄毛领了圣旨,赶紧朝着艾美美跑去。 身后的大叔穷追不捨,明晃晃的大刀就在身后追着砍。 直到锃亮的刀锋上映出艾美美惨不忍睹的脸的时候,黄毛终于明白了陆意的用意。 他不得不赞嘆:高,实在是高!大叔本来是想拿刀砍黄毛的,没想到刀身上映出了艾美美的脸。 艾美美狂叫一声朝着大叔扑过去的时候,大叔内心:?纳尼。借刀杀人,好毒! 大叔很快和艾美美缠斗在了一起。 大叔死之前是十分怕老婆的大叔,他深谙一句话:不要试图和女人讲道理。现在死了以后,贯彻成了不要试图平息女鬼的怒火。 于是大叔在艾美美的攻势下落荒而逃,黄毛暂时安全了。 黄毛见按照陆意的方法真的赶走了大叔,眉飞色舞,喜上眉梢,脑子难得转了一次,活学活用,举一反三,立刻指着闻执丢在不远处的那把刀对艾美美说:「看!」 艾美美看向了那把刀,刀上映出了她的脸,然后她又疯了。 「黄毛你......」一旁的陆意真的很想吐血。 黄毛是难得聪明了一次。 但是,陆意并不想用这种方法对付闻执! 第66页 那可是他的队友闻执啊! 发疯的艾美美抬起头要看向闻执的时候,陆意赶紧飞起一脚把压在他身上的闻执一脚踢开。 闻执一不留神被他踢到鼻子,当场流了满脸的鼻血,大佬的威风大打折扣。 但陆意已经没有心思管这些了,因为狂怒的艾美美朝着他扑了过来。 黄毛在一旁都看傻了,大叫道:「不是吧,陆大佬,你犯不着以身涉险救一个反派吧!你是不是刚刚被那个狩猎者咬了一口给疼傻了??」 被艾美美抠住头皮的陆意挣扎中艰难地回了一句黄毛:「你……给我……闭嘴……」 他懂什么?!反正钻了游戏的漏洞,就算活活被扒皮,他陆意又死不了。就是有点疼而已。 妈呀,就是……真的。有亿……点点……疼……而已……啊…… 陆意相信自己的表情因为剧痛一定很狰狞,这一定是他人生中最丑的时刻。 而艾美美狂笑着,抓在他头顶的手逐渐收紧。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陆意感觉自己额前被飞溅了几滴鲜血,他条件反射地眨了一下眼睛,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情况。 因为面前的艾美美,腰和身子就开始错位,一左一右,跟切水果似的,倒下了。 断位处鲜血四溅,像爆了的喷泉。 接着有人俯下身挡在了他面前。 陆意对上闻执金色的瞳孔,顿时知道是真正的闻执回来了。 黑衣是有好处的,现在的陆意这样觉得。 一是显瘦,二是溅上鲜血了看不出来,所以无论怎样还是很帅。 一团黑光闪过,闻执收了手中的刀,道:「阿意,你没事吧。」 没错,刚刚那一刀,正是闻执拦腰横噼了艾美美,然后挡在了陆意面前。 虽然我失去记忆了,但我的潜意识还记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闻执 虽然游戏控制了我,但我不会杀你,为了你,我为会拉回自己的理智,我为会为了你心软无数次——闻执 第32章 顶流 使用放弃这局游戏的奖励,虽然游戏失败,但也视为该局游戏通关,又名「作死也能赢」「躺赢」「想输没门」。 陆意说完这句话以后,左手中指上的对戒突然射出一道光,然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他抬起手来,直直地拉住了闻执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那道银色的光从他的对戒中射出,顺着闻执的手腕一直缠绕进另外一枚对戒。 银光没入,游戏提示音终于响了起来:「奖励使用成功。玩家闻执已通关。」 一阵白光闪过,闻执身上的黑衣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原来简单的白衬衫与黑裤子。 褪去了狩猎者身份的戾气,现在的闻执安静地闭着眼睛,侧脸好看得不像话。 陆意把睡着的闻执轻轻地放在一间病床上,顺便替他掖了掖被角。 跟在陆意身后的黄毛捂着眼睛只露出一条缝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刚才杀来杀去恨不得捅死对方,现在又难分难捨的……」 陆意:「?哪里有难分难捨?」 黄毛:「还不难分难捨?你有种现在就走啊?你现在就走我就看得起你。」 「走就走。」陆意话是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闻执,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等我回来。」 虽然知道闻执听不见,但是如果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把小朋友丢下的坏家长哦。 黄毛双手抱胸站在旁边一脸嫌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恋爱的酸臭味! 黄毛正在换着花样连翻白眼,突然发现闻执的床边,唯一没有消失不见的还有那把刀。 黄毛问陆意:「这把刀怎么没有消失?」 「那就拿着吧。说不定之后能有点用处。」 陆意和黄毛坐电梯下到了二楼。 正像落落说的那样,电梯门一开,就是一股热浪袭来 二楼拥有比其他几楼更不寻常的热,给玩家更逼真的火灾体验——最后这句话是黄毛说的。 陆意也觉得好热。 这样逼人的热对玩家是很不友好的,好比高考时不让你开空调脑子被热得只剩下晕了,哪里还能正常思考。 第二层楼没有自己找上门来的鬼物,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这是陆意和黄毛绕着第二层楼走了一圈后的发现。 原本刚踏入第二层楼的时候,温度便已经很高,走了半圈以后,温度更是高到几乎让人要受不了,仿佛摸一下身子都能燃起来似的。 再走了半圈,温度却又慢慢下降,恢復了正常环境的水平。 再回到最初的起点,又变成了一样的热。 黄毛被这样切换巨大的温差给搅得快受不了了。 陆意说:「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温度变化,很像——火灾开始,火灾蔓延,火灾结束——?」 黄毛一开始还没觉得,被陆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点像。 再绕着走廊走了一圈,陆意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墙壁上贴着数量已经多到不正常的时钟。 并且,时钟显示的时间似乎并不是真实的时间。 陆意变换走路的速度重新来到同一个地点的时候,发现时钟显示的时间还是一样的。 那么,很有可能二楼一整个楼层都是当年火灾的重现,展现了不同的时间段,火灾发生的不同程度。 第67页 陆意正盯着火灾中丧生的人员名单仔细查看的时候,黄毛突然指着电梯的数字道:「陆大佬,你看,电梯上的数字怎么会变化?」 路上顺着黄毛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电梯的数字竟然开始从1渐渐变化成了2——显然,有什么东西从一楼上来了。 玩家绝不可能开局就在目的地一楼的,那么,上来的,会是什么? 黄毛已经脑补了一千种可怕的鬼怪模样,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却走出一个人。 三人看到彼此的时候,都同时愣了一下。 陆意和黄毛髮愣纯粹是因为来的人太好看了——是个帅哥,很讨现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小鲜肉,就是看起来很有些憔悴,像是通宵蹦迪了三个晚上没睡。 而且陆意还隐隐觉得这个帅哥有些眼熟。 帅哥看到陆意和黄毛,立即摇头先开口说:「抱歉,我这次来这里是因为私人事物,不想被认出来,你们不要声张,要什么签名我都给你们……」 听到这句话陆意立刻就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眼熟了。 嗯,他在五楼医生办公室每次开机电脑的时候,右下角总会弹出某家软体的「直击热点」,头版总是这位帅哥的脸。 陆意一共开机了两次,两次头条都是这位帅哥,想不记住都难——叫什么来着,江浓?但江浓好像把他们两个当成狂热的粉丝了。 作为游戏里给过提示的名字,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陆意说:「方便问一下,你是因为什么私人事物过来的吗?这间医院曾经发生过火灾,现在几乎都没什么人来了。」 江浓犹豫了一下,很明显不想说,右手还往身后藏了一下。 陆意瞥见他手里拿着的一束菊花,问道:「你是来祭奠什么人的吗?」 听到这句话以后,江浓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没有。」他立即否认。 但是江浓这句话很明显没有说服力,因为身后的电梯门又「叮」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了n个彪型大汉——仔细看,中间还夹着一位大腹便便的成功男士。 成功男士一看到江浓就眉头一皱,说:「江浓,你不赶紧去祭奠我女儿,还在这里跟别人聊什么呢?快点,祭奠完了这里,我们还要去陵园。你不会想藉口离开吧?」 成功男士说话的时候,陆意一直在争分夺秒地查看火灾丧生人员名单,终于在名单里找到一个名字——莫灵。 这是唯一一个死亡地点在医院二楼的女生,所以很好找。 她是被困在科室里面活活烧死的。 听语气,这位成功男士就是莫灵的父亲。 男士要把江浓带走,但江浓是关键人物,一旦让莫灵的父亲把江浓带走,谁知道会不会因此失去了决定性线索? 所以陆意绝对不能让这位成功男士带走江浓。 何况,陆意察言观色,觉得江浓似乎也不太愿意和莫灵的父亲走。 江浓紧抿着唇,就差把抗拒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没有拒绝。 这时,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黄毛对莫灵的父亲说:「莫总,你好,这是我们的陆警官,我是他的助手。我们发觉当年你女儿在火灾中丧生的事件中还有些疑问需要再次调查,这次来医院也是为了这件事。请你允许江浓跟我们单独留下来,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要单独问问他。」 成功男士立即看向了黄毛:「疑问?什么疑问?」涉及到自己女儿的死,没有一个父亲能做到淡定的。 黄毛接着说:「我们正是要调查这些疑问。这次突然到来就是不想让当事人有所准备,攻的是一个出其不意,所以都没穿警服。请您配合我们工作。」 莫灵的父亲沉默了几秒,同意了:「好。」 他看向江浓道:「但是,这几位警官找完你,你就得立刻来陵园。要是磨蹭了一会,有你好看的!」 他走的时候,还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江浓。 江浓踉跄几步,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莫灵的父亲离开的背影。 陆意问黄毛:「我?警官?你?助手?游戏什么时候给过这个身份?我怎么不知道,还是你一直瞒着我?」 黄毛:「什么警察,胡编乱造一个不就行了吗?不然怎么把江浓从这人身边带走?这男的身边这么多保镖,叫莫总总没错。这种什么总的肯定不干净,最怕警察了,不敢多问。」 陆意一边在心里感嘆黄毛总算是聪明了一次,一边顺口问:「有手机吗?」他手机落在了现实世界没带过来。 「有……不过你要手机干嘛?难道要拨打110吗?」 「问你要就给,哪那么多废话。」 陆意接过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自动连上了医院的网络。 连接了这个世界的网络,也就能搜索这个世界的消息,不用再为了查东西跑到五楼办公室了。 江浓是一位明星。 在微博上搜索他的名字,排在第一的相关词条是和莫灵有关的。 江浓在游戏的设定里是顶流。 在三年前,他一直走的是千万少女的梦中情人的单身路线。 但在三年前——也就是莫灵在火灾中死去后,他突然在各大的社交平台上公开了自己与莫灵的恋人关系。 他承认,自己与莫灵早就存在恋爱关系,只不过没有向大众公开。 第68页 莫灵死后,为纪念深爱的女友,他选择将女友公开,举行只有他一个活人的婚礼,并且永不再娶。 顶流突然爆出这样的消息,当时微博伺服器直接瘫痪。 评论两极分化得厉害,一部分怒骂江浓之前对恋爱消息的隐瞒,一部分赞扬江浓在女友死后能勇敢公开选择不再娶的深情行为。 不管怎么样,那段时间微博前十的热搜里面,能有八条是关于江浓的,剩下两条是关于莫灵的。 因为,抛去江浓的顶流爱豆身份,莫灵的身份也不简单。 她是本市巨头网际网路公司的独生女,可以说是身份尊贵。 莫灵的死让她父亲公司的股票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动。(所以,黄毛叫莫灵的父亲莫总,其实是赌对了。) 那段时间的轩然大波在一个月以后才逐渐平静了下来,江浓继续做他的顶流,莫灵的父亲继续做他的网际网路巨头。 本来这一切都该这样下去,直到陆意和黄毛被捲入了这场游戏中。 陆意问江浓:「你和莫灵是什么关系?」 江浓说:「我们是恋人关系。」他挑衅一般地笑了笑,「你们不是警察吗?怎么连这个都查不到?自己去微博上搜搜,关于我和莫灵的事情任何一家营销号都写。」 「如果你们真的曾经是恋人,为什么让你来悼念莫灵,你却这样不情愿?莫总还需要亲自像看押着犯人一样『陪伴』你去监狱?」 「……」面对着陆意的提问,江浓一时间无话可说。他咬着牙,淡淡地笑了笑,「就这么想追求当年的一个真相?你们可别不是狗仔吧。」 陆意:「我们并不是警察,但是我们同样需要这个真相。」 江浓:「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是莫灵恋人的这个身份,永远都不会变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一些黯然,像是在迴避这个问题。 他的视线看向陆意的身后,瞳孔突然放大了:「亭亭——」 陆意条件反射性地也转身顺着江浓的视线看过去,直觉告诉他,这个江浓口中的「亭亭」是很重要的线索人物。 只见,银色的电梯门第三次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白裙子的女生,漂亮不算多漂亮,但胜在五官清秀,讨人喜欢。 她向江浓伸出手去,看向他的眼神满是痛苦:「救我——」 江浓便不顾一切地也向她伸出了手。 但就在他们十指相扣的一瞬间,电梯里站着的女孩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她的髮丝、裙边、鞋子,都在以一种现实中不可能看到的诡异速度退化、重组,变成了一个咯咯笑着的小孩子。 「大哥哥,你被骗了。你留下来陪我吧——」 江浓大惊,他想缩回手,但那小孩拽着他的手拽得极用力,就要把他往电梯里拖。 本来电梯的门感应到有物体挡在关门处是不会闭合的,但现在,电梯的门竟然已经开始缓缓滑行。 再这样下去,江浓一定会被夹成一块肉饼。 直到「啪」一声。 痛唿的却是那个笑容诡异的小孩。 刚才,是陆意抽出闻执留下来的那把刀,一把砍下了小孩的手。 江浓也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再慢一秒就要出现谁都不愿意看见的意外了。 江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苍白。 男明星的肤色本就比一般人要白些,这孩子被这么一吓,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一样了。 而陆意望着那只在地上不断抽搐着的断手,慢慢地皱起了眉。 他绝对不会记错。 刚刚那个咯咯直笑的小孩子,正是整场火灾发生的罪魁祸首——那个模仿动画片里做游戏,误把整个医院点燃,害得无数人丧命的小恶魔。 如果逃离其他楼层的方法是解决死者未竟的怨念,但这个小恶魔该怎么办呢——有些人天生就是恶啊。 不管了,眼下就是先把江浓这件事给解决掉,「你的心里藏着秘密。你也看到了,你可以放过你自己,但这些秘密不会放过你。难道你也想葬身在这场火灾里,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江浓的视线落在了陆意手中的死者名单上,看到莫灵两个字的时候,他眼里的光突然熄灭了。 半晌,他才缓缓地道:「什么我想不想的——我本来就该死在那场火灾里。我倒是也想死在那场火灾里,但有些人不让罢了。」 「这些年,我试过无数自杀的方法。如果可以的话我都可以出一本书,名字就叫《关于我用一千种方法自杀却神奇地活了下来这件事》。」 第33章 江浓 在江浓还在念大学的时候—— 他上的是本市最好的艺术学院,那个时候他还只是表演系的一名青涩的学生。 虽然他长得好看,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那个时候他的身份比起普通的大学生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因为外貌优势在生活中得到的好处更多一些,每个有些小漂亮的人都曾经体会过那种感觉。 江浓和洛亭就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他们两个的爱情可以用俗套的「一见钟情」四个字概括,并且这么多年来都爱得很细水长流。没有出轨变心,没有欺骗背叛,有的只是恬淡温柔。 假如后来江浓没有那样的锦绣前程——他们本该会一直走下去,拥有更好的未来。这句话用英语讲出,将会动用一种非常残忍的语气——虚拟语气。「假如」。因为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第69页 临近毕业的时候,一直不温不火的江浓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突然就火起来了,一跃成为了顶流。 为了事业着想,江浓所在的公司不允许他谈恋爱。但江浓捨不得和洛亭分手,仍然暗戳戳里地撒糖。江浓在舞台上唱着甜甜的小情歌。当他唱着「我要让全世界都清晰,我心里的秘密,是我会一直深爱着你」的时候——狂热的粉丝以为他唱了一首小甜歌,只有江浓一个人知道,这首歌他是独独为了坐在台下的洛亭唱的。 而洛亭坐在台下微笑,拥有一种小小的满足感。 有这么多人喜欢那个男孩,但只有她真正地拥有他。她见过他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也见过他褪去光环后做个普通大男孩的样子。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台上很亮,但台下是暗的。 所以江浓从来看不见洛亭坐在哪里,但洛亭看得见江浓,江浓也知道洛亭就坐在台下。这就够了。 什么都显得很完美。 只不过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再也不能拥抱。他们谈个恋爱,就跟做fbi的特工一样。这是背景。 火灾那天,江浓因为有点感冒,去医院自己挂了号。 感冒不是什么大病,江浓想着自己去医院几分钟就能搞定,也就没想着要多加掩饰,就只戴了一个口罩和帽子出门。 结果也是真倒霉,偏偏就碰见了那场大火。 当时他跟另外一个女患者被困在了科室里,这个女患者就是莫灵。 江浓被火蒸腾得快要热疯,实在忍不住把口罩往下扯了扯。扯到一半的时候,对上莫灵惊喜的眼神,他愣了一下:「额……你认识我。」 好巧不巧,大小姐莫灵是江浓的狂热粉丝,甚至还算是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大粉。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江浓? 当时的莫灵欣喜若狂。一个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买了演唱会vip票也只能远远看一眼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放在谁身上谁不是高兴地快要晕过去? 江浓也是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碰见自己的粉丝,稍稍有些尴尬:「我们先出去……等出去了我再给你签名好吗?」 科室的出口已经有火焰在逼近。 江浓想让莫灵先走——他当然也想活下去,但他更是一个教养良好的人,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把生的可能性留给弱势的那一方。更何况,就算他靠着体能优势抢在莫灵面前逃了出去,公众人物树立了这样一个错误价值观导向一定会被舆论喷得体无完肤。对于公众人物来说,失去了舆论差不多就完蛋了。这样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应该做留在后面的那个。江浓对莫灵说:「你先出去吧。」莫灵还磨磨蹭蹭说要让江浓先走,江浓趁莫灵不注意,直接把她推了出去。 莫灵滚出了科室,踉跄几步。她的皮肤被火焰短暂地灼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她回头看着被门口燃烧的火焰逼得完全无法过来的江浓。此时,江浓正被缭绕的黑烟呛得连连咳嗽。 江浓本想在莫灵之后出去的,但是火势蔓延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按照现在门口的火势,他这样强行出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莫灵不一样。莫灵已经出去了,她现在立刻离开,完全可以生还。江浓说:「你赶紧离开这里吧。」 出乎意料的,女孩说:「不行,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江浓瞪大了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毛病。他看着眼前的女生:「餵……」「虽然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喜欢了你好久。你的每一场演唱会、见面会我都有去,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我人生中每个不开心的时刻,我都是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听你的音乐挺过去的……」 江浓:「嗯……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出去了我听你慢慢说好吗?」 「你胡说。我要是走了你就再也出不去了,火只会越烧越大的!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莫灵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蹲在门口,疯了一般地用外套扑打着门边的火焰,想要阻止火势的蔓延。 江浓想伸出手推她让她赶紧走,但她不肯。 「不是,为了我一个陌生人真的没必要……」江浓想劝她,「你现在走你就能活下去,再待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没命的。」 「我不走!」 「……」江浓嘆了口气,这个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固执得可怕,「你这是图什么呢?我们对彼此来说不过就是陌生人……」 「不是陌生人。」莫灵说,「以前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外表、你的才华、你的性格。但是刚才,你愿意把生的机会先留给我……」 她低下头笑了一下。 「……就这样,就够了。就因为你刚刚的这个做法,我也绝对不可能丢下你就走的。而且,更开心了,感觉自己……喜欢了一个很优秀的人。突然就觉得自己每天和黑粉解释值得了,我的眼光,到底还是不错的呢。」 江浓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我……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而且,其实我有女朋友了。」 他这么说,是因为想通过这句话把这个女孩子气跑。出乎他意料的是,莫灵说:「啊,女朋友吗?我早就知道了。」 「你这么优秀,没有女朋友才不太正常吧。我又不是你的女友粉,你别慌嘛。不过那个幸运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如果可以的话好想认识一下……」 第70页 莫灵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她头顶上的横樑突然松动,莫灵听到声音抬头往上看去的时候,松动的横樑毫无徵兆地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了莫灵的头上。 那么重的横樑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莫灵甚至都没能尖叫一声,身子便向前扑去。她倒下的地方竖着一根断裂的木板,那木板便直直地插入了她的眼睛里,从脑后勺一直捅出来。木板上沾着什么东西,江浓不敢看,更不敢去想像。四散飞溅的鲜血落到了他的眼睛里,他惨叫了一声,不知所措地向后退了几步,恐惧地看着面前脑袋已经完全被砸扁,变形成一个椭圆形的莫灵——她就这么死在了他面前。 只是短短的三秒前,她还在他面前,朝他可爱地露出一个笑。 缓缓地,横樑随着莫灵的身子一起倒了下去,暂时地压下了门框那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原本无法跨越的火海突然就有了一丝破绽,死神短暂地为生者开闢了一条生路。江浓试图看清眼前的路,莫灵的鲜血煳住了他大半张脸,鼻尖瀰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说不出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江浓抖得厉害。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说着,低下头,狠狠心,哆嗦着踩着莫灵的尸体跑过了门槛,几乎是狼狈地滚出了科室。跌跌撞撞地跑到电梯面前的时候,抬起头,看见光滑的电梯门前,映出了自己那张满是鲜血的脸。那不是他的血。 ——那是莫灵的血。 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眩晕,满脑子都是莫灵的脑袋像关东煮的肉串被木籤插过的场景。江浓捂住了嘴巴。胃里一阵噁心,他有些想吐。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他的身子慢慢软在了地上。 江浓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仓库里。是医院的仓库。大概是火已经被消防员扑灭了,空气里已经不像方才那样无时无刻不瀰漫着一股炙热感。 江浓身上全是被火燻烤过的痛感,连喘气都觉得费力。他刚睁开眼睛,衣领就被一个暴怒的人捏起:「你就是火灾时那个和灵儿呆在一起的明星?」 江浓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就大声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火灾,你出来了而灵儿没有?为什么出来的是你?!」 接着,一个东西摔在了江浓的面前。 「这是当时火灾的录像带,我已经找人修復过了……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啊!」眼前的男人激动地对着他大吼大叫,「如果不是为了救你,灵儿根本不会死!她本来……她本来可以逃出去的啊!」 江浓低着头一声不吭。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莫灵的父亲。只是,他本以为莫灵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没想到她父亲竟然是…… 莫灵的父亲是本市有名的商人,连续多年蝉联本市首富之位,但即使是这样强大的人,在面对自己突然失去女儿的噩耗时,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灵儿喜欢了你很久。我不知道一个除了唱歌跳舞什么都不会的小明星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甚至要以命去救的——但这是灵儿自己的意愿,我也无权干涉。」最初的崩溃过后,莫灵的父亲疲惫地揉着头髮。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灵儿用自己的这辈子救了你的命,我不求你以一命换一命,但求……江浓,你把你自己的这辈子赔给她吧。」 江浓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直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抬起头来,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内容:「什么……什么叫把我自己的这辈子赔给她?」 「灵儿喜欢你,你不要再喜欢别的女人了。我不干涉你继续做你的明星,但是你要对得起灵儿对你的喜欢——她用她的命救了你啊!」 江浓的嘴唇有些轻微地颤抖:「……不,这不……这对我来说不公平。」「公平?」对面惨澹地笑了一声,「那谁来给我的女儿一个公平?你的这条命都是她给的,她喜欢了你这样久,你给她一个她一直想要的名号,很难吗?江浓,她才二十二岁。」 江浓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他摇摇晃晃地独自在街上走,直到面前撞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 「阿浓!」女生看到他,开心地喊了出来,「我一听说医院起火就赶了过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要是你出了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洛亭。」 江浓打断她的话几步走过去,不顾一切地将洛亭抱在了怀里。他的动作急促又用力,紧紧地将头靠在洛亭的发间,身子有些轻微的颤抖。这样的亲昵让洛亭稍稍有些意外。 以往的江浓,因为害怕会有无处不在的私生尾随,鲜少在公共场合和她这样亲密地拥抱,更别提是这样的拥抱,这样的急促的力度——非要形容的话,像是溺水后绝望的人向湖面光亮处伸出的最后一双手,勒得洛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洛亭伸出手回抱住江浓,温声道,「火灾不都结束了吗,被吓着了吧?你看你这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吗。」 江浓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分开的对吧。」洛亭闻言笑了:「看起来真的是被这场火灾吓到了呢。胡说什么,我们当然不会分开呀。」 江浓什么都没有说。 他能说什么?他能告诉洛亭,在这场火灾里,他虽然活了下来,但有一个女孩为了他而死,他身上背负着一条二十二岁的人命——吗? 第71页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江浓一直试图再像从前一样地生活,做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在舞台上唱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懂的意味深长的情话。 直到一叠照片甩在了江浓面前。 「——这是你女朋友?」莫灵的父亲转动着大拇指,意味深长地道,「还挺漂亮的。不过我实话实说,比起灵儿来说还是差了一点。」 江浓看到照片上洛亭的笑的时候,顿时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们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和别人无关。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莫灵的父亲冷笑了一声,用菸头在那张照片上轻轻点了一下,洛亭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洞,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之感。 「——无关?找到这个女孩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我不想出手,江浓,你也不要逼我。请你理解,我为了我的女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要,不要!」听到这句话,江浓终于绷不住了,「我会找她的。一个星期,给我一个星期,我保证和她断得干干净净……」 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莫灵的父亲颔首,淡淡地道:「好。就给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七天,江浓光碟算怎么才能把事情的始末和洛亭说清楚就已经盘算了六天。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就在他已经打算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洛亭的时候,他却看到了洛亭的尸体。 洛亭,从学校的顶楼掉了下来。 根据他们的说法,是「失足」。 暴怒的江浓闯进了莫灵父亲的办公室。他向来都像躲避着洪水勐兽一样躲避着与莫灵有关的一切,这次是他第一次亲自找上门来。他气势汹汹。因为失去了心爱的人,他没有了软肋,变得无所畏惧——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洛亭为什么会死?!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死!」 望着双目赤红的江浓,莫灵的父亲也感到了一丝畏惧:「我……我没有动她。我派去的人没有动她,真的没有动她……」 「那她为什么会掉下去?!你不觉得你们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看你迟迟不向她开口……你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我就想帮你一把……」 那个时候,洛亭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心神恍惚,往后退了一步,失足从顶楼摔了下来。 「谁要你帮?谁他妈要你帮?!你凭什么对我自作主张!洛亭为什么会死?我问你洛亭为什么会死!你答应过我不会对她出手的!我已经答应你要分手了,你还要怎样?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 江浓几乎歇斯底里。他的手被打翻的玻璃杯子划破,一手淋漓的鲜血,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洛亭死后,我想要自杀。但是我根本死不了。 」坐在陆意对面的江浓神情恍惚地道,「……我怎么死,都死不掉。我割腕,刀尖变软;我跳楼,顶楼被封,我服毒,总能有邻居先一步发现把我送到医院……」 陆意听到这里的时候,愣了一下。 一个死不掉的男人? 那不就是游戏当中翻版的自己? 他死不掉是因为钻了游戏的空子,就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的了。 陆意还想多问什么,黄毛突然伸手阻止了他:「等等。让我闻一闻这是什么味道——糟了,那个人来了。」 陆意:「什么人?」 黄毛说:「那个五楼追下来的烧焦的大叔,我都已经被他追了两次了,他身上的味道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能闻出来。我又闻到了那股味道,他就在这附近。他又双叒叕追来了。」 第34章 悲剧 江浓:「追着你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陆意说:「准确来说,那不是人,是鬼。」 「鬼就鬼吧。反正,我也不太想活了……也不知道鬼能不能杀死我。」江浓已经完全破罐子破摔了。 陆意微妙地一笑,拍了拍江浓的肩:「好兄弟,你别这样一心求死。你这种想死死不了的人对阿黄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人刺激很大的。」 黄毛:「?拜託,有被伤害到。而且我也不能让你死。」 江浓可是重要npc。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陆意又转头对黄毛说:「你带着江浓先跑。路上能搞多大声搞多大声,尽量把大叔往你们那里引。」 黄毛大惊:「?纳尼?那那那那那——那他抓到我怎么办?!」 「你尽力不让他抓到就行了。你要相信我,你拖延的时间越久,我们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 黄毛的感觉没有错,就在这时大叔已经杀到了现场。他握着刀一脸狞笑:「现在在二楼,终于没有三楼那个死丫头阻止我了!三楼的时候被你们借刀杀人了,这次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跑!」大叔第一个看向的是站在最前面的江浓,咧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就从你这里下手吧。」 他高高举起了刀——他的眼光落在刀身上,似乎看到了什么,怔了怔。 「我听到有人向我求饶,让我放过你——真是奇怪呢。」他古怪地朝着江浓一笑,「既然如此,我卖她一个面子,先来收拾旁边的这位。」旁边正在一步一步往外小碎步挪试图趁大叔不注意逃跑的黄毛:「???」 第72页 「啊啊啊啊啊啊,跑啊!凭什么啊,就我是天选之子吗?!能不能不要追我了去追追他们啊——」黄毛一边狂叫一边窜了出去。 大叔举着刀就追:「哪里跑!站住!」 又开始了大型猫捉老鼠游戏。 黄毛的惨叫声叫得整栋大楼都能听见。 现在,只留下陆意和江浓两个人。 陆意慢慢地抿起了嘴。 刚刚大叔到底是看见了什么才会突然要放过江浓呢? 他刚刚分明是准备杀江浓的,直到举起刀的时候—— 刀。 不就是刀吗,他也有啊。 陆意举起闻执留下的那把刀,握在手里。 这把刀其实挺重的,很难想像闻执竟然能一直拿了这样久,不过和闻执的气质倒还挺般配的。 陆意在晃动着这把刀的时候,意外地在刀锋上看见了不属于自己和江浓的,第三张脸。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定睛一看。 那张脸在刀锋上显得越发清晰,但是对他们不像是有威胁的样子。 陆意看了许久,心里渐渐有了猜测。 然后,他沿着二层楼的另一边跑去了。 黄毛虽然把大叔引开了,但是人的体力毕竟有限,撑不了太久的。 他得快点结束这一切。 陆意一边跑一边梳理着自己刚刚发现的所有线索。 1、温度变化,象徵着火灾开始,火灾蔓延,火灾结束。 2、时钟显示的时间并不是真实的时间。 3、一整个楼层都是当年火灾的重现,展现了不同的时间段,火灾发生的不同程度。 这就是所有的线索。 面前所有的科室大门都紧闭着。 陆意一边跑,耳边突然响起闻执的声音:「阿意。」 「闻执,你醒了?你没事了?」闻执的突然醒来让陆意不由得高兴了一下。 左手中指上的对戒随着两人的交流发出了温暖的银光,好像他就在他身边一样。 那边,闻执用手支撑着身体缓缓从病床上坐起:「没什么事,就是稍微还有点头晕。不过也不要紧——你站在原地别动,我来找你。」 他还是担心陆意。 他会心软放过陆意,但是那个和他一起做狩猎者的大叔可不会。 他很担心陆意万一和那个大叔撞上了会吃亏。 陆意说:「好。」难得喘口气的阶段,陆意便一间门一间门地查看着。 他试图打开门,但是门锁转动,却发现自己根本打不开。 闻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意。」 「啊?你这样快就来了。」 闻执的脸色有些苍白,站在那里就跟一根竹竿一样摇摇欲坠,要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立。 「让我靠着你一会……我站不动了。」闻执说着,有些疲惫地把手搭在了陆意的肩上。 闻执这也太瘦了,这么高一个人,靠在肩膀上竟然没感觉到什么重量。 陆意揽住他肩膀的时候,甚至能摸到他藏在白色衬衫下凸起的肩胛骨。 唔,陆意估摸着自己能把他打横抱起。 这孩子从小这么有钱竟然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简直离谱。 陆意:「真的这么难受还过来干什么啊,不躺在那好好休息?」 闻执微闭着眼睛笑了笑:「我怕你一个人不行嘛——再说只是现在有些难受而已,出了游戏就好了。」 「你忘啦,我钻了游戏的空子,我又不会死。」陆意挠了挠头。 「受伤了出去就是发烧吗。我不想看到你那样。」 「……」突如其来的关心是怎么回事?陆意咳嗽了一声,胡乱地转移了话题:「那你怎么看现在的局?」 「这里有这样多的时钟和门呢……」幸好闻执没揪着其他问题不放,他靠在陆意的肩上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这些门一定可以通向过去的某个时间点,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正确的门,改变那些过去。」 闻执这句话说完之后,陆意突然发现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黄毛的鬼哭狼嚎声像是被一块隔音板与他们两人之间间隔开来,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安静,两人只能隐约听到彼此的唿吸声。 眼前,那些科室的大门都漂浮了起来。 冰冷的游戏提示音响起:「玩家只有一次打开门的机会。」 陆意对闻执说:「你的猜测是对的。」 「但是只有一次机会。」 「线索一定在江浓叙述过的故事当中。」陆意说着,在一扇一扇门前慢慢地走动。 应该回到正确的时间点,回到最能改变这场悲剧的时分。 ——假如莫灵没有死。 陆意睁开了眼睛:「是这扇门。」 应该一共会有两次火势最大的时候。 第一次是莫灵出去之后,火势变大江浓出不来。 第二次是江浓出去以后,火势再次变大。 所以整个楼层应该会有两次温度最高点。我们要找的那扇门就是在第一次最高点的后一扇门。 「江浓出不来,所以莫灵才会回到门口,在那里她发生了意外……就是这扇门。」 陆意想明白之后,就要跃跃欲试地打开门。向门把伸出手的时候,却碰到了另外一只手闻执的手。 刚刚,几乎同时,他的手也伸向了那扇门。 第73页 实在是一个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但是让陆意突然放下心来。 原来闻执也选择的这扇门。 「你想好了吗。」闻执垂下眸说,「我没能听到江浓的完整故事,所以现在只有你能做出这个决定了。」 「我想好了。」陆意说道。 「那就开门吧。」 陆意转动了门把手。 门里火光沖天,他看见了莫灵正蹲在门口,徒劳地试图用衣服扑灭火焰。 头顶的横樑摇摇欲坠。这里就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犹豫,就会败北。 陆意迅速扑过去,一把把莫灵推到一边。 他和莫灵一起滚到了墙角。 陆意爬起来的时候,看见横樑正正好砸了下来。 这次,和之前却一点都不一样了。 之前,横樑砸下来的时候,把腾起的火势压下去了一些。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什么叫杯水车薪? 这就是杯水车薪。 砸下来的横樑完全没有能把火势压下去一点点,甚至像是加了助燃剂那样,火焰燃烧得更厉害了。 里面的江浓还没什么反应,莫灵直接哭着又要过去:「不行——不行。江浓,你不要死——」 陆意迅速拉住了莫灵,不让她过去。 而江浓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火焰:「……这难道就是蝴蝶效应吗。」 「蝴蝶效应是一种混沌现象,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隔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江浓看向陆意,轻轻笑了一下,他的眼睛有些亮,不知道是被火焰映射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你的到来就是那只蝴蝶。你在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扇动几下翅膀,就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引起了一场龙捲风……陆意,谢谢你能修正这偏离的一切。而我本来就该死的。」 「不要救我……都不要救我。就都很好了……让一切都回到最初我最想看到的样子吧。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想着与天意作对的……」 火光重重中,江浓对着陆意露出最后一个微笑。 随后,火光肆虐而起,吞噬了江浓。 「见鬼,见鬼啊!陆意!!」 黄毛在陆意面前鬼哭狼嚎地比划:「你知道吗,真的很吓人!我在二楼跑了一圈,好不容易甩开了那个大叔。我回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只有江浓一个人在那。然后!!真的很吓人,我发现他突然在我面前人间蒸发了!!」 十分钟前,黄毛难得聪明了一次。 他利用镜子的手法,把大叔困在了一间科室里。 趁着大叔找他的时候,他赶紧跑到了原来的地方。 刚看到江浓,江浓就在他面前无端消失了。 把黄毛吓得,以为自己见了鬼。 陆意被他一连串的叽叽喳喳搅得很是头疼:「现在的江浓消失是因为过去江浓死了。」 黄毛愣了一下:「死了?怎么就死了?」 陆意不语,拿出黄毛的手机,再次搜索了「江浓」两个字。 一只蝴蝶在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扇动几下翅膀,就能美国德克萨斯州引起一场龙捲风。 现在的一切因为在通往过去的门里一点小小的改变,已经与当初截然不同。 江浓的微博再也不会上线了。 那场火灾带走了最顶流的那个男孩。 他为了让一个女孩儿先走,自己困身在了火海当中。 江浓的最后一条微博,点赞量已经超过了百万,无数粉丝在下面哀悼他。 但所有的热闹只不过都是瞬息之间而已,一个月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记住他。 这个善良又不幸的少年将在世间二次死亡。 陆意关掉微博,感慨一般地道:「江浓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初死不了了——因为洛亭不想让他死。按照本来的场景,洛亭已经死了,执念不散变成鬼,虽然不能与他交流,但一直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他身边。」 是的,陆意刚刚用那把刀照出了第三张脸,那张脸正是洛亭的脸。 洛亭曾经寸步不离地跟着江浓。 江浓想要自杀,她不想让他自杀,想尽了一切方法让他活下去。 甚至刚才,她向疯狂的大叔求饶,求大叔不要杀了江浓。 大叔是鬼,洛亭也是鬼。 大叔本以为洛亭也是在火灾中丧命的人,所以对洛亭竟然为活人求饶的行为十分吃惊。 但现在,一切都改变了,轮到死了的人是江浓了。 悲伤的对象双重转换,也未知这样的局面是好是坏。 陆意嘆息一声说:「这真是一个无解的局啊。无论事情要怎么发展,总有人会伤心的。」 江浓死了,莫家与洛亭就不会再有交集,洛亭就不会再死。但她一定会因为江浓的死痛苦一生。 悲剧有无限种可能,但是带给人的悲伤总是相似。 黄毛一脸天真:「为什么我没有听到游戏结束的提示音?我们明明已经把所有的鬼怪都解决了啊??」 「不,还没有。」闻执靠在陆意的肩上。 他说话的时候都能牵动五脏六腑火辣辣地疼,所以他说一句话就喘一口气,语速并不快,「……四楼、三楼、二楼都有鬼怪。五楼也有。你们还没有解决五楼的鬼怪。」 第74页 黄毛指着闻执:「五楼的鬼怪不就是你吗?」 「他说的鬼怪是我。」大叔的脸出现在了黄毛面前,对他阴恻恻地一笑,「小伙子,倒还有几分小聪明,竟然用镜子骗过了我的眼睛,但是现在,你绝对跑不掉了。」 看到大叔,黄毛头又开始疼了:「……他娘的,怎么老是你?别来抓我了我求求你了。你从开场来就一直在追我一个人,你觉得这合理吗?」 闻执:「够了,收手吧。」 这句话,他是对大叔说的。 大叔看了一眼闻执:「你不是之前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吗?怎么现在倒和你的猎物在一起了。真有趣。」 他看了一眼闻执旁边的陆意,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啧啧……细皮嫩肉的。这藏在着白皙皮肤下的血管,如果被噼开,会迸射出怎样的红色喷泉呢……那一定是很美丽的场面。」 「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闻执厉声打断他。 别说是大叔,就连陆意都愣了一下。 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闻执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周围的气温仿佛突然掉到了零点以下,带着慑人的寒意。 大叔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想来干涉我的闲事吗。」 「那你可以试试看——」 随着闻执这句话说完,那把银色的刀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白色的衣角无风自动,猎猎而起。 他手持长刀,挡在陆意面前,冷冷地看着大叔。 大叔看着闻执,他知道对方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场面——狩猎者挡在了自己的猎物面前。你们两个不是本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么?」 陆意终于看不下去了,插身挡在两个人中间:「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大叔,你不去投胎?你和那些鬼怪看起来似乎不一样,你还有尚存的心智,你不去投胎,为什么停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我也想忘记,可我怎么忘记!我不甘心啊——」 大叔的脸因为回忆而有些扭曲。 焦黑的脸揉碎成一团模煳,看起来更加瘆人了。 「我不甘心啊。我想要杀了害死我的人——我本该拥有美好的一生。我今年四十八岁了,上有老下有小,一年前被迫从公司离职,找不到工作,整天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发生火灾那天的上午我终于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就差那么五分钟。」 「如果我早走五分钟,我本该可以回去告诉我的老婆和孩子,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她们不用再跟着我颠沛流离,她们可以吃饱、穿暖……我的孩子她刚刚参加高考完,她跟我说她考得很好一定能上最好的大学。但我却再也看不到了……」 大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年近半百的人,捧着头崩溃地大哭,哭得像是一个没吃到糖的小孩子。 「是那个小孩。都是那个该死的小孩。他放什么火呢。」 「我本科是学法律的。我知道按照这个小孩的年纪法律不能对他做出什么有效的惩罚,但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毁了这么多人的一生,用一句『他年纪还小不懂事』就可以放过他?!我不原谅,我绝对不原谅!那些四楼、三楼、二楼的人可以原谅,我绝不原谅!!!世俗的法律不可以惩罚他,超越世俗总可以惩罚他!!我要他死!!!」 大叔一边说着,干枯的眼眶里缓缓地流下了血泪,捏着刀的手因为骨骼摩擦咯咯作响。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死——」 「我要他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陆意说:「你自己已经是狩猎者了,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动手杀了他?」 「因为他不敢出现在我面前,他这种小孩子只敢对你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玩家下手。」大叔冷冷地看向了一众玩家,「这样——你们帮我杀了他。只要你们能够杀了他,我就放你们离开这座医院。我说到做到。」 第35章 认出 陆意感觉到眼前短暂地黑了一下。 再次恢復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躺在了床上。 这是闻执的家,而且还是闻执的床。 这白色极简风的设计感以及就像从来没有人躺过的平坦布置,他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但是他,现在不是应该还躺在那个恐怖的医院吗? 陆意正在茫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闻执走了进来。 他捧着一杯热牛奶喝了一口,上唇抿了一点淡淡的白色,看起来像一只无辜的小狗。 「闻执。」陆意从床上坐起,看向他,「我们刚才不是还在游戏当中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闻执说:「出来了。」 「怎么……怎么出来的?」陆意挠了挠头,唔,感觉好像一闭眼一睁眼,就错过了很精彩的内容。 「就——这么一刀砍了呀。」闻执比了一个砍的手势,黑色的眼睛狡黠地一眨,说:「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杀死那个小孩呢,直接杀了他不也是破局之法吗。」 这样的话从闻执嘴里说出来,却一点也不显得违和。 怪他那张脸长得太好,说出什么恶劣的话好像都能被原谅一样。 第75页 「……」这样的解决方法是陆意完全没想到的,但是这样好像也说得通? 陆意还没说话,闻执突然推着他的肩膀,向前倾身,一把把他按在了床上。 陆意的背直直地挨上了松软的床垫,两个人都因为巨大的弹力晃了晃。 陆意还没回过神来,闻执已经低头,牙齿咬住了他胸口的扣子。「撕拉」一声。 陆意:???? 上来就这么勐??? 闻执已经轻轻地松开了他胸口的扣子,像小狼一样叼住他的衣领往下褪了褪,下一秒,牙齿不轻不重地印上了他的锁骨。 嘶。他妈的,真有点疼呢。 陆意当即抗议:「闻执,你是属狼的吗?真的、真的很疼!」 然后闻执就看着他,黑色的眸子有些湿漉漉的,温温地说:「你不愿意为了我疼一下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撒娇没被满足的委屈。 「……………………」 陆意深吸了一口气。 他说:「额……我愿意。行吧,随便你怎么办吧。」 「真的?……那我就开始胡来了。」 就在闻执的手摸向陆意的腰的时候,陆意的嘴角掀起一丝诡异的笑。 他勐地拿起身后的枕头,捂住了闻执的头,然后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接着他一个转身,两人的位置上下颠倒。 几乎同时,一把将水果刀捅进了闻执的肚子。 「哧。」锋利的刀没入肉身的时候,便有鲜血自刀口流出来,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陆意用手搂住闻执的腰,将他往自己搂得更紧了一些。 看起来像是在给他一个拥抱,但陆意手下的刀丝毫没有留情。 一下又一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不懂什么叫心慈手软。 「不要再顶着他的脸给我来这套了。」陆意冷冷地说,「你不配。」 最后一把刀下去的时候,周围所有的景色都开始抖动起来,破碎成了镜片又重组。 陆意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医院或者说,他其实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而他的掌心捏着那个找了许久的孩子,那满脸是血、面色狰狞的孩子在他的手下拼命挣扎,嚎叫着。 「你是怎么认出来我是假的?!你怎么能认出来,这怎么可能——」 陆意笑:「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他抬起手,对戒银光闪烁,闻执的刀凭空出现在手心。 「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有些人不愿意原谅你,我也没有资格替他们原谅你。这座医院所有的冤魂都因为你的一场游戏而起,现在,我代替他们送你下地狱吧——」 说完,他翻转手腕,狠狠地望着那孩子的心脏将刀刺了下去。 鲜血四溅。 惨叫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整座医院开始颤动,崩塌,游戏构造的整个世界观开始崩溃。 随之,游戏提示音响起:「游戏结束。欢迎玩家通关『医院惊魂夜』。」 陆意本想摆出一个高冷的姿势等待游戏把他传送回现实世界,耳边却落入那孩子的最后一句话:「事到如今不妨告诉你,我没有你说的『顶着他的脸』,没有伪装成你的那个他的样子——」 「那只是我挖掘出你心中想看到的场景,替你造了那个场景出来。我杀人的方法就是把人困在最想拥有的东西里……越甜美的就越危险,我想让所有人死在他们的美梦里……」 「说了这么久,我只是想说:「……你、误会了。我还只是个孩子,你想要的那种场景……我还真的演不出来。」 陆意噎了一下。 下一秒,他几乎要咆哮出声: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他妈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感觉你在内涵我!! 什么叫我心中最想看到的场景?? 我怎么都不知道我自己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能不能告npc诽谤罪?? 有没有懂的???? 但是陆意已经没有机会质问npc了,因为他眼前一黑。 这次,是真正地出了游戏了。 不过,陆意之所以能认出那不是真正的闻执,其实是因为那句话。 「你不愿意为了我疼一下吗。」 那一瞬间,陆意就感觉那不是闻执这种人会讲出来的话。 闻执这种人,就是自己疼到快要昏死过去,也不想把痛苦让给他人承受的小闷骚,捨己为人第一人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是真正的闻执,一定会说:「让你疼啊?啊那还是算了吧。」 仿得了皮囊,仿不了灵魂。 更何况,陆意之前亲眼目睹,那个引发火灾的小孩化身为洛亭的样子差点把江浓拖进电梯里杀死。 江浓不算太笨,如果有什么能让他失去理智疯魔成那样,那只可能是死而復生的洛亭。 网上不是有句话流传得很广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在街头突然看见了安然无恙的我。你会吓得转头跑掉,还是飞奔过来紧紧抱住我」。 江浓选择了后者。 如果不是陆意彼时正好在他旁边,他大概已经死掉了,虽然他现在也死了,但用这种方法来引诱人,虽然很欠很噁心,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是最容易诱人上钩的方法。 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再见朝思暮想之人一面的诱惑。 那个时候陆意就大概猜出了小孩杀人所用的方法:幻境。 第76页 话是没说错,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小孩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还只是个孩子想要的那种场景还真的演不出来?? 他想要什么场景?? 简直是诽谤!!诽谤!!! 想到这里陆意又要开始咆哮起来。 真的是太过分了!!! 不就是一个npc而已,还能审判他想要什么吗?!诽谤!诽谤!! 就算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他也……他绝对不能居于下风!! 「本次游戏参与人数一共四人,死亡一人,存活三人,分别为陆意、闻执和于子望。」 「其中,玩家闻执放弃游戏,无评分以及奖励。另外两人的本次游戏评分与奖励分别为:陆意,sss级,重要线索搜集者、破局方法提供者,奖励预知他人奖励道具的能力。使用期限:永久。于子望,b级,暂无奖励,请多多加油~」 陆意对「于子望」这个名字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他妈不是黄毛吗? 黄毛看起来又社会又没什么脑子的样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充满文艺范的名字?? 而陆意不知道的是,于子望——也就是黄毛,现在正蜗居在自己的房间里傻笑。 「这局游戏也太难了一些,万幸能有大佬带飞……妈的,陆意,老子爱死你了!」他一边叼着棒棒糖一边口齿不清地嘀咕,然后双手像跳舞一样在键盘上疯狂打字。 「黄毛也很帅」发了一个帖子。 「友友们,下次如果进游戏,遇到一个叫陆意的人,一定要好好抱大腿!!他简直就是大佬!!被大佬带着躺赢的感觉真是妙极了~」 这是一个所有被捲入惊悚游戏的可怜虫自发组织起来的一个话题。 因为游戏有不让游戏之外的人了解游戏的设定,所以不是玩家的人根本刷不到相关帖子。 而被惊悚游戏折磨得快秃顶的玩家藉助这个话题交流彼此游戏通关的心得。 ——陆意为什么不知道这个帖子?因为他觉得游戏太简单根本没有必要上网搜索攻略。 ——闻执为什么不知道这个帖子?少爷不太了解平民的世界。 「黄毛也很帅」一发帖,立即就有人回应了。 「什么?黄毛你这种大佬也要靠抱人家大腿?」 「越来越好奇陆意长啥样了。」 黄毛看见第二条消息,立即眉飞色舞地回復了:「长啥样?一个字很帅啊!社会我意哥,人狠话不多!」 「……这他娘的是两个字。」 手机一直在响。 林则故写着作业,望着手机上闪烁个不停的唿吸灯,十分想看一眼消息。 林沢川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看什么看?还玩手机!马上要高考的人了!」 林则故:(委委屈屈)嘤嘤嘤。 林沢川说着自己拿起林则故的手机解锁,就也看见了「黄毛也很帅」发的消息。 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很久没进游戏了。 林则故进了三次游戏,林沢川进了两次。 虽然最后都成功出来了,但也在游戏里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林则故更是……他那一次死亡的奖励已经用掉了。 在惊悚游戏里玩简直就是拿命在玩。 他不发愁自己会不会在游戏里丧命,他只担心则故。 他总觉得自己……会没有能力保护好林则故。 看着论坛的消息,林沢川想了想,咬了咬牙,站起了身。 「哥,你要去干嘛?」 「写你的作业!」 现在的陆意正在发愁。 因为他和闻执出了游戏……他是没什么,活蹦乱跳的,就算现在就开始下一局游戏也没事,但是闻执,看起来就不太妙的样子。 陆意出了游戏就看见闻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一开始还以为闻执只是太累了在睡觉,但闻执太久没动了,他险些怀疑闻执已经死了。 陆意赶紧蹭过去,轻轻拍了拍闻执的脸:「喂,闻执,你没事吧?醒醒。」 闻执没反应。 「……喂,闻执。这都下午了,别睡了。你要是没睡的话赶紧让我起来看看??」 闻执还是没有反应。 但是陆意探了探他的鼻息,知道闻执还没死,他就放下心来。 他就知道闻大佬没那么容易出事。 不过……闻大佬长得可是真好看啊。 以前没怎么注意,闭着眼的时候,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还又浓又密,比陆意之前看女同事花重金接出来的都要好看。 长得好看真是好,睡着了都让人想戳一戳脸。 这可真是·女娲偏心! 要是他长得能有闻大佬一半好看…… 陆意正盯着闻执的脸犯花痴,闻执突然睁开了眼睛。 毫无徵兆。 「我的妈呀。」冷不丁一个四目相对,陆意被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但是他没能滚成,因为闻执伸出手突然拉住了他,皱眉道:「小心点。」 望着闻执那双没有什么波澜的眼神,陆意好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小朋友,隐隐有种心虚感。 而且不知怎么的,他突然隐隐约约就想到刚刚之前小孩给他营造的那个幻境,但这次陆意百分之百确定这次不是幻境。 这一切都比真实更加真实。 第77页 而且陆意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下,似乎……似乎如果真的要按照那个幻境里的发展下去,好像…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笑死,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改变呢…… 陆意有些艰难地舔了舔嘴唇,房间里空调温度开得很足,大概是因为这个吧所以他觉得有些口渴。 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很有必要说些什么。 第36章 撒娇 陆意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下一秒,闻执的手毫无徵兆地一收,然后陆意就跌入了他的怀中,脸磕在了肩上,疼得他一个激灵,不清醒的脑袋清醒了大半。 而对方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闻执有些太用力了,十指紧紧地扣着自己的肩膀。 非要形容的话,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透露出一丝绝望的癫狂。 再感觉不出闻执有什么不对劲,陆意自己就白活了:「闻执……」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话刚说完,陆意便想起了刚刚那个小孩制造出来的环境,嘴唇轻轻地一抿:「你……看见什么了?」 他妈的,一定是看见什么了。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闻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陆意趴在他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只觉得气氛越来越微妙。 直到他听到闻执轻声说:「阿意,不要离开我。」 这话……为什么说得这样莫名其妙。 陆意突然感觉到贴着脸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他赶紧睁眼一看,发现闻执的睫毛上竟然挂着一串晶莹的液体。 他妈的。陆意愣了愣,脱口而出:「这不会是我的口水吧。」 「…………」 应该不是才对。 他刚刚都没怎么张嘴,自己嘴巴又不是漏的。 所以闻执这是哭了吗? 「额,不就是没有游戏奖励吗,这没什么好哭的。」陆意说着,闻执已经慢慢地靠近他 下一秒,自己的额头与闻执的额头相互抵住。 闻执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会离开我吧。」 「……」陆意感到自己的唿吸声渐渐急促,「我不会。喂,你别难过啊。我发誓我真的不会。」 这他娘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小孩到底是造了个什么环境才能把他的闻执搞成这样? 他宁愿自己被咬也不肯伤到的人凭什么就被别人欺负成这样啊? 想到这里陆意便有些恼火。 他屈起手指,用指腹一点点抹去闻执眼角的泪水,刚想恶声恶气地让他别哭了。 下一秒,闻执突然揪住他的肩膀,天旋地转间,两人瞬间被掉了个位子。 哎呀那就这样吧。 后来的陆意想,他可真是个善良宽容又好说话的人。 嗯,他这个善良宽容又好说话的人还顺便问了一句:「你不是在游戏里受了伤吗?你感觉自己还……行吗?不要紧吧?」 闻执便在他耳边轻轻地笑了一下,声音轻得像一阵喘气:「……你说呢。」 陆意很惆怅。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闻执冰山脸的外表下这么能说骚话呢?? 宇宙第一大闷骚!! 最会用脸骗人的骗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陆意都不想面对闻执。 因为他怎么回想,都觉得自己那天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羞耻了啊!!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他应该可以发挥得更好……比如不甘居下风……嗯,肯定是这样! 陆意对着窗户坐着,望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忧伤地嘆了一口气。 闻执走到他身后:「你嘆什么气?」 陆意:「哎。我原本以为你是……。」 陆意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下一秒,他就透过玻璃上的反光看见闻执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根纤细的铁丝,在手里悠悠把玩着。 然后,一折。 「看,它现在不是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陆意像是如蒙大赦一般地窜向门口:「我我我我我我去开门!!」 在闻执意味深长的视线里,陆意打开门,意外地发现是林沢川站在门口。 「你来啦?你好你好。」陆意挠了挠头。 闻执走到陆意身后,说:「沢川,可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有什么事吗?」 林沢川看了一眼陆意,说:「没没没……其实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有事情找陆意。」 陆意从闻执身后走了出来:「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林沢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旁边的闻执。 闻执把手搭在陆意的肩膀上:「找他什么事?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说。他没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陆意:「喂,我同意了吗?」 虽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要瞒着闻执,但是他就想顶嘴。哎,就是玩。 闻执睨他一眼:「你我哪里不知道?这点事情还要瞒?」 「……」好,他败了。他就不该开启这个话题,陆意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他骨子里其实是很保守很害羞的人。 被闻执这么说出来…… 第78页 妈滴妈滴妈滴,陆意白皙的耳根子立刻就红了。 闻执瞥到他这一点微小的变化,无声地愉悦地笑了起来。 林沢川咬了咬牙,说:「好吧。其实是……则故和我之前进了一次游戏,得了一次奖励。这个奖励是进游戏的时候可以指定两人陪同进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陆意你……」 陆意:「这当然可……」 「不可以。」陆意还没有说完,闻执已经粗暴地打断了他,然后把门狠狠一关。 林沢川差点被突然关起的门夹到鼻子。 「姐姐,我好怕。」 温祈妍坐在房间里。她刚刚洗完头,正在擦头髮。 水滴滴滴答答地顺着毛巾落在床上,很快在床单上浸湿了小小的一坨。 听到这句话,她神色未动,全当没听见,继续擦着头髮。 那声音见温祈妍没有动静,继续撒娇一般道:「姐姐,我好怕~」 然后,窗帘后面滚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球,趴在了温祈妍的膝盖上。 抬起头,是小华的脸。 「姐姐,我真的好怕~你怎么都不安慰我。」小华头在温祈妍的身上蹭了蹭。 温祈妍嘆了一口气。 她连头髮都不擦了,直接把毛巾丢在了一边。 「你怕?我他妈比你还害怕。我记得这房间就我一个人啊。」温祈妍一边说,一边冷淡地掀了掀眼皮,「还有,你不要再顶着孩子的脸用这种语气撒娇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撒娇,不觉得幼稚吗。」 轻笑一声。 瞬息之间,那埋在温祈妍身前的孩子突然变身成了一位黑衣青年。 他伸出手,牢牢地接住了被温祈妍丢下来的毛巾。 是江厌祁。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温祈妍:「你撒娇也没撒到人家小孩子半分神韵,假得要死。听说过东施效颦吗?」 江厌祁:「我?东施?我长这样能算东施吗?我可是长着最符合你们人类审美的脸。」 温祈妍:「你不是东施。你是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好,这个词我喜欢。」江厌祁说着,长腿一伸,身形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他是怎么坐到了温祈妍身后的。 纤细的手抬起,轻轻地就着毛巾擦着温祈妍的湿发:「怎么能不擦头髮呢?到时候又要生病了。」 「你要是有能让头髮瞬间就变干的能力我也不奇怪。」 「有,但我不想用。令人享受的是帮美人擦干头髮的过程,而不是帮美人擦干头髮的结果。」 油嘴滑舌,温祈妍翻了个白眼。 她勐地低头,发现往下看,自己的衬衫已经被水完全浸湿,隐隐能看见纤细的肩带,她立刻用手肘撞了一把江厌祁:「你走开!少耍流氓了!」 江厌祁被她撞得当场流了鼻血。 「……」温祈妍一时失语。她真有那么大力吗? 「把我撞成这样,一声对不起都不说?」 「少废话。你缠着我不放到底是想干什么?你不是npc吗?要是寂寞了就回你的游戏找个母的npc谈情说爱去,别来烦我。」 温祈妍的话很过分,但江厌祁并没有生气。 江厌祁用手托着下巴,笑吟吟道:「别这样嘛,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三、二、一……」 他打了个响指。 几乎同时,温祈妍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致变换起来。 江厌祁已经不见了,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还飘在空气中:「三、二、一……恭喜你,进游戏咯。」 温祈妍:「……」他妈的江厌祁你是不是在演我? 「游戏开始,欢迎玩家温祈妍来到本次游戏:王后的小情人。本次游戏只有你一人参加。请玩家多多努力,努力玩出高分~」 ......... 「喂,闻执,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陆意怯生生地跟在闻执后面。 就是他情商再怎么低,也能看出闻执是真生气了。 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闻执都一言不发。 闻执给花瓶换水,闻执给猫剪爪子,闻执看书——闻执什么事情都干,就是不理陆意。 陆意寂寞得要发疯了。 闻执正在对着电脑沉思的时候,陆意终于忍不住了。 他从闻执的椅子下钻出来,直接面对着闻执钻到他的怀里:「喂!你真的生气了!可是你为什么生气啊!没有道理啊!」 「那你就自己想好再说吧。」闻执说着,就要合上笔记本电脑走人。 陆意赶紧拽住他的领带不让他走:「餵。你了解我的,我又不是圣母,陌生人我才不会帮忙。可那是林则故呀,我们的好朋友。林则故脑子又不太好,我觉得我帮他刷一局也无所谓。」 「是,他是我们的朋友。可是你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可以把游戏这么不当回事吗?就算你在游戏里再怎么游刃有余,这也是惊悚游戏,多少人在里面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这么好运吗?林则故也是我的朋友,但是对我来说你更……」 闻执说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这句话隐隐给了陆意一个杆子,于是迅速闭嘴。 但陆意已经找到了杆子,他就迅速地顺着这根杆子往上爬:「对你来说我更重要是吗?既然重要你还不理我,闻执,你好过分!!你怎么提起裤……」 第79页 闻执赶紧打断他:「我什么时候提起……」呸呸呸,这样的话不吉利,他才不要多说! 「反正。我又不会死。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我可是开了挂的男人!」陆意越说越骄傲,「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就和我一起进去啊。本来看林沢林那意思,是想我和他陪林则故进去的。那现在你和我陪林则故进去,你看怎么样?」 见闻执还是不说话,陆意赶紧用力晃着他的领带:「哎呀,求求你了,闻执……闻执你最好了……」 「行吧。」闻执被他晃得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头晕得厉害,「不过……但是你能不能收敛点。我的电脑摄像头没关。」 「?」陆意一脸傻气地看着他。 「我在开会。」 非常熟悉的场景呢。 社死的感觉又来了呢。 闻执你这个死孩子怎么就没有关摄像头的习惯!!! 陆意已经隐隐约约听到电脑里传来了别人抑扬顿挫的啧啧声。 「哇。他们竟然还捏着对方的领带,这是要吵架还是……咿呀,啧啧啧。」 「哇~我说最近怎么总裁都无心开会……咳咳。」 「…………………………」 陆意:我要连夜离开这座城市!! # 王后的小情人 第37章 画师 「王后的小情人」? 这名字还真是…… 温祈妍刚听到这局游戏的名字时,她其实是无语的。 更别提,面前出现了一个……长得非常非常非常油腻的大叔。 年纪可以做她爸爸的那种。 但是从他头上戴着的珠光宝气的王冠来看,他大概似乎也许是国王? 下一秒,国王已经来到她面前:「欧~~我亲爱的王后,非常开心能够见到你。」 温祈妍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生怕国王肉肉的手抓到她的肩膀。 「我这几天都要去邻国出巡,出巡持续三天。出巡期间,每天早上我都不在,只有晚上我会回来。现在——就让我把这座城堡的钥匙,交给你,我美丽的女主人吧~」 他拿出了一大串钥匙,丁零噹啷,送到了温祈妍手里:「城堡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我美丽的王后~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参观,除了地下室。你可千万不要去地下室哦。不然让我知道了,下场可是会很严重的呢~」 说到后果严重的时候,他的嘴巴几乎都要咧到耳朵后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温祈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我知道了。所以你可以走了。」 大概国王在游戏里当npc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玩家按这样的道理出过牌。 所以国王走向马车的时候,还沉浸在震惊中,走路都是同手同脚的。 温祈妍转身就进入了城堡。 很奇怪,她问了城堡里的僕人,发现国王和王后是分床睡的。 温祈妍还没结过婚,但是对于国王和王后的婚姻状态已经恶劣成这样也不禁嘆为观止。 温祈妍决定先去王后的卧室里找找线索。 转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而且身为王后,她去哪都得穿着高跟鞋。 她哪里穿过这么高的高跟鞋呀,就跟受刑一样。 在现实里她肯定不会这么穿,毕竟要是偷别人钱包穿着这个跑,早就不知道被抓派出所几百次了。 温祈妍一边想着,一边直起身来准备去别的房间看看。 等等。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不对。 温祈妍又重复地在地上走了几遍。 她非常确定,有一块瓷砖发出的声音与其他的不一样。 她跪在了地板上,打开那块瓷砖。 果然,下面是空的,而且里面放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国王是喜新厌旧的魔鬼。他到处搜罗美丽的少女过来成为他的王后。但不过七天,他就能厌倦,然后把人杀死。当你发现这张纸条的时候,这已经是你呆在这里的第四天了。如果不想被国王杀死,你就只能先杀死他。」 「附:怎样才能杀死国王?国王一直在自导自演一场巨大的谎言。当你拆穿这个谎言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来杀死他。」 这已经是她作为王后呆在这里的第四天。 那岂不是国王结束了三天巡游后的最后一天,也是她死亡的那一天? 在这局游戏里要做什么已经清楚了。 正在温祈妍把那张纸装进口袋里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 女僕说:「王后殿下,昨天为您画像的画师已经把画像送过来了,就挂在展览室里。您要不要过去看上一眼?」 温祈妍:「嗯。带我过去。」 等温祈妍看到画像时,她:「……」 不是吧。 幸好游戏已经帮她略去了画像的这一段故事,不然让她亲自来做这个模特,她怕是……连画里的自己的一半神韵都表现不出来。 画里的是她没错,但是……什么叫媚眼如丝? 这就叫媚眼如丝。 画中的美人趴在天鹅绒的被子里,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抹胸长裙,该露的露,平添几分韵味。 别说是男人,就连温祈妍看到了以后都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他妈。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姿态吗? 第80页 女僕:「王后殿下,您对画师送来的画还满意吗?」 「满……满意。」 女僕显得很高兴:「对呢。赛格罗大人不光画画画得很好,长得也是十分英俊呢。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就像是城堡后面的那条小溪一样浩瀚……」 且不说小溪怎么个浩瀚法,温祈妍真的没有心情去听女僕歌颂王室的画师,她只想活下去。 何况碧蓝色的眼睛?亚洲人配上碧蓝色的眼睛不就显得很怪异吗? 女僕走后,温祈妍还在盯着那副画像看。她找了旁边的一个小梯子来,小心翼翼地站上去,把画像拿了下来。 她本意只是想找找画像上还有没有线索,比如签名啊,日期啊什么的。 只是手刚一摸到画框,温祈妍就一凛。 画框后面有东西。 她把那个藏在画框后面的小纸团拿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藏得真的是相当隐秘,如果不是有人像她一样无聊去拿下来看,根本发现不了。 拿下那小纸团一看,温祈妍才发现那不是什么随意揉的纸团,而是精心叠的一朵玫瑰。 栩栩如生,娇艷欲滴,与真玫瑰比就差颜色。 温祈妍一时间都有些捨不得拆了。 但是她要活命啊,还是一个字,拆! 原来是一封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亲爱的王后,我遗世独立的美人,你终于会意识到,已经有一位人儿为你深深地神魂颠倒。见不到你,他就像那丢了魂儿的可怜鬼,因为他一颗芳心全系在你身上——啊,亲爱的王后,作画时,你那如丝的媚眼已经让他明白了您的心里也渴望着他。他决定毫不畏惧国王的怒火,抛弃一切来见您。今夜十二点,请您来后花园一见。您忠诚的罗。」 罗?罗是什么?难道是刚才那个女僕说的赛格罗? 也就只可能是他了,不然别人没法把这张纸条塞在这样隐秘的地方。 温祈妍真有些头疼,她真没想到,就画一幅画的功夫,王后就和俊美的画师发生了情愫? 不过比起那个国王来说,画师真的竞争力强太多了——除了他没钱以外。那她今天晚上就去会会那个赛格罗。 晚上,国王回来了。 「我亲爱的王后,来把钥匙交换给我吧。」说话时,他的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朵后面,看起来非常激动。 温祈妍把钥匙放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看起来有些不满意。 「看来我的王后是一只很听话的小猫咪呢。不过没关系,小猫咪也不会一直这么听话的。接下来,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温祈妍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国王心情很好地一边唱着歌一边走远了。 夜。 「后花园在哪里?」温祈妍问女僕。 「后花园在……」女僕叽里哌啦说了一大堆,看见温祈妍白痴一样的眼神,就明白了她什么都没懂,「不过也不要紧,王后殿下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小苍在后花园除草,您只要碰到她,就知道那是后花园了。」 温祈妍听说后花园还有另一个人在的时候忍不住愣了一下。 合着她身为王后与人偷情还要留一个人在现场观赏? 不过,温祈妍最终还是找到了后花园。 女僕口中说的小苍果然在。 她是个勤快得很的姑娘,看见温祈妍不过和她打了个招唿,便继续头也不抬地继续除草了。 温祈妍看着很有些同情,因为按照她的预感她感觉这姑娘活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苍惊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画师大人,您怎么也出现在这里?」 她常年在后花园除草,后花园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而且谁没事大半夜来后花园? 望着眼前年轻俊美的青年,再联想到如花似玉的王后,小苍「哦」了一声,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是她还没能说什么,就有一把刀捅进了她的胸口。 小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祈妍面无表情地把刀收回来,一只手按在小苍的嘴上,轻声道:「别叫。」 随着她这句话说完,小苍的身体就一把栽进了她的怀里,凉得透透得了。 「啪啪。」 身侧的人轻轻地鼓掌,走到温祈妍面前的时候,温祈妍总算明白了女僕口中「碧蓝色的眼睛」是怎么个说法了。 他的五官是亚洲人少有的深邃与立体,放在他的脸上确实很好看。 「我想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竟有这样的魄力,美人皮下竟有蛇蝎心肠,可真叫我意外。」 温祈妍微微一笑道:「这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们的爱情。为了保护你,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原来的王后看起来似乎与画师郎情妾意,再说她还需要在画师身上套话,顺从一些也没什么——温祈妍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说这些甜腻腻的情话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她竟然从画师的眼里看出了一丝笑意。 「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我的心上人真是可爱。连杀人都显得这样可爱。」 「……」明明知道画师只是个npc,但是被这样说,是个女孩子都会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吧——可惜温祈妍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根本没有。 第81页 她甚至眯起眼睛看着画师。 这样的油腔滑调,她似乎透过他的外表,看出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我是国王的第几任王后?」 「我来数数。」他煞有其事地掰了掰手指,「已经是第十九位王后了。至少自我来这里做画师以来,你已经是第十九位王后了。」 「其他的王后都死了吗?」 「对。知道为什么嘛?她们都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她们没能瞒过国王……国王回来的时候发现她们进入了地下室,暴怒的国王拧下了她们的头颅……」 温祈妍想了想问:「地下室……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国王一直那样小心翼翼地防着?」 画师微笑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画师罢了,陛下的隐私我可没那个胆子去窥探。不过亲爱的,这样美好的景色,这样美好的我,都不能让你把注意力从陛下身上转过来吗?」 说着,画师含情脉脉地看向温祈妍。 「……」抱歉,我爱无能。 我真的无法回应你。 就在画师快要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温祈妍一把推开了他。 「??」画师看起来十分受伤。 「我的身份毕竟是王后,就算我对你有好感,也不能成为我们越过雷池的理由。抱歉。」 虽然,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会有道德感,温祈妍都不可能有道德感,但她还是用了这样道貌岸然的理由拒绝了英俊潇洒的画师。 别问,问就是她爱无能。 画师笑了笑:「真好,国王知道了一定会非常感动。」 「你陪我在城堡逛逛吧。」 「可以,去哪里?」 「你在王宫担任画师这么久,一定也为别的王后作过画。带我去看看。」 画师又带着温祈妍来到了陈列室。 正如画师所说,陈列室里挂满了前十八位王后的画像。 温祈妍在那十八副画前停顿了一会,发现这十八位王后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那这位国王看起来对他的第一位王后看起来很专情的样子,剩下来的女人都照着她找,地位大概就跟《甄嬛传》里的纯元皇后差不多。 「这第一个王后是什么来头?」 画师几乎是有问必答:「她是我们城中一位魔法师的女儿,虽然出身贫苦但长得确实非常漂亮——不过,比起你,我的心上人,还是逊色了几分。」 于是温祈妍便皱眉道:「你好油。我命由我不由天。」 画师说:「我想陛下对第一任王后这样念念不忘也不只是因为王后的外貌和脾性特别合他的意,也是因为他迎娶第一位王后的过程非常曲折。魔法师只有王后一位亲人,不愿意把她嫁到王宫里,所以他就向国王说,如果国王能够打败他,他就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那国王赢了吗?」 「那可是陛下。陛下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输给凡人?陛下当然赢了。这是魔法师完全没有想到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失败,所以他羞愤地自杀了。」 「……自杀?」 「成王败寇。对于他来说,输给别人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故事就是这样。国王和王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别的女人七天就被厌倦,第一任王后撑了比较久,撑了足足一个月。可惜啊,最后还是难逃一个死字。」 温祈妍说:「真是遗憾。如果我是第一任王后,我一定恨死国王了。」 「是吗。」画师诡异地一笑,「不过第一任王后现在应该都在地里腐烂成骨头了,要不我带你去墓地一起把她挖出来,让你亲自问问她?」 温祈妍白了他一眼,就在她想说话的时候,听见侍女在门外叫她:「王后殿下,您该去换衣服了。马上就要早上七点了,陛下七点出发,您该去为他送行了。」 温祈妍转头再看那位画师的时候,画师已经不见踪影了,地上还留了一张纸叠成的玫瑰。 展开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我亲爱的美人,我与你先行别过。但趁着每天如墨的夜色,我都会降临在你身边,与你相会。」 第38章 容貌 这么快就不见了,看来是个惯犯,估计之前也没少和歷任王后偷过情。 温祈妍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了厚重的礼服,一个巨大的蝴蝶结绑在她的胸口,勒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而国王就站在马车旁等着她。 「亲爱的王后,明天,我就要把你给处死了呢——如果你不再想点什么办法来挽救一下自己的话。」他笑着,再次把那串丁零噹啷的钥匙交到温祈妍手中,「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句话,千万不要去地下室。对了,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但是我明天早上会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是美丽的王后丧命的时候。」 没有在温祈妍的脸上看到害怕的神色,他似乎感到有些无趣。 国王一走,温祈妍就走到了三楼最靠角落的那一间房。 据说这是第一任王后曾经住过的地方。 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温祈妍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老一辈人都说最边上的房间位置不吉利,偏偏这王后要睡在这么个位置也是——说起老一辈人,温祈妍想起家中的奶奶,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会在游戏里活下来的。 第82页 门被推开的时候,温祈妍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映入眼中的是画。 密密麻麻的画,琳琅满目,她简直要怀疑王后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宫廷画师了。 别的也就算了,床前竟然还摆着国王的画像。 国王长成那样还挂在床前,温祈妍也真是佩服这个王后,不怕自己梦到国王的脸被丑到晚上做噩梦么? 床前除了国王的画像以外,摆的全都是第一任王后的画像了。 温祈妍凑近看了,落款全都是赛格罗。 这些画全都是赛格罗画的。 但是她注意到,国王的画像下面没有赛格罗的署名。 温祈妍又走到那许久没人睡因此落了灰的床前,只是随手在枕头下摸了摸,竟然又摸出一张画像来。 这张画的手感与其他画的手感太不一样了,没有被画框裱起来,甚至摸起来还有些不寻常的光滑,像是被人无数地抚摸过一样。 展开一看,画像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金色的捲髮,身姿挺拔,眉眼间全是少年人的风发意气。 温祈妍不认识这是谁,但是这幅画右下角也没有赛格罗的署名。 她把这张画像叠起来放进了自己裙子的口袋里。 接下来,温祈妍把三楼所有的房间都逛了个遍,更加确定了这个赛格罗是个海王。 十八位王后他都有过为之画过画像,因为十八个房间里王后们的画像右下角都有他的署名。果然长得帅的没一个好东西。 甚至,她还在其中一位王后的画像后面发现了一朵用纸叠成的玫瑰。 拆开来看了以后,内容甚至跟温祈妍自己收到的那朵玫瑰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只能说这位王后不太聪明,没能发现赛格罗的暗示罢了。 温祈妍冷着脸把纸玫瑰揉了。 他妈的,见一个爱一个,这简直是海王中的战斗机啊。 赛格罗晚上再出现在温祈妍房间里的时候,非常惊讶地发现温祈妍睡觉睡得正香。 「餵。」他把温祈妍摇醒的时候,温祈妍不耐烦地睁开眼,带着一点好眠被人吵醒的厌烦:「你来了。」 她从被子里坐起,散开的黑髮披散在肩上,与洁白的裙子对比强烈。 温祈妍人如其名,是那种美得很清冷的女生。 「哈,睡的这么香吗。我的美人儿不怕明日陛下回来处死你吗?」赛格罗问。 「我当然怕啊,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温祈妍说完这句话就下床了,赛格罗在她身后跟上,道:「你要去哪里?」 温祈妍甩下一句话:「地下室。」 赛格罗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不是再三嘱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地下室吗,你是怕死怕得脑袋晕掉了,还是死之前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温祈妍转身,盯着赛格罗:「你不想让我去?」 赛格罗:「如果我说不想呢?」 温祈妍哈哈一笑:「没有用。我偏要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欠揍? 温祈妍冰到底还是动用了那枚禁忌的钥匙。 只是,她一直磨磨蹭蹭,没有肯打开门。 赛格罗揶揄:「怎么,还是后悔了?觉得不应该打开门了?」 「急什么。陛下早上七点才会回来。」 温祈妍温说,「我们等到六点半再进去。难不成,你比我还急?」 赛格罗说:「怎么可能?我就是替你担心。」 「用不着,非常没有必要。」温祈妍翘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洁白的裙子褪了一半,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 觉察到赛格罗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腿上,温祈妍挑了挑眉,道:「怎么。好看吗。」 「好看。」赛格罗非常诚实地承认了他是个老色胚。 温祈妍说:「你不应该都看过十八位王后的腿了么,还没免疫?」见赛格罗疑惑地看向她,她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都给十八位王后画过画像了,大概也在画像后面塞了十八朵纸玫瑰吧,内容也不带改一下,每一位都是你的小心肝大宝贝。钓得一手好鱼啊。」 赛格罗一点也没有被拆穿后的心虚感:「王后这是在吃醋吗?」 温祈妍「啪」地一声把那朵她从其他王后那里搜来的纸玫瑰拍在赛格罗那张帅脸上:「那真不好意思,我这条鱼不上钩呢。六点半了,跟我去地下室。」地下室里有什么场景,血腥的温祈妍已经设想过一万遍了。 但事实上,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血腥,只不过有些瘆人罢了——刚一推开门的时候,地下室里齐刷刷的一排棺材属实把温祈妍吓了一跳。 她数了数,一,二,三,四……一共十八具棺材。 最过分的是她竟然还数到了第十九具。 当然,第十九具棺材是空着的,好像就等着她躺进去呢。 她偏过头,注意地盯了一眼第一位王后的棺材。 因为只有第一位王后的棺材是开着的。 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腐烂了,破破烂烂的皮肤上还有肉眼可见的蛆虫在爬动,多亏了棺材里放着的那么多香料,才没有让整间地下室的空气令人窒息。 王后的两条手臂微张,似乎曾经想拿住什么东西,但那件东西最后被人粗暴地拿走了——也有可能她到死也没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第83页 温祈妍稍微一愣神的一会,突然发现自己的钥匙上面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在蠕动。她定睛一看,赶紧甩手,把钥匙丢开。 那白花花的东西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钥匙的蛆虫……钥匙落在地上,无数的蛆虫顿时蜂拥而上,淹没了小小的金钥匙。 难怪那次她第一次把钥匙串还给国王的时候,国王就在钥匙串上找什么东西没找到,露出很失望的神色——原来他就是靠这个来判断她到底有没有去过地下室的啊。 不过温祈妍甩开钥匙的时间还是晚了一点,她的手上也被蛆虫咬得奇痒无比。 这还只是肉眼能看见的。 赛格罗向她伸出手:「怎么?让我看看。」 「不用。」温祈妍是真的不用,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她没有求助别人的习惯。 她动用了之前获得的奖励——一次癒合伤口的机会。 比起靠别人,她向来更相信自己。 接下来,她一直看着那堆蛆虫啃钥匙,足足有长达十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一旁的赛格罗道:「你怎么一直在原地不动?你想拖延时间吗?」 「对,我就是想拖延时间。」温祈妍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地看着他,「所以,你终于急了吗,陛下?」 听到「陛下」这个称唿的时候,赛格罗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你在开什么玩笑……亲爱的,我不过就是个画师罢了。」 「是吗。不过……」温祈妍也不急着分辩。她双手抱胸道,「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对地下室的门做了些手脚,门已经被我从外面反锁了。除非等侍女发现我们不见了主动来寻找,大概谁也出不去了吧。」 城堡正中的时钟敲响了七点的钟声。 国王并没有像他昨天说的那样如期出现。 是啊,他怎么能如期出现呢? 毕竟他现在正和她一起被困在地下室里。 温祈妍看向赛格罗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三、二、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开始变了吧。」 随着她的话说完,赛格罗的周身都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原本白净的皮肤变得黝黑坑洼,深邃的蓝色眼珠变得浑浊无神,个子缩矮并被横向拉宽——那个美少年突然变成了又矮又胖的国王。 是的,国王白天就是国王,但是在晚上,他就能变身成英俊的画师。 赛格罗眼神阴沉:「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双重身份的。」 「你第一次晚上约我相见的时候,国王一出现你就不见了,仔细想想这其实很奇怪——不过这并不是我对你产生怀疑的决定性原因,真正让我感到怀疑的是那十八幅画像。您为十八位王后都画过那样隐私的画像,又都约她们出来与您见面,如果不是您有什么霸/占/人/妻的奇怪爱好的话,那就只能说——您是想测试他们,测试一下他们会不会给您戴绿帽子……对吧?」 赛格罗笑了笑:「你不会觉得我有被害妄想症吧?你难道觉得一个男人会整天防着自己的妻子会不会给自己戴绿帽子?」 温祈妍说:「本来是无所谓的,正常人都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但您不一样啊。您本是年轻俊美的少年,在迎娶第一任王后的时候,您排除万难打败了魔法师,但是您也因此受到了魔法师死前的诅咒——他夺走了您的美貌。在白天,您将会是丑陋油腻的中年男人,只有在晚上,您才会恢復成您原来应有的样子。「您太自卑了——您觉得自己失去了外貌上的优势,自己排除万难迎娶到的第一任王后会不喜欢您,这样的想法将您折磨得快要疯了。于是您就想出了这个方法,变身为俊美的画师来试探她。您认为她没能经住诱惑,所以把她杀了。」 赛格罗的目光随着温祈妍每说一句话都变得更加阴沉:「是。她没能经住诱惑,我为了她付出了这样深沉的代价,她却背叛我。这样的她不该死吗?」 温祈妍说:「可惜您误会了她。」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画,展开,对着赛格罗。 赛格罗在看到那张画的时候,浑身突然颤抖了。 「这是您从前的样子吧,没有被魔法师诅咒之前的样子?」 赛格罗没有回答。 但是看他惊惧成那样,温祈妍已经大概能猜到答案了。 赛格罗最开始的样子跟他以画师形象出现的样子肯定不一样。 共同点就是都很帅,不然岂不是早被王后们发现了! 「这张画像是我从第一任王后的枕头底下找到的,右下角没有您的签名,那应该不是您画的。我更倾向于是第一任王后画的。毕竟第二位王后的其他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您最初的样子,只有她曾经见过。」 赛格罗颤抖地看着温祈妍手中的画像。 那张画像已经和最初的模样不一样了……原本粗糙的画纸都因为多次的摩挲变得光滑,看到,几乎都能想像出画像的主人曾经怎样怜惜地、视若珍宝地抚摸过它。 如果不是因为珍视,谁会终年对着一张画像如此呢。 「而且,很遗憾,我要告诉您的是,王后可能根本没有背叛您,她应该知道您受到了魔法师的诅咒。因为我发现她把您现在的照片挂在了床头。您知道……以您现在的尊容,能把您的照片挂在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啊。」 第84页 赛格罗、也是国王——他的嘴唇因为巨大的悔恨、震惊与痛苦颤抖着,他就要扑向温祈妍,抢回温祈妍手中的画像。 可温祈妍只是一笑,然后把那张画像丢入了第一任王后的棺材中。 画像稳稳地落入了第一任王后的手中。 她手里缺的东西,正是这枚画像。 画像落入王后手中的那一剎那,王后腐烂的肉身突然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重塑,重新恢復了她真正的如花似玉的模样,朱红的唇,黑如曜石的眸子。 下一秒,王后睁开了眼,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地看向赛格罗。 赛格罗踉踉跄跄地朝着她奔过去:「对不起……」 王后向着赛格罗伸出了手。 再下一秒,她像拥抱暌违已久的情人一样拥抱住了赛格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把他干脆地也拖入了棺材里。 「咔嚓」一声,棺材的门板瞬间关上了。 而他和她,就此长眠在这里,再也不会分开了。 温祈妍一直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五分钟后她开口:「怎么。是不打算自己出来了吗,江厌祁?」 她这句话说完以后,一道黑色的影子顿时从棺材里飞了出来。 黑衣黑髮的青年坐在了棺材上,翘着二郎腿的姿势优雅又恣意。 温祈妍:「打算附在国王身上多久?怎么,你们npc之间还能互相抢对方的活儿?」 江厌祁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no……不要把我和他混为一谈。我是高级智慧npc,他只是个没有自己思想的低级npc。我也只是偶尔想体会一下别人的人生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温祈妍:「赛格罗有时候欠揍的性格,和你很像呢。一样的烦人。」 然后,温祈妍就脱离了游戏。 再见了,王后的小情人。 第39章 顶罪 温祈妍出游戏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家中。 事与愿违,偏偏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陌生的沙发上。 就算她再傻,在看到对面坐着的林沢川的时候,她也反应过来这是哪里了。 林沢川本正在为闻执粗暴无情的拒绝而伤心欲绝,冷不丁看见对面沙发上突然坐了一个人,还是死对头,惊得手中抽到一半的烟都掉了。 林则故也震惊地看着温祈妍,不过他更多地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思。 「你你你你!!你怎么能出现在我家?!」林沢川手中的烟都烫到了自己的手。 「瞧你这话说的,还不是游戏把我投放到了这里嘛。都是游戏玩家,你不会不知道这游戏的尿性吧。怎么,当初一起玩五层电梯的时候看见我没想着要找我麻烦,现在就盯着我不放了?」 「你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林沢川看见温祈妍就来气,「你这个杀人兇手!!你给我滚出去!别逼我轰你出去!我不对女生动手!」 林沢川的态度很差,不过温祈妍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无所谓地咬唇一笑就双手插兜朝外走去。 推开门的一剎那江厌祁就出现在她旁边。 温祈妍已经习惯了江厌祁的神出鬼没。 「他怎么每次见到你都跟斗鸡似的?」 温祈妍噗嗤一笑。 斗鸡。 嗯,这个形容用来形容见到她的林沢川确实还挺合适的。 「因为他的正义感不允许他看着我这个杀人犯逍遥法外,过得这么滋润啊。」 「你过得滋润吗。」 江厌祁这句话还真把温祈妍问住了。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髮,淡淡笑了笑:「还好吧。反正肯定比我那牢子里的哥哥滋润。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你真的杀了人?」 听到这句话,温祈妍止住了脚步。她转向江厌祁,看着他。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杀人了吗?」她微微歪着头,甜甜一笑。 黑长髮,白裙子,素面朝天却气色超级好,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 江厌祁心腔勐地一动,道:「我觉得你没有。」 「可惜哦,我真的杀了人。我两只手都沾满了鲜血。」温祈妍笑吟吟地说完便转身。转身的瞬间,她的笑容就敛了起来:「江厌祁,别再跟着我了。」 「我知道你能看到每个人的愿望是什么。你一直跟着我或许是觉得我的愿望很有意思,但一定会有人比我更合你心意的。」 温祈妍说完这句话就疯狂地跑起来。 江厌祁并没有追,只是站在远处皱眉看着她的背影。 街上的晚风吹起他黑色的衣角,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江厌祁的身上。 呵……这就是人类么。 温祈妍一直跑啊跑,直到她跑到一条偏僻的小巷。 她特意回头看了看,没看到江厌祁追上来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也感到心里隐隐的失落感。 她背靠着栏杆坐下来,头髮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没有人能看清她的背影。 直到手被勐地攥住,温祈妍抬起头的时候,迎面来了一口酒气,她皱了皱眉,看清面前人的脸后喊了一声:「虎哥……」 「阿妍啊,陪哥俩几个去喝几杯呗。」 虎哥□□着上半身,身形快有温祈妍三倍大。 温祈妍摇头挣开他的手说:「不了虎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第85页 「阿妍你怎么能这样见外呢。你也不想想,你当年整死那个男人,算是运气不好给你整死了。但是在他之前,还有多少个人,啊?不都是虎哥给你介绍的?现在整死人了,你就不干了?想高贵了?想做大小姐了?我呸,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 温祈妍的眼里有些暗潮:「虎哥,你醉了。有些话不是该这么说的。」 「我呸,你虎哥做事还要你一个丫头片子来教?你今日到底跟不跟我走?」虎哥说着就朝温祈妍的腰摸去。 「啪」的一声,是温祈妍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虎哥如果你没有醒我可以帮你醒醒酒。」她眼神锐利。 「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温祈妍这一巴掌激怒了虎哥,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后几个和他一样人高马大的男人都撸起袖子朝着温祈妍走了过来。 就在温祈妍也准备撸起袖子大展拳脚的时候,只听有人打了一声响指,然后虎哥几个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了。 墙上那人身轻如燕跳下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过就离开你五分钟,就能惹出事情来啊。嗯?麻烦精?」 「你怎么还能跟到这里来?」 温祈妍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江厌祁,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江厌祁笑:「你听过那首歌吗?『i can smell your scent for miles』,『我能从几里外嗅出你的气味』。」 「一个npc,对地球人的歌这么了解吗。」 「不是我吹嘘,掌握你们人类现在的所有文明,对我来说只要……」 江厌祁掐掐手指,温祈妍饶有兴致地问:「要多久?」 「突然觉得,不开挂去掌握,而是慢慢接触了解,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不想算了。」江厌祁说着,戳了戳已经被定格住的虎哥,把他的手按下去,「啧啧,地球人的火气还真是大啊,动不动就要动手。怎么样,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面子,妍姐跟我讲讲你杀人的故事,怎么样?」 温祈妍的喉咙动了一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好奇心太旺盛不是什么好事?」 「对我来说可没有什么好坏之分。」 温祈妍看着江厌祁的脸,本想说什么,但是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 江厌祁身形一动,迅速闪过来把她抱起。 npc的动作就是那么快,要是换了人类,那么远的距离温祈妍早就后脑勺着地被撞成白痴了。 江厌祁看着昏昏沉沉睡去的她,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我的女孩,让我来看看你的故事吧。」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林沢川朝着门口走去:「谁啊。」 不会又是温祈妍这个傢伙回来了吧。 他正不耐地打开门,看见是陆意和闻执站在门外,一时愣住了:「你们……」 陆意笑眯眯地:「怎么,你有求于我们还不赶紧让我们进来?」 林沢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陆意说的是他请求陆意带林则故一起进游戏的事情。 之前他不是被狠狠拒绝了么? 怎么现在…… 林沢川的眼睛扫向闻执。 闻执的手插在口袋没有说话,但是林沢川知道他已经默许了。 「!真的吗,那可真是谢谢你……」 陆意打断他:「先别急着谢,不过你也要做出一点让步。不是有两个陪同则故进去的名额么?你留在外面,我和啊执进去。」 「这当然可以。」这个结果对于林沢川来说已经很开心了,毕竟闻执在游戏中总比他有用。 虽然不知道陆意是怎么说服的闻执,但林沢川简直感激涕零。 「则故你下一局游戏什么时候开始啊?」陆意转头问一旁乖乖写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林则故。 林则故看了一眼手錶:「啊……大概是在一个半小时后吧。够我刷一套江苏高考卷了。」 不得不说,在「奋斗百天,我要上京大」这方面,强还是林则故强。 温祈妍和温岚从记事起,就知道家里很穷。 不过温祈妍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奶奶一个人将他们两个小孩拉扯大已经不容易了,要是她再狠心一点,完全能把他们两个小孩抛弃了自己过得更滋润。 但她没有。 这样一份的恩情,就足以让温祈妍兄妹俩记一辈子。 在贫穷与痛苦里长大,孕育出来一个自私自利、道德感淡漠的温祈妍。 她小的时候就时常把幼儿园里的玩具偷回家,长大一点后,为了今天的晚餐能多买一份肉,她会去偷同学课桌里放着的钱。 这样做不好。 但是很多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在虎哥的介绍下认识形形色色的男人。 她长得好看,所以那些男人对她趋之若鹜。 但温祈妍是真正意义上的「卖艺不卖身」——她骗那些男人开很名贵的酒,获取高额分成,一旦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她就抽身离开。 她的脸本就偏向清纯那一块,非常具有欺骗性,她从来没有失手过,包括那个男人——也就是小华的父亲。 那时候有一群男人浩浩荡荡地进来,她挑了那个看起来最老实的男人下手——也就是小华的父亲。 她用她的花言巧语照例骗取了小华的父亲开了一瓶价格昂贵的酒,这个男人在结帐的时候看见价格吓得腿脚发软。 第86页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贵? 你之前没有跟我说。 二十万……二十万我真的拿不出来啊。」 「你在开瓶的时候也没有问我啊。」温祈妍冷漠地说。 这个男人吓得手脚冰凉,缠着温祈妍不放。 当时的温祈妍并没有同情他。 毕竟要跟一群这样的人来这样的场合,碰到这样的事情只是迟早的。 要是真干净的普通百姓,谁没事来这种地方? 那男人仍然不停地哀求着叶温祈妍,几乎要给她跪下。 温祈妍不让他跪下,却也不愿理他。 那男人死死地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温祈妍终于被搞得恼怒,推了他一把。 苍天作证,她只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她真的只是想让他放开手。 但是在温祈妍惊恐的视线里,他的身子就往后倒去,「怦」一下,后脑勺磕在了桌角上,然后不动了。 温祈妍在睡梦里回忆到这一切的时候,仍然极不踏实。 这一幕已经在她的梦境里反反覆覆出现了无数次,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这次也是梦境,但是她根本醒不来。 梦境里的她蹲在地上,颤抖地摸了摸男人的鼻息,发现他死了以后,她把头埋进腿里,崩溃地哭出声来。 是,她是个骗子、小偷。但她从来没想着要任何一个人死。 那个时候的温祈妍还不是现在的温祈妍,她不够强大也不够冷静。 那个时候的她,掏出电话打给温岚,哭着问哥哥怎么办。 还在邻市上大学的温岚听说出事了,匆匆和辅导员请了假便从学校里赶回来。 温岚说:「不行,阿妍,你还这么小,你不能蹲局子,你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我去向警方自首,就说人是我推的。这应该算是过失致人死亡,不会判得太重。」 温岚修过最基本的刑法,对这些知识稍微有一点了解。 温祈妍哭得很难过:「哥哥,这是我的错,我不能……」 温岚摇了摇头说:「不行。阿妍,你想,你现在要是进去了,你突然不见,奶奶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的,你想让奶奶担心吗?但是我不一样,我可以说我成绩优异,被学校派去国外留学几年——奶奶没上过大学,她不懂这些,骗骗她也就过去了……」 「我、我……」 这是当初发生的一切。 而现在,梦境里的故事已经发展到了——哭到快崩溃的温祈妍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她要给温岚打电话。 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的手机。 温祈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江厌祁,我……」 「没事的,啊。」江厌祁说。 他张开手臂的时候,温祈妍就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 不知道是因为十七岁的温祈妍还没有那么强大,还是因为过失杀了人让她吓得六神无主,抑或是因为江厌祁的怀抱太过具有安抚性。 江厌祁任由温祈妍的头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到胸口的那一小块布料在慢慢地浸湿。 呵……人类,果然就算再强大也不能什么时候都无孔不入呢。 他轻轻拍着温祈妍,用像是父亲一样的耐心安抚着她。「没事的啊……会没事的。」 现实之中,江厌祁的手抚温祈妍冰紧皱的眉头,带着安抚的力度。 她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 循环不断的回忆噩梦结束,她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只是梦醒来之后,她还得背着沉重的枷锁。 江厌祁的精神从她的梦境里出来,看着闭着眼睛的温祈妍,淡淡道:「这就是你的故事?挺没意思的……还以为你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你管这叫十恶不赦吗。」 接下来的事情,江厌祁都知道了。 温岚顶替了温祈妍进了监狱。 处理案件的是林沢川,他隐隐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但高材生温岚布置的证据链环环相扣,每一个环节都指向温岚才是兇手。 但这骗不过林沢川。 如果兇手真的是温岚…… 温祈妍那么害怕干什么? 审问的时候,温祈妍还不是现在的温祈妍,她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就差把「我有问题」四个字写在脸上。 但是警察办案要讲证据,光凭这几点不能定罪温祈妍。 所以最后进去的还是温岚。 温祈妍后来去了解过那个男人。 她发现,是她误会了那个男人。 他真的只是一个想好好生活,过平淡生活的普通人。 他那天在酒吧,是被拉去陪领导喝酒的。 因为他不太来这样的场合,所以才能让温祈妍轻易地就骗开了一瓶那样昂贵的酒。 一个家庭的顶樑柱就这么走了,留下苗小华一个孩子,孤苦伶仃,无人照顾。 那些亲戚,各自管各自的,谁都不肯要这个孩子。 苗小华最终被送去了孤儿院。 被送去孤儿院的那天,苗小华哭闹得很厉害。 温祈妍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有没有对死亡的概念,但是小孩的伤心一定是真的。 她隔着玻璃看着他。别的小孩子在旁边扎着堆玩,只有他一个人不爱说话又整天哭。 苗小华正在哭,突然感觉到有人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第87页 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一个漂亮的姐姐,姐姐的身上有好闻的香气——但那并不是香水,而是洗衣粉与阳光的味道,很像爸爸以前给他穿上的衣服。 温祈妍轻声道:「从今天开始,我来做你的朋友,我来陪你玩,好不好?」 「……好。」 从今天开始,他终于不是孤身一个人了。 请千万不要知法犯法,这章的三观不代表作者的三观 。 这样做不好!!这里写只是为了剧情需要,我不提倡这样的价值观!! 还是那句话,千万不要知法犯法,我们要知法守法,我们要尊重所有规则,我们都要当一个好孩子,祝你们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 学校大逃亡 第40章 宿舍 与此同时,林家。 陆意本来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 突然间,他感觉到身下的触感稍微变得软了一些。 伸手摸了摸,有些像是被褥的样子。 他迅速地反应过来:原来新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他已经不再坐在林家的沙发上,而是来到了一个几平米的房间——看起来有点像宿舍的样子。 这倒是让已经身为社畜多年的陆意回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不过这床铺也有些太破旧了,感觉翻个身就能塌。 下铺的人也属实整日活在被砸死的阴影当中。 还好自己是上铺。 沈陆意一边想着,一边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睡下铺,结果与闻执四目相对。哈, 原来是闻执这个倒霉蛋。 陆意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乐观地想,自己也终于有一次是在上面的了。 「你不要紧吧?」陆意扬声问。 「不要紧。」闻执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从枕头下摸东西的动作。 陆意瞬间会意,也在自己的枕头下摸了摸,然后摸出来了一张纸条。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游戏:学校大逃亡。这次,你们的任务就是逃离这所学校。具体的死亡规则与游戏设定将由你们在游戏中慢慢探索。需要提醒你们的是,不要轻易违反规则。你们现在所呆的寝室里,只有3号床不是玩家,你们可以与彼此交流。游戏现在开始,祝游戏愉快。」 看完纸条后,陆意身手矫健地从上铺跳下来。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床铺。 他是2号床,闻执是1号床。 这个寝室是一个八人寝……环境还挺恶劣。 陆意只有在大学的时候才住过宿,而且还是四人间,八人间可真是见所未见。 游戏进行到这样的程度,估计卷进来的玩家也大多是老手了,早就能够发现枕头下的纸条。 他们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到了寝室中间。 其中,陆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额上的青筋已经欢快地跳起来了。 黄毛也看见了陆意,他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大佬大佬!!你怎么也在这个游戏里呀?」 他满脸的「太好了,这把稳了」,让陆意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通过交流,床铺安排如下。 1号床,闻执。2号床,陆意。 3号床,npc。 npc现在不在宿舍,但是床头有挂着名牌,估计是为了查寝方便。 这个npc名字叫禾翎。 4号床,未知。 床头没有名牌,床上也没有被褥。可能是一个空床位。 5号床,黄毛。 6号床,林则故。 7号床,文文。文文这个人完美地解释了什么叫人不如其名。 因为他一点也不文弱。他是个体育生,浑身肌肉的那种。 黄毛对这次匹配到的队友非常赞许:「虽然闻大佬让我知道瘦不瘦和能不能打是两回事,但这个文文看起来就是个能打的,可以保护人家的安全吗嘤嘤嘤。」 文文:「……滚。」 8号床,金财,有点胖胖的,一脸憨笑,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有喜感的人。 据金财说,他并不是一个人进游戏的,他和另外一个叫元阳的男生是通过道具一起进游戏的。 「元阳分在了隔壁宿舍。他跟我说他们宿舍都是玩家。」金财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黄毛:「靠,就我们宿舍有个npc啊?」 陆意:「有npc在不好么,不然你想找线索还得去别的寝室问。」 正说着,大家突然听见走廊外面传来脚步声,大家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一看就十分好学生的少年,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干净的衬衫,容貌清秀。 他就是318寝室中唯一的npc禾翎。 npc终于出现了。 「我都吃完饭回来了,你们怎么都还在寝室啊。」 他看见寝室里还有一堆人聚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惊讶的样子,「对了,我要去洗澡了,你们有谁要一起去吗?」 恶劣的寝室条件连个独立卫生间都没有,要洗澡的话得去澡堂。 文文举起了手:「我想去。」 禾翎说:「好,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在楼下等你。」3号床是下铺,他从下铺拖出一个盆子来,里面放着毛巾、浴卡、沐浴露等。说完,他抱着盆子就出去了。 金财小声问文文:「兄弟,你真的要去啊?」 文文往盆子里放着换洗衣服:「不然?我这人有洁癖,一天不洗澡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 第88页 「但是这是游戏里啊,咱们就不能忍忍吗。」金财这人还是很好心的,他耐着性子劝文文,「我们现在连基础游戏规则都没摸清楚,你就单独跟着npc走?」 「你要是害怕你跟大家一起留在寝室里不就行了?我又不拉你去洗澡。」 金财劝不住文文,文文捧着盆子快乐地下了楼。 禾翎在下面等他:「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文文有自己的考量。 他是想趁着跟禾翎去澡堂的机会把整个校园的构造好好摸一摸。 但禾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急匆匆地直奔澡堂。 文文没办法也只能跟上。 澡堂是那种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 每个隔间大概可以站十个人左右。 文文说:「澡堂里怎么人这么少啊?」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啊。」禾翎进了第一间隔间,文文就进了第二个。 他可没有兴趣和一个npc「坦诚相见」。 文文刚沖了五分钟,禾翎已经在外面喊了:「你好了没有?」 刚开始揉泡沫的文文:「……?大哥,这才洗了五分钟。」 「要赶不上晚自习了。你还要多久?」 「我还要蛮久。」精緻的文文对他那一身肌□□有独特的护理手段。 「那我就先走了。」 「行。」文文同意了。反正他已经记住了刚刚去宿舍的路。 金财还说和npc单独呆在一起会有危险呢,笑死,会有什么危险? 提出先要走的还是npc呢。 怀着「他们都是胆小鬼只有我最勇敢」的想法的文文,哼着歌继续愉快地冲起了淋浴。与此同时,寝室。 「你们快看,这墙上贴的是什么?」林则故突然喊。 他没事在寝室里转了一圈,突然在墙上看到贴的一张纸。 那是一张作息表。 6点50——7点25:早读。 7点45——11点20:上课。 11点50——12点35:午自习。 12点37——1点10:午休。 1点20——5点35:上课。 6点——9点55:晚自习。 黄毛看了一会作息表就摇头嘆息:「啧啧啧,这作息,跟坐牢似的哈?5点35到6点一共才25分钟,又要吃饭又要洗澡又要洗衣服,绝。」 陆意:「难怪禾翎刚才那么急……原来是因为要按照这个作息表。」 黄毛缩了缩脖子:「该不会是……违反作息表,有什么后果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文文就危险了。」 然鹅,此时的文文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洗刷刷~洗刷刷~ 文文一边欣赏着自己的肌肉,一边愉快地哼着歌。 泡沫在眼前煳开,他想开花洒把泡沫冲掉,却抓到了一团东西。 睁开眼一看,是一团黑色的长髮。「他妈的,男生澡堂还能有这样的头髮,可不是有人把女朋友带进来洗鸳鸯浴了吧。」 文文没有在意,随手把那团黑色的头髮就丢到了排水口。那团头髮黏在排水口不动了。文文有点嫌脏,便走到了一边继续洗。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团凌乱的头髮在渐渐地朝着他站立的方向伸展……伸展…… 鼻尖传来了一股血腥味,文文的眼前突然瀰漫上了一圈赤红色。 但他明明没有受伤啊? 文文纳闷地抬起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的花洒洒出来的竟然已经不是清水,而是血水!! 「我操,这他妈……」再意识不到不对劲文文就白过了这么多惊悚游戏了,他迅速拿起毛巾往身上一披就要跑出澡堂。 只是在他往门口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 文文低头一看,惊恐地叫了起来!因为那原本在排水口的一团头髮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竟然一路蔓延到了门口,有生命似的缠上了他的脚踝。 文文赶紧要把那些头髮扒开,但脆弱的头髮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韧,文文这样的肌肉男都挣脱不开。 下一秒,头髮又勐地往后缩去,带着一路惨叫的文文。 那力量,似乎要把他拽下排水口…… 但是文文这么大一个人,又怎么能通过那么小的排水口…… 文文只觉得自己的脚都要被勒断了,但那股力量还是不停地拽着他往下。 那么大的人是不可能进入排水口的,除非…… 「啊——」 随着一声惨叫,文文的身体爆裂开来。 肠子,胃,心脏,飞了一地,碎肉块混合着泡沫和水沖入了下水道。 空无一人的澡堂响起一道桀桀笑的声音:「老师讨厌不守规则的学生呢~老师讨厌不守规则的学生呢~」 教室里响起了六点的铃声。 陆意看着墙上挂着的表,文文迟迟没有进教室,估计是凉了。 开局没多久就凉了一个队友,没有谁的心情会好受。 陆意随便从课桌里掏出一本书摊开,装出个在自习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根本平静不下来。 那张作息表只是明面上列出来的规则,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别的规则呢。 这时,讲台上突然站上了一个人。 陆意抬头的时候不禁愣了愣。因为站上去的不是老师,而是学生。 就是刚刚还和他们一起坐在讲台下的学生。 第89页 「同学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抄写课文。我会一个一个地把课文发下来,今天晚自习结束之前,大家把它抄写三遍交给我。」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学生最讨厌的,但肯定是抄书了。 在陆意的印象里,他的学生时代,老师布置抄书任务的时候,台下的学生一定闹成一片吵着要少抄,老师越和善,闹的学生越多。 而现在,讲话的学生的语气并不凶,但是没有一个学生要讨价还价的意思,都开始开笔盒,拿笔,做好了抄写的准备。 那个学生开始一张一张地发课文。 陆意拿到课文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哪是什么课文啊,这明明就是日常守则吧。 「未经允许,学生不得私自拿别人的东西。」 「未经允许,学生不得在课堂上与他人交流。」 这几条还是正常的。 「每位同学十点二十分必须入睡。」 「食堂不允许外带任何食物。教室不允许出现任何食物。」 嗯,日常守则有点变态,跟蹲监狱似的。 只是,当陆意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最后一条守则,用血红色写得格外大,一共十个字,却大得触目惊心,足足占了一页纸:「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学校!」 他斜着眼睛看了一旁的闻执。 闻执也看到了这条守则,朝着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陆意没再纠结最后一条守则,而是拔开笔盖迅速地抄了起来。 要在晚自习结束前把守则抄三遍呢,谁知道要是没抄完会不会有什么后果,还是抄比较重要。 陆意记忆力一向很好。他一边抄一边把守则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晚自习与晚自习之间是有下课的,下课的时候,刚才那个发课文的同学说了一声:「对了,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318宿舍7号床的文文同学因为不遵守规则,已经失去了继续在校园里学习的资格。」 其他同学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似的,没有对此发表感想,都在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只有几个玩家都如坐针毡。 林则故道:「请问,什么叫失去了继续学习的资格?」 那同学说:「失去资格就是失去资格,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语气并不是很好,林则故不敢再问了。 这时,元阳突然举手:「既然这样,他原本的床位是不是空出来了?那我能不能申请换到他们宿舍?」 元阳本来只是想试试,毕竟换宿舍在现实的世界里很常见。 他就是随口一问,如果npc为难他他就放弃了。没想到那同学说:「可以。」 这么好说话? 那同学说:「不过是换个宿舍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大家不违反规则,学校对我们还是很友好的。」 晚自习结束前,所有人都交上了三遍守则的抄写。 9点55下晚自习,10点大家回到了宿舍。 10点10分的时候宿舍熄灯了。 「不愧是学校,竟然还熄灯。」黄毛感嘆了一句。 熄灯了,一片黑乎乎的什么也干不了,还不如早点睡觉养精蓄锐。 一群人默不作声地爬上了各自的床。 「阿执。」 闻执躺在下面,听见陆意在上面轻声叫他。 「你觉不觉得,事情有点诡异。」 陆意顾忌着寝室里还有个npc在,话没太说明白。 但他相信闻执明白他说的是最后一条守则。 这也太奇怪了。 一边让他们不要违反守则,一边游戏的通关条件就是违反守则? 闻执说:「嗯。不过,走一步看一步。先睡吧。」 「晚安。」 陆意睡得不是很踏实。 在这样的环境里能睡踏实才怪。 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迷迷煳煳要睡着,突然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41章 饭堂 不会吧。 陆意的内心直接一万句脏话。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睡之前把寝室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那现在门是怎么开的?! 「呲啦——」 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 那声音大得离谱,或许进来的那人也根本没想着要掩饰,陆意相信这声音足以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闹醒。 陆意刚要睁开眼看看那是什么东西,突然想起了守则的其中一条。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但是十点十分熄灯,折腾了这么久,现在肯定已经超过十点二十分了。 于是陆意原本要睁开的眼睛又淡定地闭着了。 怎么的,就算他醒了,难不成还不允许他装睡了? 陆意努力地让自己的唿吸变得平稳,努力图伪装成一个睡死的人。 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停在了他的床边。 他想,挺能啊。 他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沿着梯子爬上来,那就是那人站在底下,头都能伸到上铺来了? 挺能的。 陆意感觉到那东西一直在盯着他。 陆意继续平稳唿吸。 只要我装得足够像,你难不成还能扒开我的眼皮? 陆意装睡的同时,也留出几秒钟的时间稍稍担心了一下别人。 第90页 闻执脑袋比他还聪明,肯定不会有事。 黄毛脑子也还行,至于林则故…… 这孩子可别傻不愣登地去看是什么东西进来了啊。 元阳躺在床上,因为恐惧浑身冰凉。 他原本睡眠就浅,那东西推开门的声音就一下子把他吵醒了。 耳边传进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响声,他从声音辨认出那东西在整个寝室转悠了好久。 终于,呲啦呲啦的声音消失了。 那东西,走了吗? 元阳等了好一会,没再听见有别的声音。 他想,我就睁开眼睛,看一下下,看看那个东西走了没有。 他战战兢兢地把眼皮撑开一小条缝。 可就是这一小条缝,让他顿时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因为他看见,那东西正趴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朝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你果然——还没有睡着——」 「已经——十二点了,同学,你为什么还醒着——呢——」元阳瞪大了眼睛。 现在他看清了,那东西其实理论上并没有站在他的旁边,但是,他的脖子像面条一样拉长,并且转了将近有一百八十度,落在他的床铺边,死死地盯着他。 元阳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宿舍。 陆意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睛,但他完全能想像得到那是怎样的场景。 金财睡在元阳的上铺,上下铺相连,他比谁都更能感受到眼前这杀戮的残忍。 但没有人站出来。 毕竟站出来也没用,该死的还是会死。 寝室的门打开又关上,终于恢復了初始的平静。 陆意感觉眼皮一阵沉重,在紧张与恐惧中,他终于睡着了。 只有睡着的一刻,才能稍微放松一下。 第二天陆意是被黄毛的尖叫声吵醒的。 陆意刚睁开眼,就感觉有人在疯狂地推着他的手臂。 睁开眼一看,黄毛倒挂在他的床边疯狂地推搡着他。 「大佬大佬你醒一醒!我靠,出事了出事了!死人了死人了!」 陆意坐起来往林则故的床位一看,林则故也和黄毛一个反应。 「……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你们现在才知道?」 两人点点头:「是啊。」 「本来还担心你们也会被昨天晚上那个人盯上,看起来你们昨晚也装睡了啊。」 林则故和黄毛对视一眼:「什么装睡?」 「什么昨天晚上那个人?」 「昨天很早就睡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意:「……」合着这两人不是装睡,是真睡呢。 得,能睡是福。 如果不是他们俩睡得死沉死沉的,估计也没有这个脑子能逃过一劫。 陆意往七号床上看了一眼,没能看到元阳的尸体,愣了一下:「尸体呢?」 黄毛指了指门口:「挂在宿舍外面呢。」 陆意走出宿舍外的时候,果然看到元阳的尸体挂在宿舍门口,风吹来就晃一晃,好像诈尸一样看得人心里哇凉哇凉的。 他的肚子被剖开,眼睛也被挖掉了,死状十分悽惨。 从七号床到门口流了好大一滩血迹,估计是被昨晚那个人强行拖到门口来的。 站在门外的金财也是一脸菜色。 陆意朝金财说:「节哀。对了,那个npc呢?」 他一醒来就没有看见禾翎。 金财说:「禾翎去上早读了。他看到元阳的尸体以后呕了十分钟,但还是非常敬业地去上早自习了。」 说起早读,陆意一拍脑袋:「坏了,我忘记定闹钟了,我们是不是错过早自习了??」 闻执从寝室里走出来道:「不要紧,我已经向周周请假了,周周就是昨天那个让我们抄书的同学。」 还是闻执想得比较仔细。 林则故说:「那个——所以元阳到底是为什么被杀了啊?」 陆意:「他十点二十分之后还醒着。」 「那就是他违反那个守则里的问题了被游戏抹杀了?可是——守则的最后一条不是规定了我们不能逃离这所学校吗。但是游戏又让我们逃离学校……这也太奇怪了吧,违背守则不是就会被抹杀吗?」 闻执说:「或许,文文和元阳都不是游戏抹杀的。」 「这是什么意思?」林则故一时没反应过来。 「闻执的意思是,他们应该是被人为抹杀的。」陆意解释了一句。 林则故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靠了一声。 「妈的,不是吧,游戏要杀人,游戏里的人也要杀人?这他妈还过不过了?」 陆意拍了拍他的肩:「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不如我们去看看学校的大门,研究研究看怎样才能出去。好不容易请了一天的假总不能浪费吧。」 理论上讲,学校的大门肯定能出去。 他们找到了学校的大门。 但是学校的大门被两把足有半人高的沉重的铁锁给锁着,以游戏的尿性,没有钥匙光靠蛮力肯定打不开。 现在,也就是要找两把钥匙。 整个下午,除了发现了大门,知道了要找两把钥匙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眼见到了饭点,金财说:「我们还是按规定时间去吃饭吧。我昨天观察到了,用餐的时候食堂以一个宿舍为单位布置了位子。还是按照规定时间去一下吧,不然不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事……」 第91页 众人都同意了。 到了食堂,正如金财说的那样,大家都得以一个寝室为单位坐在一起。 寝室为小单位,班级为大单位。 整个食堂没有现实里该有的人声嘈杂,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安静得有些诡异。 饭菜也不是自己打好的,而是已经分配好的。 每个人两素一荤,配一碗番茄蛋汤。 乍一看还可以。 陆意之前因为经歷了五层电梯里的逃离食堂,对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就多了一层戒备。 他本来只是闲着无聊动用了上一局游戏给予的奖励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这一试探就被他试探出了不对来。 「这汤有问题啊。」趁禾翎去洗手了,他压低声音小声说。 「什么问题?」黄毛本来都准备拿起汤来喝了,给吓得直接一抖。 「这是道具,具有操控人的效果。不过持续时间并不长,操控时间只能持续一个小时。」 黄毛皱眉:「……嘶。陆大佬,这不是你上局游戏奖励的那个能力吗。多亏了你有这个能力,否则我们要是发现不了这汤有问题,岂不是直接团灭了。」 闻执似笑非笑:「这倒是不至于,只要有一个人有问题我们就能意识到了——不过就是再多死一个人罢了。」 ……黄毛抖了抖。万幸,还好有陆大佬的技能在。 陆意朝着桌子中间放着的一小盆花努了努嘴:「喏,我就知道游戏不是无解的,这不是有盆花吗。」说完,他捏起那碗汤,手腕轻轻一抖,汤已经干脆地全部洒进了花盆里,渗进了土壤,完全看不出来了。 众人:「……高,实在是高。」 就在这时禾翎回来了。 他亲切地朝着众人一笑:「大家怎么不吃饭啊?大家都不饿吗?」 正准备跟着陆意把汤往花盆里倒的众人:「……」亲,你能再晚一点回来吗? 金财站了起来,笑靥如花地搂住禾翎的肩,带着他一个拐弯:「兄弟你看啊,那有个妹子长得可真他妈正点。你看你看你看——」 禾翎的视线被金财强行拐走的一瞬间,餐桌上剩余的众人齐刷刷地把汤倒了,坐在金财旁边的林则故顺手把金财的汤也倒了。 禾翎顺着金财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一个小眼睛、塌鼻樑、身材能有自己三个大的女生。 你管这叫正点? 禾翎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金财:「不了,你还是自己看吧。」 禾翎再坐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所有的汤碗都已经空了。 众人一直紧张地盯着禾翎的反应,幸好他没有发现这一异常。 于是众人开始吃饭了。 只是,饭吃到一半,又有一个人坐了过来。 是个少年。 陆意抬起头看的时候,看见这少年的脸色很不好,头髮和衣服一样乱蓬蓬的,唯一的优点就是脸长得还不错,很白净很温顺的感觉。 但是…… 陆意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衣角上,那里缠着一小撮头髮。 少年穿的衣服是大概那种很容易沾毛的材质,所以才会蹭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头髮。 少年坐在禾翎的对面,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禾翎。」 禾翎抬起头看到他,冷淡地道:「怎么。」 「你昨晚是不是……」 「现在是用餐时间。你非要在不对的时间做不该做的事情吗?」 禾翎的语气并不重,但他的话刚说完,其他桌子上突然就有人站了起来,围到了这人旁边,其中就包括那个昨天发课文的周周。 他们虽然都没有动手,但是周身的压迫感已经完全上来了。 周周说:「请随我走。」 「我……」少年头疼地看了一眼围在他周围的一圈人,「我们终于还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好,很好。如果是这样,当初我就宁愿我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他颓然地站起,跟着周周一群人走了。 禾翎坐在原地,他很久没有说话,闭着嘴,手里的饭也没有再动。 陆意问禾翎:「刚才这个人是谁啊?」 禾翎说:「没什么,一个不听话的同学罢了,他总是让老师很头疼呢。」 「他们要把他带到哪去?」 「自然有他该去的地方。我们都是不会违反规则的乖学生,就没有必要了解这些。」禾翎抬起头对陆意一笑,「继续吃饭吧。」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了饭,一群玩家又聚在了一起。 陆意说:「禾翎有问题。我注意到他没有喝那碗汤,说明他也知道那碗汤有问题。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学生都有喝那碗汤。」 黄毛:「好傢伙,本以为这个npc只是普通npc,想不到开局就和终极大boss住在了一个宿舍。」 「而且,刚刚和禾翎争执的那个男生……我觉得他也有点问题。我看见他的衣服上沾着一撮绿色的头髮。」 陆意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因为元阳的头髮就是绿色的。 按理说没有人会粘上元阳的头髮,除非…… 「昨天晚上那个兇手就是他啊。」林则故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唿起来。 他刚刚竟然和一个杀人兇手挨得那么近! 但是禾翎不肯说那个人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苗头的线索又断了。 第92页 晚上,陆意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元阳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 但是这个宿舍确确实实地已经死过了一个人了——再呆在这样的宿舍里,真感觉浑身不自在。 现在这个宿舍只有七个……不对,应该是六个人。 有一个床位,从头到尾都没有人。 为什么会没有人? 金财曾经说过隔壁宿舍都是满员的。 真的只是巧合吗。 陆意走到4号床前,仔细地看着。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墙壁仔细地照了一下。 强光的照射下,墙壁上竟然隐隐地显示出来了一个字。 陆意把亮度调得更大,凑近墙壁仔细看去,发现那个字是:花。 第42章 弟弟 花? 花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意收了手电筒,环顾着整个寝室。 寝室里不像是有花的样子,就算有花的话也应该是阳台上。 他走到阳台上的时候,看见一个破碎的花盆的时候,蹲下了身子。 这个花盆已经被打碎了,但是一直没有人收拾。 土壤洒了出来,花也快被晒奄了。 陆意也不嫌脏,伸手在土堆里摸了摸,竟然真的被他摸到了一个东西。 掏出来的时候,陆意兴奋得眼睛都直了。 是钥匙! 这一定是能够打开学校大门的一把钥匙。 那么另外一把呢? 陆意把钥匙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闻执打来的电话:「阿意,来档案馆。」 陆意愣了愣:「档案馆?那种地方好像不可以随便进的吧?」 「不能进就翻墙。」闻执的解决方法非常简单粗暴。 闻执整个下午都坐在档案室。 陆意走过来的时候,看见闻执正坐在地上翻着什么书。 见陆意来了,闻执把手中这本书递给他。 陆意接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其实这不是书,而是一本记录册,记录的是每一届的学生住宿情况。 陆意翻了翻才惊讶地发现,318的4号床其实原来是有人住的。 这个人叫禾易。 看照片,长得和禾翎很像,名字也像,又比禾翎看着要矮一头。 难道是禾翎的弟弟?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318宿舍已经没有他了。 「你再看十年前。」闻执把记录册往前翻了十几页,「这是十年前的住宿表。」 十年前的318,只住着四个人,禾翎,禾易,许仁,秦襄。 陆意看到秦襄的照片时惊讶地叫了起来:「……秦襄,原来他叫秦襄啊。」 这就是那个出现在食堂里和禾翎对峙的人。 闻执指着许仁的照片说:「这个许仁我也见过。他在隔壁班,我对他有印象。但他有没有喝今天中午的汤我没注意,我没有关注别的班的动向。」 陆意抬眼看了一眼闻执,突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闻执……你,你怎么在变透明?」 闻执:「你也是。」 陆意赶紧低下头看,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从脚尖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整个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然后被吸入了另一个时空。 陆意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空教室里。 没等他摸清这是哪,门已经被勐地推开,来人叫着:「阿襄。」 陆意:?这个「阿襄」,确定叫的是我? 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禾易已经往他这里迅速地走来,嘴里说着:「发什么呆呢?这么重要的事情可别掉链子。我跟你说,我昨天把我哥灌醉了,我已经从他那里拿到了两把钥匙。我们能够出去了!」 禾易的脸上满是欣喜。 但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陆意根本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他只是眯起了眼睛。 禾易说的那两把钥匙,难道就是能出学校大门的钥匙? 幸好,也不需要陆意回答。 因为陆意发现,自己的嘴已经不由自主地张开,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操控着他说出特定的话。 「真的吗?你真的拿到了两把钥匙?」 「真的。你看。」禾易张开手,他的掌心静静地躺着那两把钥匙,「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两个一人一把。万一有一个人不幸被发现了,也不至于两把钥匙都被没收。」 「阿易,既然已经拿到了钥匙,你不现在就逃吗……」 禾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我还想试着再劝劝哥哥。」 「你已经劝了他几百次了,他一直不听,能有什么办法?」 「那他也是我的哥哥。我不能……」禾易摇了摇头,「反正,这次是最后一次。如果他还是那样古板,我们两个就直接逃出去!」 「好……你注意安全。」 「阿襄,你这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啊。我肯定会回来的呀!」 陆意算是明白了。 他现在相当于是在以秦襄的视角看着过去发生过的一切。 所以现在禾易其实是在和秦襄说话。 画面接着一转,陆意发现自己已经呆在了树后——或许应该说是秦襄躲在了树后面。 第93页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318里面发生的一切。 「怦!」一个少年被揪着领子狠狠地甩在了阳台上,正是禾易。 这一幕把陆意吓得心惊肉跳。 紧跟着出来的禾翎在禾易的肩上重重地推了一把。 禾易摔倒了。 他摔倒的时候压倒了那个花盆,花盆在他的身下碎裂,划得他的手掌鲜血淋漓。 禾翎在禾易面前蹲下,神色像是恳求又像是期待:「为什么,我都做到这样了,你们却还是要逃?不逃,就不行吗。……」 而禾易看着禾翎,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不。哥……你已经疯了。你已经不是之前的你了……所以我一定要走……」 禾易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一双手狠狠地掐住。他看着禾翎已经几近赤红的眸子:「……哥,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我不想杀你,但这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一个一个都要离开我……」禾翎咆哮着道,「你把钥匙拿走了?钥匙在哪里?是不是在秦襄那里?!肯定是在他那里……」 无论禾翎怎么逼问,禾易只是闭上眼,一句话都不肯说。禾翎感觉到身下的人唿吸越来越淡,等他再要松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禾易的手已经垂了下来。 他死了。 围观着这一切的陆意屏住了唿吸。 难怪!难怪他会在318阳台的花盆碎片下找到其中一把钥匙! 因为禾易被禾翎杀死的时候,情急之下把钥匙藏在了那里! 心脏那里有一股钝痛传来,陆意知道那是为什么,是因为目睹着这一切的秦襄在痛苦。 禾翎掐死禾易的时候,秦襄就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发生。 眼泪从眼窝里流出,秦襄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秦襄一定很痛苦,因为陆意也感觉到心脏处有淡淡的疼痛传来。那是秦襄的哀鸣。 「阿意,阿意。」 耳边有人在唿唤他的名字,陆意回过神来,眼前映入闻执的眉眼。 他刚刚张开五指在陆意面前晃了晃:「阿意,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不好。」 陆意勐地回过神来。 刚才,他和闻执的身子同时变得透明了,他看见了一些画面,那么闻执一定也看见了一些画面。 「你是不是也看见了什么?」 闻执说:「嗯,是的,我看见了禾翎的过去。」 「你是白痴吗!让你扫个地都扫不好!」 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身上,禾翎感觉被踹到的肚子一阵剧痛,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眼前扬武耀威的阿姨,放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捏成了拳头。 这里是孤儿院。但是,收养他们的并不是什么好心人,收养他们也并不是为了要给他们一个家,而是要把他们当做牲口使唤。 禾翎昨天晚上大概是因为吃到了发霉的馒头,从早上醒来后肚子就一直在痛。 结果这老阿姨还得让他打扫走廊。 他支撑着剧痛的身子打扫了一天的走廊,晚上这阿姨来视察,看到地上有一根头髮丝,不由分说地就给了他一脚。 「这黄色的头髮明明是您自己的……」禾翎说,「在场的各位除了您谁都没有……」 「还敢狡辩,你看我不打死你,兔崽子!」那阿姨大怒,脱下自己的鞋子就要狠狠地打在禾翎身上。 禾翎挨了几下,终于痛得忍不住叫出声来,然后身子就被一个人抱住。 是秦襄看不下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阿姨你别打他了,地是我扫的,是我没扫干净,你打我吧!」 那天秦襄被打得头破血流,洗澡的时候,禾翎看见他身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 禾翎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挡?」 秦襄挠了挠头:「因为我感觉你今天不太舒服的样子呀……你身体都不舒服了还要挨打,那你岂不是很惨。」 秦襄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单纯又善良的少年,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想看着他人难受的好孩子。 禾翎低头沉默了半天,说:「这样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合着他们一直把我们当牲口使呢?我们不是任他们欺凌的玩具。」 秦襄说:「可是能怎么办呢?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连活都活不下去……现在虽然活得很痛苦,但勉强还算是活着吧。」他们都是一出生就被收养在这里的孤儿。 「让我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让我去死,总不能一辈子都被这样奴役吧。」禾翎的手抠住铁丝网,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院长和阿姨们老是剋扣上边发下来的补贴,就算没有他们,其实那些补贴都能够我们活一辈子的了……」 秦襄愣了愣:「你想……」 「我想杀了他们。」禾翎的嘴角上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他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慄。 但秦襄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哎呀,你要杀了他们?」秦襄还是吓了一跳,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们怎么能杀了他们?这、这可是杀人呀。而且万一失败了……」 禾翎说:「不会失败。我,我的弟弟禾易,你,许仁。我们四个人,偷偷地杀了院长以及那三个阿姨,我们就解放了。我们就再也不用受他们欺负,我们可以建立自己的王国!」 第94页 秦襄还在犹豫,禾翎看他,笑着嘆了一口气说:「你要是真害怕的话,杀人这部分就由我来好了。你们只要帮我把安眠药的剂量多下一点在他们几个人的茶杯里就行了。」 「这……真的可以么。」秦襄咬住了下唇。「我向你保证,一定可以。杀人可没有你想的这么难。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这样逆来顺受的生活,你真想一辈子就这样了?」 「我不想!」秦襄激烈地反对。 虽然他不能完全贊同禾翎的做法,但是他不想一辈子这么活着的意志是清晰的。 「不想就按我说的去做。」 禾翎最终成功了。 院长和阿姨毫无防备,加上安眠药,禾翎很容易就得手了。 他像切水果一样地切下了他们的头颅,飞溅的鲜血兹了他一身。 他在洗手池清洗着一把水果刀。 他就是用这把看似普通的水果刀,杀死了四个人。 一旁的秦襄看着禾翎,无端觉得有些嵴背发寒。 禾翎看出秦襄的畏惧,他偏了一下头:「害怕了?」 「……没有。」秦襄勉强地笑了笑。 「你就是害怕了。因为我杀了四个人?这有什么可怕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所有人。」禾翎说着,把那把刀往水池里一摔,转身,理了理秦襄额前的碎发,「你曾经救过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阿襄,你应该开心一点啊,不为别的,为我们的新生。」 「可是我们杀了院长,别的同学不会察觉到什么吗。」秦襄仍然有顾虑。 「察觉?就算他们真的能察觉到什么,又怎么样。我们所有人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不要有任何人离开这里。我们所做的一切就不会被传出去。我们永远安全,永远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秦襄本以为禾翎是开玩笑,但他渐渐地发现这并不是玩笑。 禾翎像是以这个孤儿院为基,建立起了他庞大的帝国。 任何人不能够忤逆他的意思。 任何人不能够离开这个庞大的帝国。 他通过道具,随机控制着普通同学成为他的眼线,监视着所有人。 许仁觉得这一切没有什么。 虽然不能出去,但他们在这个帝国里过得也很好,不是么? 其他同学似乎也无所谓。但是秦襄和禾易并不觉得。 「当初杀了他们四人就是为了能够重获自由,再为自己建立一座新的牢笼是怎么回事呢?」 禾易曾经问过自己的哥哥。 禾翎的表情十分阴沉:「可笑。不然你想怎样?你想放他们出去,任由他们到处说?我们的所作所为一旦被传出去,你以为你能获得你想要的自由?你太天真了。」 「难道就这样一辈子……」 「一辈子这样又怎么样?你在这里不愁吃穿,我难道亏待你?」 禾易说不过自己的哥哥,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禾翎、禾易、许仁、秦襄,当初志同道合、亲密无间的四个人,渐渐地产生了分歧。 禾易和秦襄觉得禾翎已经不是当初的禾翎了,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劝说禾翎,但许仁一直固执地追随着禾翎。四个人渐渐分裂成了对立的两方。 直到禾易再也忍受不了被困在这里的日子,他偷出了两把钥匙。 为了安全着想,他与秦襄一人一把。 临走前,他不顾秦襄的劝阻,想再次劝说一下执迷不悟的哥哥。 「你明明知道你劝服不了他,还是想去吗?」 ——「我还是想试一试啊。毕竟,那是我的哥哥啊。」 ——这也就是陆意看到的那一幕。 可惜,禾易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够回来。 他答应了秦襄,要回来和他一起逃离这所学校,但他永远也无法完成这个约定了。 暴怒之下的禾翎失手掐死了禾易,而秦襄就站在楼底的树后目睹了这一切。 禾易直到死前也一直没能说出最后一把钥匙在哪,他希望秦襄能够逃出去,但秦襄最终也没能如他的愿。 因为禾翎找到了秦襄。 秦襄被堵在了死角,无处可逃。 他绝望地看着禾翎:「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他吼出来,「你杀死了禾易。那是你的亲弟弟啊!!!」秦襄第一次哭了。 本来亲密无间的四人渐渐分裂成了小团体,在学校里面,除了禾易以外没有一个人是能够和秦襄共情的。 在那段时间内两个人越走越近。 他们给予了对方别人无法给予的鼓励与支持,他们彼此陪伴,彼此肯定着对方的信仰,是对方的精神支柱一样的存在。 禾翎的眼神黯了黯:「那是他逼我的。」 他蹲下身来,抬起秦襄的下巴,说:「我对你们难道不好?!为什么一个个都想着要逃离我的身旁?!」 第43章 密室 比起禾易来说,其实,秦襄的背叛让禾翎更难以接受。 在禾翎的印象里,秦襄一直是一个不太爱说话又善良温柔的人,像一只小白兔一样。 从他第一次为他挡下那顿毒打的时候,禾翎就一直以为,秦襄会一直呆在他的身边,无论他做什么都支持他,可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场景已经一去不復返了。 秦襄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和禾易呆在一起。 第95页 他们两个,一个是与他血肉相连的弟弟,一个是他最看重的人,两个人却总想着要推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禾翎的衣服上还沾着禾易的血,秦襄不忍心看见。 他闭了闭眼道:「阿易说的对,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我无话可说。你要是也想杀了我,就动手吧。」 下一秒,衣领被勐地攥住,禾翎低声吼道:「我为何要杀你?!我当初做的一切,不就是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够好好活着吗?我为何要杀你们?!」 他看似是占在上风的那个,其实他的心里也不比任何人好受。 他拥有了一切,可是他的心里空荡荡的,空得他要发疯了。 究竟要做些什么才能够填满这颗空虚的心,究竟要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禾翎突然就想起了秦襄在自己被毒打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面前的身影。 秦襄笑:「禾翎,你休想让我屈服。就算阿易死了,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就一定会想着逃离。」 禾翎沉默良久:「……那我只能好好地看守着你了。」 他俯下身,把秦襄抱起,秦襄没有挣扎。 他不挣扎是因为知道自己挣扎了也没用。 暗影打在禾翎的侧脸上,他看起来是沉默的、面无表情的。 两个人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一个亲密的相拥。 所有的回忆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闻执开了口:「我知道秦襄被囚禁在哪里了。」 他在回忆里看见了禾翎把秦襄囚禁在了哪里。 宋闻执从档案室走出。 档案室和图书馆相连,他径直走进了图书馆里。 图书馆里摆满了一排一排的架子。 闻执走到最角落的那排架子边,从最高一层上间隔地抽出了四本书。 就在他把四本书拿下来的时候,书架开始缓缓地旋转。 陆意惊讶地抬头,发现书架的后面竟然有一间密室缓缓地现出。 「真的很难想像图书馆里竟然有这样一间密室。」 闻执:「嗯。秦襄就一直被囚禁在这个地方。」 「另一把钥匙一直在秦襄身上,所以我们现在进去,找到秦襄就可以找到那把钥匙了吧。 哦对了,第一把钥匙我根据禾易在墙上留的线索已经找到了,看来禾易去劝说禾翎的时候,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凶多吉少,怕别人找不到这把钥匙,就留了线索。」 陆意要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闻执看,突然指尖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疼得他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 闻执抓住他的手指:「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我把钥匙装进口袋里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一片花盆碎片也装进来了。」 「能不能小心点。」闻执放开陆意的手,语气有一丝责怪。 「知道啦。嘿嘿,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别骂我了嘛。」陆意挠了挠头。 就在陆意和闻执准备进去的时候,陆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听见那边林则故很小声的声音:「陆意哥,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安全吗?」 「……」我们这里当然安全得很,但是林则故声音怎么压得这么低。 陆意说:「安全。你那里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大大得有。禾翎疯了。他原本和我们呆在一起,突然脸色一沉,然后就说什么我们和你们两个是一伙的。他用了操控的道具操控了所有的学生攻击我们,自己往图书馆的方向来了。」 ……禾翎往图书馆来了? 看来禾翎对关押秦襄的地方还真的是很谨慎,估计这个密室一旦开启就会有提示传到他那里。 陆意对闻执说:「看来我们得快点了,禾翎在往这里赶。」 他接着又问林则故:「你们现在那里怎么样?」 「我们几个人躲在寝室里,把门反锁了……呜呜,外面的人跟疯了一样地在敲我们的门……」 陆意:「你听我说则故。这次游戏虽然我和闻执也参与进来了,但这其实应该是你的游戏。今后我们不能陪你一直进游戏,你总要学着独当一面。你去想办法打开四号床的柜子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就算没有的话,也要想办法撑过这一段时间。我和闻执马上就能拿到通关的钥匙了。」 林则故挂了电话的时候慢慢地抿起了唇。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是让哥哥为他操心,就是让陆意和闻执为他操心。他也想自己一个人就能够独当一面啊。 黄毛和金财两个人抵着寝室因为外面人的敲动不停晃动的门,对林则故嗷嗷直叫:「林则故!你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马上就来!」 林则故看着四号柜。 上面挂了一把锁,没有钥匙。 他拿起一边的闹钟,对着锁就「咣咣咣」地砸了几下。他用的力气很大,大到手腕都开始发麻。万幸的是,锁终于被他暴力地给拆开来了。 柜子打开了。 林则故朝里面探了一眼,立即吓得跌坐在地上。 一把枪! 虽然这是在游戏世界里有枪也不奇怪,但是……但是他长这么大,吃鸡玩得很六,现实里的枪可从来没有摸过啊! 第96页 黄毛扭头看见了柜子里的枪,大吼:「林则故,你还在那愣什么?还不快赶紧用那把枪?!」 「我、我……我不敢……」 黄毛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险些被气死。 「什么不敢!你妈的,我和你金财叔叔在这里挡了半天了,根本不敢松手,一松手外面的疯子就会进来。现在除了你没人能碰那把枪!听我的,拿起它就给我突突突!」 金财:「去你妈的黄毛,我是金财哥哥!!!另外,林小兄弟,哥求你快点,哥要撑不住了!!」 金财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咔嚓」一声。 金财:? 黄毛:? 他妈的,门裂了!! 眼前的场景堪比丧尸围城,一群人张牙舞爪地就朝着318沖了进来。 看到这一切,林则故再也没有时间犹豫,他咬着牙,迅速地上膛,扣动扳机。 「啊啊啊啊啊啊!!」叫得最惨的不是那群被控制的同学,而是林则故。 他闭着眼睛对着前方就是一阵乱扫。 黄毛和金财:??? 他们两个手忙脚乱地爬开,林则故把枪完全射出了玩水枪的风范,突突突,突突突。 直到金财弱弱地说:「大哥……小兄弟,我都叫你大哥了。你别射了,他们都已经死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林则故才敢默默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他们……真的都死了?」 黄毛点燃了一根烟道:「凉得透透的了。不仅如此,都快让你给射成筛子了。」 「……」空气十分潮湿,吹来的风还隐隐带着铁锈的味道。 陆意本想先走,闻执拉住了他道:「走在我后面。」 「有什么危险,你躲得掉吗。」闻执凉凉地扫了陆意一眼。 陆意一时间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其实不会有危险的嘛……毕竟也就是个被锁着的人而已,能怎么样……啊呀!」 陆意这句话刚说完就被打脸了,因为前面跪坐着的一具尸体突然抬起了头,陆意本来一直以为这是一具尸体,现在突然诈尸,吓得他跳得比袋鼠还高,手还拽着闻执的衣角,差点把闻执的衬衫从背后给直接脱下来。 「你看清楚,这是活人,不是死人。」 「嗯,看清楚了。你就是秦襄?」陆意试探性地看着眼前跪坐着的人问了一句。 秦襄抬起头,勉强地扫了他们几眼。 「……你们是谁。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是他让你们来的?」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禾翎了。 陆意摇摇头说:「不是,是我们自己找过来的。我们想逃出这里,我们已经在318获得了一把钥匙,知道另一把钥匙在你这。」 秦襄听到这句话之后,黯淡无神的眼里突然迸射出一丝神采:「你们找到第一把钥匙了?!」 陆意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他看:「嗯。」 「……阿易说的对,会有人看懂他留下来的暗示的,就算我们逃不出去,也一定会有人逃出去的……」秦襄欣喜若狂一般地喃喃自语了半天,陆意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能打断他:「那个,能不能尽快把钥匙给我们?禾翎就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秦襄挺直了身子:「钥匙就挂在我的脖子上,你把它拿下来就是了。」 陆意没费什么力气,终于拿到了第二把钥匙。 现在,他们只要打开校园的大门,就可以通关游戏了。 陆意看了一眼秦襄。 秦襄估计是在这里被绑得久了,头髮和衣服都乱蓬蓬的,手脚都被铁链捆得勒出了红痕,看起来很是悽惨。 陆意还是没忍住,道:「要不要我们把你救出来一起逃走?你不是一直都想逃出这里吗。」 秦襄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答应过阿易要和他一起出去的,可他终究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了……」 秦襄根本不敢闭眼。 他一旦闭眼,眼前就开始自动回放起那天,他躲在宿舍楼下的树后,眼睁睁地看着禾翎掐死了禾易。 他反覆地逼问着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勇气站出来,像当初挡在禾翎面前一样也挡在禾易面前——归根到底他就是个胆小鬼,皮肉之苦不怕,生离死别就怕了——如果当时他站了出来,就算和禾易一起被杀死,也好过被禾翎不见天日地锁在这里强。 何况,他还不只是单单被锁在这里。 他知道禾翎给众人吃的东西有问题。 那汤里面含着能操控人一段时间的药物。 众人不知情,喝下去的他们纷纷变成了禾翎的眼线与爪牙。 秦襄当然不愿意喝。 但是他没有办法。 因为禾翎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地对他说:「阿襄,你看我为我们造的这一个王国,整整齐齐,规规矩矩,每个人都这么乖巧听话,没有人敢违背规则,是不是看着很高兴?」 秦襄别开眼不愿看他。 禾翎却不肯放过他:「你到底高不高兴?你应该感到高兴,禾易也应该感到高兴。」 听到禾易的名字,秦襄才算是有了点反应。他看着禾翎,厌恶地吐出了两个字:「疯子。」 「疯子?你说我是疯子?」禾翎听到这个词以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狠狠地揪住秦襄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要让秦襄唿吸困难。他凑近秦襄,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疯子,疯的是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在这里,我就是国王,我就是标准,我就是正义。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出去。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能够满足,禾易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第97页 秦襄咳嗽起来。他满脸青紫,如果禾翎再不松手,他真的要被掐死了。喉咙里吞入一口空气,他知道是禾翎放开了手。 「哈……」秦襄笑着喘息,「你放什么手?当初面对禾易的时候你不就一直没放手吗?来啊,掐死我啊,像掐死他那样掐死我啊!」 「我为什么要你死?」禾翎转过头来,满眼赤红,「——我说过,我当初建立这个秩序,就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过得更好,而不是让你们一个个寻死的。」 他的眼里似乎有些闪光,秦襄简直分辨不出那是兴奋的神采,还是悲伤的泪水,「他们都死了,现在,我身边只剩下你了。你却这样不乖……真的。我一直在想,该死的,到底要做些什么好,才能让你乖乖听话……」 他的手捏住了秦襄的下颚。 秦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惊恐地睁开了眼,被铁链锁住的手和脚颤抖起来,铁链哗啦啦作响。 「不……不……禾翎,求求你……」 没有用。那冰冷的液体还是顺着喉咙口流入了胃里。秦襄知道禾翎给他餵下了什么,他的眼里流出了干涩的眼泪,拼命捶打着禾翎的手也渐渐地放了下来。 常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密室又不好好吃东西,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剧烈的情绪波动,直接晕了过去。 所以他没能知道,禾翎抬起手。 把他凌乱的碎发慢慢地拨正。 「既然觉得我噁心的话,把你变成我的同类就好了吧……阿襄,你会是我最好的一把刀的。」他俯下身,在他耳边说, 「学校里新来了几个学生,今天晚上会有个小傢伙怎么也睡不着,你帮我去处理一下?嗯?」 所以,杀死了元阳的,其实是秦襄。 第44章 解脱 秦襄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几乎都快发疯了。 他从来都没有杀过人。 就连当初禾翎杀死院长和那几个阿姨的时候,他都只是在之前偷偷地下安眠药。 禾翎想用这种方法驯化他,告诉他认命,但是他偏偏不…… 「我已经不想出去了……我当时没能陪着禾易一起逃出去,那么,我现在陪着他一起死,总是可以的吧!给我——给我——」 秦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陆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想要锋利的东西,比如一把刀什么的。 刀他真的搞不来,但是别的锋利的东西还是能有的。 陆意摊开手,掌心躺着那枚花盆的碎片:「这个,可以么。」 闻执和陆意走出密室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适应了昏暗环境的眼睛被外面耀眼的阳光刺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闻执:「我还以为你不会把那枚碎片给他。」 陆意稀罕地看着闻执,挤着眼睛笑了笑:「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心疼游戏里的npc吗?」 「你愿意的话,可以这么理解。」 只是,陆意和闻执刚准备走出档案馆,看着隔着一层玻璃门对着他们张牙舞爪的同学们,双双陷入了沉思。 「……这难道就是林则故说的,异常大大得有吗?」陆意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闻执说:「所以说让你走我后面。」 闻执说到一半,没听见陆意的回应,回头一看,陆意正在跃跃欲试地撸袖子:「……你干嘛。」 「那当然是准备打架啊。」 「用不着。」闻执说着,用手勾住陆意的领子把他揪到自己身后,「等会我先出去,他们会朝我这里过来,你就趁机走。跑到学校大门那里出去,我们就能够通关了。」 「不行!」陆意断然拒绝,「我要拉着你一起跑。」 说完,陆意的手腕一抬,玻璃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拉着闻执拔腿就跑。 后面的人张牙舞爪地追着,时不时地还丢过来一只拖鞋什么的。 陆意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看我像不像从婚礼上把新娘抢走的那个坏蛋?」 就在陆意以为他会说自己无聊的时候,闻执开口了,说出来的话比他还无聊,还有几分执拗的较真在:「为什么我是新娘?」 .「……」 直到看见前面也围了一群人之后,闻执嘆了一口气道:「你看,我跟你说了,逃不掉的,还是得打架。」 领头的是许仁。 许仁面露狠色,看着陆意和闻执二人道:「又是几个不守规矩的人。不守规则的人势必要被清理掉。」 闻执抬了抬眸:「是怎么个清理法?像你们清理元阳和文文那样吗?」 许仁:「放心,你们的下场一定比他们更惨。」 许仁说完这句话以后,却看见闻执嘴角上扬。 「我在笑你们真可悲。这难道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被困着的人反而对困自己的人死心塌地。」 许仁听到这句话以后,脸色瞬间扭曲了:「你们懂什么?翎哥为了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才能换来这一切,你们却一直想要逃离!!如果不是翎哥,我们现在所有人,都还会被像牲口一样奴役……你们,扪心自问。翎哥真的有亏待过你们吗?」 陆意心道,这你得问npc们,我们可是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玩家啊。 许仁说:「我不想再和你们废话,所有想要和我们作对的人都得死——」他抬起手指着两人道,「给我上!」 第98页 陆意从来没有看过闻执打架。 他之前以为闻执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应该不太行的样子。 但是事实上闻执还挺能打。 闻执手里其实是没有武器的,但是他三下五除二就从第一个人手里抢来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在他的指尖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闪着刺目的白光。 陆意看了五分钟之后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他莫名地觉得,在医院惊魂夜那场游戏里,闻执……应该……大概……也许……还是对他放水了的吧,不然他估计没那么容易就能把这样一个狩猎者打倒…… 直到闻执在陆意的背后推了一把:「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陆意被闻执推了一把之后才反应过来,哦,是的,他应该是去开门的。 「嘶。」许仁只觉得脸上勐地一痛,回头一看,闻执指尖把玩着那把匕首,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他:「痛不痛嘛。」 许仁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刚刚闻执用刀尖擦着他的脸过去,身姿轻盈得像一尾游鱼——但这尾游鱼却在他的脸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隐隐可见森森的白骨。 他手下的人焦急地道:「仁哥,他们那里有一个人走了,应该是去大门了,要不要派一个人去拦住他?」 许仁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不用。会有人去拦他的。」 陆意跑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 竟然是禾翎。 看到禾翎的瞬间,陆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是来阻止我的吧……我们是不是应该打一架?」陆意已经下意识地开始计算起了自己和禾翎打一架胜算有多大了。 然而,禾翎抬起头的时候,陆意被他吓了一跳。 怎么说呢,他的脸色,就像是一个在夜店蹦了三天三夜的迪没合过眼的精神小伙。 陆意的视线接着往下移,看见了禾翎手中捏着的东西——一片花盆的碎片。 像是被什么突然击中脑袋似的,陆意突然明白了:「你去见过秦襄了?」 禾翎缓缓地点头:「嗯。」 当时,陆意和闻执没走多久,禾翎就赶到了。 当时他看见秦襄手里拿着那片碎片的时候,眼勐地一睁,刚想开口。 秦襄说:「你别过来。你一过来我立刻就用它割开自己的血管。」 这会儿他倒是很硬气,他终于难得从被动那一方变成了主动那一方。 于是禾翎就没敢再动了。 秦襄笑了笑:「这么多年来,你为了防止我自杀,把我的手脚都绑在了一起,就是为了不让我有机会接近任何的尖锐物品。但是我现在还是拿到了,并且拿到的还是这片碎片——你说这是不是命啊,禾翎。你眼熟吗。」 「阿易死的时候,压碎了这个花盆,才换来了这片碎片。」 他转动着手腕,打量着这片碎片,眼神似是留恋,又是怀念。 「秦襄,听我说,不要自杀。」 禾翎强撑着说,「你不自杀,我就放你出去。我说到做到。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吗?你把碎片放下,我就放你出去……」 他没想到的是,秦襄断然地拒绝了:「不需要了。我再也没法和我想一起出去的人出去了。」 秦襄自认为自己这句话没什么攻击性,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禾翎的神经,他又开始生气了。 自从禾易死后他把自己锁进密室,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喜怒无常。 「想一起出去的人?你就这么想和禾易一起出去?你什么时候跟他的关系这样好了?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是对我们四个人念念不忘!」秦襄终于打断了他,他的眼尾有些微微地发红,「我现在终于可以回答你了,我宁愿回到从前我们一直被他们欺负压榨的样子,也不想到现在……」 「我说了我放你走!我说了我放你走!我说了我放你走!!!还要怎么样,还要怎么才够!!还不够的话要我把我自己的心剖给你看才能相信我真的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好吗!」禾翎崩溃地喊起来。 秦襄听进耳中,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不用,这样就够了。」 说完,他就用那片碎片,划上了自己的手腕。 「秦襄,你怎么敢……」 禾翎第一时间就扑了过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碎片已经刺破了他苍白的皮肤,就像是开了闸的水泵,鲜血喷涌而出。 禾翎的手跌跌撞撞地要捂住秦襄的伤口,可是谁都知道那只是徒劳。 大动脉一旦割破,没有专业的救治绝对是无力回天。 眼前的世界都旋转起来,秦襄的意识越来越昏沉,恍恍惚惚间,他听见禾翎在他耳边吼道:「秦襄,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就死?!我答应了要放你走啊!我不是答应了要放你走的吗!」 秦襄一点都不后悔他割开自己的动脉。 他只后悔当时自己缺乏勇气挡在禾易面前,他太懦弱了,自己只敢站在树后看着他被杀死。 上天已经对他做出了惩罚……是的,禾易已经死了,在这世间一了百了了,可是他被囚禁在这个冰冷的密室这里那么久,日復一日地数着分钟过日子。这还不够,禾翎囚禁了他的人,还要把自己变成他杀人的刀…… 第99页 生不如死。 还不如解脱。 这解脱,来得好迟…… 秦襄的身子因为支撑不住而后仰,禾翎一把抱住了他,声音带着令人意外的颤抖:「秦襄,秦襄!秦襄你别睡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秦襄真的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禾翎,无端有一些想笑。 禾翎这样激动是在做什么? 他把自己折磨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要在他死之前生出一丝愧疚之心? 这也太讽刺,也太侮辱人。 他拉了拉禾翎的袖子。 他力气太轻了,衣服只是轻轻地动了动。 禾翎不得不俯下身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说:「现在,你得偿所愿了吧……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 禾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话:「你一定很后悔当时救了我吧。」 「不,你错了。」秦襄扯动嘴角,淡淡地笑了,「我从未后悔。」 这是秦襄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手从禾翎怀里无力地垂落,禾翎只来得及摸到他指尖冷去的最后一丝温度。 「秦襄。」禾翎沉默了半晌,才勉强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你赢了。」 「现在伤心的人是我了。这样,你满意了么?」 禾翎缓缓地起身,把秦襄冷去的身体放在了原地,继而笑开:「你活着不能离开,死了也别想……你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吧。」 陆意盯着眼前的禾翎。 禾翎有太长的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陆意一时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这大概就是许仁说的「会有人来阻止他的」,禾翎这是亲自来阻止他了么? 陆意的袖子已经撸起到了一半,禾翎突然开口:「我不是来阻止你的。」 于是陆意的手尴尬地停住。 「什、什么?」 陆意本以为这已经是他听到的最让人震惊的话了,没想到禾翎站起来,挥一挥手道:「你走吧。」 他甚至还抬起那两道沉重的大锁,招了招手让陆意过来,示意他用钥匙打开。 陆意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轻轻一转,大门终于打开来了。 这扇门已经有十几年的没有被打开过,如今被推动的时候溅起了飞舞的灰尘。 直到陆意一只脚踏出了校门,都没有看见禾翎有任何阻止的动作,却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他只是靠在大门上,黑沉沉的眼睛望着灰暗的天。 陆意:「你在看什么?」 他耸耸肩,轻轻地一笑:「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让他们拼了命地也要跑出去。」 他靠在门口,头顶是一望无垠的灰色天空,身后是比天空更灰暗的围墙。 但这不是围墙,这是他画地为牢的王国。 他在这里,无边自由,也无边孤单。 第45章 太阳 陆意逃出校门的一瞬间,脚下的景色瞬间变换起来,他终于回到了游戏开始的地方——林则故家的沙发上。 陆意刚刚坐定,眼前两道光闪过,闻执和林则故也出现在他面前。 林则故刚出现的一秒,一边坐着的林沢川就紧张地走了过来:「则故,你终于出来了?怎么样,在游戏里还顺利吗?」 林则故本想回答他,张口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于是林沢川知道了他在游戏里过得不太好。 在游戏里受伤了如果没死,投射到现实里就是头疼脑热。 林则故摸着头呵呵地笑了笑:「没事,被那些人捅了一刀而已。」 于是林沢川:「什么?!被捅了一刀这么大的事情,还说没事??……」 林则故挠了挠头:「额……」 据林则故自己说,当时,他、黄毛、金财三个人正在与318外面那群群魔乱舞的人殊死抗争。 黄毛和一个大汉扭打了一起,那大汉不仅有黄毛三倍大还随身携带刀,黄毛不敌,那大汉就要把刀插入黄毛的脖子时,一旁的林则故赶紧扑了上去。 结果就是林则故的背被捅了一把。 林则故说:「那我能怎么办?我能不挡吗?我要是不挡,被捅的可就是黄毛的脖子了。黄毛大哥是个好人,我可不能看着他死。」 林沢川一听,想着自己这个弟弟倒是继承了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一时悲喜交加。 陆意表扬道:「则故,你这次在游戏里表现得不错,还救了一个人呢。」 林则故点点头:「对呀对呀,我想怎么着自己这次评分也应该高了一点吧!」 林则故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每局游戏结束后必备的打分环节。 「本局游戏《学校大逃亡》结束。」 「本次游戏评分与奖励分别为:陆意,sss级,游戏主线破解者,奖励一次游戏进度捆绑机会。说明:与多人参与游戏时,只要该能力使用者通关,其他人无论游戏进行到什么程度,都会一起通关,游戏进度完全同步哦~」 陆意:「……喂,我有点抗议啊。这算什么奖励,我自己没有得到实际性的奖励,反而成奶妈了?」 而且是一奶直接奶到游戏通关水平的高级奶妈?! 然而,陆意再怎么抗议也没有用。 第100页 因为系统非常温柔但非常坚定地说:「抱歉,玩家有对奖励内容抗议的资格,但是没有更换奖励内容的资格呢~」 「……我要给差评。」 系统不再理会陆意的抗议,而是接着宣布:「闻执,ss级,以绝对暴力的手段通关游戏,奖励道具盲盒一个。开盒必得ss级奖励道具。是否现在使用?」 闻执:「否。」 林则故:「为什么不现在就开开呀?我好想知道ss级别的道具都长什么样。」 闻执很傲娇的说:「现在不想开,保留点神秘感。」 林则故只能撇了撇嘴:「好吧。」 陆意:「什么叫『以绝对暴力的手段通关游戏』?难道在我离开以后,你对许仁那些人做了什么?」 闻执笑了笑,指尖揉了一点自己栗金色的碎发:「这是什么话,我能对他们做什么呢,不就是打了一顿么。」 所以,这得是给打到什么地步了,连游戏都判定暴力了?! 最后一个是林则故。 「林则故,s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奖励一局队友捆绑机会。」 林则故小朋友听到这个奖励可开心了,扭头就去找自己的哥哥:「太好了,哥,下局游戏我能跟你一起玩了。我可是第一次被评到s级别的分呢,我是不是有进步!」 林沢川揉了揉弟弟软乎乎的头髮,还是忍不住发个牢骚:「唿……什么时候sss级别的评分能开出个直接通关所有游戏的奖励就好了。」 闻执说:「这个估计不太可能,游戏不会让你钻这么大空子,还是想着怎么把九次游戏通关比较现实。」 林沢川有些烦躁:「我只是很担心我没能熬到通关就……对了,你和陆意进行到第几次游戏了?」 陆意掐了掐手指:「这一次游戏是陪则故进去的不能算是我们的,唔……满打满算我们也只完成了四关游戏而已。要通关全部游戏显得好漫长啊。」 闻执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陆意的手背,指尖带着安抚的力度:「没事的,我们肯定能够通关全部的游戏的。」 「对啊,游戏里再怎么兇险,现实里还是要过日子的嘛。好不容易从游戏里出来,为了庆祝则故这次拿了个s评分,我们就出去吃一顿火锅怎么样?」陆意笑着建议。他一直是个玩心很重的人。 端林则故:「可是,我的五三模拟还没有……」 「写什么作业,好不容易周五了,再不出去玩玩你都要学成傻子了。」陆意勾着林则故的肩强行把他拉起来,对着闻执和林沢川挥挥手,「来啊,你们也一起来。我请客。」 林沢川:「啥啊,你心情怎么突然就这么好?」 闻执落在后面,看着陆意勾着林则故的肩膀慢慢走在前面,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个笑。 他真像个太阳。 有他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光亮。 就像在「学校大逃亡」中,陆意问他是不是心疼npc了。 其实答案是……是的。 因为,他透过禾翎,好像、似乎、有那么点,隐隐约约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从前也是这样,被困身在一片黑暗里,看不见一点光亮。 秦襄帮禾翎挡下了那一顿毒打,虽然对于秦襄来说,那只是生性善良的他的正常举动,换做了他都有可能会那么去做。 但是对于禾翎来说就不一样了。 秦襄可以救无数个禾翎,但是对于禾翎来说,会救他的,只有秦襄那一个啊。 就好像自己…… 闻执苦笑了一下。 陆意天生就是那么干净,一看就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这种浸养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像太阳一样,走到哪里都会讨人喜欢。 而自己这种自小都在阴影里的人…… 刨去他的外表与家室,露出不堪一击的内心,他就是这么无趣的一个人。 就连跟他认识多年的林沢川,遇到事情都不敢来找他,反而来找只有几面之交的陆意。 而陆意,就好像一道阳光一样照进他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角落,好像他站在花团锦簇的花园里,对他说:「嗨,要一起出去看看吗?」 要。 闻执无声地笑了笑,加快了步伐。 ........... 温祈妍醒来的时候,江厌祁正坐在她的床边,指尖揉着一小束花。 见温祈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江厌祁笑了笑,把那朵花给了她。 温祈妍:「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什么花?」 「康乃馨,给妈妈的。怎么,你要喊我妈妈吗?」 江厌祁顺手就把那朵花给丢了:「要是是朵玫瑰我还可以考虑考虑。玫瑰是我唯一认识的你们人类世界的花。」 温祈妍深吸一口气:「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海?」 「很海是什么诡异形容词?」 「……算了。」温祈妍有些无力。 江厌祁与当代年轻人的脱节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他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江厌祁玩味地盯着她:「不过你的故事很有意思。」 「我同意你看我的梦境了?」说起这个温祈妍就来气。 江厌祁:「你自己同意告诉我的。」 「告诉你不代表让你目击!」 「怎么,被我看到了这样一面,觉得自己丢人了?」 第101页 虽然江厌祁说对了,但是温祈妍还是觉得很不服气。 她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可以表现得自己很强大。 但是江厌祁…… 江厌祁比她强大太多。 这差距大到她想伪装也不可能忽视。 「我要回去。」温祈妍终于泄气了。 她比不过还逃不过了吗? 「回去也可以啊。」江厌祁笑眯眯地同意了,他不过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景致就突然变换。 温祈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我是真的回到家了还是只是个幻境?」温祈妍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警惕。 江厌祁朝门口努了努嘴:「为什么老是把我想得这么坏?一个瞬移的能力而已,对我来说又不难。你推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温祈妍推开了门,看到了奶奶的身影。 温祈妍还没来得及说话,奶奶已经站起身来:「阿妍回来了……我怎么听到还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奶奶看不见,是靠听细微的声音分辨出来的。 江厌祁的脚步声和温祈妍、温岚的都不一样。 温祈妍回头才发现江厌祁竟然低着头跟着她一起进来了,她大惊,刚想把江厌祁给推出去。 江厌祁已经微笑着说了一声:「是的,奶奶。阿妍邀请我来家中坐坐。」 「……」这下想把这尊大佛赶出去也赶不出去了。 温祈妍拼命朝江厌祁使眼色:你什么鬼! 江厌祁却没有理会温祈妍,只是盯着那个眼睛盲了的老奶奶,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老人对温祈妍说:「阿妍,也不去给客人倒水来呀?真是越大越没有规矩了。」 「哦,奶奶,我知道了。」温祈妍走之前还不忘踩了江厌祁一脚,恨恨地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来。 老人在听到温祈妍走了的脚步声之后,向着江厌祁淡淡说:「小伙子,我是不是在哪里遇见过你?你的声音我听起来很熟悉。」 江厌祁笑了笑:「那您可能是记错了。」 「不可能记错。我似乎曾经在哪局游戏里见过你,我们曾经是一局游戏的玩家吗?只是我都从年轻人变成老人了,你的声音听起来竟然还这么年轻。」 「等一下——」老人睁大了眼睛,她想到了第二种可能,「岁月的流逝在你身上看不到痕迹,难道你是——」 「是的,我就是。」 江厌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本来不想说的,不过——既然你已经猜到了,确实,我们曾经是在一局游戏过。不是我不是你的玩家,而是站在你对立面的那个。」 「……」老人沉默了一会,隐约想到了那局游戏里的血流成河,死伤惨重。 「你不好好在游戏里呆着,怎么跑出来了。」 「在游戏里呆久了,看看人类世界的景色也不错啊。」江厌祁对于这点表现得倒是十分随心所欲。 「你和阿妍……」老人说到一半,欲言又止。她不希望事情是她想的那样。 「你不喜欢阿妍这孩子吧?」 闻言,江厌祁挑了挑眉:「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话说到一半,温祈妍已经端着三杯水进来了。 两人的谈话被迫中断。 阿妍看了看老人:「奶奶,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这傢伙说了什么话让你生气了?」 江厌祁耸耸肩:「你这是怎么想我的?一天到晚就把我想得这样坏。既然你不欢迎我,我还是先走了。」 江厌祁推门出去之后,老人颤巍巍地揪住阿妍的袖子,道:「阿妍,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啊,朋友啊。」温祈妍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名词来定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能含含煳煳地用了这个万能名词。 老人闻言却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一样:「朋友就好,朋友就好……」 温祈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阿妍,」下一秒,她的手腕却被大力地攥住。老人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告诫她:「千万,千万,不要喜欢上他!」 # 逃离精神病院 第46章 吃药 闻执喝了很多酒。 其实客观来讲,没有很多。 拿到菜单的时候,陆意点了一杯「蓝色夏威夷」。他觉得这个名字看起来非常夏天非常清爽,而且「蓝色夏威夷」可以不加酒精。 他现在尽量避免喝酒。 毕竟喝醉了醉到一半突然进游戏了可不是好玩的。 陆意点完单之后,闻执看着他点的酒沉默了一下。 「今夜不回家」? 他看向闻执:「你……」 闻执一脸正气:「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名字好玩而已。」 林则故:「对啊,我也觉得好玩,我也要点……」 下一秒,菜单被从手里抽走,林沢川:「小孩子不要喝酒。」 在座的唯一一个小孩子林则故:「……」 说起这件事林则故就气:「人家成年都在高考前,我倒好,高考结束后都不能通宵喝酒蹦迪,因为我要高考后一个月才能成年。」 陆意揉了一把林则故的头:「小孩,干嘛老想着成年,等你到你陆意叔叔这一把年纪,就会发现还是高中好。」 陆意故意加重了「叔叔」这两个字。 第102页 他总感觉自己比起还是男高中生的林则故,自己已经快老成腊肉了。 林则故:「你有什么不好?你跟我讲讲?你事业成功,金钱自由,恋爱得意,你还不满意?」 陆意一想也是,就在他快要被林则故说服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恋爱得意」四个字。 林沢川「……」 这下好了,温祈妍也就算了,林则故和林沢川也这么觉得了,全天下都觉得他在谈恋爱了。 这么想着,陆意就瞥了一眼旁边的宋楚心。 闻执已经好久没说话了,就一个人坐着,眼睛看着前面发呆。 其实陆意一直觉得闻执有点不太对劲——自从他被那个小孩困在幻境里一次之后。 但是陆意问闻执他到底看见了什么,他又不肯说——真是,这个顽固孩子! 陆意咬着吸管猥猥琐琐地看了闻执一眼,心道,看来要把这个孩子灌醉才能撬开他的嘴呢。 晚上九点的时候,林沢川已经拉着林则故要告退了。 陆意看了一眼时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早?才九点哎。」 「则故需要回去睡觉。」林沢川一本正经地道。 林则故在一旁插嘴:「其实我还可以……」他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林沢川拍了一巴掌,于是他只能呜呜咽咽地被林沢川拉回去了。 所谓各个年龄段有各个年龄段的烦恼。 陆意就不一样了,比起林则故这种九点就要回家的乖孩子,他已经习惯了在大街上看着十二点钟的夜色。 相较于闻执而言,他才是真正的「今夜不回家」。 在这种音乐餐吧,喝点小酒,吃点小菜,听听台上的人唱歌,其实是非常享受的事情。 不过陆意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从头到尾都在劝闻执喝酒。 闻执似笑非笑:「你自己喝不加酒精的,让我喝加酒精的,是不是有点过分?」 被识破心思的陆意:「这……」 「你想从我嘴里听什么,不如直截了当地问嘛。虽然我不一定说就是了。」 「……」那还不如我自己亲自灌醉你呢! 闻执说:「那个幻境其实也没有什么,那个小孩当初让我看见的,不过就是和你一起在海滩上喝酒。……只不过最后你被海浪捲走了而已。」 「……」陆意难以想像自己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幻境竟然是这样的内容。 他只觉得很离谱。 毕竟自己的幻境里是那样……那样不正经的内容,而闻执的幻境竟然这么正常…… 他还以为闻执的幻境怎么着……就算不如自己的那个那么劲爆,总该有一半功力吧! 结果…… 陆意悠悠地嘆了一口气。 看来他真的得反思一下是不是两个人之间,他才是不靠谱的那个。 陆意:「那你这个幻境也太容易识破了,因为我被海浪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你忘了我在游戏里面死不了了吗?」 闻执闻言挑了挑眉:「什么意思。难道你的意思是你幻境里发生的事情有可能发生?你在你的幻境看见了什么?」 「……」陆意想,他要脸,他说不出口。 「你这个人很奇怪哎。」 闻执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追问我的幻境这么久,关于自己的幻境却守口如瓶?」 「……」陆意第二次想,他要脸,他说不出口。 所幸,游戏救了他。 因为眩晕感袭来的时候,陆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之前游戏的事情就别问了吧,现在新的游戏要开始了。」 嘿嘿嘿嘿嘿,被他逃过一劫吧!!! 刺鼻。 太刺鼻了。 药水的味道太重了,以至于这次陆意甚至还没能睁眼就已经知道了新的游戏地点在医院了。 陆意刚坐起来,就与林家兄弟的双眼对上了。 「……」陆意不无遗憾地道:「是吗,看来则故你不能九点回家睡觉了。」 林则故:「不要紧。等这局游戏结束了就能回去睡了。」 陆意环顾四周,发现还有一个熟人。 黄毛。 黄毛一看见陆意就嘿嘿嘿地笑起来:「这局稳了。」 陆意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则故已经朝着黄毛扑过去:「黄毛哥哥!」 黄毛张开手臂:「则故弟弟!」 只是两个人还没能拥抱在一起,林则故就被自家哥哥一把扯开,于是黄毛的双臂尴尬地停在了空中。 林沢川朝着黄毛虎视眈眈:「则故,这就是你上局游戏救了的人?」 黄毛:「是我,怎么了?」 林沢川盯着黄毛看了很久:「你是不是因为打架被带回过派出所?」 「……」黄毛震惊了,「不是吧,在这里也能碰到保安?」 林沢川的脸立刻就黑了:「?我不是保安。则故,咱们不和这种人玩哈,省的带坏你。」 林则故:「………………」 黄毛则有被气到:「可恶,你是什么东西?我和则故弟弟可是生死之交,不会被你这个小人这么一句话就绝交的!」 「……我是他哥。」 当生死之交vs血肉之亲,且看林则故会如何选择?! 陆意已经不忍心再看这群人吵吵嚷嚷,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游戏本身上。 第103页 一个病房五个人,全都是玩家。 而且这里的病房和普通的病房还不一样。 床的旁边都放着铁链,病房的大门也是铁制的。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一脸阴沉的护士。「该吃药了。你们一人一片。」 护士第一个药片给的是林沢川,林则故愣了一下,接过来便吃进了口中。 接下来的所有人都接过护士手中的药片放进嘴巴里,因为这护士大有一种不看着所有人把药片吃下去就不罢休的意思。 等到看着五个人全部把药片吃下,护士才说:「今天晚上食堂稍微晚点开火,不像以前那样是五点半吃饭,晚一点,你们六点再吃饭。」 护士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出去了。 她一点也没有寻常时众人会感觉的和蔼可亲的护士的感觉,看起来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似的。 等护士出去以后,陆意、闻执和林则故都纷纷把压在舌头下的药片给吐了出来。 「……?」林沢川大惊:「我靠,你们没吃啊?」 其他三个人看起来比他更吃惊:「你还真吃啊?」 林则故:「这是什么药片都没搞清楚就吃,哥哥你也是真的虎。」 陆意:「+1。」 林沢川:「……」 只有闻执说:「没关系,那是阿普唑仑,一种安眠药而已,没什么大事。」 陆意却转过身来盯着闻执:「你怎么会知道?」 这种东西一般人应该不会知道吧。 闻执耸了耸肩:「以前精神不太好的时候医生给我开过一点这方面的药,多少了解一点。」 林则故张开手,把药片给闻执看:「那我这个呢?」 闻执看了一眼就说:「你这个和黄毛一样,都是三环类抗抑药物阿米替林,用来缓解抑郁症的。阿意你这个和我的一样是鲁拉西酮,一种抗精神病药物,可以用来治疗精神分裂。」 陆意说:「看闻执你还瞒了我很多。」 「以前见得比较多而已。」 那是闻执不愿意提及的一段过往。 陆意看出闻执的迴避,也就没有再问,把话题转回这个游戏本身:「得,看来这次游戏背景不仅在医院,更确切点来说,是在精神病院。难怪那个护士看到我们就跑。」 林沢川刚刚硬生生地把药片吞了下去,现在觉得有些口渴,拿起床边的水杯就喝了下去。 他一口气把整杯水喝下去,看到杯底显示出来了一行字:「从精神病院离开。」 这次的任务竟然只有七个字,可以说是最简短的一次了。 而且没有时间限制。 陆意伸了个懒腰说:「啊哦,这么简单可不是什么好事,说明游戏本身会很难。」 「陆意哥哥,你觉得这局游戏里玩家就我们五个人吗。」林则故问。 黄毛插嘴:「我觉得不是哦。总不能一局游戏全是大老爷们吧,总得来几个妹子。」 林沢川这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就算真有妹子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在游戏里找个妹子?」 陆意笑得很猥琐:「你可以拐一个护士姐姐npc回去。」 「……」黄毛缩了缩肩膀,「我他妈又不是有病。」 陆意刚想把头探出病房看一下,就被门口的护士吼了:「出来干什么?!现在还不到自由活动时间呢!」 陆意想摸索一下自由活动的时间,就问:「晚饭时间不是推迟了吗,那自由活动时间有没有改变?」 护士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那自由活动不就往后也推半个小时吗,还是持续两小时啊。」 陆意点点头,朝着护士甜甜一笑:「我知道了,谢谢妹妹。」 陆意本来就长得就很少年感,朝着护士那么一笑,更是电得护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呸,自己这是对一个精神病犯花痴了吗? 刚刚陆意就是故意的,毕竟能靠脸获得一些好处为什么不靠呢。 陆意回到病房的时候说:「看来精神病院对病人看得还真严,估计外面一直会有护士站岗,防止我们出去。」 所以要出去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趁着两小时的活动时间。 第二,晚上。晚上的时候会不会有护士站岗未知,毕竟晚上谁不要睡觉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病房里。 一个头突然垂下来,把黄毛吓得半死:「啊啊啊啊啊啊,这他妈什么鬼!!这他妈一定是鬼,什么玩意会突然出现啊!!!」 江厌祁的脚勾在天花板上的风扇上,倒挂在那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黄毛,没说话。 陆意认出江厌祁:「你怎么也在这里?你是这局游戏的npc吗?」 「当然不是。这种剧本我是不屑拿的,没兴趣。」 「那你……」 「我就是来替温祈妍传句话。」 「温祈妍?」 「你刚刚从病房里探了一下头被她看见了。」 陆意:「哦哦,那温祈妍也在这局游戏里?这真是太巧了又遇到了……」 温祈妍和他们不在一间病房也能理解,毕竟男女有别。 「温祈妍那间病房玩家就两个,一个是她,一个是一个叫甜歌的小妹妹。不过那小妹妹公主病严重了点……算了,我不方便我掺和进来。到时候你们见了面就知道了。」江厌祁说完这句话就敛去了自己的身形。 第104页 黄毛跟见了鬼似的,舌头打结:「这这这这这……这他什么东西。」 陆意:「哦……一个npc罢了。」 「那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呀?」黄毛仰起脸一脸天真。 这个问题还真的把陆意问住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江厌祁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些人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哦,他不是人,那没事了。 护士把他们看得很紧,只有吃饭的时间相当于确定是不在一个病房间的玩家可以有机会彼此交流。 而且心心念念了半天的晚饭也不是很美味,真令人遗憾。 陆意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来。那面条散发着一股腐烂的酸味,闻着就让人反胃。 陆意举着筷子凑到闻执面前,笑嘻嘻道:「你看这像不像人的肠子?」 闻执不动声色地避开:「陆意你的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 第47章 发病 闻执的躲开让陆意非常恶趣味地大笑了起来,笑到一半,面前被放下一个盘子,是温祈妍坐了过来。 「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陆意对她笑了笑,往温祈妍盘子里扫了一眼。 温祈妍吃的是米饭配青菜,看相也没有比面条好到哪去,也是一股馊味。 温祈妍坐过来的一瞬间林沢川就翻着白眼端了盘子一个人走了。 江厌祁的身形现在了温祈妍旁边——他运用了自己的能力,只有温祈妍一个人能看见他并听见他说话:「这个小警官还是这么讨厌你。」 「无所谓。」温祈妍平静地说,「他再讨厌,日子还得照过是不是。」 温祈妍面无表情地塞了一大口饭到嘴巴里,那泰然自若的表情,陆意和闻执同时看向了她。 这女孩真不怕这饭吃坏肚子啊。 「看我干嘛?」温祈妍一愣,「不吃饭难道饿死吗,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找出口?」 她旁边跟过来的女孩正是甜歌。 江厌祁说甜歌有点公主病,陆意一开始还以为是江厌祁夸张,没想到这位公主一看到饭菜就嚎上了:「呜呜呜,这是什么噁心的饭菜呀,这是给人吃的吗,猪都不想吃!」 正在往嘴里塞第二口饭的温祈妍:「……」有被攻击到。 她有些厌烦地道:「要吃吃,不吃你就回病房。」 江厌祁在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温祈妍只当没听见。 甜歌扁了扁嘴。 不过到底也是经歷了几轮游戏的人,她怕自己一个人回去出什么岔子,于是便片刻不离地跟着温祈妍,看起来非常没有骨气。 甜歌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里养得很好的女孩子,当然不肯吃这里的搜饭。 那么闻执呢? 陆意偏头看向他,闻执正用筷子剁着餐盘里的面条。 「吃不下?」 「吃不下。」 陆意竟然从闻执的口中听出了一丝丝委屈。 闻执这种从来都一声不吭的人竟然也会委屈? 这么一想,陆意就忍不了了。 他可以吃搜饭,但是他的闻执不可以!! 陆意搜遍了全身,终于从身上找出了一块巧克力。 他把他递给闻执:「喏,将就一下吧。」 闻执接过来,剥了外壳,刚要放进嘴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巧克力从中掰成了两半,一半给了陆意。 一旁的温祈妍和甜歌:「…………」 甜歌本来就觉得委屈,刚刚陆意拿出巧克力的时候,为了让这个帅哥把巧克力给她,她就在一旁大声地嘤嘤嘤,希望能用美□□惑这个帅哥把巧克力给她。 可没想到这个帅哥根本无视了她!!! 这年头真是反了,帅哥都向着帅哥,从来不向着美女!!! 甜歌越想越委屈,突然,她的身子往后一仰,开始口吐白沫。 这一幕太突然了,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预见到这一幕的发生,只听见一声响,是甜歌的头砰地撞在了后面的桌子上。然后她的身子就开始抽搐。 林沢川:「这……这……她怎么变成这样了?她没有做什么触犯规则的事情吧?」 「没有。她做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做过,这种情况只能说是——」沈重的脸色认真,「她发病了。」 呃——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 这个回答真是出人意料但是又在情理之中呢。 对,在座的各位,扮演的都是精神病人的角色啊。 早有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个扶起甜歌拼命地掐她人中,一个往她口中塞着药片。 甜歌还没有甦醒的迹象,其中一个护士很兇地问温祈妍:「你和她一个病房的?」 温祈妍点了点头。 「她今天吃药没有?!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 答案当然是没有。 大家都是经过几场游戏的老手了,除了林沢川这种天真的孩子,没有人会傻到直接吃那种来歷不明的药片的。 护士没有得到回答,但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和另外一个护士粗暴地把甜歌架起,似乎是要抬着她去接受治疗。 甜歌走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气氛都是沉默的。 「我们都忘了我们还是精神病人这件事。」直到林则故率先打破沉默。「这么说,我们以后都要按时吃药了?不然万一像甜歌一样发病了,就会被抬走……」黄毛想到刚才那一幕还有些后怕。 第105页 陆意摇了摇头:「我建议还是不要。是药三分毒,这些药会不会有副作用来不一定。如果能挺过去,就尽量靠自己挺过去吧。」 闻执点了点头,他同意陆意的意思。 大家迅速地把在食堂把饭吃完,准备去整个医院逛逛,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没想到刚到病房,就有护士在外面站着了,一脸兇狠,看起来似乎随时要把他们抓回去。 林则故小心翼翼地问:「劳驾,这不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吗?」 「自由活动,让你们在医院里乱转了吗?回病房,爱怎么活动怎么活动,没人管你们。」 真·虽然我说是自由活动·但是一切解释以官方为准。 黄毛嘿嘿一笑:「护士姐姐,我肚子坏了,想去上个厕所。」 护士:「病房里有厕所,回去上。」 黄毛不死心:「护士姐姐,我口渴,想去水房打个水。」 「病房里有饮水机。」 黄毛屡败屡战:「护士姐姐,我想唿吸唿吸外面的空气……」 护士勃然变色:「回去!在哪不能唿吸,给你娇贵的。不要再废话。」 黄毛屡战屡败,终于败下阵来。 直到回到病房,黄毛还骂骂咧咧:「他娘的,一个护士话这么多,横什么横?等小爷出了病房,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林则故说:「其实也不怪人家,是我我也不敢让一群精神病到处乱晃。」 黄毛:「你闭嘴。」 黑暗中,陆意勐地睁开了双眼。 因为在病房里实在是没事情可做,大家都早早睡下了。 本来陆意其实也早早睡下了,但是半夜他突然惊醒了。 他听见空调的气流声,黄毛的鼾声,以及林沢川的挠头髮的声音。 陆意翻了个身,看到旁边的床位上,闻执正背对着他躺着。 闻执睡着的时候一直很安静,连唿吸声都听不见。 看见闻执还在,陆意才微微放松下来。 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排血红的脚印正在病房里悄然出现,明明没有任何人存在,空气里却像有看不见的人在慢慢走近一般,慢慢地靠近他的床——因为靠近陆意床的脚印越来越清晰。「……呃。」 陆意突然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勐地掐住。 窒息的感觉。 是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喉咙吗……陆意挣扎着想挥动四肢,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身上,让他的四肢有千斤的重量,他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他挣扎着喘着气,逐渐模煳的视线看见那一团鲜红的脚印似乎是从墙上的窗户里走出来的。 密密麻麻,朝着他的床蔓延。 陆意的手费力地伸向床边,那里是一个花瓶。 他想拽住花瓶,无论怎么样却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怦」地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好痛……好痛。 但是他还不能停。 终于能够到那个花瓶了。 陆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拿起那个花瓶,拼命地要把那个花瓶砸向窗户。 砸碎它。 所有的意识都失去了,他看那个布满红色脚印的窗户是那样的不顺眼,他只想砸碎它。 就在陆意拿着花瓶要砸过去的时候,突然被一双手臂抱住。 那双手臂一只手从后面搂着他,另一只手轻柔但坚定地抢过他手中的花瓶。 ……为什么抢走它。 陆意刚想迷迷煳煳地质问一句,那只手已经轻柔地摸上了他的头,带着温柔的安抚的力度。 陆意突然觉得很困。 「睡吧。」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 陆意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陆意醒来的时候,模模煳煳感觉腰间似乎被一双胳膊框着。 那胳膊框得很紧,很有些像是怕弄丢了眼前这个人。 他扭动着有些僵硬的头往旁边一转,看见了闻执的脸。 闻执闭着眼睛还在睡觉,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合着。 「闻执。」陆意用手指戳了戳对方,喊道。 闻执睡得并不沉,睁开眼睛的时候,陆意很容易就看到他眼睛下的一圈乌青。 陆意往地上看看,地上安静地躺着一个花瓶。 他记得睡前那花瓶明明是在床边的来着。 「昨晚我发病了。」 陆意这句话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他清楚地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是他在发疯来着。 他歉意地看向闻执:「抱歉,吵到你了。」 「你知道吗,你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着就和那个窗户较上劲了,拿着那个花瓶非把它砸了不可。」闻执指了指墙上的窗户。 陆意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那个窗户。 且不说那个窗户外面还被几根铁栏杆围着就算拿花瓶也砸碎不了,而且如果他昨晚真的拿花瓶砸了,大概今天早上护士就会把他拉到重症监护室去。 幸好是闻执被他惊醒。 陆意看了一眼手錶:「已经快12点了,你没去吃饭?」 明明睡了这么久,但他还是很困,跟一辈子没睡过觉似的,眼皮很重。 闻执嗤笑一声:「且不说被你折腾了一个晚上,我真怕我一走你就从窗户跳出去。」 第106页 陆意:「你别讲前半句那么有歧义的话啊。」 就在这时,病房的大门被人勐地推开了,传来了林则故高亢的叫声:「陆意哥哥,闻执哥哥,我给你们带饭回来了——」 林则故的话说到一半就闭嘴了,因为他看见了躺在一张床上,搂成一团的两人。 「我、我不是故意打扰……」 黄毛从他身后走近,拍了拍林则故的肩:「没事,小兄弟,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初他们在『医院惊魂夜』那个游戏里就是这样,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闻执一翻身从床上坐起,开始拆盒饭,顺便招唿了一句陆意:「阿意,来吃饭。」 陆意拆开盒饭吃了一口,想起什么似的问林则故和黄毛:「你们吃饭的时候见到温祈妍了?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他自动忽视了林沢川。 毕竟温祈妍和林沢川这两个人是不会说话的。 「有有有,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林则故说,「妍姐说,她昨天晚上出去,发现走廊外面是变了样子的。」 「变了什么样?」 「说不清……她说她昨天晚上没敢出去,就让我来通知你们一声。」 陆意沉吟了一声:「啊,是吗。那看来今天晚上得出去看看呢。不过这病房门每天晚上都锁那么好,她是怎么出去的?」 很快沈重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因为林沢川冷笑了一声:「这不是她的老本行吗,开个门有什么难。」 ……他都忘了温祈妍的身份了,杀人犯,小偷,骗子。开个门有什么难的。 林则故:「温祈妍说她今天晚上十一点会帮你们开门的。」 陆意点点头:「嗯。」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第二次被推开了,护士的吼声震耳欲聋:「谁让你们躺一张床的?!」 她指的是陆意和闻执。 「一张床被你们两个人躺岂不是要塌了?!赶紧给我回自己床上去!」 闻执从来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对待过,眼睛一眯就要开始发飙,陆意赶紧拦住他,对护士说:「好好好,我这就回去。」 护士照例分了每个人的药,这次连林沢川都学乖了,把药片放在舌头底下藏着,等护士走后才吐出来。 既然准备要夜探走廊,最好先对这一楼层的架构有个大概的了解。 陆意问记忆力最好的林沢川:「你能不能画出个这个楼层的大概示意图?」 林沢川说可以。 就在林沢川画示意图的时间,陆意突然想起一个很奇妙的问题:「为什么我已经发过病了,你却一直没有发过病?」 大家都多多少少发过病了,比如昨天黄毛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痛哭流涕,据说是在怀念自己的前女友,还差点拿小刀割腕,亏得林则故发现得早手忙脚乱救下。 这么算,其实林则故救了黄毛第二次了。 闻执说:「啊,是因为我闲着无聊,开了ss级的奖励盲盒了。」 「是什么?」 「免疫本局游戏里一切负面效果。」 「……强。」 好,这下闻执可真是无敌状态了。 六个精神病人里混进了一个正常人。 第48章 小孩 林沢川终于把示意图画好了。 他们的病房是403。 走廊最尽头是401,往这里数过来是402,403,404……依次类推。 温祈妍和甜歌的病房就是402。 陆意看了一眼那个示意图,默默地把病房分布都记在了心里。 晚上自由活动的时间,陆意在四处转着查看进一步的构造,黄毛和林则故端了两个小板凳坐在403门口看着门口的人来人往。 脚步匆匆的护士脸色漠然,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林则故对黄毛说:「你觉得她们在这里工作开心吗?」 黄毛说:「开心个屁啊。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在这个地方工作吗?这墙壁都潮湿起皮了,药水的气味闻着就压抑,要我在这呆几十年,非把我逼疯不可。」 林则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也许真的有人会愿意呢。」 「呵呵,大家都只愿意不干活也能拿钱。你一个还在读书的小孩懂个屁。」黄毛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旁边,404的两个病人也在聊天。 其中一个嘴里叼了支烟,没完没了地吞云吐雾。 另一个说:「老赵,你这烟抽得可凶。他们不是叫你一天不要超过两支么?前几天你还勉强算听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嗨。」老赵笑了笑说,「抽抽吧,抽完了就没了,没了就可以安心养病了……」 「养养养,到底要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觉得我的病早就好了。」 「其实我也觉得。但是我觉得有什么用,得他们那群人点头。」 「那要是他们一直不点头呢?」 「那就呆在这里呗。出不出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名叫老赵的人把最后一点菸头熄灭,点在了菸灰缸里,「哎,话说413的小娜怎么样了?」 「小娜吗?……还是那个死样子,死气沉沉的,就爱盯着窗外看。她老说等窗外那根树枝上的叶子掉光了,她也就死了。」 老赵便笑:「我看她才是真病不能出院的那个,人的生死和几片叶子有什么关系。」 第107页 林则故和黄毛的视线同时转向窗外,外面立着一根大树,树枝上挂着几片摇摇欲坠的黄叶,一阵大风吹过就能掉光似的。 黄毛挠了挠头:「我没太听懂那个小娜是什么意思哎。」 林则故:「你没学过那篇课文吗?」 「欧亨利的《最后一片落叶》。讲的是一个病人一直喜欢盯着外面的落叶看,说落叶掉光的时候她的生命也会枯萎。一个画家为了不让她失去希望,画了一片叶子上去。其实叶子已经掉光了,但是因为那片画上去的落叶,她一直以为落叶没有全部掉光……所以她就活下来了。这是一篇很感人的文章,如果出去了的话,有机会你可以看看。」 黄毛愣了愣,随即满不在乎地说:「我不信文化人那套,你别老一副迂腐文人的样子。」 「我知道。」林则故轻声说,「不过,第一,我学的理科。第二,我觉得文字的力量有时候是很强大的。」 而陆意正盯着403的窗户看。 窗户……窗户…… 窗户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他总是忘不掉自己昨天晚上跟疯了一样地要把窗户砸掉的样子。 为什么要砸掉窗户呢。 窗户外面能看到什么吗。 陆意很想看看窗户外面有什么,但是他太矮了——其实并不是陆意太矮,他好歹也有183呢,主要是这窗户真的是太高了,他够不着。 就在陆意想要把病床拖过来的时候,无论他怎么尽量小声,还是有一阵乒桌球乓声,护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干什么呢!造反了是吗!需不需要来点镇静剂啊?!」 陆意泄气地要把铁床放回原地,就在这时,闻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干什么呢。」 「我想看看窗户外面有什么,但我够不着。」 下一秒,他感觉腰被一双手扶住,然后,整个身子被人勐地抱起。 陆意:?哎。 闻执:「你可以坐在我的肩上。」 「我、我这……」陆意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你这件衣服贵吗?贵的话我就不坐了。」 到时候他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耳畔传来一阵轻笑,闻执说:「不贵。你坐吧。」 闻执把他支起来以后,陆意总算是能看看窗外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窗户外面雾蒙蒙的,像是有一双手挡在了他面前似的,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隐隐有什么暗影移动的样子,在他的眼前投射下明暗交错的影像。 陆意放弃了。 闻执笑:「这下看清楚了?」 「好奇心满足了?」 「嗯……」 「不会再跳出去了吧?」 「嗯……?」 此时此刻,402。 甜歌坐在床边。 她的眼睛红得厉害,像是哭了一百年没合过眼睛那样。 但她的动作却是呆滞无比的,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人。 温祈妍还是叫了护士来:「你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在这坐了一个晚上了,跟个活死人一样,怪吓人的,影响我睡觉。」 护士看了甜歌一眼:「她吃药了吗?」 自然是没有。 谁敢随随便便吃游戏世界的药啊。 但温祈妍这话是不会说的,她只能说:「吃了。」 「吃了药效也没有发作的样子。可能是剂量不够,等会我再送点药过来。」护士说完就出去了。 江厌祁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温祈妍床上:「担心她就直说嘛,偏偏还要说她影响你睡觉。你这个人可真别扭。」 温祈妍冷漠地瞥他一眼:「你又不来帮我,少在那说风凉话。」 江厌祁摊了摊手:「你要我怎么帮你?我帮不了你。我要是插手对你起了实质性的帮助,游戏会连我一起抹杀了的。」 温祈妍「哦」了一声,面露讥笑:「一起抹杀?还以为你这个高等npc有什么特权呢。」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只是看着她这样,让我想到我的奶奶——」温祈妍看着木呆呆的甜歌,微微垂下眼睑。 「之前奶奶有一段时间身体特别不好,天天住医院,吃什么都吐,我以为她熬不过那一段日子……反正我特别讨厌医院就是了。压抑得让人噁心。」 江厌祁闻言却笑了。 「我就不像你,我就特别喜欢医院。」 「你是变态吗?」 「你不觉得,医院的墙壁聆听了人类最真诚的祈祷吗。这可是世间最真诚的地方了。」 温祈妍已经完全放弃了与他争辩,她说:「我去餵甜歌吃药。」 「你忘了之前陆意告诉你的不要吃药?」江厌祁皱了皱眉。 「可是……」温祈妍看着半死不活的甜歌。 「……尽量别吃吧。那个东西有依赖性。」江厌祁无可奈何的说道。 温祈妍餵甜歌吃了药。 甜歌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视线总算清晰了些。 她知道是温祈妍救了她。 她从小娇生惯养,所以在这么多人里面,她的病发作得最快也最严重。 甜歌本想向温祈妍道谢,却突然指着不远处,愣住了。 温祈妍看见甜歌浑身发抖,也是愣了一下:「……怎么了?」 「……脚印。」甜歌发抖了半天,才勉强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样一个词。 第108页 为什么,那个窗户外面不是一直都是黑的么,为什么现在突然亮起。 为什么有无数的血红色的脚印从窗户里蔓延出来…… 甜歌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她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感到这样冷。 是因为发作的病,还是因为恐惧。 「……我去帮你喊陆意来。」温祈妍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一个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 甜歌看着温祈妍远去的身影,张开嘴想让她不要走。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但她说不出口。 脑袋头痛欲裂,满眼都是那密密麻麻血红色的脚印。 甜歌迷迷煳煳地倒在了床上,隐约间感觉有人在面前蹲下。 「甜歌,你还听得见吗。」那人皱着眉推了推她。 「哥哥。」甜歌模模煳煳地喊出来,「好看哥哥,你不要不管我。」 陆意愣了一下。 一旁的闻执冷笑了一声:「这到底是明白还是煳涂呢。」 陆意隐隐有一个感觉,闻大佬这到底是不是吃醋了的表现? 他好笑地看了一眼闻执说:「你还和一个小妹妹计较?等我们出了游戏再说。」 「甜歌,你看见什么了?」甜歌把自己看见的一切都告诉了陆意。 陆意闻言皱起了眉。 又是窗户,又是脚印。 和他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所以,到底代表着什么…… 闻执:「还是不肯放过这扇窗户?」 陆意摸了摸下巴:「唔,我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锯开这些栏杆。」 闻执笑:「反正拿花瓶砸肯定是不行的。」 闻执在揶揄自己。 陆意翻了个白眼,他真的是懒得和闻执计较哎。 就在这时,甜歌喊了起来:「我的手鍊不见了。」 「什么手鍊?」几个人同时问。 「就是我一直戴在手上那串啊……那是是爸爸送给我的。」 温祈妍努力想了想,她似乎是隐隐约约想起来甜歌之前手上是戴过一串手鍊的。 不过,这重要吗?又不是什么道具。 「重要。这手鍊已经跟了我十几年了,对我来说很重要。」 无论众人怎么劝说,甜歌还是为了她那串手鍊东翻西找。 众人见劝不住,也就渐渐罢了。 只是护士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响起来:「哎,你们两个本来不是在402的吧,怎么跑这来了?」 陆意立即朝护士甜甜一笑:「是我们的错,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们这就回去。」 多亏陆意和闻执两个人长得不错,护士看了看两个人的长相到底也没忍心再骂,只是嘟囔着说:「真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跑来跑去,真是要给人增加多少工作量哦……看来医院给病房加锁的决定还是对的。」 陆意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量:「姐姐,你说这锁不是一直都有的?」 「对,是这一个星期才装的。」护士回答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回自己的病房!不然就给你打镇静剂了!」 ——这里的护士真没有意思。 ——动不动就威胁要打镇静剂。「 小朋友,糖,吃不吃?」闻执在一个小孩儿旁边坐下,长腿一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来煳弄小孩儿。 那小孩正搬个小板凳坐在病房门口,双眼木呆呆地盯着前方,好像要把空气看出花来。 听到闻执的声音,他把目光转回来:「哥哥,您在叫我吗?」 闻执:「嗯。不接一下糖吗?」 小孩盯着闻执手中的糖咽了一下口水,才接过来道:「谢谢哥哥。」 「和你打听个事儿呗。这是咱们君子间的交易,不能告诉别人。」 闻执朝着小孩儿伸出一根小手指。 小孩儿愣了一下,也学着闻执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 一大一小两根手指拉过勾之后,闻执才说:「好了,拉过勾就不能把谈话的内容告诉别人了。你呆在这里多久了?」 「一年了。」 「那这一层楼的事情,你都知道咯?」 「不能说全部,百分之九十九,我都是知道的。」 「那你说说,这锁是怎么回事?」闻执伸手探了探病房门口挂着的锁,「怎么这一个星期突然就挂上了。」 小孩说:「这是因为401有个叔叔每天晚上都跑出来,他一跑出来就偷每间病房里人的东西,我们这一层楼几乎都被偷过……护士姐姐怕他再偷我们的东西,只能把每间病房的门锁上,他进不来,就不会再偷了。」 闻执:「原来是这样。那你也被偷过么?」 「当然偷过啊。他偷402,403……反正一直过来着偷,我之前放在口袋里的好几块糖都不见了。后来都是护士姐姐从他手里拿过来还给我的。」 「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我们都他叫小傅叔。」 闻执得到了他想要的全部信息,就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孩儿闲聊。 小孩突然问:「哥哥,你这些糖都是哪来的啊?」 这句话还真把闻执问住了:「……」 其实是,他觉得他要找一个人来问问情况,大人的话比较难套,小孩的嘴就很容易撬开了,有时候只是一块糖的问题。 第109页 他就喊来黄毛,让黄毛给他搞点糖来。 黄毛效率很快,不到五分钟就给他搞到了一堆糖。 就在闻执在想怎么回答的时候,小孩已经说:「我原来也有这样一堆的糖,但是刚刚被一个黄头髮的哥哥给抢走了……呜呜呜呜,真是气死我了。我当时哭得很大声,可是那坏哥哥一点也不懂得礼让小孩。」 感情这些糖黄毛都是从一个小孩儿那里抢来的啊? 真是时代好青年。 但对黄毛来说,他宁愿没有道德,也不敢不完成闻执的任务。 在他看来,闻执比千夫所指可怕多了。 第49章 脚印 小男孩把玩了一会闻执给的糖,身侧突然又有一个人坐下了。 他疑惑地抬起头,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哥哥。 那白衬衫的哥哥虽然坐在了他旁边,却不管他,只是对着先来的那个哥哥说:「怎么有闲心陪小孩子玩?」 看见陆意,闻执抿起嘴角一笑:「打听点你想知道的消息而已。」 陆意:「看来是打探出来了,这么开心。」 小孩看着这两个哥哥好奇地说:「哥哥,你们两个认识呀?」 陆意揉了揉小孩的头髮说:「是。不仅认识,还是很好的朋友。」 闻执幽幽道:「只是很好的朋友吗?」 于是陆意便翻个白眼:「还要怎么样啦,别教坏小朋友。」 小孩眨巴着眼睛看看眼前的两个哥哥,问:「哥哥,你们都是生了什么病呀?」 陆意:「我是精神分裂,他是抑郁症。你呢,得了什么病?」 在这种地方,问得了什么病不是一种冒犯,而是常人习以为常的谈资。 这真是一种病态的现象。 小孩说:「我也不知道,妈妈也不肯告诉我。反正从我上一年级开始,我就一直呆在这儿啦。」 那应该是很严重的病了,不然孩子的妈妈不会不肯说的。 陆意的眼里微微含了一丝怜悯。 「你想出去看看吗?」 「当然想啊。」 孩子就是孩子,和那些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双眼失去了神采的成年人到底不一样。 小孩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前方,道:「好想好想出去啊。想出去晒晒太阳,踢球,玩滑滑梯,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上学。」 小孩子说到一半,剥了闻执给的那颗糖放进口中,陆意伸手拿过他剩下来的糖纸,顺手摺了朵花。 他递到小孩子面前:「喏。」 小孩好奇地看着:「这是向日葵吗?」 陆意说:「是。」他除了纸飞机以外只会折向日葵,但是这纸太小了折不了纸飞机,所以只能选后者了。 「那向日葵为什么是白色的。」 自然是因为糖纸是白色的啊。 惨兮兮的白,跟这医院监狱似的墙似的——但是似乎不能这么和小孩子解释。 陆意一怔,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一旁的闻执已经接过了话:「因为医院里照不进阳光,所以向日葵就无法向阳而生。等你病好起来带着它一起出去,它就会染上阳光,变成烈阳的颜色。」 「是、是吗。原来是这样,谢谢哥哥。」小孩一愣,然后接过花,有些珍视地把它捧在了自己的掌心。 闻执拉起陆意:「走。」 陆意呆愣愣地被他拉走:「干什么去?」 「睡觉去。」 「大下午的睡什么觉啊,到时候晚上睡不着……」 「你晚上不去探探那条走廊?」 陆意一想也是,但他精神亢奋实在睡不着,只能对闻执说:「你睡吧。」 闻执往床上一躺,看见陆意还站在床边,眉头便一拧:「过来。」 陆意:「我不睡啊。」 「谁让你睡觉了?我让你躺在我旁边,免得到时候你又寻死觅活地要砸窗跳楼我拦不住。」 「……不用。」这话讲的,跟陆意是个珍惜物种似的。 闻执的语气重了重:「我让你过来!」 好了,闻大总裁发飙了,没有办法,陆意只能在闻执床边挨了半个屁股。 下一秒,他被一双手臂直接霸道地拐上了床:「死小孩怎么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呢。现在好了,睡吧。」 宋闻执大概是真的困。 也是,都被自己折腾一个晚上没睡了,能不困吗? 陆意却清醒得很,他也不知怎么着,越想闭眼神智却越清醒。 他就这么被闻执搂着腰躺在床上发呆,直到黄毛推门走进,看见床上捲成一团的两人,眉头瞬间皱起:「有伤风化。」 「嘘。」陆意才懒得想风化不风化的事情。 不过两人这样,黄毛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则故是年轻一辈接受能力比较强,觉得无所谓。 而食古不化的林沢川每次看到陆意和闻执,那头就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闻执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的时候又等来了一条消息:「老赵死了。」 陆意一脸茫然:「老赵是谁?」 林则故说:「404的一个病人。我和黄毛哥之前还在听他们聊天呢。」 「怎么死的?」 陆意这话问的是想弄明白老赵是不是违反了什么游戏规则被抹杀了。 林则故摇头:「应该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之前看他们的精神状态,不自杀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想着冒险而触犯游戏规则?」 第110页 黄毛说:「那应该就是发病死了呗。」 林沢川:「但他们不是一直在接受治疗吗……」 毕竟老赵他们都是这个游戏里真实的病人,肯定会乖乖吃药,配合接受治疗,不会像真正的玩家那样作死的——额,都这样了,怎么还能死了? 想不通。 闻执开口:「你们大概不知道,外界的力量永远都是辅助。我说的外界,包括那些药片、仪器、心理谘询。想要挺过去,真正有用的只能靠自己。」 闻执这话的潜台词是,老赵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自己不想活了,彻底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除了闻执以外,在座的所有人都对心理知识一窍不通,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林则故挠挠头,试图让冰封的气氛活跃一点:「闻哥说的对,所以我们每个人都不要这么悲观,不然搞不好就和老赵一样,没被游戏规则弄死,先被病魔给弄死了。」 病房的门半掩着,空气刚安静下来几秒,门口突然路过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不奇怪,毕竟谁都有可能从走廊经过,只是经过那人嘴里在哼着什么旋律。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 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身子都震了一下。 黄毛:「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陆意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也太耳熟了,熟到他不自觉地哼哼起来:「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闻执接过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意从他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望见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在所有人不解的眼睛里,他的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 林沢川一脸不可思议:「你脸红什么???」 「没,我没脸红。」陆意说,「这首歌不是周杰伦的《七里香》吗?」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在座的各位没有不被周杰伦的魅力折服的,一时间气氛很热烈。 「想不到你是周董的粉丝啊?」 「你也是吗?」 「好耶,我也是!」 聊到一半,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陆意:「不是,刚刚过去那人应该不是玩家吧?那他怎么知道我们现实世界里才会有的歌?」 陆意后知后觉地追上去,看见那穿着病号服的人已经拐进了病房。 陆意看了一眼门牌号,413。 他随意往病房里瞥了一眼,在413里竟然看见了刚刚那个小男孩。 「来来来。」陆意朝小男孩勾勾手指。 小男孩也认出了陆意,开心地从床上蹦下来:「哥哥!」 陆意指着刚才进去的那个男人问小孩:「你认识这个人吗?」 小孩说:「当然认识,我比他早来多了。」 「能具体说一说吗?」 「好像也没啥好说的吧……」小孩挠了挠头,「就是有一天他就莫名其妙来的。哦,不过他似乎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好像认识很多人。他们一群人经常凑在一起讨论问题,说要早点出去什么的。其实出不出去哪能由自己做主了,你看,他现在不还是被困在这里,继续和我住一个病房。」 一群人。 说要早点出去。 和他们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 那这个男人之前也应该是玩家才对,只不过比他们先进来而已。 他没能出游戏,但是也没死。 陆意撇下小孩,走进413。 那个病人正坐在那里一边哼着歌一边削苹果。 他哼的这一首歌还是周杰伦的,他在现实生活里一定是个周杰伦的狂热粉丝。 陆意试探性地在他面前蹲下,「你也是玩家吗?」 病人没有理会他,仍然在快乐地削苹果。 「你没能从游戏里出来吗?你现在还在想怎么从游戏里出来吗?你那些队友呢?」 听到陆意一连串的问题之后,病人总算是有了点反应。 但却不是陆意想看到的反应。 他冷漠地瞥了陆意一眼:「什么队友,什么游戏,我不懂得你在说什么。你让开,时间到了,我要吃药了。」 他说着,就把陆意赶到一边,从他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小瓶药。 他拧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了三片白色的药丸,然后送进了口中,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陆意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吃药。 看那瓶子的大小,再听听药片撞击瓶子的声音,估计这人已经吃了很久的药了。 「你从来到这所医院的第一天就一直在吃药吗?」 「废话,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陆意后退一步,感到浑身发冷。 果然。 护士给的药不能吃。 或者更恰当地说,应该是不能多吃。 那本来是给他们克制病发作用的,但是一直吃,会造成依赖性,也就永远离不开这座医院了——是,这个男人是没有死,但是他也约等于死了。 他被永远地困在了这座医院里,从玩家变成了永恆的npc。 现在他的脑子里还残存着一些原本世界里的记忆,比如曾经唱过的歌曲。 但,以后呢? 他将忘记原本世界里的一切,永远变成了一个npc。 第111页 陆意回到自己的病房之后,将自己的这个猜测告诉了所有人。 「所以——我们要尽快早点想办法出游戏。精神病发作只会越来越频繁,到时候不是被精神病逼死,就是不得不吃药被慢慢同化。」 林则故点头:「嗯。我去把这个发现也告诉妍姐他们一声。」他转身跑去了402。 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跑去睡觉了,只有陆意和闻执两个人在黑暗中相对无言,坐成了两尊雕塑。 闻执下午已经睡过了,而陆意则是一根神经时刻紧绷着,他根本不困。 温祈妍和他们约好了,晚上十二点整会过来打开他们的病房门。 晚上病房的门都是被一把大锁锁住的,他们自己开不了。 陆意看了看手錶,距离十二点还有八分钟。 温祈妍之前说晚上走廊里会变样,也含含煳煳没说清楚到底是变了什么样,还得他们自己去摸索。 直到门锁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陆意蹭过去,低声道:「叶温祈妍?」 「是我。」 听到温祈妍熟悉的声音以后,陆意才放下心来。 温祈妍隔着门拿一根铁丝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病房门打开。 门露出了一条缝,陆意对温祈妍说:「你还是回病房吧。」 温祈妍愣了一下:「你一个人……」 「没关系,我让闻执陪我。前方是未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回到病房里呆着吧。」 「……好。」温祈妍也没有强求。 毕竟陆意主动要求要做探路的那个,答应她又不是傻子。 温祈妍说的没错,夜晚的走廊,真的大变样了。 因为走廊的尽头,本应该是一堵墙的地方,竟然凭空出现了一扇铁门。 「那里原来,什么都没有的是吧?」陆意转身,向闻执确认。 「过去看看。」 抱着十二分警惕的心情,陆意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哎……等等。 他看见了什么。 又是血红色的脚印。 密密麻麻,从对面一直延伸出来,朝着他的方向涌来,像是突然开了闸的洪水。 就在陆意以为那些红色的脚印要淹没掉他的时候,红色的脚印又拐了个弯,顺着旁边的一间房间拐进去了。 又是血红色的脚印……吗。 陆意眯了眯眼睛。 那些红色的脚印,到底是什么,一直这样阴魂不散的。 他一定要知道。 就在陆意准备追着那些血红色的脚印追到那间房间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急促的唤声:「陆意!」 那声音又急又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陆意被冷不丁地一叫,视线渐渐动盪,好不容易恢復清明。 意识归位的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被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咫尺间就是闻执挺拔的鼻子,他们的鼻尖几乎要擦到彼此的。 陆意咽了一口口水:「……你把我压在墙上做什么?」 闻执的声音听起来带有一丝怒气:「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把你压在墙上?我刚刚要是不阻止你,你就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第50章 护士 哦…… 陆意缩了缩头,乖乖闭了嘴。 看来是他不知不觉间又犯病了。 不过这个病也真是要命,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闻执看起来似乎还在生气,松开撑在陆意旁边的手就转身要走,陆意要去拽他的衣角,被他不轻不重地拍开:「别碰我。」 「生气了吶。」陆意有些木木地偷看他,「别生气了嘛。发病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自愿的……」 闻执内心:你还说?你他妈还说? 他沉着一张脸继续要走,陆意在他身后喊道:「哎,阿执,你别走嘛,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再发病怎么办。」 于是闻执嘆了口气,心道:真是败给你了。 陆意见闻执总算是有了要等待自己的意思,于是快快乐乐地奔过去站在了闻执旁边。 哎,闻执真的好高啊。 明明自己也算是180的高个,站在闻执旁边硬是比他矮了大概半个头。 蛮离谱。 陆意正在感嘆的时候,一偏头,看见旁边又多了一扇门。 这次陆意学乖了,不再头铁拿自己的血肉之躯亲自实验了。 他身子不动,手在那扇门周围摸来摸去,直到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闻执勐地把手抽回来:「你摸我手干什么?!」 陆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想看看这扇门是真的还是假的。」 闻执垂眸:「这次是真的。」 这扇门早上的时候还没有出现,只有在晚上才出现。 两个人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没有什么不对后,直接把门推开,打算进去一探究竟。 刚一进去陆意就说:「这好像是护士的值班室吧。」 架子上全是常规的瓶瓶罐罐,一堆堆文件胡乱地堆在桌子上,盒子里乱七八糟地摆着手电筒和每间房的钥匙。 怎么看都像是护士的值班室。 两个人没有说话,就开始默契地分别从两边东翻西找起来,看看有没有隐藏的线索。 第112页 陆意指着墙壁上的挂历,叫住闻执:「你看,我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我又犯病了,这日期怎么和我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今年是2021年吧。」 闻执:「……是。」 刚刚那发病的一段过程是给陆意这孩子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那这挂历上怎么写的2016年?我们这是穿越到了5年前吗?」 「或许如此,我想……」 陆意还想说什么,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拍拍闻执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指了指身后。 闻执顺着陆意的视线转过身才发现,原本空荡荡的桌前,突然坐了一个胖护士。 胖护士正伏案写着写什么。沈重瞥了一眼,是查房记录册。 虽然胖护士是无声无息悄然出现的,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太过惊慌。 因为他们发觉,那胖护士似乎看不到他们。 把手伸出去也触摸不到胖护士的身体,对方好像只是一个幻影,没有实体。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胖护士说:「进来。」 门被轻轻地推开,露出一张怯生生的脸:「你好,新护士报导是在这里吗?」 「是的。你叫纪北北?」胖护士从眼睛的缝里看了一眼来人。 纪北北顿时感觉自己的后背湿透了:「是、是的。」 「你真是京大毕业的?」 纪北北以为胖护士是不相信她的学歷,忙说:「是的,是的,我真的是,不信我拿出我的简歷给您看……」说着她就要翻自己的包。 胖护士制止了她:「不用,不用,我就是觉着好奇多问一句。你一个京大毕业的高材生,要什么好工作找不到,来一个精神病院做护士?」 「好了好了,我也不问你了。 既然你来了就赶紧换衣服吧。 先熟悉熟悉环境,十分钟以后跟着我查房。」 「哎……好。」 陆意和闻执两个人站在一边,看着胖护士离开以后,纪北北长舒了一口气,把背着的书包拉开,取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来。 把陆意都看笑了。 他说:「这小姑娘大学刚毕业吧,怎么还随身带着日记本的?我记得我高中时还写日记,不过大学的时候就再也不写了。」 纪北北拿出了日记本,却没有打开,只是把日记本塞进了一堆纸箱子里的最底层。 外面,胖护士的声音响起:「北北,来查房了!」 纪北北应了一声,穿上护士服的外套就拿着文件走出去了。 她走出去的一剎那,周围的场景变动起来,陆意和闻执同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开始震颤。 陆意站立不稳,惊慌之下失措地拉住了闻执的手。 等地面的颤动再停下来的时候,周围的景致又变了样。 闻执看着墙上的挂历说:「我们又回到了2021年。」 2021年,这里似乎不再是护士的值班室了。 因为所有的仪器怕落灰,都被用白布罩了起来。 都怕落灰了,只能说是这间房间已经很久不被人使用了。 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淘汰下来的看起来也大半是不能用的仪器,这值班室是直接降格成了储物室了。 陆意看了看手錶,现在是一点。 十二点钟走廊开始大变样,到一点恢復正常。 这中间只间隔了一个小时。 「刚才是2016年,现在是2021年。如果没有人为挪动过的话,纪北北的日记本应该还在这里。」陆意说着,朝着记忆里2016年纪北北放日记本的纸箱子附近走了过去。 摸到一个东西的时候,陆意忍不住嘴角微弯。 纪北北的日记本果然还在。 毕竟中间隔了五年,日记本拿出来的时候尘土飞扬。 闻执走到陆意旁边,拧开手电筒:「别懒,开灯,到时候眼睛给折腾得不好了。」 「那你给我照着咯。」 陆意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毕竟这位已经跟他关系亲密到了他快忘记这可是自己曾经的顶头上司。 他吶吶地看了一眼旁边,旁边这位却一点没意识到他的理所当然,垂下眸,还真的就把手电筒给他举着了。 额…… 这让陆意越发觉得自己要是不能把日记本研究个所以然出来,都对不起闻大佬放下架子给他拿着手电筒。 日记本的纸页都已经泛黄了,毕竟常年闷在这样潮湿又不透风的环境里。 「5.21周围的同学都已经拿到了大厂的offer。梅梅问我毕业以后要去哪里,我回答她说我想去当护士时,她被我逗得前仰后合,问我不是在开玩笑吧。……真无语。他们每一个人都这么说。」 「5.22妈妈打电话问我对于未来的打算,我刚跟她说我想去做护士,她就把我噼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真的离谱。」 「5.24我没想到爸爸亲自飞来劝说我。他说北北你从京大毕业,就算真的要从事医护工作,当医生也比当护士好,护士多苦多累啊。可惜我专业辅修的是护理科,只能当护士。爸爸说如果我真的想当护士,那我大学四年不就白上了吗。我说,可是当年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填的金融不是你们的意愿吗。那不是我的意愿。」 「……那是他们的意愿啊,唉。」 「梅梅问我怎么就想不开要做护士。真奇怪,做护士怎么就想不开了?为什么他们都不觉得能帮别人走出心理上的困境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我真的、真的好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第113页 「5.28我自小就是一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别人吃一点苦。路过地下通道看见卖场的歌手会难受,看见街上乞讨的老人也会难受。我也讨厌去医院,因为不想看见那些被病魔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们。我虽然生活在阳光下,但是我能看到还有那么多的人在黑暗中挣扎,被各种痛苦压得喘不过气。我真的好想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我想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燃烧自己给出他们哪怕一点点的温暖。……对,这就是我的初衷。我为什么要当护士,这就是我的答案。笑我理想主义者也罢,我到底都愿意做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5.29我把简歷瞒着所有人投出去啦。希望能成功喔。不过我这文凭……不成功才怪吧。」 「6.1太开心了。『您被聘用了』是最好的儿童节礼物。从今天开始纪北北就是一位护士了!!沖沖沖。」 在这之前,纪北北的日记内容都是非常活泼积极的,光看文字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姑娘。 只是,所有的剧情都在六月一日之后急转直下。 「7.12有个病人跳楼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那样面目全非的尸体,我觉得很难受。要是我能再看他看得紧一点,他或许就不会……娜姐跟我说这不是我的问题,可是……」 「7.20无论怎么给予你们关心和爱,你们还是要死是吗?我是这么地希望你能够挺过去,为什么还是要绝食,为什么还是这么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7.21笑死我了。我之前说我到死都愿意做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我也只能做一个理想主义者。我的一腔热血与满腹经纶不能救任何一个人,我从未感到这样的无力。该死的人还是会死,怎么也留不住。最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渐渐麻木习惯——这难道就是我当初与全世界抗争要得到的未来吗?当初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七月三十一日是纪北北写日记的最后一天,也只有一句话。 「理想终会死!!!」 虽然只有五个字,简短的一句话,但是最后的三个惊嘆号,落笔的人写得极重,几乎要把整本本子给划破,看得出落笔时内心的悲愤与不甘。 简单一句话可以概括,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终究败给现实的事情。 看完整本日记本,气氛一时有些沉重,陆意和闻执谁都没有说话。 毕竟谁看完了心中都不好受。「年纪大了,看不得这种虐的了。」直到陆意哈哈一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他把日记本往胸前口袋里一塞,就在陆意准备走出废弃的值班室的时候,手推了推门却怔住:「门打不开。这个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闻执在他身后说:「锁住也正常,毕竟过了一点这里就已经是一间废弃的房间了。」 那就只能等明天护士来巡房时靠嗓子吼喊来人替他们开门了,今天只能在这废弃的房间内将就一晚。 陆意问闻执:「你睡不睡?」 「睡啊。明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闻执打了个呵欠。 每次休息的时候他都因为害怕陆意犯病睡得很浅,只有下午的时候能够短暂地睡了一会。 睡眠不足很直接地反应到脸上,他看起来非常憔悴,眼眶下边都是青的。 闻执屈腿靠着墙坐了下来,对陆意说:「你也睡。」 「好。」陆意答应了。 既然已经回到2021年的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灵异事件了。 只是临睡前,闻执突然抓住了陆意的手。 「?」陆意感觉到自己被闻执抓着的那部分正因为情绪的紧绷慢慢地发烫。 闻执说:「我等会是真的想睡觉,但怕你又有个什么万一顾不上你。所以把我们两个的手绑在一起,你一动我就能察觉到。」 闻执语气也平静,理由也十分正派,刚刚还在往想别的方面想的陆意瞬间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猥琐。 闻执很想赶紧睡着,最好是质量很高地补个觉,养足第二天的元气。 但事实上,他又事与愿违了。 因为他一闭眼,意识刚要落入黑暗,就发现自己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回家的路上……吗。 家里是这么的热闹。 闻执心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世界清晰了一些。 陆意在厨房间里掌勺做着排骨汤,纤细的十指可以弹钢琴也可以拿铲刀,可以不染世俗也可以落入红尘。 林则故和林沢川在一旁吵吵嚷嚷,因为林则故作业没写完就在玩手机被自家哥哥骂得狗血喷头,缩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辩解。 空气中有栀子花的清香飘来,阳光热烈地投射进整个屋子,明亮得像天堂一样。 他打开门就可以融入这个场景。 他可以在陆意做饭的时候从背后抱住他,偷偷地尝一口还没有盛出来的排骨汤。 心情好的话,他可以从林大队长手里把林则故救出来,这么久的朋友了,林大队长会卖他这个面子。 可是他现在眼前只有一片黑。 他和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川流不息的河。 一股浪花拍来,海浪轻轻松松地将站在对岸的他捲起。 他无法逾越。 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的鼻尖,胸腔里因为吸入不了足够的氧气开始火辣辣地疼。 此时陆意已经从厨房里端出了排骨汤,林则故嘴馋要去尝,被陆意一手拍开「这是给阿执留的」,林沢川不再追着弟弟要写作业,因为已经到了饭点。 第114页 他们都在等着自己回家一起吃饭。 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回家。 可自己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闻执在「医院惊魂夜」里看到的幻境。 陆意问话的时候,被他轻松地以「海浪捲走了你」化解。 其实海浪捲走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他不是故意骗陆意的,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讲这个有些荒谬的幻境。 空气中有一道声音响起,冰冷又清晰。 「别渴望,你不配。」 记忆里,似乎也曾有一个人跟他这么说过。 果然还是在乎的吗……竟然记了这么多年呢。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以前他也就习惯性地要退回黑暗中了。 但这一次,他没来由地拼命想要融入眼前温暖的一切。 游戏真是太他妈噁心了,给他玩心理战呢。 就算知道这一切是假的,一切都只是幻象,还是…… 闻执醒来的时候嵴背上有未干的冷汗。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睡一觉这么累过。 第51章 辞职 闻执的视线还没恢復清晰,耳边就落入一道声音。 「还说要照顾我,现在到底是谁照顾谁?」 他睁眼。陆意的脸就挨在他的胸前,靠得极近,像是要仔细研究他的每一个表情。 「闻执,你最近,非常不对劲。」 「你刚刚睡觉的时候,都哭了。」 ——哭了吗? 闻执本来不信。 但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眼角,看到指腹上的液体时,他陷入了沉默。 「从医院惊魂夜那个游戏里出来以后,你就越来越不对劲了。问你发生了什么你也不愿意说,怎么,就这么喜欢一个人死捱?真是死脑筋。」 陆意说着,顺手揉了揉闻执头顶的髮丝。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里包含了怎样的宠溺。 「真拿你没办法。」他笑开,含着的笑音像轻微的喘息,「不过,要是不这样死脑筋,也就不是闻执了。总之,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永远在呢。」 闻执的唿吸微微一滞。 其实不光是闻执,陆意也深刻地思考过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人有这样大的耐心了。 陆意看起来是一个阳光又好说话的人,跟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但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仅此而已。 闻执对他来说,有些不一样。 自己不介意和他的关系超出普通人的程度。 就在两个人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姿势互相对视了足有十分钟后,陆意终于听见了走廊里传来的走动声。 黑夜过去,医生、护士都开始上班了。 终于可以出去了。 陆意嚎了半天,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 脚步声渐渐走近,有道声音不敢置信地隔着门问他们:「有人吗?你们是在这间房里面?」 「这间房明明已经废弃了好几年,一直锁着,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我也不知道。昨晚我大概犯病了吧,反正一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做精神病人还是有点好处的,解释不出来一律用「我有病」来解释,毕竟没人真的会和精神病人较真。 「我来给你们开门。」门口的锁动了动,打开的时候陆意和闻执看着眼前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站着的人,可不就是纪北北么!虽然比起他们昨晚看到的过去的纪北北,现在的纪北北已经完全褪去了年轻人的朝气,整个人死气沉沉。 她的表情也是冷漠的,再也没有了五年前的鲜活。 「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进去了,房间隔音不好,如果不是我碰巧听见,运气不好的话你们得在这里被关上一辈子。」 纪北北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走了,背影消失在拐角。 精神病院的一切都是陈旧且压抑的,纪北北看上去似乎都被同化了。 五年前总是把护士服洗得洁白崭新带着洗衣粉香气的小姑娘,再也不见了。 陆意和闻执才刚刚从废弃的值班室里出来,就听见有人一路喊着他们的名字奔过来。 是温祈妍。她跑得满脸潮红,唿吸急促,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太好了。你们总算出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 陆意笑:「怎么可能?全世界谁都有可能出事,唯独不可能是我。」 他这话说得很欠揍,可惜偏偏是事实。 毕竟他可是钻了游戏空子的男人,作死也死不了。 「但是甜歌快不行了——你们快去看看她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温祈妍的脸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但对于生性凉薄的她来说,这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 甜歌看起来是真的情况不太好。 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木偶人。 别人喊她,她就跟完全没听见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僵硬的眼珠连转都不转一转,但是整个眼眶却红得吓人。 陆意礼貌性地只用一根手指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很快被温度吓得一抖。 他收回手来。 温祈妍:「怎么样?」 「这烧得快成傻子了。」 「那……要给她吃药吗?」 第115页 「吃颗退烧药吧。不,半颗吧。」陆意也实在没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甜歌被烧成傻子。 闻执拆了退烧药,拿出一粒药片,手指一动,折了半颗递给温祈妍。 温祈妍扶起甜歌,两根手指分别卡住她的下颌一用力,甜歌双唇微张,然后温祈妍粗暴地用水把药片灌了下去。 黄毛:「我就不懂了,大家不都是有精神病吗,除了发病的时候也都还好啊,怎么就这小姑娘反应这么大?」 黄毛这句话是纯疑问句不带嘲讽的那种。 温祈妍盯着甜歌说:「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头吧,哪像我这种生命力强得跟杂草一样的人。」 挂在天花板上并且只有温祈妍一个人能看见的江厌祁噗嗤一笑:「怎么这么自暴自弃,形容别的女孩子就是娇花,形容自己就是杂草?」 温祈妍:「我本来就是杂草,这没什么自暴自弃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而已。」 从上面的角度望过去,温祈妍的侧脸线条分明。 她旁边的陆意下颌线也分明,不过不像她那样带有那么大的冷气。 江厌祁若有所思地保持了沉默。 吃了退烧药的甜歌咳嗽了一声,有些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见到大家都围着她,她第一句话说:「谢谢你们没让我这么死……」 本来这就是惊悚游戏,每个人忙着保自己的命还来不及。 温祈妍说:「不客气。主要现在你的情况没那么糟糕,举手之劳就可以帮一把。不过,如果你以后再这么半死不活下去就不一定了。」 毕竟非亲非故的,在座的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就只有温祈妍能把人心的自私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了。 当然,林沢川第一个蹦出来跟她吵架:「什么?你这是讲的什么话?你这个女人还是这么不近人情!你*/#@#!……」 其他人内心:救命。 甜歌继续说:「我还是好想找到我的手鍊……我这几天一直在找,怎么都找不到。那是我去世的爸爸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这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终于哭了。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惜她哭错了人,以前的陆意可能还会心软一下,现在的他对女生没什么感觉。 ——双手合十,都怪闻执。 象徵性地安慰了甜歌几句,陆意和闻执就离开了402。 陆意怕影响甜歌休息,正蹑手蹑脚地关门时,闻执在他身后道:「甜歌的那个手鍊,要找。」 陆意:「?你心疼了?」 「心疼个鬼。」闻执说,「你还记得那个小孩子跟我们说的401间的小傅叔吗?」 陆意:「啊……好像记得。那不就是小男孩跟我们说的老是偷东西的那个吗?你的意思是甜歌的手鍊很有可能被他拿走了?」 「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他偷东西的理由。如果真是他偷的,一个大男人要小女生的手鍊做什么。」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不如去401看一眼?」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陆意和闻执刚走到401门口,就被门口杵着的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士给瞪得不得不回来了。 「这波……这波大意了。」陆意嘆了一口气。 虽然说强行动手闻执应该能一打五,但是谁知道他们要被困在这个鬼医院多久,到时候以「狂躁动手伤人」为理由把他们一绑打个镇定剂,游戏还玩什么玩。 所以只能智取。 「非亲非故的,而且没有正当理由,护士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放我们进去,除非……」 陆意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了!我们可以去找纪北北!我之前一直就在奇怪游戏为什么会给出纪北北这样一个npc,原来答案在这里!」 两人打听到了新建的护士值班室在哪,刚准备进去就听到有人在骂人。 「这已经是你第七次相亲了纪北北,为什么又失败了?!你一个姑娘家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是准备以后孤独终老吗?!」 陆意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一看,纪北北正坐在桌旁打着电话。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转着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听谈话的内容,对面估计是她妈,正唾液横飞地训斥着她。 那声音大到即使隔着电话外面的陆意和闻执都能听清。 「妈我不是不想找……」纪北北沉默了一下,道,「他嫌弃我的工作。他说我这个工作又苦,工资又低。」 那头立刻说:「他说的对!当初我就跟你说不要当护士不要当护士,你非不听!你要是去公立三甲医院也就罢了,去个精神病院?可笑,出去谁听了不笑话你?你当初就应该好好听我的……」 闻言,纪北北的眉头皱起:「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电话了。」 「你别挂,你别挂——哎,你前几天不是说要辞职么?辞职报告写好了没有?你听妈的回来,妈给你在老家找个稳定点的工作,不比你那累死累活的工作好?北北你听妈的话——」 「辞职报告我已经在写,现在有事,就不跟你打电话了啊妈。」纪北北说完就挂了电话,双眼木然地盯着电脑屏幕。 其实她说谎了。 辞职报告,她早就已经写好了。 辞职的念头第一次出来时,她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第116页 但是后来随着这样的念头逐渐增多,她也已经习惯,最终才有了这份辞职报告。 她用尽自己这二十几年来所有的文采斐然汇聚成了这一份报告。 纪北北勾起嘴角苦笑了一下。 她的满腔文采,竟然用在了这种事情上。 她点击了列印,印表机开始缓缓出纸。 现在,辞职报告都已经写好了。 她离正式辞职只要一步,就是走出这个值班室,把这张纸拍在护士长的面前。 然后她就可以潇洒走人。 她再也不用早上六点起来挤到乡下的地铁,再也不用穿上那怎么洗都有一股消毒水味的发黄的护士服,再也不用强忍着噁心打扫那些呕吐物与排泄物。 本该是解脱的是么,她本应该期盼着这一切的不是么,可是捏着那张辞职报告,她的手指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阻止她迈出那一步。 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把辞职报告藏到一堆本子下。 见到是陆意和闻执两个人的时候,她皱了一下眉:「怎么又是你们?又在这里乱跑了吗?回病房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然后,她看见面前的那个人伸手,给了她一本本子。 「……」看到那熟悉的已经发黄的日记本,她后退一步,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她认得这是自己少女时代的日记本,但是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这本本子被放在哪里了。 她之前偶然想起过想寻找一下,但并没有找到。 她一直以为那本日记本随着她破碎的理想主义一起失去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出现在她面前。 陆意温和地开口:「不打开看看吗?」 他乌黑的眸子盯着纪北北,保持着一种鼓励但又不压迫的力度。 「……」纪北北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这本已经尘封多年的本子。纸张因为年代久远都显得有些脆弱,仿佛一捏就能碎。 说实话,以她现在的心境来看少女时代的文字,那些小心思都是很幼稚可笑的,但是因为它渗透了那样真挚的情感,却让人无法发笑出来。 纪北北看着那些文字甚至有落泪的冲动。 她忘记了。 她忘记了自己曾经的理想。 她曾经为了得到这样一份职业与全世界抗争。 为了她那点小小的英雄主义,她想救死扶伤,她想成为别人的光。 多么善良,又多么可笑…… 事已至此,纪北北已经明白了陆意是来做什么的。 她抬起眼皮懒懒地笑了笑,说:「事到如今,我只想对那个过去的自己说一句太可笑了。理想会败给现实。没有人能永远活在理想里,我们的双足终究还是要站立在这片土地上的。」 陆意:「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无论你怎么努力,该死的人还是会死,你怎么都拦不住。」纪北北的视线投向窗外,她的声音有一丝哽咽,「你知道吗。这个地方,我一直不愿意来……因为曾经有一个病人从这里跳下去过。就因为我当时没在值班室,没人看着她,一不留神,她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滩血肉了……」 「每次我站在这里,我都在想,那么高的地方,他们怎么就捨得跳下去呢,都不怕疼的吗……我想起那时候和她聊天,不发病的时候,她就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她和我说理想,说远方,说想回到家乡。」纪北北沉默了一会,道,「可是我就离开了那么五分钟,她就从这里跳下去了。」 从那时候她就知道,她救不了任何人。 陆意冷不丁问:「你觉得她那时候开心吗?」 「什么时候?」 「和你聊天的时候。」 「开、开心吧……」 「那个时候很开心? 对吧。就想当时。 在那一刻——那一刻,你们很开心,这就可以了。 留住那一刻,不要想以后,因为以后的事情你不能决定了。 那一刻她很开心,那份感觉是你给她带来的,你对她来说已经有了莫大的意义。」 第52章 梦想 不要想以后,就现在。 其实是很简单的逻辑。 很简单地换个想法,就能减少那么多对未来的无力感。 但是偏偏就有那么多人,陷在里面,走不出来。 闻执凝眸看了一眼陆意。 他没想到陆意还是个把握人心的高手。 「——或许你可以考虑做个心理医生?」闻执淡淡地笑开。 「心理医生不至于,只是我的处事方法就一直这么简单。」陆意摊摊手。 闻执心道,我知道。 所以你才会这么让我着迷。 陆意的身上有一种与别人不一样的特性。 简单又善良,跟他在一起,就像是裂缝中被照进了一缕阳光。 「我说,」陆意看着纪北北,轻声说,「好歹这位也是个京大毕业的高材生,脑子不会死到这都转不过来吧,我一个考不上京大的人都能想通的道理。哎,则故是不是就想考京大来着?」 闻执说:「是。」 「那小子最好加加油,考上京大以后也带我这个从来没资格进去的人见见世面,见见什么叫高等学府。」 「……你。什么学歷?」 第117页 「我?在学习这方面,比普通人好一点吧……,但绝对不是顶尖的学霸,为这我妈可没少膈应,每次过年亲戚聚餐回来都要说我几顿。」 「哦。」闻执垂下眼眸。 那是陆意的人生中他没能参与的一段时光,他只能从陆意的口中旁敲侧击地得知,想来也有些遗憾。 「说起学歷,给我想起来了,我一个考不上985的人,到底是怎么能进你家公司的?」这个问题陆意已经憋在心里好久了,聊到这他才勐地想起。 闻家的那个公司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根据歷届应届生的描述,他们家的hr面试时,都垮起一个目中无人的批脸,对人百般刁难。 虽然没有明面上说非985、211不要,但能进他们公司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全国排名前几的高校出来的天才,一面就能刷掉一大堆人。 即使是这样,每年往闻家那公司投简歷的人,还是一波一波的。 陆意当年刚毕业的时候,和大多数刚从学校出来的初生牛犊一样,觉得自己一定被各大公司抢着要,就自信满满地去面了闻家公司。 当时他头铁,连公司情况都没打听,就很虎地去了。 排队的时候,陆意终于发现前后左右都是各省高考排名前五十的大佬,当时就把这孩子给吓咂舌了。 这把,大意了。 但是来都来了能怎么样呢,总不能白来吧,打车费还要五十块钱呢。 结果,旁边一个某省高考状元拿着简歷哭哭啼啼地出去,陆意一个小菜鸡却当场得了一句「恭喜你,你被录用了」。 直到后来收到简讯通知,陆意都一度怀疑是不是发错人了。 毕竟他跟那种大佬比,他就是菜鸡中的菜鸡啊。 闻执顿了顿,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正常嘛。 毕竟闻执一个大boss,哪会亲自来管招人的事情。 陆意从前一直把这件事归结于他碰了狗屎运,那以后也这么归结吧。 他们两人窃窃私语了半天,眼前的纪北北终于抬起头来。 她手里拿着那份辞职报告。 「难道你还没说服她?」闻执说。 「不可能。」陆意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只见纪北北用发抖的手指,捏住了那份辞职报告,然后从中,缓慢而坚定地一撕两半。 飘飞的纸屑从她的指尖掉落,好像下了一场大雪。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的嘴唇有些微微地发抖,「我曾经在日记本里写,我要燃烧自己给世界带去一点温暖。就算不能让这个世界亮如白昼,那么……那么哪怕只有一星明亮的烟火,也是我的胜利。」 「我不该忘记的。」 ——「不管我几岁,我将永远忠于自己十八岁的理想,我永不背叛自己。」 陆意情商很高地在这个时候保持了沉默,让纪北北一个人沉浸在她的小世界里。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眼手錶。 嗯,已经过了十分钟,差不多了。 于是他开口:「美女,求你个事儿呗。」 纪北北:「……」合着刚才情商很高很会安慰人的那一套全是为了这句话做铺垫的呗? 「带我们去见一下401的小傅叔吧。」陆意沖纪北北眨了眨眼。 纪北北的脸色从白到青,从青到紫,又从紫到黑,跟调色盘似的,一分钟换了七个颜色。 陆意赶紧发挥他美色的优势:「嘤嘤嘤,姐姐,这个很难办到么。」 得亏陆意长得不错,要是换了黄毛,这娇一撒事情反而成不了。 「也不是很难,就是不符合程序……你们要找他做什么?」纪北北很难想像一个精神病和另一个精神病有什么好聊的。 「就是想与他交流一下病情治疗中的经验。 我听说他这个病病得蛮严重,挺佩服他的。」陆意一本正经地胡扯。 「……」纪北北:我信你个鬼,你这个帅哥坏得很。 陆意就是欺负纪北北好说话,所以盯上了她,软磨硬泡了半天,纪北北才勉强答应了。 不过…… 「五分钟。」纪北北一脸严肃地说,「我只给你们五分钟。五分钟一到你们就给我出来。」 五分钟就五分钟吧,好歹算是能见小傅叔一面。 进去前纪北北还说:「不是我小气只给你们五分钟,实在是……算了你们进去就知道了。」她一声长嘆。 陆意一开始没把纪北北这句话当回事,只是当纪北北太谨小慎微,直到他和闻执一起进去,迎面就是一个大枕头飞过来。 「啪。」枕头直接闷在了陆意脸上,给他差点憋死。 接着又是一个花瓶飞来,闻执微微偏了偏头,那花瓶擦着他的额角飞过去了。 竟有生命危险,纪北北诚不欺我。 小傅叔正在病床上嚎叫:「我说了我病已经好了,我已经没病了,你们还困着我做什么!!!」 虽然小男孩叫他小傅叔,但他其实没那么老。 陆意瞥了一眼旁边的病历本,小傅叔才二十六岁,只不过被无尽的药片和治疗折磨得像已经步入中年,尤其是那岌岌可危的头髮。 旁边的护士早已见怪不怪,一个压着挣扎不已的小傅叔,一个熟练地开始准备给他打镇静剂。 「——我说了我没病,我说了我没病,你们这些疯子——」随着药剂打入静脉,小傅叔的挣扎渐渐低了下来。 第118页 他的眼里失去了神采,像是一滩死水一样。 见小傅叔安静下来,那几个护士才松了手,转头看见陆意他们,又是柳眉倒竖,呵斥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其中一个护士开口替他们解释:「他们好像是纪北北带进来的。」 听见是纪北北带进来的人,那护士才收回兇恶的眼神,不过嘴上还是没有放过他们:「那聊几分钟差不多就行了啊,不要太久呆在一起,你们又不熟有什么可聊的。」 终于等所有的护士都出去了,陆意才走到小傅叔面前。 他盯着小傅叔半天,小傅叔也没正眼看他一次,全程低着头,一副颓得不行的样子。 「我们有一位朋友丢了一条手鍊,想问问在不在你这里。」陆意开口。 「不在不在。」 小傅叔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问不出什么来也在陆意的意料之中,他在病房里转了几圈,视线往小傅叔的床底下看去。 那里摆着一个纸盒子。 正说着,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衣角。 陆意低头一看,是之前那个小男孩。 他弯下腰,小男孩在他耳边轻声说:「哥哥,他所有偷来的东西都放在那个纸盒子里,我之前看见过。但是他非常宝贝那个盒子,一旦有人碰他就大吼大叫,所以如果丢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的话护士姐姐也不管。」陆意笑了。 现在丢的这可还真是贵重东西。 甜歌那样子,看起来要是再找不到手鍊得寻死了。 陆意朝闻执努了努嘴,闻执会意,走过去,干脆地按住了小傅叔,几乎同时,陆意伸手往床下一捞。 小傅叔的反应却比他们两个预想的更大。 小傅叔一看到陆意碰他的盒子,又开始声嘶力竭地叫唤,闻执几乎要按不住他。 陆意赶紧打开盒子从里面摸出甜歌的手鍊,挑在手上对小傅叔说:「不是,兄弟,你就真这么激动啊?讲道理,这明明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别搞得跟我们俩强抢民女似的。」 小傅叔全当没听见,疯狂地咆哮着「还给我还给我」,很像五岁的孩子才会干的事情。 陆意:「……」是他考虑不妥,不该和一个精神病讲这么多。 他顺手在盒子里翻了翻,竟然又翻到了一把钥匙。 诚然这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钥匙,但吸引陆意的是钥匙上面贴着的标籤:403。 这是403的钥匙,也就是陆意他们病房的钥匙。 估计是小傅叔趁着护士不注意偷的钥匙串上的。 原来403不是没有被偷过,而是丢了东西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啊。 陆意突然升起了一个很坏的念头:「要是把这把钥匙连着手鍊一起拿回去,是不是以后他们就能随意进出病房了?不过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小男孩之前说,几乎每一间病房都被小傅叔偷过。」 陆意拿起一个钥匙扣,问小傅叔:「这是你从哪间病房拿的?」 小傅叔:「404。」 「这个呢?」陆意拿起一个星黛露的玩偶。 「405。」问题解决了。 从402开始,一直挨着偷下去,总不可能是每间病房都恰好有他看上的东西吧。 陆意说:「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每一间病房都拿走一样东西?你要是告诉我,我就把你的东西都还给你。」 他看出小傅叔对那些东西都非常在意。 陆意感觉自己现在很像一个哄骗小孩的怪蜀黍。 本来没指望小傅叔会回答,没想到小傅叔抬起头来,含煳不清地说了一句话:「为了……记住。」 「我再也不想忘记……我再也不想前功尽弃……我想离开这里,到底差了什么……」 第53章 牢笼 身后响起护士粗暴的声音:「好了好了,五分钟到了,不要再聊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了,你们所有人都需要休息。」 护士来的一剎那,陆意下意识地把403的钥匙捏进了手心藏住。 小傅叔知道陆意拿了他的东西,开始哭闹起来,指着陆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得护士莫名其妙:「他老指着你干什么?你把他怎么样了?」 陆意老实脸:「我就是把我朋友的手鍊拿了回来。」 「你的手鍊被他偷了?那你拿回去吧。」 走出病房,闻执笑了起来。 陆意:「你笑什么?」 闻执垂眸:「我笑,你就欺负人家是个病人,说着只拿手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钥匙也带了出来。」 陆意脸都不红一下地说:「那能怎么样,我们要找线索嘛。」 他们先去了一趟402,把手鍊还给了甜歌。 有了这手鍊,小姑娘好歹能有个心理慰藉,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了。 温祈妍得知了他们两个今天的遭遇后,说:「怎么说,……我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一把钥匙呢?」 陆意:「?你们没有钥匙吗?」 「就算有钥匙,也绝对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就放在病房里啊,不然还怎么关住我们这些精神病人。」温祈妍耸了耸肩,「如果我是医生,肯定只是把钥匙交到护士手里保管,不会让病人随随便便接触到钥匙。」 闻执说:「温祈妍说的对,我倾向于认为,小傅叔曾经也在半夜出过病房。」 陆意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119页 闻执的意思是说,平时的小傅叔肯定没有机会接触到钥匙,所以,只可能是他半夜出了病房,像他们那天晚上一样误打误撞进入到了2016年的护士值班室,才能拿到不该被病人拿到的钥匙。 说得通了。 可是他说他不想忘记,不想前功尽弃是什么意思? 小傅叔一直想着离开这座医院,那他离离开到底少了哪一个关键的步骤…… 游戏看起来很慷慨地给了很多线索,但是又串联不起来。 真的狗。 陆意一挥手:「事已至此,先干饭吧。」 干饭可是精神病人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唯一的好事就是甜歌已经好多了。 今天晚饭的时候,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终于不再半死不活地躺在病房。 这给沉闷的众人打入了一针强心剂。 黄毛说:「害,大家都别沉着个脸嘛。要是实在走不出这个游戏,就在这里混吃等死也不错。」 黄毛本来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但是显然这个玩笑不是很成功。 「一直在这里,变成一个精神病?我还想高考呢,呜呜。」林则故看上去也有点沮丧。 陆意一巴掌拍他肩膀上:「又在这里感伤什么?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做能独自破开游戏的大人吗?」 「可是真的好难……」林则故真的很颓。 游戏的机制只会一局比一局难,他在之前的游戏里都只能被别人带,接下来的路真的会很顺畅吗。 他现在就跟神经病一样,有的时候对自己乐观又自信,有的时候又颓得要死。 真的,再不离开这局游戏就要被同化成神经病了。 晚饭还是同样的让人难以下咽,不过习惯了其实也就这样。 陆意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回病房时,手刚拧上门把手,就听见挨得很近的401又传来了动静。 最近401这么闹腾吗……陆意有些无奈地偏头想看一眼,却在听到铁链摩擦的声音的时候愣住了。 不是吧……真要这样吗…… 陆意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事情真的跟他想的一样,甚至比他想的还要惨烈。 小傅叔从病房里挣扎地跑出来,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铁链绑着,惨白的皮肤上满是勒出的血痕,可是他完全就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仍然拼了命地要跑。 这就是危险病人的待遇。 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把铁链挣断的,浑身鲜血,就像一团软体动物一样在地上爬行。 他从陆意身边爬过去的时候,沈重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陆意看着他一直爬到走廊的最尽头,鲜血淋漓的十指死死地抠着墙壁,嗓音沙哑地喊:「门呢……门呢……」 他原本只是摸着那面墙壁,十指哆哆嗦嗦,下一秒,却看见他像疯了一样地拿头狠命地撞着那面墙,咆哮般地嘶吼:「门呢……门呢!门呢……!」 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了。 陆意看不过去想过去阻止,已经有护士比他更快一步地过去,手忙脚乱又训练有素地一把拽起小傅叔。 「镇静剂!拿镇静剂来!」 「绳子也拿来!」 他们捆一个人的动作,就像在捆一只牲口。 陆意木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挣扎不已的小傅叔被他们捆起,又要推回那监狱一样的病房。 「他这是……发病了吗。」 「对啊。」 护士说到一半,小傅叔又激烈地喊起来:「你们这些恶魔,恶魔……你们不能出去,就要让别人也不能出去……我不会放弃的,就差一步了……我一定要出去……你们这些疯子,你们这些想把我困到死的疯子,你们不得好死……」 护士转头对陆意笑了笑:「你看,病得还不轻。」 「……是吧。」陆意的手捏紧,却被什么戳得有些疼。打开拳头一看,是那枚小小的403的钥匙。 感觉明明已经在接近谜底了,到底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的契机。 陆意在黑夜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又看到了那绵延不尽的血红色脚印。 那些脚印围绕得他已经越来越紧,像是要逼近他一样。 「……又发病了啊。」陆意已经知道了。 当时自己发病的时候看到了血红色的脚印,甜歌发病的时候也看到了,所以这其实就是只有在发病的时候会出现的景象。 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闻执,闻执的手正搂在他的腰间睡得很沉。 陆意很高兴自己没有把他惊醒。 这几天,闻执因为担心陆意大晚上的再犯病,几乎是强制性地要求陆意和他躺一张床上,以便陆意一有动静他就醒来。 陆意抿了抿唇,蹑手蹑脚地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削水果的刀来。 他的指尖摩挲了一会刀尖。 血红色的脚印密密麻麻几乎要蔓延上洁白的床单,锋利的刀尖倒映出陆意面无表情的脸。 手上一动。 「滴答。」 血红色从陆意刚刚割破的伤口渗出,有一滴不小心落在了闻执的指尖上。 刺目的血红色与白皙的肤色对比强烈,却不感到强烈的违和感,反而多出了几分妖冶。 陆意的嘴角微弯。 平时的陆意看上去很和善,但是现在假如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就会惊讶于他竟然也能笑得这样冷漠。 第120页 可能连陆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他有几分闻执那味。 现在的陆意内心: 不就是发病吗……发病不就是给他几个幻觉想整死他吗…… 那他就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清醒咯。 多么简单粗暴的做法。 陆意是那种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狠起来比谁都狠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把闻执搭在他肩上的手移开,中途一直警惕着不把闻执给弄醒。 幸亏他比较成功,没有惊动闻执。 他把水果刀插进口袋里,用那把钥匙打开了病房的门。 此时的时间恰好走到了十二点整。 陆意的视线落入远方。 就像之前一样,长长的走廊对面,出现了那道神秘的铁门。 那到底是什么门——打开之后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陆意迈动脚,朝着那扇铁门走去。 寂静如死地的走廊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了,他隐隐看见上面有血迹。 陆意知道那是什么血,是刚才晚上发病的小傅叔用头拼命地撞墙的时候流下来的。 那个时候,这诚然只是一面墙壁。 但到了十二点,取代墙壁的是一扇冰冷的铁门。 或许,小傅叔其实并不是和墙壁较劲,而是想打开这扇门? 陆意慢慢接近这扇门的时候,路过一扇又一扇紧闭的病房门。 从401,到402,再到403……他一路默默地数着,直到最尽头的这扇铁门才停住。 等等,他突然知道了小傅叔那句「为了记住」是什么意思了! 小傅叔晚上也会到这条走廊上来,他看见了并且也想打开这扇铁门。 他每天晚上都走得更远一点,离这扇铁门更近一点。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没能真正地接近铁门。 他怕自己第二天就忘记了自己昨晚究竟走到了哪里。 为了不让自己忘记,他就每次都拿了旁边病房的一样东西。 这样,即使昨天晚上的事情因为犯病的关系忘得一清二楚,只要看着拿到过什么东西,就能记住自己昨天所到的位置。 这扇门后,到底有什么东西……沈重注视着这扇门良久,他的眼前又瀰漫起那些血红色的脚印,几乎要把视线全部遮住。 又看不清了……陆意咬咬牙,从口袋里摸出水果刀来,扎进自己掌心的时候,他的身子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慄了一下。 一定要清醒着啊。 他咬住发抖的下唇,用还在滴血的手握住门把手。 就在手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门缝里面竟然有鲜血开始渗出,一开始还只是无声的细流,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陆意开门的心思,红色的液体几乎不要钱似的涌出,打湿了陆意的衣角。 陆意的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但他的侧颜却是静默而冷峻的。 血红色的脚印从铁门里爬出来。 这下连疼痛都不管用了么,他总不可能活生生地把自己捅死吧…… 「给我开门!」陆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头脑里的眩晕,手腕勐地一用力,终于打开了铁门。 铁门发出如上了年纪的人嘆息一般的声音。 里面是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把沉重的斧头。 那些血红色的脚印在斧头出现的一剎那,突然就不再逼近陆意,而是争先恐后地朝着403的病房跑去,像是血红色的长河在奔腾。 陆意伸手握住斧头。 头晕得厉害,他勉强地靠在墙上喘了一口气。 不行——那些脚印到底要干什么,闻执、闻执还在病房里…… 直到陆意跌跌撞撞地追去,打开403的门时,发现那些血红色的脚印正沿着洁白的墙壁攀爬——爬啊爬,一直爬到他第一次发病时差点爬出去的那个窗户——见过倒流的血河吗,眼前的情景就是这样的。 面前的一切到底是想告诉他什么……? 陆意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发了疯地要把这扇窗户砸碎。 ——可是,为什么要砸碎它呢。 ——或许,这其实不是发病,而是,他的身体潜意识地想要自救……?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的话…… 陆意抿了抿唇,举起那把斧头,勐地一下噼开了围着窗户的铁栏杆。 他似乎是从一个黑暗来到了另一个黑暗,迎接了绝对的安静。 ……没能逃出来吗? 下一秒,耳边突然响起了压抑的哭声、嘶喊声、机器的滴滴声。 安静的走廊顿时沸腾开来。 陆意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有那么一会,他似乎听见了脉搏与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但后来的声音却是平稳又有力。 他从窗户里跳出来,却恍惚间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周围是幽长而黑暗的隧道,面前有光,似乎正指引着他向前。 于是他摸索着,跌跌撞撞地,踉跄着前进。 步伐虽然缓慢且不稳,但好在,从未停留。 远方似乎不漫长了。 又有一扇门。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他轻轻松松地就打开了它。 越来越清晰了,瞳孔里映进了越来越多的光。 第121页 鼻尖里传来了芬芳的花香,吹散了他这几天几乎要闻吐了的苦涩的药味。 是田野的味道。 脉搏和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眼前有人影晃动,好像穿着白衣。 白衣的人直起身来,门被推开,他听见那个白衣的人欣喜地大喊:「403有个病人醒了!」 陆意睁开眼睛的时候,病房的墙壁不再阴暗泛黄,它朝着阳光,显得洁白又干净。 总是紧闭的窗帘也终于拉开,让阳光均匀地洒进来。 他看到穿着白衣的护士的神色疲惫却幸福,温柔地问他:「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陆意的瞳孔微微转了转。 这才是真实。 一切不真实的东西都留在了那个反覆挣扎的梦魇里。 护士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可以了,你可以回家了。恭喜出院。」 印章稳稳地盖在了病历本的最后一页,带来油墨的香气。 陆意看着合上的病历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可以探望一个病人吗?」 护士微笑着摇摇头:「还是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了,他们需要康復。」 护士带着他,强制地带着他出了通道门,离开了精神病院。 在这个世界变得虚幻之前,他听见又有一道欣喜的声音传来:「413病房那个小男孩醒了——」 周围的世界终于分崩离析,那是他无数次想要逃离的牢笼。 无数次挣扎,无数次逃离,无数次回望。 想要放弃,身体与潜意识却渴望得救。 终于,得救了。 陆意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想要使用上局游戏的奖励,与队友共享我的所有游戏进度。」 第54章 家事 陆意站在落地窗前,眼前是万家灯火。 这次游戏结束以后,他没有出现在进游戏之前的酒吧,游戏直接强制性地把他传送回了家。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用戒指唿唤了对面的闻执,也没有反应。 他倒不担心闻执出事,以闻执的脑子,他出事了闻执也不可能出事。 何况他还使用了游戏进度共享的道具。 所以,等就是了。 等的时候脑子就开始瞎想。 比如,这是陆意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眺望整个市中心——别问,问就是他没钱买不起这个地段的房。 站在顶端往下看整个川流不息的夜世界,风景很好,却也有一种被遗弃的孤单感。 不知道以前的闻执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 另外,这次的游戏设定有点意思的。 陆意笑了一下。 他还真没有想到,游戏这次安排了一个游戏中的游戏,从那扇窗跳出来才算从梦魇中醒来回到了游戏中的医院,又得再从游戏中的医院出来才能通关。 太会玩,累了。 陆意要躺下休息。 在精神病院那种压抑的地方待久了,可怕的不是□□上的损伤,而是精神上的懈怠。 一直呆在那应该会疯的吧,也不怪纪北北中途也曾经想要逃离。 想要好好地睡一觉,让所有的疲惫都留在梦里吧。 最后,陆意被楼下的说话声惊醒。 有个声音甜甜软软地在喊哥哥。 陆意穿上外套奔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楼下的闻执。 他飞奔过去一把扑进闻执怀里,差点把他整个人压倒:「你这傢伙可终于回来了!担心死人了!」 闻执听出陆意的语气还带着一点睡醒后的黏煳感,于是挑了挑眉:「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担心?我还给你带了一份礼物回来。」 于是,闻执身后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刚才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就出自他的口中。 是那个医院里碰到的小男孩。 陆意:「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闻执耸了耸肩:「从窗户里跳出来的时候没留神,被这小孩拉着衣角一起带出来了。」 「可是……」可他不是npc嘛……随随便便就带npc出来,真的没事? 「江厌祁不都没事。」闻执表现得很淡定。 额,好吧。 「何况这个麻烦还是你惹出来的。他一直喊着要那朵向日葵纸花,我也不会折。」 陆意便牵起小男孩的手说:「好吧,我给你折。这次折出来的向日葵,就会是烈阳的颜色啦。」 随后,小男孩在客厅开心地看着电视,陆意和闻执在厨房里大眼瞪小眼。 陆意:「你会带小孩吗?」 闻执:「怎么可能?」 他难道脸上写着「我很温柔」四个字? 陆意:「我也不会啊。」 毕竟陆意长这么大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哪来的机会接触孩子? 额,虽然男孩子的手倒是摸过了。 闻执双手抱胸:「两个人都不会,那怎么办?」 陆意放弃了:「给给给给温祈闻打电话,江厌祁应该在她那。让江厌祁来谈谈怎么处置这个小男孩。」 终于也有陆意和闻执两个人联手都完成不了的任务了。 这么小的孩子,到时候万一磕了碰了,嘴巴一咧要开始哭,陆意绝对得头疼死。 闻执于是给温祈闻打了电话。 第122页 温祈闻也才刚从游戏里出来。 陆意他们毕竟已经帮她过了两关了,也算个朋友,温祈妍对他们两人语气都很友好,说江厌祁马上就来。 闻执:「马上是多久。」 「一眨眼睛就应该到了吧……江厌祁可以变成光。」 ……所以,他可以相信光? 下一秒门就被敲响。 陆意蹦过去开门:「来啦来啦,稍等——」 结果门一打开,却是站着一个陌生的人。 潮男本男。 那人就好像是娱乐圈里的当红男星,长得也像,穿得也像,一只耳朵戴着十字耳钉,打扮精緻但不显得娘气那种。 陆意还没开口,那人已经看着他有些疑惑地问:「你是谁?」 ……拜託? 这句话不是应该由他开口才比较恰当吗? 闻执从后面走出来,口中说着:「阿意,是谁来了」。 只是他刚看到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影就噤了声,原本还算温和的脸色瞬间沉下。 那人看到闻执,却是笑开:「看来我没走错呀。怎么这副脸色,看到我难道不开心吗,我亲爱的哥哥?」 哥……哥? 真不是陆意夸张,他刚听到这个称唿时,他、他都快石化了啊。 闻执竟然有个弟弟? 还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离谱。 而且他们这两兄弟见面,气氛看起来还不太对的样子??? ……要不,他还是迴避? 陆意正想挪到一边,那人已经看向了他,很感兴趣一般地道:「哦,我说哥哥怎么一天到晚不愿意回家,原来是因为嫂子在这里。」 陆意:「……………………」你不要乱说啊。 直到闻执一把扯住陆意的袖子,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够了,闻清酒,你来这找我是想做什么?」 闻清酒便笑:「哥哥这么讲话我可就伤心了,难道我想你了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客厅里看电视的小男孩身上,顿了顿,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了看陆意和闻执:「你俩的孩子?」 闻执双手抱胸,语气有些生硬:「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好吧,既然你非要这么直接,我也就不遮着掩着了,」闻清酒耸了耸肩膀说,「我最近看中了迈凯伦那辆限量款,问我爹要钱他又不肯给,所以……」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来求我有用?」 「那肯定有用呀,毕竟你是我最亲爱的哥哥呀。」闻清酒的嘴角扬起一丝笑。他笑起来的时候陆意才勉勉强强地觉得两个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相像的,他们两个人笑起来的时候都只有一边有一道笑纹。 闻执的眉毛皱起。 沉默一会,他还是丢了一张银行卡在闻清酒面前。 闻清酒眉开眼笑地接过:「我就知道还是哥哥对我好。」 闻执对于闻清酒的表白根本无动于衷:「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可以走了。」 「好,我走,我走。」闻清酒也不生气,长腿一伸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陆意,又说了一句,「哥,差不多就行了,到时候爸要是知道了你这取向,少不得又得生气。」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闻执的声音陡然升高,听起来似乎有些生气了。 陆意从来没有见过闻执动怒的样子,这是第一次。 虽然知道闻执不是因为他生气,但是直到闻清酒离开很久,陆意还是不太敢说话。 闻执屈腿,在沙发上坐下。 他拆开一瓶啤酒就喝了一大口,视线冰冷得可怕。 沉默半晌,他说:「对不起,阿意,刚刚吓着你了吧。」 「额,没有,没有啊。」陆意强颜欢笑,「不就是几个烦人的亲戚吗,害,谁家都有,我也有的……」 「那是我弟弟。」闻执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他嘆了一口气,看起来十分头疼,「我之前从来没跟你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跟着我爸生活。后来我爸再婚,就有了闻清酒。」 虽然闻执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没有谁比他更能了解其中的滋味。 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彼此都对对方没什么感觉。 他的母亲更是从小被家里宠坏,在闻执很小的时候就爱上了一个外国男人,抛下他跑到了m国去。 其实,当初,父母两个人,谁都不想要闻执这个累赘。 只不过闻执的母亲先跑了一步,父亲没办法,只能带着闻执生活。 闻执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美强惨,整个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唯一不惨的地方就是他脑子好。 他很小的时候就接手了家族企业,将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使是一向挑剔的父亲也无法说什么。 陆意听着闻执几句话就潦草地说完了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陆意就是普通人家长起来的小孩,什么、离婚、再婚、财产与继承权争夺对他来说都太遥远。 前面三项是闻执口述,最后的「财产继承权争夺」是他根据自己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脑补出来的。 越脑补越可怕,简直要脑补出一出大戏。 幸好,江厌祁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自从江厌祁暴露身份之后,他就越来越无法无天。 第123页 他再也不走寻常人的路,他一定要使用能力。 这次也是,他直接在空气中显示出了自己的身形。 幸好这只是傍晚,要是半夜能把人吓死。 「怎么了,你们找我这是什么事——听说你们带了个npc出来。」 江厌祁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朝着电视机旁坐着的小孩看了一眼:「哦,是个低等npc啊。那没事,你们养着玩玩好了,反正也养不死。」 ……这是什么诡异的说法? 「npc也分等级的好不好,自然我是最高级的那个,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可以来去自由。这种低等级的npc连自己是个npc都意识不到,在他眼里,他和你们人类就是一种物种。当然,就算是最低等级的npc也比你们人类高级,因为他们在人类世界里就会无敌,不怕冷不怕热,不会生病也饿不死。所以我说,反正这个小孩子看上去还挺可爱,你们养着玩玩也行,毕竟等你老死了他都不会死……」江厌祁说到一半,突然眼睛下面多了一个黄色的东西。 他嘴角一抽:「什么玩意?」 小男孩趴在他的腿上,揪着他的衣角说:「哥哥,给你花。」 江厌祁往下看去,是一朵金黄的向日葵 闻执哥哥跟我说,向日葵是烈阳的颜色。 闻执陆哥哥还说,向日葵是有香味的。 我有一天一定要亲自闻一闻向日葵的味道。」 小男孩手中纸折的金色向日葵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地颤动,仿佛那真的是一朵真花一样。 江厌祁笑了一下,接过那朵花,说了声:「谢谢。」手顺便还在小孩子的头上摸了摸。 他没有戳破,其实他们都是闻不见味道的。 人类的嗅觉、味觉,他们都是没有的。 离开了自己的世界,他们在人类世界虽然刀枪不入,却也失去了这些能力。 就好像他摸着小男孩的头,摸到的不是一手松软。 没有一点感觉。 小男孩还小,意识不到这些。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那时候,即便拥有了永恆的生命,却也会感到一丝丝可惜吧。 第55章 回家 陆意的手机一直在疯狂地震动。 他掐了。 手机继续震动。 再掐。 再震。 似乎有一种陆意不接电话它不罢休的气势。 陆意不得已接起了电话,那头是黄毛兴奋的嚎啕:「陆大佬,陆大佬,你现在是网红了!!」 陆意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我之前把你带我过游戏的经歷都发在了网上,你知道那个帖子的点击率已经超过了三百万吗!无数人求你要你开一个帐号关注你!!」 陆意:「……这,我不……」 「善解人意的我已经帮你开了一个帐号了,怎么样,这个帐号就送给你了。这可是看在我俩交情的份上,不然我还得收你帐号管理费。」 「怎么样,陆大佬你考虑考虑!!!」 「……我,我对这个暂时没有兴趣。」 「你别急着拒绝啊,我给你掰掰好处。」那头的黄毛还真的认真地掰扯了起来,「第一,你能收穫一堆嗷嗷叫的女粉,整天老公老公的叫你。第二,你想你这么有名,肯定有人找你让你帮他们过游戏吧,你不就可以赚钱??第三……」 「打住打住,我先挂电话了啊。」陆意再也不想听黄毛掰扯,干脆地挂了电话。 闻执问:「谁啊?」 陆意:「黄毛。他找我来说了一通有的没的,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在这时,游戏的声音突然响起。 「下面为各位玩家结算本次游戏『逃离精神病院』的评分。本次游戏参与者一共七人。因玩家陆意使用游戏奖励同步了其余六人的游戏进度使全体通关,因此取消其余六人的评分与奖励环节。玩家陆意,本局游戏评分为sss级别,奖励道具:一把大电锯。」 空气中突然掉下来一把大电锯。 要不是陆意闪得快,那电锯能直接砸他头上。 陆意捡起那电锯看了看。 不得不说,游戏现在掉落的道具越来越奇怪了。 一把电锯能干嘛? 他又不是维修工人。 游戏贴心地提示道:「这把电锯可以用来伤害所有游戏里的npc哦,包含人和鬼怪。使用期限为永久。」 什么??!! 可以伤鬼??!! 游戏里的人没什么可怕的,他要是心情不好直接暴揍,但是看见鬼还是得绕着走的。 没想到这次竟然掉落了这么一个大宝贝,竟然可以杀鬼?! 这次可真是得了一个大宝贝!!! 他之前幸运e,开出一个极品奶妈的奖励,在心里骂了游戏好久。 大概游戏听到了他的愤怒,这次总算是给了他一个好奖励。 从陆意拿到电锯之后,原本坐姿潇洒得跟大哥一样的江厌祁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退。 毕竟这个东西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陆意举起电锯扛在肩上,非常得意地展示给闻执看:「你看,我这样像不像德州电锯杀人狂?」 「哦,现在可以说是德州电锯杀鬼狂了。」陆意牵动嘴角桀桀桀地笑了起来,笑得非常猥琐,让闻执一时无话可说了。 第124页 ……这孩子是高兴疯了吧。 江厌祁不忍心再看眼前的陆意,身形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 然而,陆意的高兴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他的手机第二次响了起来。 陆意以为又是黄毛打来的电话,接起来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了?你又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随即就是一阵咆哮传来:「陆意你这个死孩子,怎么和你妈说话呢?!翅膀硬了是吧!!以为长大了你妈就管不了你了是吧!!我看你是……」 陆意:救命。 他受不了地把电话拿远了一点,打算等到亲妈叭叭完了再听。 不过以他对自己亲妈的了解,这叭叭应该能持续五分钟。 闻执看陆意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随口问:「是谁啊,你怎么这副表情?」 陆意:「我妈。」 他说完,表情更加生不如死了。 再野的大佬也要被妈妈骂。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闻执:「哦~」 原来是丈母娘啊。 陆意估摸着自家妈妈骂了五分钟估计是差不多骂完了,就把电话重新放回耳边,果然妈妈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 「我的错我的错。」非常有眼力见儿的陆意立即低头认错。 年轻的时候他头铁,非得跟妈妈顶嘴。 虽然他每次都能够顶赢,但是他妈一个眼神就能让他闭嘴:我是你妈还是你是我妈? 现在陆意就深谙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和长辈讲道理。 吵架的时候认错就完事,这样才能尽快结束对话。 陆母说:「」 陆意啊,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听见这个问题,陆意一个哆嗦。 当年他以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身份竟然进了闻家的公司,陆母拿这件事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间吹嘘了足有半年,那脸能抬到天上去,连去菜场买菜走路都带风。 但是他现在要是和他妈说,他被炒鱿鱼了…… 他妈估计能揪着他的耳朵拿菜刀砍死他。 想到这里,陆意不禁又打了个哆嗦。 他哆哆嗦嗦地道:「最近工作……最近工作当然顺利得很啊。」闻言,闻执瞥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慢慢深了。 「你上次不是还跟妈说,你每个月存三千块钱出来,还有两个月就要存够车子的首付了吗?两个月已经到了,你的车子已经提回来了吧?」 ……那我怎么能想得到自己立刻离职嘛,陆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提、提回来了。」 「那太好了。正好这个月十五隔壁,就是你小时候玩得很好的那个云云姑娘要结婚,给我们发了喜帖,我想着是你也会回来参加。毕竟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陆母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开车,穿的人模人样点,不然我在他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说完,陆母都不给陆意拒绝的机会就干脆地挂了电话,留下陆意对着嘟嘟嘟冒着忙音的电话一脸生无可恋。 陆母声如洪钟,就算是闻执完全没有偷听的意思也全部听见了。 陆意挂了电话看见闻执嘴角还没掩去的笑当场就不乐意了:「闻执,你笑什么?你看见我被骂很开心是吗?」 「多大点事,何必沉着个脸。」闻执说着,从口袋里甩了一把钥匙丢在陆意面前,然后陆意就被那一串闪耀的logo晃得头晕眼花。 「你这是……」 「借你开回去啊。不然你想怎么,被妈妈骂死吗?」 陆意:「……不行,你这车太贵了,我要是一个不小心擦了碰了,把我卖了也赔不起。」 闻执莞尔一笑:「我可以变相地理解成你在邀请我开车带你回去吗?」 陆意:?我不是其实我没那个意思,但是…… 「正好最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陪你回去一趟也行。」顺便他也去见见丈母娘。当然后半句话闻执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怕吓死了眼前这个乖孩子:「给你开车,不心动啊?」 陆意犹犹豫豫地咬着嘴唇,最终还是没能抵御住诱惑,点头同意了。 然后开车的路上,陆意就一直在叭叭叭,不停地叮嘱闻执见家长的礼仪。 「我妈特别讨厌穿着打扮标新立异的人,就比如黄毛啊,他要是进我家肯定会被我妈挥着扫把打出来。」 闻执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可是我的头髮也是金色的。」 「哎呀!你的头髮不是暗金色的吗,没那么精神……」陆意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其实闻执和黄毛的头髮颜色确实差得不是很大。 但是,闻执长得好看啊! 黄毛的黄头髮看起来就非常精神小伙,但闻执的金髮就像是古代宫廷身份尊贵的王子。 闻执突然问:「那阿姨喜欢什么样的?」 他这句话似乎隐隐有探究的意味,但陆意没有发现,反而兴致勃勃地掰着指头给他数:「我妈她喜欢/爱干净的,勤快的,懂事的,学习好的……」 闻执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进行对比。 爱干净……他有轻微洁癖,家里每半周都要求保姆来个彻底的大清洁。 勤快的……没有人比每天通宵肝文件的闻总更勤快。 懂事的……他情商应该也还算高吧? 学习好的……他直接在全国top10的大学修完了双学位以后才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应该也算学习还行吧? 第125页 综上所述,那阿姨是不是应该还挺喜欢他的? 闻执一边想着,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车都被他开出了s型。 陆意:「?你乐什么?看路看路看路啊啊啊啊啊啊!!」 到了目的地,陆意让闻执先去地下车库停车,自己先上去。 站在家门口,他没想到先碰见的不是陆母,而是高云云和她未婚夫——虽然马上就要变成丈夫了。 高云云就是这次结婚宴请他们的人。 高云云坐在她未婚夫的车里,摇下车窗清脆地喊了一声:「陆哥哥~」 高云云叫也就叫了吧,她未婚夫还特别响亮地按了按喇叭,鸣笛示意,差点把陆意的耳朵震聋。 陆意当然知道这未婚夫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炫耀大奔也。 这喇叭嘹亮得把在厨房做晚饭的陆母都惊出来了。 她擦了擦手出来,看见了三人。 尤其是看到高云云的未婚夫开着大奔,而自家儿子就只有两条腿的时候,她的脸就绷不住了。 这是中国家长的通病。 虽然陆母没什么坏心思,但就是不希望儿子输给别人家的孩子。 高云云笑容甜甜地说:「陆哥哥,你都好久没有回来了,我们好久没见了。」 陆意只好说:「是啊。」 「你看你这一回来,就碰到我结婚了。」 「嗯嗯。」 「我家亲爱的虽然看上去其貌不扬,个子也不高,但是还好有一份好工作。他可是在xx公司担任组长的,月薪超过五万。这辆大奔就是他为了结婚特意送我的礼物。大多数年轻人单靠自己的话是没法在这个年纪就全款买车的,但是我家亲爱的做到了,我好爱他,木马~」 陆意一点都没有被自己是大多数年轻人这个事实刺激到,他只觉得自己在渐渐无语。 陆母内心:儿子真不争气!!别人开着大奔,他不仅只有两条腿,他还一脸坦荡!!神情淡定!!!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剎车时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尖锐的咯吱声,一辆非常不低调的迈凯伦在四人的身侧停下。 银色的车身在阳光下乍现出耀眼的光泽,映衬得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大奔顿时失色。 车窗缓缓摇下,映出闻执淡漠的眸子。 他对着陆意喊了一句:「主人。」 第56章 告白 !!!!!!!!!!!! 他叫他什么??? 主人????? 这他妈???? 陆意当场老爷爷看手机jpg. 而其他三个人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毕竟他们虽然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车子,但是标志都还是认识的。 闻执打开车门走下,来到陆意面前说:「你刚刚让我去停车,但是我实在找不到停车位,只能回来麻烦你了。」 高云云被眼前这个身高逼近190的冰山脸帅哥晃得回不过神来:「你是……」 闻执:「我是陆意的司机,帮他开车的。你有什么问题?」 陆意:「……」妈妈千万别,让闻总给我开车我真真真怕折寿。 高云云:「这这这……这车是他的?」 这个「他」指的是陆意。 闻执说:「是的。你还有什么问题?」 高云云:「……我没有问题。」 闻执一把拉起陆意:「跟我走。」 直到陆意被他拉到地下车库,才迷迷煳煳地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来给你撑腰来了。」 陆意:「哈哈,其实被他们嘴上占几句便宜又没什么……」 闻执认真地说:「不行,只要有我在就不行。」 陆意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闻执说:「你刚才叫我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哈哈哈哈,你再叫一遍。」 刚刚他绝对没有听错哈哈哈哈,闻执叫他主人!!! 「我那是为了情景需要才叫的,你需要我现在出去向他们把事情说清楚吗?」闻执说着就要探出身子离开。 陆意连忙拉住了他,「不用不用。嘿嘿,我很感激你,真的。」 闻执又在记挂另一件事了:「那个女的怎么叫你陆哥哥?」叫那么亲热。 「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一起上的,对方玩泥巴的样子都见过。小时候这么叫,习惯了长大也那么叫。」 「哦。」闻执说。 「怎么了?你不开心吗?」陆意歪着脑袋盯着他。 闻执吐出两个字:「噁心。」 「怎么就噁心了嘛!喂!」陆意在身后大叫,闻执已经不想再理他,干脆地抬脚走了。 等到陆意追到自己家的时候,发现陆母已经和闻执相谈甚欢,俨然闻执才是她亲儿子。 陆意:「……」有被伤害到。 第一顿晚饭还是在家里吃,明天的午饭才吃的高云云的婚礼。 陆母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儿子正在亲自下厨,闻执正在一边帮着择菜。 陆意凑到闻执耳边轻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还会进厨房?你还会择菜?你是不是为了给我妈留个好印象偷偷学的?」 「不是,我本来就会。」闻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 哼,他才不信! 陆意还要废话,陆母已经凶他:「干嘛呀你,人家这么懂事跑过来帮我择菜,你还去影响人家?你赶紧滚出厨房去。我看你除了看电视也不会别的了。」 第126页 陆意立刻就委屈了:「什么嘛,明明在家里都是我……」 陆母:「不要废话。」 陆意焉了。 陆意恹恹地走后,陆母对闻执说:「你这孩子也不要这么辛苦了,哪有第一次来做客就忙着做饭的道理。你也去客厅看电视吧。」 闻执笑着说:「没事,我不喜欢看电视,就喜欢做菜。」 陆母小声说:「小伙子,你老实和我说,我看你这气度也不像一个司机啊,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别跟着小意一起撒谎!这小子哪有能力买这么贵的车。」 闻执笑说:「阿姨您好眼力,我只是陪阿意回来一趟。其实我是他一个公司的同事罢了。不过那车,确实是阿意的。」 没错,到了现在他还不忘记帮陆意擦屁股。 陆母:「我就说!你这孩子长得好看,气质也不凡,哪里只像是一个司机。哎对了,你有对象了么?」 「没有……」 「那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哈,阿姨不用了不用了……」闻执笑得有些尴尬。 「为什么不呀?你看你这,长得好看又有能力,肯定不少小姑娘喜欢哇。」陆母十分热情。 闻执定了定神,说:「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陆母顿时后悔:「哎呀,那我这不是晚了一步嘛。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应该和你一样优秀吧。」 闻执笑说:「他啊,他就像一个太阳一样。他到的地方,天空都不再阴沉了。」 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陆意,手机「叮」地一响,进来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那项内容里是空白。 会是谁啊? 陆意通过了好友申请。 通过好友申请的下一秒,对面就发来了一条消息:「你是陆意?」 陆意:「嗯。」 「三百万。帮我过一局游戏。怎么样?考虑一下。价钱不够的话可以再加。」 陆意原本是非常没有坐像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吓得一哆嗦,手机直接砸在了脸上,痛得他马上清醒了。 过一局游戏。这样的说法,莫非对面也是玩家? 他打字过去:「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看见了黄毛髮的帖子,知道你过游戏很厉害,所以问他要了你的联繫方式。」 「你要,黄毛就给了?」 「我给了他五万。」 「……」妈的,还真是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呢,黄毛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陆意沉默的时候,对方又来了消息:「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帮很多人过过游戏。我光凭自己的力量可能无法通关,所以才找上你。你可以相信我的诚意。如果价格不够,你可以开价。」 「我怎么能够帮你过游戏?」 「我可以向其他人出高价购买组队道具或者代替别人过游戏的道具。这种奇奇怪怪的道具一直都有,对我来说花点钱就可以,不是什么难事。我之前向他人购买过sss级别的奖励道具跳过一局游戏两次,自己亲自过过一次游戏,所以如果你能够答应我,这将是我的第四次游戏。」 「怎么样,考虑一下?尽快给我答覆。」 陆意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把手机迅速地息屏放进了口袋。 门口站着的女生黑髮黑瞳,衣着简单却贵气,看起来不像事实那样,是小地方养出来的孩子。 陆意开了门。 她见到陆意,嘴角微微一扬喊了声:「陆哥哥。」 和刚才的高云云相比,她叫得坦然得多,没那么绿茶。 闻执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个称唿,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他低声问陆意:「你到底有几个妹妹?」 他觉得自己头上在发绿。 陆意:「不不不,这些都是小时候和我玩得很好的……我的邻居们都爱生女儿我有什么办法。」 说着,他对面前的女子说:「周周,这是我的朋友闻执,他这次陪我回来。」 胡周周点点头,朝着闻执礼貌地问了一句好,面前的帅哥只是嗯了一声,就黑着脸走了。 ……是她的错觉么,她怎么觉得这帅哥对她有敌意? 陆意给她拿一次性拖鞋:「你怎么来了?」 胡周周低头换鞋,说:「我这不好不容易从北立市回来一趟,阿姨想我,就叫我来你们家吃个饭。」 正说着,陆母已经端着几盘菜出来,嘹亮地喊着:「开饭啦。」 陆母小的时候就贼喜欢胡周周。 用她的话来说,她就一直想要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不知怎么着就生出了陆意这个皮儿子。 陆母全程不停地给胡周周夹菜,当然也不忘了闻执。 两个人面前的碗都堆成了一堆小山,只有陆意面前的碗还是白米饭,显得十分凄凉。 「周周啊,你也这么大了,有没有男朋友了?」 老一辈人饭桌上最离不开的话题就是催婚。 胡周周说:「没有呢。工作圈子小,一直没什么机会接触男孩子。」 「你看我们家陆意怎么样?」 「噗!」正在吃饭的陆意直接一口饭全喷了出来,喷了陆母一脸。 陆母一巴掌拍他肩上,骂道:「混蛋小子,咋咋唿唿的,也不知道沉稳点。」 第127页 其实不止是陆意,在一旁默默吃饭的闻执也一粒米呛在了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陆母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不过就是提了一嘴要撮合陆意和胡周周,怎么桌上的几个人反应都这么大? 「别,别。」陆意一边咳嗽一边连连摆手,「我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别祸害人家好姑娘。」 胡周周默默地看着陆意,把那句「其实可以试试看」咽进了肚子里。 陆意说:「我暂时没有稳定下来的打算……我这个人就是定不下来,你知道的,妈。」 陆母:「我知道什么呀我知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老是一个人,寡了都快二十几年了,也不着急,我看着都替你着急。你看人隔壁高云云都结婚了。你今年过年别又一个人孤孤寡寡地回来,就是带个男人回来我都认了。」 听见陆母这话,陆意立即坐直了身子:「真的啊妈,你说,我要是带男人回来你不撕我??」 陆母立即瞪眼:「你还真带男人回来啊!」 「妈你……」 「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也不反对。」陆母转而笑了,「你开心就好。」陆母这话可不是反讽。 别看陆意天天和他妈吵来吵去的,其实陆母是一个相当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而且思想在老一辈里算难得的开明。 闻执咬着筷子想,他总算理解,到底是怎样一个家庭才能养得出陆意这样的孩子了。 「妈这可是你说的,我到时候万一真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你可不许把我丢出去。」陆意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排骨到闻执碗里,「我的排骨手艺传承我妈,你可以尝尝原版……」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闻执的手,被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 陆意看向闻执,挑了挑眉,轻声道:「你刚刚在紧张?」 「没有。」闻执移开目光。 「没有就没有吧。」陆意懒得和嘴硬得要命的闻执争执。 手都冰凉成这样了还说自己没有紧张,这孩子,脑筋死得很。 胡周周临走的时候,陆母非要陆意去送人家姑娘,于是陆意一直把胡周周送到了门外。 胡周周咬着牙,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陆意,你真的不想和我试试?」 陆意:「啊?试什么?」 「你别和我装傻。」胡周周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知根知底了——说真的,你不想和我试试?」 陆意笑了笑。 「我妈随便说一句话,你还真当真了。我就是个垃圾,哪里配得上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用脚轻轻地踢着门槛,语气听不出情绪来。 胡周周沉默良久,说:「可能太熟悉彼此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知道。」 陆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余光似乎看到身后藏着的一个黑色人影身子一滞。 胡周周知道自己从陆意口中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也淡淡一笑:「好。今天的对话,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吧,下次见面,你还是我小时候的那个陆哥哥。」 陆意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他无奈地说:「你怎么在我床上?」 陆家房子不大,没有客房。 闻执说:「你应该没有让客人睡地板的习惯吧。」 「那总不该是我这个主人睡地板吧。」 闻执原本拿被子蒙住了脸,下一秒,被子却被人勐地掀开,陆意爬了进来,昏暗的背景下,他紧紧地盯着他:「刚才我和胡周周的聊天你听见了?」 「无意中听见。」 「你怎么不答应她?」 「你想我答应她?你不想我答应她吧。」陆意嘴角扯起一个笑来,「你明明就不想我答应她,怎么不直接告诉我?」 算了,不逗他了。 陆意放弃逗闻执玩了。 他翻过身,像晒太阳一样地呈一个大字形躺在床上。 「你听见我妈说的话了吗,就算我今年过年的时候带一个男人回来,她也不会骂我的。」 「……」闻执听懂了陆意这句话的潜台词了,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然后,他直起身子,像一个小孩子扑向玩具一样地抱住了陆意,声音有些闷闷地传来。 「……你是我的。」 陆意拍了拍他的背,笑着唿了一口气:「行了啊,虽然我默许了我们的关系,但是我还是有一个问题。」 「到底是你先看上我的,还是我先看上你的?」 陆意认真地盯着闻执。 虽然早已是双向性的奔赴,但他还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先向对方迈出第一步的。 闻执沉默几秒,开口。 「是我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惊鸿一眼,贼心顿起。」 陆意一直以为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第一局游戏里。 他向自己走来,握了一下他的手,说:「我叫闻执,你的小鸡。」 其实,不是的。 将时光的指针缓缓向前拨动,停留在了那个飘着桔梗花香的六月。 那才是故事刚开始的地方。 那天,闻执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手机上进来了一个电话。 是他那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跑到m国,把他一个人丢在国内的妈。 「闻执,hello~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告诉你你要有一个弟弟了。我在m国给你生了一个弟弟~你要视频看看他的长相吗?」 第128页 闻执说:「不用。」 「你怎么这么冷漠honey~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呀。虽然说不是一个爹……」 闻执再也听不下去,他冷笑着说:「我希望这个弟弟不要和我一样,长到七岁的时候又没有了爹又没有了妈。」 闻执说完就挂了电话,看着手中的一堆财务报表,不禁一阵厌烦。 可笑,真可笑……刚刚电话响的时候看到母亲的名字,他竟然可笑地以为是母亲想起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是的,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是他的手机安静得让他简直以为自己是不是欠话费了。 母亲都这样,父亲就更不用说了。 从小到大他都更喜欢闻清酒,对他则更像是一个严厉的导师,给予他的欣赏也仅仅限于他的商业头脑。 赚更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他比街上的乞丐还落魄。 他本想下楼去散散心,路过三楼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了许多人在排队。 「这是在……」 「这是在面试。」旁边跟着的人连忙回答。 闻执恍恍惚惚想起了这好像又是一个毕业季。 看着那些青涩却充满朝气的脸庞,他哑然。 那些浪漫的青春离他已经是太远的事情了。 他已经习惯了西装与领带,再也不习惯白衬衫与篮球。 闻执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叠,浑身上下的气质却不俗,这种不俗让他即使是坐在人堆里也能被一眼看见。 hr看到自家boss来了,顿时肃然:「闻总……」 「没什么。继续面,我就是来看看。」闻执说。 这是一面双面镜。 他坐在隐秘的角落能看见所有人的表现。 前面人的表现都平平无奇。 看似光鲜的履歷,唾液横飞地自我介绍,都大同小异。 他们有的留下,有的走开,承担着各自的成功与失败。 闻执一边看着手錶一边想,或许他就不应该在这里坐下观看。 因为……真的。 挺无聊的。 就在他打算走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有个瘦高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白衬衫,干净的黑眸。 纯粹得像一张白纸。 闻执眯起眼审视着他。 长得是不错,不过,光有一副皮囊是没什么用的。 hr开始刁难了:「你只不过毕业于一所211,为什么敢来面我们公司?」 那人气定神闲地坐在对面,淡定得就像是他才是hr:「我就是敢。」 「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那人从包里扯出一份文件,拍在hr面前:「你这个问题在我来面试之前我就已经预想到,所以我系统地分析了每个工作的特点,与我的能力一一匹配。如果你非要我用一句简洁的话来回答的话……」 ——「因为是我,所以可以。」 他弯起嘴角一笑。 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自信与气场,像是太阳砸入平静又黯淡的黑色宇宙,整个世界都为他让开道路来。 闻执想。 很新奇。 很迷人。 是他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坦荡与自信。 hr皱起眉,似乎要拒绝这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 一直沉默坐在旁边的大boss突然开口:「留下他。」 「啊?」 「我说,留下他。」 hr并没有觉得这个年轻人能够戳到他的点,但是大boss都发话了也不能说什么。 大boss说完这句话就要离开,离开之前问了最后一句话。 「他叫什么名字?」 「陆意。他叫陆意。」 他的名字叫陆意。 ——惊鸿一眼,贼心顿起,像太阳砸进黑色宇宙。 其实我还有很多不愿意暴露在别人面前的过往。 不过,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不要离开我。 陆意啧啧感嘆:「原来那个时候你就看上我了啊。没办法,魅力太大。」他摆出一副自恋的模样。 闻执难得默许了他的装x行为。 陆意靠在床板上,双手交叉撑在脑后,慢悠悠地道:「其实……我这也不算临时起意。只是从医院那个游戏出来,就……一直感觉你特别没有安全感。这样的敏感,大概是从来没有被好好地爱过吧。」 ——没关系,从现在到以后,你想要的安全感,我全部都给你。 「直接带去见家长这个安全感,够不够?」陆意转头看着闻执,语气有些戏嚯,「说实话,我可从来没带过别人见我妈。」 ——带去见家长,代表着我想要你作为我的亲人被接受,我们彼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闻执轻声说:「够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参加高云云的婚礼。她从小到大都爱比来比去的,倒是也没什么恶意。」陆意说着侧身躺下,腰间突然被一双手环住。 距离挨得很近,他们甚至能闻到彼此的唿吸。 陆意说:「你想一起睡?也行。」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 但是这一次,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 被肢解的夫人 第57章 请帖 第129页 第二天陆意起得很晚。 醒来的时候闻执已经不在身边。 陆意刚在床上懒了一会儿,陆母已经沖了进来一把揪他的耳朵:「还不起还不起,你看看都几点了。就你一天天的这么懒——」 「哎哟,妈,我的腰疼疼疼……」 「谁信你腰疼?家里床这么软你腰能疼??少找藉口。」 「……妈我的腰真的疼……」 陆意被他妈揪着耳朵从房间拎出来,转眼就看见闻执端着一杯牛奶从厨房间走出来,对他笑得人畜无害。 ……他娘的,闻执这个白切黑,在丈母娘面前就真这么会表现??? 陆意咬牙切齿地揉着自己发酸的腰瞪了闻执一眼。 趁着陆母不注意,闻执心笑着对陆意说:「你自己说今天要参加婚礼所以要早睡一会。再多睡一会,不好吗?」 陆意瞪他:「我是想早睡!昨天谁害得我不能早睡?!嘶……」 陆意一说话他的腰又开始疼了。 他扶住自己的腰哀嚎道:「我的腰!!……」 闻执便笑:「好,都是我的错。不过你自己不也很开心的样子吗。实在不行,等会我给你按按?」 他瞥了陆意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 太过分了!!!! 陆意开始生(害)气(羞)了。 生(害)气(羞)的后果就是婚礼上,他们两个人虽然坐在一起,但是陆意还是非常傲娇地不想说话,闻执亲自给他剥虾他也不吃。 闻执:「真的不吃?」 「不吃!!」 「真的?」 「不吃不吃不吃!!!」 陆意头扭过去了,等了半天,没见闻执来哄他,睁开一只眼睛偷偷一看,好傢伙,闻执正捧着那些本来应该给他剥好的虾给陆母。 这叫什么,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借花献佛!!! 陆意正在心里骂闻执,突然一阵骚动响起,他下意识地抬头,却被一束迎头抛过来的捧花砸得头晕眼花。 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结婚的新娘会把捧花抛给伴娘。 能接到捧花的那位伴娘被昭示着也会延续找到心仪伴侣的好运。 结果台上的高云云在抛捧花时一个用力过勐,围在她身边的伴娘们一个都没接到,那捧花反而径直飞向了坐在台下的陆意,还差点把他砸死。 不过也差不多要死了。 因为高云云这一捧花直接把他砸进了游戏。 就是这么巧。 陆意看着面前陌生又阴森的城堡真是欲哭无泪。 虽然闻执就站在他旁边,但是现在陆意还是不太想理他。 就在这时,面前城堡的门缓缓打开了,探出一个头来。 「二位你们好,我是这座城堡的管家夏泽。看二位能找到这里,一定是得了老爷的请帖吧?」 请帖……陆意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他并没有找到什么请帖。 「二位不着急,先委屈二位在下人住的房子呆一会找找请帖吧。如果找不到请帖的话,是不能进入城堡的。」夏泽虽然话讲得彬彬有礼,态度却强硬,伸出去的手指着旁边一间低矮的小木屋。 无奈之下,陆意和闻执只能先进了那间小木屋。 小木屋里装饰很简单。 一张床,一张桌子,已经构成了全部的环境。 陆意一把把自己摔进那张还算柔软的床上。 这次的游戏看上去是想让他们进古堡的,但是要进古堡第一步就是得找到请帖。 那就……等呗。 反正请帖肯定会自己出来的。 陆意这个想法刚出来,眼前就多出来一张惨败的脸,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把陆意吓得从床上直接蹦起,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站着的闻执身上。 两个人摔成了一团。 「……」这下不主动说话都不太行,陆意有些别扭地开口:「对不起啊。」 闻执被陆意压在身下,眼睛一眨酝酿出一丝笑意,道:「就这么想在上面?」 「……这都是意外、意外。那个人头出现得太突然,我被吓到了。」 现在再看可能没什么诡异的,但是刚才那人头来了个跳脸杀,确实把陆意吓得够呛。 而现在,人头就像是来回摆动的钟摆一样在空中来回地晃动,一边晃一边桀桀地笑着。 「现在是下午三点五十分,闹钟会在整点报时,请不要让闹钟在整点发出声音~」 人头的话说完,天花板上又盪下来一个闹钟,挂在两人面前就晃呀晃的。 那他们就还有十分钟能完成这个任务。 陆意:「怎么样才能让闹钟不再整点报时?不如我直接把它砸了?」 陆意突然想起,自己上一局sss级奖励得了个大宝贝还没用呢。 他这个念头只是刚刚闪过,就感觉到身后一重。 陆意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肩上是多了一个像是……吉他包一样的东西? 但那不是充满文艺气息的吉他。 陆意取下包,拉开拉链的时候,发现里面是他朝思暮想的大电锯。 按动开关,电锯发出了「嗡嗡嗡」的轰鸣声,已经可以预想到杀伤力了。 陆意把电锯靠近闹钟,说:「你觉得直接把这闹钟砍了会不会有用?」 第130页 闻执:「……我觉得不可以。」 「那要怎么办?不把闹钟弄坏,整点的钟声是一定会响起的。」 「不,还有一种方法,」闻执摇头说,「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让闹钟永远也无法走到四点整。」 「拨动指针,让它人为地走快,直接跳过这一段时间。」 陆意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说完,他就拨动指针,想把指针一下子拨到四点后,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指针竟然只能拨动很小的一毫釐,根本没法直接拨动到四点后。 「难道你的想法不对吗?但是不可能啊,如果这样还不对的话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啊。」陆意仔细地盯着那不停转动的指针看了一会,又伸出手指推了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这个指针是可以拨动的,但是它能拨动的尺度有限,也就是说调整时间的范围是有限的。一下子只能拨动出2s的时间差。」 闻执说:「那就等到3点59分59秒的时候立刻把它拨动到4分1秒。」 所以,解决这个问题最主要靠的还是手速? 陆意深吸一口气,对闻执说:「要不,还是你来?我担心我手一抖,就错过了3点59分59秒。这个时间点太难把控了。」 闻执说:「不用,我相信你。」 陆意哈哈一笑:「真的要我来啊?我真怕我自己掉链子。」 「你不是总吹嘘自己钻了游戏的空子,怎么都死不了吗。」闻执看好戏一般地看着他。 陆意一想也是哈,但就在他差点被闻执绕进去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隐藏的逻辑漏洞:「等等,但是你没有啊!万一失败了你会死的啊!」 闻执:「你会让我死吗?」 「……不会。」 「那不就行了。」 闻执抬头看了一眼走动的时钟,现在已经是3点59分58秒。他抿了抿唇道,「阿意,就是现在。initiate.」 他的话刚说完,陆意放在指针上的手已经勐地一推。 他的动作控制得相当平稳又精妙,卡在了眨一眨眼睛眼睛就有可能错过的那绝妙的一点。 指针从3点59分59秒一下子被推到了4分1秒。 真正意义上的4点降临的时候,指针指在了4分2秒。 整点报时的钟声没有响起来。 与此同时,那倒挂着的人头从钟上一下子掉下来,啪地一下砸在床上,迸射出了满床的血迹。 要不是陆意躲得快他身上穿着的白衬衫也得遭殃。 人头的嘴巴勐地张开,吐出了一张长方形的硬纸。 那正是管家所需要的请帖。 「拿到了。」陆意用两根手指夹起请帖来,虽然这张请帖是从血污里拿出来的,但是奇蹟般地没有沾上任何血迹。 这大概就是游戏的特别之处。 夏泽看了请帖之后,脸上又浮现出了管家特有的彬彬有礼的笑,道:「二位是主人尊贵的客人,请往里走。还有二位客人已经等候在里面了。」 还有两位客人? 陆意愣了一下,当他和闻执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了沙发上坐着夏泽所说的两位客人。 而且还是熟悉的两副面孔。 金财和温祈妍。 这两人虽然之前并不认识,但是在进入游戏之后经过了短短的交谈,已经对彼此有了大概的了解。见到陆意和闻执的时候,两人都兴奋地站了起来。 毕竟,见到这两位大佬=本局有人带飞。 金财第一眼就看见了陆意身上背着的一把巨大的包。 ……看上去有点像是吉他? 金财好奇道:「陆先生,您是在外面开闢了新的副业,改做流浪艺术家了吗?」 陆意拍了拍自己身后背着的包,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大概率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但是他现在不想解释。被误会可以,他不说,哎,就是玩儿。 夏泽说:「既然四位客人都已经到齐了,那么我们可以介绍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了。」 「四位客人都是老爷的贵宾,所以客人如果想去哪里逛都是可以的。另外客人什么时候玩腻了想离开也都可以。「 「佣人的房间全都在一楼。四位客人的房间都在二楼。三楼是二少爷的房间,四楼是大少爷的房间,五楼是老爷和夫人的房间。这就是整个城堡的构造。」 夏泽说完这些话后,道:「各位初来乍到,可以先对这个城堡自行参观进行熟悉了解。」 众人就等着夏泽这句话呢! 陆意也开始探寻整个城堡的构造。 一楼是大厅,他们一进来就一直坐在这里,表面上看没有什么线索。 毕竟管家夏泽还一直在这里,他们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就地毯式搜寻。 陆意忽略了二楼,直接往三楼去了。 三楼是二少爷的房间。 这个二少爷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艺术的样子,墙壁上挂满了形形色色的画。 大部分的画应该都是他自己画的,因为陆意在这些画之间还发现了一张全家福。 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 这就是这个贵族家庭的全部构造。 二少爷留着长发,有种雌雄莫辨的美,看上去就很艺术家。 同理,大少爷长得就很少爷。 这种少爷感是他即使只穿拖鞋和大裤衩也挥之不去的富贵气息。 想到这里,陆意不禁感嘆,果然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 第131页 但是说不出来为什么,客观来说二少爷的画技明明非常高超,但是那些挂在墙上的画让人看了总有些不舒服。 看着不舒服,那就先不看咯。 所以陆意移步上了三楼。 三楼有一间房是紧闭着的。 客观来讲,三楼关着的房间多着呢,偏偏是这间房引起了陆意的注意——是因为,这间房上面还挂着一把巨大的锁,明目张胆地宣示着请勿进入。 但是,对于玩家来说,这简直就是变相地说:这里有线索!!快来快来!! 陆意向来不怕作死,他转动门把手,试图打开门一探究竟。 这时,他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陆先生,请不要打开那扇门。」 第58章 酒窖 陆意转身的时候看见大少爷那张白净的脸。 大少爷就站在陆意旁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脸上带着斯文礼貌的笑。 要不是知道这是npc,陆意差点还夸一句,「亲,家教挺好啊,这微笑挺标准啊」。 但他知道,至少现在,这门是肯定打不开的了。 陆意顺从地把手拿开,解释道:「我就是好奇一下这里面有什么。」 大少爷微笑道:「这里面不过是我的一些藏品而已,没什么可看的。谁还没有一点自己的爱好呢?」 陆意点头同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大少爷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脚上流离,那炙热的眼神看得陆意有些不舒服。 他不动声色地背过身去,尽量避开那诡异的视线。 陆意要走的时候,大少爷又在身后叫住他:「陆先生这是要往五楼去吗?我爸不喜欢别人随意打扰他,要不陆先生还是算了吧。」 陆意还想说话,突然感觉到左手中指一热,那枚对戒正在散发着温暖的光。 闻执心通过对戒的力量给他传话:「阿意,回到一楼。温祈妍发现了一些线索。」 于是,陆意对大少爷礼貌地笑了笑,返回了一楼。 其他三个人都已经坐在沙发上了,陆意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弯腿在沙发上坐下,道:「发现了什么吗?」 温祈妍说:「我发现了一张纸。」 刚才,温祈妍在一楼杂物间乱逛的时候,发现一个落满了灰尘的柜子上竟然有一小块地方是干净的。 那估计是这里曾经放着过什么东西,但是最近不见了。 她扭头环顾四周,看见地上有几个凌乱的摆件。 都是很小很小的雕塑,一只手就可以捏住那种。 有自由女神像,有巴黎铁塔像,有东方明珠塔像。 温祈妍一个一个地把雕像的底座摆入那干净的一小块矩形,终于,就在她把自由女神像的小雕像放到桌子上时,桌子震动起来,然后「咔嚓」一声,裂了。 温祈妍:「……」 毁坏物品不会要她赔钱吧? 桌子裂开以后,从原来的连接处掉出了一张纸。 这就是温祈妍现在手里的这张纸。 她抬手,把纸给了陆意。 陆意却没着急接那张纸,他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会温祈妍:「你现在没有游戏奖励吧?」 他使用了自己sss级别的奖励,可以知道他人拥有什么游戏奖励道具的能力。 温祈妍愣了一下,说:「是的。毕竟我上一局游戏是被你用道具带出来的,游戏抹掉了我的奖励。」 当然,她这句话没有怪陆意的意思。 能出来就不错了!不然要是被永远困在那个精神病院里能把人逼疯! 陆意说:「那你这局游戏就要更加谨慎了,毕竟你没有保护你的东西了。」 温祈妍垂下眼眸道:「我知道了。谢谢。」 或许,江厌祁说的对,她确实应该放下戒心,学着去接受别人的好意。 陆意当然不知道温祈妍在想什么,他低下头仔细地看着那张纸:「所有的npc杀人都有一定的限制。换句话说,触发一定的条件就会被杀。具体条件是什么请玩家在游戏中仔细探索。」 「听,酒窖里经常传来婴儿的哭声。嘤嘤嘤,嘤嘤嘤~听起来是不是很可怕呢。不要轻易踏足哦。」 两段文字的下面还有一幅这个别墅的简约地图,标明了各个房间的地点和名字。 这就是纸上的全部内容。 纸上还绑着一枚小小的钥匙。 也不知道这把钥匙是用来开什么东西的。 陆意合上纸丢在茶几上说:「去酒窖看一眼吧。」 金财:「可是,它都说了酒窖有婴儿哭……」 啼哭的婴儿,恐怖世界里常见的元素,而且杀伤力尤其惊人。 陆意挑挑眉:「就是因为知道有问题才去。」 闻执肯定听陆意的,温祈妍单纯觉得跟着陆意有肉吃。 金财见大家都要跟着陆意这个不怕死的,也没办法,只能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酒窖在地下室,而且暗得要命,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幸好金财是个大菸鬼随身带了打火机,靠着打火机的火焰才能勉勉强强照清面前的路。 门被一把大锁锁着。 陆意用跟纸绑在一起的钥匙试着开过,但是打不开。 金财:「这把钥匙竟然不是用来开酒窖的?」 陆意:「我也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所以这把钥匙以后应该还有别的作用。」他指了指锁,示意了一下温祈妍。 第132页 温祈妍会意,立即上前。 队伍里有个会开锁的就是好。 金财看着温祈妍拔下头上的髮簪对着锁孔戳了几下,那锁就跟废铁一样被丢到地下以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进来之前是做什么职业的?」 温祈妍已经完全破罐子破摔了:「我吗?我是个贼,你害怕了吗?」 「……」金财捂紧了自己口袋里扁扁的钱包。 他不怕,他的钱包比较怕。 陆意没有想到,酒窖的门虽然是开了,但是他们还没能进去,里面就伸出了一双皱巴巴又干枯的白色小手,把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他给一把拉了进去。 然后,酒窖的门「啪」一下关上了,只留下后面三个呆若木鸡的人。 幸运e的陆意:?? 做唯一被鬼怪选中的那个幸运儿,他是不是应该发表一点获奖感言?「嘻嘻嘻……」 「哈哈哈……」 周围一直响起婴儿的哭声和笑声,但是又让人听不清楚方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真正意义上的四面楚歌。 要是寻常人早就被无处不在的婴儿吓得腿脚发软,但陆意不一样,他甚至觉得站着有点累了,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 周围的婴儿啼哭他就像是在听音乐似的,看起来竟然还有点享受。 婴儿:?你不怕我,莫不是在演我? 上一个进到酒窖来的玩家,仓皇地想要根据声音找婴儿到底在哪里。 但是他眼睛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已经是鬼魂的婴儿,婴儿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地速度在那倒霉玩家的身边乱窜,每从它身边窜过就咬他一口。 最终,那玩家被它活生生地啃成了一具阴森的骨架。 但是,这次进来的玩家,怎么忍得住能够不找它??? 不管了,直接吃就是了。 婴儿终于忍不住了。它飞到陆意旁边。 就在它张开大口准备咬断那脆弱的脖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捏住了它的脖颈。 眼前的青年一手捏住它命运的后脖颈,像拎一只狗一样地把它提起来。 「想咬我啊?你要不再想想清楚?」 青年身后背着的看起来像是吉他包的东西打开了,露出了一把狰狞的电锯。 嗡嗡震动、下一秒就能把人头干脆切断的电锯靠近婴儿的脖子,映照出了婴儿变得惨败的脸色。 看着青年冷冷微笑,一脸威胁的样子,婴儿嘤嘤嘤的声音更大了一点。 ……妈的,做鬼做成自己这个样子,也是很丢人了。 陆意和婴儿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注视了一会,婴儿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嘤嘤嘤的声音。 陆意:真就……越哭越来劲了呗? 左手的对戒散发着银色的光芒,闻执的声音响起:「阿意,你在里面没事吧?」 现在陆意没有闭眼,闻执看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声音。 但是当他听见陆意这里的哭声时,沉默三秒,道:「阿意,你哭了?」 「……妈的,不是我!」 被冤枉的陆意火气很大,对手里拎着的婴儿说:「不许哭了!再哭我就把你的头切下来!」 婴儿:…… 这逻辑关系是不是搞反了? 「给你两个选择。」陆意竖起两个手指头,「第一,头被我切下来。第二,乖乖呆在我肩上跟我走。你选哪个?」 婴儿:嘤嘤嘤,这根本就没给人选择嘛。 于是,等酒窖的门再打开的时候,门外的三人就看见陆意一脸云淡风轻地走了出来。 陆意的表情太过淡定,金财甚至第一反应是他被鬼吓傻了:「……额,陆先生你还好吧?」 「你说什么?」陆意转过身来,金财一眼就看见了他肩头浑身都是血的青紫色的婴儿,吓得白眼一翻就往地上倒去,幸好温祈妍扶得快。 「唉,真麻烦。」陆意皱了皱眉,对婴儿说,「你把你自己隐身一下,不然到时候吓到人麻烦得很。」 婴儿十分听陆意的话,就怕慢了几秒钟陆意把它的头切下来。 几人回到大厅之后,夏泽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几位客人,时间已经不早了,将这些牛奶喝下去就可以去睡觉了。」 他指了指面前摆着的餐盘,里面放着几杯牛奶。 金财小声问陆意:「这些牛奶能喝吗?」 陆意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那些牛奶说:「应该没问题,不是道具。」 「那万一里面有药什么的……」 「你以为这是十字坡孙大娘吗老想着麻烦你。喝就完事了。」陆意说完,已经拿起一杯牛奶一饮而尽,对夏泽礼貌地一笑,「谢谢您的款待。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等等等等,陆先生。」金财在后面叫住他。他瞥了夏泽一眼,偷偷摸摸地走过来,摊开手对沈重说,「你拍一下我的手。」 「这是要干什么?」 「从学校大逃亡那个游戏出来以后,我得了一个奖励,是持续一段时间的传声阵。这个传声阵很像我们现实世界里的群聊,可以在里面用语音聊天。」金财说,「只要拍一下我的掌心,就可以被我拉入那个群聊里。刚刚闻先生和温小姐都已经加进来了。」 陆意震惊:「你还藏着这奖励?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他没有用能力看过金财有什么道具,所以也不知道金财有这奖励。 第133页 金财:「嘿嘿,我忘了……」 「……」陆意看他是上一局和黄毛林则故呆多了人都傻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伸出手在金财的掌心拍了一下。 脑子里顿时响起一个声音。「陆意加入群聊。」 「群主金财修改群名为:开黑小分队。」 陆意:「……」行吧。 城堡为他们布置的房间还不错,毕竟是大户人家。 就是隔音不怎么好。 陆意刚四仰八叉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就听见隔壁传来的声音。 隔壁那是…… 闻执啊。 陆意嘴角微微掀动,露出一个笑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应该是闻执在脱衣服。 什么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那应该是喝完了水把水杯放在桌上的声音。 陆意已经想像得到那洁白又纤细的十指捏着杯沿,唇印轻轻地盖上去时候的样子了。 ……妈的。 陆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竟然也觉得有点渴了。他走下床去,给自己烧了一壶开水。 滋啦——什么东西被打开,怎么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咳咳,那这应该是拧开花洒的声音。 闻执难道在洗澡? 陆意靠在墙上脑补得正欢,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晃动了一下,场景切换到了热气腾腾的浴室,浴巾、沐浴球、小黄鸭,最显眼的当然是那蒸腾的水汽里晃动的身影…… 「咳,咳咳咳!」于是陆意一口水全部卡进了气管里,差点没把自己给送走。 那边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花洒一关,抬手拿了一块巨大的浴袍遮住身子,淡淡开声:「阿意?」 「我x,闻执,你刚才干嘛突然闭眼!!!」陆意觉得自己快瞎了。 对戒的力量是双方可以随时随地共享彼此的声音,但是如果要共享场景的话,需要其中一方闭上眼睛。 他妈的,刚刚就是因为闻执闭了一下眼睛,陆意就看见了…… 不过,闻执的身材可是真的不错。 就算只是惊鸿一瞥,但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数出来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块腹肌!!!不能再想了,陆意感觉自己脸颊烫得快燃起来了。 虽然说他又不是没见过…… 咳咳,但是那之前是关了灯的嘛。 这么正大光明地看见还是头一次。 陆意觉得无辜,闻执觉得自己更无辜:「……你是不是有点过分啊,谁洗头不闭眼??」 「……」陆意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于是只能乖乖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时间,陆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一直没有再说话,闻执也没有。 两个人同时保持了沉默。 陆意便躺在床上静静地梳理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得到的所有线索。 目前看来,游戏的通关条件应该就是离开这座城堡了。 这家城堡的人员构成分别是:顾老爷、顾夫人、大少爷顾意、二少爷顾忌。二少爷估计是个画家。其他人身份未知。所有npc杀人都有一定的条件。目前掌握的线索这么多,更多秘密有待开发。 另外,明天起来想办法看看三楼大少爷故意不让打开的那扇门里面有什么。 npc都不让打开了,他怎么能不去打开一下呢? 就在陆意闭着眼睛模模煳煳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门被人敲了几下。 是闻执的声音:「陆意,你睡了吗?」 陆意睁开眼睛,方才才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顿时一扫而空:「没有。」 「出来。」 「什么事?已经很晚了。你不睡觉吗?」 「我发现了一些线索,你来看一下。」 陆意从床上翻下来,走到紧闭的房门前。 他从猫眼里往外看去,外面正是站着闻执。 第59章 夫人 陆意透过猫眼和闻执对视:「刚刚是你在叫我?」 闻执说:「嗯。你快出来。」 于是陆意翻个白眼:「出来个毛线啊,你当我傻的啊。」 闻执:「……?」 你是假的,陆意心想。 他不再说话,重新躺回床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 想了想,又还是在「开黑小分队」里喊了一声,他为了其他玩家的安全操碎了心:「外面等会应该会有人扮成玩家的样子敲门,骗我们打开门。不会有哪个没头脑的孩子要开门吧。不会吧不会吧。」 正准备给外面的「陆意」开门的金财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好吧就是他这个没头脑。 「陆先生,你是怎么知道npc扮成我们的样子骗玩家开门的?」金财还是想不明白,他在「开黑小分队」里问。 那还用说自然是因为演技不行啊——闻执从来都是只叫他阿意的。 「可是……可是,陆先生,我没有给那人开门,但门把手怎么在……自己……转动。」金财的视线落在门把手上,语气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刚才,他被外面的「陆意」矇骗,差点就要打开门,幸好真正的陆意提醒了他一句。 但是,他不放npc进来,这npc还能自己进来的吗!? 这门把手怎么就开始自己转动了?! 陆意眸色一凛,迅速往身上披衣服:「你刚才做什么了?」 「我没做什么啊……就是他一边敲着门一边问,金财你睡了吗。我说没有。然后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我答应了……」 第134页 陆意抿了抿唇。 难道答应npc叫玩家的名字,这就是触发死亡的条件?! 金财的声音又响起:「我操,是夏泽……这个要进来的npc是夏泽!!!」 他的视线恐惧地落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的门口,夏泽诡异的笑露了出来。 他方才还顶着陆意的脸,而现在,他那张脸皮上,自己的脸与陆意的脸同时不停地变换,乍一看十分阴森又恐怖。 夏泽不需要向一个死人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那么谜底之一揭开了,夏泽杀人的条件是喊人的名字并且被答应。 传说中的「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答应了就完球。 陆意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挎上他那把电锯就急匆匆地跑出了自己的房间,一眼就看见金财的房门开着。 他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几步冲进去。 陆意进来的时候,金财已经被骑在身上的夏泽掐得半死不活,满脸青紫了。 「住手!」陆意一声大喝。 ——理所当然的没人理他,陆意早已预想到了这一点。 金财已经被掐得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多了。 陆意嘆了一口气。 好好说话总是没有人听,都爱用暴力解决问题——他迫不及待地亮出自己那把大电锯,摩挲着那银光锃亮的外表,露出了怜惜的神色。 「……」场面一时稍微有些诡异的变态。 陆意对着夏泽莞尔一笑,道:「你再不住手,等会我就像切菜一样把你的头切下来。」 夏泽:「……」真就明目张胆的威胁呗? 下一秒,夏泽像一阵旋风一样地从陆意身边跑过去了,陆意立即扛着那把大电锯跟了上去:「别跑啊,亲!」 被丢下的金财:「……」 这个世界是反了吗? 别的玩家都是被鬼追得吱哇乱叫,他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勐的玩家,追得鬼满地图乱跑的。 刚刚差点被活活掐死的金财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仿佛被刷新了。 只是,他刚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感觉脚踝又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 ?不是吧,他这么衰的吗? 是从床底下伸出来的一双手。金财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往床下看去,嗷地一声惨叫。 正逢陆意从门外走进,一边走一边嘟囔着「看不出夏泽年纪虽然大了腿脚还是那么灵便,竟然追都追不上」,一脸遗憾的样子——金财看到陆意,就跟小鸡见了妈妈一样地扑过去,颤颤巍巍地指向了床下:「那那那那那那……那也有鬼!」 「哪哪哪哪哪哪哪有鬼?」陆意非常没有良心地模仿着金财的口吻问道。 陆意心想,这金财只是名字叫金财,又不是什么香馍馍,怎么一天到晚都有鬼怪追着他? 陆意一边想着一边也俯下身往床底下一看,与一双黑洞洞的眼眶四目相对。 没有眼白和眼珠。 尖利的十指勐地朝他抓来,陆意感觉到后面被人勐地拉了一把,他踉跄地后退,撞在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闻执有些责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在想什么?还不往后退?等着胸前被捅一个大窟窿吗?」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终于把闻执和温祈妍也惊动过来了。 闻执一进门就看见陆意低着头往床底下看,而一只血肉模煳的怪物朝着他伸出死亡之手——闻执额前顿时青筋直跳。 陆意朝闻执嘻嘻一笑:「我这不是等着你来救我嘛。」 现在,那藏在床下的东西终于爬出来了。 众人看清它的形容之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根本都不能分辨出他或她,只能用「它」来形容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像是被活生生地撕下了全部的皮肉一样。 「它」在地上蠕动着,很像一条蛆一样地朝着众人爬过来——因为「它」也没有脚,脚踝处就这么干脆地断裂着。 实在是太血腥了。 温祈妍忍不住干呕起来。 江厌祁漂浮在空气中,啧啧感嘆:「怎么,终于也有温小姐忍不了的东西了?」 「倒也不能说忍不了,就是多少有些噁心了。」 江厌祁注意地盯着那一团模煳的血肉,突然道:「退后。」 温祈妍没留意,但是身子随着江厌祁的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血肉模煳的东西原本势如破竹地朝她扑来,这下又是扑了个空。 温祈妍眯起眼睛:「你这作为npc,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开玩家小灶?」 江厌祁一只手托着下巴,吊儿郎当地笑了笑:「那有什么关系——我对我喜欢的人一向都很好。」 江厌祁说这句话时这样清晰的咬字,让温祈妍隐约觉得他这句话应该是认真的。 偏偏他那双眼睛里笑意神秘莫测又不着边际,让人拿不准是不是应该去赌这句话里有几分真心。 「那现在——怎么处理这东西?」金财躲在陆意身后,厌恶地看着眼前那一团血肉模煳的东西。 陆意摸了摸下巴,道:「好问题,我也在思考。」 不过他思考的就是要不要直接拿电锯把它的头给切下来这件事罢了。 「等一等。」温祈妍突然开口。 她拿出刚刚自己找到的那张纸来,纤细的指尖指着下面附的一张小地图。 第135页 金财探头过来看了看:「有什么奇怪的吗?这是我的房间啊。」 地图上面也确实标註着这是他的房间。 「你再仔细看一看。」温祈妍纤细的手指屈起,用指腹擦了擦上面标註的房间记号,那上面沾染着的墨水就一点一点的掉下来——这样轻易就能被蹭掉下来,说明这里不久前曾经做过改动。 随着墨水被蹭掉,众人终于看见了金财所住的房间原本住的人的名字——夫人。 金财纳闷了:「夫人?夫人不应该在五楼和老爷住在一起吗?」 陆意:「这是夫人的化妆间。」他指了指角落摆着的一张桌子。 金财:「……我一直以为那只是随便摆着的一张桌子?」 陆意:「你家普通桌子带那么大镜子和那么多抽屉?你没有女朋友好歹也有女性长辈吧?」 陆意本来想问你没有女朋友好歹也有妈妈吧。 但是转念一想这句话太有歧义,搞不好金财以为他在挑衅——算了。 金财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那血肉模煳的一坨:「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东西难道是——」 「对,这位就是城堡的女主人。」 ……金财咽下去了后面的那句话:那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老爷少爷的日子过得都滋润得很,怎么就她——没了眼睛,没了双足,没了人皮——从人完全变成了一个连动物都不算的怪物?? 谁这么变态玩肢解那套。虽然肢解得还不是很充分。 在听到众人已经挖掘出自己的身份之后,怪物空荡荡的眼窝里流下了两行血泪。 它怪叫一声就朝着众人扑过来,那架势似乎是要让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陆意皱着眉挡住闻执说:「小心。」 闻执抬眼笑了笑:「怎么,这么自信地挡在我前面,是想拿出电锯对付她吗。」 陆意说:「对付她不需要那个。」 眼前,那夫人怪叫着朝着他们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陆意迅速从肩膀上抓下那个小婴儿,举在面前道:「这是你的孩子吧。」 看到小婴儿的一瞬间,夫人的动作停住了。 陆意接着说:「你死的时候,应该还怀着它吧?他们把你的身体分解了,肚子也剖开,甚至把这个小婴儿也扯了出来。他们在化妆间杀了你将你分尸,并把小婴儿丢进了地下酒窖……」 「别说了!!!」夫人突然再也忍受不了般地低吼出来。 她用已经光秃秃的五根手指捂住自己的耳朵,眼里不断地流下血泪,蜿蜒成河,蔓延在地板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金财:「哎哟我滴妈,这血还带腐蚀性的??」 陆意突然抬了一下头。腐蚀性?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帮我找回我丢失的那些身体……帮我找回来,还给我……我就把你们送出这个城堡……」 那边,夫人还在抓狂一般地自言自语。 陆意点点头说:「可以,我同意这个交易,不过还得借夫人你的一点血用用。」 第60章 标籤 「你要血干嘛?」金财跟在陆意的身后,好奇地问道。 刚才,陆意问夫人要了一点血。 夫人立刻像人猿泰山一样锤了几把自己的胸口,成功地把自己整吐血了。 然后她就俯下身,对着地板哇啦哇啦地吐了几口。 陆意从桌上找了一个空的玻璃瓶推过去,众人就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夫人跟技艺高超的卖油翁一样对着玻璃瓶开始吐血,精准地把血从那个小口吐了进去。 金财:「那……那血不是有腐蚀性吗,玻璃瓶装得了吗?」 这孩子一看就是初中化学没有好好学。 于是陆意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瓶具有腐蚀性的血。 他蹑手蹑脚地上了四楼。 这个点大少爷应该也睡了。 所以要探寻那间房间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现在是最好的选择。 金财看着陆意拧开玻璃瓶的口,把血对着锁孔滴进去的时候,终于知道陆意要夫人的血用来干什么了。 「但是……把这个锁腐蚀掉了,大少爷不就知道我们进来过了吗?」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总归要和他们撕破脸皮的。」陆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行吧。 门锁终于打开了,陆意只是进去了一秒就捂着嘴退了出来。 闻执:「怎么?里面有什么?」 陆意一边捂嘴一边摇头:「噁心,太噁心了……」他让开一点示意闻执自己看。 闻执侧身往房间内瞥了一眼。 房间内并没有他想像的那样血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井井有条,因为那些瓶瓶罐罐都摆放得非常有艺术感——按这个说法的话,其实顾家两兄弟都挺有艺术细胞的——如果忽略掉那些透明罐子里放着的一双双脚的话。 是的,每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都呈满了浅绿色的液体,里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双足。 闻执耸了耸肩道:「看来这个大少爷还是个恋/足/癖/呢。」 最初的噁心过后,陆意才感觉胃里好受了一点。 他跟在闻执身后走了进来,仔细地打量着这里所有的罐子。 这些放在罐子里的脚肤色白皙,皮肤薄到几乎能看到皮下的青筋,骨节修长,脚踝纤细。 第136页 看来大少爷的审美还是非常统一的。 那些脚美是美,但,妈的,看久了还是噁心。 温祈妍说:「这些罐子底部有标籤。」 ……温祈妍也是个狠人。别人光看看就觉得噁心的东西,她还上手去翻动了。 她吧罐子翻起,说:「标籤上写了脚的主人的名字。」 金财一拍手:「那夫人不是也没有脚吗?看来夫人的脚应该也在这里。这个大少爷也是够变态的,连他妈的脚都不放过。」 既然罐子底部有标籤,只要找到有顾夫人名字的标籤就能找到顾夫人的脚了。 但奇怪的是,一行人翻箱倒柜、大汗淋漓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顾夫人的名字。 金财愣了:「难不成这小子也觉得自己理亏,所以没好意思给母亲写标籤??」 陆意说:「不可能,除非我们能找到一个没贴标籤的罐子才能证明你的这种猜想,但这里所有的罐子下面都贴了写满了字的标籤。」 闻执抬头看着放在最顶端的一个罐子说:「你们看,这个罐子里没有脚。」 他取下罐子翻转过来,这个罐子的标籤上写着:顾忌赠与兄长。 看起来,顾忌也知道他哥哥顾意的特/殊/癖/好,所以曾经送了一双脚给顾意,这个罐子就是用来装那双脚的。 但是,罐子里为什么现在空了呢?那双脚,现在去哪了? 一行人没有再发现什么,打算从房间里退出来各自回房去休息。 一出门却就与一个人撞到,把金财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穿着银色西装的大少爷就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 金财的身体抖得厉害,陆意在背后扶了他一把,道:「npc杀人都是有条件的,现在应该还没有触发这个条件,不然大家早凉了。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可紧张的。」 金财:「……」话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很紧张啊啊啊啊啊!! 大少爷垂下眼睑,温温柔柔地一笑道:「我说了客人不要轻易去窥探我的爱好,可你们到底还是不听话。看,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吓得很惨。」 陆意也笑:「怎么样,还喜欢你母亲的脚吗?」 出乎意料的,大少爷的眉毛一皱:「什么我母亲的脚?」 ……? 陆意闲来的时候研究过微表情,顾意这个表情是真的疑惑,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真的没有拿他母亲的脚? 大少爷并没有就四个人私闯他的陈列室的事情多加追究,只是说:「四位客人请回吧。」 陆意盯着他说:「你不觉得你有点变态吗?」 「我变态吗?」大少爷咧开嘴笑了笑,「我有什么变态的?有人喜欢精緻的脸,有人喜欢纤细的手,有人喜欢笔直的腿,有人喜欢饱满的胸……我只是喜欢美丽的脚而已。我把美丽收集起来,让它们永远地属于我,有什么变态的吗?」 陆意感到一阵恶寒,非常不客气地质问:「你配吗?」 哥,凡事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大少爷对上陆意的目光,莞尔一笑,然后视线向下移落在他的脚踝上:「我当然不配和那些美丽相提并论,但是你配和那些美丽呆在一起。」 回房间的时候,闻执突然提出要送每个人进房间。 「?为啥呀。」 「我怕npc对你们再耍手段,出什么意外。」闻执一板一眼地回答。 听起来理由是说得过去,但是陆意怎么不知道闻执什么时候这样博爱了。 陆意是最后一个送闻执回房间的。 陆意说:「好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么一折腾都快到凌晨三点了。 他正要关上门,闻执突然伸手阻止了他? 陆意想了三秒,突然非常猥琐地笑了起来:「不行,闻执,现在在游戏里,这么晚了,我们都很累了。」 他一脸「我很懂」的表情,结果迎来的却是闻执当场在他的头上勐敲了一下:「你在想什么???我是让你,把脚上穿着的拖鞋给我脱下来。」 虽然不知道闻执要做什么,但陆意还是乖乖照做了。 「收走了。」闻执拿了一个塑胶袋把拖鞋一装。 「……?不是,你拿走了我穿什么?」 「你就乖乖穿帆布鞋,必须是高帮的那种,你进来的时候不就穿着那双鞋么。」 「是,但是……」 但是谁晚上洗完澡还穿那个啊!!! 「不行,」闻执的态度很强硬,「刚才那个大少爷看你的眼神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你乖乖穿高帮板鞋,不要一天到晚露脚踝。」 陆意觉得自己好无辜,他怎么就一天到晚露脚踝了? 那不是他刚起床急着去救金财,来不及所以只能蹬了一双拖鞋么? 这下好了,闻执把他的拖hai收走了,那种可以一脚蹬的快乐再也没有了!!太过分了,必须拿小本本记下来! ——反正每个玩家的桌子上都放了一叠白纸。 陆意的视线往桌子上移去。 说实话,刚刚看到那叠纸的时候他也觉得有几分怪异。 但是说不定是这次游戏大发善心,想着给他们纸打草稿理一下线索的呢? 闲着也是闲着,陆意用笔在白纸上画了闻执的一个简笔画小人,然后恶作剧一般地在头顶打了几个叉:「让你抢我拖鞋!!让你抢我拖鞋!!太过分了!!!」 第137页 刚从陆意房间走出来的闻执不禁打了几个喷嚏。 他怎么感觉有人在骂他呢? 第二天陆意醒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在惊悚游戏里也能睡得这么香。 陆意翻身下床,第一想法就是要去找闻执。 只是他刚推开门的时候就愣在了原地,因为闻执正面对着他扣衣服扣子。 陆意不敲自入,闻执看到他也微微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定住了。 于是陆意又不可避免地又双叒叕看到了闻执的八块腹肌。 然后,在闻执愕然无比的眼光下,他感觉鼻子一热,有一股热流涌出,滴在了地上的毯子上。 从这一刻起陆意就知道,从此他在闻执面前再也别想有什么形象了。 陆意一脸怨念地任由闻执扯了几张餐巾纸擦着他的鼻子,气压很低:「闻执,咱们能不能别笑了?」 闻执还真的试图憋一下笑意,当然以失败告终了:「你是不是真没见过……」 要是见过真的,哪能一见就流鼻血??? 陆意表示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他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怎么也睡过头了?」 闻执正了正色,道:「我不是睡过头,是早就醒了一直在床上躺着。毕竟早起也没有用,这家人没有早上活动的习惯,如果有人想吃早餐的话得按床边的铃,让夏泽亲自送到门口。」 但是一般来说,没有玩家会主动按铃叫管家来送早餐。 第一是谁知道送个早餐会不会触发什么危险,还不如饿着;第二是昨天他们才刚跟夏泽撕破脸皮——夏泽的杀人条件已经被发现了。 「你怎么知道?」 「你看群消息。金财昨天找管家夏泽套了话。」 陆意赞许地说:「游戏进行到现在的难度,匹配的也都是一些过了好几关的玩家了,大家果然还是有点能力的。」 毕竟谁都不喜欢跟傻孩子玩儿。 陆意和闻执正说着话走出去,旁边的门突然被打开,露出了金财的脸。他笑意盎然地道:「闻先生,早上好啊~」 只是,当他看见了闻执旁边站着的陆意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昨晚,一起睡的?」钢铁直男金财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陆意该怎么解释自己只是早上碰巧来敲了个房门? 温祈妍从他们几人身后走过,飘了一句:「无聊。」 这个「无聊」是对金财说的,毕竟她早就习惯这两个人腻腻歪歪的了。 顾家只有午餐和晚餐是在一楼的大厅统一吃的。 这简直就是一次全局npc大荟聚暨大型npc玩家见面会。 四位玩家下楼的时候,所有的npc都已经坐在桌边了。 ——哦,不对。陆意打量了一下全场。还有一个没到场,大少爷顾意还没有出场。 看到这么多npc,金财光是走路,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他特别怕自己一有个不慎,就触发了哪个npc的杀人条件。 作为管家的夏泽站在桌旁。 他一个佣人是没法一起同桌吃饭的,不过看他的脸色也不太想和四位玩家同桌吃饭。 陆意经过夏泽身边时,微笑着夸了他一句:「看不出来,您虽然年纪大了,腿脚却依旧灵便。昨天我追了半天都没能追上您呢。」 夏泽:……挑衅? 陆意歪头问金财:「你要不要也和他说几句话?」 毕竟夏泽的杀人条件已经被触发,只要不理他就不会出事,所以现在和他打打嘴仗也没什么。 陆意是这么想的,但是金财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他摆摆手婉拒了。 餐桌正中央坐着城堡的主人顾家老爷。 他的衣着打扮特别有英国绅士的味道——如果忽略他脸上僵硬又阴森的笑的话。 二少爷还是一副艺术家的打扮。 不得不说这家两个儿子长得都不错。 大少爷生得贵气儒雅,二少爷美得雌雄莫辨。 老爷转了转眼珠,对夏泽说:「管家,大少爷怎么还没下来?我们的客人都已经到齐了,让他们饿着肚子等可不好。」 夏泽说:「我去请大少爷下来。」 「不用了,父亲,我已经下来了。」上面响起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陆意顺着声音往上看去,旋转楼梯上,正站着一身银灰色西装的大少爷。 顾意对所有人微微一笑道:「抱歉,今天起得晚了点。」 夏泽迅速跑过去扶住他。在夏泽的搀扶下,顾意缓缓地走下楼来。 感觉到陆意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顾意抿了抿唇,看向陆意:「陆先生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顾意仍是温文尔雅的,「如果有什么疑问不妨说出来,看看我能否为路先生解答。」 「那我就直说了。」陆意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你不是残疾人,也没有病到走不了路,为什么要管家扶着你下楼呢?」 陆意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npc突然就安静了。 甚至连一直把玩着刀叉的二少爷顾忌都朝陆意投来了若有所思的一瞥。 顾意笑了笑说:「抱歉,陆先生问了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呢,那我们的这段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第138页 顾意在桌旁坐下来的时候,又问了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问题:「等会有没有哪位客人愿意陪我去花园里走一走?」 「……」理所当然没有客人应答他。没有哪个客人会嫌自己命太长了要单独和npc出去呆着的。 见没有人理他,顾意也没有在意。他耸了耸肩膀就拿起刀叉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看起来似乎真的很享受这顿午餐一样。 四位客人里面,其他三位的脸色都还行,只有温祈妍看起来比较憔悴。 她稍微有点认床的毛病,加上昨晚发生那么多事,精神高度紧张就一直没睡好。 今天起来神色是显而易见的憔悴。 顾忌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位小姐昨天没睡好吗?」 温祈妍:「我稍微有点认床。」 「这样可不好,说出去还以为是我们顾家招待不周呢。说起来,正好我这里应该有一点安眠药……」顾忌说着,从口袋里就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的时候看见里面空空荡荡,他有些歉意地眯起眼道:「哎呀,不好意思。我忘记这里面的安眠药已经被我用完了。」 温祈妍:「没关系。」反正顾忌就算真的给了她她也不会吃。 没想到,下一秒,那个小瓶子就从顾忌的手里掉落,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 第61章 针管 顾忌朝桌下看了一眼,然后戳了戳自己的哥哥,说:「哎呀,滚太远了,滚到那位美丽的小姐那里去了,我可够不着。麻烦哥哥帮我捡一下啦。」 顾意俯下身。 而温祈妍突然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她的脚踝。 那只手实在是太冰凉了,都不像是活人的温度。 温祈妍被冷得勐地一抖,一下子站了起来,带得放在她面前的刀叉一齐掉下,噼里啪啦。 顾意直起身子来:「这位小姐好大的反应。刚刚这个小瓶子掉在小姐脚边了,我去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小姐,竟然惹得小姐这样大反应?」 不……温祈妍嘴唇有些哆嗦。 不只是碰了一下的问题。 虽然只是碰了一下,但是她感觉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四肢像是被冰封了一样僵硬,根本不受她自己控制。 遭了……好像不知不觉间……中招了…… 顾意继续说:「说起来,这位美丽的小姐,现在愿意陪我去花园走一走了吗?」 在所有人讶异的眼光中,温祈妍咬着牙说出了两个字:「愿意。」 顾意微笑道:「那请吧。」 温祈妍迈动脚步,与金财擦肩而过的时候,金财赶紧伸手去拉她的衣角,小声道:「温小姐,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要跟一个npc单独出去?!」 温祈妍的笑比哭还难看。 她也不想啊。 可是她这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啊。 她现在比谁都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这是中了npc的招了。 夏泽的杀人条件是叫一声玩家的名字并且被答应,而顾意的杀人条件是……摸到玩家的脚。 刚才顾忌那个掉下来的安眠药,根本就是故意的……! 但饶是她怎么不愿意,触发了npc的死亡条件,她还是只能迈动着僵硬的身子,和顾意一起走出了大门。 而陆意一直在低头沉思。 安眠药……正常人就算使用安眠药,也应该把安眠药放在床边这种吧,哪有随身带着的道理。 更何况是随身带着一个空瓶子。 一般人用完了都会随手丢掉的。 不太合理,除非…… 带了满满的一大瓶,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全部用掉了。 金财鬼哭狼嚎地扯陆意的衣角,陆意才恍惚回过神来:「啊?」 「温小姐被npc控制了啊!!!刚刚她那表现,就像是一个被逼陪/酒的戏子!!逼良为/娼/啊!!!这什么世道啊!!!」 游戏才不会管逼良为/娼/的事情呢。 陆意往大门处看去,他正盘算着怎么把羊入虎口的温祈妍救出来,刚才还敞开的大门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想法,明明没有任何人触碰,却「怦」地一声狠狠关上了。 金财跑过去试图把门打开,无论怎么晃门都纹丝不动。 这门上没有钥匙,所以就算用夫人的血腐蚀也大概率开不了。 这门的设定就不是能让玩家打开的,是npc开的挂。 陆意的目光往在场的其他npc脸上扫了一眼,其他npc顿时感觉自己脖子上有点冷。 「咣当」一声,陆意把他的大电锯往桌上一放,腿也大爷似的翘在了桌子上:「你们谁去想想办法打开那扇门?」 眉毛一挑。 他这句话是对在场的所有npc说的。 一边说还一边摩挲着自己的宝贝电锯,满脸的威胁,偏偏语气还比谁都温柔。 所有的npc:「……」 别人都不敢说话,只能推了最可怜的管家出来。 夏泽面如菜色地道:「陆先生,真不是我们不想……少爷他大了,有自己的意志,我们情理上管不了。更何况,我们npc之间的能力都是互不流通的,更加无法互相干涉了。」 他顿了顿,视死如归一般地补充道:「你就是把我们的头全部切下来,我们给你的也是这个回答。」 陆意带笑地看了夏泽一会,那视线看得夏泽头皮发麻。 第139页 「咣」一声。下一秒,陆意把放在桌上的电锯背回自己身后,看上去又是个背着吉他浪迹天涯的穷苦艺术家了。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们,管家说笑了。」陆意微微一笑,「留着你们的命日后还有用,我可捨不得杀了你们。」 夏泽:「……」留着严刑拷打逼问游戏线索吗。 他和老爷、二少爷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到对方是一脸菜色。 他们做npc多年,只有他们吓唬玩家的份,从没被玩家这么蹬鼻子上脸过。 都是第一次被玩家这么啪啪打脸,他们都觉得自己这npc做得非常没有面子了。 陆意望出去的视线被重重关闭的门给阻隔。他长嘆一声说:「这下,只能看温祈妍自己的了。」 再说外面,温祈妍跟在顾意身后到了花园。 花园的环境还不错,里面更是安了一个洁白的凉亭。 如果放在平时,她或许会有心情欣赏一下。 只是眼下这个场景,她真的笑不出来。 一走到花园,温祈妍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復了正常,应该是顾意觉得自己已经被骗出来了,就撤掉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温祈妍知道自己一出来,通往城堡的大门就紧闭起来了。 花园离城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是她轻易能跑回去的。 正观察着四周,顾意转身,看着温祈妍微微一笑:「这位小姐看上去为什么这样僵硬?这可是我们两个难得的独处时间,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下呢?」 独处你妈……温祈妍强行忍住自己爆粗口的冲动。 要不是中了你的招谁会跟你来啊。 「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温祈妍眨眨眼睛说:「温爹。」 「……?」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 温祈妍说:「我叫温爹,小名叫爹爹。你叫我哪个名字我都无所谓。」 「……」顾意听了不生气,反而笑开。 「倒是伶牙俐齿的,长得也还算不错。你愿意留下来做我的夫人吗?」 他伸出手想要摩挲温祈妍的脸,动作温柔像是情人间的温存,但是温祈妍立刻后退了。 这下意识的躲避已经告诉了他她的答案。 她不!愿!意! 「……是吗,那可真遗憾啊。」顾意的眸子微微眯起,「你不留下来也无所谓,但是——你的脚必须得留下来,和我的宝贝们呆在一起。」 他打量着温祈妍脚的眼神炙热得可怕,似乎已经在盘算要怎么把它们砍下来,装进那些透明的罐子里。 温祈妍闻言冷冷地看向他:「果然,那些陈列室里的脚都是你亲自砍下来的?」 「大多数是。」顾意说。「什么叫大多数是?还有一些不是?」 「确实。还有一些是知道我有这个爱好的人,从各地为我搜罗过来的宝贝。」 「……」温祈妍紧紧地咬着牙,骂道,「你就是一个恋/足/癖的变态!」 顾意耸耸肩:「随便你怎么骂,我都认为我没有错。对美好事物的追逐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一个人下楼?」温祈妍突兀地问出这个问题。 「就是陆意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不是残疾人,也没有病到走不了路,为什么要管家扶着你下楼』……」温祈妍死死地盯着顾意的脚,说道。 「我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因为你现在脚上装着的这双脚,根本就不是你的脚吧——所以你才会觉得这么不灵便。」 对。就是这样,一切才串得起来。 顾意笑了:「那又如何。」他脸上一点都没有事情被拆穿的赧然。 「我来到这座城堡之后就没见过夫人,夫人去哪里了?」 「她是怎么死的?尸体在哪里?」 「父亲和我说,她是从楼梯上失足掉下来摔死的。尸体么……自然是被火化了吧。谁家不把死人的尸体送去殡仪馆呢,可爱的小姐,不要问这些令人发笑的问题。」顾意垂下眼眸道。 「真的吗,这样显而易见的谎言你也相信吗?」温祈妍一笑,「如果我说她是被你的弟弟杀死的呢?」 「你在诬陷些什么?」顾意原本低着的头勐地抬起,冷冷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 「你自己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温祈妍看到顾意这个表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一样把所有的东西都串起来了,如果再有一点大胆的假设的话—— 「顾忌掏出的那个装着安眠药的瓶子,是他之前给夫人下药用的,下完药以后他就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他杀了夫人以后就把夫人分尸了。他知道你喜欢好看的脚,于是砍下了夫人的双脚送给你!」 但是顾意并不知道那就是他母亲的脚,他甚至还非常喜欢这双脚,喜欢到砍下了自己的双足,然后用母亲的脚替换了自己的脚。 这条线清晰了——夫人的脚就在顾意的脚上,温祈妍的唿吸急促了起来。 只要把顾意现在的那双脚给拿下来还给夫人就行了! 「……不,不,这不可能……」顾意听完温祈妍的话以后如当头一棒。 他比起弒/母的顾忌而言,还是有一些良知的。 毕竟他只是喜欢美丽的脚,还没想着要觊觎母亲的脚。 第140页 当时顾忌把这双还带着血的脚送给他时,他只觉得这双脚真是满足了他对美好的一切幻想,骨骼纤细,肤色白皙,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他当时如获至宝地把这双脚捧回了自己的陈列室,然后发疯一般地把自己的脚换成了这双脚。 夫人身材娇小,夫人的脚匹配180多的大少爷当然很成问题,所以顾意走路才会那么费力。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他,这双脚,是他母亲的…… 「我不信,我不信……顾忌为什么要杀母亲……这是你编出来挑拨离间的吧。」顾意一边摇着头一边恶狠狠地道,「我不想再和你废话,你也不要再编造这些可笑的谎话来试探我。」 他的手摸进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管来,针尖极细,散发着冰冷的银光。 温祈妍:「那是什么?」 「不要害怕,只是一点麻药而已。但是,只要这么一点点麻药,就能让你毫无知觉地躺下。放心,整个摘除脚的过程,都不会有一点疼痛……」 温祈妍勐地转身要跑,却被脚下的藤蔓绊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顾意居高临下,像看小丑一般地看着她道:「别挣扎了……这个地方你绝对没有我熟悉,男女的体能差距那么大,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何况,——」 「——你忘了,我不是人类啊。」他挑起眉,充满恶意地说出这句话,「——触发了我的死亡条件,没有人能够从我手下逃脱。」 温祈妍瞪大了眼睛。 明明他们之间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顾意的手和脖子都像是被拉长的拉面一样扭曲伸展,朝着她追来。 这是游戏世界。 没有常理可言。 那根针管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只要被扎一下,她就会在游戏和现实世界里永远地消失…… 「咔嚓!」 温祈妍下意识地伸手挡住。 一道刺目的银光闪过,几滴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这是死了吗? 不,她没有死…… 温祈妍睁开眼。 她惊愕地看见,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狂风猎猎吹起他的衣角,手里银白色的长剑还在往下滴着血——刚刚正是那把长剑一把斩下了顾意扭曲的手臂。 江厌祁迎风而立,向来吊儿郎当的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凌厉。 第62章 异端 「啊……」 顾意勐地痛唿出声,惨叫声响彻整个城堡。 刚刚江厌祁那一剑,干脆又利落地削掉了他的右臂。 江厌祁的动作是那样的快,以至于他甚至一开始没能感觉到疼痛。 但转眼间就是蔓延五脏六腑的钻心的痛楚,他惨叫着看向江厌祁,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你这是要来管我的闲事吗?!」 他们都是「它」造出来的npc,具有相似的血脉,骨子里都刻着互相联通的基因。 这样的能力外显为见到对方的一瞬间就能将对方的姓名、过往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的印记摸清。 是以顾意和江厌祁之前虽然从没见过,却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 江厌祁勾起嘴角笑了笑:「是又如何。」 他的话里隐隐有几分狂傲。 闻言,顾意大笑了起来。 「你不应该干涉玩家的事情的。作为npc明目张胆地违反孕育你的『因』的意志,你难道就不怕被抹杀掉吗?」 是的。 他们再强大,也是被游戏孕育出来的客体。 他们本该是游戏的分身,本该代表着游戏的意志。 但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异端。 这个异端,就是江厌祁。 温祈妍触发了npc的死亡条件,本是必死无疑。 但就在顾意要杀掉温祈妍的瞬间,江厌祁终于在半途现出了身。 顾意说的很严重,江厌祁却显得毫不在意:「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 「……笑死我了。」顾意笑得癫狂,像疯子一样地道,「江厌祁,你竟然敢做背叛者,你要知道背叛者从来没有好下场,你就等着你的报应吧……」 而旁边的温祈妍只觉得头越来越晕。 她刚刚摔的那一跤划破了脚腕,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煳,要用手支撑着地面才能勉强让身子不瘫软下去。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江厌祁抬起脚朝着顾意走近,冷冷地说了一句:「闭嘴。」 然后,手起刀落,随着顾意的惨叫声,那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一双脚终于被砍了下来。 顾意疼得当场昏死过去。 而江厌祁一手拎起那一双断脚,朝着温祈妍走来。 温祈妍也费力地喘着气仰头看着江厌祁,他的衣角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奇异地能给人一种安心之感。 江厌祁膝盖弯曲蹲下,视线与温祈妍平视,尔后,朝她笑了笑,平静地道:「我又救了你一次。」 「……我知道。」 下一秒,温祈妍被他拦腰抱起。 她那么高的个子,却这样得轻,江厌祁恍恍惚惚感觉自己是在抱一个小小的孩子。 温祈妍揪住江厌祁的衣角,看着他淡漠的侧脸,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顾意说你会被游戏惩罚……是真的吗?你会怎么样?」 她不习惯关心别人,连说出这样几句话都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 第141页 她不喜欢别人欠自己,更不喜欢自己欠别人。 倘若顾意说的是真的…… 「……哈,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吓唬你呢。」江厌祁则显得很淡定。 「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温祈妍的神色有些复杂。 她不傻。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江厌祁对她,似乎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所谓「感兴趣」的范畴。 奶奶的警告声还在耳边。 ——「千万、千万不要喜欢上他!」 温祈妍垂下眼眸,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强行压下了自己心里纷杂的情绪。 江厌祁翻了个白眼,回答她:「拜託,刚刚要是我不出现,你就凉了。关注这个有必要吗?比起这个,你还是应该赶紧想想怎么通关比较好吧。」 江厌祁抱着温祈妍走到大门前时,大门已经自动打开。 金财傻眼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两人。 自从大门紧闭之后,他担心温祈妍就一直在疯狂地捶门。 江厌祁皱了皱眉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来抱人?」 「哦哦哦。」莫名被凶了的金财脾气却很好。他正要接过江厌祁手中的温祈妍时,温祈妍已经自动从江厌祁手里下来:「不用了,我就是头有点晕,也没受什么大伤。」 金财问:「你还走得了吗?」 温祈妍:「可……」 只是温祈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厌祁打断:「血都流了一地了,擦得我衣服上都是,还嘴硬说自己可以撑?不能走路就好好留在大厅,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陆意他们好了。难道你觉得他们带不飞你,非得这么逞强?」 说完,他把顾夫人的脚丢在地上:「已经帮你们解决了游戏的1/3了,接下来的就靠你们自己了。」 陆意笑着对他拱拱手道:「多谢。」 他脑子也不差。 温祈妍能想的明白的事情,他自然也马上想通了。 在这个故事里,变态的是顾意,更加变态的是顾忌。 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砍下母亲的双脚送给了自己的亲哥哥。 要拿回顾夫人的脚,就只能採取暴力手段了。 陆意本来还在发愁怎么才能不那么暴力地完成任务,这下正好,江厌祁把顾意的脚给砍了下来,也就省得他亲自拿电锯动手了。 江厌祁把顾夫人的□□给陆意之后就转身要走,见状,温祈妍愣了一下,因为这几天,他一直都像一个阴魂不散的影子一样跟在她身边,撵都撵不走,这次突然要离开—— 说实话,有些不习惯。 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呢。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陆意先她一步问了出来众人的疑惑:「你怎么突然要走了?」 于是温祈妍默默地把要说出去的话吞了下去。 「有点事情。」江厌祁笑着摆摆手,「有个游戏里的剧情需要我临时走一下,所以你们接下来的游戏我就不奉陪啦。祝你们成功逃生。」 说完这句话,江厌祁的身影就穿墙而过,来到了城堡外。 他背靠着墙站着,突然一阵勐烈的咳嗽。 随着咳嗽的动作,五脏六腑都钻心似地疼,好像有一百只虫子在啃咬。 他忍受不住地捂住胸口,下一秒,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从唇边吐了出来。 他知道这样的疼痛是为什么。 违反游戏意志的下场。 而在他的面前,有一团黑色飓风慢慢地燃起。 狂风之中,现出了一张淡漠的脸。 一位黑髮黑瞳的青年从狂风之中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厌祁,声音是不带一丝温度的漠然。 「给予你们永恆的生命以及不死的肉身,是想要你们的永远效忠——你何以竟敢违背造物主的意志。」 那是审判者「夕」。 比起一般的npc不同,他并不直接参与任何游戏的剧情,却又无处不在。 他的眼线遍布所有能被光照到的地方。 作为审判者,他具有最高审判权力,组织所有正常秩序,维护一切游戏所定义的「正义」。 「这次只是警告。下一次,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握着黑色权杖的十指紧扣,轻声说道。 他整个瘦削的身体隐蔽在巨大的黑色斗篷下,除了苍白的脸以外看不见任何其他部位,带着「审判者」独有的神秘气息。 江厌祁喘息未定,嘴角的鲜血染红了下半张脸。 而夕的神色冷淡,看向江厌祁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只狗一样。 江厌祁艰难地说:「我知道了……」 「蠢货。」夕吐出两个字。 「这句话……不作为审判者而言,而只是作为……朋友,而言吧。」江厌祁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 闻言,夕反而笑了:「我可没有这样蠢的朋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祁。你难道忘记了?我这样一个向来不爱与人交往的人之所以愿意和你做朋友,就是因为我们相似的性格?」 「但是你现在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厌祁擦去嘴角的鲜血,笑笑道:「可能是因为偶然间见到了人类的喜怒哀乐,竟然觉得有点羡慕了。」 「但你不属于那些热闹,从你有意识的第一刻起,你不就应该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吗。」夕说,「还是说,永恆又平静的生命太久,让你竟然想要生出一丝波澜。祁,你喜欢上那个人类了?」 第142页 江厌祁摇头说:「不……不是喜欢,仅仅是有些好奇……」 「按照人类的说法,好奇是爱情的开始。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夕看向江厌祁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怜悯,「适时停止吧,祁,不然等待着你的会是来自审判者的审判。你知道的,审判者的审判是不带有任何感情的,纵然是我也没有能力对你心软。一旦被游戏抹杀,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会消失。」 「……呵呵。」江厌祁勾动嘴角,「我知道,夕,还是谢谢你。你也不能在这些世界里停留太久,回到虚无之中吧。」 夕看着江厌祁,嘆息着摇摇头。 他作为游戏的审判者,从虚无中生,虚无中孕育出他的意识。 他常年居于虚无之中,是任何游戏的旁观者,也就养成了比冰还冷漠的性格。 曾经的江厌祁,和他是一样的。 他外冷内冷,江厌祁外热内冷。 但是现在,夕隐隐地感觉到,对于江厌祁来说,有一部分的坚冰,开始融化了。 第63章 画皮 与此同时,逼仄阴森的三楼。 陆意和闻执上到三楼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 温祈妍脚受了伤就留在了大厅,金财顺带也留下来照看她。 所以—— 整场游戏约等于又只剩下陆意和闻执两个人了。 以前还没觉得,自从黄毛打电话跟他说了他在网上的人气很高之后,陆意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非常不谦虚地发现自己确实一直在带飞。 外话不谈,注意力先转移到游戏本身来。 陆意看着挂在走廊上的那些画沉吟了一会说:「昨天刚到这座城堡看到这些画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劲,现在果然不对劲。」 不对劲的不是画的内容本身。而是画给人的感觉。 等等—— 陆意揉了揉眼睛,有些惊讶地说:「怎么会这样?」 昨天来到三楼的时候,挂在走廊上的画绘制的还是一些世界有名的内容,比如《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格尔尼卡》什么的。 但是现在,画中人却全部变成了陆意的样子。 于是—— 「戴珍珠耳环的陆意」,了解一下? ……简直离谱。 陆意看到画的一瞬间,脸就黑了一下。 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游戏在恶意整他,不然为什么不代入闻执的脸??就光搞他?? 显然,「戴珍珠耳环的陆意」是真的很搞笑。 因为,就连闻执,在看到画面内容变化的一瞬间,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陆意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好笑吗?」 「……嗯,说实话,是有一点……」 陆意揉了揉太阳穴:「我怀疑之前是我在游戏里太出风头了,导致每个npc都这么针对我。赶紧结束顾忌这个npc吧,我不想再看见戴着珍珠耳环的自己了。」 闻执凑近画仔细地看了一会,说:「这画是人皮啊。」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意之前只是感觉这些画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但还不敢确认这个猜测。 如今连闻执都这么说了,那便肯定是真的了。 他说:「那这人皮就是顾夫人的了——只要把这些画取下来还给顾夫人就行了吧。」 「等等,别——」 闻执正要阻止他,陆意的手已经碰到了画。 哦,该死,这糟糕的触感。 一想到这其实是人皮,触感更加糟糕了。 比糟糕更加糟糕的是,陆意朝着画伸出手的时候,画中的他竟然也向他伸出了手。 两只手就这么握住了。 天旋地转,头晕脑胀。 陆意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闻执已经不见了。 他焦急地抬起头四处寻找,竟然在画中看见了闻执。 「阿执,你怎么到画里去了?」 闻执摇头说:「到画里去的人是你。」 「刚刚你触碰到画中人的一剎那,就被画里的那个人拉进去了。你现在在画里,我隔着画看着你。」 ……所以,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个画框,在画框里的其实是他自己?小丑竟是他自己? 现在的情况并没有给陆意留多少时间思考,因为那画中的另一个「他」已经朝着他慢慢地走近。 陆意立刻从身后拿出他藏了很久的宝贝电锯,警惕地盯着对方。 只是,陆意没想到的是,那画中的另一个「他」,竟然也拿出了一把电锯! 陆意本来想本着「和平可贵」的精神,但他没想到先动手的是对方。 那没办法了,最近这么开始打起架来。 说实话,和npc打架这件事,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陆意打着打着才发现这一点。 他本来全心全意地投入十分在对付眼前的这个「他」上,但是当他不小心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之后,发现对方并没有能够趁着他这个破绽打败他。 这时,一直默默观战的闻执突然说:「画中的人变成了现实里真正存在的玩家,像不像在照镜子?」 「是有点。」陆意同意了他这个观点。 「那么,你不需要拼尽全力。你只要轻轻一剑。」很快闻执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改口道:「哦,不,轻轻一锯。」 第143页 轻轻一锯? 按照闻执的话,他不再专注于打败「他」这件事本身,而是尽量把注意力放在他与「他」二人力量的对比上。 然后他诧异地发现,当自己的力量变强的时候,「他」的力量也在变强。 正如闻执所说的「照镜子」一样,「他」的力量在随着他的力量变换。 假如他能够卖一个破绽,「他」也会出现一个破绽。 陆意停下自己的动作。 就在「他」的动作也缓缓停止的时候,陆意突然把自己手里的电锯往面前一丢,然后自己一个后空翻,迅速躲过对面照镜子一般也飞来的电锯。飞到「他」那里去的电锯像一把飞刀一样干脆利落地剁下了「他」的头,而往陆意这个方向飞来的电锯直接刺破了—— 「咔嚓」一声,像是空气中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样,碎了。 闻执的声音响起:「阿意,抓住我的手。」 好。 像是溺水的人看到头顶投下的阳光一样,陆意不顾一切地抓住闻执的手,然后奋力一跃。 下一秒,借着闻执的拉力,他整个人终于从画框之中跃出,却因为惯性太大勐地扑倒在地板上,顺便把闻执也一把按倒了。 陆意的鼻子勐地磕到闻执的下巴,痛得陆意眼前一花,生理性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了出来。 痛痛痛痛痛痛!!! 只有被狠狠撞过鼻子的人才能明白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疼痛!! 闻执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鼻子:「痛吗?」 「不痛不痛。」陆意还是不想被闻执看见他哭的样子。虽然此哭非彼哭,但也够丢脸的了。 别人流泪是为情所困,他撞了一下就疼哭了??这说出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那你打算在我身上趴到什么时候?」闻执幽幽道。 「……」额,他都忘了自己还这样狼狈不堪地趴在闻执身上了。 衣衫不整,确实有伤风化。 陆意起来的时候,还是没瞒过闻执,被他看见了自己发红的眼角。 闻执把他的身子强行扳回来,开玩笑一般地道:「这都哭了,还说不疼?我给你吹吹?」 「你吹啊。」虽然知道闻执只是在开玩笑,但陆意还是应了。 他就是想为难闻执,等会闻执一吹他就嘤嘤嘤哭得很大声,说自己还是痛。 然后…… 他就感觉闻执俯下身,慢慢地凑近他。 风中飘来他身上好闻的皂香。 不是一般男士香水的味道,是非常自然,非常清淡的感觉。 陆意的脸不易觉察地红了。 然后,闻大佬在他的额头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说道:「别贫了。」 陆意感觉自己的脸白红了。 闻执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怎么闭眼了?你以为会发生什么?」 陆意:( ̄e(# ̄)~。过分,被/调/戏了。 陆意从画中出来以后,再看那些画,终于又恢復了原样,变回了那些普普通通的画。 他伸手正要把那些画取下来,旁边,顾忌已悄无声息地出现。 对于这种变态到用人皮做画纸的npc,陆意非常恶劣地表达了他的态度:「艺术家,你站在这里用这么哀怨的眼神看我也没用,这些画我是一定要拿走的。」 顾忌嘴角一抽:「谁说我要阻止你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些人皮画像上,眼里竟流露出几丝怜爱来:「事到如今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出手的原因是想要得到最完美的画纸——在我看来没有比她的皮肤更美的画板。但杀死我母亲这件事非我一人之力。你们可以拿走装在顾意腿上的脚,也可以拿走我作画用的这些人皮纸,但是,你们找不到她的眼珠。」 陆意说:「眼珠在哪里?」 顾忌耸耸肩:「总之不在我这里,我又何必告诉你?找不到所有被肢解的部分,你们就得永远留在这里与我们作伴了。」 他充满恶意地挑了挑眉,一脸幸灾乐祸。 陆意盯着他几秒,道:「你真的比你的哥哥还要变态。」 「你哥哥至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杀死自己的母亲。你倒好,直接替他剁下了母亲的脚送给他。他名字叫顾意却并非故意,你却硬生生给他逼成了有意。」 顾忌微微一笑道:「都是从中获得好处的人,自然都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覆巢之下无完卵,没有人会是干净的。」 嘿,小子还挺哲理。 陆意想了想,又换了个问题:「触发你的死亡条件是什么?」 他已经从顾忌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换句话说,顾忌这个npc已经没什么大用了。 问顾忌设置的死亡条件纯属是满足他个人的好奇心。 聊到这里顾忌的脸色才难看起来。 「原本来说,触发我的正常死亡条件是——我会挑选一位玩家问,『我想画画了,但是我没有纸了,可以给我一张纸吗?』…… 原本来说—— 顾忌问完这句话以后,玩家会回答「有」——这就是陆意之前发现的,为什么每个玩家房间的桌子上都放了一些白纸。 玩家大概率会误以为这些白纸就是顾忌所要的纸。 但实际上不是。 顾忌想要的,是玩家的皮。 一旦玩家回答了「有」,打开门,让顾忌进入到房间里拿他想要的「纸」,顾忌就会直接剥下玩家的人皮。 第144页 这才是他想要的纸。 但为什么说现在只是「原本来说」了呢? 因为陆意,也因为江厌祁——他们一人一npc,一个直奔三楼直捣npc老巢,一个出手扰乱正常游戏秩序,快把整个游戏折腾了个底朝天。 游戏进度直接快进了百分之三百,完美避开所有杀人的坑,从来不走寻常玩家的解密路线。 顾忌想起这件事来就恼火。 他一个原本只要看中就能百分之百剥了玩家皮、连续三年位列npc残害玩家率排行榜前十的优秀员工,就这么被陆意害得位次雪崩式跌落。 于是他更不想和陆意多说话了。 从顾忌的嘴巴里撬不出什么话,陆意也不再理他,继续一幅一幅地往下拿那些画。 对他来说,拿回顾夫人的皮才是正经事。 画的内容现在都很正常,只是在一幅画的右下角,陆意突然发现了两个数字:16,8。 这是什么东西? 他瞥了一眼顾忌:「这是你署的什么名吗?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比如这是你初恋的年龄和恋爱年数?」 顾忌:「……」诽谤? 他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理所当然,陆意从顾忌嘴里并没有得到答案。 他只能先把这个疑问放在一边,拿着脚和人皮,先回到了二楼金财的房间找到了顾夫人。 顾夫人仍是那一团模煳的剥了皮的红色,接上脚,披上人皮,她终于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只是空荡荡的眼眶里还缺少一对眼珠。 离整场游戏通关,就差这一对眼珠了。 陆意看着她问:「你知道你自己的眼珠在哪里吗?」 顾夫人:「我并不知道我的眼珠在哪里。我被杀这件事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我猝不及防被杀死,甚至没能看清杀自己的人是谁。」 闻执:「你在这间房里被杀,当时这间房还不是卧室,是化妆间。化妆间这种储存了大量珍贵物品的地方,为了防止佣人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应该会装摄像头吧?」 陆意默默地流泪了。 作为一个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他都没见过一个这么大的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间,也压根没想到还有佣人、摄像头这种东西的存在。 果然只有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闻大佬对这些驾轻就熟。 顾夫人回答说:「有摄像头。但是录像资料已经找不到了……如果你们能找到,自然是好的。我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闻执思考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顾夫人,麻烦您可以转一圈吗?」 转一圈? 顾夫人不明所以,还是按着闻执的话转了一圈。 闻执的视线一直落在顾夫人的身上,然后说:「您把手伸开来。」 于是,陆意看见了顾夫人的左手和右手上分别写了两串数字:16和8。 闻执说:「刚才那幅画的右下角写了这几个数字,我就在想,顾夫人把这些画穿回自己身上,那些数字会不会也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顾夫人穿上画之后,那些画中原本的内容都消失了,但这两个数字没有,应该是游戏给我们的提示。」 是的,顾夫人左手掌心写着16,右手掌心写着8。原本出现在画像右下角的数字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陆意:「16,8。168?什么东西会和168扯上关系?」 闻执摇摇头说:「不,不会是168。不然这三个数字也不大,没必要分开在两个部位写,所以只能是16和8这两个数字要分开考虑。你看这些地上铺设的地砖。」 陆意低头朝脚下看去。 房间里铺设的所有地砖都是白色的,只有正中间的一块地砖是浅黄色。 「假如以这块地砖为坐标原点,16是x轴对应的数值,8是y轴对应的数值。那么,就是(16,8)。」 闻执沿着地砖慢慢地走了一圈,然后在某处地方停下,用脚踩了踩,感觉到脚下的空心:「应该就是这一块。挖吧。」 陆意会意,立即掏出了他的宝贝电锯。 第64章 u盘 一阵火花四溅以后,地砖被成功挪开,下面果真有东西。 是他们找了很久的录像资料——一个u盘。 陆意把u盘插进房间里配备的电脑里,调出了顾夫人被杀那天的记录。 那天,顾夫人正坐在化妆间里,门突然被推开,顾忌走了进来,放了一杯温水在桌上:「母亲,您喝水。」 表面上,这是一位儿子为母亲倒的再正常不过的一杯水,但是,在顾夫人没有看到的背后,顾忌偷偷地打开随身携带的一瓶安眠药,倒了正常剂量的三倍药丸进去。 可怜的顾夫人对这些一无所知。 所以,那天喝了这杯水的顾夫人,再也没能够醒来。 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门再一次被打开,走进来了第三个人。 是城堡的男主人。 他手中拿着一把菜刀,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就在这时,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响起,监控画面突然黑屏了。 视觉的遮盖带来的是听觉的放大,只听得见声音的情况下激发了人更大的想像力。 「当!」 「当!!」 「当!!!」 是什么东西被用力剁碎的声音,就好像一个厨师在奋力剁着案板上的肉。 第145页 可以想像,是顾忌在剁下顾夫人的脚。 撕拉——」是什么东西被撕开的声音。 这是顾夫人的皮被活生生剥下的声音。 最后的最后,是城堡的男主人,向着顾夫人死不瞑目的双眼伸出手去,狠狠地一抠。 人的眼珠是一个球型。 他毫不费力地就抠下了两颗染血的球,脸上露出了兴奋又癫狂的神情。 录像视频在这一段直接黑屏掉了,估计是游戏难得良心发现,怕画面太血腥对玩家心理造成不适。 陆意嘆了一口气:「这一家人简直畜生不如。」 事到如今,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最后缺少的那一副眼珠,在老爷的手里。 顾夫人说:「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与一般亚洲人不同。我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所以眼珠是蓝色的。我想老爷就是偏爱这种蓝色,才会将我的眼珠取下。他是一个珠宝收藏家,这样的事情他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 眼珠在哪里已经知道了,但把眼珠拿回来的方法还未知。 游戏里一共有这么多npc,已经有很多npc的杀人条件已经被触发。 夏泽的杀人条件是唿唤并让玩家应答名字,顾意的杀人条件是触摸玩家的脚,顾忌的杀人条件是凝视他所作的画超过一定时间。 那么,老爷的呢? 老爷的杀人条件还未知,不能轻举妄动。 游戏进度已经达到了2/3,npc解决进度已经达到了3/4,夜幕降临的时候,夏泽还是非常贴心地送来了助眠的牛奶。 从这点来说他还是一个尽心尽责的好管家。 陆意问夏泽:「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你给我们送牛奶的最后一夜呢?」 夏泽僵硬地笑了:「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明天,我们应该就能离开城堡了。」 夏泽说:「陆先生自己也说了只是『应该』,运气不好的话,可就得永远留下来了哦。」 当然,陆意一点也没有把夏泽的阴阳怪气放在眼里。 只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也睡不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他隐隐听见了房间外面有什么东西在走动。 除了走动的声音,还有什么声音,似乎在哼着歌。 「你的眼睛~亮晶晶~像星星~一眼就坠入陷阱~」 啊这……明明应该是非常欢快的曲调,在这个时候被听见,却无端生出几分毛骨悚然来。 陆意本来想假装自己听不见被子一蒙继续睡,但是这次,他却清晰地听见,那串脚步声朝他的房间靠近,然后,敲响了他的门。 「咚……咚……咚……」 陆意本来想假装自己睡着了,但门外那东西仿佛知道他没有睡一样,非常耐心地反覆敲着,大有一种陆意不开门他能把这门敲烂的意思。 陆意深吸了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了自己的电锯,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后。 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陆意再踮脚把眼睛凑近猫眼一看,也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当然,这不是陆意放松下来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出去看看。 这并不是因为他自信。 而是因为,要是外面那东西真的盯上了他,他再躲也没用,还不如自己主动把门痛痛快快地打开迎接npc呢。 外面那个声音不再唱小甜歌,而是紧追不放地问:「你睡了吗?」 「为什么不开门?你睡了吗?」 「你——睡了吗?」 「你睡了吗……」 一声一声,听得人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陆意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迟疑了一下,就在他缓缓往下按门把手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一道声音:「别问了,烦不烦?就算真的睡了也要被你吵醒了。」 陆意听出这是闻执的声音。 额,闻执怎么出来了? 那东西不是站在他的门外嘛……又不是闻执的门外…… 就在陆意发愣的时候,外面的门把手已经被放上了一只手,闻执把往下转的门把手又扳回来,对门里的陆意道:「半夜没事开什么门,好好睡觉。」 「可你……」 门外,闻执双手抱胸,对着那东西挑了挑眉:「喂,有什么事别找他,来找我。我随时奉陪。」 「话说回来,老爷,可很少在城堡亲自见到您啊。是什么风把您亲自吹来了?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闻执说着,一把粗暴地抓住老爷的胳膊,大步流星地拉着他要往自己的房间走。 老爷:? 现在的玩家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竟然敢直接拉着他走? 陆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听到闻执把老爷拉走,赶紧要开门。 闻执在门上一推把刚开了一条缝的门又强行按了回去:「乖乖待着,这里没你什么事。」 「……可是,老爷明明盯上的人原来是我……」 「他盯上了你,我盯上了他不行?」说话的当儿,闻执已经把老爷一把扯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陆意拗不过闻执,只能说:「那你在那边别沉默,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老爷进了闻执的房间,刚要在床上坐下来。 闻执已经道:「别坐。我有洁癖,我的床除了我谁也不能碰。」 第146页 腿弯到一半的老爷:「……」 隔着对戒听到这句话的陆意:「……」 他想这话不恰当,自己分明就碰过呢!还躺在上面睡过呢! 老爷嘆气般地笑了笑:「算了。不坐就不坐,本来这次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找你喝杯茶的而已。」 他从桌上拿了两个茶杯,手指轻轻一动,杯子里已经凭空斟满了一杯茶。 「喝茶归喝茶,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问。」 闻执没动他推过来的那杯茶:「你问。」 我真诚地邀请四位客人来我的城堡坐客,四位客人何必要把我这平静的家里搅得天翻地覆? 我大儿子失去了心爱的脚,二儿子失去了心爱的画,管家夏泽也被吓得失魂落魄业务能力越来越差。 我能问一问是为什么吗——或者问得再明白一些,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 闻执弯唇:「什么女人?我不明白。」 老爷:「客人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哦?一个浑身上下都被剥掉了皮,没有眼珠也没有脚的女人吗?——那还真不好意思,没见过。」 老爷笑了。 他指了指面前的茶说:「你面前这杯茶,诚实的人喝了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说谎的人喝了就会立刻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客人敢不敢喝呢?」 他等着看闻执惊慌失措的样子。 闻执却说:「有什么不敢?」 说完,他就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老爷:……你他妈怎么敢的啊。 可怜的老爷当然不知道,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闻执已经通过对戒问了陆意:「阿意,动用你的能力看一看,这杯茶有没有什么问题?」 陆意定睛一看说:「没有。他诓你呢。」 老爷:「……」 「太可惜了,」老爷嘆了口气,「你怎么这样油盐不进的。本来还想着,看在你也是个聪明人的份上,和你做个交易呢。」 闻执:「你拿什么和我交换?」 「看你。我可以送你安然无恙地出游戏,也可以让你平平安安地留下来。不过我个人的私心更偏向第二种,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为什么希望我留下来?」 「游戏已经进行到这里了——在你们进行游戏的每一秒,我都在暗处观察你们的反应。——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玩家。这个理由,够了吗?」 闻执向后,背靠在椅子上,好笑地嘆气道:「不够。」 「我不愿意和你这种疯子待在一起。连自己夫人的眼珠子都能硬生生挖出来作为自己的私有宝贝,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干不出的?」 老爷并没有生气:「这没办法。她的眼睛是那么的美丽,我这么喜欢。可是眼珠子镶嵌在人的眼眶里面,总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黯淡的。我只是想办法囚禁起我爱的东西。你难道就不想吗?」 「对于我爱的东西,」闻执静静地道,「我不会想要囚禁他才能拥有他。驯服他,也可以拥有。」 老爷闻言愣了几秒,随即大笑。 「你说的不错,可惜我没有那个耐心。另外,我输了。你没能触发我的死亡条件——我杀不了你了。」他说,「夫人的眼珠子,我放在我的珠宝陈列室里了。不过,得需要你自己找到它。」 「因为,我自己也找不到那枚眼珠了。」 脚下的风景突然变换,闻执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陈列室,眼前琳琅满目、漫天遍野的珠宝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眼。 「三年前,我杀死了夫人,把夫人的蓝色眼珠抠下,取了那里最明亮显眼的蓝色,重金打造成了一枚戒指。可惜这枚戒指实在是太小了,放在我的珠宝山里面根本就不显眼,我自己也找不到了。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找到那枚戒指,你就可以把它拿走还给夫人。如果你找不出来……」 他阴森森地一笑:「你的眼珠,将会成为我最美丽的收藏品。」 第65章 眼珠 随着老爷的话说完,闻执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沙漏。 里面的沙子像闪烁的银河一般倾泻而下,十分钟在慢慢地倒数。 闻执这个有钱惯了的人倒还好,但当闻执闭上眼睛的时候,陆意这种平凡孩子通过对戒的力量看清眼前堆积如山的珠宝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珠宝也太……太多了吧……。 陆意咂吧了一下嘴,试图把摇摇欲坠的口水吞下去。 他感觉贫穷的自己受到了冒犯。 一座、两座、三座、……八座,光是高达半米的珠宝山就有八座,更别说还有一堆一堆很小的珠宝堆。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堆的珠宝比陆意这辈子秃过的头髮还多。 ——陆意悲伤地嗅到了铜臭的味道。 当然,更悲伤的是,怎样才能在短短十分钟内,找到这该死的小小一枚戒指。 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大海捞针。 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陆意都替闻执着急。 闻执闭着眼睛的时候,陆意能看见这里的景象。 他瞪着眼睛帮闻执找了足足五分钟之后,觉得那琳琅满目又五彩斑斓的珠宝颜色快要把他刺瞎了。 然后他就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看得见闻执这里的景象,那说明…… 第147页 他找了五分钟的戒指,而闻执闭了五分钟的眼睛!!! 陆意质问:「阿执,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闻执:「我急啊。」 ……你急个鬼。 然后,他听见闻执含笑地问他:「你找完了?」 「找完了……不是,不是。不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在十分钟之内找到这么小的一枚戒指啊,而且现在只有五分钟了。」陆意看着那已经流了一半的沙漏,心急如焚。 闻执说:「或者,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他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说:「如果真的有那一枚戒指存在,顾夫人死在三年前,她的眼珠被挖出来怎么说也应该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如果戒指三年前就已经找不到了,根本不可能像当初一样耀眼。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钻石蒙尘。」 闻执说到一半,陆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爷之前极尽夸张之能描述那枚戒指有多么闪亮,就是想让玩家陷入思维惯性,在一堆闪瞎人眼的珠宝里找。 当然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是钻石蒙尘的话……那当然另说了。 闻执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说了四个地方:「桌子底下、沙髮夹缝、床底下、衣服口袋。找吧,总能找到的。」 他睁开眼,陆意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不见。 闻执俯下身,搜过了桌子底下,没有;搜过了床底下,除了找出了一只蜘蛛以外也没有收穫。 直到在沙发的夹缝里,他用镊子夹起了一枚很小很小很小的戒指。 戒指镶嵌的那个蓝色的宝石,就是他们找了许久的顾夫人的眼珠。 此时,面前的沙漏距离走完,还剩下一秒钟。 卡点之王从此诞生。 闻执把那枚戒指拿出来给众人看的时候,另外三人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金财评价道:「这么小的戒指,能找到只能说是运气太好了。」 闻执摇摇头:「过死亡游戏,当然是凭能力,怎么敢用运气去赌?」 一直靠运气赌的金财:「……」有被伤害到。 那蓝色的眼珠终于镶嵌回了顾夫人的眼眶里。 重新装回脚,安上眼睛,长出人皮以后,顾夫人从狰狞的鬼物重新变回了美丽娴静的妇人。 「多谢你们。你们在原地静静等待一会儿,十分钟以后,我将会把你们传送回现实世界。」她向他们道谢,「而我,也要向那些杀了我的人去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的丈夫与儿子亲自杀死。 众人对这疯狂的一家都不愿意多做评价。 金财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闻先生的解题过程我是听过了,但我还是不太清楚,为什么老爷说闻先生没有触发他的死亡条件?从头到尾我看老爷的表现都很正常,他有给玩家设套么?」 温祈妍说:「有。那杯茶。」 她听懂了这个还没有明说出来的死亡条件,向金财解释道:「触发老爷的死亡条件就是,没说谎的人喝了那杯茶,说了谎的人不喝那杯茶。」 「?等等等等……」金财被这个逻辑绕晕了,「什么鬼,什么说谎喝茶的?宋先生不是说了谎也喝了茶吗?」 温祈研:「老爷的那个死亡条件某种程度上测的是人的心理素质。如果按照老爷的说法,没说谎的人才敢喝茶,说了谎的人会不敢喝茶,闻执如果信了他的话就会不喝茶——这样反而中了他的圈套了。其实,说了谎的人才应该喝下那杯茶。」 「……」金财完全听不懂了,他放弃了,反正只要游戏通关就好了。 这时,游戏电子音响起来了。 「游戏结束。恭喜各位玩家通关游戏『被肢解的夫人』。」 顾夫人说到做到,真的把他们传送回了现实世界。 金财说:「我和温小姐这一局几乎就是躺的,肯定没有奖励。」他很难过地嘆了口气。仿佛验证了金财的猜想一样,游戏的声音接着响起:「金财,温祈研,评分b级,暂无奖励,请多多努力~」 金财:「呵,我就说……我他妈就说……」 陆意这局的奖励是ss级,奖励条件是强行让鬼实体化的能力,持续时间为一整局游戏。 其实这个能力是十分必要的。 陆意虽然拥有电锯,但他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在惊悚游戏里无敌。 毕竟鬼终究是鬼,人终究是人。 虽然游戏为了平衡难度有时候会让鬼实体化,但如果幸运e遇上了不是实体化的鬼,看不见摸不着,根本就无法攻击。 闻执这局的奖励则是sss级,在每一局游戏中有一次重生的机会。 持续时间为每一局游戏。 众人羡慕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说实话,像闻执这种本来就很强的人根本不是非要装备这些保命道具,但是因为他的能力优越让自己装备的道具越来越强,结果他和普通人的差距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想想就觉得心酸。 游戏也应该出一个贫富差距调节系统,比如让强大的人适当上交点做税,给垃圾的人来一点福利系统……当然,这些只是幻想。 这终究只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陆意出了游戏的时候,人还在高云云的婚礼现场。 他手里捧着高云云失手抛给他的那束捧花,一时陷入了沉默:「……」 第148页 他的身边,一堆伴娘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束捧花都没能抢到,不知道怎么的就好死不死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真的离谱。 高云云也愣了。 然后她猥琐地笑了笑:「意哥哥,这是不是说明你要遇到你的真命天子了?」 虽然高云云可能只是无心之说,但陆意还是心道,他跟闻执就这么明显? 明明进游戏的前一晚才确定下来的事情…… 陆意看了看围在他周围的伴娘,沉默一会,说:「你们别瞪了,要不我把捧花重新抛一次……」 高云云制止了他:「重抛什么呀,那捧花就是你的了,这个好运气就是你的了。」 于是当晚陆意就带着一束新娘的捧花回了家。 陆母盯着那束捧花左看右看,觉得这是自家儿子快要把心上人带回家来的趋势,喜上眉梢,眉飞色舞。 陆意没好意思说的是他已经把那个人带回来了。 他只不过半天没看手机,打开微信就是99+,百分之九十九还都是黄毛髮来的消息。 陆意打开对话框,看见黄毛一个人在那自嗨了半天,嘴角抽了抽。 「陆意,快,上微博呀!自从我给你建了一个微博以后,一夜之间涨了十万粉,陆太太们在评论区里嗷嗷叫就等着你来呢!」 「你挑几个头像好看的回覆一下就可以了!维护一下你亲民的形象呀!」 「……」陆意想他还要亲民?他银行卡的余额都快亲到贫民去了。 闻执亲自回復那才叫亲民,他这叫阶层跨越。 不过,陆意还是随手点开了几个私信看了看。 游戏的机制让玩家一旦在现实生活里涉及到社交帐号时,发布的与游戏有关的内容只会被玩家看到。 所以,陆意的这十万粉丝里面,有五万是被游戏折磨得哭天喊地的玩家希望抱大佬大腿,另外五万则是24k纯颜粉(只能看到与游戏无关的照片但被颜值吸粉的人)。 十条私信里,四条是夸他好看的,两条是夸他会玩游戏的,三条是问他要微信号的,一条是问他某某游戏怎么通关的。 ……这就是男明星的烦恼? 陆意随手回了几个。 真不是他耍大牌,他根本回復不过来。 不过他非常好心地把问他游戏怎么过的都回復了一遍。 关掉黄毛的对话框时,陆意又看见了那个之前加他的神秘人。 空空如也的对话框,那个神秘人还在等待着他的答覆。 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是忘了还是怎么着,后面就一直没有来找过陆意。 神秘人的微信名是joy。 头像是黑的,个签是空的,甚至陆意点开神秘人的朋友圈都只看到了一条横线。 陆意嘴角一抽,这是把他删了吧? 毕竟距离陆意上次说要考虑考虑,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 鸽王陆意:咕咕,下次一定不鸽。 陆意想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被删了,就随便打了一个「好」字过去。 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红色的感嘆号。 只是,当陆意看见发送成功的提示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 那个人竟然没有删他?? 而且还他妈秒回了。 ——陆意刚想撤回那个「好」字, joy已经回了他一句:「你终于考虑好了。」 陆意:「……」其实我还没…… 下一秒,「支付宝到帐——伍拾——万。」 ?????? 陆意勐地从床上翻了起来。 他有点庆幸自己幸好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然他妈听到了能立刻冲进来问他是不是/卖/身//去了才突然到帐这么多钱。 陆意看着自己的支付宝余额,愣了很久很久。 joy的消息又进来了:「我已经给你转帐了,我兑现了我的诺言,现在该是你兑现你的诺言的时候了。」 「等等,但我还没有……」 谁答应你了???谁他妈答应你了啊??? 陆意刚想把这伍拾万转回joy的帐户,眼前已经一黑。 昏过去的最后一点意识,他想:妈的,把自己坑惨了,连进什么游戏都不知道,还连带着把闻执给坑了一把…… # 旅馆里的一千种死法 第66章 死因 「陆意,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更无辜的是闻执。 一分钟前,他还准备去上厕所。 结果裤子的扣子刚解开,他就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变了个彻底。 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宾馆以及一张洁白柔软的双人大床。 闻执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背对着这张床,手还维持着解扣子的姿势。 但是这样实在显得有点猥琐,他没办法只能又把扣子扣回去。 他转头想质问陆意,只是他刚看见陆意的瞬间,眉眼就开始疯狂抽搐。 陆意:?你有事吗? 闻执把桌上的镜子推过来,表情一言难尽:「……你自己照照镜子。」 然后陆意就受到了惊吓。 妈妈妈妈妈呀,他怎么变成女的了?!!! 为了搞清楚他只是打扮变成了女人还是真的变成了女人,陆意立即敞开扣子往下看了一眼,才舒了一口气。 第149页 还好还好,胸还是平的,而且最重要的那个东西也还在…… 闻执见陆意衣衫/不/整的样子,眉眼抽搐得更厉害了:「你把衣服穿上!!」 陆意:「我也想,但……这是女人的连衣裙我不会扣扣子啊……」 刚刚解的时候确实解得很快,现在却怎么也扣不上了。 他试图暴力把衣服穿上,裙子上的绳子却扭得越来越厉害。 「……」陆意泪眼汪汪地看着闻执,「你来帮我一把。」 闻执嘆了一口气,走过来说:「你背过身去。」 默了一会,他又嘆口气说:「阿意,你能不能吸个气?拉链拉不上。」 拉链卡在腰那里无论如何也上不去了。 陆意:「……操,我一个男人穿女人的s码拉链拉得上才有鬼好吗?!」 两人折腾了半天,陆意一直在拼命收腹,好不容易把连衣裙给重新穿上去了,他甚至连唿吸都有些困难。 然后陆意就怒了:「不是,进游戏就进游戏,为什么要我穿女装??」 为什么要搞他???为什么要搞他??? 闻执冷冷地瞥他一眼:「比起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前脚刚出游戏,后脚就又进来了。」 「……」陆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啊,是我坑了你。哎不对,其实也不能说是我。」 他把joy的事情告诉了闻执。 闻执沉默了半晌:「这难道不就是你坑了我?」 「……」好像确实是这样子。 不过……陆意拍了拍闻执的肩,安慰他说:「想开点,完成了这个游戏,我们就有五十万拿,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半。二十五万哎,比我一年的工资还多了好不好!!!」 陆意这个样子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闻执呵呵笑了两声:「不用了,我不找你分钱,这样你就能拿到两年的工资了。」 陆意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这可是你说的你说的!到时候别跟我抢!!」 闻执在他的额前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笑说:「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 只是,在陆意没能看见的地方,闻执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一丝顾虑。 随随便便能拿出五十万,并且有能力能买到这种高级别奖励道具的人…… 他总觉得对方的身份不简单。 陆意还是很纠结自己到底为什么竟然女装了一次,而闻执走到床边,径直从桌子底下拖出了一个皮箱。 皮箱打开的时候,陆意差点被那耀眼的一堆堆粉色毛爷爷闪瞎了眼。 他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么多毛爷爷,如今却这么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陆意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闻执却直接无视了那一堆粉花花的钞票,手在钞票底下摸了摸,摸出了两本身份证和户口本来。 打开一看,身份证的名字那一栏分别写着闻小执和陆小意。 这也没什么。 只是打开户口本的时候,两人惊讶地发现游戏这次把他们两个的身份定义为夫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双双陷入了沉默。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陆意结结巴巴地道:「……难怪我这次会直接女装……」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捏妈的,凭什么就不是闻执女装?!凭什么就把他定义成女的了?? 气愤也没有用,游戏并不会因此就重开一局。 如果不去想女装这件事,把注意力集中到毛爷爷上,陆意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一点了。 「先别急着心情好,」闻执一边说着,又拿起地上的另一个包裹丢过来,陆意条件反射性地接住,非常天真地「啊」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摸了摸那包裹的形状,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人头。」不详的预感得到了灵验,闻执说,「我刚刚拆开来看了。」 「……」既然如此,陆意更不会手贱想着要拆开包裹看了。但联想到皮箱里这么多的钱,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我们不会是穿成了刚杀人抢劫完的夫妻吧?」 杀人抢劫完,然后慌慌张张地躲进了这个宾馆。 闻执:「现实应该比这个更差一点,我们大概率是抢了银行。」 闻执的话不像是开玩笑。 只见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无论是调到了哪个频道,都能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大脸贴在屏幕上,「闻小执」和「陆小意」正在被全国通缉。 原因:他俩丧心病狂,抢了银行。 陆意真是头疼,这真就直接从无期徒刑快进到了死刑呗? 二人没有在房间里找到更多的线索,正逢门被敲响,陆意打开门一看,是一位身材有些肥胖的妇人:「二位,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了,还不下来一起用餐吗?」 旅馆似乎是为了所有住宿的客人提供了统一的午餐。 这样也好,下去吃一顿午餐,可以和进入这场游戏的玩家打个照面。 陆意一走下楼梯就和几个人的视线对上,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于是纷纷知晓了彼此的玩家身份。 毕竟只有玩家才会这么打量着对方。 旅馆提供的伙食很像初高中食堂普遍提供的快餐,但说实话,比学校食堂做得还要难吃一万倍,半生不熟的,甚至还有个玩家直接嚼出了一只大蜘蛛。 第150页 五分钟以后,这饭菜硬生生是逼到没有玩家再动筷子的了。 有一个玩家开口说:「既然大家都不吃了,那我们来说点正事,彼此认识一下。我叫方瓷,第五次游戏。」 这个方瓷说话不疾不徐,态度也游刃有余,陆意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猜想他应该也是之前游戏的主心骨人物。 挺好的。 作为一个一直带飞别人的大佬,其实陆意也非常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被别人带。 除了方瓷以外,还有两个女玩家, 分别叫欧阳曲和唐果。 大概是同为女生的关系,她们两个人一直紧紧地靠在一起,仿佛距离上的挨得近可以给她们带来安全感似的。 她们都是第四次进游戏。 方瓷见陆意和闻执是一齐下来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但在看到女装的陆意时,他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莫非是有什么癖好? 陆意拿起筷子没吃几口就皱眉道:「好难吃。」 他把筷子丢了,脸皱得和苦瓜一样。 闻执说:「多少吃一点,到时候饿了连通关的力气都没有。」 陆意摇头:「不吃不吃,真的快吐了。joy要是提前说这里的伙食这么难吃,还应该问他要点精神损失费。」 于是方瓷便有些鄙夷,心道这个穿女装的变态男人在游戏里还作天作地,肯定活不长。 何况这可是在游戏里,爱作就作好了,谁会顺着他哄他啊。 方瓷没想到的是,那人旁边的金髮青年闻言道:「既然觉得难吃的话就别吃了。」 然后他朝着前台的方向喊了一句:「老闆娘。」 方瓷、欧阳曲和唐果三人已经看呆了。 没有人会觉得这饭好吃,但是为了增大在游戏里的存活机率,这饭再难吃他们也得默默忍受。 这两个青年就这么……? 「给我们加点好的菜,至少也应该来个荤菜吧,人可不是素食动物。」闻执看着走过来的老闆娘说。 老闆娘的神情有些僵硬:「我们这里只有这些菜。」 「说谎可不是好行为,我们看见有个孩子还站在那里呢。是你的孩子么?真可爱。」陆意朝着不远处努了努嘴。 老闆娘顺着陆意的视线往那里看去,果然看见一个小孩子正靠着墙站在那里。 别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嘴角还挂着一道褐色的汤汁。 很明显是酱排骨的汁液。 老闆娘的谎言被戳穿,脸色更难看了,走过去对着小孩就是一阵呵斥:「我不是让你不要偷吃么?你怎么又偷吃了?!」 小孩哇地哭了起来。 陆意摇着头,嘆着气走向老闆娘,说:「小孩子不懂事,馋嘴吃了就吃了,别骂他了。还有没有肉?我就是想吃肉。」 然后老闆娘只觉得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竟然是厚厚一叠的粉色毛爷爷,那分量大得已经超出了她的想像。 「……可以。」 钱到位了就是好办事。 老闆娘对陆意勉强地一笑,然后走进厨房,从里面也端了一盘酱排骨出来。 陆意坐回玩家中间,笑着对所有人说:「怎么样,是不是要感谢一下我为大家改善了伙食?」 欧阳曲胆子最小,顾虑也最多:「这……这个能吃么?会不会是人肉啥的?」 看欧阳曲这个样子,游戏都快把玩家折磨成ptsd了。 方瓷用筷子戳了戳肉说:「我在现实里是医生,这些肉是动物的肉,没问题,可以吃。」 飢肠辘辘的玩家们这才再次动起筷子来。 酒足饭饱,方瓷开了口:「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大家,我发现在这局游戏里,我是有身份的。我的身份是一位外科医生,因为手术失误导致一位患者死亡,但是我不想坐牢所以逃到了这家旅馆。我有身份,你们是不是也都有?」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神还是只往沈重那里瞟。 毕竟只有陆意一个大男人穿着女装,实在是太显眼了,第一眼看还以为是变态呢。 陆意感觉到众人复杂的目光,立即摊开掌心,一脸严肃:「事先声明,我这么穿真的不是变态,我和闻执在游戏里是一对抢劫了银行然后亡命天涯的夫妻,我扮演的是妻子身份。」 得知穿女装的缘由之后,其他三位玩家看向陆意的眼神这才恢復正常。 方瓷笑了:「你也不用太有压力,既然是这个设定,应该只有我们玩家能看出来你是男子。在npc的认知里你应该直接被设定成了女人的形象,没有违和感了。」 陆意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些头疼地抱怨:「我就希望赶紧通关游戏早点出去,穿着这些衣服我真的浑身不自在。」 天知道他一个180的高个子被塞进女人的s码里有多难受。 下面一个发言的是欧阳曲:「我是一个常年被丈夫家暴的妻子。昨天晚上丈夫又醉醺醺地回来,一喝醉就开始打我。我忍受不了他的拳打脚踢,一气之下把他杀了,躲进了这间旅馆。」 最后是唐果:「我在游戏里是做那种行业的女人……三天前在出租屋里有警察临时检查,我因为害怕从家乡逃走,躲进了这里。」 欧阳曲好奇了:「啊,那种职业也不算太大的罪吧,你躲什么?」 第151页 唐果:「……说来话长,我接待那位客人有心脏病,当时他可能是因为太兴奋吧心脏承受不了,突然死在了我的床上。」 其他人:「……」 唐果耸耸肩:「你看,这种死法似乎也能牵扯到我的原因,我不得不逃。」 方瓷:「那么,大家的角色都是手上沾着鲜血的人了,小小一间旅馆竟然藏满了杀人犯。」 陆意说:「某种程度上这算是正常吧,毕竟这间旅馆的位置与世隔绝,唯一与外界连通的地方就是这个小小的村庄,村民们普遍文化水平也都不高。要逃命的话,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交换完了基础情报,各个玩家就分道扬镳了。 本来,方瓷、欧阳曲和唐果都是一人一间房,但欧阳曲和唐果这两位女玩家实在是太害怕,觉得有个人作伴的话死亡的概率会小一点,所以住在了一起。 方瓷还是一个人住,他根本无所谓。 毕竟鬼要杀人的话可不管有多少人。 陆意擦了擦嘴巴,对闻执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去集市逛逛?」 闻执:「怎么?想体会一下农家乐?」 「我是想,反正从旅店的老闆娘口中也打听不出什么线索,不如去问问这里的村民能够说出些什么来。你跟我一起去?」 第67章 集市 「你这种人应该没怎么逛过集市吧。」 临近黄昏的集市还是热闹非凡,许多村民守着摊位叫卖着,兜售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而且都是在现代都市已经很少看见的比如空竹之类的东西,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听见陆意的话,闻执心挑了挑眉:「什么叫我这种人?」 「你说呢,闻大总裁——」陆意觉得自己仇富的心理越来越严重了。 闻执心笑:「就算没有逛过,现在逛也是一样。」 如果其他几个玩家在这里,一定会被陆意和闻执两人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因为他俩竟然在惊悚世界里旁若无人地逛起了街。 陆意更是掏出了一堆粉红色的毛爷爷,财大气粗地说:「现实世界里的我虽然穷,但是在游戏世界里用命换来的这些钱不花白不花,谁还不是个有钱人了呢?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闻执说:「我喜欢你。」 陆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达咩,不要调戏……」 闻执双手抱胸:「你不是说喜欢什么都给我买吗?原来就是说说而已。」 「不是不是,我……」 「小孩,」下一秒,陆意的下颚突然被捏住,闻执非常近地凑近他,睫毛几乎要轻扫到他的脸颊,温热的鼻息全都喷洒在脸上,「这么点话都听不得,你不太行啊。」 「我……」陆意刚想说:「不是的,你听我狡辩。」 闻执已经放开了捏着他脸的手,「好了,不逗你了。集市也差不多逛了个七七八八了,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这里似乎什么都卖,却唯独没有看到卖肉的?」 陆意:「那个好像是被禁止的吧……在我们的世界里都被禁止,在这里的世界说不定也……」 闻执无语地看了一眼他:「我说的是真正的肉,吃的那种,懂?」 懂懂懂,是他猥琐了。 「就好像,菜市场光有卖菜的却没有卖肉的会很奇怪。」闻执说着,随意挑了一个卖菜的商贩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卖肉的?」 商贩说:「现在没有啦。你想要吃肉的话得大早上五六点就来排队,都这个点了你肯定买不着啦。」 ……哪家菜市场下午就已经卖光了所有的肉啊? 闻执觉得有些蹊跷,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呢?猪肉也不是多稀罕种类的肉,应该不难买啊。」 商贩看了他一眼说:「小伙子,你是外地刚来的吧?难怪你不知道。我们这里啊,没有别的,就是肉的需求量大——主要是因为旅馆肉的需求量大。别的村民对肉都是人的正常需求,只有那家旅馆,每天都要买许许多多的肉。我们这些贩子进进来的肉啊,每天都被他们一扫而空。所以村民们如果想要吃肉,就得起得足够早,抢在旅馆之前预定。」 「那你们只要留出足够旅馆预定的肉量就可以了啊,这样不是也不影响其他村民的正常需求么?」 商贩闻言摇头说:「蹊跷得很。我们之前也试图这么做过,但是旅馆他们那边的说法是肉越多越好。我们总觉得他们每天需求的肉量有点过了——那些肉的分量,就算是养了一头老虎也应该绰绰有余吧。」 「那你们知道旅馆要那么多肉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商贩想了想说:「老闆很早之前就死了,旅馆就只有老闆娘和她的儿子阿航。可是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对肉有这样大的需求量——或许是那条狗?」 「狗?」 「对。老闆死后,店里只有女人和孩子毕竟是不行的,老闆娘就养了一条狗。我还曾经见过的,这么大一只,毛茸茸的特别可爱,就关在地下酒窖里。」商贩说,「那狗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土狗罢了,也没什么金贵的,也不知道为啥老闆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平时都不让人接近。」 「事情真的很奇怪。」 回到旅馆以后,陆意仍有些疑惑。 「按理说旅店预定了这么多的肉,他们应该不缺肉才是。但是从中午吃饭那顿形容来看……他们对肉有些过分宝贝了。」 第152页 闻执点点头说:「是的。而且老闆娘的孩子只不过是偷吃了一块肉,老闆娘就大发雷霆。孩子竟然还会想偷吃排骨,说明这孩子平时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肉。」 「分明不缺肉,但是不仅不给居住在里面的旅客吃肉,甚至也不给孩子吃肉。那那么多肉都去哪儿了呢?」 闻执说:「这个问题明天再想吧,今天晚上应该会死人。」 游戏已经进行了一天的时间,但是还没有多少线索浮出水面,这就是说,今晚大概率要有一个人死来推动游戏的进度。 陆意也同意闻执的看法。 「那个人不会是我吧?」他半开玩笑地问闻执。 闻执嗤笑了一声:「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我呢。」 陆意挠挠头:「先不说这个了,我要去洗头。跑了一天的集市,我的头好油,再不去洗的话睡觉前要干不了了。」 然后陆意就对闻执招招手:「过来。」 「干什么?」 「帮我脱衣服。」 闻执的指尖替陆意解开衣服后面的带子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腰。 他的指尖冰凉,又是无意的触碰,陆意却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闻执,你冷静一点,可别玩这套……这是在游戏里,搞太累第二天都没有精力进行游戏了。」 闻执冷漠地说:「你自己没有定力。」 好不容易解完了衣服,陆意拿了浴袍要进去洗澡,闻执说:「不要关门。」 「怎么,你要进来和我一起洗鸳鸯/浴/吗?」 「呵呵,」闻执皮笑肉不笑,「浴室里有多容易见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不关门,遇到了什么我还能跑进来救你。」 陆意自信满满地说:「不可能。」 然后陆意就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洗澡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洗完了澡,陆意把花洒关上,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刚想夸一句自己好像又帅了,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里有血泪缓缓地滚了出来。 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眼眶,不痛不痒。 诚然现实里的陆意全程面瘫脸稳如老狗,但镜子里的陆意看上去又痛苦又绝望。 镜子里的他垮着一张脸,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像温柔的情人一样抚上了他的脸颊。 「抢银行也就罢了,钱我都给你了,为什么还是一定要杀了我……」那女鬼在他耳边低低絮语。 更糟糕的是,现实里的陆意也感觉得到后背贴上了一只冰凉的手。 此时,镜子里的陆意被女鬼温柔地抠出了两只眼球。 对于这个问题,陆意觉得其实很好回答。 「如果说杀人是一种艺术,那么保证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目击者的死去就是登峰造极的基础门槛。不杀了你,等着你日后举报我啊?」 虽然陆意实际上并没有杀人,但是他这个回答非常抢劫犯。 那女鬼被激怒了,手伸出去就要抠陆意的眼珠子,陆意轻轻地说了一句:「我要求使用我的能力。」 下一秒,女鬼感觉手里掐着的人突然不见了。 然后被狠狠掐住脖子的人是她。 那原本被她掐在掌心的玩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挣脱了控制,以极快的速度闪到她的身后,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然后把她的脸往盛满了水的水池里按去。 一下,两下,三下。 按理说,作为一只女鬼,她应该不会再被人类世界的东西所伤,但是被陆意这么一下一下地按在水池里,她竟然有了一种活人才能感觉到的窒息与痛苦。 呛死她了。 她本以为那个玩家会要了她的命,但是事实上,陆意第三次把她的头压进水里之后,就捏住她的头髮把她的头狠狠地拽了起来。 女鬼发愣地看着陆意。 陆意:「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看镜子!」 女鬼:「……」 镜子有什么好看的? 陆意指了指镜子:「你觉得自己好看吗?」 女鬼仔细的看了看镜子里血肉模煳的自己,摇摇头。 陆意更生气了:「不好看还进我浴室偷看我洗澡?!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什么,画风怎么有些不对劲?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让我抓到你,我就把你吊在房樑上,让你一天到晚在房樑上晃!」 「……」她这是被威胁了吗? 作为史上做鬼做得最窝囊的一只女鬼,女鬼看着陆意凶神恶煞的脸,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很怂地化作一缕青烟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阿意你……」 就在这时,紧闭着的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听到动静以为陆意出事了的闻执匆忙探进头来,与陆意呆若木鸡的脸对上。 比被喜欢的人看见自己刚洗完澡却被弄得满身是血这件事更惨的事还有什么呢? 有。 就是刚刚在陆意收拾女鬼的过程中,不小心掉了一块肥皂在门口。 而闻执的脚一迈进洗手间,就踩到了这块肥皂,像是滑冰一样地滑了过来。 陆意原本背对着浴缸站着,闻执摔倒的时候一把把他按进了浴缸里。 水花四溅的同时,陆意清晰地听见自己腰那边的骨头咯吱了一下。 痛痛痛痛痛痛要错位了啊啊啊啊啊啊他的腰根本没那么软啊!!!! 第153页 陆意哀怨地盯着一把把他推进浴缸里的闻执:「我看出来了,你真的很想和我洗鸳鸯/浴……」 呵呵,他刚刚擦干的头髮又白擦了。 而闻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的白衬衫全部被水打湿,贴在他肌理分明的小腹间,金髮还在往下滴着水,整个人就像是落了汤的凤凰。 至于为什么是凤凰不是鸡,因为闻执长得好看。 「你这是血口喷人,」闻执皱着眉看着身下的陆意,「到底是谁把那个破肥皂放在门口的?」 陆意刚想不服气地顶几句嘴,突然听见隔壁传来惨叫声。 第68章 猜想 隔壁房间……住的是方瓷。 陆意和闻执冲过去的时候,方瓷正被吊在天花板上双腿狂蹬,嘴里乱叫着救命。 他脖子上被一缕黑髮缠着,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却无论如何也剪不断那缕黑髮。 他的脸已经因为缺氧翻起了白眼。 陆意赶紧扑过去让方瓷能够站在他的肩膀上,拉扯的力量松了一些,喉咙里吸入了一些氧气,方瓷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 闻执从陆意背后掏出他的电锯,对着那一缕头髮锯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头髮搞断,方瓷狼狈不堪地跌坐在了地上。 陆意:「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方瓷一边咳嗽一边道,「我刚刚就是在浴室洗澡,突然感觉脚下踩上了一堆软乎乎的头髮。我蹲下要把那一堆头髮捡起,然后它就像绳结一样突然收起,把我吊在了天花板上!」 方瓷被一把吊到天花板上的瞬间,听见一个女人阴恻恻地在他耳边笑。 「你这个庸医……我也要让你尝尝窒息而死的滋味……」 方瓷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游戏里承担的这个身份给他惹下的债。 他实在是太委屈了,毕竟在现实生活里,他可是一个尽心尽责的「白衣天使」,年纪轻轻就有高级职称,没想到在游戏里竟然要死于这样的原因惹来厉鬼索命。 与此同时,欧阳曲和唐果的房间。 欧阳曲是个非常胆小又谨慎的女孩。 从一回到房间开始,她就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蜷缩在床脚,拿被子紧紧裹着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睛。 唐果问:「你不去洗澡吗?」 「我不去了……脏就脏吧,我怕有鬼趁我洗澡的时候杀了我。」欧阳曲看起来非常害怕,「要不唐果你也别去了吧,等我们出了游戏爱怎么洗怎么洗。」 唐果拒绝了:「不行!这么热的天不洗岂不是得热死。」 「那……那你快一点洗澡。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呆着我害怕……」 「嗯嗯,我洗完了澡立刻就出来。」 唐果进去洗澡了,欧阳曲一个人待在床上,连大气也不敢喘。 就在这时,灯闪了闪,突然全部熄灭了。 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也很正常,恐怖片的正常套路,欧阳曲早有准备。 她哆哆嗦嗦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摆着的打火机和蜡烛。 「啪」地一声,打火机燃起,烛光照亮了黑暗的房间。 欧阳曲立即环顾四周,没看见房间里突然出现什么东西才放下心来,又坐回床上。 等等,这……这是什么…… 她怎么摸到了一个滑熘熘的东西?? 欧阳曲转动着僵硬的脑袋往左边一看,突然看见双人床的左边多出来了一个人。 是她作为游戏中妻子身份的死去的丈夫。 她见过那个丈夫死去的样子。 那个丈夫是被游戏中的她用菜刀拦腰一砍为两半的。 那个时候他烂醉如泥,唿噜声震天响,估计死的时候也没有痛苦,四溅的血迹煳了她满脸。 现在,她的身边就坐着那只剩下半截身子的丈夫。 欧阳曲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手忙脚乱地要跑,衣服却被什么勾住。 她狼狈地摔在地上,却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往前爬,嘴里喊着:「唐果!唐果救我——」 她终于跑到了浴室,却发现浴室的大门紧闭。 就在她想要敲开门的时候,后脑勺传来重重的一击。 欧阳曲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陆意又是被一阵惨叫声惊醒。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碰见方瓷。 方瓷的脸惨绿惨绿的,还在扶着墙疯狂呕吐。 「唐果死了……你去楼上看看吧。」方瓷好不容易憋出这一句话,又开始呕吐。 「……」陆意哭笑不得地想,所以昨天晚上到底还是有人死了。 他走到唐果和欧阳曲的房前,正逢欧阳曲踉踉跄跄地跑出。 待陆意看清欧阳曲的脸,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满脸的血。 但这不算什么,陆意见惯了满脸是血的鬼。 但是,他确信自己没有认错,欧阳曲的脸上黏着……一小块……人体部位一样的东西。 陆意提醒她:「你的脸上这是……」 但欧阳曲没有理他,她只是眼神呆滞地抓着陆意的袖子,喃喃地道:「血……血……好多血……」 闻执走来的时候,陆意下意识地松开了欧阳曲拽着他衣服的手。 「里面怎么样?」 第154页 闻执难得地皱眉:「挺血腥的。」 ……连闻执都说血腥了。 果然,陆意进去的时候,差点被里面的场景刺激得昨天的晚饭都给吐出来。 唐果已经死了,她仰面躺在浴缸里,血已经将整个浴缸里的水染红。 她的嘴巴被玻璃片一样的东西左右彻底划开,整张下半张脸血肉模煳,肚子更是被划烂,胃和肠子流了一地,引来一堆绿头苍蝇嗡嗡嗡地围着。 陆意看不下去了,退出了房间。 欧阳曲一直在哭。 众人本来想问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但看她哭成这个样子,一时间没人开口。 直到欧阳曲自己抽抽噎噎了半天,终于开了口:「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天晚上我旁边突然出现了鬼,我非常害怕,就去浴室想要找唐果。我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开门,只看见有什么影子在里面晃动……我以为是她见死不救还很愤怒,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死了……我当时敲门无人应声,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打了一下就晕过去了……」 说到这里欧阳曲又开始哭:「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就枕在唐果破开的那个肚子里……肠子煳了我一脸,真的太可怕了……但!但她是真不是我杀的……」 方瓷安慰了她一句:「别哭了,我们知道不是你杀的。」 「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游戏,我快受不了了……死就死了,也不是害怕死,但是怎么能死得那么惨……」欧阳曲都快崩溃了,「肚子被剖开,肠子被拉出来,嘴巴还几乎都被割开来了……我就是死也不想那么死……」 「小孩,过来。」 本来在玩橡皮泥的小孩抬起了头,看见远处站着一个黑髮黑瞳的哥哥。 黑髮黑瞳的哥哥对他笑得很温和:「小孩你过来。」 小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虽然妈妈一直告诉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但是眼前的这个哥哥实在是太好看了,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 陆意摊开手掌,掌心放着一颗糖。 他说:「我把这颗糖给你,换你一点橡皮泥,你和我做个朋友,好不好?这颗糖是草莓味的,可好吃了。」 果然,七岁以下的小孩对糖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当看到小孩的眼睛开始放光的时候,陆意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小孩接过糖并把橡皮泥给了陆意的时候,陆意开口了:「你叫阿航吧?」 小孩点点头。 「我很喜欢吃肉,你能不能跟你妈妈说说,让你妈妈给我们做饭的时候多加一点肉?毕竟来了这么久,每次的饭菜都是全素的。」陆意把橡皮泥放进口袋里,说。 「……这个恐怕不行,」小孩说,「妈妈对那些肉管得很紧,连我都不能多吃。」 「连你都不能不能多吃?可我看你母亲对你很好啊。」 「妈妈对我当然很好,但是那些肉……」小孩沉默了一下,「那些肉有别的用处。」 「肉除了被吃,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是的,但那些肉不是给我们吃的……」小孩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失言,急急惶惶地闭了嘴。 但是陆意已经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要的信息。 这小孩子还挺精,再从嘴里估计问不出什么了。 那就换个办法咯。 陆意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粉红色的毛爷爷在小孩面前摇了摇:「我向你买几瓶酒喝好不好?我跟你私下交易,你把酒给我,我把钱给你,不告诉你妈妈,这样这些钱就是你的了,好不好?」这个年龄的小孩应该已经知道了钱的重要性,但是还没有到可以拿零花钱的年纪。 阿航这孩子眼里的神色已经开始动摇了。 过了一会,他说:「好。」 这个回答在陆意的意料之中。 毕竟,按照陆意的问法,他只是一个想买酒的客人,不会触碰到关于「肉」的禁忌。 但陆意就是想让阿航带他去地下室酒窖。 卖菜的贩子说酒窖里关了一条狗,老闆娘非常宝贝它。 那不得去看看? 阿航从老闆娘卧室的枕头底下偷来了酒窖的钥匙,和陆意进行了p.y交易。 陆意本来想让阿航在外面守着,自己一个人进去看看,因为瞒过npc的眼神他更好行动。 他用的是这个藉口:「你在外面看着,以免你妈妈发现。」 阿航断然拒绝了:「不行。你万一在里面闯出了祸,那个时候比被我妈妈发现了还可怕。」 这么严谨,看来那个狗果真有点东西。 阿航开门的时候那手一直抖抖抖的,陆意看了就想笑,这小孩没有干坏事的天分啊:「钥匙给我,我来开门吧。」 小孩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这把钥匙很重要,要是给了你你弄丢怎么办?」 陆意哭笑不得:「我开完就立刻还给你,这还不行吗?你看你太矮了,连够那个锁孔都够呛呢。」 小孩还在犹豫,陆意蹲下来对他眨了眨眼睛:「你看我像坏人吗?」 长得好看就是有好处。 小孩把钥匙交给了他:「好吧,不过你开完门就得立刻给我。妈妈平时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入酒窖,被她知道了她会骂我的。」 陆意:「没问题。」 开了门之后,小孩跑去拿酒,而陆意就与一只身躯比他还大的狗面面相觑了。 第155页 可爱是可爱,但是…… 狗对他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太聪明的样子。 「……」陆意感觉自己也不太聪明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到底是有多渴望找到线索才会去打一只狗的主意。 陆意的目光往旁边一瞥,突然看到了给狗餵饭的盘子里,还留着一点褐色的肉。 他蹲下去仔细看了看,确定这是昨天午饭的时候看到的酱排骨——昨天午饭的时候阿航还因为偷吃了一点酱排骨被老闆娘骂了来着。 原来这些酱排骨是被送来餵狗了。 难以想像这老闆娘的三观,看来这只狗有点意思,比孩子看得还重要。 陆意蹲下去摸了摸大黄狗的头,狗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指,一脸乖顺。 「狗呀,你比起其他的狗来说有什么不同的吗?」 狗:「汪汪。」我不理你。 陆意想了想,手上轻轻一动,那枚银色的戒指被他抛到了不远处,落在地上。 没办法,这荒郊野外的他去哪里找逗狗用的球啊,只能先委屈一下戒指了。 当然,如果大黄狗不识趣敢把这枚戒指吞进肚子里,他就是徒手剖狗肉也一定会把戒指重新拿出来。 大黄狗见到飞走的戒指,兴奋地嗷呜了一声,立刻迈动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叼了戒指回来还给陆意。 在狗的认知里,它大概认为陆意是在和他做游戏,还会再一次把戒指抛出去让它捡回来。 戒指重新回到了陆意手里,陆意却没有再抛出。 陆意摸了摸大黄狗的狗头,说:「阿黄,你真是一条好狗,狗有的特点你果然一点都不落。」 比如爱把抛出去的东西捡回来。 本来,各位玩家昨晚都不同程度地被鬼给折腾了一番(除了陆意,他是把鬼给折腾了。) 陆意遇见的鬼似乎是抢劫发生时被波及到一起丢了生命的银行柜檯小姐,方瓷遇见的鬼似乎是被他手术失误杀死的病人,欧阳曲遇见的鬼则是被她拦腰坎死的丈夫。 那么按理说,大差不差,唐果也是被她欠下命债的那只鬼杀死的。 几位玩家本来都以为这场游戏里要通关的条件就是对付各自对应的那只鬼,但是后来,这个猜想被很快推翻了。 第69章 赶尸 第二天的晚上,陆意睡到一半又被吵醒了。 他和闻执住的是一间房,但是很遗憾,据说他们入住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经典剧情「对不起,我们只有一张大床房了」,所以他和闻执其实是躺在一张床上睡的。 陆意醒来的时候,闻执的手还抱在他的腰间,搂得很紧,像是怕弄丢了眼前这个人。 陆意之所以被吵醒,是因为隔壁一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隔壁是方瓷。 陆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位兄弟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那蹦迪吗。 他也不敢出声提醒,怕吵醒了闻执。 本以为过一会隔壁就会消停了,没想到那敲墙壁的声音越来越大,安静下来,甚至还可以听见方瓷不太清晰的喊声:「陆先生,闻先生,你们醒了吗?醒一醒。」 然后闻执也被吵醒了。 陆意隔着墙问方瓷有什么事情。 方瓷在那边有些焦急地道:「你们现在,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一下,千万不要打开房门!!」 他刚发现外面的场景的时候已经吓傻了,不知所措间,他只能靠敲墙壁的办法喊陆意和闻执。 万幸的是这间旅馆的隔音不是太好。 陆意下床,依言把眼睛贴在了猫眼上,然后他感觉后背一凉。 似乎有铃铛的声音…… 他透过猫眼,看见了一群人,在走廊里穿行。 而且,那并不是正常人的走路姿势,他们随着铃铛的晃动一跳一跳的,那架势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湘西的赶/尸。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老闆娘。 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整张脸,穿着白裙子,很像电影里的女鬼。 走廊里没有光,她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摇着铃铛。 烛影绰绰,铃声幽幽,画面一时说不出来的诡异。 方瓷初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吓得立即反锁了房门,还拿椅子顶着,就怕那些东西破门而入。 陆意还算淡定,他透过猫眼一直看着这一队长队从他面前经过,只是在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愣住。 那不是……唐果吗。 除了唐果以外,陆意还在队伍里看见了昨天被他按进水池里的女鬼和差点勒死方瓷的女鬼。 这些都很正常,毕竟这是一只看上去就很不对劲的队伍。 但是唐果怎么也在里面? 她……不是死了吗。 唐果低着头,她的嘴巴仍是裂开的,肚子也破开,流了一地的器官。 但她仿佛完全没有感觉似的跟着那铃声一路往前走,甚至「吧唧」一声踩爆了一颗心脏。 接下来,铃声停止,每只鬼都站在了一间房门前。 几乎同时,它们破开门就进入。 原本还算安静的房间顿时沸腾起来,男女的惨叫声都传来,甚至沈重还能看见对面的房间里滚出了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 这种在游戏世界里扮演普通炮灰的npc也很惨,他的头上趴着一个小婴儿,正咬着他的头皮死死不放。 第156页 男人痛得在地上连连打滚,那小婴儿一边咯咯笑一边啃着他的脸,不一会儿那男人半张脸就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而陆意望向外面的眼睛,也与一只血红色的眼珠对视上。 门把手自己开始转动,那东西要进来了。 陆意对闻执说:「你回到里面去。」 闻执:「怎么?」 「下面的场景太血腥,吓着你可不好。」 闻执便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血腥。」 陆意握紧了手里的电锯,那外面东西开始狠狠地撞门,整间房都开始晃动起来,像是承受不住外面那东西的攻势要塌了。 直到「轰」地一声,门被勐地撞开,陆意握着电锯冷厉地盯着那东西,吐出三个字:「滚回去。」 「不然我就把你的头给砍下来。」 「不要来打这里的主意。」 那一团血肉在地上蠕动了一会,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听话。 陆意已经眸子一眯,手中电锯一挥,干脆利落地砍下了那东西的一只手,趁着那东西疼痛难忍的瞬间,抬起脚狠狠地往着那东西的胸前踹去。 那东西「嗷」地一声,像一颗手榴弹似的被踹到对面的墙上,化成了一滩血水。 闻执:「今天怎么这么暴力,昨天对于那只女鬼不是还只是呛了她几嘴水吗。」 陆意嘿嘿一笑:「对于女孩子还是要温柔一点的嘛。」 然后陆意不再理会外面每间房门的残忍大屠杀,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既然是大屠杀,估计方瓷和欧阳曲那边也水深火热。 昨天晚上还只是死了一个唐果,今天鬼的攻势就比昨天更大了。 这次他没去救方瓷和欧阳曲,是因为他即使有电锯也难以在这么多鬼的攻势下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陆意一向只在能确定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对他人伸以援手,牺牲自己保住陌生人,他还没那么高(傻)尚(叉)。 闻执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不会明天我们起床以后,整个游戏又只剩下我们两个能打的了吧。」 其他的都被杀了。 外面的惨叫声不断,他们这里却平静得诡异。 闻执背靠在床上,昏黄的床头灯为他偏冷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暖意。 陆意说:「应该不至于。我觉得死的应该只有欧阳曲一个人,方瓷估计留有后手。」 「怎么说?」 「我不是有一项可以看到别的玩家可以拥有什么道具奖励的能力吗,这次进游戏的时候我就看过了,欧阳曲有一个提高自身胆量的道具,方瓷有一个道具,但是……」沈重皱起眉,「我的能力只能让我知道方瓷有一个道具,但是我看不到他具体有什么道具。很奇怪。」 闻执笑了:「欧阳曲都有了一个提高胆量的道具还那么胆小啊。」也是很离谱。 「不过……恐怕今天晚上过后,我们之前对游戏的猜想就要推翻了。」陆意说,「我们本来不是以为,游戏通关的条件就是要解决每个玩家对应的鬼吗,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样。昨天晚上各自杀我们的鬼恐怕只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听,就是为了让我们那样错误地猜想。……或许,要解决的那个最大的boss,另有其人?」 早上,坐在一楼吃早餐的果然只有陆意、闻执和方瓷三个人了。 方瓷一见到他们两人就哭天喊地:「昨天晚上那可实在是太可怕了!!外面那阵仗跟赶尸似的!!」 陆意:「欧阳曲呢?」 「欧阳曲死了……」 「那怎么不过去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不用了吧……毕竟前天唐果死得已经那么惨了,欧阳曲的死状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再去看不是平白膈应自己么。」方瓷愣了一下才说。 陆意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你是怕被我们发现欧阳曲死在自己的房间前吧。」 方瓷的神色瞬间难看了。 半晌,他才有些勉强地开口:「……你们,看见了?」 当然。 陆意很早就起来了。 那场大屠杀之后,他想打开门看看结果是怎样的,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欧阳曲的尸体吊死在隔壁房间门口。 那是方瓷的房间门口。 那个时候天还没怎么亮,走廊里还很阴沉,空气中还隐隐留着昨晚大屠杀留下的血腥味,欧阳曲被吊死在门框上,下巴几乎要与脸分离开来,舌头被拉的老长。 欧阳曲不住在这里,就算是被屠杀了,她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但如果是鬼物把她杀了,没有必要搬运尸体。 那就只可能是…… 走近了看,欧阳曲的死法也很悽惨,整个下半张脸几乎要烂掉,像是有什么东西与她交换了一个血腥的吻。 陆意强忍着不适,伸手按住她嘴巴处的伤口看了一下,竟然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捡出一根毛。 黄色的毛。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 这是……狗毛吗? 陆意是聪明人,方瓷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就能把他煳弄过去,只能说了实话。 「我有一个道具,那个道具的能力是:可以任意选择一位玩家,让他代替自己的死亡……」方瓷顿了顿,「游戏为了这个道具一定能生效,赋予了这个道具对其他探测类的能力免疫的效果。」 第157页 ——这就是为什么连陆意的能力都没有看出方瓷的道具究竟有什么样的效果。 「这个道具其实挺噁心的,我知道……我也尽量不去使用它,但昨天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再不用它外面那些东西都要进来了。」方瓷之所以选中了欧阳曲代替他去死,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掂量。 有人代替他去死,就必定还有人活着,选择最没有用的那个人去死,让聪明的人活下来,才能增加通关的机率。 陆意对他这种做法不做评价,毕竟谁都是惜命的,只是他更加确定了游戏的兇险程度。 ——有的时候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就莫名其妙地会成为别人的替死鬼。 陆意把狗毛的事情说了出来,方瓷说:「啊,那狗有问题啊。」 「那只狗对肉的需求量特别大,老闆娘才会买这么多肉。它吃的或许不仅仅是别的肉,还有人的肉。……我昨天亲自去看那只狗的时候没有发现它有什么问题,或许那只狗只能在特定的时间才会有变化。」 「可是……狗不是一直被锁在酒窖里吗?我们再以同样的藉口从那小孩处下手吗?」 陆意摇摇头:「没必要。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好,就算他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至于酒窖的钥匙,」他掀起嘴角,幽幽一笑,手上凭空多了一把钥匙,在他手里丁零噹啷地碰撞。 「我有啊。」 昨天,他问小孩交换了橡皮泥之后,趁着帮小孩开门的机会,把钥匙裹在橡皮泥里捏了一个模型出来。 然后再去了一趟集市,随便找了个开锁的打造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出来。 方瓷:「我们什么时候去偷狗?」 自然得等到晚饭之后。 陆意观察过,老闆娘一天三顿餵狗,狗进餐的时间和人类一样。 等晚饭的时间过了,他们就去偷狗,这样被老闆娘发现的概率也低一些。 进入酒窖没什么难的,偷狗难。 虽然很奇怪,这么大的狗,腿上没有锁锁链。 主要是这狗,它根本不走啊。 陆意和方瓷两个人,一个人在前面牵着狗,一个人在后面推着狗,折腾了半天,这狗硬是纹丝不动,吐着舌头一脸智障表情地看着他们。 而狗身后的闻执一脸智障表情地看着他们三个。 陆意蹲下来。 他已经是第二次和这只狗四目相对了。 他非常沉痛地问他:「这位兄弟,你要怎么样才肯挪动你尊贵的脚步?」 狗:「汪汪。」 陆意褪下他中指上的戒指,在狗面前转了转:「看,blingbling,好喜欢是不是?你往前走我就给你。」 后面的闻执说:「你总是喜欢拿这枚戒指作死。」 「没事,」陆意说,「要是它把它吞了下去,我就给你尝尝狗肉的滋味。」 狗它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凉。 陆意在前面拿着那枚戒指逗狗,一边逗还一边用手捂住狗的嘴,就怕狗突然叫起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们早就已经在房间里买了一个大的铁笼子预备着,好不容易把狗引进了笼子,陆意立即把戒指重新带回手上,顺便狠狠地上了锁。 方瓷隔着笼子看着狗:「陆先生,你确定这只狗有问题吗?」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只狗不太聪明的样子,和普通的二哈没什么区别。 「不能确定啊,所以要看。」陆意说,「今天晚上大家都待在这个房间里,轮流派一个人待在铁笼子旁看着这只狗的动静,一有不对就喊起其他人。」 昨天晚上的大屠杀,虽然在那队诡异的队伍里面没能看到狗的出现,但是欧阳曲的尸体旁边有狗的毛,这就很值得思考。 ——何况,唐果和欧阳曲的尸体都被破坏成那个样子,就很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怎么说呢……大概率就是这只狗吧。不知道今晚,它会不会再有异动。 陆意曾经问小孩:「你看我像是坏人吗?」 ——呵呵,不好意思啊,哥哥还真是坏人,要骗到你们家的钥匙呢。 第70章 灵魂 想着今晚要守夜,害怕自己太困,陆意想去前台买点咖啡。 一向都守在前台的老闆娘却不见踪影。 陆意喊了半天,老闆娘才急匆匆地进来。 「三罐咖啡。」陆意把钱放在桌上,看着老闆娘神色不定的样子,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闆娘说:「……我家里养了一条狗,不见了。你们可曾看见吗?」 陆意本来以为餵完了晚饭以后再偷狗不太容易被老闆娘发现,现在看来还是被老闆娘发现了——那就更可疑了,说明老闆娘十分在意这条狗。 「没有。」陆意撒起谎来脸都不红一下,「我们住了这么久,也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什么狗啊。你养狗了吗?」 老闆娘与陆意对视,陆意的表情人畜无害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算了,我再找吧。」老闆娘放弃了。 「哦对了,老闆娘。我这个人向来睡眠浅,这几天却总是听到晚上有别的旅客的惨叫声。」陆意笑了笑,说,「我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闆娘又变得冷漠:「没有什么事情的,我这家旅店开了很久了。如果你睡眠浅,晚上可以带耳塞。」 第158页 「可是与我同行的四个朋友,已经死了两个了。」 「大概是因为他们自己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老闆娘盯着陆意说,「如果不做亏心事,又怎么害怕鬼敲门呢?」 老闆娘这句话饱含着深意,似乎不仅仅指这一件事。 陆意沖她笑了笑,然后转身上了楼。 今天晚上的守夜顺序是闻执、方瓷和陆意。 守夜的那个人就坐在笼子旁看着那只狗。 半夜陆意突然惊醒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四十五了。 差不多轮到了他交班的时间,但是怎么没听见方瓷叫醒他呢? 他下了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笼子那里走去,看见方瓷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 「方瓷?」 陆意叫着方瓷,也没有人应声。 陆意以为他睡着了,伸手推了推他,却在下一秒,看见他的身体朝自己这里倾斜,转过来是一个已经被啃掉了半张脸只剩下骨头的头,直直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我.靠。」陆意被吓得直接爆出了友好词语,他迅速地后退,皱起眉盯着已经死去的方瓷。 他叫醒了闻执:「方瓷死了。」 闻执闻言也是愣了一下:「怎么死了?他不是一直坐在那守夜吗?……是那只狗吗?」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了铁笼里蹲着大黄狗,大黄狗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从嘴上看不出来有什么血肉的痕迹,两人也不会傻到要掰开它的嘴看。 然后陆意脱下他手上的戒指,丢在了对面的地上。 「叮噹。」 黑暗中,戒指就这么落在毛毯上,滚了滚,发着银色的光,像一团小小的萤火。 大黄狗的眼睛随着戒指咕噜咕噜地转动,喉咙里滚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么严肃的气氛下,陆意突然脱口而出:「闻执,你应该知道的吧,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 「……是,但是那又怎么了?」 「我觉得寻常狗狗应该没有办法克服自己的天性不去捡被人抛出去的东西吧,毕竟它之前也一直是这样的。」陆意蹲下来,隔着铁笼子和大黄狗对视,「现在它这具躯壳里,应该住了另一个灵魂吧。」 「如果这个躯壳在晚上会住进另一个灵魂,又让老闆娘这么宝贝,那个灵魂只可能是死去的老闆了吧。」陆意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大黄狗有些焦躁地从喉咙里滚出一串咕噜咕噜的声音,爪子也在地上磨擦着。 「所以我们现在并不是与一只狗对抗,这里面住着的可是已经死去的老闆啊。」 陆意的话音刚落下,大黄狗已经狠狠扑了过来,当然它隔着一个笼子,只能撞在栏杆上。 陆意啧啧了一声:「咦,好兇的一条狗,你是不是想吃人肉啊?」 难怪会咬死方瓷。 估计是方瓷大晚上的熬着熬着有些困,就靠在栏杆上睡着了,没想到在夜晚老闆的鬼魂回到了狗的身体里,直接咬掉了他半张脸。 「然后,老闆娘的那个铃铛有操控鬼的能力,所以连死去的唐果都能被她控制。但那些鬼其实并不是想杀我们,而是为了给你打掩护的,因为你想吃所有玩家的肉。」陆意盯着眼前这只狗,微妙地一笑,「我说的对不对?」 陆意确定,如果不是这铁笼子拦着,这狗估计能咆哮着把自己直接咬死。 这时,两人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铃铛的晃动声。 是老闆娘往这里来了。 但老闆娘要来,肯定不是她一个人来,她身后必然跟着那一堆鬼。 闻执走到门口去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如此。 更糟糕的是,原本倒在地上的方瓷竟然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的四肢已经僵硬,被铃声操控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个动作都像是僵硬的木偶。 陆意昨天问小孩子买的一大坛酒就放在桌子下面,他力大无穷,举起那一坛酒就望着陆意砸来。 陆意反应很快地立即拿出他的大电锯挡住,可方瓷的力气简直是出乎意料地大。 就算酒罈摔在地上打碎了,他也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不掐死陆意不罢休。 直到闻执抄起一把椅子,朝着方瓷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 他目光冷厉,下手狠毒,不过几下,方瓷的后脑勺就凹了下去,惨叫着滚到一边。 陆意也不敢犹豫,他抓起自己的电锯就砍向方瓷的脑袋。 坚硬如铁。 嗡嗡嗡的震动快要把陆意的手给震麻了,直到方瓷的脑袋终于被整个削下,两个人都累得半死,躺在满是血迹的床上大口地喘气。 「游戏的通关条件是什么,杀了老闆和老闆娘,还是毁了这家店……」陆意一边喘气一边说。 闻执说:「我想都有。」 「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要做到这个还真是很……很烦啊。」 「这有什么烦。」闻执盯着那不停被拍动的门说,「这扇门撑不了多久……等会门一被撞开,你就冲过去用电锯杀了老闆娘,接下来的一切交给我。」 闻执这么淡定的样子,甚至也没和陆意多说自己的计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意就是很信任他。 「好。」他说。 闻执走向方瓷,双腿一弯蹲下来。 他和陆意都没有吸菸的习惯,但如果他没有记错,方瓷有。 第159页 闻执果然在他的口袋摸出了一个打火机。 闻执把打火机放进口袋,然后走近那只狗。 狗看到闻执走近,叫得更厉害了。 「闭嘴。我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脾气,」闻执说,「你再叫一声,我就用牙籤戳下你的眼珠当葡萄吃。」 狗:「……」 闻执提起装着狗的笼子时,陆意那里的门已经被撞开,无数张牙舞爪的手朝着他抓来。 陆意思考了一下…… 既然这道具是跟着他的,那么即使不把电锯拿回来,下一局游戏还是会自动跟着他走的吧。 那还犹豫什么? 丢! 陆意盯着众鬼簇拥着越来越近的老闆娘,掌心湿漉漉的,似乎是渗出了汗。 下一秒,手中的电锯脱力,朝着老闆娘飞去。 老闆娘的头直接从鼻子与嘴唇之间被横向锯开分成两半,随着老闆娘的惨叫声,陆意听见闻执在后面叫他:「阿意,把手给我!」 陆意下意识地把手伸向闻执,闻执将他一把拉来。 然后,他的手灵活地从他的腿下伸过去,陆意直接被他一把推着坐在了肩上。 「坐稳了。」 ——陆意还没有反应过来,闻执已经朝着窗口跳去。 他用手肘狠狠地撞碎了玻璃,跃出窗户的一剎那,他甩出口袋里的那个打火机,打火机碰上高度数的酒液,加上本来就易燃的木板,几乎是一瞬间,那火焰就燃烧起来了,将张牙舞爪追来的鬼怪阻隔开来。 明明惨叫声与唿喊声不绝于耳,陆意却觉得世界安静极了。 他坐在闻执的肩上,看着闻执一手拽住窗帘,身子盪在楼外,另一只手解开了笼子的锁。 ……他有点意识到闻执想干什么了。 那只狗就这么被丢了出去。 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肯定活不了了。 但他们不一样。 陆意不小心从坐着的肩上滑落下来,闻执赶紧抱住他,一不小心就搂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的重量,就全靠闻执一个人拉着窗帘盪在空中,彼此的身体还紧紧地贴在一起。 陆意觉得有点点尴尬,就想说点什么:「那个,我们要这么被吊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出游戏啊?这明明已经算是通关了吧。」 闻执:「不知道。但在这之前,你能抱住的只有我。」 他说的一本正经,因为闻执说的本来就是实话,陆意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抱着的了。 「我简直怀疑你是故意的……」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 江厌祁正坐在台阶上发呆,恍恍惚惚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身边。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温祈研的脸。 他懒洋洋地摆手,沖她打了个招唿:「嗨,好久不见啊。」 「你也知道是好久不见?」温祈研抿了抿唇,「自从上次从游戏里出来我就再也没见到过你。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江厌祁:「啊?我的脸色不好吗?那应该是陪孩子玩累着了吧。」 他指了指不远处玩着滑滑梯的小男孩。 温祈研顺着他的视线过去一看,表情变得很微妙:「孩子?这是你的孩子?……你们npc也有那个功能……?」 江厌祁:「……」 「我怎么就不能有那个功能了?」 江厌祁有一点点无语,「而且这也不是我的孩子。这是陆意和闻执那两位从精神病院那个游戏里带出来的债。 这两位大佬天天忙着进游戏没空照看,就把他先丢给我。反正npc,好养活。」 江厌祁说到一半想笑一下,嘴巴刚勾起来,就感觉后背又是一痛。 审判者下手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就算是至交也绝不放水。 第71章 偏心 「你怎么龇牙咧嘴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温祈研看着江厌祁一脸痛苦,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伸手就要碰他。 江厌祁迅速地往后一躲,一脸无赖:「喂喂喂,怎么碰我呢?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你少给我来这套。」 温祈研还没说完,就看见江厌祁背过身去一阵咳嗽,尽管江厌祁已经尽量避着温祈研了,但是温祈研还是隐隐看见他捂着嘴的掌心指缝里有鲜红的色泽。 心里说不出来的一惊。 她一把抓住江厌祁的手,厉声道:「江厌祁,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要再骗我,你上次救了我我就感觉不对劲……其实你不应该救我的,是不是?!」 江厌祁对上温祈研的眼睛,她的眼里满是急切,担心就明晃晃地写在眼底。 他笑了笑道:「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温祈研:「是!我不希望别人为了我……」 「如果这样子能让你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所以不能轻易甩开我的话,那样也挺好的。」江厌祁轻描淡写地说道。 江厌祁的话让叶温祈研怔了一下,半晌她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去救本来应该死的玩家,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是很严重的惩罚吧,你看你都……」 下一秒,江厌祁突然向前探身,温祈研只感觉他的五官突然在面前放大,然后一个温热又软软的东西覆盖上了她的唇。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厌祁已经坐了回去。 第160页 她她她她、她刚刚这是被一个npc给亲了?? 温祈研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仿佛还残存着江厌祁刚才留下来的温度。 舌尖还萦绕着一股苦涩的铁锈味,是血的味道——江厌祁的血。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开口:「江厌祁,你怎么敢……」 「因为救你,都快丢了半条命了,就问你讨一个吻作为补偿,还这么小气?」江厌祁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嘴角浮起一丝放荡的笑。 「……」温祈研已经放弃了和这个人争辩,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我不想和你烦。」 说完这句话,她就赌气一般地跑开来了。 江厌祁望着她越来越远去的背影。 她向来是冷静的、沉默的、凉薄的,只有在这个时刻,江厌祁才能从她身上勉勉强强地看出一点她这个年纪女孩的影子。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自从弯起来,就再也没有放下过。 他的身边,审判者无声无息地出现。 夕一身黑袍,靠在树上,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 「原来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他说。 江厌祁笑了笑,眼底不易觉察地流露出一丝温柔:「她挺好的,是吧。」 夕说:「因为她,我会失去我最好的同行者——想到这个就让人很烦恼呢。我也在想,要不要无声无息地除掉这个烦人的女人,让原来那个』祁回来。」 夕虽然只是开玩笑,但江厌祁转过头来,认真地说:「不要动她。」 夕一怔:「我只是说一下而已,你怎么这么认真——说起来,你感觉到游戏的徵召了吗?你已经太久没有回归到游戏的世界,那里都给我下了命令,让我亲自来劝你回去。」 「我知道。」江厌祁不是傻子。 游戏那边已经看不惯他一直晃荡在人类世界,一直在越来越紧急地召唤他,想让他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 但他还不想回去。 如果他一直待在阴暗冰冷的地方,那也可以永远地忍受。 ——但一旦曾经接触过鲜活的生命与炽烈的情感,又怎么会愿意回去? 「夕,你能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捨弃我这个身份呢?」 原本无论江厌祁怎么作死,态度都还算和善的审判者视线突然冰凉了起来,「捨弃这个身份?你想捨弃什么?」 「你想捨弃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永恒生命和刀枪不入的强大□□。祁,你是疯了吗?」 「……我绝不可能告诉你。」 「夕!」江厌祁站起来时,审判者的身影已经融入了面前的景色中。 审判者来无影去无踪,连他都不能捕捉他的踪迹。 但审判者留下的话音犹在耳边,江厌祁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心里很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疏解不开。 那边,陆意和闻执虽然出了游戏,但是这一局的他们并没有奖励。 因为这次的游戏理论上来讲,是为joy玩的,所以游戏直接取消了评分和奖励环节。 陆意和闻执两个人都无所谓,毕竟他们两个的道具多到用不完。 闻执一出游戏就接到了他那个很少联繫他的父亲打来的电话,对面的人没说什么,只是简短地说让他回家一趟就挂了。 父亲已经许久没有联繫他了,不知道这一次喊他回去是做什么,但闻执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陆意听说闻执要回家以后却非常新奇。 「你要回家?!」 「哇……我很少听你说起你的家人哎,都快以为你是孙悟空了。」 陆意看闻执脸色不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吶吶地道:「那个……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刚刚不应该那么说的。」 闻执摇头说:「没有。」 他只是很羡慕陆意,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闻执没打算让陆意和他的家人碰上,所以先把陆意送进了三楼自己的卧室:「你在这里等我。」 陆意打量了一下房间说:「不愧是你,房间的装修风格都一模一样。」 闻执家里的房间和他自己现在住的房间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黑白灰三色风格,而且…… 有些过分新了。 陆意自己的房间可真没那么新,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比如门框上还有他三岁留下的牙齿印什么的。 闻执笑了笑说:「我十五岁以后就不住在家里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新吧。」 陆意险些噎住。十五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他竟然这么早就……不跟家里人住在一起了啊。 啊哦,好像又踩雷了。 想到这里陆意恨不得扇自己的嘴一巴掌。 他今天是疯了么就这么不会说话? 闻执却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来。」 闻执刚走到一楼大厅,就听见了旋转楼梯上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听清酒说,你现在跟一个男生住在一起。」 是他的父亲闻秋呈。 闻秋呈并没有下楼来。 他只是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睨着。 妈的,闻清酒那傢伙果然告状了。 闻执眉头一皱。 他都没把他瞒着爹买限量迈凯伦的事情说出去,他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很好,很好。 第161页 ——虽然,闻执知道,就算真的告诉了闻秋呈,闻秋呈也只会嘴上说闻清酒几句。 他们这个父亲,心真是偏到没边儿了。 「是,又怎样?」闻执的腿叉开翘在茶几上。 明明是非常无礼的姿势,但是在他做来就行云流水,显得那么自然。 闻秋呈:「你如果只是玩玩……」 「玩玩?父亲您见过我可曾和谁玩过吗?放荡的玩只不过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低等动物行为,可人毕竟是有智慧的生物。」 闻执的话说得非常不客气,闻秋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既然是这样,令我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你最好能早点和那个男孩子分手,不要逼我亲自动手。」 闻执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身上穿的,嘴上吃的,手上用的没一样是出自父亲您的手笔。您如今,又是以什么样的资格来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他嘴上不客气,心里却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刚刚把陆意送上楼的时候没有和闻执秋呈撞上,也幸好房间的隔音还不错…… 不然这些话要是让阿意听见了,他得有多难受…… 闻秋呈虽然是他父亲,但是他的威胁,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毕竟他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从小到大也没怎么靠闻秋呈费心过。 他如今得来的辉煌还真与闻家没什么大关系。 闻秋呈被他这一番话气得半死,却还真找不到他话里有什么逻辑漏洞来攻击。 「闻执!从小到大我都引你为傲,你却要做这样的事情存心来气我吗?!」 对,引他为傲—— 他聪明,对上任何人几乎都是遥遥领先得心应手,所以他是闻家的希望,闻秋呈拿他出去从来不会觉得丢面子。 但事实上,占尽宠爱的却只有闻清酒一个人。一直都只有闻清酒一个人。 小时候,闻执考了年级第一,闻秋呈不会夸赞,但闻清酒从倒数第一考到了倒数第十进步了十名,却一定能赢得他温柔的鼓励。 从来都是这样。 闻执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人真诚地肯定与珍惜是什么滋味,小时候没有的安全感长大了就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他变得越来越冷漠与暴戾,越来越孤僻与不近人情。 现在却有一个光芒万丈的人愿意拉陷在沼泽里的他一把…… 闻执紧闭着的眼睛睁开,冷冷道:「对。在这件事情上,我绝不动摇。」 房间里播放着最新的流行音乐,闻清酒正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却迎来了盛怒之下的闻执,一杯水就直接泼在他的脸上。 音乐被迫中断。 闻清酒拿下耳机:「哥,这个耳机价格一万,麻烦你到时候联繫一下品牌方让他们再给我送一副。」 「是你告诉父亲的?我有没有告诉你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闻执话说到一半,突然看见闻清酒开着的ipad屏幕上,留着陆意的头像。 闻清酒要去挡住,可已经来不及了,闻执伸出手拿起了ipad,视线停留在微信的界面:「……joy?」 「你就是joy?」闻执有些微讶。 闻清酒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隐藏,只得承认了:「是我。」 「你怎么也进了游戏?」 「有什么问题?」 闻执:「你为什么进游戏我无所谓,但是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闻清酒听罢扯起嘴角笑了:「哥哥这是在护犊子啊,嫂嫂听了一定很感动。」 「你们平时对我怎样也就罢了,他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闻执冷冷蹙眉,「我本来就没打算把他带给你们认识,他认识我一个人就可以,希望你们心里有数。」 「如果,我心里没数呢?」 原本躺在椅子上的闻清酒站起身来。 他和闻执两个人个子差不多高。 两个同样气势逼人的人站在一起,眼里各有滋味。 如果这是修仙小说,估计两个人爆发出来的气场能把整个闻家震塌。 与此同时,被一个人留下来的陆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书架上放着不少的书,陆意一眼望过去却发现了垫在最下面的一张相框。 那张相框放置的位置可以说是相当隐秘,如果不是惊悚游戏玩久了,估计他也很难找到。 虽然说翻人家东西不好…… 但陆意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轻手轻脚地把那张相框抽出来。 明明已经尽力地把手脚放轻了,把相框抽出来的一瞬间,不知道勾住了里面的什么东西又全都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是很多个已经空了的药瓶。 陆意这才发现原来书架的最里面还放了一个盒子,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药瓶。 阿普唑仑和阿米替林。 陆意看着药瓶上写着的字,总觉得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些不是闻执在精神病院那个游戏里曾经提起过的药名么。 难怪……难怪那些正常人不应该了解的药名他却都知道。 原来他自己曾经也吃过这么多…… 药瓶已经很陈旧了。 这么多治疗抑郁症和失眠症的药物,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一段不愉快的过往。 联想到闻执曾经跟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过往,陆意摇了摇头,嘆了一口气。 第162页 就在这时,手机一动,进来一条消息。 是闻执发来的:「你先到车库等我,我马上就来。我们回家。」 陆意收起了手机,下了楼。 他方向感很好,走过了一遍的路就能记得,畅通无阻地走到了车库。 只是在看到车子的时候,他的嘴角抽了抽。 wtf?车窗玻璃碎了??? 碎的是车子的后座玻璃,原本放在里面的他的包已经不见了。 第72章 日常 陆意大概能想像得到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闻执开的这辆车看起来实在太贵,外面的人看着里面放的包以为会装很多钱,所以才会打碎了车玻璃去偷那个包。 可惜,如果是闻执的包可能还会真值点钱。 但那是他陆意的包。 淘宝九块九包邮,买菜逛街必备百搭小黑包,算上里面装着的杂物,成本超过五百都难。 这个小贼算是白偷了。 陆意给闻执拍了破碎的车窗过去。 闻执:「……行吧。」 他刚刚还在和闻清酒大眼瞪小眼,收起手机对闻清酒说:「我的车出了点问题开不走了,你前几天买的那辆迈凯伦借给我开一下。」 他虽然一天到晚和闻清酒闹得僵,但两个人都不是小心眼的人。 闻清酒愣了一下:「我的车……不太方便……」 「你这两天不是一直都待在家里么?车子不在?」 「……送去保养了。」闻清酒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他4s店的会员还是蹭的他哥的高级vip,赶紧改口,「不不不,不是保养,有个玩赛车的朋友借去玩了几天。」 闻执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说:「行。那你随便再给我一辆车开。」 闻清酒的车也不少,他不常回家也不知道这弟弟又双叒叕买了哪些车,唯一有印象的迈凯伦又借不上,那只能随便搞一辆来了。 闻执开车的时候,陆意突然想起什么:「哎对,小乖乖还在江厌祁那呢,先去江厌祁那接他吧。」 小乖乖是他们之前从游戏里带出来的那个npc的名字。 小男孩没有名字,他们两个也都是起名废,只能先将就着称唿他为小乖乖。 闻执点点头,于是车拐了个弯,开上了高架。 「说起小乖乖……」闻执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喜不喜欢孩子?」 「噗。」正在喝水的陆意直接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得闻执的意思。 「我是挺喜欢小孩子的啊,不过……」他挠了挠头,「不过怎么说呢,就是跟你比起来的话,如果有你,有没有孩子都不算什么啦。你看实在不行我们不是还有小乖乖吗。」 闻执放在操作杆上的手突然被陆意的手按住。 闻执的手一年四季都冰冰凉凉的,但是陆意的手就不一样了,柔软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度。 他听见陆意说:「刚刚我看见了你房间里的一张相框和几瓶药。」 那张相框是闻执和他父母的合影,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可惜那只是闻执三四岁时候的样子,之后便再也没有那么亲密的全家合照了。 而那唯一一张的三个人合照,也像是被狠狠地摔过,玻璃的裂纹很深,照片上的人连笑容都快要被淹没。 闻执:「……那是我……在抑郁症发作的时候摔碎的。那个时候我暴躁又易怒,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些药……那些药也是那个时候医生给我开的,我就好像把药当做饭来吃。」闻执想起那段过往就微微有些失神。 陆意静静地听着,道:「你的病现在好了吗?」 「我不知道……但是,但是……我身边永远带着药。我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闻执害怕陆意会觉得自己噁心又可怕。 「你不仅不应该伤害我,你更不应该伤害的是你自己。」但陆意看着他说,「还有,有些人会伤害你,但是我不会。我向你起誓,我不会丢下你。你永远也不用担心这一点。」 陆意朝着闻执微微一笑,闻执感觉到他覆盖在他手上的掌心传来安抚的力度,溺水之人渴求的那根浮木也不过如此。 ——「所有过去的事情就该停留在过去,你遇见我就是全新的开始。」 闻执以为闻清酒选择陆意是为着膈应他。 其实,还真不是。 闻清酒,真的很无辜。 毕竟惊悚游戏如此兇险,他只是想找个大佬抱大腿。 黄毛在网上一顿操作勐如虎,成功把陆意捧为惊悚游戏界的顶流。 他贿赂了黄毛要来大佬的微信以后,才发现大佬竟然是自己的嫂子。 闻执清酒让陆意代替自己进了游戏,没想到陆意这么快就出来了。 在感慨大佬不愧是大佬的同时,他也大概明白了嫂子吸引自家哥哥的地方大概不仅仅是那张脸。 陆意出了游戏后不久,黄毛就非常热心地给闻清酒发消息:「怎么样怎么样,我说沈大佬厉害,他真的很厉害吧。」 闻清酒:「是。」 黄毛这个中间商还真是够敬业。 「那你以后还会找陆大佬的吧!!」 闻清酒迟疑了一下。 「应该会吧……」 毕竟他想要通关游戏,一时还真找不到比陆意更好的人选。 第163页 这个游戏,他是一定要通关的。 当时那个人对他讲什么「通关游戏就可以达成心愿」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个脑子不太好的骗子。 但当「骗子」说「你的哥哥闻执也在里面」的时候,闻清酒才对这个游戏真正地来了兴趣。 从小到大,他哪里都不如闻执。 他唯一比闻执幸运的地方就是他更受父亲宠爱一些,但是在其他的任何地方,身体里同样流着闻家的血液,他却处处被闻执无情吊打。 他不甘心。 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改变这一切…… 闻清酒不知道的是,闻执正给他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 「查查我那张银行卡的资金流向。」 以闻清酒那爱玩的性格,买了一辆新车肯定捨不得借出去,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只能是——他根本就没买那辆车。 稀罕事。 闻清酒完全就个纨绔公子哥,玩车玩房玩女人。 迈凯伦是他最喜欢的牌子,比女人对他的诱惑力还大,每次出了限量款他都卯足了劲要买。 闻秋呈其实并不贊同他这样的行为,所以闻清酒还得问闻执寻求帮助,闻执帮他瞒天过海已经瞒习惯了。 但是这次…… 稀罕,真稀罕。 这么大一笔钱,他不去买车,总不可能花在哪个女人身上吧?? 「二模终于结束了~再经歷一场我们学校自己搞的三模,我就可以踏上高考的考场啦。」 这是林则故发的朋友圈。 陆意看到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贊。 「陆意觉得很贊」。 他想了想,还是私发了林则故一句:「你之前不是说一模离京大还有点差距吗?现在二模怎么样了?」 林则故很快回了消息:「这次我离京大就差十分啦!」 陆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十分还不多吗?」 顿时有被冒犯到的林则故:「大哥你真是结束高考太久了吧!!我们这一道数学大题16分,我离京大也就差一道大题了!再努力一会,高考我一定可以考上京大!!」 陆意隔着屏幕想像了一下那头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 真是很好的年纪。 「陆意哥,你游戏已经进行到第几个了?」 陆意掰了掰手指头,说:「第六个了。」 「那你快结束了吧。」 「好像也是……」 「那你结束游戏以后,打算做什么呀?」 额,这个问题还真把陆意给问住了。 自从被捲入这个游戏之后,他每天都忙着投身游戏内卷大业。 他在游戏里甚至比在现实里过得还好——假如不是遇见了闻执的话。 不过,因为遇见了闻执,他在现实生活里过得也不错了起来。 游戏生活里可以不用考虑恰饭,但是在现实生活里也得活呀……总不能老是依靠闻执。 虽然闻执肯定养得起他,但是陆意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如果joy再找他过游戏的话……其实同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就靠脑子恰饭了。 陆意沉默太久,那边的林则故又兴致沖沖地发来一条消息:「等我结束了游戏,我一定要带我哥哥出去玩。」 「去哪玩?」 「去哪都可以,就是想带他出去看看。」林则故说,「我哥一天到晚闷在那,整天不是抓人就是审人,再这么下去他都快心理阴暗了。要是你,天天看着社会的阴暗面不得也压抑死?」 陆意说:「林沢川不会的。」 因为他对自己这个职业,乐在其中。 与此同时,温祈研走进了一条阴暗逼仄的走廊。 带领她的狱警例行公事地说了一句「探视时间为十分钟」就离开了。 温祈研在椅子上坐下,隔着玻璃板望着对面。 那里黑漆漆的,看久了让人有些眩晕。 直到对面坐下来了一个头髮乱蓬蓬的沉默青年。 他们两个看着彼此,同时笑了。 温祈研:「哥哥,你瘦了。」 温岚:「阿研,你胖了。」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温岚打量着温祈研笑起来:「阿研,看起来你最近似乎过得不错?」 「还好。」温祈研说。 「奶奶没有起疑心吧?」 「没有。她对大学里的事情又一窍不通,瞒瞒她还是很容易的。」 温岚看了温祈研三秒,又笑着说:「阿研,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哥哥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因为你看起来气色很好啊。不像之前,你一坐在我面前,脸色就像是有人欠了你百八十万的样子。」温岚说。 「哥,你又在拿我开玩笑。」温祈研翻了个白眼。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这么觉得。你似乎遇到了一个能让你很快乐的人。」 这么说,难道是讲的江厌祁——? 温祈研沉默了一下,转而笑笑:「或许吧。」 她对江厌祁……有一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复杂的感情。 她既不能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简单地对待江厌祁,也不能像对待温岚一样把他当做生死相依的亲人。 温祈研不禁想起那天江厌祁给她的那个吻。 她不能确定那个吻的含义,是觉得好玩?新鲜?怜惜?他救下她一条命,她拿一个吻来交换也未尝不可。 第164页 只是她心里隐隐的告诉自己——好像不该仅仅是这样。 那应该是怎样呢? 赶也赶不走的接近,一次又一次的相救,越界性质的亲吻,难道江厌祁真的喜欢她?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不反感这样的亲密关系——她难道可以放下自己那个一直冷冰冰待人的外表,尝试着去爱吗? 江厌祁曾经说过「我要教会你爱」,爱,真的可以被教会吗?她真的还有爱人的资格和勇气吗? 温祈研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也不觉得痛。 这时,她听见温岚的声音:「阿研,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男孩子,就和他试试吧。我……也还有两个月就出狱了。到时候你也不用忙着两头跑,既要维持家庭,还要照顾奶奶和我。……你应该像你这个年纪女孩子那样活了。」 温祈研张了张嘴巴,有一瞬间的哑然。 半晌她才笑着开口:「哥哥又在说什么胡话,如果没有你,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本来应该是我。」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我已经很感激现在我拥有的一切了。」 林沢川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要断掉了,没日没夜的伏案办公让他年纪轻轻就患上了颈椎病。 他一边晃动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往办公室外走,隐隐觉得前面的人背影有些熟悉。 温祈研! 林大队长平时雷厉风行、冷静自持,偏偏一看到温祈研这个心头大患就像斗鸡一样,他大吼一声:「温祈研,你站住!」 温祈研闻言回过头来,出乎林沢川意外的是她的眼角竟然微微有些发红,像是刚才还哭过。 「……」准备好的满腔质问瞬间失去了颜色,林沢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刚刚去探视温岚了?」 温祈研说:「不然?」 「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就应该把那天事实的真相告诉所有人。你我都知道坐在这个监狱里的人明明应该是你自己才对,温岚是无辜的!」 穿堂风过掀起温祈研洁白的裙角,髮丝在她的脸侧飞扬。 林沢川听到对方冷淡的语气:「林大队长,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非黑即白。你活得太理想化也太正义,这样的你,在游戏世界里很难活下去。」 林沢川顿时像被拔了毛的鸡:「!我和你说的是一件事情吗?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温祈研,你但凡还有点良心……」 林沢川本来还想咆哮几句,眼前的女子却已经消失不见。 他愤愤地要追上去,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对于现在的陆意而言,他自己似乎确凿就是个无业游民。 自从被他的组长开掉之后……他彻彻底底失业了。 虽然靠着闻执养活也不至于死,但是他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被闻执养着啊啊啊。 尤其是闻执每天去上班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家里就觉得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无聊——只有一个npc小孩跟他大眼瞪小眼。 从这个角度来说,joy的出现至少能让已经失业八个月的陆意为社会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joy自从游戏结束以后就消停了几天,没有再找他。 陆意因此觉得十分忐忑不安,私下里还找过黄毛:「难道是他觉得我帮他过游戏过得不够好?」 黄毛断然否认:「这怎么可能呢?论带飞这一点,陆大佬你要是认第二,就没人敢认……不对,还真有。只要闻大佬不和你抢饭吃,你应该不至于失业。」 陆意:「……」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呢。 黄毛真诚地建议:「不过你除了接代玩之外,是不是可以开闢一点别的业务?」 陆意:「比如?」 「比如把你的照片制成『惊悚游戏好运符』,在微博上抽几位沈太太送出去……」 「……」陆意没等黄毛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黄毛一个人对着电话「喂喂餵」了半天。 陆意刚挂了电话,闻执的电话就进来了。 「刚刚怎么电话一直打不进来?」 「哦哦,黄毛刚给我打电话来着……」陆意看了一眼手錶,黄毛大哥在电话那头锲而不捨地说了足足有半小时。 「我有一份文件落在家里了,」闻执说,「就在客厅里的桌上。你方不方便给我送过来?」 「车费报销吗?」 闻执在那边笑了笑:「跟我还来这套呢?方不方便?不方便我让秘书回来取。」 陆意都已经换鞋下了楼,闻言抱怨了一句:「什么啊,原来还有nb。我这么懒的人给你送份文件不容易,你就应该让秘书来拿。」 闻执说:「秘书不是第一选择,我想见你才是第一选择。」 「……」隔着电话闻执没能看到,陆意的耳根渐渐全红了。 妈的,太撩了太会撩了,他这种感情经歷是一张白纸的人根本听不得这个,好像有一团火从脚底一直燃到了天灵盖,得跑八圈才能把这鼓火压下去!! 陆意跑去闻执家公司的时候,在一楼大厅等电梯处碰见了昔日的组长。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组长白了陆意一眼,阴阳怪气道:「哟,不是已经不在公司上班很久了吗?怎么,当初和我叫板的时候伶牙俐齿,原来总裁大人最后也没有保你嘛。我就说闻总怎么可能看上你,果然玩几天就腻了吧。」 第165页 当初,组长是把他开了,但他要是真想留在公司闻执也能保住他,毕竟以闻执的身份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嘛——但陆意不想再留在原来的那个职位——那里有讨厌的组长,组长背后是好多好多的勾心斗角。 陆意不会开口和闻执说要把那个组长换了,他没那么无理取闹,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所以他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怕为了一个晋升的资格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他不想。 这就是为什么比起现实,他甚至病态地更喜欢游戏世界的原因——在那里面,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规则无比透明,不会因为有谁跟谁有亲戚关系就有所放水。 都不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了,陆意也没打算和组长一般见识,闭了嘴,专心致志地等眼前电梯的门打开。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却听见一道冰冷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谁说我玩腻他了?」 # 你想吃巧克力吗? 第73章 要求 闻执的手指按在电梯开门键上,也不从电梯里走出来,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 「不好意思,电梯的隔音不怎么好。我在里面都已经听见了你们在说什么。」他说。 组长看见闻执,顿时大惊失色:「闻闻闻闻闻总!」 「……」这画面怎么和当初竟然有异曲同工之感呢? 陆意想到故事刚开始的地方,差点振臂高唿一声:爷青回!! 而组长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他妈的,总裁不是有专属电梯吗? 他怎么屈尊降贵走他们这种社畜用的电梯了?? 而且,又双叒叕——他偶尔也就讽刺陆意这么一两次,怎么又双叒叕又被闻总逮了个正着?? 他这也太倒霉?? 陆意问闻执:「你怎么从上面下来了?」 「我要吃饭啊。」闻执倒是很坦然。 ……哦,原来是要干饭了。 闻执一把揪住陆意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走:「陪我去吃饭。」 「……」陆意寻思着自己个子也还算高,为什么落在闻执手里就显得他毫无反抗之力似的。 闻执临走前还转过脸对组长笑了笑:「澄清一下,我没有玩腻,也不可能玩腻。」 组长一脸菜色:「……」 「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不了不了不了…..闻总,您请,您请……」 陆意一直被闻执拎到食堂才重获自由,他惊奇地看着闻执:「你也会去食堂啊?」 这下轮到闻执无语了:「我为什么不能去食堂了?」 「我以为你们这种做总裁的,都应该保持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着。」 闻执沉思了一会:「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以前确实不来食堂,因为没人陪我来吃饭。今天总算是有了。」 嘴上说着想见他,原来就是让他来陪吃饭的? 闻执难得来一次食堂,一在桌子前坐下,就有无数人端着盘子过来了。 陆意本来坐在闻执对面,渐渐地被挤到了桌角,可可怜怜地缩在角落——再缩一点他都要掉下去了。 闻执注意到了,眉头一皱:「阿意,坐到我旁边来。」 陆意本来已经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闻执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在这么一大堆人中,其实大多数人陆意都认识,但都是总经理等平时他这种小虾米没机会接触到的大佬。 突如其来坐在这么多总经理当中,陆意如芒刺在背,尴尬地笑了笑说:「呵呵,你们好,很高兴和你们一起吃饭啊~」 各位总经理盯着他。 陆意:「哈?没人吃饭吗……」 刚才闻总叫的那一声阿意他们所有人可都是听到的了!!能坐上总经理位置的各个都是人精似的,眼神恨不得把陆意的皮给扒下来,看看他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才能让不苟言笑的闻总如此青睐。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小优,这里有你的外卖。」 被点名的小优从桌子上站起来,有些诧异地道:「啊?我没点外卖啊?」 有个坐在其他桌的同事笑说:「怎么可能,我刚刚还看见摆在门口有个盒子呢,半天没人拿我才过去看了看,名字就是你的。」 「可是我真的没点外卖啊……不然我也不会想着来食堂了。」小优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拿起那个盒子。拆开包装袋以后,她惊讶地发现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块巧克力。 这不是普通的巧克力。 巧克力是照着她的人做的卡通人形,看起来非常精緻可爱,也让人食慾大增。 这种样子的巧克力简直就是少女杀手。 小优看着这盒巧克力,目光也有些嚮往。 「可我真的没点这个巧克力……」 「哎呀,那就肯定是有人帮你点的啦!你看这个巧克力还是照着你的模样做的呢,肯定不会是送错。这么有心,说不定是你的人送的呢~」旁边的同事纷纷起闹,小优也笑了。 能坐到高位的人情商肯定不会低,小优立即拿起旁边摆放着的刀叉要切巧克力:「见者有份啊~好吃的巧克力当然要请大家分享了啊~」 她刚拿起刀叉,就有什么东西从巧克力的地步滑了出来,是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请你为大家唱一首歌吧」。 第166页 「这是啥?」小优捡起那张小卡片,看清上面的字以后也没放在心上,笑着说,「这是谁开的玩笑,还真有模有样的。」 众人继续吵吵嚷嚷着要分巧克力,只有陆意和闻执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警惕。 「你看出来了吧……」陆意压低声音说。 「嗯,我感觉游戏已经开始了。」 「怎么会这样?这次的游戏开始竟然也没有一个提示?而且……而且这些,到底是现实生活里我们的同事,还是只是npc?」 闻执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也不能回答陆意的问题。 感觉到了不对,所以小优分过来的巧克力,两人都没有吃,就放在那里。 但是其他人可没有这种感觉,他们非常高兴地吃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巧克力,吃完还赞不绝口。 「这个巧克力也太好吃了!」 「就是只有一点点,太不过瘾了。」 「就是,我原本一个不喜欢吃巧克力的人都觉得好吃。」 「小优,你赶紧看看是哪个暗恋你的人送的,问他要个连结啊。这个东西真是又浪漫又好吃。」 小优将众人的夸赞都听入耳中,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就在她想要笑着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尖叫着指着她说了一句:「小优,你……你眼睛流血了……」 流血了吗?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优有些怔怔地摸了摸她的眼睛,果然摸到了一手血。 还没来得及感到害怕,她突然感觉到四肢百骸都传来巨大的疼痛。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着她一样…… 与此同时,围在她周围的众人都尖叫着散开。 因为他们清晰地看见,空气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怪兽在啃食着小优的身体一样,她的皮肉在一点一点地撕裂、减少,血液喷出,露出森森的白骨——就好像她被空气吃掉了一样。 小优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食堂。短短几分钟,小优就被空气中一只无形的怪物给瓜分掉了所有的身体。 最初的沉默之后,人群爆发出哭声和喊声,惶恐不安的人群纷纷要往外跑。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刚一脚踏出食堂,空中就无端出现了几把刀——见过天空下雨,有谁见过天空下刀子吗? ——就是那样的景象,密密麻麻的刀子刺入了他的身体,那人痛得立刻倒在地上打滚,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的浑身就密密麻麻插满了刀子,像是一只大刺猬。 这就是妄想逃离食堂的下场。 这下没有人再敢往食堂外面跑了,骚动的人群又挤回了原来的位置。 小优的身体并不是全都被吃掉了。 陆意和闻执都没有吃小优分给他们的巧克力,而那些巧克力分别对应着小优的头和手——所以小优的尸体就只剩头和手还没有被吃掉。 有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惊恐地道:「天啊,那、那这样岂不是代表着我们把小优给吃掉了?!」 吃了人形巧克力的哪一部分,就表现着现实生活中小优身体的哪一部分也被吃掉。 刚刚还想着问小优要连结的几个女生顿时吓得噤声。 这样的夺命巧克力,谁想要啊!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有人指着门口,又喊了一句:「看,那里又多了一个盒子!」 联想到刚才小优的悽惨下场,一时间众人都在默默祈祷这不是自己的人形巧克力。 有个胆子大地凑过去看了看,喊了一声:「阿青,这是你的!」 被点到名字的阿青抬起头来,满脸的恐惧:「怎么会是我的?怎么会是我的?!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要!……」 阿青对放在门口的巧克力非常抗拒,说什么也不肯过去拿。 陆意走过去,蹲下来仔细地看了一会巧克力,说:「阿青,你必须得来拿这个巧克力。它在融化。」 「换句话说,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等这个巧克力自己融化以后,你的身体也会融化的。」 阿青痛哭起来:「什么?什么?怎么会这样……」 但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畏畏缩缩地走过来,拿起自己的人形巧克力。 巧克力做得还是那样惟妙惟肖,散发着香甜的可可香气,但是在她看来却是催命的道具。 她的巧克力里面也夹着一张纸。 「敢不敢调出你这几天的聊天记录给大家看看啊?」 陆意说:「照着这个做,应该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小优那张纸条写的是要求唱歌,阿青的纸条是要求展示自己的聊天记录。 说实话都不是很难的要求,照着做也没什么。 阿青闻言,头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不行……」 有人说:「有什么不行?调一下聊天记录总比直接被杀好吧?」「可,可……」 在场的各位都极其迷惑,陆意也不知道这个阿青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能比命更重要的呢? 阿青犹豫了半天,那巧克力也已经融化得更厉害了。 这更加说明了巧克力的不同寻常。 食堂里开着凉气很足的空调,正常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融化得这么快才是。 阿青的人形巧克力已经融化得快要只剩下了一个角,她看着一边倒在地上连个全尸都没有的小优,终于哭着同意了:「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把聊天记录调出来就是了……」 第167页 等聊天记录被调出来之后,众人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阿青不愿意调聊天记录了。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阿青今天和a说b的坏话,明天和b说a的坏话,把a和b弄得一见到对方就跟见到了杀父仇人似的。她还跟岁数可以当她爸爸的男上司撒娇,跟c说女上司今天脾气好暴躁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下面的对话。 「我今天坐电梯看见闻总了,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他!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秃顶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年轻又这么帅!」 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是吗?我以为闻总是高富帅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你怎么才知道?」 一个土狗的表情包。 「嚯嚯,那不是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吗?话说闻总有没有女朋友啊?我看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你可别做梦了,就算没有女朋友也轮不到你。」 对方的话说得非常不客气,成功把自视甚高的阿青搞火了:「什么啊,就算轮不到我,想想还不行吗?就算不能嫁给他,当一段时间的女朋友也行啊。能.睡.闻总还不就是人生赢家?」 看到这里的时候,别人都只是为阿青的口无遮拦捏了一把汗,只有陆意一个人正喝了水全喷了出来。 真·人生赢家。 看完这些聊天记录,众人一时都沉默。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阿青不愿意把聊天记录公之于众了。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彻底社死。 原本面子上还过得去的许多人突然就变成了敌人,那些背地里讲的话全都被摆在了明面上。 活生生要逼得阿青连夜离开这个公司的节奏啊。 阿青本人更是羞愤欲死。 她本来就习惯在背后说人家一些闲话,平时也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但是现在,她是真意识到不妥了。 但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人总是要为自己曾经说出的话付出代价的。 唯一的安慰就是她不用死了。 那不断融化的巧克力在阿青展示完聊天记录之后终于停止了融化,并且在空气中凭空消失了。 陆意用手肘撞了撞闻执,嘴角扯出一丝怪笑:「原来我已经是人生赢家了喔?」 闻执眼看他:「嗯,你已经打败了公司里百分之百的人了。多少人想取代你这个位置还取代不了,记得对我好一点。」 「好,我就是人生赢家。」陆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话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随巧克力附加的要求越来越难了?似乎每一次的难度都在提高。」 闻执说:「是的,越下来的人其实越惨。」 陆意:「可我们目前还没有轮到,我们也会越来越惨……」 第74章 住址 下一个人形巧克力是属于南月的。 现在掌握的线索就是,只要按照纸条上的内容做,就不会被杀。 南月看了之前小优和阿青的题目,自信这些题目都十分简单,只要不要脸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于是她信心满满地掏出自己的纸条。 刚展开一看,脸色却十分难看地僵住了。那张纸条上赫然写着: 「把手砍下来,并吃了它!」 南月气得嘴唇发抖,一把把纸条揭下来丢进垃圾桶里去。 众人看了南月的纸条以后,感慨的有,嘆息的有,担心的有,但更多是看热闹的。 毕竟南月之前是公司的高管,平时就不太好说话,这次被出了这么个难题,不少人等着想看她的笑话。 难道她真的要把手砍下来不成?可是不砍下手的话,她又是必死的结局。 那她就只能砍手咯。 嘻嘻嘻,哈哈哈,平时身居高位又爱耍威风的领导也有如今这一天呀~ 南月从人形巧克力的底部抽出了一把刀以后,脸色更难看了。 他妈的,游戏可真是贴心,这次甚至还随身附赠了一把刀,合着就催促着她把手砍下来呢?? 在那些纷纷等着看好戏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是真的担心南月。他就是南月的男朋友谢倾。 他们两个从大学就开始谈恋爱,经歷了七年的爱情长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当然不想看见自己的女朋友手就这么被白白砍掉。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南月开始哭了起来。 一开始还是小声抽噎,后来哭得越来越大声。 她太清楚失去一只手的滋味是什么了。 残疾人,无时无刻不被嫌弃和翻白眼,生活不能自理,失去现在光鲜亮丽的一切——光是想想都已经让她感到十分恐慌了。 只见南月哭得越来越厉害,谢倾嘆了一口气,拿着那把刀走过去,轻声说:「月月,听话,把手砍了吧。好死不如赖活,至少我们还留得青山在。」 南月哭得太厉害了,谢倾不想让众人看她的笑话,好言好语地推她的肩膀拉着她走出去。 与陆意和闻执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还听见谢倾在那里轻声安慰:「月月,别哭了,就算你失去一只手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外面,陆意挑挑眉,对闻执说:「伟大的爱情。」 闻执笑了:「放心,下一个人形巧克力布置的任务万一是你失去了手,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第168页 这话陆意就不爱听了:「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这可是事实。」闻执挑挑眉,「你看这每次人形巧克力设置的任务,难度阶层都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涨。这次只是砍掉一只手,下次说不定可就是一条人命了。」 「你可别乌鸦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陆意不得不承认,闻执说得有道理。 他也觉得会是这样——布置的任务让人损失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如果不找到源头赶紧解决的话,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南月和谢倾出去以后,那人形巧克力仍然放在桌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它也融化的越来越厉害。 有人幸灾乐祸地开口:「看来她还是不能狠下心砍了自己的手嘛。」 「可这不砍手能怎么办?不然连命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眼尖的人突然发现,巧克力已经不在融化了。 「巧克力不再融化了!难道南月已经把自己的手给砍下来了?!」 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脸色苍白的南月走了进来。她右手握着的刀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有平时和南月玩得比较好的女生心惊胆战地问:「南月姐,你真的……」只是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噤了声,因为她惊恐的视线落在了南月的手上。左手,右手,没有一只手是缺斤少两的。 可那个人形巧克力确实停止了融化啊…… 难道…… 南月表情淡淡地把手里拎着的一截手放在了餐桌上的盘子里,随着她的拖动,那手臂新鲜的断口处还有鲜血流淌出来,她身边的人都尖叫着躲开。 陆意摇了摇头:「她还挺聪明的。任务确实只是说要砍下一只手,没说砍下谁的手。」 虽然惯性思维大家都会以为是要砍自己的手。 南月还完完整整却拎回来了一只手,只有刚刚和她一同出去的谢倾不见踪影,聪明人都能猜出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月把餐盘拖回来放在自己面前,拿了一把刀叉,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冰封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捂住脸崩溃地哭起来,「我不想失去我的手,对不起……」 有人质问她:「南月姐,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你的男朋友啊!!刚刚人家还对你承诺说即使你失去了一只手他也不会抛弃你……」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我真的不能失去我的手……」南月一边哭着一边拿起谢倾的断手,强忍着噁心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下去她已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却仍然在刚入口的瞬间被她一口吐出。 她还是吃不下去啊!! 人自私起来真是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杀,何况陌生人? 众人已经不动声色地离南月站得远了一些,其实不仅仅是离南月——人们下意识地都已经拉开了同彼此的距离。 因为,他们看似面对的是人形巧克力这一个敌人,实则…… 实则还有叵测的人心。 只有陆意和闻执两个人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很近地站在一起。 陆意敲了敲南月的桌子。 他本来不想管闲事,但是南月哭得实在伤心,更何况…… 「你还是忍一忍把那个手上的肉吃一点下去吧。」他说,「毕竟你人的手都已经砍下来了,要是不按照任务的指示接着把手接着吃掉的话,任务就算没完成,这手也白砍了。」 他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上一句:「这样,你男朋友也就算白牺牲了。」 南月的身子狠狠地一震:「我吃……我吃……」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砸进那断手上面,吃下去的不知道是断手还是眼泪。 陆意想,宋闻执真是个乌鸦嘴。 他上一秒说搞不好下一次任务就是一条人命,果然一语成谶。 下一次人形巧克力送来之后,陆意发现轮到了自己。 那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度的巧克力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陆意更关心的是任务内容。然后,幸运e的陆意拿起纸条一看,顿时痛苦面具。 「杀了你自己,或者杀了你最在乎的人。」 纸条旁边同样放了一把刀,刀锋尖利到闪着不怀好意的银光。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他要么自杀,要么杀了闻执。 陆意选前者。 毕竟他钻了游戏的空子,在他实现所有游戏通关之前他想死都死不了,只不过丢了大半条命是有可能的。 就算他真的会死,真的要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 那他还是会选闻执活下来。 早在「天黑了」游戏里面,当劳伦斯的指甲朝闻执抓过来的时候,陆意已经做出过了他的回答。 那个时候的他不顾一切地挡在了闻执面前。 再来一次,也一样。 陆意拿起刀在指尖把玩了一会,道:「唔,用这把刀杀了我自己之后,我应该在游戏里就直接下线了吧……不过在现实世界里我还是会復活的。」 闻执:「然后呢?高烧四十多度,烧到脑子不清醒开始说胡话,大半夜送到医院被护士下病危通知单?活着是还活着,脑子好不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植物人还算活着呢。」 第169页 「……」陆意怒了。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不会死,你闻执这么上纲上线是怎么一回事? 「你忘了我在被肢解的夫人那个游戏里面,有一个每局游戏有两次生命的奖励?」闻执说,「这个死亡的机会还是留给我吧。」 陆意:「不行。你那个有次数限制,你现在用了万一游戏进行到一半被哪个npc搞死了怎么办?那时候你就没有护身符了。」 闻执:「那你那个就很有用吗?到时候留我一个人呆在游戏里,然后好不容易回到现实世界里面,还得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傢伙?」 陆意:「照顾我怎么了?你厌倦我了?你不想照顾我吗?」 闻执:「你这是偷换概念……」 留下众人看这两人已经看傻了。 ……确定这是惊悚游戏? 这两人怎么还为到底谁死争起来了? 最后,陆意说不过闻执,那小嘴叭叭叭的,成功把他给气郁闷了,直接把刀往桌上一拍想自己直接动手。 没想到闻执直接蹭了上来,一手强行压住他的手让他无法动弹,另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身子顺势往前一倾,只听一声轻轻的「噗嗤」声,刀尖已经刺入了他的下腹。 闻执轻微地皱了一下眉,他因为疼痛皱着眉的样子可真是该死的好看。 但这一下属实把陆意给吓得不轻。 他下意识地松手,可闻执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从小腹渗出来的血液一直流在两个人紧扣的十指上,像是苍白的纸上绽放出了血色的玫瑰花。 陆意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得厉害。 这他妈……情景所需他好像应该抱着闻执像偶像剧里面女主死了老公一样嚎啕大哭,可是他明明知道闻执是不会死的,所以他只能傻了吧唧地瞪大着眼睛看他。 「好看吗?」直到闻执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陆意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眼前的人洁白的衬衫下摆已经被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不知道什么时候闻执已经不再按着陆意的手,转而按住自己的伤口。 虽然是这样,另一只手还是维持着和陆意十指紧扣的姿势没有放开。 血腥中又带着一丝暧昧。 「疼疼疼疼吗?」陆意被吓得大脑都有些打结。 「你被捅一刀你不疼吗?」闻执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只是有第二次生命,不代表痛觉也被切断,该痛的还是会痛的。」 陆意闻言脸一红。 闻执这句话难道是在暗示让他哄哄他?? 他有些慌乱地伸手想看一下闻执下腹的伤口,却一不小心按在了伤口上,疼得闻执倒吸一口凉气:「帮你挨了这一刀,不知道心疼人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痛痛你最好,让你抢着自作主张。」陆意嘴上厉害,动作却是软的。他把手覆在闻执的眼睛上,轻声说:「闭眼。」 闻执还没反应过来,陆意的手已经动作极快地一勾,一把将刀拔了出来。 刀尖带动皮肉,闻执疼得身体一颤,身子靠在了陆意的肩上。 「稍微忍一忍……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闻执不是那种感官都写在脸上的人,现在这样只能说真的是疼得狠了。 闻执闻言轻声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地:「切……小孩,你抱得动我吗。」 陆意沉默了一下:「……」 他妈的还真有些抱不动,闻执并不重,但问题是他太高了,连陆意这个180出头从小到大被夸高的人都得稍微仰头看他。 最后只能是闻执的身子撑在陆意的肩上,像扶着一个瘸子一样一瘸一拐地去医院。 临走时闻执说了一句:「看看你的巧克力停止融化了吗。」他到现在了还不忘了这个事,陆意看了一眼说:「停止了。倒是你自己多多注意,毕竟你现在只有一条命了。」 「以前都是一条命的时候,不也那么过来了?」 陆意扶着闻执出食堂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游戏对他们的抹杀。 看来游戏还挺智能,只会对恶意想要脱离游戏的人进行惩罚。 陆意刚扶着闻执刚走出食堂,脚下就差点踩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人。 只不过他刚才一直在地上爬,爬得又慢,很像某种软体动物,再仔细一看才认出这不是南月的男朋友谢倾吗?! 他的左手果然已经断了。 ——这就是南月那只断手的由来。 谢倾在地上爬着,他的断手处不断地涌出鲜血,在他爬行过的路段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 他沖两人哀嚎了一声:「救救我……救救我,把我送去医院行不行……」 闻执垂眸看了一眼他,好歹也是手下的员工,总不能放任不管,但是让他的身体也搭在陆意身上的话心里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 「你搭在我的肩膀上。」闻执强硬地说。 谢倾:「……」 搁这叠罗汉呢? 叠罗汉的三人艰难地挪着到了医院以后,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两个病号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谢倾虽然身子活了过来,但是脸色还是差得吓人。 陆意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了一个无声的安慰。 谢倾抬头给了他一个笑,虽然这个笑比哭还难看:「我是不是错了?」 第170页 「错的不是你,是她,也是这个病态的世界。」陆意很想这么说,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谢倾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 这个进了社会好几年心性还单纯似纸的大男孩,心中有什么最柔软的地方在慢慢死去。 陆意看着他嘆息了一声,出去的时候替他关上了房门。 「下一步去哪里?」 闻执拿出手机说:「有个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刚才又有一份巧克力送来。」 陆意静静地听着:「这次是谁?」 「灵棠。」 「灵堂?」 陆意想了想说:「灵棠,我印象里公司没有这个人吧,不然有这个名字的一定能被我们取外号开玩笑许久。」他一哆嗦,「难道,巧克力游戏的范围已经出了公司的范围了吗?」 闻执说:「她确实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但是我对她的名字有印象,似乎是哪个曾经与我们公司有过合作的女明星……」 闻执说着,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找到了,我的记忆没有错。」 陆意:「原来不是你公司的人也会另外受到波及……」潜台词是这妹子真惨。 哪知道闻执摇摇头说:「不,她被送来的人形巧克力上没有附加任务纸条。」 陆意惊了:「什么意思……这难道是无论怎样她都得死的意思?」 闻执答非所问:「我让公司的人把这个巧克力给寄到医院前台来了,再看看吧。」 他走到前台的时候,前台小护士看到他已经满脸娇羞地送了一个包裹上来,看得陆意一脸嫉妒。 长得好看真是吃香。 闻执拆开包裹的时候,擦了一手的巧克力浆液,皱皱眉:「看来这个巧克力已经开始融化了。」 陆意说:「那我们得尽快在巧克力融化完之前去找到灵棠。你有她的住址吗?」 闻执:「有。天安大厦b栋1403。」 这是一个非常高档的住宅区。 为什么说非常高档呢? 因为陆意刚迈进小区一只脚,就被一个保安给哄了出来:「喂喂喂,做什么呢,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陆意刚迈进去的半只脚顿时停在了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凝成了一尊尴尬的雕塑。 「我要去找住在这里的灵棠小姐,我跟她约好……」 保安不为所动:「去去去,谁信你呢?又是哪个狗仔吧?自称认识灵棠小姐的人多了去了,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更让陆意无语的下一幕发生了。 闻执走到陆意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走到一边,接着对保安一脸真诚地说:「大哥,我们真的是和灵棠小姐约好的,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陆意满脸恶意地说:「他不同意我进去,也不可能同意你进去,你死心吧!!」 下一秒,保安看了几眼闻执,竟然说:「行吧,快去快回。」 第75章 人皮 过分,太过分了!! 直到进入小区,陆意还觉得十分生气。他一边嚎一边走,还不小心拌了闻执一脚。 被牵动下腹的伤口,闻执顿时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屎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陆意赶紧道歉。 闻执把他的头往怀里一揽,没好气道:「下手这么没个轻重,你是想做寡妇吗。」 「?为什么非得是寡妇不能是鳏夫……」 陆意还要理论,闻执已经抬头说:「到了。」 b栋1403。 陆意要敲开门的时候,旁边突然走来个男人,容貌清秀却身材消瘦,看着陆意愣了愣:「你……」 「郁楚,这么巧,又见面了」闻执接过话头,神色自然地朝他打招唿。 名叫郁楚的男人看见闻执才笑了:「喔,是闻总啊~怎么亲自来了,是找我还是找阿棠?」 「找她。」 「那就快快请进吧。」郁楚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招唿陆意和闻执两人进去。 陆意偷偷地和闻执咬耳朵:「这个男人是谁啊?你认识?」 「他是灵棠的经纪人兼男朋友,之前与灵棠合作的时候我们有所接触,所以互相认识。」 陆意一愣,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想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可是这资料上明明写着她的情感关系为单身……」 闻执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个表情摆明了是:你还问? 陆意默默地闭嘴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灵棠就站在门口。和她的名字不同,她整个人娇小可爱。见到三个人进来,她先是和男朋友甜蜜地一笑,才转向陆意和闻执。 「这位是……」这话问的是陆意。 闻执说:「这是我朋友。」 「哦哦,好。阿楚,你还不给客人端点茶水和点心来?」灵棠招唿她男朋友。 郁楚依言进厨房拿了点糕点过来,在沙发上坐下笑说:「两位不嫌弃就多少吃一点吧。阿棠真是越来越懒了,以前招待客人用的都是她亲手做的巧克力。这几个月来越来越懒,再也不肯亲自做了。」 巧克力? 陆意刚把一块糕点放进嘴巴里就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食堂里三番两次送来的也是巧克力,灵棠爱做的也是巧克力。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郁楚这句话只是玩笑的语气,灵棠闻言脸色却沉了下来:「阿楚,我说了我为了减肥已经不喜欢吃巧克力了,更不会自己亲自做,你怎么还在提以前的事情?」 第171页 女朋友发火了,郁楚有些尴尬地笑笑,赶紧起身去哄女朋友:「不好意思啊阿棠,是我口无遮拦。只是我们不就是因为这个认识的吗,所以想到这个就……」 「反正我今后不会再做,你也不用再提。」 两个人在还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气氛就已经剑拔弩张,闻执不得已站起来打圆场:「好了好了,灵棠小姐,我今天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一个寄给你的包裹不知道为什么送到了我们公司,我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就给你送过来了。」 灵棠顺着闻执的话笑了笑:「什么呀,就一个包裹也值得闻总跑一趟吗?到底是什么包裹让你宝贝成这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拆开包裹,只是在看到那属于她自己的人形巧克力时愣了一下。 人形巧克力依然在融化,已经融化得只剩下了一个小角。 陆意和闻执已经从灵棠与巧克力的关系里面大概看出了她有鬼,灵棠的神色反常在他们两人的意料之内,没想到的是郁楚看到巧克力也愣了一下,说:「……这巧克力……和阿棠你以前一直做的好像。阿棠,你不是说自己已经不做巧克力了吗,难道你瞒着我又开始做了?」 「我说了我没有!我不会再做巧克力!」灵棠的反应却很大,她一把抓起那个装着人形巧克力的盒子就往墙上摔去。「啪」一声,在外力作用下巧克力彻彻底底地化成了巧克力浆液。 可灵棠却仍在原地大口地喘着气,一脸震惊与愤怒。 她没有死。 ——她的人形巧克力融化了,她却没有死。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陆意尬笑着说:「抱歉抱歉,应该只是喜欢你的粉丝寄过来的一盒巧克力,早知道你的反应这么大,我们就不给你送过来了。」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巧克力融化了,但灵棠却没有死。她的身上藏着这局游戏的突破点。 郁楚也没想到女朋友反应这么大,有些尴尬地向陆意和闻执道歉:「不好意思二位,阿棠她失态了,我代她向你们二位道歉。」 「没事没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陆意说。 再在这坐着,大家都尴尬。 郁楚抬起屁股:「我送送你们。」 郁楚一直把陆意和闻执送到楼下。 临走的时候,陆意摸了摸口袋,突然说:「哎呀,糟糕,我的手机忘在沙发上了。」 郁楚:「那赶紧上去拿呀……我打个电话给阿棠让她给你拿下来?」他说着就要打电话,陆意制止了他:「没关系,灵小姐现在状态也不太好,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 郁楚:「那我和你一起上去……」 闻执拉住了郁楚:「让他自己一个人上去吧。这孩子丢三落四的,难道还要为了他让你多跑一趟吗?」 郁楚:「哦哦那也行,幸好我走之前想着自己马上回来,就没关门……」 趁着闻执把郁楚拉住,陆意赶紧跑进了电梯,按了上14楼的键。 又站在了1403的门口。 陆意本来想敲门进去拿了手机就走,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愣住了。 因为他透过门缝,看见灵棠坐在了梳妆镜前,正在往下拿着已经敷好的面膜。 他本来以为是女孩子爱美,见完了客人以后忙着卸妆护肤。 只是再定睛一看,陆意只觉得嵴背发冷。 那哪是什么面膜,分明就是……人皮。 这还不算完,灵棠站了起来,手以一种正常人无法做到的姿势弯到后面,解开了带子,下一秒,吊带裙顺势褪下,露出了光洁的嵴背。 陆意刚想捂眼道非礼勿视,眼睛上突然被覆上了一双冰凉的手。 他冷汗都出来了,刚想大喊有鬼啊,闻执的声音已经在他背后轻轻响起:「是我,别叫。」 他温热的鼻息就喷在陆意耳后,耳根是多敏感的部位啊,陆意当场就觉得身子快软下来了。 当然,作为一个敬业的惊悚游戏陪玩,谈情第二,正事才是第一。 陆意定了定神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闻执一脸的「你还好意思问我」:「看你家半天还不下来,以为你不认识路就想着上来看看。原来是躲在这里看女孩子换衣服,跟个变态一样。嗯,好看吗?」 谁他妈看女孩子换衣服了? 谁他妈看女孩子换衣服了??? 陆意刚想反驳,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牙齿因为害怕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因为,他透过闻执没能捂紧的指缝看见—— 灵棠似乎是在? 她似乎是在……? 她像拉拉链一样地在后背做了个往下的动作,然后像脱衣服那样脱下了一整层皮!! 「……」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陆意感到嘴巴有些发干,嗓子呕着,有一种想吐却吐不出来的噁心感。他感觉到闻执靠着自己的身体也有些紧绷。 这他妈……太噁心了太噁心了太噁心了!!!就好像是虫子脱皮一样!!! 也不能说她脱下皮之后的尊容有多惊悚,但原本白皙的肤色变成了小麦色,总之和原来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陆意正一阵噁心,就在这时,门内的灵棠仿佛有所感应一样,朝着门外看来。 要是被她看到就完蛋了,谁知道她会不会杀人灭口?! 第172页 最后还是闻执反应快,一把把陆意转过来,陆意一个踉跄,差点磕在他的胸口,最后还是被闻执扶住了肩膀才没能跌倒。 闻执借了个位,用了视觉的错觉,从灵棠那里看过来,两个人相互依偎就像在难分难捨地接.吻一样。 灵棠:「……」卧槽。 其实卧槽的不光是灵棠,陆意心里也很卧槽,但除了感嘆闻执这招绝了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不知道灵棠用了什么办法,转过脸来的一剎那,陆意本来以为他会看到一个无脸怪什么的——但是回过头来的,仍是灵棠那张白白净净的脸。 灵棠:「你们还没走?」 直到灵棠走过来,闻执才放开了环着陆意腰的手,一脸正人君子。 灵棠当然看见了刚才的一切,她震惊脸:「你们两个……」 闻执泰然自若:「有什么问题吗?」 灵棠:「……没问题,没问题。」 「你们两个还不走就是在这里……」灵棠看了看电梯隔间,沉默了一下。唔,还挺浪漫、挺浪漫,壁咚玩得不错。 闻执耸耸肩:「没办法,情难自禁。」 灵棠信了闻执的话(当然也有可能是刚刚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力太大),没有过多为难他们两个。 但一想到她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陆意甚至都不想直视她的眼睛。他觉得嵴背发寒。 直到陆意和闻执走下楼,陆意的牙齿还在微微打颤。「那个灵棠,她不是人吧……?」 闻执淡淡抬眸:「都这样了还能是人?」 「她脱皮……那她之前跟我们说话见面,都披的是一张不属于她的人皮……那她也就并不是真正的灵棠?」 「这个还是未知。我们可以找郁楚套一套话。」 脚尖一拐,他们看见郁楚还站在楼下。 一个人的时候,他收去了往日细緻周到的笑,眉头有些微蹙。 「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闻执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郁楚的身子一颤,掩饰道:「没有啊?好端端的,我不开心什么?」 闻执:「别和我伪装了,我看你和灵小姐的感情似乎不如之前合作我见你们二人时那样好了。」 郁楚嘆了一口气说:「你也这么觉得吧?连你一个外人都这么说,看起来是真的了。」 闻执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他的眸子极黑,像是浩瀚的深海,让人不自觉地信任想倾吐自己的内心:「具体怎么样,说说看?」 郁楚嘆了一口气,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怎么说呢……我和阿棠她从大学毕业开始谈恋爱,一直到现在,期间顺顺利利的,连架都没怎么吵过。但是就三个月前,我突然感觉到她变了。」 第76章 闺蜜 「怎么变了?具体说说看。」 郁楚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和灵棠是因为巧克力才认识的。我有些低血糖,所以虽然个子长得挺高,却一直很瘦弱……」 陆意一边听着一边踩踩地上的杂草若有所思,心道难怪初见郁楚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男的怎么那么瘦。 郁楚当时在大学还算半个校草,某天运动会上跑完了三千米之后胸闷气短,但他又好面子,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气喘如牛的样子,于是一个人蹲在跑道尽头缓缓,这一缓就给他缓得头晕眼花,险些没背过气来。 这时候,面前蹲了一个白色裙子的女孩,侧头微笑着看他,手里送过来一块巧克力。 这是二十岁的灵棠。 她微笑着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巧克力,给你一块。你不要紧吧?「 交谈之间,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心灵手巧。 灵棠喜欢厨艺,尤其钟情烘焙各种点心。 她能制作各种形状的巧克力,而且做工格外精细,可以称得上是惟妙惟肖。 郁楚说:「她非常爱吃甜食,是个重度巧克力控,而且只喜欢吃自己亲手做的。」 「她每天都要吃。为了这件事我还曾经天天责怪她。」 「她……」 郁楚说到一半终于被陆意粗暴地打断:「哎哎哎,够了啊,是你们两个谈恋爱还是我们仨谈恋爱呢?说重点。」 郁楚咬了咬唇:「重点就是……反正她和现在不一样了。」 「……」这不还是等于没说吗?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郁楚抬起头,「一个人竟然能在什么意外都没有的情况下戒掉了自己坚持了二十几年的爱好?而且,我现在感觉,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她,和我无话不谈,我们都彼此感觉自己是与对方灵魂相契合的那个人,可是现在,我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那种知己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淡——但她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陆意心道,小伙子还挺敏锐,你的猜测是对的。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他怕郁楚直接被吓死。 他只能温和地说:「真的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吗?一点都没有吗?你再仔细想想。」 郁楚:「没有。」 线索到这里似乎已经全断了。 陆意捋了捋所有的线索,说:「反正现在已知就是有一个人,啊不,鬼,顶替了灵棠的身份。她披上灵棠的皮,以灵棠的身份,生活在郁楚身边。」 第173页 那真正的灵棠在哪里呢? 闻执说:「我倾向于认为真正的灵棠凶多吉少。」 闻执这话说得含蓄谨慎,其实大概率就是已经死了。 「而且,」闻执接着说,「那些不断送到公司的人形巧克力应该就是真正的灵棠做的。按照郁楚的说法推断,那个假的灵棠不会做巧克力,也厌恶原主和郁楚有关巧克力回忆的一切,所以才会那么厌恶巧克力。那些巧克力不会是假灵棠做的。」 也就是说,他们顺着人形巧克力就能摸到真灵棠的线索。 陆意和闻执再次回到公司的时候,发现公司里的气氛已经快要冰冻了。 陆意眼光一扫食堂里的人,就已经推断出在他们离开的那会儿,不断送来的人形巧克力已经杀死了不少人。 现在也已经想明白了,真灵棠是在用这种方法逼他们尽快查出真相。 可惜大多数人都没能看出真灵棠的用意,他们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死亡任务搞得快神经衰弱了。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死亡任务本身,而是死亡任务带给人群的彼此之间的猜疑和不信任。 他们只顾提防着彼此,又怎么还会合作着找出真相? 陆意又随意瞥了一眼四周,目光便与谢倾对上。 谢倾的脸色虽然还带着失血过多的惨白,但还是对陆意感激地笑了笑。 毕竟如果不是陆意和闻执,他估计早就凉了。 嗯,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小伙。 现在在公司里除了闻执也就谢倾一个人稍微能说句话了,于是陆意蹭过去问:「现在的人形巧克力轮到谁做任务了?」 谢倾说:「南月。」 啊这。救命啊。陆意快着火了。 「对不起啊。」他真的很想扇自己一个大耳光。他问问题之前就应该自己先看一看的,这不是平白无故地揭人伤疤么。 谢倾只平静地说:「没事。你们也是刚刚回来,不知道是谁也很正常。」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就坐在一边发呆了。 他左手上还缠着隐隐渗出血迹的白纱布,看起来十分悽惨。 而南月没想到几轮人形巧克力之后又轮到了她,伪装的文雅外壳顿时全都不见了,骂骂咧咧却又无可奈何地走过去,打开纸条一看,刚展开的眉头又皱起。 这次纸条给她布置的任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只有五个字。 「谢倾的原谅。」 读完这句话之后,她的视线顿时转向了孤孤单单坐在一边的谢倾,朝谢倾走去。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谢倾抬起头也看向她,神色十分冷淡。 「阿倾,」南月的语气里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刚刚是我的不对,我只是太想活下去了……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我的手,没了手,我这份工作就会失去,那我的人生也就毁了。原谅我,好不好?我是逼不得已的……」 陆意对闻执小声说:「我去,这个女的还真是够不要脸的。我还真怕谢倾那么心软的人就念在旧情的情况下原谅她,毕竟只要谢倾一句话她就得救了。」 南月在谢倾的脚边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 谢倾的下颌有些紧绷。 她大概以为这就是像之前他们俩小情侣吵架一样,只要她嚎几嗓子,谢倾就会心软原谅她。 一只手抚上了南月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南月面露喜色,她就知道谢倾这傻子肯定捨不得她死。 这种男人嘛,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就行了,到时候还不是跟狗一样服服帖帖的。 南月的嘴角咧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她听见谢倾说:「你的人生也就毁了……那,我的人生呢?」 「你的人生也就毁了……那,我的人生呢?」 谢倾问出这句话以后,南月的脸色突然就变了:「阿倾,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谢倾的手还放在南月的脸上,南月挪动着双腿朝他更靠近了一点:「阿倾,阿倾你不能生我的气。这么多年我们都走过来了对不对?你说一句原谅我,我们两个一定都能走出这次游戏,我们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 谢倾微笑了。 他的动作轻柔又和缓,像是情人间缠绵的温存,只是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南月的脸上。 南月的头因为惯性偏向一边。谢倾那一巴掌力气用得很大,南月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在嗡嗡作响。 「……」这是很屈辱的动作,但是南月知道谢倾这是没打算原谅她,吓得魂飞魄散。她不顾自己喉咙里涌上的血腥味,抱着谢倾的腿苦苦哀求:「别这样,阿倾……你这样我会死的,我不想死……你开口说句话就行……」 谢倾看着她,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冷冷地笑了。 有句话不是说的么,可能直到结婚的时候你都不一定知道自己身边躺着的那个人是人是鬼。 托游戏的福,他现在就知道了。 巧克力融化得越来越快,南月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仍然在拼命地哀求谢倾,但谢倾始终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这个大男孩的心中,已经有了一部分死去。 巧克力融化了。 与此同时,南月的身体在空气中勐地爆裂开来,四分五裂,黏煳煳的肠胃、气管、肺腑炸了一桌子。 第174页 有人不住地干呕起来,而谢倾看着这些破碎的肉块,就像在看一堆狗屎一样,目光漠然。 游戏还挺会玩。 南月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整这么一出。 她在之前的游戏里是活下来了,可是现在呢? 刚才她耍小聪明给自己钻了一个规则的空子,换来的却是最后的惨死。 就在这时,闻执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郁楚打来的电话。 郁楚说:「你们之前不是问我灵棠有什么异常吗?我想了半天,还真想起来一个。」 「灵棠有个闺蜜叫徐奈奈,她们从大学就是很好的闺蜜,我们三个都互相认识。之前我们三个因为很熟,彼此关系都还不错,但是……」郁楚吞了一口口水,「几个月前,徐奈奈死了。从此以后灵棠就性格大变。我怀疑灵棠现在这样,是被徐奈奈的死给刺激的……」 闻执开了免提,郁楚的话也被陆意听入了耳中,他差点大笑起来。 什么呀,现在的灵棠早就不是真灵棠了,那么按照郁楚这个说法,现在的「灵棠」很有可能是徐奈奈取而代之的。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一直以为当初死的就是徐奈奈而不是灵棠。 闻执:「你有徐奈奈的照片吗?」手机上进来一条消息,郁楚在微信上把徐奈奈的照片发了过来。 闻执倾斜手机给陆意看,果然,照片上的人正是陆意从门外看到的脱去了皮的假灵棠。 闻执又问:「徐奈奈当初是怎么死的?」 郁楚说:「她是失足从楼上摔下来的。尸体摔得血肉模煳,我都认不出来那是她了……」 难怪。难怪会选择这种死法,就是要让众人认不出来死的那人到底是灵棠还是徐奈奈。 众人只见剩下的那人是「灵棠」,就以为死的那人真是徐奈奈了。 闻执问:「她的尸体在哪里?」 「尸体当然是埋在了城郊公墓……」郁楚回答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不过,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闻执没有回答他,只说:「你身边活着的那个不是真正的灵棠,真正的灵棠早就在几个月前就死了。」 「……什、什么?」郁楚瞠目结舌。 「你如果不信的话,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看看。」闻执说,「但是无论你发现了什么,都不要有太过出格的反应,不然——你会死的。」 郁楚的心一沉。 闻执的话像一锤棒椎一样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第77章 抄写 城郊公墓。 闻执开车带着陆意一路到了公墓。 陆意手里还扛着一个巨大的背包。 闻执愣了:「你拿背包干嘛?」 陆意:「我们不是要挖灵棠的尸体吗?」 毕竟他们已经大概推算出来了这次游戏的通关条件——扒下徐奈奈拿走的灵棠的皮,把皮还给真正的灵棠。 闻执:「……」ummm也有道理,那包就先背着吧。 所以这也是他们大白天不来,夜黑风高来墓地的原因。 墓地这种灵异事件高发地,如果可以的话没人愿意半夜来。 但是如果他们在大白天扛一具腐烂得只剩架子的白骨回去,估计得被警察拦下来盘问三天三夜。 找到「徐奈奈」的坟墓之后,陆意说:「挖吧。」 闻执却紧盯着前方:「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了。」 陆意一愣,顺着闻执的视线望过去,竟然看到有两个男人已经站在了墓碑前,同他们一样全副武装,一看就是同道中人。 闻执认出那两人都是他公司里的倒霉蛋子。 那两人也认出了闻执,齐齐问好:「闻总好,闻总夫人好。」 陆意:「……」不是,你们这什么意思呢? 闻执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以陆意对他的了解,闻执现在的心情还不错。 但是陆意就不开心了。 凭什么他老是被认为在.下.面.的那个啊! 陆意正在暗地咬牙切齿,闻执已经向这两人道:「你们找到的线索也指向了这里?」 那两人又齐声道:「是。」 介于那两人实在是长得太像,陆意分不清也不认识,直接暗地里给两人取了个绰号,就分别叫熊大和熊二,辨认度也比较高。 「你们两个来了多久了?」 熊大憨憨地笑笑:「我们比你们早来了一个小时。」 「那你们怎么还不开始挖?」 熊大无奈道:「我也想开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墓碑重得离谱。一铲子下去纹丝不动,连个缝都抬不起来。总之很奇怪。」 那样确实挺奇怪的。 熊大和熊二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正是力气大的年纪,不该连个墓碑都撬不起来。 陆意思索着走到「徐奈奈」的墓碑前,手在墓碑上摸了摸,眼前突然一黑,有一股黑气喷出,幸亏闻执反应快,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陆意撞在闻执的胸口,揉了揉眼睛,发现整个墓园的地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了……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了吗?」他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闻执:「真要有什么东西出来,也拦不住吧。」 墓园的地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一双双干枯的手从地下伸出,带来一股股腐朽的气息。 第175页 有一双手甚至拽住了熊大的脚,熊大一个一米八的汉子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嗷嗷直叫。 众人:「……」 陆意:「慢着,先别害怕,这些手好像没有恶意……额,至少暂时是这样。」 众人:「暂时?」 更恐怖了。 那些手在地上一抠,手的主人也终于现出了身,都是些千奇百怪的死人。 有的已经腐烂得只剩下一堆颤颤巍巍的骨头,有的死了没多久还很新鲜胜似活人,有的腐烂了一半眼珠子还吊在外面。 陆意和闻执在惊悚游戏里早就身经百战了没什么大反应,而熊大和熊二乍见到这些死人早就害怕得互相抱在一起。 活人和死人面面相觑。 陆意咽了一口口水,手下意识的摸上自己身后的电锯。 闻执向前一步说:「各位,我们踏足入这里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从这里带走一具尸骸,还一人一个清白。」 有个已经腐烂了一半的老婆婆笑了一声:「带走尸骸?还一个清白?」声音嘶哑难听。 她干枯的眼眶里有蛆虫不断地爬来爬去,显得尤为阴森可怖:「都死了这么久的人了,谁还管活着的人对我们的评价?」 闻执静静道:「总有人在意。」 老婆婆闻言大笑了起来。 「行,行。小伙子你执意要把尸骸带走我们也没有意见,只要你过了我们这关……」她指了指远处层层叠叠的墓碑,说,「我们希望,你们能把墓碑上刻的文字给我们抄写下来。只要你们完成这个任务,尸骸随便你们怎么处理。」随着她话音落下,四人面前都落下了几张一堆笔和几张纸。 老婆婆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各式各样的笔和纸都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小学校门口开小卖部的。 熊大一听完老婆婆的话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么简单的任务?不就是抄书?我小时候经常被老师罚抄,这个我有经验!」他说着就撸起袖子,干脆地从那堆纸和笔里面捡出来了一只最常见的黑色水笔和白纸,又问老婆婆:「我们要抄多少个墓碑?」 老婆婆回答:「一人抄一个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熊大面露喜色,当即嘴里叼着手电筒一边照明,一边刷刷刷地抄了起来。 陆意顿了一下。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虽然从那些死人出现到现在,一切都显得很顺利。 但顺利就是最大的不顺利,这个游戏哪有这么好的良心让他们这么简单就通关?! 陆意刚想让熊大等一等,熊大已经抄完了一张墓碑上的字,喜滋滋地把纸拿起来叫道:「我抄完啦!」 熊大这句话说完以后,老婆婆的嘴角突然咧开一个诡异的微笑。 熊大:「?……你笑甚?」 只是熊大的话甚至还没说完,他的头就像是被突然切爆的西红柿一样爆开,咕噜噜,头滚落在地上,脖子的切口里溅出了喷泉一样的血液,波及了站在他旁边的三人一身。 「……」熊二已经被吓傻了。 他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兄弟已经死了。 他愤怒地转头质问那个老婆婆:「老东西,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不是已经抄完了吗!!你为什么平白无故杀人?!」 老婆婆:「小伙子年纪轻轻,连抄个墓碑上的字都抄不好,岂不是对我们这些死人极大的不尊重呢。」 「你污衊!他抄错什么了?!」 熊二刚咆哮完,就扫了一眼熊大抄完的墓碑,发现他把一个「大」抄成了「太」。 其实不能怪熊大不仔细,实在是大晚上的光线很差,那个「大」旁边莫名其妙长了一棵小杂草,看起来就像是多出来一个「、」。而且即使是打着手电筒,能见度也很低,要分辨出来很困难。加上熊大急着完成任务,没想着要仔细检查一遍,于是成功送了一个一血。 死亡条件已经出来了:一旦抄错,就会被杀死。 能进闻家公司的人智商都不会太低,熊二想明白了熊大是怎么死的,轮到他的时候就万分小心谨慎。 这壮汉趴在地上,扯了三个手电筒照明,瞅一眼墓碑写一个字,一块不算长的墓碑,他硬是抄了足有半小时。 不过也没有人催他,毕竟小心谨慎点是好事。 熊二花了半个小时抄完以后,又花了半个小时再检查了一遍。然后他看了一眼闻执。 想了半天还是不敢,把纸给了陆意:「你帮俺再检查一遍,俺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抄错了。」 长得就是比闻执看起来好说话的陆意:「行。」 他也对照着墓碑再检查了一遍,说:「没事了。」 熊二以为自己万无一失了,立即骄傲地挺起胸膛把纸交给老婆婆:「我抄完了!」 老婆婆:「你确定?」 「我确定。」 「呵呵……抄错碑文的人,要受惩罚哦。」老婆婆的嘴角一咧,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熊二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检查了这么多遍,不可能再错了!!你……」 熊二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头也滚落在了地上,身子还僵硬地立在那里。 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圆睁,像是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个下场。 第176页 陆意也呆住了。 闻执看着墓碑淡淡道:「这次是戊和戌两个字没有分清楚。」 「可是,这怎么可能?我和他明明检查了很多遍,总不可能两个人眼花到错一模一样的吧??」 「不是你们的问题,应该是鬼採用了什么方法,让我们在抄写时无法看清墓碑上真正的字。等到鬼审判的时候又撤去那些干扰视线的东西,让人死得心服口服。」 「……」原来是这样。这操作可真他妈噁心。 「不过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闻执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一元硬币往上一抛,硬币在空中飞快地旋转着,币值面和菊花面来回交替,「眼睛是会骗人的,但真实永远是真实。」 陆意明白了闻执的话。 他不知道现在的小孩子会不会有这种恶趣味,反正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还在上小学的时候,经常拿一张纸蒙在硬币上,然后拿铅笔在上面刮刮刮,这样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画出一个和真硬币一模一样的图案。现在,把这个方法如法炮制就行了。 陆意选了一张足够大的纸把它盖在墓碑上,然后用笔在上面刷刷刷地颳了起来。墓碑上刻的字凹凸不平,很容易就能把字全部描下来。 陆意把纸交给老婆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人能杀了,老婆婆的神色有些难看。 「行,行。愿赌服输……」她点点头说,「你们把要的尸骸拿走吧。」陆意终于拿到了他想要的灵棠的尸体。 虽然说尸体比他想像的被破坏得还要厉害,奇怪的是埋了这么久也没有腐烂什么的,所以能让人更清晰地想像到当初徐奈奈是怎样残忍地把灵棠的皮剥下来的。 陆意光是想像就已经打了个寒战。 他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了,囫囵地把灵棠的尸骸塞进背包里,还慨嘆了一句:「装这个,我的包肯定废掉了。」 一股子尸臭味。 陆意和闻执返回公司的时候,正好轮到第n轮人形巧克力出炉。 而且此次竟然一连送来了好几块巧克力。 对照着名字把涉及到的人名念出来,被波及到的人神色都很难看。 陆意和闻执也赫然在此列。 还有一个熟人,谢倾也在。 都是倒霉蛋。 陆意无奈:「我真不知道灵棠怎么想的,我们这不正在帮她把皮找回来的路上吗,她还给我们整这么一出。」 本意是想催促他们不要再光坐着不动,现在却是拖了她自己的后腿。 闻执说:「先看看这一次的任务要求吧。」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谁才是最美的那个人?」 陆意刚把这句话念出来,眼前的视线就一晃,包括闻执在内,这次任务所有涉及到的人都出现在了一个新地方。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头上,脚下,好像来到了一个白色世界。 白色世界的尽头,江厌祁站在那里。 「江厌祁?」陆意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一直自称高等npc,可以来去自由吗? 江厌祁苦笑着在心里回答了陆意:那是因为他之前违反了那个世界的法则帮助温祈研,结果那边催促得他越来越紧,他不得已才回来兼职了低等npc的任务。 当然这些话死要面子江厌祁是不可能对陆意说出来的。他只说:「挣外快,不行啊?」 陆意:「……行。」 江厌祁对所有拼命想透过那一片白色看清什么的人说:「不用看了,没什么可看的,这个任务不需要眼睛。」 他挥了挥手,所有人的眼前就被一个个突如其来的黑色眼罩蒙住。 被遮蔽了视线,许多人都惊慌地叫了起来。 「什么呀,我怎么看不见了?」 「看不见还玩个锤子啊?!」 江厌祁全当没听见。 他自顾自地说:「这个任务叫『谁才是最美的那个人』。你们从现在开始一直往前走,会在你们的脚下摸到许多牌子。每个牌子上都会有一个人的名字。你们挑选出你们觉得最好看的那个人的牌子交给我就可以了。」 「现在任务参与者有十个人,但是只有三个人能活下来……究竟谁死谁活就看我怎么审判了。我的审判标准就是在你们十个人选给我的牌子里面找出最好看的那前三个,赋予他们生的权利。至于其他人,那自然就只能等死咯。」 江厌祁说到这里的时候眯起了眼睛,看上去兴奋又喜悦。 有人不禁打断他:「什么呀,你的审判标准是由你自己定的?你觉得好看就好看?那我还觉得自己挑选的牌子就是最好看的呢!」 江厌祁说:「不会。」 那人愣了一下:「什么?什么不会?谁信你不会?你这个审判标准完全就是由你自己主观认为的,还比个球!你要是内定了活下来的人,我们其他人不是不管参不参加游戏都得死!?我不同意这个规则!!」 江厌祁冰冷的瞳孔盯住了他:「你不同意吗?」 江厌祁的视线有些慑人,那人即使看不见也还是瑟缩了一下。 但是介于这个标准实在是主观得离谱,他还是准备反对到底:「我不同意!!」 江厌祁的手摊开,掌心躺着一小片树叶。 他朝着那人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第177页 树叶飘起。 那只是一小片柔软的树叶,却凌厉地割断了喉咙。 那人的喉咙瞬间就断了。 像是破了的风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他的嗓子发出「呵呵」的声音,像是不相信自己怎么能被一片柔软的叶子给杀死。 然后,他的身子往前一仆跌倒在了地上。 江厌祁微笑了:「多好啊,现在只有九个人参与游戏了。恭喜,你们的竞争又小了一点呢。」 其他九个人被蒙着眼睛,看不见那个人的死状。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什么惨烈的死法都能想像。 有个胆小的人甚至被吓尿了,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江厌祁面无表情。 反正对他来说,人类都是低等动物而已。 ——额,除了温祈研。 那是一个他喜欢的低等动物。 那她就不是低等动物了。 陆意也有些害怕。 倒不是怕游戏本身,主要是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万一有个磕了碰了的得多疼啊,他最怕疼了。 所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旁边闻执的手。 闻执的手一瞬间的僵硬。 陆意:「快快快拉着我,我不想跌倒。我怕痛。」 所以闻执的手只僵硬了一瞬间,就反过来扣住了陆意的手。 两人的对话被其他人听见了,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九个人必定有一个会落单,落单的那个是谢倾。 也实在不能怪别人,毕竟他现在本来也只有一只手,要是拉了人连捡牌子的机会都没了。 谢倾看上去也并不在意这些。 说极端点,自从南月那件事以后,他整个人就跟行尸走肉一般,陆意甚至私下里觉得他可能活不过这次游戏。 就在游戏快要开始的时候,江厌祁又补充了一句:「哦,忘了说,每人每次只能拿一块牌子,而且只能往前,不能退后。游戏现在开始,祝各位游戏顺利。」 只能前进,不能后退……?陆意愣了愣,他还在细细咀嚼这个规则,其他人已经争先恐后地从他身边穿了过去,几乎把他撞到一边,多亏闻执把他拉住。 「你怎么看这个规则?」 闻执答非所问:「先捡几个牌子看看再说。」 陆意蹲下去,手在地上摸了摸,真的被他摸到一个牌子。 他们都看不见,所以牌子上到底刻的什么字要自己感觉,很像一群盲人在竞技。 陆意在牌子上摸了半天,说:「我感觉这个牌子上刻的似乎是黄月英。」 如果是黄月英的话,应该不会是「谁才是最美的人」的答案吧……毕竟歷史上都说黄月英是个丑女,她之所以能得到诸葛亮的青睐是因为脑子。 陆意有些头疼:「所谓『最美的』,这个标准确实有些主观吧。到底是外表还是内在,就算只谈外表,谁知道江厌祁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闻执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或许可以参考一下温祈研。」 陆意:「你怎么知道江厌祁会觉得温祈研好看?」 闻执嘆了一口气:「全世界都能看得出来江厌祁喜欢温祈研,除了你。」 ……陆意还真就是个恋爱白痴呗。 「不会不会,」插科打诨够了,陆意说,「江厌祁不是那种会把个人感情代入正事的人。」 闻执不说话,抿唇也在地上摸了一块,他摸到的是「貂蝉」。 陆意:「哟,四大美女。你赢定了。」 闻执:「不一定。万一有人摸到特洛伊战争里的海伦呢?」 「……」也是。陆意闭麦了。 做美女真不容易,好不容易在本国杀出了一个排名,还要提防着外面的美人抢饭碗。 「再往前走走吧,不是有很长一条路吗?我们这还没往前走呢。」 第78章 质问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有人蹭过来:「你们摸到了什么牌?」 估计对方也是对这个主观的审美标准也心里没底,才想着来打探打探。 陆意说:「黄月英。」 那人顿时大笑:「嘁,你脑子有泡吧摸那个?谁不知道黄月英是歷史上有名的丑女?你摸那个还谈什么美人?肯定会被毙掉的!」 那人说到一半,闻执已经冷冷道:「闭嘴!」 闻总一发话,那人顿时不敢diss沈重的脑迴路了,转而讨好地问宋闻执:「闻总你摸到了什么牌?」 闻执没有回答的打算,陆意替他回答了:「貂蝉。」 那人很羡慕:「哇,貂蝉可是四大美人啊,这张牌赢得可能性很大呀!」 他的语气很是欣羡,陆意便问他:「你摸到了什么?」 「甄宓。」 「甄宓也不差啊,曹丕不是为了得到她甚至连她是袁熙的妻子都不在意了吗?」 「话说是这样,但那怎么能和四大美人比……」 陆意还想说几句话,闻执已经不耐烦地扯着陆意的衣角拉着他走了。 说来也好笑,陆意摸到的是一个歷史上的丑女,他却一直抓着没有放。 闻执摸到的是人人羡慕的四大美女,他却已经随手把「貂蝉」丢到了一边,又摸到了一块「阴丽华」。 陆意一摸到阴丽华的名字就笑了起来:「『娶妻当得阴丽华』,你这运气还真是不错。」 第178页 闻执:「摸到谁都一样,我只是不想拿着貂蝉的牌子一天到晚有人来问而已。烦。」 「……」这个理由还真是,简单粗暴。 闻执:「那你又是为什么拿着黄月英的牌子不放?」 陆意挠了挠头说:「这个嘛……我喜欢聪明的。论脑袋好的歷史上应该没几个比得过她的吧。不过话说难道这次游戏是在考我们文化常识?」 想想也不可能。 而且为什么要蒙着眼睛呢? 摸出来名字和直接看出名字来有什么大区别吗……并没有。 陆意在心里嘟嘟囔囔了半天,突然感觉自己气喘得越来越厉害,脚步也越来越迟缓。 太奇怪了,他不是一直在以匀速前进吗?怎么会这么累呢? 「阿执,你有没有觉得很累?」他转过头问闻执。 闻执说:「我也有点。」 陆意:「唔,难道是太久不运动都老了吗?」 陆意突然感觉到闻执拉着他的手有些…… 不对。 是触感不动。 他警惕地伸出一根食指偷偷摸了摸闻执的手背。 不对劲啊,不是冰冷光洁的皮肤,而是有一些褶皱……怎么有点像是上了年纪的人的皮肤? 难道不知不觉中,游戏已经把与他拉着手的那个人换了?陆意蹙了蹙眉。 但是也看不见啊。 他只能唿唤道:「闻执?」 旁边的人说:「我在。」 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不对。 但是陆意还是不敢放松警惕:「你真的是闻执吧?」 旁边的人沉默了几秒:「你有病啊?」 语气很熟悉。 但陆意还是警惕万分。 「你说点什么来证明一下你自己真的是闻执,而不是别的什么被掉包的东西。」 「……真的要我说吗。」 「你说!」 「你胸口有一颗红色的痣。」 旁边的人再次沉默了几秒,但他说出来的话让陆意觉得自己快要报警了。 妈的,耍流氓啊啊啊啊啊!!! 好好好,不过他这下真的知道了,这绝对是真正的闻执,没有被掉包。 那么,陆意斟酌着想找一个恰当的词彙:「啊执,你有没有感觉自己的皮肤……好像没那么光滑了?」 他没想到的是,闻执说:「你也一样。」 什么?陆意心下微怔,缩回手来摸了摸自己。 确实,他再摸自己的手臂,已经摸不到年轻人独有的光洁的皮肤,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有点像是老年人的皮肤…… 所以才会有些皱。 是皱纹所致。皮肤也不够紧.致了,松垮垮的。 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陆意脑子里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恍然大悟了:「难怪我们走着走着会感觉到越来越累,因为我们在走的时候时间也在流逝,我们也在变老。」 「那同理,这些牌子也是吧……越往后面捡到的牌子,美人的年纪应该也越来越大,捡到的也都是迟暮的美人。我大概知道这个游戏怎么判了——难怪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想明白了这点以后,陆意就觉得他手中的黄月英更加没必要扔了,于是紧紧地攥在手里。 游戏根本不是要跟他们玩审美游戏!! 闻执拉着他的手也没有放开。 他们都看不见前方的路,两个人只能紧紧靠在一起,摸索着前进。 旁边的人还没有摸透这个规则,纷纷在牌子之中挑挑拣拣,一会嫌弃苏小小丑,一会嫌弃鱼玄机丑,好不容易有个人摸到杨玉环,那叫一个喜形于色,又不敢声张,怕别人过来抢了自己的牌。 古代皇帝翻牌子是享受,放在这里简直就是煎熬。 那边闹成了一锅粥,只有陆意和闻执两人安静地并肩走着。 陆意突发奇想:「你说,按照游戏的这个设定,是不是到终点的时候我们已经变成了白髮苍苍的样子?」 闻执:「应该吧。」 因为时间的流逝,闻执的声音也稍微有些改变,多了几分沙哑,但还是很好听。 「那我要看到你变成一个老头子的样子了。」陆意笑。 「你不也是?」 「不知道在现实世界里,我有没有机会看到步入暮年的你。如果真的能亲眼见到,那个时候我一定已经陪了你很久很久了。」 闻执笃定地说:「会的。」 陆意微微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年老」这件事离他很远,现在在游戏中总算也有机会使用了一次老年人体验卡。 眼睛浑浊了,背也弯了,脚步缓慢了,脑子也不好了…… 连对方是谁,都要忘记了…… ——你是我克服自然法则也不想忘记的人。 陆意想着,更紧一点地握紧了闻执的手,然后他竟然感到对方用了更大的力也握紧了他的。 江厌祁自始至终都站在最终点。 等到所有玩家都到达终点的时候,他把牌子全部收了上来。 蒙着眼睛的黑布撤掉的一瞬间,陆意扭头看着身旁的闻执,看见他老态龙钟的样子,下一秒便笑出声来:「闻执,你真的变成老头了。」 闻执对他翻了个白眼,陆意仍然在毫无察觉地笑得前仰后合,于是他的脸被闻执狠狠地捏了一把。 第179页 放手放手放手脸都要变形了(o?o)!!! 不过,陆意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那些越早之前就捡到牌子的人,交上去的牌子就是洁白干净的,那些磨磨蹭蹭在临近终点才捡起牌子的人,牌子都有些发黄髮黄。 牌子的正面是名字,反面就是人的画像。 越在前面捡到的牌子,背面画着的美人越有衰老之态。 陆意和闻执发现这个规则比较早,所以他们的牌子都算很新。 九个人里面一共有三个人可以活下来,陆意和闻执已经占了两个名额,最后一个名额简直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 谁也没想到,最后一个名额竟然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谢倾的。 陆意本来以为谢倾也摸出来了游戏规则,没想到一问,谢倾的回答竟然是:「我一开始摸到的牌是夏侯令女。因为南月的事情我对夏侯令女很有好感,所以不管她长得怎么样,在我心里最美的就是她了。」 众人:「……」这运气也是够好的。 所以,这次的任务结束后,只有陆意、闻执和谢倾的人形巧克力停止了融化。 原本任务完成之后,陆意还挺高兴,没想到闻执又收到了一个包裹。 介于人形巧克力带来的心理阴影,现在的陆意看见包裹就蛋疼。 不知道闻执怎么想,……反正他都快患上包裹恐惧症了。 这次的包裹是寄给闻执的,发件人是郁楚,里面只附了一封信。 闻执拆开信封的时候右眼皮一直在跳。 等读完整封信的时候,闻执把信摔了,脸色很难看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这个白痴!」 「怎么了?」陆意捡起那封信一看。 看完以后,他的脸色也不好了。 郁楚在这封信里写道: 「闻执: 感谢你让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多留个心眼,让我发现了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生的一切。我做梦也没想到徐奈奈竟然杀死了灵棠,然后伪装成她的样子一直生活在我的身边。我最爱的灵棠竟然已经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永远离开了我,而且还是被徐奈奈杀的,这让我非常不能接受。我打算今天晚上找徐奈奈挑明这一切。我知道自己这一去凶多吉少,但是我就是无法将这一切憋在心里。如果我今晚八点还不能给你发消息报平安,那么我大概率已经死在徐奈奈手里了。 ——郁楚绝笔。」 刚刚闻执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时间已经走到了八点半。 郁楚的对话栏里仍然空空如也 。显然,郁楚已经凉了。 他之前明明还特意叮嘱过郁楚不要轻举妄动的,郁楚还是没有听他的话!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闻执的脸色有些难看,陆意安慰他道:「算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如果我知道我最爱的人被杀死了,我也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质问兇手。人之常情。」 当时郁楚听了闻执的话以后半信半疑,但还是多留了个心眼。 所以当天晚上的时候,他谎称自己今天很累要早点休息,早早就上了床,背对着「灵棠」,假装自己已经陷入了熟睡。 以往,「灵棠」谎称自己爱熬夜,都是等郁楚睡了以后再睡。 之前郁楚只当她是爱熬夜,劝了几次见她不听也就作罢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是另有隐情。 郁楚背对着「灵棠」装睡了许久,就在他模模煳煳感觉自己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躺在他旁边的「灵棠」轻轻翻身的声音。 郁楚顿时手脚冰凉。 他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竟然看见背对着他的「灵棠」,轻轻地掀起了自己的头髮,从头皮开始,像脱衣服一样地脱下了身上的人皮。 好像现实版的画皮在由真人演绎。 郁楚吓得差点呕吐出来,但他的四肢却是虚软无力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他明白自己这是被吓傻了。 当天,他就这么直挺挺地在床的另一边躺了一个晚上,连眼睛都没敢合。 他想,真的要命啊,原来他就和这么一个怪物一直同床共枕了这么久。 是怪物,也是……杀妻兇手。 真正的灵棠一定是被她杀的。 所以稍微缓了缓恐惧的劲儿之后,他还是没忍住,闻执的话言犹在耳,这孩子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向「灵棠」——啊,不,现在应该是徐奈奈——他向徐奈奈摊牌了。 与其说是摊牌,不如说是质问。 「我,我昨天晚上看到你,脱了那层皮下来……」郁楚的嗓音虽然结结巴巴的,但是十分坚定,「我确信我没有看错,你把灵棠的那层皮给剥了下来……」 「你不是灵棠,你是徐奈奈。」 「所以,当年死的不是你而是灵棠……杀了灵棠的那个人,是你吗?」 他实在不愿意当初的真相竟然会是那样的。 郁楚的嗓音颤得厉害,徐奈奈的脸色却是平静的,一点也没有被拆穿后的慌张,她只问:「如果是我,你会怎么样?」 「你怎么能杀了阿棠?」 「我只问你,如果真是我杀了灵棠,你会怎么样?」 徐奈奈执着得厉害,郁楚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徐奈奈在他身侧坐下来,温柔地说:「你看,你在不知道我不是灵棠之前,和我相处得不是一直很好吗?和我呆在一起,你也觉得很开心不是吗?那么你现在为什么非要纠结我到底是灵棠还是徐奈奈呢?」 第180页 郁楚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你是你,她是她。我不可能把你当成她,也不可能把她当成你。」 郁楚头痛欲裂,「……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刚刚那个问题了。如果灵棠真的是你杀的,你……你应该向警方自首。」 「自首?」徐奈奈咀嚼着这两个字的词彙,半晌突然笑了,「我为什么要自首?等着警察把我抓进去坐牢?我不想坐牢。阿楚,我不是想杀灵棠,我只是想爱你。」 她的声音有些悲凉。 徐奈奈和灵棠一直都是非常好的朋友——至少在大学毕业之前,一直都是。 回到故事最开始的地方,其实徐奈奈比灵棠更早认识郁楚。 郁楚长相在整个校园里算好看的,也算是小有名气,徐奈奈很早就知道他,也暗恋了他整个大学四年,却一直不敢表白自己的心迹。 她本来打算在毕业典礼上向郁楚说出自己的心意,没想到灵棠比她先了一步。在大学四年的最后一场运动会上,灵棠与郁楚一见钟情。 因为一块巧克力,他们结下了缘,后来也在一起了。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徐奈奈和灵棠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但是因为这件事,徐奈奈心中的天平开始发生了倾斜。 如果说他们两个的地位本该是平等的,现在的天平已经开始往灵棠那里倾斜了。 如果光光是这样也就罢了。 毕业以后,机缘巧合,灵棠成了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最离谱的是,她不是科班出身,成为明星只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走在路上被星探挖掘了。 就这么简单粗暴,长得好看很多时候就是能带来很多便利,甚至改变人生。 对,改变人生——一夜之间,两人的阶级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大学时期两人爱去的小餐馆,灵棠再也不会去了。 她每一件衣服都是四位数以上,每一个包包都是各个品牌方送来的限量款,专柜都不一定供应的那种,有钱都买不到。 天平彻底地开始往灵棠那里倾斜。 相差太悬殊的两人,註定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 嫉妒在徐奈奈的心中生长。她想凭什么呢? 凭什么自己先喜欢上的人,灵棠可以轻轻松松就先得到对方的爱,凭什么自己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灵棠那么轻易就可以得到? 我想取代灵棠的人生。 我想过她的人生。 这样的念头在她的心底一点一点地野蛮生长,长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天在天台上,徐奈奈在听到灵棠跟她说「我和郁楚要结婚了」的时候,心里一时五味陈杂。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灵棠已经浑身冰凉地躺在了她的面前。 她杀了灵棠。 她不能简单地说自己是控制不住、一时失手——她觉得自己想杀灵棠这个念头已经在心里埋了很久了,只不过「要结婚了」这个导火索突然将这个念头引爆了。 所以她也不后悔自己杀了灵棠。 不是这次,也会有下次。 可杀了灵棠之后呢? 就算她变成了灵棠,郁楚还是不喜欢她。 她顶着灵棠的脸,用着灵棠的身份,郁楚还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她以灵棠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这么久,他还是这么轻蔑地叫她去自首。 徐奈奈仰起脸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一滴泪水从脸上滑落。 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奈奈。徐奈奈对自己说。 漫长又令人难堪的沉默中,郁楚听见徐奈奈轻声说:「没关系,你可以继续不喜欢我,但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 「……?」郁楚不是很明白她的话。 但下一秒他就懂了,因为他的脖子被一双尖利的指甲狠狠掐住。 徐奈奈的脸在郁楚的面前放大,她笑容疯狂,面目狰狞:「是生是死不重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你活着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没关系,你死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唿吸越来越困难了。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黑。 手本能性地抬起要去阻止徐奈奈,但郁楚的手最后还是垂了下去。 是他自愿的。 阿棠,我来陪你了。 第79章 处理 闻执对这件事的评价是:「郁楚是出了自己的恶气,可我们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他们原来的计划是,既然已经得到了灵棠的尸骸,那么只要让郁楚趁徐奈奈不注意,把灵棠的皮偷出来就行了,比如趁徐奈奈睡着的时候。 郁楚与徐奈奈朝夕相处,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现在,偏偏郁楚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在不引起徐奈奈戒心的情况下接近她了。 闻执开始头疼了:「s级的难度非要玩到sss级,真不知道这个郁楚到底是站哪边的。」 听见闻执这个说法,陆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第一次听见闻执这么抱怨,不免觉得有几分有趣。 「事情也还没有那么糟糕。如果不能在徐奈奈睡着的时候偷皮,那么干脆趁她醒着的时候硬抢好了。」陆意说,「我们是没有力量和徐奈奈抗衡,但是不代表别人不行。有个人的力量我们一直忘了——灵棠。没有人比灵棠更想夺回自己的皮。」 第181页 闻执说:「问题是我们现在只能找到灵棠的尸骸,并没有找到灵棠的鬼魂。」 陆意想了想说:「如果这是一局新游戏,玩家不应该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应该还有玩家藏在人群当中。我虽然不能辨别出哪个是玩家哪个是npc,但是我有能看出哪个玩家有特殊道具的能力。开局之后一直没什么机会,我还没使用这个能力。现在是时候了。」 陆意说着就动用了他这个能力。 三秒之后,他一脸震惊地看向了谢倾。 闻执顺着他的视线也望过去:「怎么?」 「谢倾身上有道具。一个小瓶子,可以装入方圆十里他想要装入的鬼,不管鬼愿不愿意。」陆意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愣了愣,「原来谢倾也是玩家?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npc,原来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那么南月也是玩家了?」 南月可是第一个领盒饭的玩家。 闻执说:「嗯……但人家也没说过自己不是玩家吧。」 陆意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再次动用了自己的能力环顾了全场,确定了在场拥有道具的就只有谢倾一个玩家。 不得不说谢倾这个道具来得真的是很及时。 陆意沖谢倾招手,语气像哄一只狗:「过来过来,你过来。」 谢倾很听话地就过来了:「什么事?」 陆意说:「灵棠既然能一直给我们不断送人形巧克力来,说明她现在应该就在我们附近,很有可能就在公司里。你能不能动用你的那个道具把灵棠装进来?」 谢倾:「你怎么知道我有道具?」 陆意嘿嘿一笑:「我的道具就是知道你有什么道具。」 谢倾没有追问陆意这么做的原因,只是问:「你有破解人形巧克力的方法了?」 陆意点头:「对。」 「嗯,那我相信你一次。」被南月背叛过一次以后,谢倾就不再相信女人了。但是男人他还是可以勉强信一信的。 谢倾说着,掌心凭空出现了一个小的玻璃瓶。他拔开玻璃瓶口的小木塞,口中念道:「玩家谢倾申请使用道具镇鬼瓶,四方鬼神入我瓶中。」 明明是封闭的空间,周围却突然狂风四起。 一阵黑色的小旋风无端生起,朝着谢倾的方向卷了过来。 谢倾神色不变,他用仅存的那只手拿着小瓶子,那股旋风就直直地沖入了小瓶子,瓶塞自动合上。 陆意指了指瓶子:「额,所以,灵棠这是进去了吗?」 「是。你们下一步打算……」 陆意沖谢倾摊开掌心:「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把这个瓶子交给我。我保证接下来我能让这次游戏通关。」 谢倾盯着沈重看了几秒,同意了。 他说:「好。」 陆意很轻易地就拿到了原本属于谢倾的小瓶子。 他现在不得不感嘆自己当初顺路把谢倾送去医院的决定是对的,他只是顺手帮了谢倾一个小忙,却能让心灰意冷的谢倾如今这么配合。 于是陆意和闻执带着瓶子直奔徐奈奈的老巢。 他们不是偷偷摸摸去的,而是正大光明地敲开了徐奈奈家的门。 徐奈奈还不知道他们与郁楚已经说开了一切,只以为两人是来找郁楚的,但郁楚早就已经被她杀了,所以她把门只勉强打开了一条小缝,防止让他们看见郁楚躺在床上的尸体:「二位有事吗?」 陆意:「我们来找郁楚。」 「郁楚不在。」 「他去哪了?」 徐奈奈沉默了一下:「额……他有事出去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陆意笑了笑,不答反问:「恐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闻言,徐奈奈的脸色陡然变了:「二位这是什么意思呢?」 陆意趁徐奈奈不注意,大力把门推开,走进了房子。 这一下来得突然,徐奈奈都没能来得及拦。 走近房间的瞬间陆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床上躺着的郁楚的尸体。 郁楚果然被杀了。 而且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郁楚明明已经死了这么多天,皮肉都开始腐烂了,但徐奈奈还一直把郁楚放在床上——准确来说,是床的另一边,盖着一半的被子,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 在夜晚,他们还能同床共枕。 陆意和闻执偷偷咬耳朵:「哎呀我滴妈呀,这个徐奈奈不会是杀了郁楚以后还天天搂着郁楚的尸体睡觉吧。」 闻执:「从案发现场来看似乎的确是这样……阿意小心!」 陆意正为徐奈奈的恶趣味一阵恶寒,突然感觉到耳后一股劲风袭来。 他回过头的时候只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徐奈奈手和脖子都在以一种正常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和长度扭曲过来,下一秒就要贯穿人的后背和脑勺。 如果不是闻执反应得快,一把把陆意按进了自己的怀里,陆意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应该会被捅一个大窟窿。 闻执搂着他跌了下去,两人都在地上滚了又滚,陆意感觉自己腰都快断了。 徐奈奈的攻击因为闻执的躲避没能作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鬼哭狼嚎,尖利得刺耳:「为什么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要阻拦我和郁楚在一起——你们有什么资格阻拦我!!!」 随着她声音分贝的渐渐提高,整座房子仿佛也感知到了她的愤怒似的开始震颤起来,陆意因为站立不稳跌倒在了地上,口袋里滚出了谢倾给他的那个小瓶子。 第182页 地动山摇间,瓶子滚落在地上碎了,那股黑色的小旋风再次飘了出来。 徐奈奈正在尖利地哭喊着,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他们没有资格,那,我呢?」 真正的灵棠,终于出来了。 真·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徐奈奈看见灵棠,一点都没有惧怕的神色,反而冷笑道:「原来是你。你死了不好好去投一个新胎,还化为鬼魂在人间游荡做什么?还是你怕投一个新胎,无法再投到这辈子的好命了?」 她还是惦记着这个念念不忘。 灵棠闻言反唇相讥:「无论怎么样,我命就是比你好,你不认也得认。我这辈子命比你好,下辈子命也还是比你好,你永远得被我踩在脚下。」 「……」陆意这才发现这个灵棠还挺毒舌的,命好这件事不就是徐奈奈的心结么?真是徐奈奈在乎什么,她就拿什么来刺激人家,也不怕把徐奈奈给逼疯。 灵棠话说到一半,转头突然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郁楚的尸体。 她大叫一声扑过去,身体不断地颤抖着,眼里有血泪缓缓流下。 「徐奈奈,你对他做了什么?!」 徐奈奈笑道:「我对他做了什么,你没眼睛看吗?我自然是杀了他咯。」 灵棠气得浑身发抖:「你杀了我也就算了,为什么竟然连他也不放过?我以为你会好好对待他……」 「我曾经是想着要好好对待他,」徐奈奈打断她的话,笑容有几分悲凉,「我把我这颗心这颗肺都掏出来给他,他不要,他放在地上踩。就算我变成了你,他也不喜欢我,我还是留不住他。……既然如此,我留不住他的心,也要留住他的身啊。不然我折腾这一场是做什么?表演么?」 徐奈奈的声音越来越低,但灵棠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这就是你杀了他的理由?!你为什么把他从我的身边抢走却又不好好对待他?!!」 这话耳熟。 陆意初中的时候还爱跟班上女生抢着看言情小说的时候,经常在书里看到这样的桥段。 陆意还在啧啧感嘆,灵棠已经朝着徐奈奈扑了过去,声音尖利得像用长指甲在桌子上刮,带着刺人的凉意:「你把我这张皮扒下来,穿了这么久,这个人生就是你的了么?这还是我的人生!!你就滚回你那阴暗幽冷的角落里发臭吧!」 徐奈奈的头皮被她连根拔起。 很疼,很疼……真的很疼…… 灵棠用了很大的力气,似乎是要她也感受一遍还活着却被硬生生扒皮痛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很疼很疼,但徐奈奈却没有挣扎。 她只是看着灵棠大笑起来:「没关系……死之前能最后噁心你一把,这也够了……」 撕拉一声,徐奈奈的皮终于被灵棠扯了下来。 但这次却不是只简单地脱了一层皮下来,是连着她自己的血和肉、连着她最后定格的狰狞的表情,像一个被压扁的人形一样缓缓地滑下,就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碾成了一张薄薄的饼。 徐奈奈的惨叫声不断。 整个房间随着她的惨叫声在继续崩塌,世界在震动。 陆意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熟悉的食堂。 手里拿着筷子,面前摆着餐盘。 不同的是面前再也没有摆放着一块不停融化的夺命的巧克力。 陆意有些不确定地偏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闻执:「这是……游戏结束了?我们回到了现实?」 「是的。」闻执回答。 这次的游戏开始得毫无徵兆,结束得也毫无徵兆,像是要玩个心理战,一时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拟。 又回到了人声鼎沸的食堂,还是不断有人为了讨好闻执的局面。 他们端着盘子来到这一桌坐下,渐渐把陆意挤到一边——就跟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 闻执皱了皱眉,刚想让陆意过来坐,陆意旁边已经坐下一个人。是谢倾。 谢倾沖陆意微微一笑:「谢谢你。答应我的事情,你做到了。」 陆意谦虚道:「哪有哪有,多亏你那个道具。」 谢倾:「我只是以前竟然从来不知道你和闻总竟然也会是玩家。」 陆意:「我们也不知道你也是玩家啊。」 谢倾便笑:「行,打平了。希望下次有幸和你在一场游戏里遇见。」 陆意说:「会的。」 毕竟随着游戏关卡的层层推进,高难度游戏的人员变化会越来越小,遇到熟人的可能性比前期要大大提高。 陆意看了看四周,南月已经不跟在谢倾旁边了。 他找了半天,发现南月正一个人缩在角落,眼神里满是惶恐。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死,但是游戏的审判不会缺席。 她在游戏里丧命,在现实生活里得一併丧命。 当然没有人会同情南月。 谢倾更不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下班高峰期,人来人往的地铁站。 温祈研正准备坐上地铁去看孤儿院看看小华,从进站口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却一脸憔悴的男子。 该男子正是谢倾。 从前下班,他一直都是和南月出双入对的。 只是一场游戏让他看透了人心,他一朝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第183页 谢倾看着手錶的时候,温祈研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 「一直看着他做什么?难道爱上他了?」江厌祁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出现后便是习惯性的调侃。 温祈研没有很吃惊,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江厌祁的来去自如。 「没有,我只是觉得……好像从这个人身上嗅出了同类的气息。」温祈研盯着谢倾说,「被背叛过因此留下的,的那种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忐忑……」 温祈研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道尖锐的唿喊打断,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急促地传来。 有一道影子飞快地朝着谢倾跑去,然后一巴掌打在了谢倾脸上。 「啪」的一声,却让喧闹的地铁站突然安静下来,接着是八卦的人群纷纷拿起手机拍照的咔咔声。 南月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了,她打完谢倾这一巴掌以后,便狠狠地质问他:「为什么你不救我?!明明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可以得救……你却一言不发!你却一个字都不肯说……现在好了,我要死了,你终于满意了吧!!」 谢倾居高临下,冷冷地瞥着她:「我为什么要救你?原因?」 「我是你的女朋友……」 「做出了那种事情,还好意思说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吗?」 看热闹的江厌祁啧啧了两声:「这是什么鬼?出轨?被绿?戴绿帽子?」 温祈研:「……」 虽然他们的对话确实有歧义,容易让人往那种地方想吧…… 南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因为快要死了她也不再顾忌什么形象了,所以也哭得很丑。 谢倾一直冷冷地看着她。 周围看热闹的人拿着手机不停地拍摄,闪光灯闪成一片。 江厌祁看热闹看够了,拍了拍膝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道:「好了,该轮到我出场了……」 温祈研愣了愣:「什么?」 「我这次来可不是单单来找你的,某种程度上也是有正事在身。」江厌祁说着,走到了南月的身边。他隐去了身形,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除了温祈研——温祈研就看着他慢慢地走到南月身后站定,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危险的光。 就在这时,呜呜的轮子与轨道摩擦的声音响起,黑暗的隧道里被照起了车前的灯光,是地铁在减速进站。 但是在刚刚接近站台的时候,地铁还是维持着一种很快的速度。 南月突然感觉后背被什么人推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啊!」她惨叫一声,身子就向前扑去。 她掉下站台的瞬间,列车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冲来,将她狠狠撞开。 「怦」的一声,极大狠狠撞开。 「怦」的一声,极大的冲击力将她的身子撞得四分五裂,透明的玻璃前顿时盖上了一层黏煳煳血和不明组织。 驾驶员惊恐地踩着剎车,但他已经被吓傻了,错把油门当成了剎车,失控的列车继续往前冲去。 江厌祁眉头一皱,身子悬浮在了空中,然后抬起脚,对着列车的头部就是一脚。 列车硬生生地被他一脚给踹停了。 南月的死法太过血腥,人群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再也没有人顾得上拍照录视频,都在四下逃窜,闻讯赶来的警察在拼命地控制骚动的人群。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温祈研和谢倾两个人的反应与其他人不一样。 谢倾早就料到了南月会死,但他毕竟这是第一次目睹被游戏机制弄死的人,没想到死法竟然会这样血腥。 那毕竟还是他过去的女朋友,曾经陪他走过很长一段路的人——谢倾的眉毛微微皱起,盯着那堆模煳的碎肉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默不作声地走远了,就像数以千计的陌生人一样。 从此,他与她的关系,就只有目击者和死者的关系。 而温祈研站在原地,胸口微微地起伏着。 江厌祁:「怎么,被吓到了?」 「你杀了她。」温祈研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是江厌祁在南月的背后推了一把,南月才会摔进轨道里的。 「是啊。」江厌祁耸耸肩,「她在游戏里死了。按照规定,我就是该处理那些人的。」 第80章 争吵 「什么叫处理那些人?那些游戏失败的人,其实都不是因为意外死去?」 「在你们普通人看来都是意外吧,但其实都是游戏里的npc出来推波助澜的。」江厌祁说,「就好像那些不知道这一切的人们,他们只会以为是南月运气不好自己跌进轨道里的——但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倒霉的人呢?」 那些她知道的,因为游戏失败,被车撞死的,被电梯夹死的,被卷进轱辘里碾死的——其实都是被npc亲手惩罚了的玩家? 温祈研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虽然她自己的手上也不干净,沾了别人的鲜血,但是—— 但是她毕竟不是有意杀人的。 她偷窃、打架、欺骗,但如果让她以那样残忍的方式亲手杀死一个人,她还是…… 江厌祁看出她的神色不对,温和道:「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温祈研的头,温祈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江厌祁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第184页 江厌祁看出了温祈研的抗拒,抿了抿唇道:「你在怕我?」 「我没有。」温祈研摇头,「我手上也不干净,要是我说我怕你,那不是显得太可笑了么……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你让我感到有些陌生。」 那次江厌祁吻过她之后,她一直在劝说自己试着能够学会去爱一个人、接受一个人——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在渐渐学着放下自己的满身戒心的时候,现实又将她打回原地,又在一遍一遍地提醒她,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是npc,但她还是人类。 他可以不把人类的命当作命,但她还不可以。 江厌祁愣了愣,收回手,看向温祈研的眼神里不易觉察地露出一丝难过。 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不会伤害你。」 温祈研:「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不然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救她。 「我只是觉得……原来我们两个真的、非常不一样。」她一边苦笑着一边后退,「我不是说你不好,江厌祁。你有你的苦衷,你不能违反游戏下给你的命令,我知道。我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 南月就像一滩红色的果酱一样煳在车窗玻璃上的画面在她眼前不断地刺目闪烁着。 温祈研愣了半晌,突然苦涩地笑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坏了,原来自己还没那么那么坏。 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呢? 她既不能像干干净净的陆意一样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好人,却也不能彻底堕入黑暗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她不够善良却也不够邪恶,所以才会感到这么痛苦。 人,要是只有一面就好了。 温祈研的身影消失在地铁站之后,江厌祁还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夕在他身旁无声无息地出现,微微一笑:「怎么样,祁,是不是后悔自己今天来了这一趟?」 以江厌祁的身份,他根本没必要做亲手解决玩家的这个工作。 这种工作以前一般都是中级npc来做的。 低级npc不能离开游戏世界,中级npc可以根据情况游走穿梭,比如来到人类世界惩戒人类,而像江厌祁这种的高级npc则完全来去自如。 江厌祁之前在游戏里因为救了一次温祈研受到了游戏的惩罚,被「发配」过去顶替了一部分低级npc的任务——这也是为什么陆意和闻执在「你想吃巧克力吗」的游戏里会碰到江厌祁的原因。 江厌祁被困在游戏世界里的禁闭还没有过,但他实在是很想见温祈研一面。 他感应到温祈研现在出现地铁站,又在地铁站里感应到了一个将死的玩家——于是他申请了顶替中级npc的职能,借着履行任务的机会,千里迢迢来看了温祈研一眼。 没想到—— 真就。聪明反被聪明误呗。 想到这里江厌祁都快吐血了。 他闷闷不乐地自己踩着自己的脚,突然后悔自己怎么没能把南月踹得更狠一点。 夕还在这里火上浇油:「那你现在到底是应该为了见到她开心呢,还是应该为被人家嫌弃了伤心呢?」 江厌祁嘴唇张开,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非常干脆。 夕耸了耸肩:「得得得,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但是你确实应该警惕啊,人家小姑娘感觉没错,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对于我们的思维来说,只有『应该去做,所以我去做』,我们考虑的结果应该是『做完这件事能不能完成任务』,至于其他人的喜哀怒乐、是死是活都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相比之下人类就麻烦得多,因为他们会更感性。你非要去用人类那套运行规则,日子会过得很麻烦——尤其你还是处于游戏世界的情况下。」 江厌祁烦躁地挠了挠头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夕翻白眼:「你知道个鬼。你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人不像人,npc不像npc,两个世界都不肯接纳你。」 江厌祁知道夕这些话虽然难听,但其实都是为了他好。 他感念审判者的好心,但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南谊市一中。 刺耳的铃声在整个校园响起。 离高考还有二十五天的日子里,高三的三模正式开始。 京大一直都是林则故小同学的白月光。 在高考前填报理想院校的时候,林大队长曾来参加林则故的家长会,听闻林则故立志考京大,一度对他赞许有加。 「好小子,要是你真能考上京大,也就圆了你老哥我的梦了啊。」当时,林沢川傻兮兮地大笑。 林沢川的成绩并不算太好,当年只考了个普通一本的成绩。 他甚至一度怀疑当年林妈在怀他和弟弟的时候,把智商全部转在弟弟身上了。 不过,虽然他成绩不算特别好,要是弟弟能进入顶级学府,他也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林则故也很想让他的哥哥不要留遗憾。 但非常令人沮丧的是,林则故在四市联考的一、二模里,对照模拟出来的京大分数线,发现自己还是差了那么几十分。 虽然一次比一次差距小,但是毕竟直到二模,他离京大还是差一道题的水平。 随着高考越来越临近,这让林则故越来越暴躁。 第185页 虽然班主任总是劝他不要担心,「林则故同学,你改掉粗心大意的毛病,一定可以考上京大」——班主任三番五次地告诉他让他放宽心,但是林则故还是心里没底。 他现在粗心大意,不能保证自己高考就一定能不粗心大意。 有些人总是以为,他们只考了这么点分是因为他们没能把会做的做对,他们完全有能力考到一个更高的分数。 但林则故始终认为,考试要考察的也有「能不能把会做的都做对」这项能力,对,这也是一种能力——一道题,假如做错了,不管是因为计算错误,还是眼瞎……不管各种藉口,只要错了,就是你能力不过关。 因此,林则故始终没有把握自己一定就能在高考时超常发挥,如愿以偿考上京大。 三模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大型校考。 到底能不能考到京大的模拟分数线,就看这一次吧。 数学考试开始的铃声打响时,林则故手心都渗出了汗,捏着试卷的手指有些黏煳煳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传试卷的时候,他还听见左右有人在小声抱怨。 「好烦啊,明明是周末了,学校还是不放,就知道占用周末的时间考试。」 「唉,能怎么办呢。再熬一熬吧,反正还有二十几天就解放了。」 「等我高考完,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先睡上个三天三夜,不然对不起我现在这么拼……」 试卷拿到手里的时候,林则故浏览了一遍卷面,觉得不是很难。 紧绷着的心突然一松,他低下头开始迅速地做题。 右眼皮跳得厉害,真烦,某种意义上还影响他发挥。 就在林则故刚刚做完填空题的时候,他感觉到监考老师在向他走近。 耳边响起老师轻声的声音:「林则故,你跟我出来一趟。」 林则故不明所以地放下笔跟着老师出去了:「老师,有什么事不能考完再说吗,我还要考试……」 「别考试了。你的哥哥出了事,现在正在人医icu躺着……你还是赶紧去看他一躺吧,别急,虽然是icu,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接下来老师还在说什么话,但是林则故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满脑子都只有「icu」三个大字,在他的脑子里轰轰作响。 都进了icu还没什么大事? 他妈骗鬼呢! 他马上就要十八周岁的人了,不会这么好骗! 林则故没能完成他的三模,打车迅速赶到了人医。 icu外面有几个他认识的叔叔坐在那,都是林沢川的同事。 他们见到林则故来都纷纷站起,七嘴八舌地安慰他。 「则故啊,你别担心沢川他不会有事的……」 「你的哥哥他是个大英雄啊,好人有好报,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则故:「我的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几个叔叔对视了一眼,然后有一个出来说:「是这样的,林大队长他本来是在去菜市场的路上,半路碰到一队警察在追捕一个犯人,正好那犯人从他身边熘过,他就追着那犯人跑了……那犯人跑不过他,狗急跳墙,捅了他几刀……本来他放手也就没事了,但他死都不肯放手,那犯人连捅了他好几刀……不过那犯人最后还是抓住了。」 林则故沉默良久,说:「……今天,不是周末么。」 林沢川,明明在今天,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而不是一身正气的刑警啊。 为什么又会被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几个叔叔再次对视了一眼,又说:「林队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么?」 「害,我们都见怪不怪了。之前有个绑匪绑架小女孩也是,他自己冲上去就要当人质……」 林则故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 他沉默着坐在icu的外面,背靠着墙,一言不发。 ——他没有哭也没有害怕,安静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那几个叔叔说林沢川是在去菜市场的路上遇到犯人的,他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早上的时候林沢川逼着他吃鸡蛋,他向来不爱吃鸡蛋,还为此和林沢川吵了几句。 换做以前林沢川早就一巴掌拍他头上了,但是林则故临近高考,林沢川对弟弟都温柔了不少:「乖,你把鸡蛋吃了,回来哥哥给你做你最爱的鸡腿吃。」 真就——快高考的我是最金贵的。 林则故:「真的?你保证?我今天三模,考完以后回来要吃到香喷喷的鸡腿。」 「真的真的,我保证。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还在考场上坐着。 他没能吃到鸡腿,甚至还没能完成考试,在别的同学都还在考场上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就坐在icu外面,和他的哥哥隔着一道生死未卜的冰冷的墙。 「被捅了几刀。」 多么冰冷的描述啊。 林则故想扯一扯嘴角,但他根本笑不出来。 都进了icu了,如果他的哥哥没能熬过来会怎么样呢……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哥哥了? 他突然好后悔自己之前老是和林沢川吵架。 他们两个都是粗性子的男生,从来没有和彼此表达过什么「我很在乎你」之类的话。 他现在突然好后悔平时没能说出来。 第186页 他好怕早上这就是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林沢川像往常一样开车送他上学,他在离学校还有一段的地方就下车与哥哥告别,因为实在堵车堵得太厉害。 他朝林沢川挥手,林沢川叮嘱他要好好学习——像以前发生过的无数个过去一样。 林则故一直在icu外面坐了很久,直到医生和护士一脸疲惫地走出来,宣布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 解脱了。 林则故捏着衣服下摆的手勐地松开,肺部好像终于能唿吸进新鲜的空气一样,不再那么闷了。 再走进病房的时候林沢川已经醒来,正偏着头在和他几个同事说着什么话。 林则故隐隐约约听见他问「那个犯人抓到了没」 「还有没有其他人受伤」诸如此类的话。 也难为他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别的。 林则故走进来的时候,说话的人纷纷住口了。 病床上躺着的林沢川也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自家弟弟:「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三模考试吗?」 林则故没来由地来气,踢了病床一脚:「如果我现在不来,你想我什么时候来?等你出事了我再来吗?」 林则故平时是个搞笑又迷煳的性格,这次话说得那么沖,林沢川也意识到自己的理亏,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不会出事的嘛……」 林沢川的那些同事见气氛不对,早就已经纷纷退了出去,顺手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给兄弟俩留下了一片安静的空间。 林则故在林沢川的床边坐下,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什么叫不会出事?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出事吗?」 「那是,坏人见了你哥哪个还敢反抗,谁不是跪地求饶。你哥怎么说也是,东南西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林沢川刚想耍嘴皮子,牵动脸上的伤口,「嘶」一声,赶紧老实地不动了。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弟弟定定地盯着他瞧,眼眶还有些微红。 林沢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弟弟哭。 他立刻闭嘴了。 林则故稍稍仰起脸,这样,那一点点液体就在眼眶打转,不至于流下来让哥哥看了笑话:「我希望你不要每次遇到事情永远都沖在第一个,我知道对于你的职业来讲我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可是……」 「可是你也应该为了你自己想一想。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应该为了我想一想…我不想每天再这么过着提心弔胆的日子,每天提心弔胆着会不会你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一时间,林沢川惊呆了。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林则故的一面。 这孩子以前和他讲话从来不这样。 是不是这次,被吓傻了…… 「对不起嘛。」林沢川难得地温柔道歉,「这次是我鲁莽了,让你担心了,我保证这种事情下次不会了。你哥也不会有事的,毕竟还没能看到你高考完,你哥怎么都不会放心的嘛~」 林则故还没有说话,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敲了几下推开,这次进来的是陆意和闻执,陆意手里还抱着一大束花。 那花密密麻麻的一大捧,快要把他本人给淹没了。 陆意爽朗地笑:「这束捧花恭喜林大队长吉人天相,死里逃生。」 林沢川点着头说:「是的,多亏我挺了过来,否则这花就得开在我坟头了。」 他有意活跃气氛。 闻执理了理有些皱的衣服,对林则故说:「听说你出了点事,我们就来看看。现在没事就好了。」 林沢川看了一眼闻执便笑了起来:「你这脸色怎么比起我一个病人还差?累着了?刚刚从游戏里出来吗?」 「是。」他们两个刚刚结束那场关于巧克力的游戏。 「现在玩到第几局游戏了?」 「第七局。」 「那还有两次,你们就彻底解放了啊。」林沢川舒了口气,满是羡慕的语气。 「那你和则故还有几次?」陆意插话进来。 「不瞒你说,我们进度一样。下一局游戏将会是我们的第八局游戏。」 陆意:「那你羡慕个锤子啊,大家还不都是一条起跑线上的。」 真的在一条起跑线上吗?你中途还不知道帮多少人过了游戏呢别当我不知道!! 林则故难得安静地坐在一边。 陆意揉了揉他的头说:「则故你也马上高考了吧。」 「嗯嗯。」林则故点点头,「我倒是希望九局游戏能够全部在我高考之前结束,这样我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参加高考了。」 陆意掐指算了算时间说:「这……可能不太可能。按照以前进入游戏的频率,你满打满算在高考之前也只能完成第八次游戏。」 林则故闻言嘆了一口气。 他真的很想全心全意地投入这场人生中最大的考试里,可惜仍有顾虑。 而且他的顾虑还不仅仅是游戏本身,还有一个他不懂事的哥哥。 这么久的时间,林沢川和林则故这两兄弟都没有讲一句话,反常,太反常了。 连陆意都意识到了不对劲,指指这两兄弟:「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有。」 「没有。」 两兄弟异口同声。 「有」是林则故说的,「没有」是林沢川说的。 林则故说完以后就恨恨地瞪了林沢川一眼,然后摔门出去了。 第187页 搞得林沢川才像是做弟弟的那个,非常没有骨气。 陆意只能问林沢川:「你两个到底为了什么吵架了?」 林沢川挠了挠头,十分苦恼:「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一旁的闻执听他们两个对话听得非常无语,实在忍不住插话进来提醒他们:「阿意,这就跟我为你拿命帮别人过游戏而生气是一个道理。」 直男陆意:「哦~~」 直男林沢川:「哦~~」 「你也应该消停一点。」闻执拿起病床旁的一颗苹果,拿小刀削了起来,嘴上却还是没停,依然对林沢川说:「则故马上也要高考了,你别在这个时候非折腾点事情出来让他担心。你这样的人我都觉得奇怪,你到底是怎么能够混到第八局游戏而没有死的。」 闻执的话虽然直白得难听却是实话。 林沢川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什么!!你什么意思!!我折腾什么了,还有我怎么就不能一直活着了……」 闻执削完一整个苹果。 他削苹果的技术真的很厉害,果皮都不带断的,是一个漂亮的圆弧形:「吃吗?」 林沢川:「吃。」 闻执嫌弃:「我问你了?」 林沢川眼睁睁地看着闻执把削好的苹果放在了陆意掌心里,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又在疼了。 被气的。 # 审判司 第81章 寻找 林则故一直闷闷不乐地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 直到陆意从病房里出来,侧身坐在了他的旁边:「小傢伙还在生气呢?」 「我没有生气。」 「谁信你这句话呢,你看你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这哄小孩子的话是怎么回事? 林则故一偏头:「你和我哥哥一样,你们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还有一个月左右就成年了!」 陆意闻言笑了:「又来了。干嘛总想着成年?做个小孩子不好吗?」 林则故:「我才不想,我想……」 说到一半,他沉默了一下。「我不想总是让别人保护我了。无论这个『别人』是你们也好,是哥哥也好。一直被保护,显得自己很没用,好像什么也没法为别人做一样。」 陆意愣了愣。 这下没法把对方的话简单地就当一句孩子的玩笑话了。 林则故还在神游天外,耳边响起陆意温和的声音:「那就去做啊。如果也想要去保护别人的话,就先尝试着做起来啊。就算现在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只要开始做了就很了不起了。」 林则故:「唉。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和闻执哥哥。你们两个都那么聪明。如果我有你们的一半,或许事情就不会被我搞得那么糟了。」 普通人应该会谦虚一下「没什么,我们也是普通人」,但陆意就是陆意,他笑了笑说:「啊对,我们是都很聪明。」 「——但是,则故你也不差啊。总有一天,你也会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的。」 陆意的话音刚落下,又被另一道声音接起:「对啊对啊,陆意说的对,我的弟弟可最棒了。」 林则故闻言迅速地抬起头,然后,他看见了林沢川笑容洋溢的脸。 「别碰我!」林则故还在闹气。 「还生气呢?」林沢川难得地好言好语,「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行不行?哥哥向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林沢川这种话已经说了八百遍了,林则故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刚一手肘往后撞,勐地想起林沢川还是个重度病号,赶紧站起来想扶住林沢川。 哪知道林沢川灵活地往后退了几步,矫健得不像一个残废。 「你、你……你的伤?」林则故惊呆了。 见林则故震惊万分的脸色,林沢川大笑道:「还这么傻呢,我的傻弟弟?你看看我们是不是已经进游戏了?」 进游戏之前,林沢川诚然是个残废,但是进了游戏之后他的身体机能便得到了强化。 所以对于现在的林沢川来说,他甚至希望自己进游戏。 不然在现实里,他就跟残废没什么区别了。 ……进游戏了? 林则故茫然地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果然刚刚还坐在他旁边的陆意已经不见了。 原本还放松着的嵴背又僵直了起来。 果然,即使是进行到了第八局游戏,还是会感到紧张呢。 他的身边,除了林沢川以外,还有几位玩家。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认识的玩家有黄毛和金财。 又见面了。 林则故其实没有太意外。 随着游戏难度的增加,游戏淘汰率只会越来越高,也更容易匹配到认识的玩家。 这次的游戏与往常有些些不同,因为玩家似乎被直接换装了。 他们身上穿的已经不是21世纪常见的简单衣裤,而是换成了极富西方玄幻气息的华丽復古装束。 难道这次的游戏背景稍稍有些不一样? 等所有人都差不多适应了新游戏,空气中响起游戏音的提示:「欢迎进入新游戏『审判司』。本次游戏任务为:找出杀死白雪的兇手。游戏时间无限制,找出兇手即视为通关。请大家多多努力,抓紧时间通过游戏~」 第188页 金财第一个开口:「这次游戏竟然帮我们换装了,是不是说在游戏里我们有特殊的身份?」 金财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探进来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是一个眼睛很大、长相很猫系的少年。 他的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眼,然后欢快地奔向某位玩家:「白司长~」 某位玩家:?这个白司长,确定叫得是我? 虽然他的名字确实是叫白岩没错,但他什么时候……成司长了?这是游戏赋予他的新身份? 少年欢快地扑过来,名叫白岩的玩家警惕地退后了一步,道:「你是?」 少年扑了个空,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受伤:「白司长你忘记我了吗?我是苏阮啊。」 肯定是重要游戏npc! 所以白岩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忘记了这种话,只能含含煳煳地应下:「啊,对,我有印象。」 苏阮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大家怎么都衣冠这么齐整?是要出去吗?」 ……这怎么回答呢。 认识陆意和闻执的玩家突然都好想念他们两位。 最后还是金财站出来回答了苏阮:「是,我们是要出去。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苏阮的眼睛闪了闪,说:「好呀。」 跨出屋子的一剎那,众人才发现这其实是一间小小的府邸。 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三个金色的字:审判司。 难怪苏阮一见了白岩就叫司长。 白岩有些不知所措地指了指自己:「所以我,竟然是审判司的司长?」 黄毛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西装:「我这辈子都没有穿这么正式过,这衣着,我们肯定是在司长手下打工的小杂碎吧。」 虽然林则故也认同黄毛的猜测,但是黄毛这话讲得那么难听就很令人无语。 林则故想了想,趁苏阮一个人走在前面没注意,偷偷问大家:「我们不是要找杀害白雪的兇手吗?要不要问问苏阮知不知道白雪是谁?」 金财说:「不可以。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苏阮和白雪是敌是友。万一是敌人我们会得到错误消息的,也没准一开始就被引得朝歪路上走。」 「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在街上找人问问。从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问,总应该是利益无关者了吧。」 白雪,会是什么呢。 林则故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印象里与白雪连接得上的唯一一个概念就是白雪公主,该不会白雪是一位皮肤像雪一样白的美人吧。 这个念头刚蹦出来,连林则故也觉得自己太扯淡。 荒唐极了。 得知众人要出去以后,苏阮挽着白岩的手臂,热情地说:「那你们能不能带上我呀?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白岩被他挽得有些不自在,毕竟他是个钢铁直男:「额,你们先去,我先去上个厕所好了……」 他这么说只是想摆脱现在还无法辨别是敌是友的npc,没想到苏阮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吟吟地说:「厕所啊?我也去!」 白岩:「……」 尿不出来了。 林则故观察了半天,轻声说:「苏阮似乎很喜欢粘着白岩?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白岩也听见了这句话。趁苏阮没注意,他的脸都垮了下来:「他要是个正派也就算了,万一是个反派……」 林沢川安慰他:「没事,现在游戏才刚开始,给出的线索不多,慢慢就会好的。而且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苏阮是个反派……你也应该不会开局这么快就领盒饭吧。」 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呢。 一路上,林沢川并肩走在林则故旁边。 林则故还是开口和林沢川说了一句话:「你的伤不要紧吧。」 林则故这句话相当于暂时地宣布冷战结束。 林沢川:「不要紧。进了游戏,游戏直接给我强化了身子。」 说着,他就做了一个炫耀自己手臂肌.肉的动作。 当然,林沢川总是不靠谱。 就这么炫耀肌.肉的一个短暂的间断,他没有看前方的路,就直直地撞到了一个人。 还是一个花枝招展、浓妆艷抹的女人。 「哎呀~~」尖利又柔媚的女人声音响起。 林则故看到那女人脸的时候无端想笑。 她那粉底擦得那么白,倒是很符合白雪的名字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林沢川慌忙道歉。 那女人却不依,拉着林沢川的手臂不放:「一句道歉就完啦?也不搞点实质性的东西来,比如照顾一下我生意什么的,太不懂事了。」 说着她就要扯住林沢川的手臂把她往店里拉。 林沢川顿时脸都绿了:「不用不用不用……真不用……」 操,他不会是被//鸡//.给看上了吧。 黄毛在一旁笑得一脸猥琐:「这么好的事情,我们林大队长拒绝什么呀?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只是,黄毛的话还没说完,就憋在了嗓子里。 因为他们都猜错了。 那个女人不是做那种生意的。 但她却从事一种更可怕的生意。 嗯,做殡仪生意的。 女人拉着林沢川就要给他的脸化妆,林沢川半天才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 林则故立即挡在自己哥哥面前:「你这疯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呀?你不是给死人化妆的么,怎么还想着给我哥哥化妆?」 第189页 女人嘿嘿一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做法不合理。 「反正你们迟早都要被我化妆的,不如现在就化妆了算了。」 林则故反唇相讥:「那反正你也迟早会死的,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林沢川轻声说:「则故!不要这么和女生说话。」 女人被林则故这么一怼,也不生气。她打量着一行人,幽幽地说:「不要紧的啦,不要紧。反正你们当中有人,马上就要死了。」 被她说的,众人无端嵴背发寒。 黄毛首先带着众人走出了店,这次女人没有再拦。 黄毛显得很乐观:「什么疯女人啊!大家不要听她的疯言疯语就是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找找白雪呢。我黄毛没什么别的优势,就是亲和力高,你们看,那里有一个小男孩在卖报纸,待我前去打探一番。」 黄毛说着,走到小男孩面前:「咳咳,小孩,我问你个事。」 小男孩:「叔叔,买报纸吗?」 黄毛眼睛一瞪:「死小孩,会不会说话,是哥哥不是叔叔!」 直到金财看不下去地走上前,给了小孩一枚金币:「我买一份报纸,另外,和你打听个事。你知道白雪是谁吗?」 小孩听了金财的话,却愣住了,连金币都没想着接,不答反问:「你们和白雪是什么关系?」 小孩似乎知道一些关于白雪的问题。 众人对视了一眼,金财含煳地说:「没什么关系,我们就是找他有点事情。你到底认不认识白雪?」 小孩说:「我不认识,我劝你们也不要认识。我这是为你们好。」说完,小孩就转身跑掉了,那姿态,跟躲避洪水勐兽似的。 黄毛打哈哈:「哎呀,金财,你看你太丑了,把人小孩都吓跑啦!」 金财呵呵:「也不知道是谁才芳龄二十就已经被叫了叔叔呢。」 黄毛眼睛一瞪:「你!」 黄毛和金财都快掐成一团了,林则故可没那闲心和他们一起。他有些头疼地说:「看来白雪的身份还不太简单,这里的人们都不太想提起他。」 林沢川:「可是我们还是一定得找到他。再去问问看吧。」 众人刚走了几步,突然空气中有什么闪着银光的东西迎面刺来。 那东西实在是太快了,众人都还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就只听到一阵惨叫声传来。 众人再回头的时候,只看见白岩被一枚铁制的箭狠狠地钉穿了额头,鲜血留了满脸,十分面目狰狞。 他已经凉透了。 黄毛咽了口口水,转向林沢川:「林大队长,你还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 一个小时前林沢川对白岩说:「你也应该不会开局这么快就领盒饭吧。」 一个小时后的白岩:盒饭真香。 「对了,游戏不是要让我们找出杀了白雪的兇手是谁吗?」林沢川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一点,「但是现在白岩第一个已经死了,难道白岩就是白雪?」 第82章 仪式 客观来说,林沢川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白雪应该就是白岩——游戏进行到现在算算节奏也差不多了,开局条件就这样出来了。 但林沢川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他在自责。 他们所有人乍听到游戏要求「找出杀害白雪的兇手」时,潜意识里就认为白雪已经死了。大多数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可惜,其实白雪当时还没有死,甚至就活在所有人周围。 而兇手就胆大包天地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了白雪。 如果他们能再警惕一点……白岩说不定就可以不用死了。 他们可以在白岩被杀之前找到那个即将登场的兇手。 其他玩家对于白岩的死还没有多大的想法,毕竟游戏里死人实在是太常见的一件事情了,而且不死也不可能破局啊。 但林沢川不一样。 他可是林大队长啊。 对他来说,人能尽量少死就尽量少死。 作为弟弟的林则故一看林沢川那脸色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说:「不管怎么样,人已经死了,我们还是继续找线索吧。」 杀死白岩的那把箭是银色的,铁质的。 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了。 白岩还是一脸青紫地躺在那里,这时,一道身影朝白岩的尸体扑了上去。 是苏阮这孩子。 苏阮就直接把头蹭在白岩的肩膀上大哭特哭,和一个死法这么悽惨的死人挨这么近也不嫌瘆人。 林沢川不想再藏着掖着,大步流星地走向苏阮,把这孩子的衣领捏起,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天到晚非要跟着我们?」 见苏阮像小鸡一样地被林沢川提起来,有一个青年忙走过来说:「他是我的弟弟。林先生你就放了他吧,他不是坏人。」 原来这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里面除了玩家,还有npc。 那青年眼神清澈地看着林沢川。 林沢川皱了皱眉:「弟弟?你又是……」 「林先生你是失忆了吗?虽然我是上个月才被招进来的审判员,你也不应该这么快就不记得我啊。」 青年笑了笑,「我是苏阮的哥哥苏唯,林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恍然大悟。 他们的身份出来了。 第190页 ——也就是黄毛之前说的「在司长手下打工的小杂碎」换一种高级的说法。 这里是审判司。 而他们大多数玩家,包括苏唯,都是审判员。 死去的白岩是白雪,也是审判长。 苏阮是苏唯的弟弟,虽然他不是审判员,但是带亲属进来玩似乎也不是什么太罕见的事情。 苏唯继续说:「林先生这是在怀疑审判长是我弟弟杀的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刚刚他一直站在我旁边,如果他有什么动作我不可能没看见。」 林则故插话进来:「可是你是他的哥哥,具有亲属关系,不能直接作证。苏先生你是审判员,应该知道自己不能做证人吧。」 苏唯顿了顿,然后抬起手指指向了金财:「可是不仅仅是我,刚刚金先生也站在这里呢。」 被突然点到名的金财:「啊?」 林沢川看向金财:「刚刚苏阮一直站在这里吗?没什么动作吗?」 金财愣了愣:「啊,是的。」 苏唯对林沢川说:「林先生,现在你可以相信我的弟弟是清白了的吧。」 好不容易有了的怀疑人物又没了,林沢川的脸沉得像锅底。 苏阮哭着说:「白先生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请夜小姐为他举行颂歌仪式?」 苏唯顿了顿,说:「可是颂歌仪式不是只能……」 苏阮打断苏唯的话:「我和夜小姐有一些私交,我去求求她,她一定会愿意。」 两个npc自顾自地交谈,其他玩家听得一脸莫名其妙。 林则故问:「颂歌仪式是什么?夜小姐又是什么人?」 「夜枭小姐是镇子上最厉害的法师,颂歌仪式一般都由她来举行。至于颂歌仪式,一般来说,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人死后才有资格举办颂歌仪式,一般人并没有资格。但是既然白先生是审判长,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享受颂歌仪式了。」苏阮回答完端易里的问题,有些奇怪地说:「林先生,为什么看起来你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他妈不是因为我是玩家不是npc么! 但是面子上不能那么说,林则故只能呵呵一笑:「因为我前几天走路摔了一跤,脑袋磕着路了。」 苏阮没有再说什么。 最冷静的那个反而是苏唯,他到处联繫人开始处理白岩的尸体。 其他玩家没有什么事情,只能暂时回到了审判司。 通过互相交流信息以及不怀好意地套话,审判司的构成已经渐渐明了了。 审判长,白岩。 审判者下设六位审判员,分别是林沢川、林则故、金财、黄毛、苏唯,还有一个叫韩彻的玩家。 所以,六位审判员里面除了苏唯以外都是玩家。 不过还有一个神奇的一点。 按照设定,五位玩家审判员都是已经在审判司做了好几年,吃了好久的皇粮的。 但是苏唯不一样。 但是在翻阅审判司内部资料的时候,林则故发现,苏唯是最近才进审判司的。 原来那位审判员因生病死掉了,所以审判员就多出了一个空位。 一个月前,苏唯成了新的审判员,加入了审判司。 黄毛怪笑:「这个苏唯可以的哦,身为公正的审判员,竟然没事还拖家带口带一个弟弟进来,可别搞什么裙带关系。」 林则故摇摇头:「不,这里有一份考核资料表。我看过了,在所有当初面试第六位审判员的人群里面,苏唯的成绩确实是一直遥遥领先的。」 林沢川本来正瘫在沙发上,闻言垂死病中惊坐起:「是吗?让我看看招募审判员的标准都是什么。」 林则故把资料递给他。 林沢川一个一个地看下去,口中念道:「近距离格斗、剑术、马术……哦,还有射箭?」 闻言众人都一凛,神色复杂起来。 毕竟白岩就是被一支长箭射死的。 「不要陷入思维定式。毕竟射箭是所有审判员的考核标准,说明我们也是拥有射箭的技能的。搞不好兇手其实就在我们当中。」 林则故说,「游戏也没说兇手一定就是npc啊。」 黄毛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立即附和:「对啊对啊,兇手究竟是谁呢?搞不好是你,是我,是他~~欧~~这么扑朔迷离~~」 林则故:「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白岩会叫做白雪呢?游戏完全可以直接问我们杀死审判长的兇手是谁,却偏偏要说白雪……」 黄毛:「你管他呢?游戏爱怎么叫怎么叫,就算叫狗屎也没什么问题。」 金财:「或许白岩姓白?……」 黄毛:「姓白就能叫白雪?那游戏怎么不叫你金子呢?」 金财脸都绿了:「黄毛,你他妈哪里人啊?说话不要带口音,就算带也不要把那个字发成三声!!」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的颂歌仪式。 审判长死了,六位审判员当然得齐齐出席。 这么严肃的仪式上,黄毛突然想起了一个严肃的话题:「白岩死了,审判司不就群龙无首了吗?会不会有新的审判长产生?」 金财嘲笑他:「审判长尸骨都还没凉透呢你就想着往上爬,也不怕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啊。」 黄毛:「我他妈怎么就想着往上爬了?你这是诬陷……」 第191页 苏唯在一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说:「前审判长对于下一届审判长的认命会提前封好在一个保险箱里,保险箱已经由夜枭小姐取走了,她会在颂歌仪式开始之前宣布人选是谁的。」 那边气氛紧张,这里林沢川也一脸严肃。 林则故完全不知道哥哥在严肃什么。 只见林沢川一直盯着放在正中间的棺材,一脸神往:「白岩能在死后获得颂歌仪式,说明他一定是个深受人民爱戴的好审判长。」 「……所以?」林则故不明白自家哥哥在神往些什么。 「我也一定要成为这样的警察。」 林沢川说这句话的时候,头上简直有圣母光环。 得了,林沢川竟然能和游戏身份共情。 林沢川又深情地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次游戏设定。」 林则故:「是。」 颂歌仪式终于开始了。 一身黑袍的夜枭小姐手握权杖走上了祭台。 黄毛啧啧赞嘆:「原来这就是法师啊?和王昭君、貂蝉什么的比可差远了,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绝世前凸后翘大美女呢。」 金财:「您可闭嘴吧你。」 其实金财觉得,夜枭小姐也算是个美女——只是不能满足黄毛的「前凸后翘」要求罢了。 夜枭小姐走到装着白岩尸体的棺材面前,面相众人说:「我很遗憾地在这里通知大家,我们失去了一位好审判长。」 林沢川刚要热泪盈眶地带头鼓掌,突然围观的人群里就不知道有谁丢了一颗鸡蛋上去。 鸡蛋清和鸡蛋黄就这么流在了夜枭小姐的裙角上,于是林沢川这掌鼓也不是,不鼓也不是,就这么尴尬地僵在这里。 「什么好审判长!这种话你也昧着良心讲得出来!」 「他不配做审判长!」 原本还瘫坐在椅子上的林则故坐直了身体,眼睛警觉地眯起。 怎么……这人群对白岩的风评,和他们以为的似乎不太一样啊? 人群骚动得越来越厉害,除了臭鸡蛋以外,还有什么菜叶、拖鞋似的,不要钱似的往台上丢去。 这也就算了,当看到有菜刀往上丢的时候,林则故觉得这真有点过分了。 他虽然只是个审判员,但应该也还是有点身份的。 就在林则故要站起来说点什么的时候,夜枭小姐也终于发怒了。 她的权杖里射出一些银色的光芒,然后,那些往她这里丢的东西全都被她定格住了,纷纷掉在了地上。 夜枭小姐说:「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再有人打断颂歌仪式,我就不客气了。」 显然,一般这种话落下以后,还是会有人不怕死的。 有个人立即说:「夜枭小姐,你身为祭祀法师,这么包庇一个坏人,你觉得自己的做法真的合理吗?」 夜枭小姐偏头,冷冷地看向了他。 她的权杖里射出银色的光,将那个人的嘴巴全部封住。 「看来有些人还是需要我亲自帮他闭嘴。」 暴力的夜枭小姐採用了这种手段之后,终于没有人敢说话了。 所以说,有的时候语言没有用。暴力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方法。 林则故坐在台下,感到有些奇怪。 夜枭小姐这个法师,以及苏阮、苏唯,对待审判长的态度显然是很尊敬。 尤其据他们说,颂歌仪式是只能给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人享用的。 但是现在看来,群众对审判长的态度却并非如此? 而且刚刚那个丢菜刀的……是真过分啊。 别人丢臭鸡蛋的什么也就算了。 林则故的视力还不错,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孩。 年龄看起来也不是很大的样子,十五六岁的感觉,长相却痞气得很,放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个标准的精神小伙。 颂歌仪式开始之初,就像苏唯说的,夜枭小姐开始宣布新一任审判长的人选。 当她念出苏唯的名字的时候,端易里其实没有太惊讶。 他看过录取审判员的审核资料,客观来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苏唯都领先其他人一大截,说是降维打击也不为过。 黄毛:「啧啧啧,啧啧啧,金财,我说什么吧,我说什么?我就说下一任审判长肯定是苏唯。」 他之前和金财打了个赌来着,黄毛觉得下一任审判长是苏唯,而金财一直说不可能。 黄毛洋洋得意,金财脸绿了,但他还是愿赌服输:「好,我猜错了。」 「我说你笨,你是真笨吧!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吶!」黄毛哈哈大笑,「杀死白雪的兇手肯定是苏唯啦~只有杀死了白雪,审判长之位空悬,他才有机会成为新的审判长!他肯定是杀了审判长,然后伪造了保险箱里审判长的任命——对,一定是这样,杀死白雪的人,就是他,苏唯!」 第83章 审判 黄毛说得信誓旦旦,就在他说完所有话的一瞬间,所有的玩家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黄毛第一个反应过来:「卧槽?我们不是在颂歌仪式上坐着呢吗?怎么突然又回到了审判司?」 此时,所有人都坐在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 窄的一方只有一张椅子,但是傻子都知道那是审判长坐的位子。 可惜那张椅子现在是空着的。 长的一方,每一方坐了三个位子。 第192页 一共两方,那就一共是六个位子。 分别归属于六位审判员。 只是现在,六个位子只坐了五位审判员。 都是玩家,苏唯不在。 黄毛:「这这这……这难道是模拟审判司的审判现场吗?」 林沢川打量了一下说:「不。这应该不是模拟,这就是现场。」 他们每个人面前摆着自己的席卡。 审判长的位子面前摆着一根锤子一样的东西。 黄毛看了那锤子就想笑:「哈哈,这锤子是干嘛的,修桌子的吗?」 林沢川:「不是。这应该是确定了最后的审判结果,用来宣布审判结束的。」 黄毛兴致沖沖:「哦哟,想不到我一个一直被送去派出所改造的人,竟然也有机会审判别人。现在是我们作为审判员来任务了吗?快快快,快让我体会一把审判别人的感觉。」 林沢川一脸认真:「审判不是耍威风的事情,它是严肃的,一个伸张正义的过程。」 黄毛顿时嫌弃:「哎哟喂,林大队长你又开始了,可饶了我吧。」 黄毛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钟声打断。 「当——当——当——」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钟声,遥远又接近,空灵又沉重,像是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接着,机械的游戏电子音响起:「审判开始——」 「肃静——」 「杀死白雪的兇手是谁,请审判——」 「我靠!」黄毛被吓得口水呛在喉咙里咳了起来,「他妈的,怎么就开始审判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游戏马上就要结束了?」 金财没好气地道:「这还不得问你?刚刚不是你特别自信地说兇手一定是苏唯吗?肯定是因为你说了这句话,游戏就把我们拉到审判司里面了!」 黄毛:「我靠,怪我了?那又怎么样,我就觉得苏唯是兇手!」 林则故:「你为什么会觉得苏唯是兇手?」 黄毛:「你们这些笨笨,那不是得看审判长死了以后谁获益最大吗?那获益最大的不就是苏唯吗?!审判长不死,他怎么伪造人选??那兇手不是他是谁??」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韩彻开口:「我也觉得……是这样。」 黄毛髮现有人支持他,更来劲了:「对吧对吧,我就说,兇手绝对是苏唯!!」 林沢川皱眉:「我觉得应该不是……」 黄毛不喜欢有人反驳他:「那你总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直觉……」 「直觉个屁,直觉有什么用?还是我这种靠严密推理推出来的最顶用!」 就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游戏音又开始作妖了:「时间到——请审判员审判——」 可是,是哪个审判员审判? 还是在场的所有审判员审判? 审判错了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黄毛出于顾虑还没有抢着说,就在他沉默的时候,韩彻已经在他之前先说了出来:「是苏唯!我觉得应该审判的人是苏唯!」 韩彻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兇手就是苏唯。 那么,第一个说出正确答案的人,应该有奖励吧。 在韩彻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审判长面前放着的锤子「怦」地一下敲下去,带着审判者一锤定音的威严。 第一个说出正确答案的人当然有奖励。 但是,第一个说出错误答案的人,也会有惩罚。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作为审判员,你诬陷了清白无辜的弱小者,包庇了罪恶滔天的罪恶者。你的审判决定将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你要为自己的审判付出代价。」 惩罚就是—— 韩彻还在发愣,他的头突然就掉在了桌上。 实在是太突然了,其他玩家都已经吓傻了。 韩彻的鲜血喷满了整个审判的桌子,像是在宣布审判司的威严不可侵犯。 黄毛惊呆了。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兇手……兇手不是苏唯啊。我是不是害死了他……?」 金财说:「不算你害死了他。他自己也觉得兇手就是苏唯,而且还抢着说出口,就是想占第一个的便宜,没有人逼迫他说。」 这时,冰冷的游戏音再次响起:「审判结束。」 这句话说完以后,玩家们才再次被传送回了颂歌仪式的现场。 林则故心神不宁,恍恍惚惚间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移开脚一看,竟然是一只死麻雀。 吓死他了。 林则故神色惨白,林沢川问他:「你怎么了?」 林沢川看向林则故脚下,便笑:「则故,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不过只是一只死鸟罢了。」 林则故心想,他应该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 唉,他可真是没用。 这样的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啊。 夜枭小姐还站在棺材旁,捧着一本古老的经书,念念有词。 「你是为世人带来恩泽的神明——」 「你理应得到所有世人的崇敬——」 「重返天上吧。罪恶的世间不配挽留住纯洁的你——」 这些词句都很符合颂歌仪式的设定,为「受人爱戴的、德高望重的人」才能相配的词句。 虽然,可能只有夜枭小姐、苏唯、苏阮几个人这样觉得。 第193页 苏阮? 苏阮! 对啊,他们怎么忘了还有苏阮这号人。 林则故赶紧去找苏阮。 苏阮当然是没有资格坐在审判员的位子里的,他坐在观众席里,专注地盯着装着白岩的棺材。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他的眼神。 那眼神……很复杂。 是在悲伤?还是在欣喜? 也有可能两者都有。 很复杂却很奇怪的眼神。 苏阮和白岩的关系应该没那么简单,他绝对不仅仅是审判员的弟弟这个身份那么简单。 颂歌仪式有一个环节是启开棺材,把这个世界观里象徵着纯洁的栀子花放在死去的审判长手中。 结果,夜枭小姐刚挥动权杖启开棺材盖的时候,突然从台下又有一个什么东西被丢到了台上。 夜枭小姐大概是没想到都这样了还有人敢丢东西上来,一时没来得及拦截,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以后,她脸色狠狠一变:「是火石!」 夜枭小姐这句话说完的一瞬间,火石落入棺材里开始迅速地燃烧起来。 场面一时非常混乱。 坐在台下的苏阮突然就窜出去,他不顾纷乱的火势,就要伸手去抢救白岩的尸体。 苏唯脸色一白,想要拦住弟弟:「阿阮你做什么傻事,夜枭小姐还在台上的,她总有办法的!」 这时候,夜枭小姐正在焦头烂额地喃喃自语:「引水的法诀是什么来着?是什么来着?」 苏阮听不进哥哥的劝阻,他直接伸手进去把白岩的尸体抱了起来,当然,也被烟燻火燎得连连皱眉。 把白岩抱在怀里,他看着白岩微微被烧了一点的皮肤,心疼得直皱眉。 他不是审判员却对前审判长如此上心,旁边站着的五位审判员被他一对比顿时高下立见。 林则故朝着刚刚丢出火石的那个方向看去,始作俑者正在逃窜。 苏阮也看见了那人,恨恨地道:「那是蒋宵!我绝对不会看错!」 没想到的是,苏阮不急着去追蒋宵,却质问夜枭小姐:「你明明知道蒋宵有多危险,为什么还要把火石给他?」 哦,对哦,火石这种东西是只有法师拥有的,普通人是不可能有的。 夜枭小姐挑挑眉说:「他用五枚金子问我购买,我还能不卖不成?我又不是傻子和钱过不去。」 苏阮气道:「你!可是你之前答应过我要主持颂歌仪式!」 夜枭小姐毫无诚意地说:「嗯,所以我现在不是站在这里了吗?另外,你看都这样了,颂歌仪式应该也不会举行多久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苏阮气得牙齿痒痒,却只能说:「我不会忘!但就算出了这样的乱子,你也应该把颂歌仪式好好完成!否则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兑现的!」 听着二人对话的林则故眸光一闪。 之前苏阮不是说,因为他和夜枭小姐交好,夜枭小姐才愿意举行颂歌仪式的么? 现在看来,苏阮并没有说实话。他们两个是交易关系。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交易了什么。 出了这样的乱子,颂歌仪式也只能草草结束了。 按照审判司的规矩,死去的审判长尸体会被陈列在审判司一个专用的房间里。 由新的审判长苏唯负责,众人又回到了审判司,亲眼看着苏唯把白岩的尸体放进栀子花环绕的棺材中。 栀子花洁白如雪,簇拥着白岩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林则故:「既然我们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在颂歌仪式上用火石干扰秩序的人是叫什么来着……蒋宵。那我们是不是有权利可以审判他?」 林则故这句话问的是苏唯,毕竟白岩死了以后,这里位子最大的就是苏唯了。 没想到苏阮插话进来:「没那个必要了。蒋宵家里非常不一般,他之前在镇子里惹出过不少事都被压下来了,连审判司都无法定他的罪——你们去了也是无用功。」 出乎意料的是,苏唯竟然也贊同了苏阮的话:「阿阮说的对。虽然在程序上我非常建议你们走一趟,但是结果如何我也应该提前告诉你们,免得你们期望太高。你们就算走一趟,也只能对他罚罚款、教育教育之类的,对他构不成实际的威胁。」 苏唯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惭愧地笑了笑。 大概是因为象徵着最正义、最权威的审判司竟然也只拿一个罪人没办法,他也感到不安。 林沢川:「不可以。」 林沢川这句话声音特别大,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 林沢川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就算去了也是无用功,但我们去不去是两回事。不可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有罪的人逍遥法外,尽力之后如果还是没用,那么再另说。我想审判长的在天之灵一定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就这么放弃。」 闻言,苏阮看向林沢川的眼睛里突然有一丝柔软。 林沢川顿时恶寒:「妈呀,这么看着我干哈呢?我是个24k纯直男,小兄弟你这眼神看得我害怕。」 苏阮:「……」 苏阮:「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和他很像而已。」 「他?他是谁。」 「白审判长。白岩。」 「你是不是挺想骂我的?」林沢川问林则故。 走在去蒋宵家的路上,林则故竟然没有说话,这让林沢川很意外。 第194页 林则故更意外:「我为什么要骂你?」 「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惯我这幅明明知道没用,还要一头栽进去的做法吗?怎么了,你现在终于被我影响得改观了?!」林沢川有些激动。 林则故扯了扯嘴角:「别。我没有改观。」 「那……」 「你来蒋宵家是为了惩罚教育他,但我不全是。你说蒋宵为什么这么恨白岩呢?恨到死了还不够,非要鞭.尸的缘故?那么他会不会有可能是兇手呢?」 脑子到现在才转过弯来的端林沢川:「哦,对哦,有道理哦。」 走着走着,林则故突然眉头一皱。 黄毛凑过来问:「林则故小兄弟,你这眉头皱得快能夹死苍蝇了,发生什么事了让你愁眉不展?」 林则故指指地上:「你们看。」 一只死麻雀。 林沢川大笑:「昨天看颂歌仪式的时候就被这只死鸟吓到了,现在还害怕着呢?则故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林沢川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了,他蹲下去,两手捏起那只死麻雀,看了好几眼,突然哆嗦了一下。 他确信自己没看错。 血呢? 原来那只麻雀只是死在了街头,可是现在看到,圆润的尸体已经干瘪了,它小小的身体里所有的血都被吸干了。 第84章 交易 黄毛想像力非常丰富:「吸血鬼?!他妈的,一定是吸血鬼。这个游戏本来就是西方玄幻背景,一定是吸血鬼把这个麻雀的血给吸干了。那么,肯定是吸血鬼杀死了白岩,就为了他身体里的血!!」 林则故:「吸血鬼个鬼啊。不是吸血鬼是肯定的,但是有可能真的是为了他身体里的血。我们要赶紧回去。」 林沢川:「啊?我们不是要去蒋宵家吗?」 「先不去了。有一个更重要的猜想要去验证。」 「哎哎哎???蒋宵家不去了吗???」 林则故一路跑到了审判司。 他的掌心因为激动有些微微发汗。 如果他没猜错……如果他没猜错…… 林沢川一脚踹开门的时候,白岩的尸体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浑身上下都盖着白布。 林沢川深吸一口气,拉起白布的一角掀开,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 跟在林沢川身后的众人此时也赶到了,看见白布下的形容,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岩的血也被吸干了!!! 「怎、怎么会这样!」金财大为震撼。 林沢川却激动得浑身战慄。 他猜对了!!他猜对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知道苏阮和夜枭小姐的交易到底是什么了!! 白岩在世人里的评价并不好,他本来没有资格享用颂歌仪式。 苏阮让夜枭小姐为白岩举行颂歌仪式,夜枭小姐之所以同意,是因为苏阮答应给她白岩的血! 夜枭小姐需要血,很正常,需要鸟的血,自然也需要人的血! 夜枭小姐不是审判司里的人物,她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白岩的尸体在哪里的,除非审判司里的人有内应。 这个被她利用的人就是苏阮。 苏阮告诉了她白岩的尸体在哪,她才有机会潜入,偷走白岩的血。 还需要验证,还需要验证…… 只要去夜枭小姐的家里突击检查一下就可以了! 他们昨天还都看见了白岩完整的尸体,时间过去了不算很久,夜枭小姐肯定还来不及转移那些血。 现在去,就是要打她个措手不及!! 夜枭小姐家。 夜枭小姐打开门的时候,被黄毛用一把枪指着鼻子狠狠地威胁:「别动!!」 夜枭小姐愣了一下,然后乖乖地把手举了起来,笑道:「原来是审判员大驾光临。我可是好公民,不知道审判员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竟然还拿着枪这么威胁我。」 林则故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那些桌子上的瓶子里都呈满了可疑的红色液体。 他把路上捡到的死麻雀举到夜枭小姐面前:「这是你做的吧。」 夜枭小姐很坦然:「是我又怎么样?这只鸟死在了路上,我修炼法术需要血,我从一只死鸟上取血都不行了吗?」 林则故:「你真的只是从死了的东西上取血吗?」 夜枭小姐:「不然呢?」 黄毛:「别和这个神棍废话,她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为了血什么都能做出来,就算是活人她也杀!你们看她桌子上摆放着的这么多的血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夜枭小姐:「呵,幼稚,血就能说明问题吗?」 林则故眉头一皱,他走向角落:「这是什么。」 夜枭小姐叫了一声:「别动!!」 但是林则故已经把那个东西抽了出来。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一把和当初射死白岩的、一模一样的弓箭!! 旁边还放了一张小卡片:「这是一把被赋予了魔法的弓箭,能够发挥比寻常弓箭更大的杀伤力哦。」 这下,直接雷神之锤了。 林则故捏紧那把箭,问夜枭小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夜枭小姐:「……我没什么好说的。」 黄毛:「我靠,难怪白岩只是被一把箭射了一下,就直接一箭毙命了,原来是有buff加成的弓箭啊!兇手就是夜枭小姐!你为了取审判长的血杀了他,又利用苏阮对审判长的感情骗他与你做交易……这样你才能成功取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杀人啊。你就是杀了人!你,夜枭小姐,我们现在就要审判你!」 第195页 黄毛还在那激情洋溢地叭叭叭,林则故的眼睛突然落在夜枭小姐桌上放着的一本书。 嗯,封面是《十万个法术》。 看起来似乎是没什么,很像是夜枭小姐这种学法术的人应该看的书。 但是为什么,有一页是折起来的呢? 林则故正想走过去看看那折起来的一页是什么,突然眼前一黑。 所有玩家再次被拉到了审判司。 钟声再次响起。 「杀死白雪的兇手是谁,请各位审判员审判——」 之前韩彻的下场,众人都知道审判错了会死。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们终于知道正确答案了! 报出夜枭小姐的名字,他们就能结束游戏通关了!! 黄毛对林则故说:「林则故小兄弟,还是你来审判吧。说出那个名字的人,最后的游戏评分肯定高。夜枭小姐这个兇手是你抓出来的,我们不能占你的好处。」 其他人也点点头,贊同黄毛的看法。 林则故说:「好。」 他的心情也很激动。 以前的游戏里,都是别人保护他。 就算陆意和闻执两人不在,也是林沢川保护他。 这次,他终于可以靠自己也通关一次了!! 「审判开始——」 「全员肃静——」 林则故开口了:「是夜枭小姐。」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夜枭小姐。」 林则故说完这句话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回音。 黄毛:「啊?没有声音啊?是答对了吧?我们要通关了吧??」 而林则故突然感觉到左腿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左腿竟然与身子分离开来了!! 游戏冰冷的声音响起:「作为正义的审判者,你应该审判每一个人的罪孽,不冤枉每一个好人,也不放过每一个坏人。审判成功,但审判还没有结束。」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他妈的,被硬生生直接断了一条腿下来真的痛得要了他的命啊!!! 林则故痛得几乎要栽倒在椅子上,林沢川赶紧扶住他,撕下自己的袖子塞进他嘴里:「则故,则故,你没事吧。实在疼咬这个,别咬自己的嘴巴……」 林沢川满脸写着心疼。 而林则故死死地咬着那一小撮衣服。 疼痛之余,他的脑子还在飞快地转动着。 他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他审判对了一个人。 夜枭小姐确实是兇手。 但是游戏还是惩罚了他,因为审判还没有完成。 这是什么意思? 兇手还有其他人吗? 对于失去了一条腿这件事,林则故没有特别在意。 疼嘛,忍过了就好了。 反正只要能活着出游戏,他的身体还会是完整的。 就是现在进行游戏不太方便而已。 而且,疼痛不是最主要的。 主要是林则故觉得很烦躁。 他到底还是永远比不上陆意和闻执他们了。 如果是他们两个人的话,一定一局审判就能够一锤定音。 轮到自己,却折腾了半天,到现在还没有破局。 还失去了一条腿。 气氛有些沉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直到门外探进来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是苏阮。 他的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眼,然后欢快地奔向金财,嘴里喊着:「金司长~」 金财:?? 众人:??? 金财内心:我什么时候成司长了?? 这还没完,苏阮扫了一眼全部人,开口说:「大家怎么都衣冠这么齐整?是要出去吗?」 众人:???? 不是,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和他们刚进游戏那会,苏阮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难道,一切游戏都从头再来了?? 为什么游戏会从头再来??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场审判的原因?? 没有人再管苏阮,几个玩家紧张地凑在一起,开始商量对策。 黄毛:「看起来游戏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林沢川:「但是我们在之前游戏里获得的线索还是在的。比如我们已经知道了夜枭小姐是兇手之一。」 金财非常暴躁:「操,审判长不是白岩吗?怎么又变成我了?」 林则故:「这个很好理解啊,上次是白岩顶替审判长的身份,但他死了,所以这次换你顶替了。审判长是一个重要npc,他在玩家顶替他之前应该还有不少重要事情发生。这些事情都是线索。」 金财脑子好不容易转过弯来,想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那那那,也就是说,我也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兇手杀死了??」 林则故:「……额,确实是这样。很遗憾,兄弟。」 金财要疯了。 他站起身来。 林则故:「你要去干嘛?」 金财说:「我要给审判司下一道命令,夜枭小姐和狗不得入内!!」 林则故站起身来说:「走吧。虽然游戏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但我们还是得去蒋宵家里看一下。」 不去不行,现在还少线索,不然不可能挖不出全部的兇手。 不过,去的话不能以「扰乱颂歌仪式」为理由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审判长都还没死呢。 第196页 黄毛想起了苏阮:「那……要不要带上苏阮?这个npc还在这里呢。」 林则故摇摇头说:「先不了吧。苏阮不是一直很喜欢审判长吗,让他先粘着一会金财吧。」 路过大厅的时候,众人碰见了苏唯。 苏唯惊讶地看到了失去了一条腿的林则故:「你这是……」 「出了个车祸,没什么事。」林则故笑笑。 这个时候的苏唯还只是审判员,与他们是平级。 「那你们现在这是……」 「我们准备去蒋宵家里一趟。没什么事情,就拜访拜访,了解一下民生民情嘛。」 苏唯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正好我手上接到前几天蒋宵聚众斗殴的反应,去规劝规劝他。」 之前游戏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劝我们不要去。 林则故:「你不是说不建议我们去规劝蒋宵吗,怎么这下子自己也要去了?」 苏唯说:「我想了想,就算去了也是无用功,但我们去不去是两回事。有些事情不去努力一下,恐怕这辈子我都不会心安,也愧对审判司的名字。」 苏唯说完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嗯?我之前虽然确实有不要去这个想法,但是从来没说出来过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众人立即散开:「哈哈,哈哈。」 只有林沢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会是一个好的司长的。」 难怪在之前的游戏里,白岩会立他为新的审判司司长。 不是没有理由。 黄毛说苏唯在司长认命上做了手脚,这样看来也不太恰当。 苏唯:「?我只是个小审判员而已,离司长还差的远呢……」 只有林则故在一边听着,感觉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不应该啊。 按照苏唯这种反应,审判长(之前是白岩,现在是金财)应该是一个很善良很正义的人,为什么世人对他却会是那种反应? 林则故失去了一条腿,得用双拐,走路很费劲,只能靠林沢川扶着他,还走得不太快。 林沢川扶着扶着他,突然感慨地来了一句:「则故你已经好久没有靠哥哥这么近了。」 林则故:「……?」 林沢川:「自从你长大之后,我忙着工作,你忙着学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了。这次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恍恍惚惚感觉自己回到了你小时候。」 林则故也沉默了。 他记得他还小的时候,特别爱跟同学炫耀自己的哥哥是刑警,可以一拳把坏人打趴下,可以开警车穿警服,电视上那些被抓捕的坏人都有他哥哥的功劳。 那时候周围的小伙伴都很羡慕他。 随着年纪渐长,他开始不羡慕自己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林沢川做一个平凡的工作。 富有他不敢说,但是希望平安。 而不是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 当然,林沢川不会听他的。 他就像一个中二期的少年还没过年龄,而且永远也不会过的那种。 ——他开着警车风驰电掣去抓坏人的时候,林则故偶尔觉得他自己才是哥哥。 林则故说:「等我考上了京大,带你去逛校园的时候,我们也可以这么肩并肩地走。而且我还不是断了一条腿的那种。」 林沢川大笑起来:「就算你真的断腿我也不嫌弃你啊,死小子。」 他在林则故胸口上锤了一把,锤得林则故差点内伤。 「还有,死小子,虽然这次还没有审判出全部的兇手,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不要这么垮着脸。」 林则故没好气地说:「你相信就是事实了?我都不相信自己。」 林沢川:「胡说,怎么能不相信自己?你可是我林沢川的弟弟!」这人…… 林则故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了蒋宵家。 之前苏阮说蒋宵家有点背景,众人还不信,现在众人信了。 一个字,富。 三个字,非常富。 见过家里还装电梯的吗? 因为爬楼梯太累装的那种。 蒋宵坐在沙发上:「各位审判员找我做什么啊。」 他一脸无赖,对各位审判员找上门的事情一点也不紧张。 等他打量了众人一眼,看见了苏唯,有些古怪地笑了笑:「哟,苏唯,你也来了?哦,我都忘了,你现在都成审判员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一声苏审判员啊。」 第85章 挑衅 这语气?挑衅? 黄毛的拳头已经硬了。 他最看不惯阴阳怪气的傻.逼。 但是苏唯的表情很平静:「随便,你叫我什么都可以。我今天来这里主要是想和你聊聊聚众斗殴的事情。」 蒋宵便笑:「聚众斗殴?苏审判员,你来说说,聚众斗殴的定义是什么?」 苏唯:「我前几天接到群众反应,你在家门口私设平台,聚集民众武斗。这是严重扰乱秩序的表现。」 蒋宵:「苏审判员你自己听听这话可笑不可笑?我出钱想看他们表演,他们拿钱的愿意表演,我就顺道排个名颁个奖。你情我愿,这也能够审判我?我看你们审判司管得实在太宽了些。」 林则故在一边听出点门道,大概就是前几天蒋宵闲的没事想看人打架,所以以金钱招募人上台打架,完了还排名颁奖。 第197页 这是之前的游戏里没能挖掘出来的事情。 也怪他太心急,应该去了蒋宵家一趟再回审判司的。 不过……如果真如蒋宵所言,那审判司确实管得有些宽了。 毕竟理论上这确实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苏唯:「那么,蒋宵,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些参加武斗收了你的钱的人,转眼间就和你一同去面试审判司,完了还蓄意骚扰报覆审判长?」 蒋宵笑:「这也能问我?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想做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情,你来问我?不觉得可笑吗?」 苏唯冷冷地盯着他:「审判长因为那件事情之前被搞得很麻烦,最近才算是消停了一些。」 「所以?既然最近都消停了,还来找我就更没意义了吧。」蒋宵耸耸肩。 「我知道是你动的手脚。如果你是因为你没能被选上审判员的事情怀恨在心的话,有事沖我来,不要拉审判长进来。」 蒋宵盯了苏唯几眼笑了:「开玩笑。你一个虾兵蟹将我有什么好放在眼里的?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苏审判员请回吧,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蒋宵拍拍手喊了一句「送客」,手下的几个僕人纷纷涌上来,「 客气礼貌」地把众人给请了出去。 苏唯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林则故:「蒋宵是做了什么事吗?」 苏唯一脸震惊:「你们之前难道没有关注这些事吗?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额……」 这可怎么说呢。 谁叫他们是半路来到这个世界的玩家呢。 林则故:「我们几个前几天手上案子比较多,一直在忙没顾得上,现在了解也是一样。」 苏唯说:「也是,毕竟这件事情是由我而起,你们不了解也是自然。」 事情是这样的。 不久前,审判司空出了一位审判员的位置,于是由审判长负责对外招人。 林则故一边听一边想,可以,这倒是和游戏刚开始的时候玩家摸出的线索对上了。 在审判司工作,某种程度上约等于吃皇粮,稳定、钱多、地位高、受人尊敬,啥好处都占了,所以当然很多人卯着劲要进审判司。 但是审判司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如果要正大光明地进去,那就得面对严格的测试。 这就是为什么玩家们能在审判司的资料里翻到关于马术、剑术、近身格斗等各项考核成绩的原因。 当然,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背地里的嘛,谁都懂。 以前,动动手脚,只要钱砸得足够多——比如给审判司送个楼什么的,进审判司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嘛。 只要钱到位了,一般来说,没什么事办不到。 蒋家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蒋宵这个混小子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蒋家就想着塞点钱把儿子搞进审判司去。 结果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这一届审判长「白雪」。此人视金钱如粪土且任人唯贤。 在名额正式确定之前,蒋家曾私下找过「白雪」,拖了两大袋沉甸甸装着金子的袋子,却被无情地当场拒绝。 蒋宵当然不愿意了。 「白雪」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能让「白雪」好过。他以金钱为诱饵,聚了好多家境贫穷但能打的人在家门口比高下,然后挑了那些比较厉害的人随着他一起去面试审判员。 卷,就是卷。 他选不上审判员,也不想让很被看好的苏唯那么轻易选上。 可惜,苏唯争气,最后还是被选上了。 蒋宵不甘心,他没法再为难苏唯,就去为难审判长「白雪」。他当然不会直接出面,就授意那些拿了他钱的穷苦人民去找审判长闹事。 结果,审判长从审判司大门口一出来,就被这群人团团围住,拉着喊着说要讨一个说法。 当时,审判长急着去办一个案子,心急如焚,那群人拉着他不放,无奈之下,他只能推了那些人一把。 审判长的本意只是想让那群人离开,结果没想到被推的那人直接往地上一躺,张口就说「审判长动手打人啦!!!」。 其他的人则趁机一拥而上,说是审判长先动手的,他们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那件事情其实闹的挺大,毕竟审判长身份特殊,一切的道德标杆在他的身上会更加严格。 这件事情在普通民众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审判长动手伤人。 众人交口指责,审判长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如果不是「白雪」之前政绩优良,他甚至差点连自己的审判长位置都没保住。 一直到好几个月之后,那些谣言才算是渐渐停息了。 苏唯想,「白雪」是可以不在意,他可以不过问蒋宵,但是他一定要去质问蒋宵。 就是为什么今天苏唯亲自来见了蒋宵。 理所当然没有结果,他抓不到蒋宵任何把柄。 就算要抓,走程序也只能抓走那些闹事的人,何况一抓又要变成「审判司强权压人」了。 蒋宵一定也是想到了这点,才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幕后,像看一幕戏一样,看着这些被他一念私心毁掉的人生。 苏唯的眼眶有些发红,对众位玩家道:「总之,非常感谢你们各位,在当时审判司差点被世人的口诛笔伐淹没的时候,还坚守在这里,到现在也没有离开。」 第198页 众人神色古怪:请问,我们不离开这里,是因为我们不想吗?不过,为什么审判长会被游戏判为「白雪」,大家都已经猜到了。 他躺在颂歌仪式上的时候也是那样,象徵着纯洁的栀子花簇拥着他苍白的脸。 白似皎月,洁净如雪。 说的就是审判长这样的人。 黄毛很小声地说:「所以,你们觉得白雪会是被蒋宵杀的吗……白雪得罪了蒋宵,完全有可能被他杀了。」 林则故摇摇头:「我觉得不像。如果蒋宵想要白雪死,就不会搞这么麻烦,直接杀了不就行了?我们审判人一定要讲万全的证据。」 他真是被游戏给搞怕了,真他妈的难顶。 苏唯插话进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杀不杀的……」 于是黄毛想给苏唯打个预防针:「你说审判长做人这么直,会不会哪天就被人……」 「不可能!」苏唯的反应很激烈。 就知道他不会相信,说了也没用。 但事实上,马上审判长就要死了。 除非他们玩家能在审判长死之前把兇手给抓出来。 苏唯又说:「如果审判长真的死了,不仅是我会很难过,阿阮一定也会很难过的吧。」 他的视线落向了很远方,像是在怀念什么:「阿阮小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过审判长将罪恶之人绳之以法,所以他一直很想进审判司,离审判长近一些。」 林则故:「那为什么最后进了审判司的人是你呢?」 「学那些技艺都要钱的啊,尤其是马术,我们家境一般,担不起那么贵的学费。」苏唯笑了笑,但是他的眼里没有笑意只有哀伤,「阿阮知道我们家境艰难,学完了射箭以后就再也没有继续学了。他总说我更聪明,我学这些,在最后的选拔里胜出的可能性会更大。」 「万幸,我没有辜负他的放弃。我也庆幸我遇到的是审判长这样的人,如果他真的接受了蒋家的那笔钱……阿阮的放弃、以及我的努力,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优秀的审判长手下才会带出优秀的审判员。 这位未来的审判长站在这里回想着过去,热泪盈眶。 林则故还是惦记着那个他被游戏拉入审判法庭之前他没能看到的《十万个法术》。 他拄着拐杖费力地往外拿挪,林沢川站起来:「你又要去哪?」 「我要去夜枭小姐家一趟。」 「但在现在的时间线里,夜枭小姐不是还没有杀死审判长吗?」 「那也要去看一眼。」 林沢川无奈:「行行行,你这倔驴,你一个人去又不方便,我陪你去。」 黄毛把枪要往林则故手里塞:「你们两个是真的虎,要去见兇手还不带任何武器啊!!」 林沢川虎到底了:「不需要。则故你也别带,有什么事哥哥会保护你。」 他妈的,就欺负我没有哥哥是吗? 去夜枭小姐家,顺路要经过审判司。 想着金财的安全,林则故和林沢川先去瞅了一眼金财,顺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你这里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吧?」 金财哭丧着脸:「现在是没有,不过我觉得很快就要有了。我感觉全世界都想要杀我,这个感觉你们他妈懂吗?」 两人:「……」 懂。 金财拿出一封信,脸色更差了:「知道吗,还有更惨的事情。都这样了我只想呆在审判司里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结果在这个时候竟然收到了案件要我现在去查看。能不能不去啊?妈的,我真怕我走在路上就无声无息地没了。」 林则故拆开那封信看了看,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件,应该和游戏主线没什么关系,但是金财肯定还是得去。 林则故:「不去不行啊。你现在是白雪,按照白雪的性子,怎么可能放着这种东西不管。严重ooc的话,不知道游戏会判你什么,还是不要作死的好。」 金财白眼一翻:「那还是要去啊?怎么还是要去啊!!我好惨啊!!」 林则故建议:「你可以让人陪你。」 「比如?」 「苏阮。根据我们刚刚得到的线索,苏阮可是你的小迷弟。」林则故笑得有些猥琐。 潜台词是,苏阮可以保护你啊! 金财怎么觉得这话这样没有说服力呢? 毕竟上一世审判长死的时候,苏阮不就也在吗,没见他发挥什么别的作用啊!! 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金财只能拿着那封信,一边哭一边出发了。 所以,审判长也不是人人能当的。 高危职业。 「咚咚。」 门外有人敲门。 夜枭小姐打开门的时候,林沢川用手撑着门,防止她关上,说了一句:「你好,夜枭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夜枭小姐疑惑地瞅了瞅他们两个:「……我们之前,见过吗?」 「你没有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林沢川把门打开,让林则故进去。 夜枭小姐跟在后面:「两位审判员找我要做什么?」 夜宵小姐家里的摆设变动和上一次他们来的时候变化不大,林则故一眼就看到了和上次一样摆在角落里的一把银箭。 上次来,也是一把。 第199页 这次来,还是只有一把。 林则故心里一紧。 这说明什么? 说明其实银箭应该有两把。 而且少掉的那一把,已经到了另一个兇手手里去了! 再不揪出另一个兇手,金财就会很危险! 他反手就抄起那把剩下的箭,夜枭小姐不愿意了:「你这是做什么?那是我的东西!!」 林则故:「危险武器,没收哈。」 夜枭小姐:「……」 「别误会,不是我要私吞,等完成了任务以后我自然会还你的。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保证审判长的安全。」 林则故的话让夜枭小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 林则故当然不会回答他,他拿起夜枭小姐放在桌上的法术书,查看那之前被折了角的一页。 第86章 皎月 「怎么了?」林沢川见自家弟弟眼神不对,凑过来问。 林则故没说话,又找到目录看了一会,把法术书翻到他想要的地方,看了一会,脸色更难看了。 「我们忘了夜枭小姐是个法术师了。」 林沢川还是没明白:「那又怎么样呢?」 「法术这种本来就稀奇古怪的设定,那么,復活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刚刚看了一眼目录,书里果然有起死回生之术。那么,苏阮与夜枭小姐可以做交易,他为什么换的是颂歌仪式,而不是直接让夜枭小姐让审判长起死回生?」林则故指着书上说,「书上说了,颂歌仪式是让魂魄完全剥离出身体的,也就是说经歷了颂歌仪式,这个人就是死透了,一点没救了。」 林沢川呆呆地:「哦,是哦……或许苏阮脑子没转过来?吧……。」 林则故勐地想起:「不好了。金财危险了。你还记不记得刚才金财说他要到哪去?」 常年做刑警工作的林沢川记性很好,马上报了一串地址出来:「怎么?」 「快点赶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金财按照信封里给的地图走了一大段,绕了半天,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他怒了:「这里哪里有什么死人!哪里有什么案件!我看我是被骗了!!」 等等。 这里是。 金财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不是,上个时间线,白岩死去的地方吗…… 他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金财有些嵴背发寒。 他转头,想找苏阮,却惊恐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阮已经不见了!!! 「……苏阮?你去哪了?你别吓我啊?」金财咽了口口水,想四周看看苏阮在哪。 他不知道的是,在暗处,一把闪着银光的锋利的箭已经对准了他。 绷紧的弦已经被拉到了满格,只要松手,一剎那,金财就会成为下一个白岩。 松手了。 金财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凌厉而来破空的声音,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一支冷箭朝他狠狠地刺来,和杀死白岩的那支一模一样。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另一支箭凌空刺来,刺在第一把箭的箭身上,巨大的力道将第一把箭硬是逼得给转了个弯,失去了杀人的戾气。 扑通。 两只箭一起掉在了地上。 等着被杀的金财傻了一样地睁开眼。 他没死?? 暗处放第一把箭的人不敢置信地放下手中的弓弦,嘴唇有些颤抖着。 他,失败了? 他,没能杀死审判长? 金财欢唿雀跃:「噢耶,噢耶,我没死,我没死!!!」 他转向射出第二箭的林沢川,差点给林沢川跪下:「林大队长!!不,林爹!!你救了我一命,给了我第二次性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爹!」 林沢川:「其实吧,这事你主要应该感谢林则故。是他发现你有危险,还记得拿了夜枭小姐的弓箭。」 林则故不接他们两个的话茬,只是盯着暗处:「还不出来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阮终于从暗处慢慢地走出。 金财看到苏阮,三观都快震碎了:「怎怎怎怎怎么会是你!!」 兇手怎么竟然会是苏阮!! 「是我。」苏阮笑了笑。他的笑容很悽惨,甚至主动举起手,说,「我认罪。你们把我带走吧。」 「可是为什么?」金财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你这样,你的哥哥和白……和我,该有多伤心啊。」 苏阮垂着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直到他被众人带回审判司,他都一言不发。 游戏还没有主动把玩家带入最终审判环节,所以按照审判司的规矩,苏阮被带上了审判席。 而且苏唯因为有连带关系,按规矩还要避席。 「说说吧,为什么要杀金……白雪。」 这句话是金财说的。 作为最大的审判长,只有他问这句话的资格。 苏阮慢慢抬起头,隔着无数人也隔着长长的桌子,一头一尾,隔着好像这个世界上最长的距离。 他透过金财,看见了那个他真正想看见的审判长。 只有他心中的那个审判长问了,他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一滴冰凉的眼泪滴在了桌子上,苏阮低声说:「因为我想让你得到解脱。」 苏唯说的对,白雪,一直都是苏阮的偶像,神一样的存在。 第200页 当一个人,看见他心中的神被践踏的时候,他会干出什么事情呢。 无法想像。 明明审判长只是坚持了正义,他却被那么多人诬陷。 苏阮至今还记得那天的乱象。那是一切悲伤的源头。 审判长急着要出门处理一个有危险的群众报案,那些人却抓着他不放。 如果再晚一步,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审判长没办法,只能推开那个拦得最狠的人。 那人跌在地上,却不管不顾地乱喊:「救命啊,审判长打人啦!『白似皎月,洁净如雪』的审判长,竟然动手打人啦!!!」 审判长当时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世人到底在诬陷他什么? 从那一天开始,审判长的人生就跌落到了谷底。 走到哪都有人骂他徇私枉法,动手打人,欺负平民。 ——可不可笑,他以前可是因为是平民的保护伞,所以才被亲切地称为「白雪」的啊。 皎月和雪,脏了。 不仅仅是他,整个审判司都受到了波及。 某天审判长回来,发现审判司的匾额上,「审判司」三个金色大字,被人用狗血泼了个满。 审判长一言不发地把匾额摘下来,自己打了水亲自擦洗。 本来以他的身份,他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做这样的事情。 审判长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苏阮就在一边陪着他一起擦。 「审判长……他们这么对您,您不恨吗。」苏阮问。 「我当然恨。」审判长说,「只不过,在拒绝蒋家人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就这么向他们屈服的话,我会更恨我自己。对不起像你哥哥那样优秀的人,也对不起自己这个审判长的身份,更对不起整个审判司。」 苏阮一直安静地听着,眸子里的光越来越亮。 他就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没有喜欢错人。 无论是小时候亲眼目睹他主持正义,还是之前得知哥哥成为审判员,亦或是现在看见审判长孤身一人与邪恶抗衡。 他都觉得,值得了。 真的有人会永远做英雄吗? ——苏阮曾经很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最后给出来的答案是:他也不知道。 做英雄真的,太累了。 当然会有人做英雄,可怕的是一辈子做英雄。 他虽然自己不是英雄,但是能想像得到做英雄有多累。 审判者也会累。 虽然他一直固执又坚定地在与所有的舆论抗衡,但是苏阮总觉得,他眼底的光在慢慢熄灭,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了。 某天,他站在审判司的最高顶上,往下看着万家灯火。 苏阮就站在他旁边,听见审判者亲口说了一句让自己无比震惊的话:「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死亡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苏阮以为他要自杀,赶紧说:「怎么会?东方不是一直老有句古话叫好死不如赖活么?」 审判长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你别这样,你放心,我不会自杀的。逃避虽然很舒服,但是逃避就是投降哦。」 他放在栏杆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低声说:「我不会向他们投降的。作为审判长,我是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连我都倒下了,该怎么让世人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正义存在?」 苏阮站在他身后沉默着没有说话,嘴角却渐渐扬起一丝弧度。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崇拜他,一直想要接近他更多一点的。 审判长突然说:「对了,阿阮,我看你也一直很亲近我,你不想成为审判员,加入审判司吗?或许你将来也能和我站在一个位置上。」 他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苏阮,温和地开口。 苏阮摇摇头说:「不必了……我天资愚钝,不像我哥哥那样聪慧,我连进审判司的资格都没有。」 苏阮撒谎了。 他其实是不想在审判长面前暴露出自己家境贫寒的事实。 他不想让审判长同情他。 「怎么会?与你相处的过程中我感觉你是个很聪慧的孩子。」审判长说着,从角落里的箭筒里面取出了一支银箭,「我来教你射箭吧。弓箭是面试审判员必试内容,非常实用也非常简单。」 弓箭?苏阮他自己会。 审判员必试内容那么多,他唯一会的就是这个。 他刚学完这一项技能,就将进修的名额让给了自己的哥哥苏唯。 虽然只学了这一项技能,可他非常精通,连苏唯都不一定打得过他那种。 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苏阮只是笑了笑,说:「好啊。」 审判长握住了他的手,掌心带着烫人的温度。 「嵴背挺直。」 「开弓时,注意左肩推,右肩拉,并将弓拉至右手虎口靠位下颌。」 「瞄准时,带着一击必中的自信与决心——」 弦声嗡鸣,闪着银光的寒箭流星一般刺破如墨的黑暗。审判长负手而立,淡淡道:「纵然万古长夜,吾辈愿捨身燃灯。」 说来轻巧。 但燃灯的代价是什么? 风波越来越大,舆论继续发酵。 苏阮渐渐改变了他原来的想法,他甚至希望审判长可以放弃他的坚持。 不然,这样生不如死有什么意思? 第201页 活着,还不如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越来越理解审判长之前讲过的话。 死亡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对于苏阮来说,看着审判长的精神状态得越来越差,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是一种煎熬。 如果他没有放弃的勇气,那么他代替他来。 他只是不想再看到他那么累了。 苏阮去找了夜枭小姐。 他想要一枚带魔法的箭。 加大力量的那种。 他对自己的准头有自信,但是他需要的是能够一击即中,一击即死,让审判长能够没有任何痛苦地死去。 再看到他在这世界上煎熬,他捨不得。 夜枭小姐听了苏阮的想法便笑了,她幽幽地问道:「我,为什么要帮你一起杀人呢?为你提供了这支箭,日后,我也就成了一个杀人恶魔。搞不好上了审判司,我还得和你一起受罚。」 苏阮沉默半晌,说:「审判长的血,够不够?我知道,血是你法术的原料。这么干净的人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对你是不是也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顿了顿,他又道:「虽然我只是一个污浊之人,但是动手杀了审判长,这件事情一旦东窗事发我也会死。待我死后,你可以将我的血也一併拿去。」 闻言,夜枭小姐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说:「成交。」 她把摆在角落里的两支箭抽出来一支,给了苏阮:「这是你要的箭。有了它,只要你的箭艺足够精湛,就可以在瞬息之间夺去人的性命。」 苏阮:「你能保证我在杀死他的瞬间,他没有一丝痛苦吗?」 夜枭小姐:「我保证。只要你射得足够准。」 苏阮动手的时候,手颤抖得格外厉害。 他本是箭艺精湛的能手,此刻在引开弓弦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手这样无力。 就这么自作主张地代替审判长取走他的生命,对审判长来说,是不是一种背叛与不公平? 可是没办法了,他真的没办法了。 审判长不可能自杀。 他又不忍心看着他那样痛苦。 这污浊不堪的世界,不配留住这样的皎月。 耳边又想起审判长曾在最高的顶层,手把手教他射箭的时候说的声音。 他怎么能忘记。 那是他教他的,他怎么能忘记。 苏阮慢慢地张弓搭箭,开弓引弦,瞄准。 箭在弦上。 他做得很慢,很稳,也很好。 他射过很多箭,不曾有一支像今天这支这样被他珍视。 他将审判长教过他的全部记在了心底。 「带着一击必中的自信与决心——」 箭发。 他没有再看,踉跄着转过身,失去了方才所有的沉静。 背靠着墙壁大口地喘气,泪流满面。 审判长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教自己的箭法,最终竟然被还给了他。 可是他不后悔、他不后悔、他不后悔、…… 他不后悔、他不后悔、他不后悔、他不后悔…… 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谈什么后悔。 (审判长这句话算是我看《沉默的真相》有感。 第87章 镜子 ……那也不对啊。」听完苏阮的口供,黄毛犯愣了:「之前白岩作为审判长被杀的时候,不是还问了金财吗,金财不是说他没看见苏阮有什么动静吗?」 林沢川白了他一眼:「一天到晚的别问弱智问题。苏阮又不是美女,金财能二十四小时片刻不离地盯着?」 金财:「……」 众人正在无语,游戏终于把他们拉入了审判环节。 照常的钟声响起,清脆的电子音迴荡。 林沢川偏头看了林则故一眼,眼里写满了鼓励:「则故,这次,你还有回答的勇气吗?」 「当然有。」林则故转头看着审判长坐的位置,说,「另一位兇手是是苏阮。」 铁锤落下时,带着正义被宣判的坚定与不容置喙。 犯了罪的就应该被审判,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大概也是「审判司」想要告诉他们的道理。 你以为游戏到此为止了吗? 游戏:哈哈!就在众人以为游戏终于要结束都放松下来的时候,游戏又双叒叕开始作妖了:「审判成功。请各位玩家修正审判长身上发生的悲剧。」 众人嘴角抽搐:?还能这么玩。 好像从一个火坑到达了一个更大的火坑。 眼前一黑,林则故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审判席的长桌上。 旁边,所有的玩家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对面坐着几个人。 他一眼认出其中有个人是蒋宵,于是嵴背不由得绷直了。 那蒋宵旁边坐着的人就是他的家人了吧。 联想到苏唯和他说过的,林则故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一幕应该就是蒋家为了给蒋宵安置一个好的未来,提着那些金子来说情了。 面前的蒋家人脸上挂着微笑:「我们知道审判长平时为官清廉,手头也没什么闲钱,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审判长能够收下,也多多照顾照顾我们蒋宵。」 蒋宵坐在对面,远远地望过来,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审判长就是因为拒绝了这些金子,严格地按照标准选拔出了苏唯,从而才被这一家疯狗惦记上的。 第202页 那么,假如要扭转这一切局面…… 蒋宵原本没想到审判长会接下这些金子,所以林则故将那些金子收入手中的时候,他也愣了愣。 「愣什么?这些金子不是本来就是送来给我的吗?」林则故的眼神有些冰冷地瞥向他,「如果我不收下,你会怎么样?你应该会直接琢磨着怎么把我搞死吧。」 被戳穿心思的蒋宵:「……」 虽然他确实有这个心思,但是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眼前这个审判长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走吧,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会兑现的。」林则故说。 蒋宵站起身来,朝着林则故微微弯了下腰:「那么,就麻烦审判长了。提前祝你我日后共事愉快。」 林则故沉默着没有说话。 心沉得不行。 他知道,那不仅仅是他的情绪,更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身体、真正的审判长的情绪。 林则故的手指隔着衣服安抚地摸上心口,嘆了口气说:「人想要保全自己,很多时候就不得不放弃些什么,不甘心也没有用。」 他命人把那些装着金子的袋子拿走:「把这些金子,拿给苏审判……」 他愣了一下,改口说:「拿给苏唯。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这样子的话,苏唯就不会再成为审判员了。 苏唯和苏阮会对他、对审判司很失望,他们之间也会没有任何瓜葛了。 这些金子会保证苏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们不会再有牵绊,审判长的悲剧也可以扭转。 这是林则故做出的答案。 这是游戏所要的结局吗。 林则故眯起眼睛,透过重重叠叠的时光,他看见了放榜之时,苏阮和苏唯两个人在榜单上没有找到自己名字时震惊又失落的神色,他也看见了那几袋金子交到苏家人手里时,苏家人震惊的神色。 苏阮不敢置信地开口:「这些金子是来做什么的?是来交换我们这么久的努力来的么?好让我们明知道自己被暗箱操作了还是要闭嘴么?」 苏阮性子急却单纯的可以,最后还是苏唯制止住他,捡起那些被苏阮砸在地上的金子,说:「算了吧。」 林则故心说:不是的,苏阮。那些金子,不是为了磨灭你的努力,是为了给你、给所有人幸福的。 「林小兄弟,你总算是回来了啊。」 黄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则故一睁开眼就看见黄毛的脸在面前晃动,来来回回晃得他有些头晕。 「这,我们不还是在审判席上吗?」林则故看了看四周说。 「先修正了审判长命运的人会被先传送回来,他的游戏已经结束了,然后等所有人游戏结束,会一併传回现实世界。」 林则故又看见了旁边的金财,问:「你的任务也做完了?」 金财耸了耸肩:「修正审判长的人生有什么难,只要收下那袋金子,他就不会过得那么惨了。」 黄毛说:「对,我也是这么做的。我们的游戏结束了,评分都出来了。很遗憾,我和金财都是两个b。这也太低了。」他嫌弃地皱了皱眉。 林则故:「或许游戏不希望我们以这样的方式修正审判长的人生。」 黄毛:「得了吧,还能怎么修正?实现他又想过得好、又不想得罪每一个人的愿望吗?这太难了,不可能,人活着就必须要得罪人的。就算真的有那种方法,我们也不能冒险,到时候冒着冒着把自己给作没了。」 闻言,林则故愣了愣,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端林沢川呢?」 黄毛也愣了:「对哦,林队长呢?不就是把金子收了的事情吗,他怎么还没出游戏??」 ……不好。 ……搞不好林沢川根本就没有用那种方法。 以林则故对他哥哥的了解,林沢川完全有可能一根筋拧着,放着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不用,非要挑战自我。 林则故正在急,他的游戏评分已经出炉了:「玩家林则故,本次游戏评分为s级。奖励为盲盒一个,开盲盒必得s级道具,可许愿。」 林则故现在只想联繫到林沢川:「有没有可以让我跟现在还处于游戏里的玩家联繫上的道具?我许愿这个。现在就把盲盒开了。」 游戏:「亲亲,可以呢。接收到您的许愿了,现在就开启盲盒。」 获得道具「镜子」。 功能:透过镜子可以看见指定玩家的一切并且在游戏世界里直接享有上帝视角,持续时间为一局游戏。 黄毛:「我靠,这局游戏里两个兇手全是林小兄弟你抓出来的,我还觉得你怎么着也应该有个sss级别的道具。怎么开出来才s级。」 金财:「ummmm应该就像林小兄弟自己说的,我们修正审判长命运的方式不是游戏想看见的。」 黄毛不耐烦了:「怎么,还想看见什么方式?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谈什么崇高理想。」 林则故不管那两人在说什么,他拿到镜子的一剎那就对着镜子吼起来:「林沢川!!!」 游戏里的林沢川勐地听见有人叫他,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对面,蒋家人已经拿着那几袋子金条苦口婆心劝说了审判长半个小时,但是林沢川扮演的审判长始终无动于衷,说得口干舌燥,他们都要怀疑审判长到底有没有在听了。 第203页 这下审判长跳起来了,总算是有了动作了。 蒋家人泪眼汪汪地看着林沢川:「审判长,您这是……这是准备接下这些金子了吗?」 林沢川还没反应,耳边又传来林则故的吼声:「愣着干什么?!他妈的接啊!」 林沢川嘆了一口气:「则故,不要说脏话。」 「那你到底是接不接?你不接?你脑子有坑吗?接了这些金子,你就可以直接出游戏了!」林则故是真的心累。他总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才是哥哥。 妈的,只有在陆意和闻执还在的时候,他还能扮演一个单纯开心的少年。 没想到林沢川拒绝了:「不行啊,我不能接受。」 林则故:? 你有那个大病…… 林则故很艰难地把骂人的话咽下去:「为什么不能接受?」 他真的、需要理解理解林沢川的脑迴路。 林沢川:「我是个警察,这是受贿……」 「你现在不是警察,你是个玩家。我们能不能回了现实世界再讨论这些?」 「我过不了我心里这坎……」 「你现在不是林沢川,你是白雪审判长。」 「那白雪更过不了他心中那坎……」 最后,林则故直接火了:「我看你和白雪绝配顶配版天仙配!!」 面前的蒋家人说得口干舌燥,林沢川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有句话怎么说的,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直接答应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 蒋家人得不到林沢川的回应,只能灰熘熘地带着一堆金子和强烈的恨意走了。 这下,就是想收钱也没办法了。 林则故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冷笑一声:「你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 林沢川好脾气地说:「那我这不是觉得,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修正白雪审判长的人生嘛。」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你就那么爱刺激吗?」林则故说,「连白雪自己都没有能过好自己的人生,你为什么觉得你能够帮他找到一个更好的处理方法?林沢川!这是游戏!不是现实世界!处理不好你会死的!你进游戏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在病房里跟我保证那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的!!」 黄毛和金财在一边抖成一团。 黄毛:「这……这,这林小兄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这么暴躁了?他最近老是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金财:「我我我我我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觉得林大队长也是挺拧的。咱们就不能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吗?」 林沢川仍然傻兮兮地笑了笑:「这……这,这我保证,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了。」 林则故当然不信,他已经不想理林沢川了。 林沢川:「……哎,你也要理解哥哥嘛。你知道的,哥哥根本做不出那种事情,所以就想着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扭转这一切。实在不行,就他们派人堵我的时候,无论他们怎么堵我,我都不还手,行不行?这样他们总不能抓到我的把柄了……」 林则故直接摔了镜子。 林沢川没得到林则故的回应,也有些郁闷。 过几天就是正式的审判员选拔考核了,这几天,陆续有不少面试的人进入审判司用里面的器材进行模拟训练。 林沢川去那些场地周围转了转,顺便还看到了器材使用登记表。 他看了看表,理所当然地在蒋宵那一栏没有看到任何的使用记录。 ……就这态度? 且不说成绩如何,就他这态度……? 能把他搞进审判司也不太容易啊,简直做梦! 林沢川又翻了几页,果然是苏唯那一栏满满的使用记录,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丝弧度。 不愧是他这具身体作死也要选中的小孩,就是争气。 正感慨着,苏唯走到了他旁边,喊了一声:「审判长。」 林沢川转头看着还在这个时间线的苏唯,一时感慨万千。 这孩子还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悲剧。 没关系,他就是来扭转这些悲剧的。「又来练习啊?」林沢川摸了摸苏唯的头,动作轻柔,带着一点长辈对后背的安抚。 苏唯点点头:「嗯。」 「加油啊,你一定能在选拔中胜出的。」 没想到苏唯说:「审判长,关于射箭的动作,我还有几个点不太明白,你能指点我一下吗?」 林沢川:「……」不是吧。他又不是最开始的白雪了,指点指点着,出了岔子被他看出来审判长掉包了怎么办? 林沢川只能说:「没事。你先练习着,我在旁边看着,有不对的地方我会纠正你的。」 苏唯点头说:「行。」 第88章 弓箭 没想到等苏唯拿出弓箭的时候,愣住的却是林沢川。 好弓。 弓身雕刻着复杂繁复的花纹,流光溢彩,炫目逼人,那弦也不像是便宜货,总之,整个弓箭看起来就非常非常非常贵。 贵当然没什么问题,就是和苏家的这个经济水平不太搭啊。 林沢川顾忌着礼貌问题没有直接问出来。 但情商很高的苏唯已经看穿了他的疑惑,主动说:「这是我们祖上流传下来的一把弓。我们家家徒四壁就没什么值钱的,除了这把弓,我们全家人都把它当贡品一样天天供着,如果不是因为我要来面试审判员,我父母都捨不得让我碰它。」 第204页 林沢川笑了笑:「噢,原来是这样。」 传家宝嘛。那这么宝贝着也正常。 晚上睡觉之前,林沢川对着空气喊了几声林则故。 还是没有人搭腔。 林沢川无奈地笑了笑。 弟弟这是还在置气呢——他知道林则故肯定听得见,没有回答就是不想理呗。 所以林沢川对着空气自顾自地讲道:「你知道吗,我现在竟然发现了苏唯有一把很好的弓箭。在之前的时间线里我们谁都没有发现吧。」 那边没有回应,林沢川也不需要回应,因为他知道林则故肯定在听。 林沢川接着说:「你知道吗?这让我感觉很奇妙。好像这是一个与我们存在的现实世界一点也不相悖的平行世界,在这个平行世界里,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我们看他们是npc,说不定他们看我们才是npc呢。」 林则故终于答腔了:「没头没脑的,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接受那些金子,为什么不能胡乱地以审判长最不想看见的方法改变他的一生。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呢?」 话题还是绕回来了。 林则故皱眉道:「可对于我来说,审判长只是个陌生人,而你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可以看着他痛苦,但我不能看着你有危险。」 林沢川轻笑:「你就当我是傻吧。我只是觉得,好像从审判长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林则故虽然还是不能理解林沢川,但他已经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了。他只能苍白又浅淡地吐出两个字:「疯子。」 林沢川把手背在身后,靠在床栏上,视线透过窗子落在了雾蒙蒙的远方。 「……这么大把年纪了,按自己的想法去疯一次吧……」 林沢川第二天就收到了一条报案。 间隔二十多里之外,有两户人家因为经济纠纷正在吵架,结果动起手来,一家还把另一家砍了,场面十分混乱。 「我应该去一趟?」林沢川这句话是自言自语,因为他身边根本就没有人。 「是的,我应该立即过去一趟,不然出人命了怎么办?」林沢川刚抄起傢伙风风火火想要出门,慢了一拍的脑子终于想起这一幕有些眼熟。 之前那个时间线的审判长,不正是……不正是接到报案急急忙忙出去吗? 然后……然后会发生什么? 蒋家找来的那些人在外面闹事,拦着他不让他走——然后审判长动手推了一个人一把,从此人生开始急剧地走向下坡路。 那他现在出去岂不是……找死。 于是林沢川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但是又不能放着案件不管。 难啊。 他把眼睛贴在窗户上偷偷往外瞥了一眼,果然看见蒋家聚起来的那群人在外面乱闹闹地闹成一团。 审判司窗户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他没听到什么辱骂他的声音;守卫也很给力,至少目前还没有人直接往他窗口里扔菜刀。 这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滋味吗? 不过,也有办法。 难道他非得跟那群人硬碰硬吗? 知道走前门会被堵,那他就不能直接从后门偷偷摸摸地走吗? 就算不走,翻墙不行吗?? 方法总比困难多。 林沢川做贼一样地从审判司的后门翻了出来,一步一探头,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堵他的。 做审判长做到他这个程度也是憋屈。 林沢川正在庆幸那群智商不高的人都只知道堵前门,就在后门口与独自抽着烟的蒋宵四目相对。 「……」林沢川整个人不好了。他迅速地举起双手:「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是真的怕自己一旦与别人有个肢体接触,马上就变成了「审判长动手伤人、欺压贫民」了。 蒋宵吐掉嘴巴里的烟,冷笑了一声:「既然这么害怕,当初接受金子就行了。金子人人都抢着要,在你手里就变得这么烫手了?我最看不得你这副清高的样子。」 林沢川急着要走,他没时间和蒋宵bb,当时的审判长那么急着走也是因为要处理别的事。 拿着菜刀斗殴啊,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蒋宵看出他的想法,笑了笑:「不,你别担心,我不会拦你的。前面那堆人是我家里的意思。作为第一个敢驳蒋家面子的人,你可是搞得我家里人非常恼火。我本来呢,只是想给你整点小苦头吃,但他们不罢休,所以事情才发酵成这样了。」 林沢川:「有什么区别?放在小说里不都是反派?」 「我的意思是,你走前门是肯定走不了,他们有一千种方法弄死你。你运气还挺好,偏偏选了后门。」 林沢川翻了个白眼,心道其实是因为审判长已经运气不好过了。 蒋宵还站在原地抽菸,林沢川已经后退几步小段助跑,然后一个漂亮的翻身,直接翻过了大门,干脆落地。 林沢川要赶去处理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家人不过就是为了门口掉了一张钱分不清到底是哪家丢的,所以吵了起来。 结果越吵越凶,渐渐延伸到了两家公用的水管谁家用的水比较多,谁家大半夜还在吵架…… 最后两家都激动起来,一家拿了刀来把另一家砍了。 第205页 动手之前很像现实世界里居委会大妈该管的事情,但是既然涉及到了砍人,就得必须是审判司出马了。 林沢川口干舌燥地劝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把两家人都安抚下来,刚想回床上躺一躺,就听见侍卫说苏唯在大厅里等他。 林沢川愣了,苏唯找他能有什么事? 苏唯见到林沢川站起来:「审判长,你处理事件回来了?」 「对,」林沢川一边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一边顺口问:「时间也不早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留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苏唯的表现比他还疑惑:「?不是你说让我在这里等你吗?」 林沢川:「?我什么时候说了?」 他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苏唯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封信给他:「您自己看吧。」 林沢川打开信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信的内容是: 「苏唯: 我知道你家里的那把弓箭是难得一见的宝物,我今天下午要去办一个案子,就向你暂时借一下。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会把弓箭还给你。你就在审判司的大厅等我。 ——审判长。」 署名旁边还盖了审判长专用的公章。 林沢川不敢置信地拿着这封信对着桌上的办公文件对比了一下。字迹符合,公章符合,语气符合。 现实世界里的林沢川虽然不是专门做这方面对比的,但是从一个刑警的敏感性,他认为这是一次炉火纯青的模仿。 有人模仿他的语气问苏唯借了那把弓箭。 苏唯察言观色,发现审判长的脸色不怎么好,有些忐忑地问:「……审判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沢川舒了一口气:「这封信不是出自我之手。」 苏唯大惊:「可是这字迹、语气、公章,分明……」 他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对审判长会问他借箭这件事也有些奇怪,所以特意还仔细对比了一番,再三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放下戒心的。 林沢川:「我也不清楚,但是这封信确实不是我写的。一定是有人伪造。」 转头,苏唯的脸色难看得实在可怕。 林沢川:「你不会把那支弓箭借出去了吧?」 「借……借出去了。而且也没有还……还给我。」 「……」操。林沢川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 苏唯的回答比他想像得更坏。 「你当时怎么回復的?」 「我就回了一个字:好。然后把回信和弓箭一起交给了跑腿的邮差,他肯定是放回审判门口的那个邮筒里了啊。」 林沢川立刻叫了专门管收发信件的人来,那人表示他没有见到那封信和弓箭。 收发信件的人没必要撒谎。 苏唯:「审判长,我相信你的话。只是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他脸色很差,「那支弓箭……我家里人是不让随便借的,我以为是审判长你急着要用才瞒着家里人拿出去,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苏唯是真的有些害怕。 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说,传家宝会是整个家族的希望,毕竟那是整个家庭最值钱的东西,而且让它珍贵的不仅仅是金钱意义,更是一代一代凝聚起来的感情,承载了很多尘封的记忆。 林沢川当然能想像得到现在的苏唯能有多惶恐,他安慰他说:「不要紧,只要是人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印记,我再托人去找找看。」 苏唯沉默半晌,抬头说:审判长,谢谢你。」 「……被骗的明明是我,是我不谨慎。我没有仔细分辨那封信的真假,就急着把弓箭给偷了出来,如果不是我,弓箭也不会丢……」他吸吸鼻子,脸上露出了颓然的神色。 倒挺稀罕。 在之前的时间线里,他一直都是神色严峻跟个小大人一样,少年老成说得就是他这样。 明明才刚刚成年,却老气横秋得像个四十多岁的人。 这件事情发生了,可终于把他逼出了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孩子该有的脸色。 林沢川嘆了口气,揉了揉苏唯的脑袋让他平静下来。 这件事……怎么说呢,真让人蛋.疼啊。 法律层面还真是不关他林沢川半毛钱的事,但是从道德层面,这孩子还真是急他之急才把弓箭偷出来的。 这时候要是自己把自己完全撇清也太伤这孩子的心了。 所以他不能不管。 人毕竟还是个感性动物。 林沢川命令手下的人照着苏唯给出的弓箭模样去整个镇子里找。 常年做刑警大队长的,吩咐起手下的人是相当有范。 至于苏唯,林沢川让他先回家去,把事情的经过老老实实地告诉父母。 毕竟瞒也瞒不住。 苏唯已经想到了父母知道他把弓箭偷偷拿出去并且弄丢了之后会有多生气,但没想到的是父亲直接抽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直接把他给打懵掉了。 母亲把父亲拦住:「可以了可以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打!」 父亲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苏唯:「他不该打吗?胳膊肘往外拐,外人说一句要借,你就屁颠屁颠地拿了往外送?怎么,他是你爹还是我是你爹?」 苏唯任由父亲咒骂,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毕竟这件事还是他做错了。 第206页 父亲骂着骂着,突然话锋一拐:「你这么确定那信真的是伪造的?那弓箭真的是丢了?我看可不是那个审判长看上了我们的弓,然后找个藉口说那不是他写的信然后把弓箭据为己有了吧!」 旁边的苏阮突然打断父亲的话:「不可能!」 「审判长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父亲看着这一个两个的孩子都在为审判长说话,也纳闷了:「我就不懂了,你们这怎么都在向着他?我不管。连字迹、印章什么的都能伪造得一模一样,你们两个觉得可能吗?我看绝对是他自己骗人,就是看中了那支弓箭!」 苏唯哑声说:「这是不可能的父亲……之前为了审判员面试的事情,蒋家还曾经试图贿赂过审判长,但是被他拒绝了,他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这完全就是两码事!」父亲还是不信,「我看你们两个是都被他灌了迷魂汤了!我不管,那支箭必须得给我找回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尤其是你,苏唯,你有本事把弓箭偷出去,就得有本事给我把弓箭找回来!」 苏阮冷静道:「父亲,你仔细想一想,你自己也明明知道这支弓箭已经很大概率找不回来了。那人既然已经偷了,世界这么大,没有任何头绪,怎么找的回来?」 第89章 冤情 苏父闻言更怒了:「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这弓箭找不回来了呗?我们就得受这哑巴亏了呗?」 苏唯缓缓说:「……不算吃亏,是我的错。我没有分辨能力,才能没认出那是假的信。」 「那审判长也不是全能摘干净!他怎么就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印章不被偷呢?」 苏唯听了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这和审判长有什么关系?他也是受害者。」 苏父:「那我们就不是受害者了吗?」 「……」苏唯说不过他,只能闭嘴了。 他有些烦躁。 说不清到底是哪一方的错。 哪一方都没有错,却两方一起痛苦。 第二天,林沢川亲自来苏家找苏唯。 他正准备敲门,门口就出来一个人与他迎面撞上。 苏阮看到林沢川的一瞬间就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把他拉到一边,那动作,跟出轨的丈夫藏姘头似的,那架势把林沢川都搞蒙了:「怎么着了,这么神神秘秘的,我还想着和苏先生问个好呢。」 他还提了一些茶叶来,本来是送给苏先生的礼品。 苏阮摇头说:「你可别去了。我父亲他正在气头上,而且他这个人吧,很不讲理……」 林沢川明白了他的意思:「怎么着,这是把弓箭丢了的事情怨我头上了?」 苏阮艰难地点点头:「对。我哥哥昨天还被他骂了好久。」 ——苏父坚持认为一定是林沢川骗了苏唯,拿了弓箭不肯还回来。 昨天他还对苏唯说,如果林沢川不肯把弓箭还回来,你以后就不要和他再有交集了。 当然,苏阮怕林沢川难过,所以这些话没有和林沢川说:「你想找我哥哥是吗?我帮你把他叫出来便是,你不要再往我父亲面前凑讨不痛快了。」 林沢川说:「也行。」 苏唯走出来的时候,林沢川朝他打招唿:「嗨。眼眶下怎么一圈乌青,昨天睡得不好吗?还在惦记着弓箭的事情。」 苏唯咬着唇点点头:「我已经做好了那支弓箭找不回来的准备了,如果真找不到,我就辞了审判员的工作去打工,说什么也得把赔弓箭的钱给拿回来。」 林沢川便一拳砸在他的肩头:「说什么呢,你可不许辞了审判员的工作,我看好你,你以后可是要接我的位子,成为下一届审判长的!」 苏唯的嘴角刚勉强地挑了一下,就听见林沢川洋洋得意地说:「我这次来呢,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我找到了那个偷我印章的人了。」 苏唯忙问:「在哪?」 林沢川挑挑眉:「那自然是审判司大牢里。」 其实林沢川也没有想到他的手下能这么给力,真的能查出弓箭的下落。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偷印章的那个小贼,是个惯犯了。 就是脑子不太聪明。 审判司找到了夜枭小姐,用几袋死人的血与她做了交换,成功重现了当日都有谁进过了审判司,终于重重摸索摸出了这个小贼。 小贼偷听到了林沢川和苏唯的对话,知道那枚弓箭很值钱,于是在当天下午,偷了林沢川的印章,按照桌上摆着的林沢川的文件仿造了字体,伪造了一封信寄给苏唯。 骗取到弓箭以后,他急急忙忙地找了一家古玩店卖了出去,获得了四袋金子。 林沢川看着那因为害怕浑身颤抖的小贼,嘆了口气:「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怎么偷东西的时候倒不觉得害怕?」 小贼抖如筛糠:「审判长大人,放了我吧!!他们都说您是最有善心的,您就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去坐牢啊!!」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这样……我的老母亲得了很严重的病,实在是没有钱医治了……你说做儿子的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因为没钱医治痛苦地死去么……」 他的声音呜呜咽咽,抖得厉害。 苏唯踹了他一脚:「委屈?你觉得自己很委屈么?那我就不委屈了么?」 第207页 最后还是林沢川拦住了他,嘆了一口气:「算了,都是可怜人。」 ——世间人各有各的不幸,痛苦却总是类似。 「你说吧,把弓箭卖到哪去了?」 小贼战战兢兢地说了一家古董店的名字,还把四袋金子踢到两人面前:「你们……拿着这些金子去找他,他一定能给你们退。你们就饶了我吧。」 当然,林沢川是不可能饶了他的。 犯了错就要受罚。 不过,将功补过,可以少罚点。 两人按照小贼说的地方找到了那间古董店。 走进去的时候,店主正头也不抬地在那里给古董扫灰。 「老闆,见过这个东西没有。」林沢川敲了敲桌子,拿出那支弓箭的画像来。 老闆瞥都没瞥那画像一眼就生硬地拒绝说:「没有。」 「怎么能说没有呢。」林沢川撇了撇嘴,「有人和我说昨天有人拿着这支弓箭来找你高价卖了,你怎么今天就能跟我说没了?就因为我俩看起来不像有钱的呗?」 他把那四袋金子丢到老闆面前。 老闆知道没法瞒了,这才瞥了一眼画像说:「确实是有,我昨天确实是收了这个东西。不过,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呢?」 端林沢川:「你出价吧。」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林沢川心里非常有底。 审判长好歹是审判长,总不能那么穷吧。 大不了把审判长的老婆本弄个底朝天——不过为了修正审判长的人生,这样一点「小小」的金钱代价,也算不了什么。 店主报出了一个价。 然后林沢川的脸就青了。 他问苏唯:「我没听错吧?」 苏唯:「嗯……大约似乎的确是没有。」 林沢川转过身,背对着店主和苏唯,数了数审判长存摺上的金额,然后肉痛地皱起了眉。 老闆要的价格是这个的十倍。 也怪他,没猜到审判长这么清廉,这存摺上的余额,看起来也不是很多啊。 老闆看出他的拮据,怪笑道:「拿不出钱来?拿不出钱来就赶紧离开吧,别打扰我做生意。」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林沢川和苏唯两个人被老闆干脆地轰了出去。 林沢川没有办法了。 他的眉头锁了半天,最后还是很坦率地告诉苏唯:「老闆说的那个价格,以我目前的能力无法买下。」 小贼偷了那个弓箭去卖,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个弓箭的实际价格,被黑心老闆用四袋金子就诓走了。 现在老闆紧抓着那支弓箭不放,法律上也抓不出什么漏洞,只是道德上有点让人蛋.疼。 苏唯吸了吸鼻子。 他并不知道林沢川帐户上的余额,当然也不知道距离老闆要的那笔钱相差会如此悬殊:「还差多少呢……从今天起我就去打工、攒钱。我一定会把全部的钱还给你的。」 林沢川心道,要是按照老闆说的那个数,兄弟你大概得直接从战国开始打工。 但他不能吓小孩子。 所以林沢川只是说:「没关系,我会去想办法的。」 苏唯说:「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不也得一样打工攒钱才能把这笔钱凑齐了。」 林沢川盯着他的眼睛沉默半晌,最终只能无奈地「嗯」了一声。聪明的人果然不太好安慰:「再说吧,肯定有办法的。」 人家小孩子只为了他一封信(虽然不是他写的)就敢胆大包天地冒着被亲爹打断腿的风险偷出传家宝,这份恩情就是比传家宝本身更珍贵的东西,他林沢川记住了。 妈的,这钱就是他砸锅卖铁也得给凑出来! 两人并肩走回审判司的路上沉默了许久,一路无话。 直到快到审判司的时候,林沢川才拍了拍苏唯的肩膀说:「这件事不要影响到你接下来的审判员考试,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苏唯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一定会尽全力的毕竟我现在很需要那笔钱……」他的视线落向前方,片刻便愣住了:「父亲?」 向来冷清的审判司门口竟然又围了一大堆人,之前的蒋家人好不容易撤下来了一批,怎么又来了一批? 林沢川刚想皱眉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翻墙走后门,听到苏唯一声「父亲」,便觉得自己应该是得救了。 这总该不是来找他麻烦了的吧…… 林沢川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一秒钟,苏父就大步流星地走向他,抬起手就指向了他的鼻子:「你就是审判长?你这样的还做什么审判长?自己身子尚且不正还好意思占着这个职位?」 林沢川一时傻了,他还没来得及分辨,苏父又吼了起来:「你这个骗子!你看中我家的弓箭,知道我不好骗,就骗我的儿子帮着你把弓箭偷出来!说是借用又再也不肯还了!」 「父亲你不要再说了!」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苏阮的脸出现在苏父的旁边。激动的苏父却只是一巴掌把他挥了开来:「你一边去!你和你哥哥一样都是个拎不清的,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苏唯蹙眉:「父亲,审判长不是这样的人,我之前就已经同你说过,印章是被人偷了的。」 「他的印章,他保管不力,是不是他的错?」 「那我不是也没有看出来那封信的真假……」 「你闭嘴!」暴怒的苏父打断苏唯的话,又开始冲着林沢川咆哮,「就这样的人,我看你也不需要做什么审判长了。你做什么审判长?主持什么正义?你先把自己给审判了算了!如果交不出那把弓箭来你就应该进去坐牢!一直坐到你死!!」 第208页 林沢川拿出那四袋金子,放在苏父面前,说:「这些金子,是偷了你弓箭的人拿去古玩店变卖的。我们已经找到了弓箭,只要凑够足够的钱就可以把弓箭拿回来,就是还差一些钱……」 「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我拿回我的东西还要付钱?!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是什么世道!」 苏父情绪激动。 审判司面前树立着一面打鼓和一根鼓槌。 一般来说,当百姓遇到需要审判司介入进行仲裁的时候,可以向审判司递交申请。 但当百姓对结果不满意、或者觉得自己有无限冤情,就可以打这面鼓喊冤。 这面鼓当初就是为了审判公平、防止冤情而设,所以一旦敲响鼓声会传得很远很远,正常情况下也没有人会动用这面鼓。 但是现在,苏父勐地就抓起了那挂在墙上的鼓槌。 苏阮瞪大了眼睛:「父亲你不会是想……」 待他再要去拦已经来不及了,苏父已经敲响了那面鼓。 隆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面鼓大概已经有几十年没被人这么敲响了,整条街上的人都已经开了门窗要看热闹,也有人渐渐地围过来,苏父就当完全没有看见事情发酵得越来越厉害,神情激愤地喊着:「大家快来看看啊!审判长强权欺人啦!!」 「他骗取我们家孩子的信任偷来了弓箭,卖给黑心商家!!」 「我们不要钱,我们就只要那支弓箭!!那支弓箭是我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唯一纪念,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珍贵啊……」 说到这里,刚刚还盛气凌人的苏父突然弯着腰开始流泪了:「谁家没有个惦念的东西?祖宗都死了,留个给后人的东西也不容易,就这么被人白白地骗了去,这是要断了我们家的根啊!」 他的悲伤与泪水本就发自真情实感并非装模作样,当场有围观群众与他共情,纷纷地抹泪指责起林沢川来。 林沢川:「……」我他妈? 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两个清醒的发问:「可是我怎么听说,之前蒋家要给审判长送钱,都被审判长拒绝了?审判长在审判司任职这么多年了,我们感觉他不像是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啊。」 「那就是惦念着弓箭已经很久了。不做好人,怎么能让苏家这两孩子放松警惕?以前那样都是装出来的。」 林沢川以前听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一个好人,做了一次坏事人们就会觉得他十恶不赦;但一个坏人,做了一次好事别人就会纷纷夸赞。 他以前不信,他现在信了。 哎哟喂,真的气得他肝都疼。 第90章 告别 也不知道是真的被气狠了还是审判长这具身子本来就有的毛病,林沢川真觉得肝疼。 众人的指指点点中,他一言不发,只是捂着腰蹲了下来。 苏唯赶紧搀他:「你不要紧吧?别管他们了,阿阮会把我爸拉走的,你赶紧回去休息。」 林沢川只觉得头晕目眩。 不知道是不是身子撑不住的原因,纷纷扰扰的世界,那些声音,突然就在他耳边寂静,离他很远,好像听不见了。 他扯住苏唯的声音,有些勉强地问:「他们在说我什么?」 林沢川没有听见,那些声音都在说: 「这个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伪君子,看不出来平日还在立廉洁奉公的人设呢!」 「呵呵,哪有人会真的坚持初心一辈子啊!身居高位以后都会被污染的!笑死我了,果然人有钱就会变坏啊!」 「老苏家也真是可怜,那两兄弟平时崇拜审判长崇拜得要死,现在被骗了感情又被骗钱吧。」 其中还夹杂着苏阮焦急的声音:「不是的!审判长他不会这么做的!你们都误会了!」 纷纷扰扰,不胜其烦。 苏唯抿了抿唇,回答了林沢川的问题:「他们……他们都觉得我父亲误会了你。他们在为你说话。」 林沢川轻嘆了一口气,说:「……是吗。」 那边,隔着镜子观看这一切的林则故双目赤红,几乎要发疯了。 「林沢川!你……我就说你是个白痴!」他恨不能一拳打在镜子上,最后双手又无力地垂下。 现在,他在镜子里,他在镜子外。他帮不了他。 请问,林沢川,你那么想要修正审判长的人生——请问你真的成功了吗?你没有,你一败涂地! 上一世急着出去救人推了别人一把被喷是动手打人,这一世又被诬陷是骗了别人传家宝卖钱还不肯还的骗子。 审判长啊审判长,你怎么就这么水逆又这么固执?! 林则故在那发狂,看得黄毛和金财两人胆战心惊又大气都不敢出。 雪上加霜的是,他们三个人透过镜子,齐齐地看见林沢川吐出了一口血。 林沢川还来得及乐观地和林则故解释:「这不关我的事,是审判长这具身子本身的问题。他身子不太好,气急攻心,给直接吐了一口血。」 那他妈你现在不就是审判长吗! 审判长要是死了你他妈也会死的啊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这个事情!! 镜子里的苏唯看见林沢川吐血,也直接吓得脸都白了:「你……你……你没事吧,我这就送你回去休息!」 他一把抱起林沢川就要跑,偏偏他还只是个成年了还没多久的孩子,手劲还不足以拖动审判长高大的身子,一时无力,带着审判长,两人一起踉跄地跌在了地上,眼泪就滑出了眼眶。 第209页 最后还是那边的苏阮发现不对也跑过来一起搭了把手。 「哥,赶紧送审判长回去休息……」 苏阮说完这句话,就指着那些情绪激昂的众人,双目赤红:「如果今天,审判长出了事情。你们在这里说出那些话的每一个人,你,们,都,是,杀,人,犯!」 为什么同样都是人类,他们的嘴里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吐出那么多伤人的话?! ——他们永远不明真相就开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别人评头论足,杀掉了一颗最最干净的赤子之心。 林沢川的意识有些昏沉,不过这并不是身体的原因。 是因为藏在他体内的审判长本身的意志在逐渐甦醒。 是真正的审判长而不是他,狠狠地抓住了苏唯的手臂,喘着粗气对苏唯说:「……你会进审判司的,你会成为审判员,也会成为审判长的。你会成为最好的审判长的。」 苏唯难过地看着他:「我已经不想了。」 「不,你会的。」这是已经看穿了未来所有发展的审判长,站在时间洪流的后端,以后者的身份对前者说的话:「你要记住今天的我是因为什么才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比我更圆滑,但是永远也不要忘记你现在十八岁的初心,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成为审判司的一员。」 接下来是苏阮。 在这个时间线里,审判长与苏阮还没来得及发生许许多多纠缠不清的联繫。 但是过去的时间线里,他已经知道了苏阮的所有念想,所以他也有话对苏阮想说。 「有什么学不会的,让你哥哥教你,明年……你也来面试审判司,你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审判员。你拥有最好的牌面,就要打出最好的结果来。」审判长说,「想要离我更近的话,试着和我成为一样的人,而不是一直站在暗处仰望着我。」 苏阮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是吗?您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和您说过……」 「我也感谢你代我选择,想帮我捨弃那些痛苦……可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怎么活的权利……对吧。」 苏阮拼命地摇着头:「您在说什么……我何时代你您选择怎么活了?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这些话,都是审判长想对他们说的话。 而并非林沢川。 审判长挣扎到这里说完,意识终于彻底断片了。 林沢川取而代之。 他被一群人急匆匆地送回了床上。 门一关,那些在外面闹个不停的人群,那些刺耳的声音,终于也被阻隔在外了。 林沢川其实还好,主要是他呆的这具审判长的身子快要撑不住了,连带得他也不太好受。 服了药以后,林沢川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很久,这个游戏世界里总算是没有人能够打扰他了。 他对镜子那边的林则故喊了一声:「则故。」 「……我可能,撑不到这局游戏结束了。」林沢川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一种这么清晰的预感,他出不去了。 镜子外面的林则故哑声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则故,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林沢川说,「这具身子应该支撑不到我能出游戏了。审判长本身的心魔未解,他的求生欲已经不再强烈,他这具身子死去的时候,就会将我也一併带走。」 「所以,现在你知道自己当初有多可笑了吗?」林则故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我早就劝你,接下那袋金子,那是最简单也最保险的方法,为什么要因为心疼一个npc就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 林沢川摇头说:「不,我说过了,我不仅仅是心疼他。我为他也为我自己。可能我这一生总是太自信太高估自己,自以为自己可以修正这一切,自以为好人总是有好报……」 说到一半,他无奈地笑了:「这么宝贵的时刻,不应该再聊这些悲伤的东西,应该聊一些更有意义的了。」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有意义?如果你死了什么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无意义!」林则故的眼眶红了。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镜子上,只恨自己不能穿越镜子中的世界去给哥哥一个迟到很久的拥抱。 但他只能听着林沢川像交代遗言一样地说着:「事到如今我只希望,我的缺席不要影响你以后的人生。你要好好长大、参加高考、考上你心仪的京大、选上你喜欢的专业、成为一个你最想成为的人、不留遗憾地度过这一生……而哥哥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沢川很想习惯性地摸一摸弟弟的头,但是突然想到他们一个在游戏里一个在游戏外只能作罢。 哎。 突然有些伤感。 他想起自己亲手把弟弟拉扯大,从一个软绵绵刚学会走路的小孩长成如今个子都快要比他还高的青年,真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 只是很遗憾自己不能参与自家弟弟以后的人生了。 总要告别的,虽然告别突如其来,但他并不希望留在弟弟记忆里的他是一副伤感模样。 林沢川想了想:「我快要死了,后面的情景我也不希望你能看见,所以……」 林则故已经猜到了林沢川要干什么,他暴怒地吼道:「不可以!哥哥,你不可以……」 第210页 他的手向前伸去,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跨越两个世界间的阻隔。 但是林沢川已经毅然决然地伸手把摆在床边的镜子给推了下去。 「咔擦」一声。镜子掉在地上,碎了。 林则故手里仍然拿着镜子,但是他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连个声音都听不到了。 就算是最后一刻,哥哥也仍然是笑容洋溢的。 林则故隐隐约约地回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哥哥有过负面的情绪,那些都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告别都被他演绎成了遇见。 可是我不知道,如果将来我的快乐都不能与你分享,那么快乐还会有什么意义。 恍恍惚惚间感觉有一个人推门进来。 林沢川本来以为会是苏唯或者苏阮什么的,没想到进来的却是蒋宵。 「你是怎么进来的?」林沢川瞬间警惕,他本来想起身,但是身子根本软得起不来。 蒋宵笑眯眯把他按回床上,说:「你就这么躺着吧。」 「……」所以你他妈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喂。 蒋宵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进来是很难的事情吗,找到几个能打过审判司守卫的人对我很难吗。」 听到蒋宵这句话,林沢川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什么,难道那个小贼是你……」 要不是没力气,他真想直接拿枕头闷死这个二世祖!! 他知不知道自己毁了这么多人的一生! 蒋宵郁闷地耸耸肩:「别这么看着我,之前那些事情我承认,但这次这个小贼还真不是我安排的。」 「那会是谁?」林沢川盯着蒋宵。 都是要死的人了,他已经没力气生气了。 蒋宵:「你怎么反过来问我呢?这件事情不应该你本人才最清楚吗?不过想必你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你平时为人太刚直,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想弄死你的人应该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吧……不过我保证,至少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树敌太多,走到哪都被人惦记。」 林沢川轻蔑地笑了笑:「你们能弄死我,能弄死所有像我一样的人吗?」 蒋宵不接他的话茬,只是丢了一个袋子在床前。 林沢川:「你想干嘛?」 蒋宵:「想上你。」 林沢川:「……」妈的。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来做散财童子的,行吧?」蒋宵踢了那些装满金子的钱袋一脚,「把那把弓箭买下来,够了吧?不够我再让人送。」 「你把这些去拿给苏唯。」 「好,我马上就派人去送。」蒋宵从善如流。 林沢川奇了:「不是,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好了?你不是之前还想着要把我弄死吗?」 蒋宵皱眉:「我都说了之前想要弄死你的是蒋家,我虽然看不惯你,但还没想着要弄死你。不过苏唯那小子我是真看不惯。」 「为什么看不惯?」林沢川联想到之前的时间线里蒋宵对苏唯恶语相向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对你来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我不理解。你一出生就有了别人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那在别的地方输一输又怎么了?佛系点儿不好吗?」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游戏音乱入:因为苏唯任审判员的时候,曾经抓到过蒋宵嫖.娼(小声bb)。 林沢川:「……」那他妈……还真不怪蒋宵。 故事的最后,弓箭终于被赎了回来,重新交到了苏家手里。 苏父至今以为是因为审判长见群众指责声音太大心虚,没办法才只能把弓箭还回来。 审判长情绪波动过大,后因病去世。 审判长离世之后,苏唯继承了他的位子。 空出的审判员之位由苏阮顶上。 故事,仍在继续。 林则故勐地睁开眼睛。 他仍然坐在病房外面,背靠着冰凉的墙壁。 陆意仍然坐在他旁边,闻执仍然靠着门框双手抱胸站着。 好像只是闭了个眼睛的功夫。陆意见林则故醒来,笑说:「不错啊?又成功从游戏里出来了。」 林则故只觉得嵴背上冷汗涔涔:「我哥……」 与此同时,只隔了一道墙的病房里,仪器的声音大作,护士和医生惊慌地跑进去。 「怎么回事?病人的情况不是刚刚稳定下来吗?」 「除颤仪!除颤仪拿来!」 陆意皱了一下眉,他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但是透过病房的门,看见心电图已经成了一条直线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 林沢川,死了? 第91章 殉职 与陆意这种靠脑子通关的人不同,joy,也就是闻清酒,非常简单粗暴。这是一个靠砸钱通关游戏的人。 所以陆意听到林沢川出事以后,第一反应就是问闻执。 「你弟弟不是经常用钱可以买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吗?你让闻清酒赶紧去联繫联繫有没有什么可以死而復生的道具。」 什么续命的什么死而復生的什么时光倒流的,脑洞能开多大开多大,能救人就行。 闻执摇摇头说:「……不行了。游戏已经结束了。」 如果在游戏结束之前,倒是有可能。 第211页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唉。陆意长嘆一声。 生死无常啊。 林则故就好像完全没听到陆意和闻执的对话一样,双手抱着屈起的双腿木呆呆地坐着。 陆意担心地瞥了他一眼。 林则故的反应有些过分平静了,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平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直到陆意把手举到他面前摇了摇,林则故的眼里才有了一丝波澜,抬起头勉强一笑说:「我没事。」 林沢川的葬礼是闻执一手承办的。 闻执对于他的朋友出手一向很大方,加上林沢川的死因还掺杂了一项因公殉职,所以林沢川的葬礼办得还很盛大,连温祈研都来了。 温祈研在林沢川的墓碑前放了一束花,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直起身来的时候陆意感觉她又双叒叕瘦了。 「林沢川怎么没来得及亲手把我抓进牢子里,自己就死了。」温祈研这句话不带讽刺的意味,「要是他在天有灵,看见我出现在他的坟墓前,大概率得气死。」 想想也是,林沢川到死也没能如他的愿,把温祈研说服进监狱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三观,如果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姑娘,说不定还真的会按照他的话那么做的。 不知怎么,温祈研突然就想起那天监狱与林沢川的相遇。 当时她对林沢川说过什么来着? 「你活得太理想化也太正义,这样的你,在游戏世界里会很难活下去。」 结果,一语成谶。 陆意:「唔,死亡似乎也正常吧…毕竟游戏里还是很惊险的嘛。但像你这种经常有人保护着的就……对死亡没多大体验感。」 温祈研眉头一皱,她听懂了陆意的言外之意:「你说江厌祁?」 自从那日在车站不欢而散之后,她和江厌祁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 ……这好像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她这种矛盾体,时刻渴望着被爱,爱来的时候又会将对方一把推开——大家都受不了她才是正常的事情。 温祈研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我最近和江厌祁没什么联繫,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啊,最近似乎很忙的样子,我也不怎么见到。而且他最近不在,连带孩子都得我和阿执亲自带。」 陆意说的「孩子」是指他们从游戏世界里带回来的那个npc孩子。 不过提到孩子陆意的眉毛又皱起来了:「林沢川死了,我怕则故他……受不住打击。他马上也要高考的人了,真怕因为受不住这个打击就……」 闻执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的旁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得了,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爱操心了。你要相信则故。」 陆意还是操心:「离高考也就二十几天了。」 「则故他会没问题的。」 闻执的语气是那么笃定,好像他说没问题就真的没问题了一样。 「我们能帮他的已经帮到这了,接下来的得靠他自己。他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想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么,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就在这时,闻执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他的秘书打来的电话。 「闻总,您之前让我查的东西已经查出来了。」什么?」 「二少爷的资金流向问题。」 「你说。」 最近事情太多,闻执自己都快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闻执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陆意,所以陆意也听到了秘书向他汇报的事情:「二少爷自己拿了一笔钱,再加上这笔钱成立了一家公司,就是近日一直在与我司竞争融资项目的那家。」 秘书报了名字出来,闻执眼眸微沉:「哦,原来是那家。」 陆意插嘴:「哪家?」 「最近有一家新冒出头的公司一直在和我司恶意竞争,没什么的,不必担心。」 闻执说,「生意场上这种针对实在是司空见惯,我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闻清酒……他不好好待在娱乐圈做他的花瓶,跑过来掺和我这里的事情做什么?」 闻执的眼里微露讽刺之意:」不过,说起来,最近他在我面前存在感刷得实在可以。如果他不能见好就收的话,我不介意陪他玩一玩。「 「停停。」陆意听到一半就受不了了,「不要这么暴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你杀父仇人。如果有空的话,你其实可以找他聊一聊,不要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是陆意知道,以闻执那个性格,他是不可能主动找闻清酒。 那就只能他去找闻清酒了。 约好的地方是一家大商场的咖啡馆,闻清酒迟到了一会,陆意等他的时候,站在咖啡馆的窗口往外看,对面大楼的电子屏上滚动着闻清酒这个娱乐圈花瓶的代言精修图,完美得连毛孔都看不见,像个精緻假人。 精緻假人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找我来有什么事?」 好傢伙,大夏天的全副武装,墨镜口罩帽子一个不落,是怕警察叔叔把他当成通缉犯抓走吗? 陆意嘴角正在抽搐,闻清酒已经作出了解释:「你不懂,这就是男明星的出门方式。」 陆意:「……」好好好,是他不懂。 「不过,男明星,我是该叫你闻清酒呢,还是叫你joy呢?」陆意说。 第212页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闻清酒拿着咖啡杯的手一抖。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似乎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人畜无害,是个不好煳弄的角色。 难怪能在惊悚游戏里挺过这么多轮。 「你是怎么发现的?」闻清酒没有否认,就当是已经默认了。「 「应该说很多蛛丝马迹吧。joy,酒。闻执不愿意多过问joy是谁,你也不想更近一步,是在畏惧着什么吧……这么多的线索加起来,再加上一点大胆的猜测。看,你这不就已经承认了么。」陆意把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沖闻清酒挑了挑眉。 闻清酒顿了顿,说:「是,我就是joy,那又怎样?这次的见面可是你要求的。难道嫂子你想拒绝与我的合作?」 「……」嫂子。陆意顿了一下。 不过,闻酒就算嘴甜也不能让他心软,该说的还得说。 「不是,是为了别的事情。我就想知道,你和闻执之间的关系——为什么非得搞得那么剑拔弩张呢?」 这话问得奇妙,闻清酒听了以后真想说,大哥,麻烦你穿越回去看看闻执发现他就是joy而且还在和你联络时候的表情,那表情就跟自己被绿了一样满脸菜色,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双标,太他妈双标了。 陆意:「撤回你手下与闻家公司竞争的那个项目的投资吧。」 闻清酒下意识地:「凭什么?」 「我觉得你不像缺钱,也不是想赚钱,你就是想和闻执过不去,对吧。」陆意说,「其实没必要,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领域,比如闻执在演艺界就肯定没你天赋高。」 闻清酒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进娱乐圈就发自我本意?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如闻执,父亲拿给我练手的投资明明和闻执是一样的,他投什么盈什么,我投什么亏什么,后来父亲都对我放弃了,对我说:算了吧,清酒,反正家里有你哥哥撑着,我给你花点钱去娱乐圈铺个路吧。」 陆意听到这里不禁想笑,原来他家闻执在小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啊。 但是他不能笑,他怕笑了以后闻清酒直接发疯。 天才的小疯子弟弟,内心敏感着呢,得宠着。 「那你能怎么办呢。上帝发给每个人的牌本来就是不一样,你如果没有自杀再投胎以求再洗牌的勇气,能怎么办呢。再说,实在不行你想想我啊,你一出生就在罗马,我还在外面爬呢。」 闻清酒:「……」一点都没被安慰到呢。 「何况,你以为闻执就如你想的一路上顺风顺水么。」陆意指的是他之前在闻家看见的相框和药瓶的事情。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曾经因为精神压力大彻夜地睡不着。」 「六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两个都把他像皮球一样相互踢来踢去。」 母亲抛下他跑到了m国,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一个没有他也幸福美满的家庭。 「从十五岁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家里住过。」 新得像从未住过的房间,才十几岁的年纪就偏爱的黑白灰色调,是他贫瘠内心的映射。 房子买在高楼大厦的最顶层,最爱晚上的时候一个人站在顶楼看着那些不属于他的万家灯火。 「这些事情,他都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吧。」 「所以,现在的你,还羡慕他的人生吗?从小就备受宠爱,也有人帮你打点好一切前路的小少爷?」 闻清酒张了张口,他感觉到自己喉咙里的干涩:「……我不知道。」 「其实,你和你的母亲对他来说才是一个入侵者吧,可是他待你不薄。说要买迈凯伦,一张卡眼睛眨也不眨地就送给了你。送你是为了让你开心,不是为了让你反过来去膈应他的。」 「?」闻执已经知道了? 闻清酒的背上有淋漓的冷汗。他早就知道以闻执的脑子,早晚有发现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暴露的那么快。 这…… 「我知道了,我会改变的。」 陆意以为自己终于把闻清酒说服了,正要满意地要走,闻清酒拉住了他,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等等,卡几嘛呦。别的我都答应你,那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过游戏行不行?」 两人都是外形特别出众的帅哥,一个站在那里,一个坐(仰倒?)在那里,路人的眼光顿时意味深长了起来,陆意整个人都开始发毛:「你先松手。要是哪个狗仔认出了你把我俩拍到网上……」 闻清酒一脸真诚:「怎么会呢,你是我嫂子啊。」 「就算是嫂子也不可以。」陆意努力地把闻清酒的手掰开,「我可以帮你过游戏……」 闻清酒立即掏出手机把转帐页面直接调出来给陆意:「你要多少数字,自己随便输入。」 陆意:「……」这就是财大气粗的感觉吗。 「不,我不要你钱。不过你得回答我,你通关所有游戏后,想要达成的心愿是什么?」 见闻清酒的神情开始飘忽,陆意立即警告:「你不要说谎。我认识一个npc,他可以看透所有人的愿望。你说谎了我马上就知道。」 闻清酒:「?那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他。」 陆意:「那我这不是想着尊重你吗。」 闻清酒:「……」你这和不尊重我有什么区别? 闻清酒:「我说可以,但你不要打我。」 第213页 「你说。」一般这样的台词之后都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当年的那个愿望是,通关全部游戏之后,我能有闻执一样的脑子。」 「……」陆意舒了一口气。 他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一开始以为闻清酒的愿望会更出格更反.社会一些,比如「取代闻执现在拥有的一切」 「把闻执杀了」之类的。 他得确保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闻清酒身体里到底和闻执流了一半相同的血,他也不傻,见到陆意的那个样子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什么啊,你怎么会那么想我!你是不是豪门总裁狗血剧看多了!」 下一秒,他就看见闻清酒手里拿出了一张卡牌一样的东西。 陆意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这是我高价买进的sss级别游戏道具,可以控制进入游戏的时间。」 闻清酒完了还补充了一句:「怎么样,贴心吧?我本来没有必要花这个八百万买这道具的,就是为了让你做好准备。」 陆意:「我谢谢你。」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只见闻清酒又张开手说:「等等,我最近也买了另一个sss级别的道具,每局游戏开始前都可以获得一次相关提示。「 他的手里凭空就出现了一支笔,接着,那笔跳到了陆意的掌心,写下了五个字:「鹅妈妈童谣。」 还没有完。 闻清酒最后掏出了第三个道具:「now,应该使用代替参与游戏卡了。嫂子,你准备好了吗?我正在用第一个道具,游戏五分钟之后就开始。」 陆意:「……」经过鑑定,这就是氪金玩家。 # 鹅妈妈童谣 第92章 村庄 闻执进入游戏的时候马上想到了这是陆意干的好事。 陆意迎上闻执的眼光,瑟瑟发抖:「别介,我就是多玩一局游戏挣个外快,到时候外快分你一半。」 闻执的脑子却很清醒,没有被他绕进去:「你去找闻清酒了吧?」 「……」陆意只能诚实地道:「是的。」 闻执睨着他:「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去吗。」 陆意从闻执这句话里面听不出什么责怪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这是为你好。告诉闻清酒,你是有人撑腰的。」 闻执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陆意不确定,因为闻执的笑声实在是太轻太快了,转瞬即逝。 这次游戏开局,他们出现在一户小村庄的门口。 人渐渐到齐了以后,互相做了自我介绍,这次游戏一共有八个人,分别是:陆意、闻执、金财、温祈研、柳云、牛勇、秦川和刘洛。 有两个熟人,金财和温祈研。 金财看到这次众多的人数之后还感慨了一句:「这次游戏人数真的好多啊,这说明了什么?」 温祈研:「说明死的人会更多。」 虽然温祈研说的是实话。 温祈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真相总是不那么好听。」 陆意:「在游戏开局前,我拿到过一条线索。」 陆意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什么线索?」 「鹅妈妈童谣。」 所有人一听到这五个字,都打了个寒颤。 鹅妈妈童谣是其他国家传到英国的。 它包含了五十二首诗,每首以一个例子说明。 其中比较知名的有《玛丽有只小羊羔》、《伦敦铁桥倒下来》等。 因为当时黑暗的时代背景,所以童谣大多血腥、残酷又写实。 游戏不可能用五十二首诗来设计世界观,只能採用一首。 但是1/52的概率,没有人知道这次游戏具体对应的哪一首。 而且,万一这次世界对应的是没有人知道内容的童谣呢? 陆意安慰一脸菜色的众人,说:「没事,接下来的游戏里再慢慢摸索吧。」 柳云举起了手:「我想问一下,有谁是像我一样,因为惩罚才被投入这个游戏的吗?」 柳云的话倒是新鲜。 惩罚? 金财:「我们不都是要过九次游戏才能全部通关的吗?哪里来的惩罚一说?」 柳云嘆了口气:「我有。其实我已经通关九次游戏了。」 众人震惊:「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我写的愿望惹恼了游戏。」 「你写了什么?」 众人更震惊了。 这得是写了啥才能把游戏惹恼啊。 柳云说:「也没什么,我写的愿望就是,我能再多实现一百个愿望。」 好像是有点过分。 柳云有些愤愤不平:「你说凭什么呢?当初又没规定愿望不能写这个,游戏是不是玩不起?」 事实证明,游戏还真的玩不起。 游戏不容分说,就把柳云给重新投放游戏了。 众人了解到了这件事情以后,看向柳云的眼神已经有些怜悯:这位妹子,实在是惨。 不过众人更关心另外一层。 大家都已经玩到现在了,能被分配到这局游戏的怎么说也都是快要玩到通关的老手,距离第九局也不会太远,所以大家都非常关心作为收官局的最后一局的难度。 这是活的已经全部通关了的玩家啊! 见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柳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诸位,不是我不想说,是游戏不让我说,不然我会被抹杀的。而且说实话,第九局游戏难其实不是难在解谜本身,就算告诉了你们也没用。」 第214页 众人听完,都「切」了一声,无趣地散开。 只有陆意沉默了一下。 闻执问:「怎么了?」 「我之前见过温祈研的奶奶,她是一个已经通关了全部游戏的任务者。她跟我说过,第九关并不是难在思维和线索。这倒是和柳云的评价很像呢。」 闻执:「也是,作为收尾之作,第九关总得有自己的特殊之处。你开始害怕了?」 陆意:「……」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害怕的人吗? 「我就是好奇。」 「第八关都还没有完成呢,就开始想着第九关的事情了吗。」闻执轻笑,「而且,说实话,我们一起玩过的早就已经不止九局游戏了,本来我们没必要这么累的——不是吗,阿意?」 陆意:」……「好了,开始暗戳戳地阴阳他了。 陆意:「不过,就算是只谈本局游戏,也有很奇怪的地方啊。」 「说说看。」 「如果我是游戏,我被玩家惹恼了之后,我会怎么做?」 「我会在游戏里针对她,给她提高难度。」 「对,就是这样。但是我们都还是普通玩家,游戏没必要针对我们。所以柳云在这局游戏里,一定会面对比我们更多的难度。」陆意说,「都在同一局游戏里了,怎么才能拉开难度差距呢?那肯定就只能从身份下手了。另外,有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站在村子的入口处,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看到的却都是男性?」 闻执顺着陆意的视线看了一会。 果然如陆意所言,在最热闹的村口,人们进进出出,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却连一个女性的角色都看不见! 毫不夸张地说,和尚庙的女人都比这里多。 闻执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你是倾向于,这个游戏背景对女玩家不利?」 陆意:「是。但这样就有了另一个疑惑,我们八个人里面除了柳云以外,温祈研也是女孩子。她又是为什么也被游戏针对?」 温祈研总不能是也通关了全部游戏吧。 这不可能。 两人窃窃私语到一半,面前突然多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佝偻着背,一脸皱纹。 他个子实在是太矮小了,甚至只到闻执的大腿,导致闻执要低头才能看见他。 「我是这个村的村长,八位尊贵的客人,请跟我来吧。」这位老人是村子的村长,他报了自己的名字出来,但是拗口又难记。」 温祈研直截了当地打断他:「反正你姓高,村长爷爷,那我们可以叫你高老头吗?」 陆意一听就想笑,偷偷地和闻执咬耳朵:「巴尔扎克做梦也想不到遥远的中国还有一个高老头。」 村长额头的青筋似乎胀了胀,但仍然说:「可以。「 「八位客人都是我村请来的贵客。但是最近,村子里发生了一些怪事,总是无缘无故地死人,希望八位贵客能帮我们查清死亡的原因。」 通关条件这不就出来了吗,得查清所有的死亡真相。 而且,游戏并没有设定起始和结束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查不出答案,他们得永远留在这个村子里。 都到这个难度的游戏了,各位玩家听完以后表情都很淡定,没有哭爹喊娘的存在。 高老头又说:「村子比较穷,并没有多余的地方安顿八位客人,所以你们得住在村子上的富商李二家里。我们到了。」 高老头突如其来地出声,众人才发现高老头已经把他们引到了一间小院子前。 小院子在暗沉的天空掩映之下显得很阴森,一看就不怀好意。 说是有名的富商,其实这个小院子还是破得可以,大概是因为整个村子都穷的原因。 矮子堆里拔高个子拔出来的「富商」。 高老头敲了敲门,门打开,露出了李二的脸。 「高村长早就已经和我提前打过招唿说明了各位的到来。我的妻子已经在厨房为各位做饭了,请进来吧。」 高老头完成他带路的任务之后就先告退了,几位玩家顺从地进了院子。 金财先举手说:「李先生,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一下厕所。」 李二点头说:「可以。」他为金财指了厕所的位置以后,就对其他的玩家说,「几位客人远道而来应该也饿了,先来吃饭吧。」 在李二的带领下,众人都坐在了餐桌前。 餐桌前已经坐了一个肉嘟嘟的胖男孩,见到李二进来,嘟嘴喊了声爸爸。 陆意:「这是你儿子?」 李二说:「对,这是我二儿子李明。我前妻还为我留下了大儿子李崇和大女儿李容。」 最初的线索出来了。 李二的第一任妻子死了,为李二留下了一男一女:李崇和李容。而现在,李二的现任妻子、也就是第二任妻子,生下了一个弟弟李明。 李二一坐下就开始冲着厨房间里喊道:「徐凤芝,饭还没做好?」 帘子一掀开,一位腰间围着白围裙的女子端着一大碗肉汤出来:「好了好了。」 这就是李二的现任妻子吧。 这还是来村子里这么久,几位玩家见到的第一位女子,众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面容憔悴、双手粗糙,是一个操劳无比的家庭主妇形象。 第215页 李二说:「既然饭已经做好了,我们就先开始吃吧。」 柳云刚拿起筷子,徐凤芝就对她说:「两位姑娘,请拿好碗筷,夹一点菜,随我一起到地下室里吃吧。」 玩家里的女性只有柳云和温祈研两位,两位姑娘指的是谁更不必多说。 地下室? 那种阴森森又潮湿的环境,说不定还有蟑螂乱爬,谁要在那种地方吃饭啊! 柳云当场摔了筷子:「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在饭桌上吃饭,我们就得去地下室啊?」 徐凤芝还没回答,李二已经冷冷地盯住了柳云:「入乡随俗这个道理,这位小姐不懂吗?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女人是没有资格上饭桌吃饭的。」 柳云被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真想高唿「大清亡了」,都2020年了竟然还有重男轻女的地方存在?? 柳云还想要争取一下,温祈研已经无所谓地端起了碗,跟在徐凤芝的身后离开了。 柳云:「……」好吧她也只能跟上。 陆意心想,他的猜测没有错。 游戏果然对女玩家提高了难度。 因为性别的原因,她们在游戏中会受到更多的限制。 餐桌上菜香四溢,刘洛饿得已经快要受不了了:「我能开始吃了吗?」 李二说:「可以。」 先动起筷子的是李二,他先盛了一碗肉汤,咬了一大口肉以后,对才走到楼梯口的徐凤芝道:「今天的肉好嫩啊!对了,怎么不见儿子呢?」 李明人在餐桌上呢,那这个儿子问的就是大儿子李崇了。 徐凤芝回答说:「大约是在朋友家玩吧。」 李二一听就皱眉:「这孩子!平时也还算乖,今天怎么一玩起来就没个度,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刘洛才不管这几个npc在说什么,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李二已经先咬了一口肉,他见状也放心地开始吃了起来。 就在他刚吃了一口的时候,刚刚上厕所的金财回来了。 金财眉头紧皱,正一脸嫌弃地叨叨叨:「这个院子里的厕所还是那种老式茅坑,天,你们能想像吗,就是农村那种男女通用的那种,阿西吧……」 金财试图用一种能不被npc听到的音量在那疯狂抱怨,然后随便一瞥,瞥到了桌上的肉汤,眼睛立刻瞪得像铜铃。 「卧槽,不是吧……???」 他拿筷子戳了戳,凝视了三秒,然后嗷一声,连人带椅子一起翻了下去。 旁边的陆意嘆了口气,把金财拉起来:「兄弟,什么事情反应这么大?」 「这、这他妈是人肉啊!!!」 「操!」刘洛一口汤喷了一地,「你他娘的别吓老子!」 金财:「我有病啊我吓你,我是医生,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吧我是医生。」 金财是医生这件事,陆意和闻执倒是知道的,在之前的游戏里金财有讲过。 医生都发话了,刘洛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他用手抠着嗓子,想把吃进去的肉给吐出来,可惜他不仅没能吐出来,还成功呛到了自己,满脸通红,弯下腰去咳了个惊天动地。 就在他弯下腰的一瞬间,刘洛的后背一凉,因为他与餐桌下的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第93章 皮球 「鬼啊啊啊啊啊啊——」 很难想像一个男人怎么能发出那样尖利的叫声。 刘洛直接跳了起来,差点把整个桌子给掀翻。 李二非常不满地拿汤勺敲了敲桌子:「安静!哪里有鬼?」 「桌下。」 陆意也弯下腰往桌子底下看去,真的看见了一双眼睛。 是个小女孩。 浑身的衣服脏兮兮的,眼神怯怯的。 见到陆意,她把衣袖往后缩了缩,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陆意一弯腰把她抱了出来 李二看见小女孩,皱了皱眉:「李容,你不跟着妈妈去吃饭,躲在桌子下面做什么?」 原来这就是李二唯一的女儿李容啊。 李容怯怯地说:「我不饿。」 「不饿也回去,餐桌不是你能过来的地方。」李二说完,又转向陆意,换了和气的语气:「陆先生,你也别抱着她了,小女孩脏,我平时都不太管她,让她自己到楼上去。」 不得不说,李二虽然对他的妻子和女儿不怎么样,但是对玩家还是很礼貌的。 陆意说:「没事。我把她送回去吧。小孩子个子不高,台阶倒是高,她上去也不太方便。」 李二:「行,那就麻烦陆先生了。听见没有,李容?以后吃饭的时候不要再靠近桌子,不然我把你的腿都打断!」 李容很害怕地点了点头。 陆意便抱着这个孩子往楼上走去。 很轻很轻,抱着就跟没有重量似的。 陆意把孩子在楼梯的尽头放下。 刚放下小孩子,就听见肚子咕的一声。 「还是饿了啊。」陆意挑了挑眉,「那刚刚父亲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不饿?」 李容垂着头没有说话,直到眼前伸过来一块剥开了锡纸的巧克力。她诧异地抬起眼,看见眼前的哥哥微微弯下腰,语气很温柔地说:「吃了吧。巧克力,吃过没?很好吃的。」 李容愣了一下,接过巧克力放进嘴里。 第216页 「很甜。」她说。 陆意笑了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就下楼去了。 他听见小女孩在身后用很小声的声音说:「谢谢哥哥。」 农村不像城市里有那么多娱乐,吃完饭就差不多收拾收拾准备上床了。 轮到房间分配的时候,柳云和温祈研两个女孩子又被针对了。 李二说:「没有安排你们两个的床。」 柳云尖叫:「没有安排我们两个的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我们不要睡觉了?」 李二朝着角落里摆着的沙发努了努嘴,意思是:请。 柳云:「……」 深唿吸,她真的有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发火了。 那他妈算什么沙发啊,弹簧都露了出来,坐上去就咯吱咯吱响,翻个身能塌的感觉。 游戏现在连针对都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抛开柳云和温祈研两个人来说,还剩下两个房间,也就是说一个房间睡三个人。 金财本来想粘着陆意和闻执,没想到李二已经指了指陆意、闻执和刘洛三个人,干脆地完成了房间分配问题:「你们三个人一起。」 金财:「……」呜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三个人进了房间,却发现只有两张床。 而且每张床还都只是单人床的大小。 「……」游戏可真是够离谱的。刘洛本来非常贴心地开口:「陆先生,闻先生,你们两个人都这么高,长手长脚地窝在床上应该很难受。反正我个子矮,要不陆先生和我挤一张……」 刘洛自认为自己这句话没什么问题。 他们三个人里面,闻执最高,他最矮,他的提议应该是最合理的那个。 结果他还没说完,就感觉闻执冰凉的视线看了过来。 刘洛:「……」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闭嘴、他闭嘴。 最后,还是刘洛一个人裹着被子躺到了一张床上。 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唿噜声。 一旁刚洗漱完的陆意奇了:「看不出来,刘先生的心理素质还真不错。」 闻执:「不睡觉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吧。」 陆意心想你说得对,但是他转头看见那么小的床,瞬间痛苦面具。 闻执看见了他的脸色:「怎么了,你这副脸色是什么意思,害羞?」 陆意:「……」我他妈真没…… 闻执坐在了床上,神态自然地拍了拍另一边说:「上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 的确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 但是在这么小这么小的床上一起睡,两个人估计得紧紧地贴在一起,连唿吸都能与对方分享。 陆意还在那里磨磨唧唧,闻执已经一把勾过他的腰,把他往床上一按:「睡觉。」 救命。 陆意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能睡着。 因为怕占位子,两人是侧着睡的。 他朝着角落,闻执朝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暗让感官放大的缘故,他好像都能感觉到头髮闻执的唿吸轻轻吹动。 ……闻执你在吗我睡不着。 「阿执。」陆意终于忍不了了,转过身戳了戳闻执的胸口。 闻执迷迷煳煳地回应:「怎么了。现在还在游戏里,有什么事情等出去了再说。」 陆意脸都绿了,谁在想那事! 凭什么他就能睡的这么好! 现在的陆意发现一个很要命的事实:虽然平时看起来一直都是他在逼逼叨叨,闻执不爱说话,但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闻执、这个、腹黑男!太可恶了! 陆意正内心戏十足,模模煳煳看见旁边一个影子站了起来。 他一惊,揉了揉眼睛,发现是刘洛。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的唿噜声已经停了。 陆意怕吵醒闻执,只能压低声音喊刘洛:「刘洛?刘洛?你大晚上不睡干什么呢?」 可无论陆意怎么喊,刘洛就跟完全没听见一样,直挺挺地站在床边,眼神空洞,大晚上的看起来很是吓人,跟似的。 然后,他抬起了脚。 他姿势机械,像一个假人一样,同手同脚地往房间外走去。 陆意赶紧把闻执搭在他腰上的手推到一边,跟着刘洛出去了。 刘洛一路走,陆意就在后面一路跟着。 刘洛终于停了下来。 目的地,客厅,壁橱。 刘洛停下脚步的瞬间,像是终于恢復了意识似的,打了个寒战看了看四周,在看到陆意的瞬间顿时像小鸡找妈妈一样扑了上去:「陆先生,我怎么会在这里!」 陆意:「……」这不是得问你吗。 一阵阴风吹过,刘洛感到有些冷,搓了搓手臂说:「陆先生,我们赶紧回去吧。」 只是他的脚步刚一动,就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苹果。 陆意脚边也滚过来了一个苹果。 本来以为会是人头什么的,没想到是个杀伤力为0的水果。 刘洛松了一口气。 「一个苹果而已嘛……」他俯下身把苹果捡起来,顺便也把陆意的那个给捡了起来塞到陆意手里。 陆意:「……」来路不明的苹果你就这么捡起来真的没有问题吗,忘了白雪公主是怎么差点死了的吗。 第217页 两人手里捧着苹果,刘洛还非常乐观地说:「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我们继续回去睡觉吧。」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眼睛突然直了。 正常人的眼睛里都是有光芒的,刘洛的眼睛现在就像是被遮住了星星的黑夜,宛如一潭死水。 陆意愣了一下,举起手在刘洛面前摇了摇:「兄弟,你没事吧?」 陆意是站在刘洛前面的。 下一秒,刘洛的身子前倾,险些扑到陆意身上,陆意赶紧往左一闪:「……兄弟?」 刘洛的视线里已经再也看不到陆意了。 耳边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催促他:「把那个苹果拿起来……放到壁橱里。」 「把苹果拿起来放到壁橱里……」 陆意就眼睁睁地看着,刘洛机械地抬起脚步,手里捏着苹果,朝着紧闭着的壁橱走去。 他把壁橱打开了。 门拉开的瞬间,一道黑影从里面勐地窜了出来,扑向了刘洛。 刘洛的惨叫声立刻就响了起来,混合着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撕裂声,陆意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苹果从刘洛的手里掉出来,滚到他的脚边,混合着稠密的血液,像是地狱发来的邀请函。 陆意向后退了一步,撞入一个坚硬的胸膛里。是闻执。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原来就是来看这个啊。」 刘洛的惨叫声还在响起,陆意的牙齿打颤。 闻执没有得到陆意的回答,拉起他的手说:「回去睡觉。」 陆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里也捏着一个苹果,把他给吓傻了,他立即把苹果丢了。 刘洛是被鬼给杀了。 这点毋庸置疑。 陆意不懂的是,他和刘洛一起出来,一起拿了苹果,为什么鬼竟然放过了他? 与此同时,沙发。 沙发本来就窄小只能睡下一个人。 柳云和温祈研商量说:「我们晚上轮流睡觉吧,每一个人守夜两小时这样。」 柳云说这句话有她的道理。 首先是沙发只够一个人睡,其次是她们不像男玩家一样睡在房间里,房门没法反锁。 虽然说鬼真的要杀人的话锁门也拦不住,但是睡在外面的很像是电影里总是送一血的炮灰。 温祈研当然也想得到这层,于是同意了。 柳云裹着被子打了个呵欠说:「好睏哦,我先睡了。」 柳云没和温祈研商量,不由分说就自己先闭上了眼。 温祈研也没有生气,她只是搬了个椅子坐在沙发前面发呆。 漫漫长夜,真的很无聊。 温祈研脸正对着的是一条幽深的走廊,她发呆不知道发了多久,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滚了过来。 是一个皮球。 夜深人静的,这里就她和柳云两个人,哪里来的皮球? 温祈研盯着那滚到脚边的皮球,一时不确定是不是要去捡,这时她突然发现身后躺着的柳云不见了。 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后背浮上了一层冷汗。 幽深的走廊里,传来了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姐姐,陪我玩皮球呀。」 温祈研抬起眼朝着走廊深处看去,光线很暗,能见度很差,还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什么都看不见。 小女孩没等到温祈研的回应,语气有些不耐烦了:「姐姐,你在愣着干什么呢~快陪我玩皮球呀。」 温祈研抬脚踹了一下那个皮球,方向朝着走廊。 皮球一蹦一跳地朝着走廊深处过去了,「怦」、「怦」、「怦」,弹跳的声音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 温祈研盯着前方。 那皮球又滚回来了。 她蹲下去把皮球捡起来的时候,皮球刚到手里,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煳的头,在她的手里阴森森地蠕动着,发出桀桀的怪笑。 温祈研忍了很久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因为恐惧一把把人头给丢出去——因为她看见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是李容。 李容朝着温祈研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笑声清脆:「姐姐~谢谢你陪我玩皮球。把皮球还给我吧。」 温祈研把人头交给她。 小女孩接过人头的时候,因为往前做了一个接东西的动作,袖子的口松了开来,一堆骨头噼里啪啦地掉了出来。 温祈研的瞳孔微缩。 当时在吃晚饭的时候,陆意伸手去抱饭桌底下的小女孩,她也看到了,当时她注意到陆意在向小女孩伸出手的时候,小女孩有往后做一个躲避的、像在藏什么东西的样子,原来是在往袖子里面藏骨头吗?她在桌子下面捡骨头? 小女孩淡定地把掉在地上的骨头和人头都捡了起来以后,朝着温祈研挥挥手:「姐姐,我们下次再见哦~」 温祈研:「好。」她感觉到自己喉咙里的干涩。小女孩朝她挥手告别以后,走出了院子。 她、要去哪里? 温祈研虽然好奇,但是出于谨慎起见,她是绝对不可能追上去的。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外面,手脚冰凉。 寂静的黑夜里,突然响起了稚嫩的童谣声。 「爸爸吃了我……」 「兄弟姐妹坐在餐桌底下,捡起我的骨头……」 第94章 童谣 回到房间里待了三秒还没来得及闭眼的陆意:「闻执,你听。」 第218页 他也听到了温祈研听见的童谣。 稚嫩的童声低低地吟唱着,在寂静的夜晚显得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不就是鹅妈妈童谣里的吗。」 陆意勐地反应过来,「如果我们当中有谁可以完整地背诵出这个童谣,是不是游戏就可以顺利很多?那么剩下来的几句童谣到底是什么呢??」 糟糕,怎么也想不起来。 作为一个灵异小说爱好者,陆意平时当然也看过鹅妈妈童谣,但是,看过并不等于记住。 平时就算看过了童谣也就是当一个鬼故事,看过了就忘记了,谁会记得那么清楚。 陆意反覆地念叨着这几句话,来来回回,他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却还是想不起来。 最后闻执强行把被子给他盖上:「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想。」 第二天,所有的玩家聚在一起,一对,昨晚就凉了一个刘洛。 温祈研也把自己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那个小女孩,也就是李容,是在桌子下面捡骨头?」牛勇摸着头憨憨地说道。 温祈研点点头:「是的。而且我昨天晚上隐隐约约看见,那是个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 不是李明。 那应该就是从没出场过的李崇。 陆意:「大家既然都听到了那个童谣,应该知道这是选自鹅妈妈童谣的,有谁能把那个童谣完整地背下来吗?」 柳云说:「我应该可以。」 见众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她摆摆手说:「没有,别这么看着我,我之所以能背出来不是我天赋惊人,是因为我之前在游戏里也遇到过一次鹅妈妈童谣,真是,当时队伍里一个能背出来的人都没有,结果不少人都踩坑了,给我直接整ptsd,回去以后就全文背诵了。」 「我的母亲杀了我, 我的父亲在吃我, 我的兄弟姐妹坐在桌旁, 收拾着我的残骸, 然后……」 柳云背到一半,突然脸色难看地停住了。 众人:「??你为什么不背了。」 「我不记得了……」 「真不是我记忆力不好,我怀疑是游戏不让我们那么轻易地通关,给我的记忆设置了屏蔽。」柳云抓抓头髮,有些烦躁地道,「糟了,我真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陆意安慰她:「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等线索再多一点一定会想起来的,毕竟游戏也不想看你开挂。」 那么,现在已知的就是,徐凤芝杀了李崇,把李崇做成了骨头汤给李二吃掉了。 李容捡起了掉在餐桌底下的李崇的骨头。 李崇是鬼。 要避免死亡,就是要避免触发李崇杀人的条件。 所以,死去的刘洛到底触发了什么条件呢—— 金财想起来了:「他吃了李崇的肉啊!!那碗肉汤,是那碗肉汤!!」 所有的玩家里面,就只有刘洛吃了那碗肉汤。 其他玩家在金财说完那是人肉之后就没有再碰。 陆意回想起昨晚刘洛是怎么死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走近壁橱,捏住把手。 昨晚,刘洛正是一打开壁橱的门,里面就张出一个血盆大口,将他整个人啃食了个干净。 陆意深吸一口气,握着把手将壁橱的门勐地拉开。 空荡荡的。 里面没有放任何东西。 也没有蹦出恶鬼。 这时,高老头的声音响了起来:「哟,各位客人,看你们的脸色,昨晚休息得还不错啊!」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们脸色还不错的? 高老头笑眯眯地说:「既然几位都休息得不错,那么今天得做点事情了,动一动?」 他手里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份名单:「这是我给你们所有人安排的任务。」 按照高老头的安排,柳云、温祈研,要去鞋匠家帮忙;陆意,闻执,牛勇,要去磨坊家帮忙;金财、秦川,要去金匠家帮忙。 金财一听到自己不和陆意、闻执一起就难受。 离大佬太远了就是没有安全感。 温祈研说:「高村长,可是我们几个对于这些活都不熟悉啊。」 高老头说:「没事,你们哪怕就是什么都不干,坐在那里,我们也感谢你们的帮助。」 就是哄骗着他们非得去呗。 高老头给了他们一人一份地图,说是按照这个走就可以找到各自要帮忙的店铺。 众人当然不敢怠慢,当即就出发了。 金财和秦川两人是最快到达目的地的,他们要去金匠家帮忙。 金匠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见到这两位小伙子来,仍旧在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好一会儿才说:「你们两个小伙子看着就是文化人的样子,不会做金器皿吧。」 文化人金财本来想诚实地摇头,然后突然想到那些网上教高情商发言的up主,赶紧把」我不会「换了个真诚的说法:」我可以学。「 老头摇头:「算了吧,这个要看脑子,我看你们两个,难!」 两人:「?」 有被冒犯到。 老人冒犯完两人,就说:「既然做金器皿不行,你们就帮我卖卖金首饰吧,坐在店门口叫卖就行。如果有女的路过就不用叫卖了,我的金首饰本来也不是卖给女人的。」 第219页 秦川:「......」 这病态的重男轻女思想竟然已经卷到这方面了。 不过谁都无意去管这些,他们要做的只是活着走出游戏,修正npc畸形的三观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 老人说:「叫卖金首饰总会的吧?我对你们没别的要求,能多卖就尽量多卖。每个首饰上都有标价,按照标价卖就行。」 两人:「会会会。」 正说着,门口已经进来了一位中年男子,金财和秦川两人顿时热情地围了上去。 无论是表演胸口碎大石,还是亲自以身相许,能增加销售额就行。 拜託拜託,今天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再说柳云和温祈研,按照高老头的分配,她们两个要去鞋匠那里帮忙。 鞋匠一看到她们两个人就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竟然是你们两个女人?高老头怎么回事?没人了?给我送两个女人来我还不如不要。」 柳云努力地克制了自己很久,才阻止了自己直接冲上去骂人的冲动。她私下里和温祈研抱怨:「真不知道这个世界观里的人脑子是不是都有毛病,没有女人哪来的他们,什么德性。」 温祈研没有接柳云的话茬。 她和金财、秦川两人的三观类似,修正npc不在他们的管辖围范内,不要多管闲事。 鞋匠指了指角落说:「两个女人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事,你们就在那里给过路人擦鞋吧。」 柳云一看那放在角落里的脏兮兮的抹布和鞋油,又开始想发飙。 但温祈研淡定的身影让柳云咽下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脏话。 温祈研走过去,把抹布放进浑浊得已经快要看不出颜色的水里面绞了绞又拧干。 柳云震惊地开口:「……你不嫌脏?」 「习惯了。」温祈研说。 只有养尊处优家庭出来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才会嫌脏,像她这种人是没有资格的。 柳云和温祈研在鞋匠家还没待多久,门口就响起了一道声音:「姐姐,我想要一双皮鞋。」 两人都没有管,毕竟鞋匠只让她们擦鞋,没让她们管卖鞋的事情。 那个声音没得到回应,语气越发急切了起来:「姐姐,我想要一双皮鞋。」 柳云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喂,温祈研,鞋匠好像不在,你去管一下。」 温祈研只得擦干了手走出来问来人:「你想要什么鞋?」 一走出鞋店温祈研就愣住了,来人是昨晚那个小女孩,李容。 但她的身上不像昨晚那样脏兮兮又沾满血迹。 她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盯着叶晗冰,又重复了一遍:「姐姐,谢谢你昨天陪我玩球。我现在想要一双皮鞋。」 温祈研尽量让自己不去回想昨晚的事情:「你想要什么款式?」 李容歪了歪头:「嗯……小女孩会喜欢的款式吧。」 面对这个诡异的npc,温祈研强压下内心的不适,挑了一双皮鞋,打包好装好给她。 就在皮鞋交到李容手里的时候,李容突然抬起头朝着温祈研诡异一笑,然后她的周身燃起熊熊烈火,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大鸟,发出尖利的啸声。 她不是李容!!她是谁? 温祈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漆黑的大鸟用爪子抓住鞋盒,飞到横樑上,翅膀一伸展,嘴巴里竟然吟唱出了那支诡异的童谣。 我的兄弟姐妹坐在桌旁,收拾着我的残骸, 然后将他们埋葬在冰冷的石墓里。」 柳云颤慄的手指抓住温祈研的衣角:「是那支童谣……这是完整的童谣,我想起来了……」 柳云用了太大的力气,温祈研被她揪得有些痛,但是她没有管,只是震惊地想:李崇的骨头,是被李容埋进了石墓里吗?那石墓会在哪里? 再说金财和秦川那里。 金匠家的生意不太好,整整一个上午连一件金首饰都没有卖出去。 金财还行,毕竟他心态比较好,秦川则一整个愁眉不展,给他点一把火就能炸了似的。 「金匠叫我们能多卖就多卖,到收摊的时候万一我们一件都卖不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后果啊?」 金财迟疑了一下说:「不会吧。」 秦川说:「不行,不行,下午一定要更努力地叫卖,至少得有一件卖出去吧……我一定要活着出游戏。」 金财:「做买卖不就是看缘分的吗,急也急不来。」 秦川发现自己和金财讲话就是鸡同鸭讲,只能无奈地闭了嘴。他余光一瞥,这一眼瞥得他汗毛都立起来了,有个小女孩趴在柜檯。 金匠曾经反覆强调过他的金首饰不卖给女人。 这个小女孩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秦川立即大步地走过去,抓起小孩的衣领:「走走走,这不是你小女孩该待的地方,快走!」 秦川的本意只是想让那个小女孩赶紧离开,但是他没控制好准头,直接把小女孩一把从椅子上面揪了下来,小女孩的身子掉在了地上,头与身子分离,身子转过来,露出了李容的脸。 「啊!!」秦川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金店。 里面的金财听见了秦川的喊声:「怎么了?」 金财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就没有走出来。 秦川从地上爬起来,说:「没、没什么……就是我刚刚看见地上有一只蟑螂,给吓得。」 第220页 他刚刚是,不小心杀死了npc吗? 不能、不能让人发现。 不能让玩家发现,更不能让其他npc发现。 李容在家里虽然地位低,但好歹是李二的女儿。 他不敢想像要是李二知道了自己把他女儿杀了以后会怎么样。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秦川头痛欲裂,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明明只是轻轻地拉了那个小女孩一把,人的头和身子真的有这么容易就分离吗? 秦川拿了摆在金店旁边的铁锹来,趁着金财不注意,拖着小女孩的尸体到了店后,把尸体挖了个坑埋掉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用手擦着汗,暂时地松了一口气。 金财仍然在那里擦着柜檯,见到秦川从店后走出来,只问:「你怎么浑身上下那么多汗啊。」 秦川勉强地笑了笑说:「天热、热。」 金财不疑有他:「哦,对了,店门口又有人来了。我长得丑就在这里擦玻璃,不去前台凑热闹了,你去招唿招唿客人。」 秦川说:「好。」 他调整了半天唿吸,好不容易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压在了心底,挤出一副官方的笑容往店外走去。只是,在看到那里又坐着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才刚刚堆出的笑容又沉了下来。 小女孩双腿悬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转过头来朝他一笑。 是李容的脸。 第95章 斧头 「秦川。」 「秦川?」 在柜檯擦柜子的金财疑惑地叫了好几声,周围安静如鸡,不见秦川的回应。 「去招唿个客人而已,怎么去那么久。」金财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前台走去,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黏煳煳的东西。他犹豫着把脚移开,发现脚下竟然是一颗眼珠。 金财小朋友被吓到了,他惨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头往前看去。 秦川的尸体倒在地上,眼珠已经被人残忍地抠出了,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眼眶。 一个眼珠被他踩在了脚下,那还有另一颗眼珠呢? 仿佛有所感应似的,金财抬头,看见前台上站着一只黑色的鸟。 它的嘴巴里叼着秦川剩下的一颗眼珠子咀嚼,吧唧一声,很像爆浆鸡排被咬了一口后的反应。 呜呜,如果能活着出去,他再也不要吃爆浆鸡排了。 大鸟将眼珠子一把吞下以后,嘴巴一张一合,就像面对柳云和叶晗冰一样,吐出了那首诡异的童谣。 我的父亲在吃我,我的兄弟姐妹坐在桌旁, 然后将他们埋葬在冰冷的石墓里……」 金财听着这童谣,吓得浑身发抖。 大鸟唱完了这首童谣之后,一拍翅膀,从柜檯里揪出来一串金鍊子,然后振翅飞走了。 金财没有拦,他也不敢拦。 拦个鬼啊,那鸟没有把他给一起带走就谢天谢地了。 小女孩站在石磨旁,伸长了脖子,神往地看着。 然后,她伸出手…… 「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手,小女孩被打到了,缩回手,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哥哥,嘴巴一扁就要哭。 陆意:「别哭。」 小女孩才不听他的,仍然要哭。 陆意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块巧克力和一张纸,纤长的十指动了动,那张纸变成了一朵向日葵,递到她面前:「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一旁的闻执靠在门框上,凉凉地开口:「你还真是对哪个小孩都来这套,我看你这次是不是游戏结束后又要拐一个小孩子回去。」 陆意:「怎么可能。」 牛勇憨憨地站在一边,他根本就插不进这两位大佬的世界。 小女孩接过了向日葵,果然被吸引了兴趣,终于不再哭了。 但是她仍然没忘了正事:「磨坊主叔叔呢?」 陆意把巧克力放回口袋里,指了指角落:「喏。」 小女孩顺着陆意手指的方向看去,磨坊主正被五花大绑着堆在角落,见到陆意,他愤怒地要挣扎。 然而,他的嘴巴上被贴了一大张纸,导致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女孩迟疑了:「怎么会……」 陆意:「我们两个到了磨坊问他需要帮什么忙,他跟我们说他这里缺两头套着磨面的驴。我听了以后有些恼火,就把他绑起来了。」 陆意觉得这没什么,毕竟他不能真的就像驴一样被套着磨面吧。 然后,他转向小女孩:「刚刚看你那个样子,你是想要这个磨盘?」 小女孩点了点头。 「妈妈没告诉你小孩子不能偷东西吗,想要什么东西就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嘛。你要这个磨盘也可以,你先告诉我,你是谁?」陆意说。 小女孩咧开嘴:「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李容啊。」 「少来这套。」陆意非常不客气。 小女孩:「?」 「如果你真的是李容,你就会选择巧克力而不是向日葵。」 陆意从口袋里摸出来那颗没被小女孩选中的巧克力剥开,放在自己的嘴里,等着她的回答。 小女孩顿了一下,然后咧开嘴巴。她的嘴巴几乎要咧到了耳后,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容:「你说得对,我不是李容。……我是李崇。」 第221页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背上顿时展开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大鸟。 李容,不,应该说是李崇,干脆地抓住磨盘,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天空中,只留下那串诡异的童谣。 我的母亲杀了我, 然后将他们埋葬在冰冷的石墓里…… 玩家再次会和的时候,金财像小鸡找妈妈似的拉住陆意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救命啊,救命,陆先生,又有人死了。秦川、秦川,他死了啊。」 金财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众人,然后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柳云、金财:「哦,对了,那个童谣……」 他们两个人说到一半,看了对方一眼:「难道你也……」 陆意说:「好了,看来,大家都遇到了那只鸟,都听到了完整的童谣。那只鸟是已经死了的李崇。」 金财瑟瑟发抖:「啊,原来是鬼啊。那秦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李崇杀死的?」 柳云白了他一眼:」你这脑子长在头上是秀逗用的?很明显,这个世界是一个重男轻女到了畸形的世界,李崇可能是很重视他的妹妹,他变成妹妹的样子来找玩家,如果玩家之中有谁表现出了对他妹妹不耐烦的态度或者甚至对他妹妹动手,就直接凉凉。「 温祈研:「这也应该是高老头说的村子上一直无缘无故死人的原因吧。按照村民的老思想,他们自然一直会对李容态度很差,触怒了李崇,李崇就动手杀了他们。」 陆意想,难怪昨天晚上,他和刘洛同时被引出了房间,被杀的却只有刘洛一人。 他有充足的把握,李崇本来是想两个人一起杀掉的。 但是因为他在李容被李二骂的时候阻止了李二,还给了李容一颗巧克力。 于是妹控放过了他。 牛勇说:「那……那他的妹妹,我是说李容,她是人还是鬼?」 陆意心说不像。 他曾经抱过李容,那孩子轻得不像个人类。 柳云:「这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但是我们现在至少知道了,李崇的残骸被李容捡起来放进了石墓里。我们可能需要找到那个石墓。」 回李二家吃晚饭的时候,徐凤芝再次端上了那碗肉汤。 肉汤是昨天没有吃完,剩下的留着今天晚上继续吃的。 当然,有了刘洛的前车之鑑,不会有玩家敢去动筷子的,除非他们想承受李崇的怒火。 徐凤芝站在一边,看几个玩家都没有动筷子,不由地疑惑:「今天做的饭菜是不符合大家的口味么?怎么大家都没有胃口的样子。」 其他玩家都没有说话,只有憨憨的牛勇开口了,说出的还是牛马不相及的话:「那个,我最近有些口腔溃疡,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水果可以给我吃点吗?」 进了游戏之后,牛勇吃不好睡不好,下午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牙龈上长了一个巨大的口腔溃疡,连喝水都疼。 徐凤芝立即回答:「有。我们这里有苹果。」 苹果? 听见这句话,原本还在无聊地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饭的陆意敏感地抬起了头。 他目送着徐凤芝走到壁橱边,打开了门。 壁橱是正对着他的,陆意清晰地看见里面摆着一个苹果。 他立刻想起刘洛的死…… 那时,曾经有个声音让刘洛把苹果放进壁橱里——所以这个苹果是有什么线索吗。 陆意眯起眼睛盯着那个苹果,阴暗的光线下,果皮发着晦暗的光芒,看起来让人非常不舒服。 牛勇已经把苹果拿了出来给徐凤芝看:「这个吗?」 徐凤芝点点头说:「是的,苹果是干净的,可以随便吃。」 牛勇咬了一口,就皱起眉说:「不好意思,请问厨房间里有没有刨刀之类的东西?我不习惯啃带皮的。」 他个人习惯,啃带皮的总觉得不卫生。 徐凤芝说:「有,就在厨房,你一进去就可以看见。」 见徐凤芝没有动身去拿的打算,牛勇掀起帘子,探身进了厨房。 徐凤芝没骗他,刨刀确实在非常显眼的地方,就挂在墙上。 牛勇正要伸手去拿刨刀,眼睛一瞥角落,突然看见角落摆着一根斧头,上面还沾着暗红的鲜血。 血,哪来的血……牛勇的眼睛勐地睁大了。 他又想起了黑色的大鸟唱的那个童谣。 陆先生说黑色的大鸟是李崇,那么李崇唱「我的母亲杀了我」,就说明是徐凤芝杀了李崇了。难道就是用这把斧头…… 牛勇想像力丰富,他根本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往摆斧子的那个地方看。 瞥一眼,再瞥一眼。 在瞥到第三眼的时候,旁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吓得牛勇差点跳起来。 是徐凤芝惨白的、没什么表情的脸:「先生,你在看什么?」 她一身黑衣,又干瘦无比,站在那里真的像个鬼。 牛勇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没什么!真没什么!」 他大气也不敢喘地拿起刨刀就跑出了厨房,徐凤芝也没说什么,合上厨房的门就跟在他身后出来了。 牛勇全程在艰难地喘气,金财问:「牛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 所有的玩家都朝牛勇看了过来,毕竟关系到线索,没有人不关心的。 第222页 牛勇摇了摇头说:「没有。」 柳云狐疑道:「真没有?那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真没有。我就刚刚在厨房看见了一只大老鼠,吓死我了。」牛勇找了个藉口。 牛勇平时也不声不响的,柳云也没指望他能找到什么线索:「这么大一个人,连老鼠都怕。」 牛勇之所以没有把斧头的事情说出来,是因为他总感觉徐凤芝一直在盯着他瞧。 不知道如果他把斧子的事情说出来,他是不是也会被那把斧子砍死。 李二也听见了牛勇的话:「什么,我们家里竟然还有老鼠?」他转而不满地对徐凤芝说,「你这卫生是怎么打扫的?厨房这种地方也能生老鼠?」 徐凤芝没有辩解,只说:「是。我会更加仔细地打扫。」 「去把窗户打开来,我怎么这么热。」 徐凤芝一边答应着一边去打开客厅里的窗:「大概是因为喝了肉汤的原因。」 「也许吧。」 李二说着,往下脱身上的外套,露出了脖子上的金鍊子。 金财的嘴唇立刻哆嗦了起来。 几位玩家悄声问他:「怎么了?」 金财说:「今天大家去帮忙的时候,不是都遇到了黑色的大鸟么?大鸟从金匠那里叼走的正是这枚金鍊子。」 为了防止npc听见,金财这句话是贴着隔壁人的耳朵说的。 所有的玩家如法炮制他的做法,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陆意问:「李先生,您脖子上这条金鍊子真好看。昨天没有见您戴过,是新买的吗?」 李二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金鍊子:「也不算新买的吧……是李崇这孩子送我的。」 听到这句话,所有玩家都身子一僵,包括徐凤芝。 毕竟他们都知道李崇已经死了。 李二:「我今天工作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这枚金鍊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署的是李崇的名,说是送给我的礼物。」 那么,李崇今天一共从玩家这里拿走了金鍊子、皮鞋、磨盘三件东西。 金鍊子已经被他送给了李二。 陆意正在心里盘算。 柳云突然皱眉:「糟了。你们有谁看见李容了吗?」 金财:「可能在别的地方吃饭吧。她不是没有资格上餐桌吗?」 柳云:「还没正式开始吃饭,我和温小姐现在不也还坐在这里?而且她今天怎么没在桌子底下捡她哥哥的骨头?」 金财想了想,讲了个冷笑话:「可能……捡完了?」 柳云根本没笑,她想到了一个更糟糕的可能:「不会是徐凤芝杀了李崇之后,想着对他妹妹也下手了吧?」 仿佛为了验证柳云的话一样,李二开了口:「今天的肉好嫩啊!对了,怎么不见女儿呢?」 闻言,众人一时都窒息了。 这不是第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李二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吗? 只不过他当时说的是:「今天的肉好嫩啊!对了,怎么不见儿子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要找的儿子正是他面前这碗汤。 该不会……李容也变成了一碗肉汤吧。 第96章 迷惑 陆意说:「大家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还没有完全的证据证明李容已经死了。」 陆意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提心弔胆的玩家多少。 因为徐凤芝回答了李二的问题,和第一个晚上的回答一字不差:「大约是在朋友家玩吧。」 玩家们:「……」 更窒息了。 简直像李崇命运的翻版。 李二并不是真的有多关心李容去了哪里,毕竟李容是女儿又不是儿子。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以后就开始赶女人离桌了:「走走走,我们要开始吃饭了,女人都去地下室。」 柳云已经不再像第一天那样抗拒,木然地端起了碗就要走。 温祈研与陆意擦肩而过的时候,偏头轻轻对他和闻执说了一句:「我去地下室看看李容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我会找机会回来告诉你们一声。」 她又不傻,已经看出了整个队伍里谁才是主心骨。 闻执往嘴里塞着米粒没说话,陆意点点头说:「好。」 「哦,对了,徐凤芝。」没想到的是李二也叫住了徐凤芝,「我让你下午问村长给我要一张明天的拍卖会的门票来,你搞到没有?」 徐凤芝:「搞到了。我已经放在您的书房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徐凤芝的脸色并不是太好,似乎不是很希望李二去。 陆意观察到了徐凤芝的脸色,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线索:「是什么拍卖会?」 李二也没多说:「要是好奇的话,明天带你们一起去。毕竟你们可是村子里的贵客,高村长和我打过招唿了,说要好好招待你们。」 说到一半,他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女人就别去了。」 温祈研:「......」 她们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游戏的恶意。 拍卖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肯定藏着线索。 但是这个世界里的npc重男轻女的思想太严重,作为女玩家,就算她们再聪明也还得依靠男玩家把某些线索告诉她们。 柳云因为自己作死向游戏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已经对这个安排认命了,她好奇的是温祈研,怎么也卷进了这么倒霉的一个世界里。 第223页 柳云性子直爽,有什么疑问就问了。 温祈研的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啥。」柳云人都傻了,「你都不好奇自己运气怎么那么背吗!」 温祈研是真的无所谓:「反正都已经进来了,想着怎么出去才是正事。「 柳云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切了一声,决定再也不与温祈研说话。但是下一秒,她立起来的g就倒了。 她颤颤抖抖地去拉温祈研的衣袖:「……,我.靠,我是不是眼花了,还是那徐凤芝真的没影子?」 温祈研皱了皱眉,第一步先把柳云抓着她衣角的手推开,然后抬头去看徐凤芝。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没有装灯,她举着一个小油灯在前面走,柳云和温祈研跟在后面,墙壁上却只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温祈研说:「你不是眼花。」 「我.靠靠靠靠,那徐凤芝是鬼吧!!」柳云说到这里的时候不住地打了个哆嗦,然后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这不算什么,关键是她脚一伸,把走在前面的徐凤芝给一把踢倒了。 小油灯掉在地上,徐凤芝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咚一声撞在了地下室的门上,小油灯是先下去的,她的头磕在小油灯上,头转过来,脑后勺一个大窟窿。 柳云尖叫一声:「她、她死了……」 都磕成那样了还能活吗? 事实上,还真可以。 一分钟之后,徐凤芝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脑袋后面的窟窿还在往外淌着血。 下一秒,她的头在身体上转了一百八十度,对着还站在台阶上的柳云和温祈研笑了:「你们,怎么不走了?」 柳云被吓得晚饭一粒米都没动。 温祈研中途找了个藉口去了客厅那一趟。 于是,现在玩家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李容暂时失踪,下落不明。 第二,徐凤芝是鬼。 陆意想不明白徐凤芝是怎么死的。 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终于忍不住喊了闻执:「我们去楼下看看。」 闻执已经快要睡着了,迷迷煳煳被沈重叫起来,语气有些无奈:「干嘛想着要去楼下?」 「我感觉今天吃晚饭的时候,牛勇不太对劲,他应该是在厨房看到了什么。」 闻执用手抱着腿坐起来,他知道自己这后半夜是没法睡了:「你觉得他看到了什么?」 陆意说:「在这样重男轻女的环境里,李二之类的男人是肯定不会进厨房的,所以厨房里如果有东西也只可能是徐凤芝的东西。我觉得很大可能是兇器。」 闻执点头:「嗯,聪明的孩子~」 陆意正要抓着闻执陪自己一起下去,就听见静谧的夜晚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 「嘻嘻嘻,哥哥,陪我玩捉迷藏呀。」 接着是拍门的声音。 陆意的背都僵硬了:「是李容的声音?她在敲我的门?她在喊我出去陪她玩捉迷藏?」 「……」闻执拍了拍陆意的肩膀,「你仔细听听,她不是在敲你的门,是在敲隔壁的门,隔音效果不太好罢了。」 隔壁,那就是住着金财和牛勇。 陆意:「敲门归敲门,这大半夜的,哪个脑子不好的会出去,除非不想活了。」 下一秒,隔壁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意:「……」还真的有不想活了的? 出来的人是牛勇。 其实不怪牛勇,他真的很想活。 秦川死后,他和金财就理所当然地分床睡了,一人一张床,睡眠质量都提高了。 牛勇正沉浸在黑甜睡眠中,就听见房门被拍响,那个叫李容的小女孩在外面喊人出去陪她玩捉迷藏。 叫谁啊,叫他还是金财啊。 无所谓,反正没有人会出去。 牛勇翻了个身,把整个人连着头都裹在了被子里。 厚厚的被子果然阻隔了外面小女孩的声音,他安心地藏在被子里。 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同时什么也看不见他啊。 牛勇感到很安心。 他满足地咂咂嘴,微微偏了头,就看见了眼前多出了一张惨白的脸对着他笑。 「哥哥怎么不理我,我说让你来陪我玩捉迷藏呀——」门上没有玻璃,陆意只能跪在地上,透着门缝,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一双脚走了过去。 「你看,啊执,牛勇出去了。」 闻执不想管别人,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在陆意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别拿屁股对着我。」 你你你你你来? 你来看外面经过的到底是谁? 方才,牛勇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没想到被子里钻进来李容的脸,把他吓得不轻,嗷地一声惨叫。 李容像是完全看不到他发青的脸色一样,笑嘻嘻地看着他:「哥哥陪我去玩捉迷藏吗。」 牛勇惨叫连连,旁边的金财却甚至连醒都没有醒。 不知道是醒了为了不惹火上身当做没醒,还是根本就被屏蔽了没能听见。 李容看着牛勇,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我说,哥、哥,你,陪我去玩捉迷藏吗。」 说完这句话以后,李容的两个眼珠子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吓得牛勇给她颤颤巍巍接住,递到她面前:「那个,你眼睛掉了,你先把眼睛装上,我陪你去玩捉迷藏就是了。」 第224页 是不是陪小女孩玩游戏玩到她开心了,她就不会杀他? 牛勇没办法,只能跟着李容出了房间。 只是刚出房间,牛勇就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因为徐凤芝正站在走廊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手里还拿着那把牛勇曾经在厨房间里看见的斧子。 陆意和闻执两人已经出了房间。 「下楼吗?」陆意问闻执的意见。 闻执:「走啊。」 楼梯比较狭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 陆意主动说:「我走在前面吧。」 闻执没有意见。 「这里太黑了,我拉着你的手,两个人都走得慢一点,不容易摔倒。「说完,陆意就主动牵起了闻执的手。 陆意走在前面,闻执走在后面。 夜晚的楼梯实在是太黑了,为了防止摔倒,陆意走得很慢。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李容不是不见了,那我们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李容的,那个就是她,还是怎样?」 没听到身后闻执的回答。 陆意握了握闻执的手,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有些凉得刺骨:「闻执?」他叫了全名。 对方终于有了声音:「我在。」 「阿意,我有些走不动了,你能不能背我?」 额……这个要求。 但是陆意向来是很宠闻执的,当然是他家执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他转身,背对着闻执蹲下:「可以。上来吧。」 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地攀上了他的背。 陆意托住他的腿,感觉到背上的人趴稳了以后,才慢慢站了起来。 闻执把头枕在他的肩上,笑着开口问:「阿意,我重吗。」 「还好。」陆意回答。 虽然说闻执比他高,但是闻执很瘦,所以背着其实也没有太重。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闻执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暧昧地在陆意背上画圈圈。 弄得陆意痒得要命,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闻执,你别闹。」 只是,这句话刚说完,陆意就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 这不是闻执。 闻执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 平时也就算了,在任务时候,不太可能会和他调.情似的来这套。 这是假的闻执,那真正的闻执到哪里去了? 陆意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用商量的口吻说:「要不,闻执,你先下来。我有点累了。」 背上的闻执听了,语气却陡然沉了下来:「你走这么几步就累了?我看你不是累,你是根本不想背我。」 陆意:「不是的,我是真有点累……」 闻执的语气变得尖利扭曲:「你就是不想背我!你想把我丢下!你不要我了,你要抛弃我了!」 「我没……」 陆意还想说话,就感觉脖子上勐地一紧,背上背着的那个假的闻执正在勐地掐他的脖子。 唿吸渐渐困难,他又腾不出手来去阻止这个假闻执,再这么下去他真的得被勒死。 于是陆意心一横就顺着台阶滚了下来。 咣当咣当。 他不好过,背上的假闻执肯定也不好过。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两人的背都在地上轮流地磕,痛得浑身都要散架,直到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台阶下。 背上那个假的闻执非常有意志力地又要翻身来掐陆意,陆意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虚虚地躲过。 地上的闻执扑了个空,声音变得像在哀嚎:「你要把我丢下了,你抛弃我了。」 陆意头都大了。 他的掌心有银色的光芒在渐渐汇聚,那是陆意在召唤他的道具电锯。 陆意盯着那个假的闻执,嘆了口气:「我本来不想用电锯对着你这张和他相似的脸,但是现在没办法了。我还想回去见他。」 假的闻执一见到电锯,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阿意,你要杀我吗?你怎么能杀我,你仔细看看,我是闻执啊。你杀了我,我就会死,你就永远也见不到我了,你捨得吗……」 陆意再次嘆了口气,他蹲下来摸了摸假的闻执的头:「假的你还比真的你要讨人喜欢一些,毕竟真的你只知道嘴硬,永远都不肯服软。」 假的闻执还在一脸茫然,陆意已经掏出了他那宝贝大电锯,挨上了那细长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喷在了他的脸上,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陆意甚至一瞬间有些不坚定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 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猜想,因为他再次回到了黑乎乎的楼梯。 他走在前面,脚步顿住,右手牵着一只冰凉的手。 手的主人在后面问:「阿意,你怎么不走了?」 陆意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刚刚,不知道被哪个鬼给迷惑了,我见到了一个假的你。假的你在求我不要离开你。」 闻执笑了笑:「哦?」 「我怎么会遇到那样的鬼……制造了一个像狗血剧男女主遇到小三要闹分手时的剧情啊。」陆意挠了挠头。 闻执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可能那只鬼受过情伤。」 第97章 井口 牛勇和徐凤芝站在走廊里,一动不动地对视了很久很久。 牛勇本以为徐凤芝下一秒就要把他砍死,但徐凤芝始终没有动作。 第225页 李容清脆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哥哥,陪我玩捉迷藏呀~」 牛勇试着挪动一下脚步,他很快发现了自己走到哪里徐凤芝的眼神就跟着他到哪里。 烦人。 李容坚持不懈地要他陪玩捉迷藏,牛勇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啊。」 李容哒哒哒小碎步跑远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对牛勇说:「哥哥,要是我藏得太好了,你会不会找不到我啊?」 牛勇:「不会。」他哪里敢说会。「那,哥哥一定要找到我哦。」李容歪了歪头,满脸的天真可爱。 李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她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徐凤芝还站在他旁边。 牛勇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借着找小女孩的机会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徐凤芝终于开口了:「壁橱里有个苹果,你去把它拿出来吃了吧。」牛勇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徐凤芝会提出什么刁难的要求,没想到就这?他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道:「可是李容还让我陪她玩捉迷藏呢。」 徐凤芝:「吃完了再玩也是一样,乖。」 这个「乖」字具有无限柔情,牛勇甚至短暂地怀疑徐凤芝是不是脑壳有病错把他当成自己亲儿子李明了。 他知道壁橱在哪里。 晚上的时候他刚吃过里面放着的苹果。 他走到壁橱前面,打开门。里面仍然放着一个苹果。 为什么总是只有一个苹果?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闪过了一瞬间,他就拿着苹果机械地啃了起来。他不知道的是,徐凤芝提着那把刚被磨好的斧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她举起斧子。 牛勇的头滚了下来。 只咬了一口的苹果从他手里也滚了出来,一直滚到躲在柱子后面的陆意和闻执脚边。 两人站在柱子后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地看着徐凤芝把牛勇的尸体捡起来,放进厨房拿来的锅中准备熬制肉汤。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围观了这一切。还有另一个人。 李容。 牛勇当时拿苹果的时候只打开了一半壁橱的门,如果他愿意再打开另一扇,就会看见,小女孩躲在另一扇门后,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陆意深唿吸。 他试图调整自己疯狂乱跳的心率。 「那把斧子上本来就沾着血,这次是徐凤芝杀的人……」陆意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再加上刘洛死的时候也出现了苹果,刘洛是李崇杀的。 综合这两个情景是不是可以推断出,当时李崇和李容也在玩捉迷藏,徐凤芝让李崇去壁橱那里吃苹果,然后用斧头砍死了他,再把他做成肉汤?」 「我们刚才看到的在壁橱里的李容并不是现在真的李容,而是过去情景重现的李容。那李容在哪里还是不知道啊。」陆意突然泄气。 闻执说:「如果李容还没有死的话,肯定还在徐凤芝的手里。而且,我个人觉得徐凤芝应该不会杀李容。」 闻执不答反问:「徐凤芝会杀李崇,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李崇是前妻的孩子,对她和李明的地位会造成威胁。」 「对了。李容是女孩子,和她一样处于弱者地位,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第二天起来的玩家得知牛勇又死了以后,气氛又陷入了低沉。 金财尤甚。 他跟牛勇住的一间房,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却一无所知。 「我滴妈呀,他们今天能把牛勇从我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杀了,明天也能在我没发现的情况下把我给杀了。」 柳云没好气地说:「你们几个男玩家就不能给力点吗?从游戏开始到现在死了的都是你们男玩家,我和温小姐在游戏中的身份本来就尴尬,要是你们都死光了,我们两个女生不得直接等着团灭?」 金财脑袋难得灵光了一次:「你怎么不说你们和徐凤芝同样身为女性,她对你们的敌意还会稍微低一点呢。」 柳云没想到金财会反驳,脸色一沉就打算和金财好好理论理论,幸好李二在两个人吵起来之前从楼上走了下来:「各位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要出发去拍卖会了。」 这个各位当然自动把所有女玩家排斥在外了。 陆意:「这么早吗?不是说拍卖会下午才开始?」 李二说:「会场远得很,地方偏,怕警察找过来。」 三个男玩家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过就是个拍卖会而已,怎么还扯到警察了? 直觉拍卖会就没啥好事。 前往拍卖会的路是坐牛车去的。 众人在进游戏之前都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尤其是闻执,这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少爷甚至是第一次见到牛。 陆意打趣他:「怎么样,闻总,看到牛,有没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闻执斜睨了他一眼,眼神里大概流露出来的是无语。 金财是第一个爬进牛车里的,他身材微胖,动作笨拙,陆意在下面托着他的脚託了半天才让金财手忙脚乱地爬进去。 陆意转过身想问闻执要不要拉他一把,下一秒闻执已经身轻如燕地一把翻了过去。 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意废了半天力气才勉强憋住笑。 牛车一路吱呀,慢慢悠悠地在闹街上爬行,晃得陆意几乎要睡着了。 第226页 金财一个人靠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补觉,陆意靠在闻执旁边,牛车走一步他的头就往闻执肩膀上挨一点。 就在陆意的头马上要靠到闻执肩上的时候,他被女人的哭声给惊醒了。 驾车的车夫对李二说:「李先生,前面发生了点事情,可能需要等一会才能继续走。」 李二:「什么事?」 「好像是贾家那个媳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被她婆婆沿街骂呢。」 李二并不继续关心了,只说:「这样吗?那要等多久。」 「还得看情况发展。」 陆意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戳了戳闻执:「这个女人,好像是个孕妇啊。」 贾家那媳妇方才正是被人一脚踹出了店铺。 她还挺着个大肚子,跌到地上的时候先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肚子,一脸痛苦。 陆意仔细瞧了瞧,那店铺是一家馄饨店。 没有人会住在馄饨店里的,那只可能这家馄饨店是贾家开的,然后让一个怀了孕的孕妇在这里帮忙。 金财也想到了这一层,愤愤不平道:「怀孕了还要这么操劳?!这贾家到底是不是人吶。」 显然,不仅是贾家不是人,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没有一个人是人。 贾家媳妇摔出来的时候,她是一个孕妇的特徵很明显了,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去扶她一把。 甚至还有爱看热闹的人在她旁边围成了一个圈。 最后,贾家老太太一脸趾高气昂地从店铺里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媳妇:「怀不上儿子也就算了,连让你收拾个碗筷都能打碎,你有什么用?」 哦,搞了半天竟然是为了生不出来儿子。 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是,刚才还有人劝说贾家老太太不要对一个怀孕的媳妇这么粗暴,听了这句话以后竟然纷纷改了口:「生不出儿子来啊!」 「啊,那难怪。是我我也给她脸色看。」 「生了女儿有什么用,平添一张讨饭的嘴。最后嫁出去还不是成了别人家的人,胳膊肘尽往外拐。」 那小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自己难受,也没一个人理她。 金财看不下去,撸起袖子要上去理论,被陆意拦住了:「不要上去。」 「可……」 「我们都是身份普通的客人,贸然去挑战他们成型已久的三观,他们不仅听不进去,还会连我们一起针对的。」 金财的牙咬了半天,最后只能泄愤似的一拳打在了牛车上:「可恶!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搞得他们自己不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爬出来似的。不说别人,就说那个老太,她自己不也是从做媳妇做女人的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陆意说:「斯德哥尔摩综合徵。」 「她自己在做媳妇的时候也受到过这样的恶毒对待,后来好不容易生出儿子并且熬到儿子长大以后地位提高了一些。相比之前动不动就受到的拳打脚踢,她自然会感激涕零,甚至病态地觉得是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反过来对她好了。」 「再然后,她就站在了伤害她的人那边,反过来接着去伤害跟她一样的人。如此反覆,恶性循环。」 「……现在李容还小,这些思想对她来说影响还不是特别大,等她再长大一些以后就会去亲身感受这些痛苦了。」 金财摇摇头:「必须得有个源头得掐灭掉这样的思想。」 一直沉默的闻执终于开口了:「想得轻松。」 「 这些思想观念在他们出生的时候就围绕着他们,再到了这样的年纪,很难改变了。 你觉得他们病态,他们还觉得我们病态。 ……我们只能做个旁观者。 闻执见金财以惊讶的眼神看他,他耸了耸肩:「抱歉,可能听起来有些冷漠,但以理智来思考这些问题这确实是最佳答案。」 唉。 金财重重地嘆了一口气,突然说:「要是林沢川还在的话,他肯定听不进去这些话。」 闻执说:「所以他只能止步在半路。世间容不下他这样的人。」 ——当浑浊成为常态,干净便是一种原罪。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突然被挤开,高老头的脸露了出来。他拿着一个大喇叭,一边奋力的拨开拥挤的人群一边喊道:「父老乡亲们,都散了吧,回去吧,别围在这里看热闹了。」 有人大笑:「高村长,你自己还不是想抢一个好点的位置看热闹?还在这里劝说我们?」 高老头恨恨地白了说话的人一眼:「我是要赶到前面去劝说劝说贾家婆婆呀!你懂个什么!」 他又把那个大喇叭放在自己的嘴边:「父老乡亲们听好!接下来这些话,我不仅仅是对贾家婆婆说的,也是对你们说的!」 「你们从今往后,万不可再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出现!万不可再像现在这样,把女人当牲口使唤,因为女人生不出儿子就拳打脚踢,不允许女人上桌吃饭……万万不可呀!!」 李二也听到了高老头的话,他满不在乎地剔着牙,就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呵,这老头,最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坏了,居然开始搞这套了。村子里谁不知道以前他打老婆打的是最狠的。」 金财:「妈的,我刚刚想说难得高老头还是个明事理的……」原来都是一路货色。 第227页 陆意:「恐怕并不是,我并不觉得他是因为同情那些女人才这么做的。我贊同宋楚心的话,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是很难改变的,恐怕是另外有被动原因。」 金财一脸天真:「比如?」 高老头还在那里声嘶力竭:「在我们手里,被我们折磨得自杀的女人还少吗?!前天村子里不还有个女人投井?大前天不是有个女人上吊?死在我们手里还有多少人啊!大家就不怕那些做了鬼的,心有不甘回来报復吗!」 人群安静了一会,然后又爆发出一阵大笑:「报復?」 「笑死我了,扯什么报復呢!」 「活着都不敢反抗我们,死了更加不敢了……臭娘们要是敢来,就把她的腿给打断!」 陆意听了问李二:「投井?上吊?这都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二吧唧吧唧地抽着旱菸,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上吊的是隔壁村子里发生的,那家女人被她丈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就自杀了。至于投井那个,是我家的发生的。」 陆意心想,难怪他的神色十分抗拒讲这件事。 「奇了怪了。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女人是谁,你说她往哪里投井不好,偏偏要挑着我家门口的井跳,晦不晦气吶。」李二的表情有些嫌恶。 陆意说:「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呢?把尸体打捞起来看看不就行了吗?」 「我家那口井因为父亲那辈时常抽水导致水位低了,打水不方便,已经废弃许久了。平时都没人接近的。后来有人闻到了异味过去一瞧,有个女的脚尖朝上死在里面,脸看不清。」李二的神情淡定地就像是死了一只猫狗,「既然看不清,还管什么?也没必要捞,盖上盖子,丢那里就是了。」 第98章 恨意 「操。」金财的脸色噁心地像是快吐了,「水井里有具尸体……妈的,不会我们这几天喝的水都是从那口井里面打起来的吧?」 金财一时情绪激动没控制住音量,让李二给听见了。 李二闻言便骂:「你是聋了?都说了那口井已经废了,封了,听不懂?本来有个女的死在那儿就已经够晦气了,你还要在这里讲这些丧气话。」 那个死去的女的谁家井都不投,偏偏投他家的井,对于李二来说也是一桩心结。 陆意听完以后心道,那口井也有些古怪,得找机会去看一看。 牛车自出发以来也没有走很久,这里离李家也不是特别远,回去的话还不算特别困难。 陆意正在盘算着怎么开口,就听见人群的尖叫声。 是贾家门口出事了。 高老头本来在那里手舞足蹈地进行劝说——当然,没有人会听他的。 而刚刚还说了一句「臭娘们要是敢来,就把她的腿给打断」的男人,突然跪在了地上。他的双腿与肚子之间像是被一把隐形的刀一样齐齐切开,鲜血四溅。 惨叫声不绝于耳。 下一个遭殃的是贾家婆婆。 她的肚子上破了一只大窟窿,心脏直接被挖了出来捏碎。 人群的尖叫声与哭泣声不断,像炸开了锅。 陆意本来以为这一切是徐凤芝做的,没想到下一秒,他竟然看见了李崇的脸。 李崇正趴在贾家婆婆的尸体上,吃得正香。 普通的人群自然是看不到他,但是三个玩家都看到了。 隔着人海重重,李崇对着三个玩家露出诡异的一个笑,满口鲜血。 金财差点被吓出心脏病:「天哪,我险些以为这些是徐凤芝干的,怎么会是李崇……杀他的人是徐凤芝,他反过来杀村民做什么?」 陆意:「……我想,是为了李容吧。李容还是小女孩,长大了就是下一个被欺凌的对象——如果这样的思想观念不能被扭转过来的话。李崇杀人,是为了警告村民们不要再这么继续下去了,他想给妹妹制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这就是陆意刚刚说的另外有的被动原因。 闻执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道理是不能让人驯服的,暴力才能。」 金财:「哦……难怪村长之前说村子里一直无缘无故死人,其实并不是无缘无故啊,一桩都是李崇在做手脚。高老头估计是自己也有了这种猜想,所以刚才才会性子大变,转而劝说村民吧。可惜那些村民谁也不听他的。不听可以,那就死呗,这些人本来就该死。」 金财的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 陆意贊同他的想法:「高老头是有了这种猜想,可是还是得靠我们把这些根源给解除了才行。」 金财垫脚在牛车上看了看前方说:「人群现在越来越混乱了,似乎前边还发生了踩踏。村长要疏散好人群,估计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闻执:「那正好。距离出发走了也没有多远,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那口井。」 陆意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和闻执竟然不谋而合了,一时狂喜。 最后经过商量,金财留在原地应付李老二。 陆意把对戒摘下来给金财:「如果有什么事,你就通过这枚戒指联繫我们。」 陆意刚把戒指脱下来,闻执的眼神就看得陆意浑身发毛:「你竟然要把这枚戒指给别人?」 陆意心虚地解释:「我这不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联繫不上吗。」 闻执继续盯着他。 第228页 最后还是金财受不了了压力,主动把戒指拿下来还给陆意:「那个,陆先生,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还是得尽量快点。 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疏散成功。 太久不回来,李二会起疑心的。 陆意和闻执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后屋的那口井。 移开盖在井口的大石头一看,却没看见里面有李二所说的脚朝天的女人。 陆意:「难道是沉下去了?」 闻执:「反正除了玩家以外绝对不可能有人来动这具尸体。」 陆意:「嗯,那尸体应该就是沉在下面了。」 李二没说错,井里的水位确实挺低的。 换言之,如果人不下去,连水位都碰不着。 陆意从屋子里找到一捆结实的麻绳,捆了两圈在自己腰上,然后把另一头交给了闻执。 「我下去吧。」他说。 闻执:「可以,那我就在上面。」他用力扯了扯绳子,来确定绳子不会断,「你一遇到危险,就扯绳子,我立刻把你拉上来。」 其实,在上面的那个人未必就比在下面的那个人要更省力。 毕竟上面的人要时刻留意着下面的动静,还得在下面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立刻把他拉上来。 「预感到有危险的时候立刻就撤,不要一个人在那里闯。」闻执叮嘱陆意。 「知道啦。」陆意还嫌他啰嗦。 临下去的时候陆意还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我要下去了。一旦下去我的命就在你手上了,你可不要不讲义气哦。对一下暗号:拉一下绳子是想确定你还在,拉两下绳子是让你拉我上去。」 闻执无奈地道:「知道了,下去吧你。」他用膝盖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陆意,然后陆意就顺势翻下去了。 下坠的感觉非常糟糕。 陆意在下坠的过程中试图紧紧地抠住井壁,来缓解失重的感觉。直到他整个人砸入冰冷的水里。 井水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冷了,而且很臭,不仅是很久没有流动的水本身发出的味道,还带着一股隐约的尸臭。 那具女尸果然就在下面。 纵然陆意的眼睛不太敏感,在水里他也只能勉勉强强地把眼睛睁了一条缝。 这臭水要是一进眼睛指不定怎么感染呢。 他摸着井壁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了好久,直到陆意抬头的时候都看不见头顶有光了。 他拉了拉绳子。 感觉到那头闻执也回应一般地扯了扯,陆意才放下心来。 继续憋着气往下潜。 他果然看到了李二所说的那具女尸,头朝上,脸朝下,浮在骯脏发臭的黑水里。 陆意游过去,抓住女尸的手想要把她翻过来看一下脸,那女尸突然睁开了眼睛,头在脸上转了一百八十度,死死地盯着他。「咳咳。」这眼神盯得陆意一惊,下意识地咳嗽,于是冰冷的井水流进了嗓子,呛得他又是噁心又是害怕。 但是,他看清了女尸的脸。 虽然是一张被水已经泡得肿胀发白的一张脸,他还是认出了那是徐凤芝。 温祈研没有说错,徐凤芝确实是已经死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徐凤芝一直都是鬼。 综合李二的说法,徐凤芝,自己投井死的?但是为什么? 陆意还没来得及思考,徐凤芝已经在水里要朝着他的脸抓来。 陆意吓得一抖,赶紧抓了两下绳子,上面的闻执感觉到了,迅速地开始扯绳子。 扯绳子不是轻松的活。 陆意再轻,也是一个成年男子。 徐凤芝看出陆意要跑,立刻朝他扑了过来。 她想把他和自己一起留在冰冷的水底。 而且她还很聪明,不直接去拖陆意的人,而是张嘴去咬陆意腰上连着上面的绳子。 要是绳子断了那可就真凉了。 陆意立刻抬脚去踢徐凤芝,但徐凤芝的身体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坚硬得像铁似的。 陆意这一踹反而把他自己的腿震得发麻。 眼见徐凤芝的嘴就快要咬上绳子,陆意真没办法了,他只能用自己的手腕挡了上去。 妈的,痛痛痛痛痛痛!! 尖利发臭的牙齿狠狠地嵌入皮肉,陆意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徐凤芝没有松口的意思,鲜红的血快要把井水从黑染红了,再这么下去的话自己的手会被直接咬断。 陆意狠了狠心,强行地把自己的手从她口中移开,徐凤芝顽强得很,始终没松口,一小块皮肉终于被她撕下,痛得陆意倒吸一口凉气。 身子在飞快地上升,闻执终于把他拉出了井口。 陆意一从井口出来,身子就无力地朝闻执倾去,被闻执扶住,半跪在地上。 右手疼得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全是淋漓的冷汗。 闻执抱着他的身子,皱眉:「阿意,你怎么了?!」 他的视线下移,看到陆意已经完全被染红的右手,眼神一黯。 井口,徐凤芝正像一只灵活的大蜘蛛一样爬了出来。 闻执捡起之前用来盖着井口的木板,对着徐凤芝的头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徐凤芝的头被他大力地拍向一边,疼痛让她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闻执一脚直接毫不怜香惜玉地踩在了她的手指上一碾,有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然后他拿起那块木板,对着徐凤芝的头,一下,两下…… 第229页 再这么下去,徐凤芝的头非得被打成一滩肉酱不可。 陆意赶紧叫住闻执:「阿执!阿执!别打了,我们还有话要问她!」 闻执虽然听陆意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但陆意看着他的神色还是隐隐有些害怕。 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闻执那种眼神,包含着恨不得把一个人生吞活剥下去的滔天恨意。 陆意正在撕袖子上的布料对伤口进行简单地包扎,闻执拉过陆意的手看了一眼就皱起眉说:「你那只手是被鬼伤的,寻常的药治不好。只能尽快从游戏里出去。」 陆意说:「好好好,我们一定马上就能出去了。」 「你现在只能忍着。」闻执回到屋子里拿了一瓶饮用水来浇在陆意的伤口处,一边沖一边轻轻地吹着气。 陆意被他拉着手,身子僵直着动弹不了,脑子却还在转。 他之所以阻止闻执是因为徐凤芝现在还不能死,李容很有可能在她手里。 陆意问徐凤芝:「李容是在你手里吗?」 徐凤芝说:「是。」 倒是承认得很爽快。 陆意又问:「那要怎样,你才肯把李容放回来?」 「要我把李容放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们能够阻止李二那个老匹夫。」 徐凤芝擦了一把嘴角流出的血,诡异地一笑。 「阻止他什么?」这怎么说得没头没尾的。 徐凤芝冷冷地回答:「阻止他再害我,也再害那些和我一样的人……你们去了就知道了。他不是还在路上等你们一起去参加拍卖会么?」 哦,对。说起拍卖会,可怜的金财还一个人和李二待在一起呢。 男玩家们被李二带走参加拍卖会了,女玩家们也没有闲着。 温祈研和柳云准备去徐凤芝房间里看看。 柳云在外面放风,温祈研只不过走进了卧室三秒钟就出来了。 柳云问:「怎么,没发现?」 「这里是没发现。」温祈研说,「李二估计不允许徐凤芝留在他房间里过夜,卧室里干净得很,都没有任何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柳云:「嚯,绝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在搞古代那一套呢,侍寝完了以后就回自己宫里睡?这里的男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温祈研并没有太意外:「你看我们晚上都只能轮流睡沙发就能大概想像得到徐凤芝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 就在这时,李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过来了:「姐姐陪我玩!」 柳云嫌弃地说:「去去去,一边去,姐姐忙着呢没空陪你玩。」 没想到被柳云拒绝以后,李明嘴巴一扁就要哭。 这他妈真的就是未来的魔鬼呗? 才这么小就已经被他老子言传身教地练出了这副样子。 温祈研说:「你去陪他玩吧。」 李明要是一直在哭,只会引来更多麻烦。 柳云看向她:「你一个人能行吗?」 温祈研无所谓:「可以。」 柳云被李明带走了,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不仅要找线索,还得分出神来注意着周围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 是个高难度的活。 温祈研一边在房子里转圈,一边想:徐凤芝已经死了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么她的尸体在哪里呢? 如果她在这个屋子里,要自杀,会选择什么方法? 在这样一个对女性充满恶意的环境里,想死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了。 对了,地下室。 那是她们吃饭的地方。 但是她们每次都只是吃饭,她还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那里。 第99章 劫持 温祈研举着一个小小的煤油灯,侧身沿着悠长的楼梯下去。 这条路徐凤芝带她们走了很多遍,她不算陌生。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饭桌。这两天她和柳云都是在这里吃的饭。 但……没有床?温祈研举着灯环顾了一下四周便皱起眉。 不然徐凤芝每天晚上都住在哪里? 她伸出手在餐桌底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长方形的凸起。 她用手捏住这个凸起向右旋转了一下,面前的桌子颤动了一下,然后左右分裂成两半,露出了一道暗门。 温祈研举着小油灯小心翼翼地探头走了进去。 违和,很重、很重的违和感。 这是温祈研见到这间房间的第一感觉。 房间不是很大,装修也不是很好,出人意料的是环境还挺干净。 温祈研之所以会觉得违和,是因为房间内的陈设与装饰都不太像是一个从贫穷落后的小村子里成长起来的女人能布置得出来的。 温祈研偏了偏头,暂时把这种想法放在一边。 整间房子太暗了。 唯一的一个光源还是墙壁上朝南开的一个小窗户。 她摸索着把墙上的开关打开,眼睛差点被刺得睁不开眼。 这灯未免也太亮了一些。 夜幕降临的时候,对面的人应该很轻易就会被这扇透出比别人更多更亮的光的窗户吸引视线。 等一下? 温祈研起身,背对着窗户往前看了一眼。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画。 肯定不会是装饰意义,因为连个画框都没有。 第230页 真正有装饰意义的画是像他们在《被肢解的女人》那场游戏遇到的顾忌挂在墙上的恨不得当做贡品祭拜的那种。 这幅画只是拿了一张白纸,作画的人在白纸上简笔勾勒了一个人形,人形保持着一个挥手打招唿的动作,中心还写了一个名字:jack。 jack是什么意思? 人名。 最常见的英文名字。 为什么会挂在这里呢? 对了,还有旁边那个打招唿的动作。 hi,jack。 hijack。 劫持。 是劫持的意思!!! 虽然在这里明显应该用knap会更合适,但是用后者明显被发现的概率越大。 夜晚的时候这间暗房一旦开灯,对面的人看过来,那幅画就会格外明显。 hijack,hijack。对面的人应该能看到这一层,这才是徐凤芝想表达的意思! 温祈研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桌子旁边迅速地翻动着那堆纸。 那堆纸看似杂乱无章地堆着,但是看得出来被人翻了很多遍,因为纸张都是皱皱巴巴的。 温祈研翻了半天,终于被她揪出来一份报纸。 头条用加粗的打字写着一句话:急!女大学生失踪! 感觉到似乎要接近事实的真相了。 温祈研颤抖的手指把报纸给揭开,目光向下移去。 陆意感觉自己的右手越来越疼了。 牛车走了才短短的半小时,右手的伤口都开始腐烂化脓,乍一看有些噁心。 陆意自己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他刚要把手藏起来,闻执就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还在疼?」 「……其实还好。」陆意不想在闻执面前显得自己很软弱的样子。 然后他就见到闻执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酒精。 「……你哪来的?」 「刚刚在李二家里找到的。」 闻执把陆意缠着衣服料子的伤口给拆了开来,说:「忍一下。」 陆意还没听清,闻执就对着伤口把酒精倒了下来,疼得陆意浑身一抖:「疼!!」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一有危险就叫你扯绳子,不要一个人逞强吗,现在疼不是你自找的么。」闻执紧抓着陆意的手指不放,硬是把伤口给彻彻底底的沖洗干净以后才重新包扎了起来。 最后还系了一个蝴蝶结。 陆意微微动了动嘴角,他已经疼得快没力气了:「就这么个伤口……怎么还腐烂起来了,搞得我好像要死了一样。」 「就是鬼咬伤的你,又不是人伤的。伤口本身不要紧,棘手的是萦绕的鬼气。」 「鬼气!」陆意一听就牙齿打颤,「那怎么办?」 「鬼气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阴气,你现在身上阳气严重不足。」闻执说着,突然把陆意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陆意刚想说你别耍流氓,就感觉到他们脸贴着的地方烫得吓人:「你、你身上好烫啊。」 「是你身上太冷,这就是阳气不足的表现。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要动吧。」 闻执说得没错,大热的天,陆意确实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冷,头也有些晕,只有在靠近闻执的时候才稍微好一点。 他笑了笑:「幸好闻执你是个男的。」 闻执瞥他一眼:「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我是一个男的的好处?」 陆意一本正经地回答:「虽然说好处不仅仅体现在现在。但是,现在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已经腐烂了啊。」 一路颠簸着,好不容易到了拍卖会现场,众人坐了将近一个上午的牛车,感觉骨骼都要散架了。 李二出示了资产证明之后才被放进了拍卖会,三位玩家都跟在他旁边。 找到位置坐下以后,陆意环顾四周,理所当然地没有发现一位女客人。 李二看出了他的心思,半合着眼睛道:「这是自然的,女人又不能做主,来了拍卖会现场也没什么用。就算她们看中什么东西,最后决定要不要拍下的还是男人。」 金财问:「请问,这次的会场将会拍卖什么东西啊?」 「你亲眼看了就知道了。」李二表现得很神秘,嘴角甚至扬起了一丝微妙的弧度,「等会让你开开眼界,见识了这些,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生活。」 金财:「……」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拍卖会开始后,拍卖的东西和众人想像的没什么大出入,无非就是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等等。 村子虽然穷,但是还是有极小一批人是能为这些东西掏腰包的。 陆意和金财两个人盯着这些目不转睛,那些报出来的数额无一不在提醒他们两人:你好穷啊。 而闻执就与这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坐在那里,整个人快与漆黑的椅背融为一体,眼神全程冷淡就跟看动画片似的。 金财偷偷和陆意咬耳朵:「闻先生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陆意也偷偷地回復金财:「他应该经常见识比这些东西要豪华一千倍的拍卖会现场吧。」 「先生们,下面,就要进入我们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了。」 就在陆意三人差不多要放松下来的时候,台上的拍卖师终于拍了拍手。 「先生们,打起精神来。接下来,你将见识到你在别的地方难以领略到的风景,尽情挑选你喜欢的礼品,把它占为己有,好好享用。」「你将认识到,你以前过得那些都不叫生活,那只是活着——这,才是生活!!」 第231页 拍卖师竟然说出了和李二一模一样的话。 他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身后的人抬了几个被红布盖着的铁笼子上来,拍卖师一边精心烘托着气氛,一边顺手揭开了第一个铁笼子上的布。 所有坐在台下的人都因为激动站了起来,包括李二。 气氛热烈极了,除了陆意、闻执和金财。他们就像是三个旁观者,完全融不进这眼前的一切。 因为,看到笼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们只感觉浑身冰凉。 那笼子里,装的是活生生的女孩儿啊! 难怪拍卖会的位置这么偏,难怪要费尽心思避开警察,做的竟然是这样的勾当!装在第一个笼子里的女孩,身上还穿着高中的校服。 陆意眯了眯眼睛,看清了。 那是一个在国内还挺知名的学校,经常因为极高的升学率被媒体争相报导的一所。 那个女孩本来应该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听老师讲课,现在却双手双脚被绑着,塞进了冰冷的铁笼。 拍卖师敲着笼子,说:「这是一个,真正的、来自大城市的女孩。感谢我们x先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校门口把她千里迢迢带到各位面前,以供各位欣赏!」 x先生在台下向众人挥手示意,满脸的自得,好像他这么做是一件值得骄傲与歌颂的事情。 他的旁边,那些神情扭曲的崇拜者,围绕着他,欢唿着,雀跃着,上演着一幕幕颠倒众生的闹剧。 气氛差不多到达了顶峰之后,拍卖师喊道:「好了,各位,开始你们的出价吧!」 立即便有人开始出价,报价一个比一个高。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像是死物一样被他们哄抢来、哄抢去。就连李二也张开口,说了一个数。 一万。 别说是闻执了,连陆意都觉得…… 这个数字有些低了。 一个鲜活的、处于最好年龄的生命,原来用一万块钱就可以买走她的一生。 而这本来应该是千金难买的一生啊。 「等等,我知道了。」陆意瞪大了眼睛,他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我知道徐凤芝说的到底要我们阻止李二做什么了。徐凤芝不想让李二买女孩儿回去。」 金财也这么认为。 「说高尚点,她是不想再看到和她一样的受害者再出现。说卑劣点,她是不想有人进了李家,影响她和她孩子的身份。」 金财说,「我们必须得阻止李二。」 陆意:「是得阻止。而且不仅仅是为了徐凤芝。这个病态的风气,真的得彻底改一改了。」 真看不下去了。 糟蹋人也得有个限度。 金财的位置比较偏,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台后的景象。 「台后有很多人站着,而且腰间都别着枪。稍有不慎我们就会被……」 金财比划了一个爆头的手势。 当然,害怕的仅仅是金财。 陆意一听这句话眼睛都亮起来了:「什么,有枪?」 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有枪是好事啊。我们不至于连几个npc都打不过吧,只要能抢到一把枪……」陆意正在眉飞色舞。 闻执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觉得你又行了?忘了自己的手还在腐烂是不是?」 闻执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陆意感觉自己的右手又开始疼了。 闻执:「考虑到你们两个都不太方便,我有一个计划。」 他招招手示意陆意和金财过来,在他们耳边说了什么。 「现在出手肯定是不行的。」闻执说,「那些铁笼子每一个都有大锁捆着,钥匙在拍卖师手里,我们只能等到拍卖快结束的时候下手。那个时候所有的笼子都开了,那些女孩子要跑也更容易一些。」 台上的气氛热烈,台后的工作人员昏昏欲睡。 「兄弟,你怎么这么困啊。」 抱着枪都快睡着了的npc勐地一抬头,身边多出来了一个身材颀长、眉目好看的黑衣青年。 人都是视觉动物,没有人会对长得好看的人不心生怜爱。 npc对这个黑衣青年也多了几分耐心:「就是很无聊啊……这么多美女,我又没有钱,一个又得不到。」 黑衣青年点头笑道:「是很可惜啊,我也眼馋,但我也没有钱。」 npc顿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是吧,只有有钱了才能体会拍卖师口中所说的生活啊。」 「兄弟你在这里还要持枪,看起来怪吓人的。」闻执微笑着看着npc,指了指他怀中的枪。「那可不得持枪。万一有人举报引得警察来,那可得出大乱子。」 「这些拍卖会可都是好事啊,谁会想不开去报警。」 「小兄弟你说的对,可偏偏就有人不这么想。我给你说,之前有个女的,抓了来,乖乖,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灵的,性子也烈,拍卖师一把她从笼子里放出来就满舞台跑,要不是我们拿着枪逼迫她回去,就给她跑掉了!那个女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徐姝……?哎,记不太得了。反正是个大城市来支教的女的,烈得要命,最后还不是只能乖乖留下来……」 闻执对npc的追忆过往并不感兴趣,他默默地观察着npc,趁着他眼睛回忆过往不自觉地往左上角瞟的功夫,一个闪身到了他身体后面,手中现出一把冰冷的小刀:「老实一点儿。」 第232页 「只能乖乖留下……??」npc说到一半,冷不丁脖子上被贴上了一把刀,吓得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闻执说:「把枪给我。另外,继续说下去,这里人多,不要露出破绽来。」 npc:「你就算能拿到我的枪又怎么样?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你一个人只能拿到我一把枪,到时候你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闻执那把刀往动脉更贴近一点,冷冷道:「还废话?我看你是还不够害怕。」 第100章 自由 ====================== 眼见那把刀离自己的脖子又近了一点,npc冷汗似瀑布:「……」 我是真的真的很害怕。 泛着冷光的枪终于到了宋楚心手中,闻执用指尖摩挲着枪管,嘴角掀起一丝冰冷的微笑。 「嘘。不要出声。」 npc:「……」我他妈也没敢出声。 闻执用枪口堵着npc的腰,挟持着他往角落慢慢地移动。 他挟持着npc的姿势保持在一种微妙的故人叙旧的分寸感,所以一路上竟然无人怀疑。 终于,他移动到了看台的对面。 陆意站在对面与闻执四目相对。 他和金财已经从李二的身边离开了,来到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两边都是黑暗,但是他们很轻易地就看见了彼此。 闻执的嘴唇动了动,然后举起了枪。 手腕一动,将枪一把抛出。 「吧嗒。」陆意身手敏捷地接住了枪。 人群的欢唿声恰好淹没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陆意抬起头。 黑暗之中,他的瞳孔被映衬得流淌着微微的银光,融掉了他本身一些温润的气息。 一旁的金财看了,竟然隐隐觉得这个时候陆意有几分闻执平时的味道。 嗯…… 一共九个点。 陆意眯了眯眼睛,将那九个点都记在心里。 「怦!」 「怦怦!」 几声枪响之后,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几乎同时,整个大厅都黑暗下来。 陆意一共发了九发子弹,舞台上的照明系统已经全部崩溃。 金财已经看傻了。 他刚想问陆意是怎么能在几秒之内就摸清楚支撑照明系统关键的几个点并且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一击即中的,陆意已经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一推,低声说:「还不走!等着他们来抓人?」 金财被陆意一推,踉跄地往后跑去。 回头看见陆意还站在原地:「你不走吗?」 陆意没有回答他。 他踩在了一个椅背上,一个跳跃,右手紧紧地抓住了贯穿整个大厅的照明线。 原本那根线是发亮的,但是因为陆意方才毁了整个照明系统,所以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根废弃电线。 闻执也没有闲着。 他先是把npc给噼晕以后,从后台跑出,一个一个跑到笼子旁边,替那些手脚都被捆在一起的女孩解开束缚。 拍卖师正在为突如其来的断电骂骂咧咧,但他的眼睛还没有习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一个转身不小心踩到了闻执的脚:「谁!」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闻执一个手刀放倒了。 「跑吧。」闻执对这些女孩说。他指了指出口的位置。 ——如果再不跑,就会被永远留下来了。 陆意抓着照明线,在墙上踢了一脚,借着反方向的力迅速地往舞台方向滑了过来。 好痛。 他全身的重量都只靠右手吊着,右手上的伤口似乎又因为拉扯裂开了。 风在耳边唿唿地响。 陆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速滑过了整个大厅,闻执在对面等着他。 陆意松手的时候,身子因为惯性往前趴去,直接把来接他的闻执给按在了地上,自己的鼻子也撞在了闻执的下巴上,疼得他泪花都出来了。 如果不是地上正好有毯子,陆意觉得他应该能把他家闻执摔成脑震盪。 「还不起来,打算趴到什么时候?」闻执在他身下似笑非笑地开口。 「我、现在就起来。」陆意干笑着爬起来,瞥了一眼右手的纱布,果然干净的纱布上又有血迹渗出来了。徐凤芝那一口真的害死人啊。 不过,靠近闻执之后,他感觉自己身上那种刺骨的冰冷又下去了一些。 闻执这种年轻的青年,身上阳气正足,对现在的陆意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恍恍惚惚间,陆意甚至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好像《聊斋》中那种靠吸食别人阳气活的狐妖。 惆怅啊。 「那几个小女孩跑掉了没有?」陆意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已经放走了。我们也赶快走吧。」闻执简短地回答。他甚至还因为嫌陆意动作不够快,把陆意一把扛了起来就跑。 温祈研看完全部的报纸,把报纸重新放回桌上的时候,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感觉到身后有空气被刺破的声音,她敏感地往左转了一下身子。 一把闪着寒光的斧子噼在了她旁边,桌子裂成两半。 再慢一点,裂成两半的就是她。 温祈研扭过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徐凤芝,突然感觉到她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她浑身都湿漉漉的,散发着腥臭的气息。 皮肤也像是在水里泡久了似的,又惨白又皱巴巴的。 第233页 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如今怎么换了一副模样出来了?? 这难道是、徐凤芝真实的尸体吗? 温祈研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因为徐凤芝虽然刚刚那一斧子砍在了桌子上没有中——徐凤芝整个人都是迟缓的——但她盯着那往下滴着血的斧子看了许久,然后再慢慢地举起斧子,僵硬地扭动着四肢,朝着温祈研走来。 温祈研慢慢地后退。徐凤芝身上腐烂的尸臭味几乎让她作呕。 果然,只有一个人单打独斗,没有人放风的潜入过程,真的非常危险!! 怎么办,怎么办,往哪里逃? 徐凤芝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唯一与外界还有连通的地方就是那扇窗户。 但是这个暗室比地下室要高出好几格,窗户离地面还有许多距离,下面是草地。 跳下去的话虽然不至于死,但残是肯定的。 徐凤芝的斧子已经慢慢落在了温祈研的脖颈上。 她就像抓住了猎物的猎手,不急着要杀死猎物,只想好好感受一下猎物的恐惧。 温祈研任由那冰凉的斧子在她的脖子上滚动,近距离地接触死亡反而让她整个人冷静下来,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喊了句:「徐姝。」 徐凤芝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停顿。 温祈研眯起眼睛看着她:「你果然是徐姝。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来的你内心善良的一部分已经死在了被抓过来彻底囚禁的一天吗?」 趁着徐凤芝发愣,温祈研曲起腿,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她的肚子。 徐凤芝吃痛地后退。 这一后退空出了宝贵的三秒。 温祈研打开窗户,沿着床沿干脆利落地翻下。 跳下去的剎那,温祈研的想法很简单。 她可以死,但是不能被任何人杀死。 所以,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摔死,也不想被徐凤芝砍死。 温祈研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心跳下去的,没想到半途身子被人温柔地搂住。 下坠的速度正在变缓,她甚至不用抬头看,闻到那熟悉的淡淡的冷香气就知道是江厌祁。 而且也没有人会来救她,除了江厌祁。 「你怎么、又……」温祈研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可是想起那日的不欢而散,她又沉默了一下。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厌祁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两个人落地。他把温祈研放在地上,环绕着她腰的手轻轻放开,才说:「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你本来不应该被捲入这个难度的游戏里的。是我的问题。」江厌祁沉默了一下,又说:「对不起。」 温祈研莫名其妙了。 那日,江厌祁去找审判者夕唠嗑,顺口问了一句温祈研的游戏进度。 夕回答说:「她正在第八次游戏里。」 夕想了想,又说:「你看中的人脑子倒还不错,竟然能撑到第八次游戏。根据我们对于人类游戏进度的调查来看,能够挺到第八局游戏的比例是全世界前5%。她能玩到这里已经够点意思了。」 江厌祁又问了一句:「她现在在哪个游戏里?」 刚刚还很爽快的夕突然闭嘴了。 江厌祁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不说话了?她现在到底在哪个游戏里?」 夕没办法了。 他知道他就算不说,江厌祁也有办法查到,所以他只能回答:「她在鹅妈妈童谣那个游戏里。」 鹅妈妈童谣一共有52首,游戏根据这52首童谣分别设置了52个游戏。 但江厌祁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她不会是在那个游戏里面……」 「就是那个游戏。」夕为江厌祁把那首童谣唱了出来。 江厌祁一听就站了起来,怒极反笑:「为什么?!会被投到那个世界里的女玩家都是犯过错了的。她一直都没有犯过什么错,为什么会被投到那里?」 夕没有说话,但是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江厌祁:「难道是因为我?」 夕说:「上面对你上次私自出手扰乱游戏规则的事情很不满意。」 「这也太好笑。」江厌祁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的笑,「我已经受过惩罚了。夕,难道你忘了?上次还是你亲手惩罚的我。既然是我一个人的自作主张,为什么又要迁怒到她身上?」 夕:「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祁?你和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上面不希望在另一个世界有你的弱点。如果你不能自己亲手斩断,就会有人帮你这么做。这次只是把她投入一个对她不利的世界,那么下一次呢?游戏不会直接抹杀她,但是会有越来越多层出不穷的手段针对她。你能救她一次,你能次次都救她吗?」 「够了!」江厌祁终于打断了夕的话:「夕,我以为你会懂我。」 「我也想懂你。可是我不仅是你的朋友,我还是游走在两方世界的审判者。」夕银灰色的瞳孔散发出冷意。 其实,夕在江厌祁看不见的地方,已经为温祈研奔走了许久。 上面如果真的要弄死温祈研,有无数个比现在恐怖一万倍的副本在等着她。 他从中斡旋,才不至于让温祈研直接被抹杀。 他只能在不违背上面意志的情况下尽量放水。 可惜他劝不回江厌祁。 第234页 江厌祁惨然地笑了笑,他在夕的肩膀上拍了拍:「到此为止吧。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江厌祁的道歉来得莫名其妙,但是温祈研脑子也聪明,稍微想了想游戏特殊的针对就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你已经是第二次在游戏里救我了,果然是不符合规矩的么。」她垂下眸子道:「其实,就算被游戏针对,我小心一点也就罢了,不要紧的。」 温祈研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只猜到了江厌祁违反规则制定地来救她,会让她受到游戏的针对以维护整个机制的公平。 她不知道受伤害的其实是两个人。 江厌祁也没打算告诉她。 他只说:「不会有下一次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站了很久。 直到李二愤怒的咒骂声从远处传来。 是李二他们回来了。 温祈研先开了口:「……我先回去了。」 江厌祁说:「好。」 温祈研转身离去,而江厌祁站在原地看了温祈研的背影许久。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夕说得对,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两个身上都长了刺的人,想要拥抱只会刺伤彼此。 这次游戏过后,他会向上面申请,把所有的惩罚都加在自己一个人上面,这样就能还给温祈研一个普通玩家应该有的待遇。 所以,再见啦,我的女孩。 江厌祁冲着温祈研的背影招了招手,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里,转过了身。 李二嘴里的咒骂声直到回到了家还没有停止,他一坐到餐桌前就开始摔盘子,骂骂咧咧个不停。 「妈妈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拍卖会被几个杀千刀的傢伙给捣乱了!灯好不容易恢復了,那几个抓来的女孩一个都不在了!!」 李二的反应,就像他跑了媳妇一样。 虽然,也确实是他跑了媳妇。 始作俑者陆意和闻执却都十分淡定。 陆意甚至还附和他的话:「是啊是啊,真的太惨了,到底是谁这么可恶啊。」 他嘴上数落,眼里却笑得像偷到了鸡的黄鼠狼。 陆意的恶趣味让金财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恶的那个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陆意,闻执,金财。」温祈研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她来到了客厅:「你们过来一下。」 她叫的是几个玩家。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温祈研避开李二,把在暗室找到的壁纸摊了开来:「这是我找到的线索。我知道徐凤芝的身份了。」 第101章 村民 温祈研从报纸上了解到,徐凤芝曾经不叫徐凤芝。 她没有那么土那么村的名字。 她的本名叫徐姝。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甚至连她自己都要忘记了自己曾经还叫过这个名了。 所以在温祈研刚才叫她徐姝的时候,她才会愣了一下,连手里的斧子都忘记挥了。 姝,美好的意思。 徐姝是年轻的大学生。 她曾经和同学约好来乡村支教,对那些从小在大山里长大、没见过外面世界的人保持了最大的信任。 她听惯了书上对于乡村的吹捧,凡城市都是冰冷无人情味,凡乡村都是淳朴自然。 她也这样以为。 她只以为村里的人没被外面的灯红酒绿迷花了眼,认为他们还都是淳朴善良的村民。 她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 虽说凡事并不能绝对,但她就偏偏遇上了最悲惨的情况。 ——你想来拯救我们? ——留下来陪我们吧! 真心换不来真心,那些村民把毫无防备的她抓了起来。 徐姝失踪了后,她同行的同学曾向村民打听。村民纷纷道:「啊?不知道。她啊,没见过啊。」 「没见过没见过。」 徐姝同行的同学在找她,村民在撒谎,而徐姝在被囚禁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室,用胶布封着嘴,满心都是绝望。 她的同学找了她许久,一无所获,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离开了。 他们走了,留下孤身一个人的她,在这个地方苦苦挣扎。 她不再叫徐姝。 她被改了名叫徐凤芝。 因为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件物品,不需要那么好听的名字。 她被带到了拍卖会上,被村子里有名的富商李二买下。她是无数牺牲品中的一个。 就像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一样,李二从来不把她当做人对待,稍有不顺心就非打即骂。 打她的工具不是用皮带就是用削尖的木棍,家里那面白墙上溅满了血。 她虽然生下了一个儿子李明,但是地位没有丝毫的提高。 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儿子也对她不好。 这并不是因为儿子不爱她的缘故,而是孩子自小在病态的环境里长大,所以永远学不会对女性的尊重。 没有救了,没有救了。 日子永远也不会好了。 最后的最后,徐姝终于受不了了。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她跳入了冰凉的井中。 头朝下,脚朝上,尸体漂浮在井里。 身子虽然死了,鬼魂仍然留了下来。 第235页 成为鬼魂的她,仍然像生前一样活着、被压迫着。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死在了那个夜晚。 说得更清楚一点,早在被绑回来囚禁的那个晚上,她就已经死了。 听完这个故事以后,陆意嘆着气摇摇头:「难怪我们会在井里找到徐凤芝的尸体。」是因为她早就已经投河死了。 金财舔了舔嘴唇:「那……徐凤芝会想要我们做什么?」 他看向温祈研:「温小姐,你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你说说看如果你是徐凤芝你会怎么办。」 温祈研想了想说:「我会想让害死我的李二去死。」 「说得对,那就杀了李二呗。」陆意云淡风轻地说。 金财炸毛了:「杀?怎么杀。我们哪来的刀?」 「不是有斧子吗,昨天牛勇才在厨房里看见的来着。」 陆意走到厨房,果然在角落里看见了那把斧子。 昨晚牛勇正是因为看见了这把斧子,才花容失色的。 李二坐在饭桌上,仍然沉浸在二老婆跑了的悲伤中,谩骂个不停。 徐凤芝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看着他问:「晚饭要烧什么?」 她的脸色是逆来顺受的漠然。 李二不容分说丢了花瓶过去:「没看到我正在烦吗,臭娘们,没点眼色,这种事情还要问我,不能自己拿主意吗?」 李二恶声恶气,徐凤芝脸色却平静。她的瞳孔里倒映出陆意拿着斧子的身影。 她发现了陆意的动作,但她没有声张。 陆意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李二倒在了地上。 他死的时候没有太多痛苦。 金财把视线从尸体上移开:「这样……这样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 陆意:「应该吧。」 但是陆意马上就被啪啪打脸了,因为脑袋裂开的李二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常人脑袋被砍成那样肯定是已经活不了了,但李二还是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又回到了餐桌旁。 更诡异的是,他的嘴里竟然吐出了和方才一模一样的话:「妈妈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拍卖会被几个杀千刀的傢伙给捣乱了!灯好不容易恢復了,那几个抓来的女孩一个都不在了……」 刚刚过来的徐凤芝也再次不见了,一切仿佛都倒退到了某个起点。 怎么回事? 众人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李二刚刚不是已经被杀了吗? 游戏怎么还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金财的手指着前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看那里。李、李崇……」 不知什么时候,李崇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只有一半的脑袋,切口处流出白花花的脑子,正歪着脑袋看着众人,咧嘴一笑。 他抬起手,指了指脚下。 陆意下意识地低头,才发现自己面前竟然多了一双皮鞋。 温祈研说:「这是……这是第二天我和柳云在鞋店帮忙时,那只大鸟——也就是李崇拿走的那双。」 对,当时,李崇从玩家那里分别拿走了金鍊子、皮鞋和磨盘。金鍊子已经被李崇送给李二了。 现在这双皮鞋怎么又回到了他们面前? 李崇还回来的?他想要做什么? 陆意弯腰拿起那双皮鞋。这是一双女士皮鞋,精緻小巧,鞋头还镶嵌了一只蝴蝶结。 温祈研说:「这是女孩子的鞋。既然金鍊子都被李崇拿来送人了,他是不是也想让我们替他把这双皮鞋送出去?」 送给谁,那自然是李容。 陆意皱起眉:「可是李容在哪里?」 闻执扶住他的肩说:「看看壁橱里。」 陆意不会忘记,牛勇在打开壁橱拿苹果吃的时候被徐凤芝从后面砍死了,但他也相信闻执不会害他。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对未知的恐惧打开壁橱。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打开壁橱的门,却空无一物。 ……看了个寂寞。 闻执:「你只打开了一扇门,还有旁边的一扇。我怀疑,当初的李崇也只打开了左边那一扇门。」 陆意依言做了。 李容真的藏在那半扇门后。 晨光照进来,壁橱不再阴暗。 壁橱内的小女孩仰起脸看着陆意,泪流满面。 其实,与其说是看着陆意,不如说是看着陆意背后的李崇。 她揉着发红的眼眶,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哥哥,你终于找到我了。「 陆意宁愿相信这个「哥哥」叫的是李崇而不是他。 如果当年的李崇能够打开右半边的门,拥抱他的也会是这一幕。 可惜他没能来得及打开,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徐凤芝砍死了。 所以他再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妹妹。 陆意把皮鞋交到了这个哭个不停的小女孩手里。 交换的瞬间,他的手指与对方有短暂的接触,感觉到活人的气息。 原来她还活着。 陆意心里稍微地松了一下。 故事进行到这里,总算还没那么惨。 李崇虽然死了,但是他最喜欢的妹妹好歹活了下来。 李容接过皮鞋之后笑了笑,然后朝陆意伸出手,说:「哥哥,跟我来吧。」 陆意选择没有拉她的手,但仍然跟了上去。 第236页 金财慢半拍地嚎起来:「等等我啊喂!」 离陆意大佬太远了,他总觉得不安全。 李容带着玩家们一直走啊走,都快走出了整个院子,终于在一棵杜松树下停住,蹲了下来。 温祈研愣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原来那天晚上她捡完了李崇的骨头以后就是来到了这里啊。」 李容伸出手指摸了一下杜松树,杜松树突然发出了火焰一样的光芒,明明没有任何风吹动,繁盛的枝叶突然乱颤起来,一只黑色的大鸟从中飞了出来。 这正是李崇变的那只鸟。 几位玩家因为之前去各自的店里帮忙的事情,都已经对这只鸟有心理阴影了。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生怕这只鸟一生气就把谁的眼珠子给啄下来。 黑色的大鸟展翅在空中飞翔了几圈,又开始唱起了那首诡异的童谣。 石墓原来是在杜松树下。 陆意看见黑色大鸟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磨盘。 金鍊子和皮鞋已经被它送出去了,就差最后一个磨盘还在它手上了。 它飞回了屋子,对着徐凤芝盘旋着,嘴里还唱着那首童谣。 徐凤芝仰头看着它,仍然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所有人都在恐惧,除了她。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恐惧是什么感觉。 唱完以后,大鸟爪子一松。 磨盘掉下来,将徐凤芝砸得血肉模煳。 「……」金财受不了了,他捂着胃转头干呕了起来。但他一直都没吃东西,所以呕出来的只是酸水和胃液。 大鸟降落在了地上,重新变回了人形。 李崇捡起徐凤芝的尸体进了厨房,五分钟以后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出来。 李二又坐在了饭桌旁。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起点的重现,就像玩家刚进入游戏时看到的那样,过去再次发生。 只不过,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李二咬了一口肉,非常不满意地皱起眉:「今天的肉汤怎么这么老?对了,怎么不见你们妈妈呢?」 李崇站在桌子旁边,眸子里散发出冷漠又狡黠的光。 他回答道:「大约——是到亲戚家探望去了。」 玩家们被送出了游戏。 陆意脑子里还惦记着李崇最后那个渗人无比的笑,身处放着舒缓音乐的咖啡馆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闻清酒坐在对面小口喝了咖啡,捧着咖啡杯的姿势优雅而得体。 他看了一眼手錶:「嗯,不错……时间只过去了十分钟,给你点的咖啡还没有凉掉。」 陆意摇头:「我不喜欢喝咖啡。」 「但我哥喜欢。这是他最喜欢喝的黑咖啡,嫂子你要好好记住。」 闻清酒起身:「走吧。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就送你回去,你是坐地铁来的吧?」 陆意嗯了一声,然后默默地流泪了。 他的贫穷就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怎么谁都能看出来他很穷啊? 闻清酒甩着车钥匙走在前面,陆意走在后面,看着闻清酒手中眼花缭乱地转着的那个logo,这才发现闻执平时真是相当低调。 反正都比他有钱。 路边停着一辆车,车窗缓缓地摇下,露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清酒。」 闻清酒转眼看了看,身子一震:「父亲。」 陆意闻言立即多看了几眼坐在车子里的中年男子。 嗯?闻执的父亲? 他入职前曾经有了解过……哎,叫啥来着。 陆意偷偷地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百度词条。 嗯,叫闻秋呈。 这种大佬以前只能在电视上仰望一下,现在不得抓紧时间好好看看真人。 闻秋呈也扫了一眼闻清酒身后的陆意:「这是你最近的新欢?」 闻清酒的反应比陆意还激烈:「不不不不不,没有的事。」 闻清酒心里暗暗叫苦,这要是让闻执知道了,他不得完蛋了?? 闻秋呈:「我知道你平时一直玩得乱,也不必瞒着我。」 「……」闻清酒真是有苦说不出。别的也就罢了,这个还真不是他能玩的。 闻秋呈见闻清酒一直这么吞吞吐吐的,也终于猜到了几分,目光转向陆意:「你就是这几天一直待在闻执身边的那个人?」 明明有别的更好的说法,他却偏偏选择了这一种,陆意已经隐隐地感觉出来他话中带有的恶意。 但他一点也不慌张地点点头:「是我。叔叔好。」 闻秋呈:「清酒你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要与陆先生单独聊聊。」 闻清酒:「可……」 到底是闻秋呈的儿子,闻清酒已经猜出来闻秋呈到底要说什么。 闻清酒只是被陆意约出来的而已,要是让闻执知道他把陆意丢给父亲就一走了之,还不知道要怎么念叨他…… 闻秋呈:「清酒,还不走吗?我看你真是怕你哥比怕我还厉害。」 他脸上带着笑,眼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闻清酒没办法了。 临走前他冒死在陆意耳边说了一句小心点。 陆意根本不怕。 他秉持的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对方对他和颜悦色,他也和颜悦色。但是对方一旦露出刁难他的苗头,哪怕只有一点…… 第237页 他觉得要小心点的人应该是闻秋呈,免得被他气死。 第102章 谈话 「上车。」闻秋呈说。 陆意正要后排落座,闻秋呈已经冷冷地开口:「这就是陆先生的礼仪吗?坐在后排是打算把我当成你的专属司机吗?」 陆意也没有生气,笑了笑说:「是闻叔叔想要找我聊天,占用我的时间。而且我又怎么敢坐在副驾驶座与闻叔叔平起平坐呢?」 「……」闻秋呈没话了。他竟然没话了。 对着陆意,他一点也没有压制自己浑身气场的意思。常年在商界上谈判练出的气息让他向来不怒自威,他本想用这个威严压一压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想到他伶牙俐齿的,一点都没被吓着的样子。 那这样也没有必要再兜圈子了。 闻秋呈说:「难道是你与闻执平时走的太近了,就让你生出了一种错觉你可以这样与我说话?」 陆意平静地说:「那我倒想要请教一下闻先生应该怎样与你说话?跪着?磕头着?害怕地发抖着?闻先生您想要哪种?」 闻秋呈真的要被气死了。 为什么这个陆意老是能精准地绕开他想要刺激他的那个点?! 「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能待在闻执旁边多久?」闻秋呈单刀直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他现在是喜欢你,但是你知道的,他那样的身份身边根本不缺乏优秀的人。尤其你们两个还都是男性——你觉得你们能走多远?」 「你现在年轻有趣、又有一副好皮囊,是可以吸引他。等你年龄大了,你确定你对他还有半分吸引力?」 陆意任由闻秋呈在那里口干舌燥地说着,指尖一直在有节奏地敲打着车窗玻璃,心下好笑。 闻秋呈这话说的,像是闻执贪图他的美色似的。太肤浅。 再说闻执要真那么看脸还不如恋他自己。 也没多少个人能比他自己好看吧。 闻秋呈说了半天,发现陆意似乎压根就没在听他说话,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里。他更生气了。 「陆先生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我没什么意思啊。」陆意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一脸的天真无辜。 闻秋呈:「……」 「我呢也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希望闻先生在对我说这些话前,希望你考虑清楚你说这些话的目的到底是为了闻执好,还是为了闻家好。大家都不是傻子,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但是坦白来说我是和闻执两个人谈恋爱,不是和闻家谈恋爱呢。」 闻秋呈动了气:「你很大的自信。你自以为自己很了解闻执吗?」 「确实,我不见得有多了解他。但是我觉得我至少比闻先生更了解他。」陆意说,「闻执十五岁开始就已经不和您生活在一起了,十五岁之前和您也是貌合神离。还需要我继续提醒闻先生这个事实吗?」 「或者我干脆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好了。您知道自己的儿子曾经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吗?」 闻秋呈:「……什么?」 他只是觉得闻执自小就不爱与人交流,只以为是他的性格所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你不必说这些话来骗我。他不像是有抑郁症的人。」闻秋呈说出这些话时也感到艰难。 「是,的确,他确实不像。他在该与人交际的时候比谁都做的好,他确实像您一样优秀。」陆意直视着闻秋呈的眼睛,「如果我不是碰巧曾经去过您家里,我可能也不会意识到这些。但有些东西,就算隐藏得再好,也不等于它不存在,不是么?」 闻秋呈被他说得宛如死鱼,干瞪着眼,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我能给予他你给予不了的东西,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也是你不该阻止我的原因。」 说完这些话以后,陆意的嘴角缓缓地勾出一个弧度。 将军。 他在心里说。 鹅妈妈童谣的游戏结束以后,因为他们是代替闻清酒玩的,按理来说,陆意和闻执是没有道具奖励的。 没关系,反正他们两个也不缺这几个道具。 结果,也不知道是游戏卡bug还是怎么回事,坐在办公室里的闻执竟然听见了温祈研的游戏评分:ss级,奖励一次能够更改最初心愿的机会。 闻执心道这个奖励还挺实用,然后面前突然掉下来一张卡片。 他捡起来一看,看了看上面的说明,觉得这大概也许是温祈研应该有的奖励:「……」 怎么掉他这里来了? 游戏卡bug吗? 等下班以后给温祈研送去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闻执开车到了温祈研家,本想送了卡片就走,开门的却是温奶奶。 闻执愣了一下,仍然礼貌地问:「温小姐不在吗?」 温奶奶说:「她哥哥从m国回来了,阿研去接他了。」 闻执:「这样啊。」 他想起林沢川曾经讲过的事情。闻执是知道真相的,温岚根本就不是去m国留学而是替温祈研顶罪了。难道是温岚刑期已满,要出来了吗? 这张卡片还挺重要的,毕竟是ss级别的道具。 他想着最好是能亲手交到温祈研手里才放心。 温祈研估计没过一会儿也就回来了,闻执决定等她一会。 温奶奶一直盯着他看。 第238页 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但闻执仍然温和地开口:「奶奶,怎么了吗?」 「他今天没有和你一起过来吗?」 闻执知道他指的应该是陆意,笑了笑说:「嗯,他有事,就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 温奶奶只认识陆意不认识他,应该是陆意曾经和叶奶奶提过他。 温奶奶的目光仍然盯着他,带着审视的意味。 陆意曾经和闻执讲过温奶奶是已经通关了全部游戏的任务者这件事,所以闻执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他说:「温奶奶,您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和上次来的那个小伙子不太一样。」温奶奶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拿不准要不要开口。 「怎么不一样?您说。」 「你现在游戏进行到第几关了?」 「下一次要进入第八关。」闻执回答。 温奶奶感嘆了一声:「那也快了啊……能撑到后面几关的,都是很聪明的人呢。不过啊,你敏感、猜疑心重、缺乏安全感。这样的你……很难挺过最后一关。」 闻执闻言沉默了一下。 「温奶奶您真是说笑了,您才见我一面呢,怎么就对我有了这样的猜测?」 温奶奶摇着头说:「我看人很准。」 「本来理智告诉我,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应该再管你们年轻玩家的闲事的。你和之前那位陆先生是什么关系?」 闻执笑了笑,回答说:「队友。」他只说了这一个关系,是因为他不想吓着思想古板的老一辈人。 温奶奶说:「在游戏中组队本来就是很冒险的事情。因为但凡涉及到生死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是没有信任可言的。」 「但是我很幸运我遇到了很好的人。」 「那确实是你的幸运。」温奶奶贊同他的说法,「我也真的希望,假如你在最后一关遇到了什么困难时,你的队友真的能帮到你什么。」 闻执微微笑了笑:「不会有危险的。这么多次游戏都过来了。」 这次温奶奶不贊成地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你之所以能在之前所有的游戏里游刃有余是因为你聪明,但是你本身的性格实在是非常不适合在游戏里生存——至少相较于你的队友而言。」 ……是吗。 是因为他「敏感、猜疑心重、缺乏安全感」吗。 闻执沉默了一会,笑了:「没关系。输给他的话,我也甘心。」 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能让我认输—— 除了你。 温祈研一从游戏里出来就想起,今天是温岚出狱的日子。 于是,刚从游戏里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急匆匆地跑到了监狱。 温岚没有急着先回家,而是打算先逛逛街、开个酒店洗个头和澡。 温岚在服装店的镜子前看着穿上新衣的自己,说:「好久没有见到奶奶了,总应该换一副新模样,衣冠楚楚地去见她吧。」 他想给自己打个领带,但是弄了半天还是没有能打成。直到温祈研看不下去,起身去帮他。 她的手灵巧,不过几下,一个漂亮的三角形就成型了。 温岚看着妹妹为自己系上的领带,嘆了一口气:「好久都不打领带了,动作都生疏了。」 温祈研的眼光也有些伤感:「都是我。」 温岚刚进大学那会是学刑侦方面的,他脑子很好,又勤快刻苦,一直是他们专业的高材生,所以当初也才能设计出完整的顶罪证据链。 本来应该用来维护正义的满腔学识,最后竟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而且因为曾经进过监狱,他再也不可能从事他曾经想从事的工作了。 他为了那一个阴差阳错赔上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见温祈研的眸子有些湿润,温岚忙说:「哎,我刚刚就不应该说这句话。生疏就生疏,多练练总会习惯的。」 温祈研还是低着头,温岚有些无奈地递了一张餐巾纸过去:「别哭了。我们熬到现在,不应该苦尽甘来了吗。」 「我一直说,如果我们的未来不能幸福的话,我做出的牺牲就没有任何意义。」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好啦,还要回去见奶奶呢,打起精神。」温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抱住了腿。 温岚低下头的时候,心也沉了下去。 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了,但是他不会忘记,这就是苗小华——因为那场意外失去了父亲的孩子。 温祈研看到苗小华,也赶紧擦干了眼泪,要把他从温岚的身边抱走:「小华,你不在孤儿院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华在温祈研的怀里尖叫着:「杀人犯!你是杀人犯!你还我爸爸!!」 小华这句话是对着温岚喊的,却每一句都好像在对着温祈研喊。 温祈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华并不知道温岚和温祈研的关系,他甚至拉着温祈研的袖子说:「阿研姐姐,这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兇手!你快点过去打他!!」 小华的声音很大,服装店里,人群被吸引,渐渐围了过来。 温岚看着已经密集起来的人群,愣了一下,赶紧挤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他转身对着温祈研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过会给他打电话。 第239页 温祈研点点头。 温岚狼狈地挤出人群跑掉了。 小华还在她的怀里又喊又踢,护士跑了过来,见到温祈研,她惊喜地和温祈研打招唿:「温小姐,真巧啊,怎么在这里碰到你?」 「呃,我来这里买点东西。」小华还在,她不好说出真相,「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小华在这次的考试里面拿了第一名,我答应他了,如果他考到第一名,我就带他出来逛街。」 「这样啊。」温祈研蹲下来摸了摸小华的头说,「真厉害。」 她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是悲伤的。 她对不起小华也对不起温岚。甚至……也对不起江厌祁。 温祈研在街角找到了温岚。他盯着前方,双眼放空,像是在发呆。 温祈研张开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温岚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 温祈研想了想,低下头说:「刚才的事情,我很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只能说我们运气实在不好,一出门就撞见了小华,世界真小啊。」温岚安慰她,「再说,在我当初想着为你顶罪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会有如今这一天的打算。」 因为案底错过了很多曾经想要拥抱的梦想,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阿研啊,你要过得比我更好,我才会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啊。」温岚的话像是一阵嘆息,不过转而又恢復了上扬的语调,「好啦,不说这些了,今天可是我出狱获得新生的日子,我们赶紧回去见奶奶吧。」 温岚说着拉起温祈研的手。 就像许多年前温祈研被男孩子欺负了,他会出现赶跑那些人,再拉着哇哇大哭的她回家吃冰激凌一样。 第103章 真相 温祈研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了奶奶说话的声音。 她本来想直接推门进去,却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游戏」。 什么游戏。是她想的那个吗。 温岚见温祈研脚步不动了,困惑地朝她投过来一瞥。 温祈研并没有管他,仍然站在门外听着。 她听见奶奶在说什么,「你之所以能在之前所有的游戏里游刃有余是因为你聪明……」。 这副知情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奶奶也知道游戏的存在? 她也是玩家?! 但是却竟然一直没有告诉自己过! 温祈研终于忍不住了,门被她一把推开。 听见响声,坐在门内的闻执和温奶奶同时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温祈研的身后,温岚也跟了进来。 温奶奶没有看到温岚的第一时间的兴奋,反而有些不安地盯着温祈研:「你都听见了?」 温祈研:「当然。」 这下困惑的反而是温岚了,他看看奶奶,又看看妹妹:「你们在说什么?」 温祈研低下头:「没什么。」她看向站在一边的闻执:「你怎么过来了?」 闻执说:」你的道具不知道为什么掉在我这里了,可能是游戏出bug了。想着比较重要,就亲自来一趟给你送来。「 宋闻执指尖轻轻一动,那张卡在空中抛过一条漂亮的弧线,落到了温祈研手里。 温祈研:「多谢。」 闻执无所谓地点头:「嗯,那我就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闻执走后,温奶奶盯着温祈研,想要说些什么。 温祈研微笑着接过她的话头:「哥哥回来了。这么久不见,奶奶就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吗?」 以后的事情就留在以后再说吧。 现在有比游戏本身更重要的事情。 当然有话要说啊。 不过不多,就一句。 温奶奶笑了笑,对着温岚张开手:「欢迎回家。」 温岚愣了一下,也张开手,拥抱住了许久没见的奶奶。 他感到奶奶的身躯似乎比他离开的时候更加苍老了一些,怀抱却还是熟悉的味道。 这个家终于又完整了。 闻执回到家里的时候,陆意已经回来了。 电视机打开着,npc小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陆意就坐在他旁边嗑瓜子,咔咔咔的声音像只尾巴蓬松的松鼠。 闻执走到陆意面前盯着他。 陆意嘿嘿一笑主动挑起那个敏感的话题:「闻清酒我见了就见了,你再和我生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闻执说:「我没有生气。」 陆意:「好好,不生气不生气。你刚刚去干嘛了?」 「温祈研的游戏道具掉我这了,给她送过去。」 「她这局游戏的奖励道具啊,」陆意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道具是什么?」 「一次改变最初愿望的改愿卡。」 「……」陆意手里的瓜子瞬间就不香了。 苍天啊,他也真的好想要那张卡啊。 虽然论过游戏的能力,他肯定是比温祈研强的,但是陆意到现在也没能够拿到过一张所谓改愿卡。 道具这种事情都是随机事件,他运气不好。 陆意长嘆一声。 要是他当时不手贱在纸上写下死亡就好了。 要是能穿越回去,他真想给过去那个中二病的自己一巴掌。 「哦,对了,我刚刚见到你父亲了。」陆意说。 第240页 闻执的背瞬间绷紧了:「什么?他来找你了?他和你说了什么?你没事吧?」 闻执紧张的样子让陆意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能有什么事?比起担心我来说,你更应该担心一下你父亲。今天我一番话应该把他气得不轻。」 闻执无奈地道:「你呀。」 他的手伸出,似乎是想揉一揉陆意的头,但是到了半路又放了下来。 「我父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闻执说,「谁也不能有权力管我的事情。我想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事情。等游戏结束以后,我们甚至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全新的、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闻执说到这里的时候,沉默了一下。 因为他又想起了今天温奶奶看着他说的那些话。 从小到大他就从来没有在智力方面吃过苦头,他之前也毫不怀疑地认为自己可以走到最后一关。 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自信产生了怀疑。 · 温岚回来以后,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一家人坐下来能够完完整整地吃一顿饭。 温奶奶全程不停地在给温岚夹菜,直到温岚面前的碗里都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有些受不了地笑着开口:「够了,奶奶,真的够了。」 温奶奶有些不贊成地皱着眉:「这哪够啊!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也就是去m国留个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受折磨去了呢。」 闻言,温岚扒拉饭粒的动作一顿。 温祈研赶紧说:「哥,你是应该多吃点,好好补补。」 「嗯。」温岚一边答应着一边问:「家里有酒吗?」 温奶奶:「没有吧。我和你阿研都不怎么喝酒。」 「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够没有酒呢~我去外面买一瓶。」温岚站着起身。 温奶奶要拦温岚,却最终没有拦住,只能笑骂了几句:「这孩子,不喝酒能怎么样?非得跑出去买酒,就丢下我们孙女两个人。」 温祈研说:「哥哥想喝就让他去吧。」 温岚到了街口的小店,看见熟悉又陌生的摆设只觉得恍如隔世。 小的时候他经常放学后来这里买冰激凌吃,直到这里的老闆娘都认识他了。 老闆娘一边数着找回的零钱,看眼前这个沉默的青年有些眼熟,顺口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温家的那个孩子啊?」 温岚笑着应了一句:「我是。」 竟然还记得他。 「哎呀真是你呀,」老闆娘的语气也有几分惊奇,「我看得眼熟又不敢认,想不到还真的是你。你怎么都瘦脱相了?这些年你都跑去干嘛了呀?」 「我去m国留学了。」温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屈辱。这些外人觉得光鲜的履歷对他来说只会是一辈子刻在骨子里的遗憾。 「留学呀?留学好,出去长长见识,多好,不要像我们这些人一样,这辈子都只窝在家里……「 老闆娘还要感慨,温岚已经微笑着接过酒转了身。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站了一会。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为了各自的未来在努力奔波。 可是他的未来又在哪里? 他的未来早就在下定决心为妹妹顶罪的那一刻,被画上了句号。 在奶奶和妹妹面前,他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的模样。 他伪装得很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难过。 家中的温祈研和奶奶并不知道温岚这里发生的一切。 温祈研本来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谈起游戏的事情,没想到最后还是温奶奶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阿研,关于游戏的事情……我想先跟你道歉。」 「我之前没有和你坦诚,我自己也是一名游戏玩家。我已经通关了全部的关卡。」 既然都聊到这里了…… 温祈研深吸一口气:「我是真的没想到……为什么瞒着我?」 「我怕你觉得生疏。」温奶奶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我也不妨跟你直说了,你和温岚并不是我的亲孙子孙女。我当年写下的愿望是,我想要有人陪伴我度过余下来的岁月。于是在我结束游戏后的第二天,我就在家门口捡到了你和温岚。」 「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有任何隔阂。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把你们当做我真正的亲人。」 温祈研吸了吸鼻子,摇摇头说:「不会。无论怎样,你永远是我们最亲爱的奶奶。」 她和温岚遇见叶奶奶,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幸运。 温奶奶提起了闻执:「今天那个姓宋的小伙子,来找你是为了给你送游戏道具的吧。」 「是的。」温祈研说,」那是一张改愿卡,用了它我可以修改自己最初的心愿一次。」 「你之前的愿望写的是什么?你打算用这张卡吗?我曾经在游戏里碰到过很多人,游戏开始之前是一个愿望,但是做游戏做到一半又会改变最初的愿望。」 温祈研最初写的想要实现的愿望,是「一切能够回到最初的原点」。 她想要回到那天—— 如果那天她没有去骗小华的父亲买酒,如果那天她没有一时激动推了小华的父亲一把—— 那么温岚就不会帮她顶罪,他可以继续在大学深造,完成他的梦想。 第241页 他们三个人也不会分离这么多年。 很多很多的遗憾就不会再有。 温祈研刚想要回答,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人的脸—— 对了,关于江厌祁的事情,奶奶或许会知道。 「奶奶你经歷过这么多游戏,有认识过游戏里的npc吗?」 温祈研根本没有提江厌祁的名字,但是温奶奶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江厌祁吗?」 「嗯。」,温奶奶,「我在做任务的时候,曾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甚至还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对于温奶奶这句话,温祈研并不怀疑,毕竟她是亲眼见到过江厌祁杀人的。 温奶奶接着说:「之前看你和江厌祁关系不错,我一直不好明说,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温祈研,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啊。你是人类,他是来自游戏世界的高级物种,你们之间根本就不能也不应该有牵扯。」 「如果有牵扯会怎样?」 「你是指哪种牵扯?如果你们之间产生了不同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那么假如有一天,你在游戏里遇到了危险,他到底是救你呢还是不救你呢?」 「如果他喜欢你,他不可能忍得住不救你。但是他如果救你,就会受到来自那个世界的惩罚。」 温祈研抿了抿嘴唇:「惩罚……为什么?」 她面上看似平静,其实心里有惊涛骇浪刮过。 江厌祁骗了她! 他之前明明跟她说,救了她自己也不会有任何事!! 「对任何一个玩家的偏爱,对于他们那种身份来说都是失职的表现。我不太清楚具体的惩罚是什么,但是就像我们现实世界里有司法机关一样,游戏世界的惩戒是由专门的审判者执行的。审判者绝不可能放水。一旦领到了游戏判定的惩戒,不执行完成绝不罢休。」 温祈研听得心惊胆战:「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温奶奶苦笑着吐出四个字:「……生不如死!」 温祈研的脸色煞白。 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才可以用「生不如死」四个字来描述?! 难怪江厌祁最近不再像之前那样跟个口香糖一样黏在她身上甩也甩不掉了……他是不是受到了游戏的惩罚,不想让她担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她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份上……她明明什么都没有给过他啊! 温奶奶看出温祈研神色难看:「你问这些做什么?江厌祁曾经在游戏里救过你?」 「是……他救过我,甚至不止一次……」温祈研恍恍惚惚地回答。 温奶奶的回答对她来说仿佛晴天霹雳,她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 为什么……这些事情江厌祁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 如果她没能从温奶奶那里知道答案呢? 是不是江厌祁就打算瞒着她一辈子?! 温奶奶闻言心下也大受震撼:「怎么会……怎么会。他是那个世界的人,他应该比我更清楚自己这么做的下场会是什么……」 她曾经问过江厌祁是不是喜欢温祈研。 江厌祁当时没有正面回答她,但是她想,自己现在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是这份喜欢她不能够给予祝福,因为这是不合时宜的喜欢,会把他们两个都烧成灰烬。 「奶奶!」温祈研冰勐地拉住温奶奶的手,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我想见他一面!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繫到他?就算不见他也可以,我可以见一见那个审判者吗?他是为了我才会……」 「你把那个世界当成什么了?你以为那些是你想见就可以见到的吗?阿研,真不是我不帮你……」看到孙女哭成这个样子,温奶奶的心里也实在不好受,但她也没有办法。 「我也就是比你懂得多一点而已……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玩家啊。」 温祈研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 她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好像有一只手在狠狠地捏着她的心脏,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可以,不可以……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眼睁睁地就看着江厌祁为了她去受那些生不如死的处罚。 对了,那张改愿卡! 她是不是可以用这张卡许愿……许愿江厌祁能够平安地回来! 温祈研慌乱地从口袋里抓出那张卡,只是她颤抖的手没有拿住,那张卡又掉到了地上。 卡掉在地上的一瞬间,她混乱的脑袋又清醒过来。 如果改了这个愿望,那……那温岚怎么办? 她保住了江厌祁,就只能捨弃温岚。 温岚她是绝对不能捨弃的,可是江厌祁…… 温祈研拿着改愿卡的手颤得厉害。 她以前从来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是她现在真的矛盾得快爆炸了。 她宁愿现在做选择的对象是她和温岚,或者她和江厌祁。 这样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捨弃自己,也没有那么难选。 可是偏偏老天爱开玩笑,非要把两个人放在天平的两端,非要她来比一比谁更重要! 闻执晚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期末考试考了班级第一名,语数都是双百分,全年级也就只能找出他一个这样的人。 他兴致沖沖地拿着奖状想要回家给爸妈看。 第242页 保姆给他打开了门,脸上却写着慌乱:「闻执回来啦?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要不要先去同学家玩一会儿?」 保姆努力地挡着他的视线,尽力地不让他看见什么,但是小小的闻执还是听见了楼上父母的争吵声。 不知道是谁气急之下拿起了一个花瓶掼在了地上,花瓶的碎裂在寂静的家中清晰可闻。 「当初谁要嫁给你了?」 「难道有谁愿意娶你?」 「我要离婚!这个家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你大可以走,没有人要拦着你。你最好带着闻执一起走,我不想看到这个家里还留有你的任何痕迹。」 「你的算盘倒是打的好!把闻执丢给我,你自己一个人可以享清福?你当我是傻子吗?」 楼上的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他们谁也不知道,小小的闻执就站在楼下听着他们吵架。 那些原本应该是背着人讲的伤人的话,全部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化作一把把刀,刺得他遍体鳞伤。 他是个累赘,不讨人喜欢的累赘。 没有人要他。 保姆急了,当着闻执的面她不能明目张胆地提醒,只能咳嗽了一下,几乎是喊起来:「少爷您回来啦!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楼上两个人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闻父闻母从楼上跑下来,脸上是歉意又讨好的笑。 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可闻执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说:「你们继续。我先回到房间了。」 年幼的闻执无论如何也不能想明白的问题有很多。 为什么谁都不喜欢他,却又要把他生下来? 真的有人喜欢他吗? 在学校里老师对他笑,是因为他聪明,总是能考班级第一名。 除了这个,他还有别的地方能讨人喜欢吗? 真的会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开心吗? ……不会吧。 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呢。 桌上放着做手工用的美工刀。 闻执瞥了那把刀一眼。 真是把好刀,银光锃亮。 他用刀尖划破了皮肤,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闻执正盯着那伤口发呆,推开门的保姆看见了这一幕,吓得尖叫。 幸好他当时只是个孩子,下手比较轻,才没有导致悲剧的进一步延伸。 就是在这件事情以后,他被爸妈强制拖去看了医生,诊断出情感性心境障碍,也就是常说的抑郁症。 而且诊断结果是重度抑郁。 这个结果吓得父母才正式重视起来,开了一堆的药回去,之后也尽量避免当着他的面争吵。 # 你想玩笔仙吗? 第104章 舍友 「闻执……」 「闻执。」 「闻执你醒醒……」 好像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叫他,声音急切,搅得他再也无法沉睡在黑暗里。 很想醒来,但是眼皮似乎有千钧重。 睁不开。 有人搂住他的肩膀,声音不断。 像是不想看见他埋葬在黑暗里。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陆意的脸凑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挨上他的:「闻执,你怎么了?大晚上的睡着睡着,出那么多汗?」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闻执本来想回答他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敏锐地把陆意一推。 陆意的背撞在了边上的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还没来得及叫,闻执的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话。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哪来的别人? ——难道是已经进了新的游戏? ——他们自己的第八局游戏?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次竟然一点提示都没有啊。 陆意的背下意识地绷紧,因为闻执说得没错,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个什么东西在靠近。 「闻小执,闻小执——」 陆意听清了那个声音在叫什么,下意识地咧开嘴巴想笑,然后他借着月光清晰地看见闻执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笑。 「闻小执——」那个声音靠近了,站在床边。 陆意这才发现他们身下躺着的已经不是家里那张床,而是一张很小的寝室专用的床。 真的很小,躺着两个人,手脚都难伸展开。 这次游戏的背景又是学校吗。 那个声音一边叫着闻执的名字,然后似乎是想推醒闻执,结果一不留神手摸在了陆意身上。 感觉到不对,声音的主人把手电筒打开了,光刺得床上两个人眼睛都快瞎掉:「陆小意,你怎么在闻小执的床上?」 陆意终于看清了,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黑眼睛黑头髮,典型的好学生长相。 看起来并没有恶意。 闻执说:「他做了噩梦,一个人睡觉害怕,就到我床上来了。」 陆意闻言瞪了闻执一眼。 他妈的到底是谁做噩梦了啊? 「先不管那么多了,都这么晚了,孙河怎么还没有回来?他有和你们中的谁说过今天晚上要去干什么吗?」黑髮男生看起来非常着急。 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都莫名其妙,陆意和闻执纷纷摇头。 「刚刚老师来查寝,怕孙河被记夜不归宿,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全宿舍的人都回来了。我本来以为他过一会儿就会回来,没想到都这个点了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第243页 黑髮男生的话被另一道声音打断,说话的人从床上坐起,语气里带着一点好梦被人吵醒的不耐烦:「我说苏哲,让你当寝室长不是让你当老妈妈,唠唠叨叨的,管东管西。夜不归宿不就是出去玩了吗?还能干什么?」 陆意的眼睛迅速地扫了一眼整个宿舍。 六人间。 寝室长苏哲,黑髮黑眼标准好学生长相。 他。游戏里名字陆小意。 闻执。游戏里名字闻小执。 老熟人黄毛。 虽然黄毛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有说过,但是按照他和闻执的命名推理他大概在游戏里的名字是于小望。 暴躁老哥。 夜不归宿的孙河。 一共六人。 不知道有多少是玩家多少是npc。 几人说得热火朝天,黄毛始终没有加入聊天。 他一进游戏就感觉到腰下面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摸到褥子下一看原来是一部手机。 手机藏这么深,看来是普遍不让带手机的寄宿制高中。 但是他在游戏里的身份是个不怕死偏偏要带手机的少年。 手机没有锁,黄毛一打开手机就叫了起来:「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孙河来着?他曾经给我发过消息。」 宿舍长苏哲立刻问:「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今晚要不要玩笔仙。」黄毛把他和孙河的聊天记录给众人看。 孙河:「小望,今天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啊。怎么?」 「无聊死了。要不要晚上和我一起玩笔仙?」 「笔仙……啊,算了吧,好恐怖。」 「这么胆小!」 「我真不敢。算了,算了。」 「你不玩就算了,但是不要告诉苏哲啊!不然他又要骂我了。」 聊天到这里就终止了。过了半小时,孙河又给黄毛髮了一条消息:「要是你后来又改变主意了,就来阅览室。晚上十二点。」 黄毛把聊天记录给众人看了以后,宿舍陷入了一片死寂。 暴躁老哥姚旭笑了:「看看,看看,苏哲,你这么关心舍友,人家一有什么事就想着瞒你。」 苏哲脸红脖子粗地大吼一声:「我不管他,我们能评上今年的五星宿舍吗?做宿舍长有多难,你不做当然不知道,不要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哲吼完姚旭又问黄毛:「小望,孙河真的去玩笔仙了?」 我只是一个玩家你别问我啊。 「他都这么给我发消息了,应该是真的了。」黄毛很谨慎地回答。 「大晚上的不能任由他这样。我得去阅览室一趟看看。」苏哲说着窸窸窣窣地穿衣,又问了其他几个舍友:「你们有谁要和我一起去吗?」 这肯定是线索,陆意、闻执和黄毛必须得去,他们没得选。 姚旭见众人都去了,他不想作为唯一被剩下的那个,搞得像被孤立一样,也只能咬咬牙去了。 黄毛看了一眼手錶,心里有着美好幻想:「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如果我们能够赶紧去的话,说不定能赶上。」 路上的时候,黄毛悄悄问陆意:「陆大佬,笔仙是什么?」 闻执简洁地解释:「那是演变自中国古巫术『扶乩』的一种招灵游戏,简单来说,就是通过笔和能量体交流。」 黄毛打了个寒颤:「能量体?说那么玄乎,不就是鬼吗?」 闻执似笑非笑:「你也可以这么想。」 黄毛已经快吓尿了:「那那那那……那这局游戏就真的有鬼存在咯!」 陆意:「不好说。」 众人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到了阅览室,时间却已经走到了十二点零一分。 黄毛的美好幻想破灭了。 这自然是肯定的,按照游戏的尿性,不可能让他们来得及有机会去阻止孙河。 众人进阅览室的时候,阅览室里有三个人。 孙河已经和一个男生相对而坐,还有一个男生站在一旁看着。 陆意问苏哲:「孙河对面的那个男生是谁?」 苏哲回答:「那是魏珂,平时就是重度灵异爱好者。站在旁边的男生叫李响,隔壁班的班长。」 陆意内心:废话。要是不是重度灵异爱好者谁会大晚上不睡跑这里还整这些恐怖的。 苏哲也非常不认同这种作死的方式。 尤其是李响,作为班长还跟着调皮的同学乱.搞。他刚要打断孙河和魏珂两人,李响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一般,抬头盯向了他:「我曾经玩过笔仙,按照我的说法来,好好地请来,好好地请走,就不会发生事情。游戏一旦开始无法中断,请不要轻易尝试。」 李响的语气不重,却让苏哲的背后无端起了一层冷汗。 被中断会怎样? 只见孙河和魏珂双手交叉,手背向内,手掌向外,把笔夹在两手中间并将立在纸上。 两只手肘都自然悬空着。 孙河问李响:「我们这样可以了吗?」 李响看了一会他们的动作以后说:「手臂不要加力,笔不掉下来就行。现在可以了,开始念口诀吧。」 孙河咽了一口口水,尽量按捺住自己的激动,缓缓地开口:「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没有反应。室内安静极了,只有外面风颳过的唿唿声,像是咆哮的怪兽。 第244页 孙河有些沉不住气地开口:「李响,是我们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没有反应?」 李响刚才还温文尔雅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不要再问东问西,中途说别的话是对鬼仙大人的不敬。集中思想,摒弃杂念,继续念!」 孙河不敢再说话了,只能又念了几遍口诀。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寂静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机械地响起,像是个古老的复读机。 孙河的嘴巴因为一直重复地说着一句话有些干涩,但他不敢住口。 终于,魏珂尖叫起来:「动了,动了,我感觉到我的笔尖动了!」 孙河也感觉到了。 他们两个明明谁也没有发力,但是突然感觉到笔身上多了一股力。那是第三种、不属于这世间的力量。 孙河强忍住内心的恐惧,问:「笔仙,你是来了吗?」 笔尖在纸面上缓缓写下了一个「是」。 他们竟然真的请来了笔仙!孙河又问:「我可以向你提问题吗?」 笔尖写下:「可以。」 孙河:「你是谁?」 笔尖写:「唐执。」 孙河:「你有什么愿望吗?」笔尖写:「将你们都杀掉!」 看到这个回答,孙河尖叫一声,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时没捏住,手里的笔一下子掉在了桌上。 旁边的李响立即大喊:「你松什么手啊?拿起!赶紧拿起来!送笔仙大人离开!!」 孙河吓得哆哆嗦嗦地念了起来:「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离开,请将笔尖离开纸面。」 可是无论他怎么念,那股莫名的力量始终附在笔上不肯离开,而且笔尖还在纸上游走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缓慢得画着圆,接下来,那圆越画越大,像是一团乱麻。 那股力量也越来越大,直到把纸面都咔嚓一下撕裂。 还没有停下!还在画圆!! 像是一个心有不满的人在拼命地宣洩着自己心中的怨恨!! 第105章 噩梦 孙河顿时慌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就像找妈妈的小鸡一样看向了李响,满眼的慌乱。 手里的笔还是不听他的使唤在拼命地乱转,白纸几乎都要被划成了碎片。 孙河和魏珂两个人吓得都快要哭了。 李响紧紧咬着牙,腮帮子绷紧了。沉默了半晌,他对着笔的方向说:「笔仙大人,请离开吧。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玩太害怕了,没有对您不尊敬的意思。」 「对对。」孙河哭着附和,「笔仙大人您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没有对您不尊重的意思!」 孙河说完这句话以后,加在笔上的那股力终于松了开来,笔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放在桌子正中央的那张白纸上还留着杂乱的字迹。众人都会恍惚以为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空气安静极了。 直到李响开口:「玩完后务必将纸张烧掉。」 孙河勐地把白纸抓起来,朝着蜡烛塞过去。破损的白纸很快挨上火焰,化成了一堆灰烬。 他哆哆嗦嗦地问:「李、李响,笔仙大人已经走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魏珂愤怒地打断他:「你有病啊,为什么要中途松手,你想害死我吗?!」 孙河:「我就是太……太害怕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既然害怕,当初还玩什么笔仙?!真是笑死我了。我要是出事了就一定是被你害的!!」 两个人吵吵嚷嚷,李响终于出声:「够了,不要吵了!」 「大家都回去吧,早点睡觉。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 废话,这种事情谁敢和别人说啊!! 回宿舍的路上,孙河木得像一具走尸,原本想数落他的苏哲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了,安慰道:「孙河,会没事的。我们要……相信科学。」 谁都觉得苏哲这句话说得实在勉强。 毕竟刚刚那笔实实在在是动了的。 孙河恍恍惚惚地说:「是、是的……我没有用力,一定是魏珂用了力,写下了这些字,然后伙同李响一起来骗我。」 暴躁老哥姚旭说:「呵,你们出事了也就算了,谁叫你们要作死玩笔仙?就是不要连着我们这些旁观的也一起害!」 苏哲瞪他一眼:「姚旭!」 姚旭哼了一声,空气中火药味很浓。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要一点了,苏哲说:「大家都别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有课。」 苏哲说着要关灯,孙河阻止了他,可怜巴巴地说:「苏哲,能不能不要关灯?我、我害怕……」 苏哲皱了皱眉。有一瞬间他很心疼电费。 但是孙河怕得脸色都发白了,他只能点头说:「行吧。」 一个宿舍都跟着孙河一起开着灯睡觉。 开着灯虽然有些刺眼,但是困意来了,也就渐渐睡着了。 半夜,陆意突然被吵醒了。 「嘀……」 是什么声音在响。 是什么电器吗?空调?加湿器?陆意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睡前,不是明明没有关灯吗?!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周围却是一片漆黑?! 第245页 安静,太安静了。 他甚至不能听见任何一个人的唿吸声,像是茫茫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肩膀勐地一痛,像是有什么人勐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陆意下意识地要去打开那只手,等摸上去的时候突然觉得嵴背一凉。 没有人! 他摸不到任何人! 但是按压着他的肩膀的力度却是真实存在的!! 最惨的是,原本只是左边的肩膀被抓住了,现在,右边的肩膀似乎也被什么抓住了。 还有一条腿似乎压在他的胸口。好像空气中,有个无形的人跪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偏偏是压在胸口上…… 救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耳边嘀嘀嘀的声音还在乱响,沈重的手在空气中乱挥,试图把那个人推开,但是他触不到任何东西。 那个嘀嘀嘀的声音越发地急促,像是要在他的耳边炸响。 有人紧张地把他的身子抱起:「阿意?阿意?……」闻执的声音。 那个跪在他胸口上的东西能不能滚啊。 陆意的手胡乱地朝着某个方向打了过去,这下终于碰到了实体,痛得他自己也醒了过来。 一手血。 面前是一脸血的闻执。 刚刚他一拳,把闻执的鼻血都打出来了。 「……」陆意赶紧要去看闻执的伤口:「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刚刚那个,真的不小心……」 闻执把鼻血擦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力度比起你醒着的时候,还真是一点也不减。」 陆意:「嘿嘿。」 灯已经重新打开了,陆意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看着他,而自己躺在闻执的怀里。 陆意:「……」老脸一红。 他费力地从闻执怀里坐起来:「大家都看着我干嘛?」 黄毛没好气道:「这不得问你?你刚刚跟疯了一样地对着空气打拳击,闻……闻小执抱着你你都醒不了,还打了人家一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撞邪了。」 陆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嘀嘀嘀的声音?」 这嘀嘀嘀的声音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响起的,应该还会有别的玩家听见吧。 出乎陆意意料的是,其他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没听见。」 就连闻执也摇摇头说没有。 陆意这就奇怪了。 黄毛:「陆大佬,你是不是精神紧张到幻听了?」 孙河更是不满:「我都没有紧张成这样,你紧张什么?」 然而,孙河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闻执瞪了一眼。 孙河:「......」 得得得,我闭嘴。 大家一个晚上被两次惊动,既然没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倒头纷纷去睡了。 陆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也不敢闭眼,生怕那个刚刚压在他胸口上的人再次出现。 那个嘀嘀嘀的声音,到底会是什么呢? 为什么竟然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这个晚上的陆意睡得非常不踏实。 每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就响起滴滴滴的声音。 再一睁开眼,那声音又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陆意眼袋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他是被黄毛给揪起来的:「陆大佬,陆大佬,还睡吶,昨天晚上都出人命了!!」 陆意揉了揉眼睛:「哦。」 这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按照鬼故事的经典发展,玩完了笔仙,肯定得先死一个人。 昨天晚上死的人是魏珂。 魏珂就住在他们隔壁宿舍,但他并没有死在宿舍里。 他死在宿舍外面的走廊。 众人立即赶到了现场,但非常不巧的是,学校因为害怕引起学生的恐慌,发现尸体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把魏珂的尸体给处置掉了。 黄毛当场脸就黑了:「操,连个尸体都看不见,能分析出什么线索?」 宿舍长苏哲摇头嘆息说:「谁叫我们来的太晚了呢。我听说魏珂死得特别悽惨,学校也是为了维持正常的秩序。」 孙河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魂不守舍,听到苏哲的话以后更是身子一抖。 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对姚旭说:「姚旭!姚旭!你一定有办法,你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对?」 姚旭皱了皱眉:「我有什么办法?」 「你爸、你爸不是校长吗?你去找你爸说说情,能不能找到魏珂死的时候的照片?」 姚旭的父亲是校长? 姚旭想也不想就否认了:「怎么可能!就算我爸真的有照片,他也不可能把那种东西给我看啊。」 孙河哀求道:「求求你了!昨天我们刚玩完游戏,晚上魏珂就死了,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姚旭冷笑一声:「蹊跷啊。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参与。」 「你也在现场。你凭什么觉得你自己就可以置身事外呢?鬼要杀人可不讲道理。」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冷的声音。 李响从隔壁宿舍里走出来,他似乎已经听到了刚才他们的对话,走到众人面前,冷冷地回答了姚旭。 姚旭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胡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第246页 李响说:「是不是得等鬼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之后,你才能相信昨天一切发生的都不是梦?」 姚旭:「……」 没有人能不怕鬼。毕竟他昨晚可是亲眼看见了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了字的。 姚旭缓和了一下语气说:「行吧……等会儿我去找我爸爸问问看。」 苏哲看了一眼手錶说:「已经快要上早自习了,大家先不要管这件事了,还是先去上课吧。闻小执,你尤其得快点,今天不是还要轮到你带领大家早读吗?」 闻小执顿了一下:「早读?」 苏哲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呀。英语课代表感冒了嗓子哑掉了,早读不就由你这个学习委员代劳了吗?」 闻执嗯了一声。 他在这局游戏里的身份原来是学习委员啊。 「哦对了,陆小意你也不要忘记早读和老师请假。」 这下轮到陆意莫名其妙了:「我为什么要请假?」 苏哲看陆意的眼神更奇怪了:「什么?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被昨天晚上的事吓傻了吗?昨天下午,老师不是让你去参加今早的班长会议吗?」 陆意笑说:「哦哦哦,是的,是我忘记了。」 有个贴心的宿舍长的好处这不就出来了吗,你自己都可以忘记自己的事情,宿舍长还会帮你记得。 闻执的身份是学习委员,他的身份是班长。都已经脱离学校这么久的人了,被赋予了这样的身份,突然就有了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等等,陆意突然想起,昨天苏哲是不是说过,李响是隔壁班的班长来着? 那所谓「班长会议」,李响是不是也要去参加? 果然,李响朝着陆意看了过来:「我已经和老师请过假了,我们一起去参加会议吧。」 陆意说:「好。」 闻执的眉头皱了一下,嘴巴贴近陆意的耳朵,轻声问:「你和npc单独在一起,没问题?」 陆意说:「没事。」 再不济他还有电锯。 要怕也是npc比较怕。 「遇到什么事情通过对戒和我联繫。」闻执弹了一下陆意左手中指上戴的戒指,对戒正散发着幽幽的银光。 陆意点点头:「好。都说富贵险中求,我趁着这个机会去套一套话好了。」 第106章 套话 走在去参加会议的路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陆意问了李响:「你觉得魏珂为什么会死?」 李响眼里闪过了一丝讥笑:「想玩笔仙游戏又没有足够的胆子,中途松手了,是对笔仙大人极大的不敬,他不死谁死?」 陆意纠正他的话:「魏珂没有松手,松手的是孙河。」 「有什么区别吗?」 「那你的意思是——孙河也会死?」 「不好说。说不定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能看到他的尸体了。」这么冰冷的话从李响的口中说出来,他却一点同情的脸色都没有。 「发生了这种事情,你都不害怕吗?」 「我也怕。可是害怕又能怎样,解决得了什么问题?」 陆意抿了抿唇,换了个话题:「我听苏哲说,你是灵界重度爱好者?」 李响笑了:「怎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能保护你们?别开玩笑了,我也只是平时对这方面比你们多感一些兴趣而已,在鬼面前众生平等,我也不比你们多一条命。」 「那你觉得我们会死吗?」 「我还是那句话,不好说。孙河死后,接他班的人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我。」 陆意从李响的嘴里暂时套不出什么话来。 于是,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这次的游戏和以往似乎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他不再叫陆意而是叫陆小意,宋楚心不再叫闻执而是叫闻小执。 他们在游戏里都有别的身份。 游戏不会多此一举。 这样的安排,难道是他们担任的角色本身背后还有别的线索? 李响突然停住脚步说:「到了。」 陆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应该都是其他班的班长。 主持会议的人还没有来。 陆意挨着李响坐下,问:「这次开会是为了什么?」 李响:「不知道。」 「……」算了,他也不能过多地为难一个npc。 现实世界里的班长会议都很无聊,估计游戏世界里的也大同小异。 果然,秃顶的教导主任一来,就开始强调起了:好好学习的重要性、人际交往的重要性、不要校园暴力、要养成良好的心态,诸如此类的。陆意听得都快要睡着了。 旁边的李响却听得认真,陆意情不自禁地觉得这位哥敬业。 在座的这么多班长里面,就他一个人拿出了高考备考前的认真态度吧。 闲着也是闲着,陆意无意识地扳动着手指上的对戒,问闻执:「喂,啊执,我这里没什么大事,你那里怎么样?」 此时此刻的闻执正在讲台上站着。 他并不是一个人站着,英语课代表站在他的旁边。 「我这里……暂时也还行,没出什么事。但我觉得气氛有些古怪。」闻执回答他。 这个班级里至少有五十个以上的学生。 英语老师临时有事不能来看管早读,就让班委代为看管。 第247页 都是上过学的人,常理来说,班委是镇不住学生的。 同龄人哪会听同龄人的话。 可是这里不一样。 偌大一个班,每个同学都捧着英语书盯着看。 教室里一片死气沉沉,连翻页的声音都没有。 ——当然,除了苏哲、黄毛、姚旭几个人之外。 不过苏哲这种好学生乐得清闲,同学们要是太闹还影响他学习呢。 闻执走下讲台在教室里转悠的时候,黄毛扯住了他的衣角,小声说:「闻大佬,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他们都这么不对劲?」 闻执说:「我也觉得不对劲。」 被闻执肯定了,黄毛又有了信心:「对吧!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明明是五十多个人,却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干啥都统一得可怕了。我上学的时候要是周围同学个个都这么乖,老师不得开心死。」 ——乖? 闻执捕捉到了这个词彙。 是的,这个场面用「乖」来形容实在是再恰当不过的。 要是能这么撑过一天,似乎也没有什么。 只是下一秒,闻执就感觉到,那些原本还在盯着英语书看的同学们,头突然都齐刷刷地转过来,死死地盯着他看! 那饿狼一般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给吃掉。 教室里安静极了,静得闻执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操,他们看过来干嘛?我们做了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做啊!」黄毛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嘿嘿嘿……」 黄毛这句话刚说完,寂静的教室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利笑声。 那五十几个同学就保持着死死盯着他们的动作,嘴巴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对着他们笑个不停。 最糟糕的是他们的脚尖也转过来,朝着两人的方向,仿佛下一秒就要朝他们扑过来一样。 瘆人,太他妈瘆人了。 黄毛擦着冷汗:「刚刚还那么乖,现在要干嘛?要造反?」 闻执抬脚走上讲台。 他走到哪里,那群学生的眼神就跟着他转到哪里。 对面的陆意听出来了气氛的不对劲:「啊执,你那里是不是出事了?」 「是的。」闻执一边在讲台上转悠一边回答他,「这群学生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但他们暂时还没有别的动作。」 「你闭一下眼。」 闻执没说什么,听话地合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皮上颤动。 他逆着阳光站着,金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成了这间诡异的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陆意抿起唇,借着闻执的视线仔细地打量着这间教室。 要让学生听话……要让学生听话…… 黑板旁边贴着的学生守则上写的是什么? 写了很多的字,要挑有意义的看。 遵规守纪。 不对,不是这个。 容貌整洁、衣着得体。 也不是。 相信师长,尊重师长。 是这个! 陆意的眼睛又瞥见了讲台上摆着的教鞭。 「啊执。」闻执听见陆意叫他。 「你拿起那个教鞭,试着训一下学生。凶一点。」 「……是吗。」闻执迟疑了一下。 陆意说:「我也不确定。但是这次游戏里出现的教室很奇怪,和现实里的教室还原度太高了,我没有找到任何有违和感的东西……」 这时,黄毛突然惨叫了起来。 因为有一个学生毫无徵兆地突然朝他扑过来,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胳膊!! 那学生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比狗还能咬,黄毛痛得嗷一声惨叫起来。 得亏现在只有一个学生咬住了他,要是一群人都朝着他扑了过来,马上就要上演生化危机的真人版。 以黄毛的身体素质,他本来可以一脚把这个学生踹飞,但是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好快,身子也无力,根本反抗不起来。 陆意也纳闷:「这不也就一个学生攻击他吗?黄毛怎么不躲?」 闻执盯着黄毛说:「他不是不想躲,应该是躲不了。他的体能似乎被游戏削弱了。」 陆意:「……?」还有这种事? 幸好他没有感觉到游戏削弱他的体能,否则岂不是游戏难度又往上拔了一节?? 不能再等了,黄毛快被咬死了。 闻执立即拿起讲台上放着的教鞭,狠狠地砸了几下讲台。 「咣咣咣!」 别说是学生了,就连在对戒那头听到这声音的陆意都一凛。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这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每当听到这样勐烈的敲击桌子的声音,就说明老师发飙了。 而且事情还非常严重,非常恐怖。 陆意的猜测是对的,那帮坐在台下的学生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定格键一般,齐刷刷地坐回了桌子上,正襟危坐,一双双眼睛盯住了讲台上的闻执。 「学生守则上说要尊敬师长、相信师长?这就是你们遵守守则的表现吗?」闻执微微俯下身,一双眼睛锐利地俯视着全体学生。 试试看吧,能不能用学生守则来压住这些学生。 教室里安静极了,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被听见。 黄毛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些同学。 第248页 万幸的是,他们终于没有谁再轻举妄动了。 就像早自习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样,他们继续低下头开始看起了英语书。 终于,下课铃的响起昭告着一场噩梦的结束。 所有的同学就像是突然从诡异的游戏里回到了现实,该打闹的打闹,该睡觉的睡觉,与现实生活中的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黄毛简直几乎要以为是这一次游戏结束了。 而且,要命的不是手臂上的伤口。 ——他怎么感觉自己唿吸越来越困难了? 闻执走下讲台的时候,黄毛已经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在了地上。 闻执把他拉起来,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皱起眉。黄毛脸色煞白,嘴唇乌青。 苏哲跑过来说:「于小望同学好像是心脏病又犯了!赶紧去看看他的包里有没有带着药!」 闻执把黄毛的书包从课桌里掏出来粗暴地往地上倒,然后掉出来一个药瓶。 抠出来两颗药放到黄毛的嘴里之后,黄毛的脸色才慢慢好转,眼睛也睁开了。 「……终于能好好唿吸了。」黄毛张开嘴后第一句话说的就是这个。 刚刚……真是绝了。 好端端的,他突然就感觉胸闷气短,怎么喘气都吸不进一点氧气。 看见闻执的脸,黄毛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眼泪汪汪的说:「闻大佬,是你救了我?!我刚刚怎么了?是不是被鬼给盯上了?!」 闻执:「……嗯,事实上,你刚刚应该只是心脏病犯了。」 黄毛宛若被雷噼了:「什么?心脏病?」 他在游戏里的这个身子有心脏病?? 「我.操,我这也太倒霉了吧!」黄毛指着闻执说,「你是学习委员,陆意是班长,我以前游戏怎么着也应该给我个别的身份,没有想到给了我一个心脏病??我这岂不是还没有被鬼给杀了,就很容易因为心脏病发作光荣牺牲??」 闻执:「不。或许还有别的线索没有现身,我们接下来还得找。」 黄毛只当闻执是安慰他,身子无力地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倒霉:「妈的,这已经是我第八局游戏了,马上就要彻底通关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啊啊啊啊。」 这时,外面有人敲了敲窗:「姚旭请出来一下。」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姚旭立即出去了。 他不久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陆意。 黄毛问陆意:「陆大佬,你开完会了?还好吧?你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陆意摇摇头说:「没有,就是讲了一些教导主任爱讲的话。我一开完会就回来了。」 姚旭丢了一包塑胶袋在桌上:「我爸已经把照片给我了,你们自己看吧。」他的嘴唇在微微发抖,神色看上去非常不好。 孙河挤过来。他比谁都急切:「什么?照片来了?在哪里?给我看给我看!」 等众人看过了照片以后,就非常能理解姚旭的心情了。 魏珂的死状实在是太悽惨了。 他的头枕在栏杆上,腿却跪在地上,整个身子被折成了三段。 这是尸体刚刚被发现时候的样子。 把尸体翻过来之后,可以看到他的肚子上被剖开了一个大口子,什么器官都被掏空了。 黄毛虚弱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娇弱得跟林黛玉一样:「不行了……我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不是作,是他这具身子被游戏弱化了以后实在太虚弱,连看个之前已经习以为常的尸体都觉得受不了了。 陆意盯着魏珂被剖开的肚子里看了很久,突然说:「他的肚子里是不是被塞了什么东西?」 姚旭看了一眼说:「是的,好像是一个白色的团团。但是也没有大图,我们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只是姚旭的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就感觉脚下的风景突然变换了。 黄毛尖叫起来。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楼,魏珂的尸体就正好在他们面前!! 案发现场?! 游戏直接慷慨地把空间都给他们换过来了,不会这么好心吧?是想让他们看见什么?? 陆意也不嫌晦气,直接伸手在魏珂的肚子里掏了掏,拿出了那个白色的团团。 展开以后,孙河的尖叫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他浑身颤抖地躲在了苏哲的后面:「这这这这……这不是我们昨天晚上玩笔仙游戏用的白纸吗?!可我、可我记得我明明把它烧掉了啊!!」 那张白纸是他亲自烧的,他绝对不会记错!他亲眼看着那张白纸在他的手心化为了一滩灰烬的!! 可是现在,怎么又出现了?! 第107章 线索 不管怎么说,明明已经该消失的东西又重新出现了,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孙河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眼神都直了:「是、是笔仙来找我了……我不该松手的,现在他不肯放过我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 孙河神经质一般地喃喃自语,终于惹火了暴脾气的姚旭:「什么怎么办?现在能怎么办?谁叫你当初非要玩笔仙不可?你自己玩也就算了,还要连累我们!」 陆意没有参与他们两个的对话,只是凑近闻执,很小声的说:「你看到魏珂的死法,有没有什么想法?」 第249页 闻执想了想说:「我觉得他的死法有些蹊跷,似乎是游戏想暗示我们什么。头枕在栏杆上,头、身子和腿弯成了三个九十度……说实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像是被强迫的姿势。」 黄毛听见了,凑过来一脸猥琐:「这个姿势我曾经……」 闻执嫌弃地一把推开他:「我没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魏珂死的时候很屈辱。何况他的衣着很整齐,你不要往那个方向想。」 黄毛:「哈哈。」 陆意摸了摸鼻子:「你还记得召唤出笔仙以后,笔仙说的他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吗?」 闻执说:「唐执。」 「那我们得从这个人身上查起。」 陆意问苏哲:「你知道唐执这个人吗?」 苏哲摇头,过了一会又点头。 陆意:「?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苏哲:「嗯……说实话我并不认识,但我总觉得有些耳熟。或许和我们是一个年级的。查查全年级的姓名册吧。班长你身边应该会有的吧?」 你不能问我,我也不知道。 陆意在课桌里翻了半天,真的被他翻出一本姓名册来。 幸运的是,姓名还是按照拼音首字母排列的。 所以他不怎么费力地就找到了唐执的名字。 苏哲的记忆没出错,是隔壁班的同学。 苏哲看了一眼名单便惊讶地叫了起来:「唐执竟然是李响班里的呀!」 「李响也是这个班的?」 陆意心想,看来这个李响是个挺重要的线索。 孙河叫了起来:「什么,李响和唐执是一个班的?那为什么昨天玩笔仙的时候,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陆意说:「可能是怕引火上身,毕竟唐执既然能被作为笔仙召唤出来,肯定是已经死了。」 「我们在学校里待的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听说过隔壁班有人死了?」苏哲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转向姚旭,问:「你知道吗?」 姚旭神情冷漠地摇头:「我不知道。」 连校长儿子都这么说了…… 苏哲说:「魏珂这么悽惨地死了学校都没有能瞒住,唐执死了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他的死是不是有问题?」 显而易见。 陆意说:「不能找到唐执,我们就会继续死去,谁都逃不掉。」 孙河对于陆意这句话不能更认同,而且他总觉得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毕竟亲自参与了笔仙游戏并且放手的就只有他这一个倒霉蛋。 孙河一开始还特别担心其他人会丢下他,任他一个人自生自灭,现在知道大家都会被捲入其中以后,心里竟然变态地多了点欣喜。 「那、那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这些笔仙游戏到场的人是不是应该聚在一起,尽量避免单独行动?」 孙河npc的想法很简单,以为人多鬼怪就不会有机会下手。多么天真可爱的小孩。 陆意说:「嗯。」 他并不是觉得人多就不会死,只是单纯地觉得聚在一起好商量寻找线索而已。 还好这局游戏里,除了唐执以外,所有的npc都是站在玩家这一边的,甚至可以帮助寻找线索。 陆意说:「李响和唐执曾经是同学,我们得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线索。」 孙河:「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吧。」 多等待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离死亡更接近了一秒,所以他十分迫不及待,恨不得直接飞到李响那里。 只是,姚旭打断了他的话:「要去你自己去吧。当初要玩笔仙游戏也是你折腾出来的,你要是不去作死根本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孙河被他怼了个满脸通红:「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不想掺和你们这些闲事。我没有参与笔仙游戏,更从来没有听过唐执这个人,冤有头债有主,无论怎么样他也找不到我身上。」 陆意皱皱眉,说:「你难道忘了魏珂?」 「他参与了游戏,我没有。」 不得不说姚旭说得是对的。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姚旭开始收拾书包,「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哲:「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去一趟医院,没什么事,检查身体而已。已经和老师请过假了。」姚旭说完,就收拾好书包从教室后门出去了,留下了一脸凝重的众人。 孙河一脸菜色,老好人苏哲安慰他:「好了,阿河,你也不要这幅样子了。姚旭话虽然说的难听,但还是没错的呀。你要是当初听我的话,根本就不会惹出这些事情……」 孙河:呜呜呜,他知道错了。请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这时,刺耳的上课铃声打响了。众人赶紧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进来的是数学老师,她一脸愤怒地抱着一堆卷子砸在了讲台上:「你们看看,这次你们考的都是什么东西?!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 原来是要发试卷。被老师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 「除了班长和学委两个人都考了一百分以外,其他人都考的是个什么东西?班里竟然有一大半人不及格!」 陆意和闻执两人不约而同地唿了一口气。安全了。 感谢游戏,竟然给了他们一个学霸身份。 第250页 数学老师捏着试卷说:「全班都考得差也就算了,有两个人,考得是格外的差。我髮捲子的时候竟然还翻到两个三十几分。这都是怎么考的?连一半都考不到?让我来看看是谁。」 黄毛:……我他妈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球球了,老天爷,不要让我这么倒霉啊!! 数学老师一边翻着试卷一边说:「嗯……第一个,孙河,三十八分。」 黄毛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祈祷灵验了!幸好不是自己! 而被点到名的孙河慢吞吞地从座位上起来,走到老师的面前,全程低着头,看起来非常卑微。 数学老师「啪」一声把试卷拍在他的胸口面前:「孙河同学,你是连我的课完全没有听过还是怎么的??一百分的试卷就考三十八分,全年级都找不出比你低的了!你给我站到教室最后一排去!」 孙河一个字都不敢说,拿了试卷就慢吞吞的站到后面去了。 老师则继续翻着试卷堆:「好傢伙,看来我刚才还是冤枉孙河同学的了,还是有人比他低的……这位勇士只考了三十三分,让我来看看到底是谁……」 黄毛刚刚放下去的心又跳到了嗓子眼,他拼命地在胸前画着十字。但是刚才还灵验的祈祷这次不顶用了,他听见数学老师审判一般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于小望同学。」 「……」妈的真的是他啊。 黄毛双腿颤抖地站了起来。他已经做好了被数学老师噼头盖脸地骂一顿的准备了。 其实被骂一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是在游戏里,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毕竟孙河明明考得比他要高都被老师那么骂了,放在他身上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黄毛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数学老师面前开口:「老师,我……」他已经做好准备要说「老师对不起我这次没有发挥好我下次肯定不会了。」 没想到数学老师突然就变得和颜悦色:「是你啊,小望同学。」 他幻听了? 「没关系,小望同学,谁都有一时失手的时候,老师知道你这次只是没有发挥好……」 ?陆意坐在讲台旁边,他眼力比较好,亲眼看到老师手中的登分册上,黄毛的成绩分明一次比一次低。 这老师睁眼说瞎话呢?? 但是其他同学都很淡定,他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本来以为自己必死的黄毛,也惊讶地睁大了眼。 数学老师继续和颜悦色地说:「不要紧的,小望同学,不要灰心。你这节数学课就不用听了,你和孙河同学的基础有些薄弱,跟着班里学可能学不进去,你们两个去对面那栋楼里跟着里面的同学一起学吧。」 黄毛:「补差班吗?」 「不不不,怎么能是补差班呢。提高班罢了。」老师赶紧否认。 名字都改了个好听的,实际上不就是补差班?想到要和陆大佬、闻大佬分开,黄毛简直生不如死,但是现在也没有人能救他。 孙河已经从后门出去了,黄毛怕被落下,只能哆哆嗦嗦地跟上去:「孙河,老师要我们去哪个楼呀?我刚刚没听清。」 孙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去小望楼啊。」 小望? 「这名字怎么和我的名字这么像啊。」黄毛原本只是觉得奇怪随口嘟囔了一句,没想到孙河听见了,他的脸色更奇怪:「这不就是你爸爸捐给学校的楼吗?」 「????」 一时间,现实生活里一贫如洗、只能在小说里看到「给学校捐一栋楼」的黄毛都惊了。 「我?爸爸?捐楼?」 孙河:「对啊。不然以你的成绩,你觉得老师会对你这么和颜悦色吗?这栋楼是你家捐的,自然就用你的名字命名啊。」 难怪数学老师对他这个差生都这么和颜悦色,原来是金钱的力量。 「我爸、很有钱?」 孙河看黄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于小望,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你爸前几天还因为和国企达成了一项几千万的投资被本市电视台採访了呢。」 黄毛:「哦。」 转而他就想流泪。 有钱人啊! 富商的儿子啊! 富二代啊! 在现实世界里他享受不到,可总算是有幸能在游戏里享受一次了! 与此同时,医院。 姚旭坐在医生的面前,闻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他不禁感到一阵反胃。 想吐。 但愿以后都再也不要去医院了。 对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边翻看着病历本一边问:「那次手术过后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姚旭说:「没有。」 「药有没有按时吃?」 「哦……」 医生又问了几句话,姚旭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錶。 他不想再待在医院了,他想赶紧回学校。 「那次手术过后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 「……我不是说了没有吗。」他不是已经回答了第三遍了吗,这个医生脑子出问题了?? 医生问出第四遍的时候,姚旭勐地抬起头,他想发怒。 这个医生在玩他呢?? 他刚想张口,额前就渗出冷汗来。 因为医生正死死地盯着他,嘴巴一开一合,问了第五遍:「那次手术过后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第251页 第108章 善意 课间的时候,黄毛回来了。 他一脸傻笑:「嘿嘿,我是富二代……嘿嘿,我是王思聪……」 这孩子傻掉了? 孙河对着众人摊了摊手:「他刚刚知道小望楼是他爸捐给学校的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苏哲:「……全校不是都知道吗?他自己不是也知道吗?以前还一直挂在嘴边说。」 孙河:「所以说,离谱啊。」 就在这时,李响从隔壁班出来,喊着陆小意的名字向陆意走来:「……老师发错作业了,把你们班一个人的作业放在我们班了。」 李响急着把作业物归原主之后回去写作业,一不小心撞了一下闻执。 闻执没有啥,他却踉跄一下差点跌倒,闻执扶住了他:「你没事吧。小心一点。」 闻执的手只是轻轻地扶了一下他的肩膀,李响却似乎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几步退开,摇了摇头说:「对不起。」 他把作业交给陆意之后,陆意随便地看了一下封面,是个陌生的名字,应该和游戏本身没什么大关系。 他开玩笑一般地说了一句:「李响,闻小执同学是洪水勐兽吗,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怕他?」 李响摇摇头说:「没有。我为什么要怕他?」 他这会儿倒是沉住气了,又恢復了平常时冷淡的表情。 李响转身又要走,陆意叫住了他:「对了,李响,等一下。我们查过了笔仙游戏里笔仙写下的那个名字。唐执。是你们班的同学吧。」 李响的脚步顿了一下,说:「是。」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要是早点说出来,我们也能早点有准备啊!」孙河抢先一步,生气地看着他。 李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准备?你想准备什么?你觉得唐执下一个要杀死你,给你吓得坐不住了?」 孙河气急:「你……」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苏哲永远在充当和事佬的角色。李响冷冷一笑:「现在不就死了一个魏珂吗,你不做亏心事会害怕唐执找上门来?你看除了你,还有谁这么大反应吗?」 「他们又没有直接参与到游戏里!」 「那谁让你参与了?魏珂之所以要参与游戏还不是你提的?你如果真的以为魏珂死是因为参与游戏的话,那他不就是你害死的?」 「你……」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别说了!!」苏哲见再说下去两人要打起来了,赶紧强行把他们两个分开。 李响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我对唐执也不是很了解,平时他在我们班里就不声不响的,没什么存在感,因为他成绩很差。他长相普通,但是个子很高,也很强壮。」 很失望的回答,但也正常。 毕竟班上五十多个人,要让一个人对一个人事无巨细地了解才不正常。 没事,再慢慢查吧,总会查出来的。 李响把照片拿出来以后,众人都凑上去看照片。 李响说得中肯,唐执确实又高又强壮,浑身肌.肉,光看外形是一个很阳光的少年,只是表情十分阴郁。 苏哲也看到了照片,愣了一下,突然开口:「哎,对了,陆小意,为什么关于唐执的事情你会问李响?我感觉你和唐执的交集才比较多吧。」 陆意如当头一棒:「什么?我和他有交集?」 「之前你问我的时候我回答不认识唐执,是因为我只知道脸对不上名字。他不是之前经常来找你吗?我脸熟他,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就是唐执。」 「他,经常来找我?」陆意傻了。 操?唐执之前经常来找他现在占据的这个身份? 「不会吧……我跟他都不是一个班的,他有什么好来找我的?」 苏哲:「这就得问你自己了……要不是这件事情,我可能还一辈子只知道脸,不知道他就叫唐执呢。」 绝了,线索竟然找到他身上去了。 「我这不是被昨晚的事情吓傻了,记忆出了点问题么……」陆意随便找了个藉口,「那我平时和谁关系比较好?」 苏哲犹犹豫豫地指了指陆意旁边的闻执。 苏哲:「你平时就经常和闻小执走得很近。但是闻小执和唐执好像也、不熟吧,至少我从来没看到闻小执和唐执说过话。」 好吧,知道了。 一天的课程结束以后,吃完晚饭,陆意不想那么早去上晚自习,就和闻执先在操场上走了一会。 操场中央的草坪有踢足球的,篮球场上有打篮球的,夕阳落在那些奋力奔跑的男生身上,渲染出了一种青春的味道。 陆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感慨:「如果唐执还在的话,说不定他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份。」 闻执笃定地说:「不会。」 「根据已有的信息,我们简单地给他画个像。长相普通,成绩很差,看面相也不太擅长和人交际,存在感很低。」闻执一口气说完,才说,「你觉得这样的人,可能像他们一样在操场上这么高调地打球追逐吗。」 毕竟,男生在草坪上踢球、在篮球场上打篮球,都是很耀眼闪光的存在,周围会有女生驻足观看,甚至有时候连老师都会来看。 嗯,似乎是不会的。 就在这时,一个篮球朝着陆意飞了过来。 陆意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但闻执看见了。他皱了皱眉,一把把陆意拉过来:「小心!」 第252页 陆意撞在闻执的怀里,撞得他龇牙咧嘴。 这不算什么,惨的是他的脸颊直接撞在了闻执的嘴唇上。 以他俩的关系,陆意打算脸皮厚厚、姿态自然一下就过去了,没想到远处的几个女生看着他们贴得这么近,都发出了激动的叫声。 甚至还有几个女生和他远远地挥手:「班长班长!又和学委大人逛操场呢!!」然后朝他挤眉弄眼,一脸暧昧地笑。 虽然陆意对不上脸,但都叫他班长了,应该是同班同学。 陆意不介意别人发现他和闻执的关系,但是介于这些小孩子还没成年,不能贊成他们谈恋爱,沈重只能板起脸说:「说什么呢!别乱想。」 远处的女生把手捲起来,做成一个小喇叭的样子,远远地喊了一句什么。 陆意听了半天才听清是:「想什么呢——班长——大家私下里都很磕你和学委大人的cp啦——」 现在的小孩早熟得可怕,他一个老叔叔真心实意地害怕。 闻执说:「答案出来了。」 陆意回过头:「什么答案?」 闻执说:「那些女生敢当着你的面这么开玩笑,说明你平时人缘还不错——至少比起我有亲和力。不然她们刚刚应该喊我们两个的名字,而不是光喊你一个人。」 陆意点点头:「是哦。那你的意思是,就是因为我亲和力好,所以唐执才会跟我关系好?」 闻执:「嗯。我比较倾向于,并不是唐执看你人缘好主动找你的,而是——可能之前,唐执遇到什么事情,而你主动向他展示过善意。于是他就从阴影里跑出来,艰难地想要接近你这束阳光。」 某种程度上,和他自己也有一些相似度呢。 闻执垂下眸子,很好地掩饰下去了自己那一丝复杂的神色。 回到教室上晚自习的时候,陆意往教室里随意的瞥了一眼,发现姚旭还没有回来。 他随口问了一句:「姚旭怎么还没有回来?就算去医院也只要半天就好了吧。」 黄毛笑了笑说:「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时刻提心弔胆的孙河顿时拉下脸来:「拜託,不要乌鸦嘴!!」 可惜,黄毛就是这么乌鸦嘴。 因为班主任走上了讲台,开口说了一句让整个教室都倒吸一口凉气的话:「同学们,我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们的同学姚旭,在医院复诊的时候不幸死亡了……」 姚旭,死了???孙河想到了什么,脸沉了下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姚旭的死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是因为笔仙? 他本来一直以为笔仙只会杀直接参与游戏的人,现在姚旭的死将他的猜测全盘推翻了。 而孙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家都会死,那他就不是一个人孤军作战了。 众人都期盼着班主任能多说什么,可惜班主任只是让全体同学起立为姚旭默哀了三分钟,关于姚旭的死因根本就没有多说。 估计问也问不出来。 众人紧急集合。 陆意问:「你们有谁知道姚旭去了哪家医院吗?」 苏哲说:「应该是人民医院。我之前看到他放在宿舍装药的袋子上面有写名字。」 孙河愣了愣:「人民医院啊!我爸是人医的院长。」 黄毛一听就激动地握住了孙河的手:「原来,你也是二代啊!」 孙河:「……」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从黄毛手里抽回来:「不不不,比起您父亲来说,还是差的远了。」 多亏了孙河,众人潜入人民医院的过程十分顺利。 孙河经常来医院找他爸,几乎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认得他的脸。 见到孙河,有个护士和他亲切地打招唿:「孙少爷,又来找你爸爸啦?就是你爸爸最近比较忙,你乖一点,别给他添乱了哦。」 孙河:「忙?是因为姚旭死在医院的事情吗?」 护士一听神色一凛:「你怎么会知道死者的名字?这件事情明明警方已经对外封锁了啊。」 孙河说:「他和我是同学。」 护士面露同情之色:「原来如此。 不过,你这同学死得还真非常蹊跷。我听他们说,这位同学死的时候,一个人待在诊室里,都能死成那个样子……」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护士打了个哆嗦,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孙河追问:「他怎么了?」 「他……脸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了,大半张脸上连肉没有了,而且肚子也被捣烂了。我听做尸检的法医说,他好像还丢了一个肾脏……」 黄毛刚听完前半句话,光是想像了一下就已经快要不行了,他朝陆意伸出手,虚弱地说:「giegie,救命,人家光是想像一下就已经要晕倒了啦。」 陆意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接黄毛的手。好傢伙,林黛玉都没他娇弱。 又当爹又当妈的苏哲赶紧从黄毛的包里找出一瓶极速救心丸给他,黄毛朝他作西子捧心状:「谢谢苏giegie…人家感觉好多了啦……」 陆意:「你正常一点……」 在游戏里被安排了个心脏病的贵公子身份还真的激发了他的表演欲不成?? 只是,陆意想不明白,为什么姚旭的尸体会丢了一个肾脏? 「魏珂的尸体有少什么东西吗?」 第253页 记忆力最好的苏哲回答:「我记着他肚子已经完全被掏空了。」 那就,姚旭少了一个肾脏,魏珂的身体里什么器官都没有了? 唐执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魏珂死亡的诡异身体形态……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护士说:「警方调过案发现场的监控,案发的时候病房里就只有姚旭一个人,根本没有查到有其他人进出的痕迹……但是他的死并非自己可以做到的。这就很奇怪了。」 废话,这事情本来就是鬼做的嘛。 因为姚旭死了的事情,来人民医院看病的病人也很明显不如往常多了,多的反而是警察。 这时,孙河眼睛看着前方,突然喊了一句:「爸爸?」被他唤了父亲的男人闻言往这里看过来,他身边的警察也和他一道看了过来:「孙院长,这是你儿子啊?」 男人点点头说:「是的。」 「你儿子怎么来这里了?都出事了,没事就不要乱跑了。」 警察的话带着关心的善意,孙河立即想证明自己:「我才不是乱跑!那个死去的同学是我的……」 「孙河!」孙院长想要阻止孙河,但已经来不及了。 警察说:「是你的什么?」 「他是我的舍友。」 孙院长嘆气:「你这孩子!」 孙院长本来想制止孙河的,他知道姚旭和孙河是舍友,但并不想儿子被卷进这样可怕的事情来。 可惜孙河心直口快,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第109章 仟侮 孙河自己都撞上来了,于是一行人就被带到警察局做了简单的问话。 警官嘆了一口气说:「你们学校最近真的不太平。前天刚死了一个魏珂,昨天又死了一个姚旭。你们和这两个人熟吗?」 因为他们不算目击证人,所以问话场所十分简单,形式也没那么正式。 孙河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笔仙的事情说出来,陆意拍拍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 鬼的事,人管不了。 而且说了警察也不会信。 再有个万一,警察把他们当神经病抓起来了,他们调查不出线索,就只能等死。 于是孙河乖乖闭了嘴。 警察问的无非就是魏珂和姚旭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抛却笔仙这件事以外,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异常,所以问话也没能问出什么来。 孙河和苏哲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警察,慌得手心和脚底都在冒汗。 但陆意、闻执和黄毛三人都淡定如斯,让他们很是纳闷。同样是学校好青年,他们怎么就表现的那么淡定呢? 很简单。 陆意和闻执两个人是心理素质强大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黄毛就不一样了,在他还是一个街头精神小伙的时候,就经常因为打架的事情被抓到派出所去,他早就免疫了。 甚至看到警察还觉得亲切。 警察问完了没有问出什么名堂,就准备放这几个学生回去。 这时,陆意站了起来:「警察先生,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警察有些诧异,但还是说:「可以。这不涉及到保密案情的情况下,我尽量有问必答。」 「行,那麻烦你了。」陆意点头说:「姚旭为什么去医院?」 「他之前在医院动过手术,去医院复查。我们查过医生,并没有什么问题。案发的时候医生正好不在诊室,诊室门是锁着的而且里面也没有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开门的。」 「好。」陆意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他身子前倾,锐利的眼神盯住了面前的人:「魏珂的尸体上,有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 警察:「……」 为什么,明明对面只是一个长相与穿着同样稚嫩的高中生,有一瞬间,他却被那道视线给震慑了一下…… 好强大的气场。 孙河愣了愣:「魏珂的尸体照片我们不都已经看过了吗,他怎么还问……」 黄毛捂住孙河的嘴,慢条斯理地说:「小伙子还是太年轻,要相信你陆哥哥啊。」 警察说:「你指什么东西?案发之后第一时间发现的尸体吗?」 陆意摇头:「不。我是说,在姚旭死后之后。」 一语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警察愣了一下:「你觉得会多出来什么东西?」 「当然会多。比如,姚旭消失的肾脏。」 魏珂的尸体已经被放在了冷藏柜里。 警察叫来了一个法医,跟他嘀嘀咕咕了什么之后,法医离开了,片刻之后返回,手里拿来了一张照片。 「你说的没错,小同学。」他把照片推到陆意面前,「冷藏柜平时都是锁死的,没有闲杂人员能够进入。」 陆意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上面的魏珂静静地躺着。 如果忽略他的肚子,他的神色平静,似乎只是睡着了。 他被剖开的肚子里,被重新装上了一颗肾——姚旭的肾。 陆意的猜测对上了。 众人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其他同学都已经下了晚自习,正是自由活动准备入睡的时候。 刚走到宿舍面前,孙河就尖叫起来,指着宿舍门哆哆嗦嗦地喊:「血、血……」 陆意皱了皱眉,抬起头,看见紧闭的宿舍门上被泼了一堆血。 第254页 闻执说:「放心,是狗血。」 孙河顿时舒了一大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人血就好……」但是,就算只是狗血,也很膈应人。 这个事情应该不是鬼干的,是人。 估计是同宿舍楼的同学看到他们宿舍接二连三地出事,觉得晦气,就採用了这样过激的手段。 其他人都觉得没什么,只有苏哲一言不发地摔门进了宿舍,然后打了一大桶清水来,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擦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苏哲的情绪有些阴沉,众人都感觉到了。 因为血迹遍布的面积很大,直到熄灯以后,苏哲都没有能清洗干净,还在就着月光擦拭。 孙河从床上翻下来,小心翼翼地劝他:「苏哲,我们要不别擦了吧?明天去跟宿管阿姨说一下,会有人来帮我们换一扇门的。」 苏哲没有理他,还在擦着门。 他捏着抹布的手因为用力,手背上都起了青筋。 孙河还要劝,苏哲把抹布怦地一声丢进桶里,捂住脸呜咽了一声:「……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开学之后我们宿舍是六个人,现在却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现在宿舍只有四个人了。明天呢?明天结束以后,宿舍还会剩下多少人?」 他一直都是那个看起来最坚强最冷静的npc,但是今晚在看到宿舍门被泼上狗血的时候,真的忍不住了。 坏情绪是会被传染的。 整个宿舍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孙河才哑声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宿舍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别这样小孩。」黄毛躺在床上开口。 陆意刚才还以为众人都在伤心,只有他一个人没心没肺地睡得正香,原来他还醒着。 「小孩,瞧瞧你现在这样,跟个落水狗似的。」他闭着眼睛,话像是在安慰,语气却是悠闲的,「如果唐执的执念不散,不管你玩不玩笔仙,他都会通过另一种方法降临在我们身边,躲不了的。还不如好好睡觉,养足了精力明天继续找线索。」 黄毛这口嘴里难得吐出了点人言,陆意顿了顿,有些惊奇地说:「于子望,真的是你吧?你没被什么附身吧?」 回应他的是黄毛丢过来的一个枕头。 孙河走过去,搂住苏哲的肩膀,柔声说:「别想那些了,回来睡觉吧。」灯关了。 陆意刚闭上眼睛一会,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嘀嘀嘀的声音。 太烦了太烦了。 为什么别人都没有遇到就只有他遇到了这个声音。 他真的好幸运e啊! 陆意刚恼怒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想把头蒙进被子里,就感觉身边的景物勐地一换。 这次没有人压在他胸口,直接换地方了? 他也太惨了吧…… 而且,他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了医院的床上,双手和双脚都被捆着。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地感觉有些不妙。 为什么要绑着他? 耳边继续响起了那滴滴滴的声音。 陆意偏头看了一眼声音来源,勐地反应过来,原来那嘀嘀嘀的声音是医院仪器工作的声音。 那些仪器与他的身体连接在一起,代表着他的生命体徵。 这么一想,嘀嘀嘀的声音好像也不是很可怕了…… 就在这时,陆意发现自己周围突然多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最最前面,站着一个男人。 雾气瀰漫,他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陆意确信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他。 「给他打镇静剂。」 为什么,为什么要打镇静剂?!他现在不是非常正常吗?? 陆意错了。 镇静剂只是个开始,恐怖的还在后面。 冰冷的手术刀靠近了他。「……」 你不要过来啊。 就在陆意以为手术刀会捅进他的肚子里的时候,周围的景色突然又变了。 他发现自己站在了学校的走廊上。 前面是魏珂的尸体。 太诡异了。 陆意想往前走几步,逃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他奔跑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脚下的风景一变,他又回到了最初开始的地方。 魏珂的尸体仍然摆在他的面前,像是要阻拦他离开这个地方。 陆意脸色一变。 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捡起了一条项鍊。 很劣质的材质,一条细细的线上面挂着一个圆形的小贝壳一样的东西。 把小贝壳打开,发现里面是几根头髮。 这是谁的头髮? 陆意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会是唐执的头髮,这头髮长度明显是个女人的。 而且黑髮里还夹杂着几根明显的白髮。 他把小贝壳项鍊重新收了起来,刚放回口袋里,就头皮一麻。 因为,原本还跪在栏杆处的魏珂,突然站起来了! 他的身子本来就已经被折成了三段,身体因为死后已经僵硬甚至连关节都转不动,就像一个大拖把一样别别扭扭地朝着陆意蹭了过来。 跑! 陆意一边跑一边召唤出他的大电锯。 他并不想和魏珂正面对上,在这个陌生又诡异的地方,能躲就躲。 魏珂在后面追着,嘴里还喊着什么。 第255页 陆意跑了半天,隐隐听清了他喊的是:「班长……你不是最善良了吗……」 「你就忍心……看着我死……」 「留下来陪我吧……」 tui!谁要留下来陪他! 他陆意可是一定要出去的人! 跑到走廊尽头之后,脚下的风景第四次移动位置了,陆意心里一沉。 下一秒,他和魏珂无法避免地正面对上了。 陆意刚要嘆息一声把电锯拿出来,手中捏着的贝壳项鍊突然散发出灼热的光,魏珂惨叫一声,像是被平地而起的风给捲起一样,身子向后倒去,再次重重地磕在了栏杆上。 陆意的瞳孔勐地缩了一下。 这个场景……这个场景…… 他大概知道魏珂的死法意味着什么了! 魏珂的身子曾经被唐执给大半推出栏杆外,差一点点就要直接翻下栏杆、跌下楼去。 但是唐执并没有直接把他推下去,而是像猎手欣赏再也逃不掉的猎物的恐惧一般,看着他因为害怕大叫。 最后把他的头按在了栏杆上,让他永远记住这个高度,折断了他的腰和腿,让他以屈辱的姿势永远跪在那里。 忏悔。 这是一种忏悔。 魏珂是不是曾经也这么对过唐执? 魏珂是不是曾经把唐执推出去,想看恐高的他尖叫求饶的样子? 难怪、难怪魏珂会是第一个死的人! 狂风吹动起陆意额前的碎发,眼前又有雾气遮挡了视线,他听见有一道声音很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谢谢。」 为什么要说谢谢他? 是唐执吗?他没有杀他,甚至还救了他,是因为陆意代表的这个身份曾经帮过他? 雾气散去的时候,陆意在黑暗中勐地睁开眼。 他还躺在宿舍。 其他的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黄毛甚至没心没肺地在打唿噜。 陆意睡的是上铺,他顺着梯子慢慢爬下来,然后悄悄跑到了闻执床上。 闻执睡眠很浅,在陆意爬下梯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陆意小声地把刚刚在梦里看到的事情跟闻执说了一遍。 他的手下意识的伸进裤子口袋里,然后身子便是一僵。 不是梦! 那个项鍊竟然还在他的口袋里!! 陆意打开小贝壳,把里面的头髮给闻执看。 闻执沉默了一下说:「这是唐执的东西吗?」 「对,我觉得是。」 不然,也不会是这个东西救了他。 「看这些白髮,有没有可能是他妈妈的?」 ……普通人哪会把妈妈的头髮做成项鍊戴在自己身上,除非是失去了母亲的人,想留个纪念。 陆意小声地说:「明天得去找李响问问唐执的更多消息……我们还没问过他唐执是怎么死的呢。」 「总之不会是被魏珂推的。不然这事情压不住。」 陆意喃喃地说:「魏珂是因为曾经欺负过唐执才死的……哦,天,我忽略了这个!我来游戏的第一天就被叫去开会,主任还特意讲到了校园暴力的事情,当时我以为是剧情无关配置就没有放在心上!」 原来游戏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给出提示了! 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 闻执温声说:「没事,阿意,你已经做的很棒了。」 「那还有一个姚旭。姚旭是为什么会被唐执杀死?」陆意紧张地思考着,「我们现在知道唐执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杀人。我们一定得扒出来唐执究竟会杀哪些人!我的身份是曾经帮助过他的人肯定不会被杀,但是你……」 「还有一点。除了扒身份之外,还得留意着在接下来的游戏中不能触怒唐执。」闻执补充完之后,强行地把陆意的头按在自己旁边的枕头上:「你得赶紧睡了,不然明天又要肿着眼睛。」 第110章 项鍊 黄毛早上起来还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被吵醒的他本来很拽地在那里嘟囔:「谁呀,打电话给你黄毛爹……」 等电话那头说了句「小兔崽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敢撞你老子」之后,黄毛哆嗦了一下,对着看热闹的众人比了个口型:「这是我游戏里的爹,纯纯正正的一代啊。」 感谢一代,给了他一个做二代的机会。 宿舍里的隔音不是很好,于是众人都听见了一代在讲什么:「于小望,你还学个屁学啊你,赶紧麻熘地给老子滚回家!」 黄毛嚎了:「为什么啊?是不是老师给你说了我数学考了三十三分的事情,你嫌我成绩差了?」 那头说:「三十三就三十三,比你爹当年高。总之,赶紧滚回来。我听说你宿舍这几天死了不少人了哇?你还待在那里做啥,给老子滚回来。」 黄毛脸垮了下来:操。 他不想离开陆意和闻执。 关键是,他一个人回去,万一是触发了他这个身份的什么支线任务,以他的智商,岂不是要完蛋了?? 「爸,我觉得我没事,我可以……」黄毛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没有想到他爸在电话那头不容分说地给了他当头一棒:「你什么你?我已经和你们班主任说好了请假,你在家里避两个星期的风头再回来上学。」 黄毛震惊:两个星期?! 第256页 两个星期都够他尸体腐烂上一轮的了! 黄毛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众人,然而众人纷纷表示他们爱莫能助。 陆意善意地提醒:「不回去,说不定也有可能惹火你的npc老爸,然后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哦。」 黄毛想像了一下,然后哆嗦了起来:「……爸爸,我回去就是了,别搞我啊。」 临走前,黄毛哭哭啼啼,就跟被撵回家的小媳妇一样,陆意看得嘴角疯狂抽搐。 黄毛说:「陆大佬,看在我都要独自一人去做支线任务的份上,你就解答我一个疑惑吧。」 陆意用眼神示意:「?」 「那天在警察局,你是怎么猜到魏珂的尸体里会多出姚旭的肾脏的?」 这个问题嘛…… 陆意微笑地看着黄毛,欠揍地保持了沉默:「那只是我的猜想,具体还没有证据,等验证出来再告诉你。」 黄毛:「……」这就不好玩了嘛。讨厌讨厌讨厌,大佬就爱装深沉!! 班里。 李响本来正坐在座位上发呆,突然浩浩荡荡一群人进来,围在了他旁边。 为首的陆意问:「唐执是怎么死的?」 李响答:「不知道。」 见陆意不说话只是盯着他,李响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真的不知道,你问任意一个同学他们都不会知道。老师也从来没具体说过,都说他是身体不好猝死的。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谁都不知道。」 陆意也没有再为难他,拿出来了昨天晚上凭空出现他口袋里的那个小贝壳项鍊,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你们有谁认识这个东西吗?」 孙河说:「我好像知道……我好像曾经看过魏珂戴过。」 陆意唿吸微微一滞。 这明明是唐执的东西,为什么孙河会这么说? 除非魏珂曾经把唐执的东西抢走据为己有了一段时间。 看来魏珂不止把唐执按在最高处的栏杆上恐吓过他,甚至还抢走过唐执的这个项鍊。 难怪唐执会这么恨魏珂。 所以魏珂被杀了,陆意也并不同情魏珂,他这是咎由自取。 孙河有些疑惑地问陆意:「对啊,我想起来了,之前老是看魏珂玩这个项鍊,就是他的。不过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从哪里找到的?」 陆意还没有回答孙河,就被李响冰冷的声音打断:「少在那乱讲。这明明就是唐执的东西。」 孙河不服气地说:「你才在那乱讲,我从来就没有看过唐执戴这个!!」 李响:「他经常把项鍊放在衣服里面,靠着身体戴着,你这种观察能力的人看见了才奇怪吧。」 李响这句话说的太不给面子,气得孙河当场跳脚:「你!李响,你这个阴阳怪气的傢伙,我忍你很久了,你和陆小意讲话就态度正常,干嘛老是对我这个样子!你他妈是不是看上陆小意了?我告诉你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陆小意要真和谁有可能,也只可能是闻小执,你别做梦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不仅班里的女生磕他和闻执的cp,竟然班里的男生也有所耳闻…… 这……这让他一时有些微微尴尬。 李响浑身的气息瞬间沉了下去,冷冷地看了孙河一眼:「用不着你来告诉我这些。」 李响似乎是被孙河气走了,苏哲有些责备地戳了戳孙河的头:「你呀,能不能冷静点,别这么杂咋唿唿的?陆小意之前和李响也没有交集啊。」 两个人都是班长,经常会一起参加活动什么的,李响要是真的对陆小意有什么意思,早就趁着各种活动接近了。可是他和陆小意一直都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孙河:「那你怎么解释李响现在这个双标狗的样子?和陆小意就和颜悦色的,对闻小执也没那么毒舌,就这么讨厌我们?无语!」 陆意深唿吸一口气,对孙河说:「你和李响是怎么认识的?」 孙河呆了一下回答:「我之前和他不认识啊,是因为笔仙游戏才认识的。之前我对笔仙这个游戏特别感兴趣,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是他说自己是校友主动来找我,说他对灵异游戏比较有研究,可以带着我做,我才和他认识的……」 陆意心道,好了,他已经明白了。 他对闻执说:「走,我们得再去找李响一趟。」 孙河一听就跳脚:「怎么,陆小意,你还想去找那个丑八怪??」 「不是,我是想问他要唐执的家庭住址。他是班长肯定有班里同学的家庭住址。」 「?你们要去唐执家?那可是鬼怪的家,搞不好你们一进去唐执就在屋子里等着你们……」 黄毛终于见到了他那个一代爹。 只不过,他爹刚见到他,就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 「阿毛,我们小区的电梯坏了。」 黄毛:「所以?」 一代指了指面前高入苍天的大楼,说:「我现在要带你回的家在这栋楼里。这一栋楼都是我们家的产业,都是我们出租出去的。」 黄毛被这句话惊得差点心跳停止。 他从下往上数了数,一二三四五,他数了三遍才数清楚一共有五十二层。 妈的,就是光靠收租,这辈子也是人生赢家啊……从来没感受过这种幸福的黄毛流下了泪水。一代:「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第257页 黄毛:「?」 一代沉痛地说:「顶层是我们住的。」 「……」操。他刚刚是记得一代说过电梯坏了的事情。 「爬吧,儿。」一代看向二代的眼里蕴含着浓浓的父爱。 黄毛友好地在嗓子里吐出一个操字,然后不得已开始跟着他爹爬楼梯。 爬了几步,黄毛总算是有机会体验到了林黛玉的滋味。 这楼梯爬得他喘气如牛、眼冒金星、唿吸困难、嘴唇青紫。 「还有……还有多少层?」黄毛艰难地问一代。 一代给了他一个让他心碎的回答:「你爬了十六分之三。」 「……」一代忧心忡忡地说:「不行啊,阿毛,本来我还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让你做个手术,现在看你这幅身体的样子,还是有必要的。」 黄毛问:「什么手术?」 「你自己心脏什么毛病不知道吗,难道真的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医院那里来通知了,爸找了好久才给你找到一颗好的心脏……这次就算你拒绝也不行,爸不能看着你一直这么难受了。」心脏移植手术吗? 黄毛心跳一停。 操,于小望可能需要,但他于子望肯定是不需要的! 等完成了任务以后拍拍屁股走人,这一身疾病又不会跟着他走,现在做手术还要在身体上动刀子尝受皮肉之苦……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但是一代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我已经跟医生联繫好,今天晚上的手术。」 救命救命,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一代像是铁了心要把他绑过去做手术一样,不容分说就把黄毛反锁在了家里。 黄毛只能偷偷摸摸给陆意打电话:「救命啊陆大佬,我这个身体不是有心脏病吗,我爸要绑我晚上去做心脏移植手术!!」 陆意:「嗯……那怎么办呢?」 黄毛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打电话是来问你我怎么办的,你反过来问我??你们现在在哪,线索查的怎么样了?」 「我们在唐执家里。」 「有病啊你们,跑恶鬼老巢去送人头吗?有这时间还不如跑过来救救我……」 那头的陆意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大佬对他越来越冷漠了,黄毛伤心欲绝。 只是,等挂了电话之后,黄毛才愣了一下。他忘记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手术时间会安排在晚上? 哪个正常人晚上做手术啊! 与此同时,陆意看了看荒凉得跟个垃圾场一样的四周:「嗯……这里就是唐执的家。」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底气不足。 闻执沉默了一下:「……真的没错?」 「没错啊,李响给的就是这个地址啊。」陆意又核对了一遍小本本上记录下来的地址,确信道:「地址没错,就是破了一点点……」 好吧,亿点点。 不怪闻执,他有那么一瞬间也以为这里已经被废弃多年了——如果不是听到有人在打麻将的声音的话。 陆意走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 门还没敲完就被人打开,探出一个叼着烟的脑袋,脚上拖鞋还少了一只,明显是急匆匆地跑来开门没顾得上好好穿。 「我还以为……」他的神情有点恍惚,「你这个敲门的声音太像俺娃儿了,让我想起俺娃儿生前……」 这个语气?陆意皱了皱眉,难道是唐执的父亲? 他刚想开口,门内已经传来了唿唤:「老唐,好了没,磨磨蹭蹭干嘛,就差你了!胡了!」 四人正围成一圈热火朝天地打麻将呢。 第111章 体检 陆意和闻执在鞋子上套好了鞋套才走进来:「叔叔,我们是唐执的同学,有些东西想交给他。」 来唐家之前,他就已经随手拿了一沓作业本做好了准备。 唐叔叔嘴里叼着烟,神情被裊裊的烟燻得有些模煳:「人都死啦……要那些东西有啥用。」 陆意说:「也是给您留个念想嘛。」 「我现在只恨自己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多能关心他。」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又有些呜咽起来,手上麻将的动作却不停,往某处一指:「他的房间在那里,你们有什么东西就放在那儿吧。」 陆意走进了唐执的房间。 与他想像得不太一样,房间虽然小,但是十分整洁。 闻执也打量着整个房间,低声说:「一个自己房间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人,怎么会是一个不热爱生活的人。」 唐执就像是阴暗缝隙里长出来的一根小草,贪恋着远处那一点点的光芒,拼命地想要靠近。 陆意在堆着一堆东西的书桌前站住,嘆了一口气,说:「找吧。」 唐执的书包还躺在椅子上,收拾得整整齐齐,仿佛明天他还要提着它去上学一样。 闻执在里面找出了一沓成绩单。 他翻了几张,冷淡地说:「唐执的成绩不是很好,班级垫底。里面还夹着几张写反思的纸。每一份反思三千字起步。」 陆意:「卧槽,变态啊。怎么成绩不够好还要写这么多字的反思?」 陆意念书的时候,班上成绩不好的同学,老师也不怎么骂。 「明显老师不怎么喜欢他。」 闻执想到了那天他带领早读的时候发生的事:「画像可以再增加一点了。」 第258页 「长相普通,成绩很差,看面相也不太擅长和人交际,存在感很低。这是之前给他画过的像,再增加一点。不受老师喜欢,曾被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呵斥,对老师十分害怕。」 陆意听着,把他找出来的纸放在闻执面前:「对。正因为这个,所以,老师一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觉得十分感恩。无论老师说什么,他都会听。」 闻执低头看了一下那张纸:「这是什么?」 体检报告单。 但是又不是普通的体检报告单。 里面很多的检查项目,已经超出了普通体检应该检验的内容。 随着检验报告单一起附加的,还有一张意愿书。 这孩子成绩不好,想着走体育生的路线来弥补文化课的不足。 闻执拧眉:「不对啊。我记得班级明明已经分好了的,这是文科班啊。班级已经分好就不能再改变了,再提交申请有什么用?」 「这就是问题所在。」陆意的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或许,他们想要的不是帮他转班级,而是那份体检报告单?」 体检报告单的抬头写的是人民医院四个字。 「通过体检报告单,发现了他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陆意的话没有说完,但这个事实已经够让人寒心了。 唐执成绩不好,有人哄骗着他走体育生路线。 作为一个从小就害怕老师,一直乖乖听老师话的同学,唐执从来没有怀疑过体检报告单的内容。 然后,那些人就成功地拿到了他的体检报告单。 他从此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那些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装着器官的容器。 再想想姚旭的死法——姚旭的身体里被拿走了一颗肾,那是唐执的肾,唐执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但唐执已经没有尸体了,怎么办呢? 那就只可能安在魏珂空空荡荡的肚子里。 陆意当时理了理逻辑,做出了猜想并得到了验证。 再综合现在的发现来看: 姚旭去医院,做的是肾脏移植手术的复查。 被移植的那颗肾脏,正是唐执的。 「你觉得姚旭知不知道自己移植的那颗肾是唐执的?」 陆意笑了:「他肯定不知道啊,不然当笔仙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他就已经被吓傻了。」 现在得把这件事完整掺和的人都揪出来。 普通老师没有能力拿到这么正式的文件,还要盖公章,给唐执带头制造谎言的只可能是处在行政级别最顶头的校长。 校长授意,普通老师即使觉得奇怪也会照做。 再加上姚旭是校长的儿子,校长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校长是被揪出来了,还少人。 陆意沉声说:「去医院看看。」 陆意和闻执刚到医院,就在门口和孙叔叔狭路相逢了。 孙叔叔认出了他们两个是那天陪在自己儿子身边的人,有些诧异:「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陆意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是班长,有一份成绩单送来要请您签字。」 「哦哦,行。不过我现在有点事情,半小时以后就回来。你们先到院长办公室等我。」 「叔叔您有什么事情吗?」 「我啊,我有一台手术要去做一下,所以得麻烦你们稍等了。」 旁边有护士走过,孙叔叔叫住了她:「08号的镇静剂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送到手术室去。」 陆意站在旁边,看着那个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 镇、静、剂。 这个词本身是没什么,只是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的梦。 口型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难道那个人就是他? 陆意皱皱眉:「走,去院长办公室。」 「需要□□的是姚旭,和孙河没什么关系。如果要买通孙院长,就只可能用很多很多钱。」陆意一边走一边说。 「你怀疑孙院长?」 「对。我觉得就是他。」 这种交易,同理可得,普通的医生很难做主修改体检项目,因为这是一个需要许多人参与进来的链条,只有地位很高的人才能一手左右骯脏的交易。 而且,为什么笔仙会专挑着孙河下手? 所以孙院长绝不无辜。 两人到了院长办公室,把整个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陆意有些疲惫地喘着气:「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找到。难道校长给孙院长直接转帐了?那是那么一大笔钱不可能走网络啊,会引起关注的,也不好销毁证据。」 肯定是现金。 闻执说:「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查。」 「哪里?」 「天花板。」 有道理哦。 陆意按照闻执的话站在了天花板上,拿了一个小铁饭勺撬了半天天花板,只听「咔嚓」一声,天花板上被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陆意差点被掉下来的一捆一捆的钱砸死。 整个罪恶的链条已经完全出来了。 校长为了给姚旭找到合适的□□,送钱给院长,跟院长合作,安排学生做了体检,然后筛选出来看起来最安静最不可能惹事的唐执下手。 等到院长回来,发现几乎要将他整个办公室淹没的粉色钞票海后,就会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败露。 第259页 离开医院前,陆意在院长办公室里给孙院长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学校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做出来的事情,就不怕自己的儿子代替你还了这份债么?」 ——血债血偿因果轮迴,苍天饶过谁。 做完这些事情以后,陆意和闻执走在了回学校的路上。 游戏的整条线差不多已经清晰了,陆意却突然皱了一下眉:「刚刚黄毛是不是说他晚上要做手术来着?」 「不好了。」陆意心里暗道不妙。他迅速地拿出手机想给黄毛打电话,打了半天却是无人接听的提示。 闻执说:「可能是因为信号不好吧。」 陆意双手合十:「希望人没事。」 如果黄毛的脑子能聪明一点,他就不会死。 与此同时,黄毛刚被他的一代父亲从床上揪起来。 「别睡了!我们要去做手术了!」一代看着自己儿子这幅模模煳煳的样子就来火。 黄毛惊呆了:「现在?」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段很容易遇见鬼哎。 「非得晚上做手术吗……」黄毛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没听说过有手术要大晚上做的。 一代的表情却很严肃:「快点快点,别磨磨唧唧的!你知道要找到合适的心脏有多难吗?」黄毛问了一句:「有多难?」 一代说:「本来,与你适配的心脏一直都找不到,急得我要死。后来也是运气好,前几天医院那里联繫我说是给你找到了。」 「花了多少钱?」 一代比了个五的手势。 黄毛:「五万?」 一代鄙夷:「五万?你在想屁吃!五百万。」 黄毛又哆嗦起来了。好贵。 被他的一代父亲急急忙忙揪到医院去,夜色下的医院大楼看上去无端有几分阴森。 黄毛看见人医的牌子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非要来人医做手术?我的同学前几天刚在这里死掉,看得我心里膈应。」 一代说:「人医能给你找到匹配的心脏就不错了,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的。」 人医竟然找到了匹配的心脏?黄毛还在咀嚼这句话,就看见了孙院长亲自站在门口等他们两个:「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请赶快来吧。」 就像是害怕他半路跑掉一样,孙院长狠狠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就像赶鸭子上架一样把他拖走,还对一代说:「麻烦于先生您在外面等候,三个小时后我们会完成手术。」 这幅急急忙忙的样子,又非要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做手术,黄毛的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孙院长让他躺在了病床上:「你乖乖躺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做一下手术准备。」 孙院长不知道离开去折腾什么去了,只留下黄毛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旁边摆放的都是冰冷的手术工具,让他看了心里有些发颤。 脚步声再次传来,孙院长拿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黄毛扫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差点被吓死。 那上面放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孙、孙院长,你刚刚就是去拿心脏的啊?」他结结巴巴地问。 「对……」孙院长像是一个反应迟缓的机器人一样。 黄毛说:「我看这心脏怎么这么新鲜啊,就像是刚被拿下来的一样……」 还在往下淌着血呢。黄毛刚要说话,就看见孙院长死死地盯着自己,看得人毛骨悚然。他身上紧扣的白大褂不知何时敞开了,黄毛大惊失色,因为他看看孙院长的心脏处竟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原本应该跳动着心脏的地方空荡荡的,破了一个大窟窿! 孙院长……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刚刚一代把他带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呢! 那一路上他都盯着他的身后看,有影子,怎么就取了个心脏的时间就死了! 姚旭也是,姚旭做完肾脏移植手术,然后复查的时候也死了…… 他是怎么死了的?! 黄毛当然不会知道,孙院长去取唐执被封好了的心脏的时候,唐执无声无息地出现,手伸向孙院长的心脏,把他开了膛,破了肚。 他活着的时候取走了他的心脏,那么现在,他就得把自己的心脏还回来! 因果轮迴,谁也跑不掉! 孙院长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他死死地盯着黄毛,嘴巴一张一合:「于小望同学,你怎么还不躺下来啊?我要给你做手术……」 黄毛正吓得差点心脏骤停,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接起:「餵……」 陆意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黄毛,千万不要做手术!孙院长是杀害唐执的兇手,他亲自操刀取下了唐执有用的器官。如果你装上了唐执的心脏,你会死的!」 孙院长也听见了。 黄毛吓得一把掐断了电话。 妈的,难怪这手术大白天不做,非要晚上偷偷摸摸地做,原来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当儿!! 孙院长对他笑了笑:「于小望同学,你这样可就不乖了。我千辛万苦给你找来了适配的心脏,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疯子!绝对是疯子! 黄毛急得满头大汗。他抄起放在旁边托盘上的手术刀,然后勐地把托盘砸向孙院长。 第260页 就在孙院长被短暂地阻拦住了脚步的时候,黄毛勐地跑到窗户边。 这是二楼,跳下去最多残,还不至于死。 黄毛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该死的身体这个时候又开始掉链子了。 摔下去只是疼,没有多大的感觉,但是那颗得了病的心脏又开始拖他后腿。 被游戏本身削弱了身体机能的感觉太差了。 黄毛捂着心口喘气如牛。 还没喘多久,黄毛就瞪大了眼。 因为他看见,孙院长的脸出现在了窗户上! 他不肯放弃,他也要跳下来追他! 日!这npc何必紧追着他不放啊!! 黄毛一边在心里骂人一边艰难地在地上爬,挣扎着要往大门口逃,然后勐地听见「怦」地一声什么重物砸地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愣住了。 明明只是两楼,楼层这么低,连他跳下来都没死。 孙院长却掉下来,摔得头破血流。他的头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白大褂也敞开来,露出他黑洞洞的胸口。 而停尸房里,魏珂的尸体上,无声无息地再次长出了一颗还在流血的心脏。 ——而那个少年终于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 第112章 霸凌 黄毛在医院被npc追得怀疑人生,而宿舍里也不太太平。 陆意和闻执出去了还没回来,黄毛被他的一代父亲接走,姚旭死了,苏哲心情不好先睡下了—— 整个宿舍醒着的就只有孙河一个人。 孙河真是又痛苦又害怕。 总感觉背后会伸出一只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拖到深渊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他有点想上厕所…… 孙河无奈地把手机的手电筒模式打开,哆哆嗦嗦地爬下了床。 他这个时候只庆幸宿舍有独立卫生间,不然要是要跑很远去大澡堂,他的心理素质可受不了。 快到洗手间的时候,孙河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那是里墙上原本有一处污渍,为了美观,苏哲买了一副画挂上去的,画面是一个老头的侧面图。 白底黑衣服,晚上看冷不丁能被吓一跳。 还好只是一幅画而已。 孙河以最快的速度上完厕所,就在他系裤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咳嗽。 整个宿舍就他和苏哲。 孙河听得很清楚那不是苏哲的声音,那到底是谁的声音? 孙河紧张兮兮地僵在原地等待了半天,发现再没有声音响起之后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他太紧张了。 他洗完手要沿路返回,就在他第二次路过那个老头画像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隐隐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个老头的画像,不是侧脸吗? 刚刚他怎么感觉,那个老头似乎看着他? 四周安静极了,孙河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哆哆嗦嗦地转头看去,然后惊恐地发现,老头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正阴恻恻地盯着他! 「呜哇……苏哲!!苏哲!!」他立刻大声地喊起了苏哲,但是无论他怎么喊,他与苏哲就像是处于两个时空了一样,他连苏哲的唿吸声都听不到了。完蛋了。 那老头死死地盯着他,然后大半个身子从画里探了出来,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救、、……」 孙河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老头的脸变成了唐执的脸!是唐执要杀他!是唐执!!是笔仙写下的那个名字!!战战兢兢了这么久,他到底还是来杀他了!! 孙河憋得满脸通红:「不、不要……我不该松手的,求求你……」 孙河这孩子还只以为唐执要杀他是因为他在笔仙游戏里松了手的缘故,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凉凉的时候,门被勐地推开,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沖了过来。 陆意挡在他的面前,对着唐执张开了手:「唐执,住手吧!」 他朝着唐执张开手,手里拿着的是那条项鍊。 他把项鍊举在唐执面前:「唐执,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应该叫你唐执还是李响,但是,请住手吧。孙院长有错,但是孙河并没有错,他不该死。你的妈妈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滥杀无辜。」 孙河躲在陆意的身后,脑子因为巨大的恐惧变得有些迷迷煳煳。 他听见了什么?李响? 李响,就是唐执? 还有他的爸爸……他的爸爸犯了什么错…… 天!他一定是幻听了! 那个从画中探出来的身子在看到陆意手中项鍊的一瞬间,突然就停住了。 然后,细碎又压抑的哭声传来。 黑影像是不敢面对陆意一般地要缓缓转过身去回到画里,陆意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单膝跪下,拍了拍那个黑影的肩膀,说:「唐执,报完仇以后就收手吧。无论是你妈妈,还是曾经帮过你的那个所谓的『我』,都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刚刚黄毛给他打过电话来,陆意知道孙院长已经死了,移植了唐执肾脏的姚旭也已经死了,校长虽然还活着但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唐执还活着的时候,动不动就被骂。 再加上他内向不爱说话,是最不起眼、人人排斥的存在。 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这种人。 第261页 别人明媚张扬的青春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就像是从石头缝里面顽强长出来的小草。 魏珂这个傢伙,更是看准了唐执不敢反抗,天天欺负他。 有些人,就是以欺负他人为乐。 别人遭受到的伤害,感受到的痛苦,在他们看来,就是耳边奏响的欢快交响乐。 唐执恐高,魏珂就曾经把他按在栏杆上,强迫他把头伸出去看着楼下的景色,然后看着他惊慌失色的样子,得意地哈哈大笑。 唐执明明比魏珂要高出一个头,但是他不敢反抗。 他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心理上的恐惧。 他不敢迈出反抗的脚步。 反抗有什么用呢? 换来的是更变本加厉的欺辱。 唐执最怀念的日子,是他的母亲还没有死的时候。 那时候家里虽然清贫,但是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 直到他的母亲因为得了癌症最终没有挺过去。她就死在唐执的面前。 人死了被火葬就只剩下一坛骨灰,唐执在妈妈死前躺过的病床上找到了几根头髮丝。 他把头髮丝放进那个小贝壳项鍊里贴身戴着,就好像妈妈还活着陪伴在他身边。 魏珂平时再怎么激怒他都无所谓,但是那天魏珂像往常一样把他按在栏杆上的时候,竟然盯上了那个小贝壳项鍊。 魏珂一把把项鍊夺过去:「这是什么宝贝玩意,借我玩几天?」 唐执当然不愿意。 小贝壳项鍊在魏珂那里待了两天,唐执终于忍不住了。 他第一次主动找到魏珂,要求魏珂把他的项鍊还回来。 魏珂斜眼看着他笑:「哟,就为了一条项鍊,我们的胆小鬼终于忍不住了?」 魏珂并没有打算把项鍊还给唐执,愤怒的唐执和他起了冲突。 魏珂一拳头打在唐执的脸上,把唐执的鼻血都打出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小意正好路过。陆小意和唐执没有任何交集,唐执没想到陆小意竟然会帮他。 ——这也是陆意曾经推断出来的,他顶替的这具身体的这个身份曾经帮助过唐执。 陆小意让魏珂把项鍊还给唐执。 陆小意长得帅,是风云人物,唐执对他有所耳闻。他没想到的是陆小意竟然会帮助他——在素昧平生的情况下。 魏珂不想得罪陆小意,就把项鍊还给了唐执。 唐执呆呆地看着陆小意。 他本来想对他说一声谢谢,但是羞赧的性子让他低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设要开口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走近,拍了拍陆小意的肩膀,说:「走吧。」 他也认识那个人,闻小执。 他当然会认识闻小执,天天被当做正面教材恨不得供起来的存在,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他看见陆小意转头对闻小执笑了笑,然后闻小执神色自然地接过了陆小意的包。 两个人神态亲密,商量着晚上要去校外吃什么东西渐渐走远。 他的身边,原来已经有人了,还是和他同样优秀的存在,根本不缺自己一个…… 唐执垂下睫毛,遮去了自己眼眸里的一丝落寞。 从那个时候开始,唐执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陆小意。 对于陆小意来说,他只是一个被随手帮助了的人。 但是对于他来说,陆小意就是那个唯一走近他的黑暗对他笑了一下的天神。 唐执把合照夹在了书本里,圈出来了陆小意的脸。 某一天他在走廊里走过,一时没留意前方,与对面走来的闻小执不小心迎面撞上了。手里夹着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闻小执蹲下去要帮他把书捡起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书本被摔得打开了,露出了夹在里面的那张合照。 圈在陆小意脸上的黑色水笔痕迹格外清晰。 唐执面色通红地蹲下去自己把照片收起,他感觉到闻小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在闻小执开口说任何一个字之前,他就惊慌地跑掉了。 唐执本来已经都想好自己喜欢陆小意的事情会被传开了,别人会骂他变态,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不在意这些,反正这些难听的声音他都已经习惯。 他更在意的是,陆小意会怎么看他? 也觉得他噁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唐执在惴惴不安的心情中等待了一个月,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 唐执想不明白。 难道闻小执什么都没有说?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某天,负责人找到他,态度对他是出乎意料的和蔼:「唐执,你不算特别优越的,有没有考虑过往别的方向发展?」 这是负责人第一次对他这样和颜悦色,让唐执受宠若惊。 他想走艺术路线,但是没有钱,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唐执把这个事情如实地告诉了负责人,负责人微微一笑说:「不要紧。为了帮助你,会给你减免一半花销的。」 唐执愣了:「这个还可以改变吗?」 其实唐执当时已经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了,但是负责人坚持说可以,他也就没有多问。 于是,唐执按照要求填了意愿书,并且去人医做了体检。 第262页 他没有想到,就是这份体检让他再也没有了明天。 姚旭有尿毒症,如果不能找到一颗全新的适配的肾脏就活不下去。 领导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在全校范围内筛选合适的人选,盯上了好死不死哪里都符合的唐执。 领导要肾脏,孙院长需要钱。 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害死了唐执。 # 最后的考验 第113章 高考 唐执受尽冤屈地死后,执念不散,化为厉鬼逗留人世间。 也就是现在陆意和孙河面前这个黑乎乎的东西。 陆意说:「你杀了姚旭,是因为他身体里那颗肾脏是你的,你杀了院长,是因为是他操刀取走了你身体里的器官,你杀了魏珂并让他以那种姿势跪在栏杆旁,是因为你也想让他尝一尝恐高的滋味。」 半晌,黑乎乎的东西哑声道:「你说得都对,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理解。你是怎么认出李响就是我的?」 那根项鍊。 孙河不知道那根项鍊是唐执的,李响却知道。 很奇怪,按理说只有陆意一个人会知道这件事。 陆意一开始只是怀疑李响对唐执比较了解,但是再结合孙河说李响前后态度大变、笔仙游戏从一开始就是李响主动介入、最开始时李响说他一点也不了解唐执——以上种种,大胆地做出了这个猜测。 唐执声音沙哑地笑了笑:「李响还是李响,只不过我附在了他的身上,暂时地借用了他的躯壳而已。等我的大仇得报,我就会离开他的身体。」 陆意想到了那个苍老的、只能依靠打麻将来麻痹内心伤口的中年男子:「你的父亲对你的死很难过。如果可以的话,你应该回去看看他。」 「我会,待我杀了校长,我就会回去,陪伴在他身边。」唐执说着,目光温柔又痛苦地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陆意。 眼前的少年黑髮黑眼,肤色却极白,站在黑暗中,让人想到远古的神祇。 就是这个少年,在他被魏珂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过他。 「我不想变成一个杀人恶魔,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唐执有些慌乱地解释着,他不想这个曾经在众人都唾弃他时帮了他一把的少年也对他投以厌恶的目光。 陆意却只是微笑着说:「他知道。」 唐执愣了一下。 为什么是他知道? 为什么不是我知道? 陆意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 他终究要离开这个游戏,只是暂时借用了某个人的身份。 而现在,他要把这个身份还给唐执真正想要看见的那个人。 ——罪恶的人势必得到惩罚,想念的人最终得以相见。 第八局游戏在惨澹的血色中终于结束了。 这局游戏里,所有的玩家都活了下来。 包括抱对大腿的黄毛。 还好他在最终关头从手术台上跑掉了,不然一旦那颗心脏到了他的身体里,暴怒的唐执不会放过他。 陆意出了游戏之后,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时间。7月9日。 他愣了愣:「原来这次游戏持续了这么久?对了,则故是不是参加高考去了」 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啊。 「怎么样?去考场接他?」他转头问闻执的意见。 闻执说:「可以。」 就在陆意和闻执在第八局游戏里艰难求生的时候,林则故度过了生命里最大型的考试。 黄毛在手术台上嗷嗷叫的时候,林则故还坐在教室里,听着班主任对他们讲着高考前的最后一番话。 「高考啊,它呢,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你们现在看它,好像以为它很重要很了不起,其实等你们长大了以后再看,就会发现它只是你们漫漫人生路里的一个小小的水花。」 班主任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讲着,林则故的视线就落在窗外。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枝叶,在他的瞳孔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一点也不紧张,心情意外地平静,好像明天不是高考,只是最简单的一次模拟考罢了。 毕竟,最后无论结果怎样,他最想要让他知道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三天说起来漫长,其实坐在考场中就会感觉度过得很快。 林则故选修物化,当他考完最后一门化学,收卷铃响起的时候,走出校门,被悬在正空的太阳晃得眯缝了一下眼。 周围有同学欣喜若狂的尖叫声、撕书终于解脱了的发泄声、超常发挥的报喜声。 那些同学们扑向早已在一旁等待的家长,说的说,笑的笑。 林则故在这一片热闹中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门口,陆意挽着闻执的胳膊,朝着林则故摇着手打招唿:「则故则故!!这边!!」 他和闻执两个人都身材高挑,长相更是万里挑一,站在人群尤为显眼。 林则故一顿,走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陆意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手里一送:「庆祝你高考结束啊!」 「这是什么?」林则故低头看着手里这个奇怪的花。 「富贵竹啊!怎么样,富贵吗?」 这次两人来接林则故,是闻执开着迈凯伦来的。 他那辆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车实在是又骚气又显眼。 第263页 陆意本来想请林则故吃顿好的。 林则故却说:「我可以去看看林沢川吗?」 本来这样放松的日子,陆意没想提起林沢川,但是林则故都这么说了,闻执只能拐了个弯,送了林则故去了墓园。 这个时候,端林则故大概不想让人打扰,于是陆意和闻执就等在外面,让林则故一个人进去。 林则故一下车就下起了雨,还好车子里有备着伞。 他撑起伞,独自一个人走上了石阶。 半路,雨变大了,风也变大了,不仅冰冷的雨斜吹在脸上,就连手中的雨伞几乎也要被风颳了去。 林则故强撑着好不容易找到林沢川的墓碑。 他蹲下来,把陆意刚刚送给他的富贵竹放在了墓碑前,沉默了很久,说:「哥,我高考考完了。」 「你想问我考得怎么样吗?我自己觉得考得还不错吧,可以说是超常发挥。」 「终于不用再每天早上那么早起来背书了。我可以彻夜地打游戏看小说了。」 「说起游戏……我的游戏已经完成了第八关了,我很开心我的第九局游戏是在高考后。」 「我和你不一样,我一定会活着从第九局游戏出来,我会向死而生。」 「我不像你那么傻,我会走到最后的……」 黑暗的屋子里,温祈研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这几天,她在两个选择中犹豫了很久。 到底是按照她最开始的愿望,让一切都回到原点,还是救为了她才会落到那种境地的江厌祁? 她手里捏着改愿卡,惆怅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屋子里突然捲起一阵狂风,温祈研本来以为自己要进第九局游戏了,没想到狂风停息的时候,走出了一个黑袍青年。 他的眸子是罕见的银色,好像宇宙里的银河。 声音更是低沉悦耳,就是声线冰冷:「你就是温祈研吗?」 温祈研下意识地点头:「是,我是。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尽管审判者夕反覆地劝说自己不要代入私人感情,但是一想到江厌祁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才被害得那么惨,他就不可能打心眼里喜欢她。 「我只是来替一个人办事的。」 「江厌祁吗?」温祈研从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那就只可能是为了江厌祁。 「对。把改愿卡给我。」 「不行。」温祈研拒绝了。 温祈研的拒绝在夕的预料之内,他冷笑着说:「如果我说,这是江厌祁的意思呢?」 「江厌祁要这个改愿卡做什么?」 「这你得问他,反正他就是需要。」 夕没有说出口的是,江厌祁作为那个世界的人,要这种道具根本没用。 道具对玩家来说才是道具,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扑克牌。 江厌祁之所以想要走这张卡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温祈研在他和温岚之间左右为难。 温祈研沉默了一下,把改愿卡交给了夕。 如果是江厌祁需要,那她给他,也没什么。 夕冷笑一声接过了卡,然后那张改愿卡就在他的掌心化为了灰烬。 温祈研一愣,几乎是转瞬间她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被夕欺骗了。 不过不仅仅是夕,说谎的那个人其实是江厌祁。 江厌祁大概是猜到了她会在他和温岚之间左右为难,干脆直接替她做了选择!! 「他凭什么替我做出选择?把改愿卡还给我!」 夕一边冷冷地笑着,一边向后退去。 温祈研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他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江厌祁现在被囚禁在那个世界里,因为遭受了严重的惩罚重伤得寸步难行。 温祈研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了让夕答应帮他跑一趟,江厌祁到底付出了什么。 当时江厌祁求着夕,说让他去人类世界找温祈研把改愿卡拿回来。 当时江厌祁刚受完来自那个世界的惩罚,遍体鳞伤,鲜血淋漓,连说话都在呕血。 夕冷冷地说:「你都这样了,还想着那个女的?我看你迟早要把自己作死。我不会去的。」 「如果你能帮我跑这一趟,我决定今后再也不和温祈研有任何接触。」 「你这句话已经和我说过一万遍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帮我拿回那张改愿卡之后……你可以消除我关于温祈研的所有记忆。」 「……」夕瞪大了眼睛。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这句话的意味。 「你要忘了她?」 「对。」江厌祁苦笑了一下,「我忘记了她,就不会再去找她。虽然她还记得我,但是她永远也不会找到我。」 夕有些踌躇地说:「……但这样,她会很痛苦的吧。」 江厌祁摇摇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夕临走的时候,在空气了施了一个法术,在他离开之后立刻生效。 江厌祁本来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 他之所以这么做了,还是因为某一瞬间动了怜悯之心。 两个人都忘记了,两个人才能过得更好。 温祈研被法术击中,跪在了地上。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想要记住的片段被抽离开来。 她用手捂住脑袋,双腿一屈跪在地上,痛苦地皱起眉。 第264页 她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温岚发现了晕倒在屋子里的。他焦急地把自己的妹妹扶起来:「阿研,你没事吧?」 温祈研睁开眼的时候,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我没事。」她刚刚怎么晕过去了? 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的原因吗…… 第114章 罪行 陆意和闻执的第八关游戏已经彻底结束。 陆意还指望着第八局游戏可以带给他一张改愿卡,可惜他完全没有那么幸运,两个人第八局游戏的奖励都只是身体机能的强化。 非常鸡肋。 如果第九局游戏是逃生类,那么这个加成可能还有点用,可惜温奶奶之前就说过,并不是。 所以没有用。 第九局游戏代表着游戏的结束以及新生的开始。 陆意期待了半天第九局游戏到来,为此还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惜仿佛老天就是爱搞他心态一般,游戏迟迟没有开始。 气氛风平浪静。 一直到林则故的高考成绩与录取结果出来。 看到结果以后,林则故发了一条消息给陆意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 消息没有文字,只有图片。 陆意看到「恭喜您已被录取」后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可以啊,林则故这小子,他真的考上京大了!林沢川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闻执微笑着点头:「确实。」 第九局游戏迟迟没有开始,渐渐地被游戏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玩家都开始回到了生活的正轨上。 闻执继续做他的工作狂魔,陆意继续做他的家庭煮夫,而黄毛则从街头小混混转行做起了陆意的经纪人,一边在玩家论坛上大张旗鼓地宣传陆意的游戏表现,一边给陆意拉拢代玩业务。 那些愿意花钱请代玩的都是人傻钱多的土豪(闻清酒有被冒犯到),黄毛从中抽成,数钱数到手抽筋。 那些对于别人来说焦头烂额的游戏,对于陆意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他已经习惯了接下各种各样的代玩业务,而闻执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工作到一半突然被拽到血肉模煳的女鬼面前被迫四目相对的场景。 从最初的一惊一乍,到最后已经可以波澜不惊。 只是有一次,陆意和闻执直接被传送到了一个浴缸里,与一具□□的女尸待在了一起。 闻执当时就咬牙切齿地遮住了陆意的眼睛,恨不得把他的头直接按进满是血水的浴缸里。 小华到了上学的年纪,温祈研天天腾出时间接送他上学、放学。 温岚虽然因为坐牢的经歷找工作有诸多碰壁,但是还是找到了一份在餐厅打工的工作先将就着挣钱养家。 黄毛把头髮染成了黑髮,人模人样的,因为他有了点小钱之后,那些说媒的几乎要把他家门槛踩烂。 而林则故更是脱胎换骨。 高考之后他摘下了眼镜,换了髮型,研究了穿搭,从一个呆头呆脑的学生变成了像是杂志里走出来的日系美少年。 一切都在以平稳的速度继续进行着。 这天,温祈研刚把小华送走去上学,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温小姐。」 她回头的时候看到虎哥,微微一愣,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衣角:「虎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奇怪……她微微皱了皱眉。 她对虎哥这么警惕是因为她记得自己似乎曾经被虎哥堵过,虎哥五大三粗的,跟他对上自己肯定没有招架之力。 但是当初她是怎么得以脱身的来着? 不记得了…… 脑子里像是被凭空删去了一段记忆一般。 她只隐隐约约记得有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站在她面前,她却对这个身影完全没有印象。 虎哥看了她一眼,惊讶地说:「温小姐,你怎么哭了?」 她哭了吗? 温祈研微微抿着唇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眶,确实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但是她为什么要哭? 「虎哥你找我有事吗。」她很客气地退后,拉开了与虎哥的距离。 虎哥一看她这样就笑了起来:「别这样,阿研!你虎哥金盆洗手了!再也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走,我请你去喝一杯,保证规规矩矩,不干任何坏事!」 温祈研眼光闪烁。 她看虎哥的眼神不似在说谎,便跟着虎哥来到了一家酒吧。这个点的酒吧人还不是很多。 温祈研也没打算喝酒,她只要了一杯纯净水。 她还是要保持警惕。 虎哥倒是点了一瓶酒。 他斟满了一杯,看着温祈研,眼神有些恍惚:「谁还没有点操蛋的过去呢?不过,都过去啦,都过去啦,忘掉那些过去,日子还得继续!」 温祈研不知道虎哥经歷了什么,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眼睛往下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虎哥大口喝着酒,眼睛有些赤红:「我有一个小弟,初中不上了以后就出来跟着我混,一直混到现在了。但是三个月前,他死了。」 「全都是我不好!我非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要和人家约架。哪知道那伙子人渣手黑,竟然随身带着刀……」 说到这里,虎哥的声音竟然带了点呜咽的滋味。 他们在道上混的这种人,看上去冷面冷心,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重义气。 第265页 事情的结果可以想像了。 温祈研大概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虎哥,只能说:「总有些人,为你牺牲是心甘情愿的。」 虎哥惨笑着说:「他心甘情愿,可我呢?我心不甘也情不愿!」 他一拳砸在了桌面上。 或许他想打的不是桌子,而是那个无能的自己。 温祈研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又开始隐隐有些钝痛。 是啊,其实从牺牲得到好处的那个人,反而会更痛。 就在温祈研沉默的时候,虎哥站起身来:「我去一趟洗手间。」 「你去吧。」 虎哥离开以后却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温祈研有些奇怪地站起。男女有别,她也不可能亲自到洗手间去看虎哥怎么样了。 周围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刚刚沉浸在聊天中温祈研还没有发现。 他们本来就在酒吧里选了一个比较僻静的位置坐下,但不至于一点音乐都听不见,但等温祈研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死寂。 温祈研手脚冰凉,因为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贵?你之前没有跟我说。二十万……二十万我真的拿不出来啊……」 「我真的拿不出来……」 听到熟悉的话,温祈研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这些早已经在记忆中被反覆咀嚼过多遍的话,那些无数次重复过的噩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现在在她眼前上演的一幕是什么。 而现在那个抓着她衣角的男人脑后勺破了一个大窟窿,鲜血流了满地,他抓着她的裙角死死地不肯放开,在她白色的裙子上留下了血手印。 「你为什么要杀死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我死了,小华怎么办……他本该在我的陪伴下面安安心心地长大,我本该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这一切根本不会变成这样子!」 「你有你的难处,我就没有我的难处吗……为什么不能干干净净地,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就偏要欺负我,为什么偏要伤害我……」 温祈研瞪大了眼睛,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男人,现在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的脑袋后面是她曾经带给他的伤口,向她控诉着她的罪行。 这是她心里最深的一道疤。 他再次復活在她的面前,将原本快要癒合的伤口扒开来,让她加倍痛苦,肝肠寸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之前的伤口会癒合。 她好像已经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好像曾经有个人出现,曾经用父亲对女儿的耐心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然后带她走出这些黑暗。 只是她不记得了。 她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眼前的男人更加疯狂:「你忘记了!你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痛苦,难道是可以说忘就忘的存在吗!」他死死地盯着她,快要只剩眼白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 温祈研也盯着他,她的心里像是被人拿了一把刀一样来回地刺着,刺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只是不小心的,我没有要你死……」 「我真的不想毁了你的一切……」 「我也不好过……这么多年来我也不好过……」她歇斯底里地吼起来,「我不让任何人接近我,我在每个晚上都不敢闭眼,我不相信任何人……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有忘记那天晚上……」 她已经被蜂拥而来的思绪搅得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了,逻辑分崩离析,巨大的痛苦淹没了她。 她好像漂浮在冰冷的海上,海水漆黑不见底,底下还有一只冰凉的手在抓着她的脚踝,要将她沉入不见底的深海,要她万劫不復。 「我相信你的话……」那个男人对她笑了笑,笑意冰冷刺骨,「你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对我真的是愧疚……」 「是的……」温祈研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她的嘴唇哆嗦着,眼泪打湿了她全部的头髮。要是这个时候有第三者看到这一幕,会完全分不清哪个才是恶鬼。 「……既然愧疚,你就来陪我吧。」那双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往下拉。 要将她沉入海底,沦陷于永夜。 没入水底的是胸、锁骨、肩膀、脖子、下颌线、鼻子…… 冰冷的海水涌入了鼻腔,带来辛辣刺激的感觉。 眼睛也受不住冰冷的海水闭上了,于是眼前也黑了下去。 她整个人都被拉了下去。 求生欲的崩塌是死亡的开始,地狱之门为她敞开。 海面重新恢復了平静。 第115章 循环 那个世界是一片虚无。 夕站在水晶球前,透过特殊的连接看见了温祈研被拉入海底的这一幕。 表面上他平静无波,只是颤动的瞳孔稍许地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可惜了。 他本来以为江厌祁看上的人会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想不到还是得死在第九关。 夕无端地感到有些可惜。 江厌祁坐在他的旁边,整个人以一种松弛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第266页 「又死了一个?」 夕:「嗯。」 「死了是正常,不死才不正常。一个普通玩家罢了,你怎么盯着看了这么久,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江厌祁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夕不动声色地把水晶球遮了起来:「没什么特殊之处。」 江厌祁好不容易忘了他过去的一切,可别这一眼又给他记起来了。 他可不想去赌这个可能。 好黑啊…… 好冷啊…… 温祈研整个人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一样,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海水温柔却也冷漠地接纳了她。 真的好黑也好冷…… 温祈研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好想有个人来抱抱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痛苦了,难道又是一次梦境吗…… 好烦啊……她也会厌倦的。 一次一次反反覆覆的噩梦,那些痛苦的记忆不肯放过她,一次一次地来她的梦里叫嚣。 如果就此闭上眼睛,那些痛苦就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在那些最深最深的梦境里,似乎曾经有一双手拥抱过她。 她像溺水的人依赖浮木一样依赖那个怀抱,抱着那个身体才能汲取活下去的勇气。 怀抱的主人曾经在她耳边说过什么,但是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据说人临死前,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事情都是最不想忘记的事情、想起的人都是最不想忘记的人。 「没事的啊……会没事的。」 有个人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低低地絮语。 竟然还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想要留住她? 是之前的记忆吧,毕竟这里除了她再也没有别人了…..温祈研苦笑着想。 她想要彻底地切断自己的意识,那个声音仿佛意识到了她的这种想法,在她旁边说话的动作显得更加急切。 那个声音不想她死。 「这就是你的故事?挺没意思的……还以为你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你管这叫十恶不赦吗。」 熟悉的话。 这是藏在她脑子最深处里的记忆,但是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竟然听到了其他的——那些以前没被她听过的片段! 这不是结局!这不是结局! 那些最重要也最真诚的话语,她还没有听见! 那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又无奈,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宠溺。 「……你哪里有十恶不赦。」 「十恶不赦的是我,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 这才是结局!! 这才是没被她聆听到过的结局!! 温祈研勐地睁开眼,四下看去,混沌的眼里此刻是一片清明。 她怎么会在冰冷的海底?! 拽着她脚踝的那只冰凉的手仿佛消失了一般,她用力地摆动着双腿,向着头顶游去。 她不想死!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回去! 意识回来的时候,温祈研勐地从床上坐起来。 温岚和奶奶都围在她旁边,一脸焦急。 奶奶一见到她醒来了,就拥抱住了她,哭了起来:「阿研,你要吓死奶奶吗……你就晕倒在了酒店里,要不是阿虎把你送回来,都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温岚说:「是啊,一听到你晕倒了,我就放下手头的案子赶回来了。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省得被告一天到晚打电话催我几十次。」 温祈研转了转眼珠,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案子?被告?」 温岚:「阿研,你是不是摔到脑子失忆了?我这几天接了一个超级大的案子,诉讼过程甚至要向全社会公示……」 温祈研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一般,巨大的不真实感淹没了他:「哥,你的职业是什么……你现在在做什么?」 温岚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南宜市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的王牌律师啊。」 「小华呢?小华呢?!」温祈研的唿吸更加急促了。 「你说你送回家的那个孩子啊。小华的爸爸还说要感谢你呢,说如果不是你,小华迷路了都不知道要回家……等会五分钟后他就会来拜访你,亲自来表示感谢吧。」 仿佛为了验证温岚的话一样,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有个小孩欢脱的声音响起:「阿研姐姐,阿研姐姐,小华来看你啦!!」 她的愿望是,希望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作为她通关了所有游戏的奖励,游戏慷慨地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所有乱序的一切都被拨乱反正,痛苦被欢乐取代。 失去亲人的重新得到了亲人,前程破裂的重新追逐着梦想。 一切,都是全新的模样。 不用沉沦于永夜。 永夜走出,就是新生。 几天以后,陆意在路上碰见了温岚。 碰见温岚没什么,但是温岚竟然拉着小华,两人其乐融融地在一块逛街。 这就很有问题了。 陆意险些以为自己的眼神出了毛病。 「你和小华……」陆意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挑个不伤人的问法。 温岚已经主动开口:「你怎么也认识小华啊?」 what? 他耳朵出毛病了? 「前两天这孩子跟大人走散了,也不认识回家的路,多亏阿研把他送回了家,现在人家爸爸在家里亲自感谢阿研呢。」 第267页 妹控温岚说着这些话,满眼都是藏不住的骄傲。 陆意却从这些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温岚的记忆跟事实有出入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温祈研已经通关了第九局游戏,然后游戏真的帮她实现了当初的愿望?! 真的可以实现愿望!! 这个巨大的冲击让陆意的唿吸都慢了一拍。 但也只是慢了一拍而已。 想到别人的愿望都是花好月圆、家财万贯、走上人生巅峰,只有他一个人当年好死不死地填了一个「死亡」,陆意又蔫掉了。 真的,好想穿回去给当初的自己一巴掌啊啊啊啊啊!! 陆意回到家的时候,闻执才刚起床。 昨晚他熬夜开会,再加上该睡的时候不肯睡非要来折腾陆意,所以一直到了快下午的时候才起来。 「我刚刚碰见温岚了。」 然后,陆意把发生的事情简短地和闻执讲了一遍。「真的可以实现愿望!!啊啊啊,我的第九局游戏怎么还不开始。」 闻执冷冷地diss他:「干嘛?赶着上去送死吗?」 闻执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咔嚓一声关上,留下陆意茫然地坐在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闻执对第九局游戏这么抗拒? 陆意的感觉没错,闻执确实抗拒。 他反锁上书房的门,背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下去,一只手强行地按在另一只手上面,才制止了身子因为恐慌带来的颤抖。 温奶奶的话俨然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他活不过第九局吗? 他真的会活不过第九局吗? 心跳得太快了,闻执的手伸向书架,从一堆书的后面摸出了药罐,然后拿出药来,几乎是强撑着吞下。 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他需要用这种苦味来保持冷静。 如果他真的在第九局死去,陆意活下来了,陆意会怎样? 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活得更好吗?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 温奶奶说过,就是因为他「敏感、猜疑心重、缺乏安全感」,他才很难走到最后。那他现在不能这么想…… 可是他不想这么想,脑子却不听话地偏偏要往那个方向去。 藏在他冷静外表下的是他习惯性的乱想,以前从来没有人发现,只有陆意能看到他的这一面,可是他实在不想自己老是让陆意担心。 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挺不过第九关的缘故,最近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夜晚也总是失眠。 遇见陆意后就开始停下的药也又开始吃了。 这么差的状态,如果进了第九局游戏只会发挥得越来越不好。恶性循环。 可恶。 他一拳砸在墙上。 他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 没有心,就不会再胡思乱想这些事情。 第116章 选择 闻执进了房间以后就再也没有反应了,陆意在外面叫了他好几声都不见回应。 实在没有办法,陆意只能打开门:「闻执?」 打开门的时候,陆意却发现闻执眼睛紧紧地闭着晕倒在地板上,手中握着药瓶,药片凌乱地洒了一地。 吓得陆意立刻要把他抱起来去医院。只是他的手刚挨到闻执的腰。 闻执就睁开了眼:「……我怎么躺在地上?」 陆意没好气地说:「这得问你啊。我一进来你就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快把我吓死了。」 闻执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脑袋刚刚磕在了地上,还在隐隐作痛:「我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 陆意松了一口气:「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应该抽时间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检查是肯定会做的,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快去忙你的吧。」闻执非常敷衍地答应下来。 他清楚,自己这是心病,去做检查也没什么用,不过就是再往医院送点医药费而已。 陆意笑说:「我看我应该给你买点腰子补一补。」 他本想开个玩笑来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对养生知识一无所知的闻执:「腰子补什么?」 「补肾啊。」 闻执沉默了一下。 陆意大笑着闭门,在闻执阴阳怪气说「要不要你亲自来验一下」之前赶紧退出去了。 他没想到的是,闻执竟然追了出来,不过他为的不是「要不要亲自验」这件事。 他扒住门框说:「陆意,你会回来的吧?」 他神色认真,似乎是真的要求一个答案。 这话…… 再转而想到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散落满地的药丸,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但是他没有戳破。 闻执那么要强,他的沉默也是对他的一种尊重。 陆意对着他点头,微笑一下说:「我一定会回来。你在家等我。」 闻执这才像得到了糖的小孩子一样,松开了扒着门框的手。 是应该好好做饭了。 陆意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时这样想着。 闻执这傢伙,长那么高,肉却一点都没有,抱着都硌手。 陆意拐进小巷,却敏锐地突然意识到周围的天色暗了下来。 明明没有任何风,地上的落叶却无法阻挡,捲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第268页 黑色的光芒闪过,前方出现了两个人。 一站一坐。 其中坐着的那个人陆意认识,是江厌祁。 江厌祁对陆意笑了笑:「朋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但陆意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江厌祁是特地过来和他叙旧的。 他握紧了拳头,暗地里提高了警惕。 江厌祁旁边黑袍的男子开口:「玩家陆意,先介绍一下,我是游戏里的审判者。恭喜你已经闯过了前面的八关,来到了最后一关。而我,将负责你最后一关的考核。」 男子的声音温润好听,像是一把醇厚的大提琴。 第九关游戏! 陆意一时瞳孔地震。 是他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第九关游戏! 终于来了吗?! 没有他想像的任何惊悚悬疑血腥逃亡暴力的成分,只有这个黑袍男子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简单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进入了第九关,那闻执呢?! 陆意转动左手中指上的对戒,想透过对戒问一下闻执的情况,那个黑袍男子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微笑着说:「不要做无用功了。为了保证最后一关游戏的公平起见,我已经封印了你对戒的能力。而且,你就算联繫到他也没有用,每个人第九关的内容都是不一样的。」 陆意也并不介意。 联繫不上就联繫不上,他相信闻执一定没有问题。 陆意垂下眸子:「那么,就请尽快开始吧。」 黑袍男子低低地笑了两声,摊开手,苍白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颗药丸。 「陆意,你应该知道自己当初填了什么愿望,就算你通关了第九关游戏,等待你的也只有死路一条。这里有一颗药丸,只要你把它吞下去,你就可以重获新生。」 「但是,你吞下去的药丸是你的搭档闻执的命。换言之,如果你重获新生,他就交换了你的命运,他会走向死亡。」 「第九关的游戏,就是需要你做出选择。这颗药丸,你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黑袍男子非常有耐心地伸着手托着那颗药丸,等待陆意做出选择,没有丝毫催促的意思。 「你要想好啊,如果不吃这颗药丸,你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哦。」 他嘴角甚至带着笑,但是说出的话却蕴含着满满的恶意。 如果是生命到此为止了呢…… 就像是走马灯一样,他的脑子里突然晃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家里的父母烧了一桌子的饭等他回家,母亲还在念念叨叨他这么大往家带个对象都做不到。 他家境小康,不算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 他从上学到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工作又因为自己的心高气傲丢掉了,现在好不容易因为脑子的关系通过游戏挣到了一点钱,凑够了车子的首付。 他还想着开车回去给父母看看。 如果父母能摸着他的头说一句「阿意真争气,小时候没白养」,那就是他最大的满足了。 「如果我死了,会怎样?」陆意沉默半晌,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审判者微笑着回答,他很有耐心:「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痕迹清零。你的父母当初会再生一个孩子来代替你的人生。没有人会记得你。」 「同理可得,就算你现在选择吃下了这颗药丸,也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进行了一场谋杀。你还能继续你美满的人生,未来似锦,前路坦荡。」 「怎么样?这么明显的答案,傻子都应该知道该选什么。」 是啊,傻子都应该知道选什么,但是陆意却迟迟没有做出选择。 气氛僵硬到了冰点。 不仅陆意那边气氛僵硬得可怕,闻执这边也是一片死寂。 闻执的房间里,刚刚,电视突然自动打开了——在没有任何人操控的情况下。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得被这样的灵异事件给吓死,但闻执只是转身蹙眉看向电视机。 片刻之后,他的瞳孔放大了。 因为,陆意的脸出现在了上面。 陆意还不知道,他在过第九关游戏的全程,都像是直播一样,展现在了闻执的面前。 面对药丸,陆意还没有任何动作,听完了审判者宣判的游戏规则,闻执却已经先开始沉不住气了。 陆意会怎么选?! 不仅是审判者,他也想看看陆意到底会怎么选? 这么清晰的二选一的设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设定…… 闻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捏着药丸的手颤抖得已经不成样子,然后那个药丸在他的掌心无意识地被捏成了碎片。 温奶奶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像是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你敏感、猜疑心重、缺乏安全感!」 不,他不要听!他也不想看! 闻执发狠地揪过桌上摆着的花瓶,砸向了那个电视。 电视摔在地上,插头断开,但是上面的影视内容还是诡异地继续播着。 游戏不让他逃避。 他清晰的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的实质是什么——他在用这种方法掩饰着他的害怕。 他总是预感自己会被抛弃,所以特别害怕自己成为某个选项。 当选择的场景出现时,他也没有勇气亲眼目睹这一幕。 毕竟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是被选择的那个。 第269页 但也不一定呢…… 陆意不就在「天黑了」那个游戏里面,亲自为自己挡过刀吗。想到这里,闻执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点点的亮光。 马上又有个声音打断他:什么,闻执,你也太自恋了吧?当时陆意之所以会帮你挡刀是因为挡了他也不会死。但是现在真的是生死之间的考验,你竟然可笑到想去试验人性?你凭什么觉得他会捨弃自己选择让你活下来?! 就在闻执内心反反覆覆挣扎的时候,他瞥了一眼电视里面,然后身子就像被人突然点了穴一样地呆住了。 因为他竟然看见了,陆意接过了药丸,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太快了,一丝犹豫都没有!! 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个耳光把他整个人都打懵了。 他还在那里来回思考,他却毫不犹豫地就吃下了那颗药丸?!他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四周的风景变换,闻执发现自己跪在了地上,左手的手腕血流如注,右手拿着一把水果刀。 闻执的眸子黯淡了一下。 他记起来了,这是从前的他。 那个时候,小小的他耳边听着爸爸妈妈的争吵,用一把水果刀尝试自杀。 但是因为年纪小,他没有能准确地割到动脉,被保姆送到医院救了一命。 但是现在,长大的他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只要他想死,他不可能失手。也没有人能阻拦他。 闻执惨笑着看着鲜血不断涌出的左手。 他到底还是被抛弃了。 陆意刚刚吃下那颗药丸的一幕,他永远也不可能忘。 陆意吃下了药丸,他通过了第九关,他不用死了。 可是这样的事实却像是一把刀一样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里。 自己真的被抛弃了。 自己果然就不会是被选择的那个。 他以为陆意会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向他展示自己从没表现出来的另一面。 结果最后的结局和以前也没有任何不一样。 反正都和以前是一样的。 那还不如就让他死在割腕的那一天。 就在闻执想要割断动脉的那一刻,他突然看见桌子的旁边,摆着一只小小的,纸做的向日葵。 那是一张白纸做的向日葵。 但是它放在窗边,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把苍白的花瓣染成了烈阳的颜色。 闻执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医院里照不进阳光,所以向日葵就无法向阳而生。等你病好起来带着它一起出去,它就会染上阳光,变成烈阳的颜色。」 其实,生病的不仅仅是那个孩子。 生病的也是他。 敏感、猜疑心重、缺乏安全感。 这朵向日葵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房间里的? 不会是那个npc小孩放的,难道是沈重吗? 他是什么时候叠了一只放在窗户旁边的? 是想告诉他什么吗? 是在告诉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放弃吗…… 是在告诉他,请勇敢地相信他人一次吗…… 闻执的嘴角微勾,一滴泪水涌出了眼眶。 这一辈子,他总得全心全意、无条件地信任他人一次吧。 毕竟那个人是陆意,是那个总是自信满满、光芒四射的陆意,是那个愿意挡在他面前、为他挡下一爪子的陆意,是那个脑子灵活、在游戏里carry全场的天才陆意,是会叠向日葵、又傻又善良的陆意…… 闻执用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试图用这样剧烈的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说不出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扔掉了那把水果刀。 左手手腕仍在流血,他勉强地站直了身子,听见楼下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随着鲜血的流逝,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煳。 门被「怦」地一声撞开,有人跑了进来,先掉在地上的是一个塑胶袋,里面装着的东西掉了出来。 闻执隐隐约约看见那是红色的腰子,然后就有些想笑。 腰子,补肾。 嗯。 是该好好补补。 下一秒,那个声音急切地响起:「我回来了!」 「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 有人紧张地将他抱紧,冰凉的泪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我会学着向阳而生。 你就是我的烈阳。 而在不久前。 陆意沉默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久到连好脾气的审判者都忍不住开口催促:「玩家陆意,请做出你的选择吧。」 「到底要不要吃下这个药片,到底是选择生还是死。」 人性是禁不起测验的。 第九局游戏设立的初衷也是从每个人内心的弱点出发,所以通关率才会低得离谱。 审判者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所以,就算陆意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把药片吞下,他也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自私,是人类的本能。 但是,陆意抬起头,微笑了一下说:「你们想方设法地想要我吃掉这个药片,我要真的这么做了,也太不道德了一些。」他低头,摩挲着那个小小的药丸,神色有些温柔:「毕竟闻执他啊,当初和我处在对立方进行游戏的时候,宁愿自己疼得要死,也不肯伤害我分毫。」 第270页 「我相信他。我相信他即使有一天和我处在同等的位子上,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抱歉,审判者,这颗药丸,我还是不吃了。」 陆意说着,嘴角轻轻地扬起一丝微笑,然后手上一用力,那颗药丸在他的手心化为了齑粉。 审判者的眼睛睁大了,银灰色的眼神透出一丝惊愕来。 人心是禁不起测验的,自私是人类的本能——但我将克服我的本能来爱你。 陆意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闻执再次晕倒在地上,左手手腕上还都是试探性的伤口,血流了一地,把他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答应给闻执做的腰子也顾不上了,他迅速地把闻执送到了医院。 闻执醒来的时候,第一件做的事情竟然是紧紧地拥抱住了陆意。 他抱得又快又紧,还半天没有松开,勒得陆意唿吸困难,几个路过的小护士见此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陆意:「……」餵。 然后江厌祁就突然出现了他们的面前。 「两位下午好啊。」他气定神闲地打招唿。 见两人都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江厌祁的嘴角抽了抽:「不必这么紧张地看着我,你们两个都已经通过了第九关的考验,所以应该是我首先对你们说一声恭喜。」 「但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你们二位商量一下。这关系到你们愿望达成的问题。」 江厌祁说着皱起眉,似乎这个问题让他很为难的样子:「你们两个许的愿望是相反的,也就说,就算是作为神通广大的高等生物,也没法同时满足你们两个人的愿望呢。必须得有一个人放弃他的愿望。」 闻执是早知道陆意的愿望就是「死亡」的。 陆意想了想,然后惊呆了:「闻执,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啊?死亡的反义词是什么,新生?」 但就算是新生,也只能是闻执的新生吧,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江厌祁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关系大着呢,你亲自问他。」 然后陆意就看见,闻执的耳根子微微地红了一下。 他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我当年写下的愿望是,得一知己相伴余生。」 然后陆意的脸也红了。 江厌祁的笑更加意味深长了:「嗯,我自作主张帮闻执实现了他的愿望,所以只能委屈陆意你作废你的愿望了。不过如果你有意见的话,也可以跟我说,我再改就是了。」 陆意赶紧说:「我没有意见!」 困扰了他很久很久的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解决了,游戏也结束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 这个惊喜来得太快也太突然,让陆意稍稍感觉有些不真实。 乖乖,都快被游戏整成ptsd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手被身边的人轻轻地握住,与他十指相扣。 不同于初见时握手短暂感到的冰凉,现在的那只手,滚烫而有力,仿佛一握就是一生,再也不会松开。 被餵了一嘴狗粮的江厌祁非常有眼色地退出了医院。 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类就是麻烦。」 人类确实麻烦。 因为有了在乎的人就会变得软弱。爱是软肋。 但,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会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所以,爱也会让人变得强大。 江厌祁轻笑一声,加快了脚步。 他还是觉得人类很麻烦,但是人类也有他们的可爱之处在。 就在他快要拐出医院的时候,他感觉到腿上勐地多了些重量。 低下头一看,有个小男孩抱住了他的腿,嘴里不停地喊着:「江厌祁哥哥江厌祁哥哥江厌祁哥哥,小华真的好久没看到你了!!这次总算是在这里碰到你了!」 江厌祁眉眼一松,是小华。 他蹲下去摸小华软软的头髮的时候,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认识这个孩子? 下一秒,面前站了一位穿着白裙子的女子,黑髮黑眸,身材纤细。 她的黑眸就像是上好的黑曜石一般,江厌祁一与她的眼睛对上,就感觉到灵魂仿佛被狠狠地重击了一下。 之前的他,虽然行走于两个世界之间,却总是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缺了一块。 他行走着、追逐着、思考着、怀疑着,怅然若失。 但是此刻,他的直觉告诉他。缺失的那一部分,应该归位了。 他看见眼前的女子面带微笑,强装镇定,可惜神色里还是泄露了她一丝小小的羞涩。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却又带着一丝急切。 「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正文完— # 番外 第117章 改口 陆意早上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迷迷煳煳地接起电话,陆母标志性的吼声差点把他的耳朵震聋:「陆意!你这傢伙能不能有点出息!」 陆意手一抖。 他怎么就又没有出息了? 他妈妈是又听说了什么看自己这么不顺眼?? 「都一个年龄的,人高云云都怀孕了!人妈马上就要抱上外孙了!你呢??你连个对象都带不回来!!」 高云云动作还挺快,先前只是结了个婚,现在孩子都整出来了。 第271页 陆意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麻麻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法给她抱一个外孙回来。 他定了定神,说:「妈,那个,其实我有对象了。」 闻言,就像川剧变脸似的,陆母一秒钟就恢復了笑眯眯的神色:「真的啊?你不是在骗你妈吧?如果有对象的话赶紧把对象带回来见见家长,我一定给人小姑娘包个大红包。」 他挂了电话以后,在一旁的闻执已经完全听到了这些话。 陆意咳嗽了一声,说:「跟我回家一趟吧。」 他补充了一句:「这次,跟之前不一样。这次是我主动邀请你去的……而且还是以对象的身份。」 闻执挑了挑眉:「怎么突然想着要把我带回家了?」 陆意:「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嘛。」 「你说谁是丑媳妇??」 下一秒,陆意被就闻执恶狠狠地扑倒,粗暴地把他的脸给捏得通红一片。 陆母接完陆意的电话以后就特别激动,跟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还跟陆父汇报:「阿意说他这次要带对象回来!」 于是陆父也跟着一起激动了半天。 年过半百的老夫妻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陆母难得涂了口红,陆父甚至把他珍藏已久、平时都捨不得开的茅台给拿了出来。 结果门一打开的时候,看到闻执的脸,陆母不由得呆住了。 「小执啊,」陆母还认得闻执的脸。主要是闻执长得太好看了,只看一面就很难忘记,「小执啊,又陪我们阿意回来啦。」 陆意从闻执身后探出头来说:「不是陪我回来。他就是我要带回来见你的那个人。」 陆母在原地愣了半天。 陆意本来以为他的母亲接受无能会拿鸡毛掸子把他打出来,为此他甚至还换了一双帆布鞋能够逃跑方便。 没想到陆母握住闻执的手,热泪盈眶,像是关爱儿童般慈爱:「小执,你这么优秀一个人,怎么就眼光不好,看上陆意了呢?」 闻执微笑着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阿姨,能够遇见阿意是我的幸运。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这里有几张银行卡……」 关于见面的时候要不要送礼物这件事,闻执曾经问过陆意。 当时陆意满不在乎地一挥手:「送什么东西啊!什么都别送,简简单单就好。」 闻执当时没说什么,陆意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结果到了现在,闻执就「简简单单」地送了几张银行卡。 闻执的银行卡上有多少余额陆意是见到过的,六位数起步。 陆意吓得心惊肉跳,陆母也吓得心惊肉跳:「使不得使不得……」 闻执倒是很坦然:「阿姨,我整个人都已经是陆意的了,我的几张卡当然也不例外。您就拿着吧。」 陆母还是执意不肯收:「这孩子,你看上陆意已经是我们高攀了,怎么能再收你的东西。……我之前还要给你介绍对象,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害,你早说你要是看上我们陆意了,我直接把他丢出门外给你带走!」 他就是个垃圾呗。 闻执笑了笑说:「阿姨,你真的不介意我……」 闻执没有说完,但是陆母猜到了闻执要说什么,她笑说:「这个嘛,陆意这小子之前早就问过我了,搞了半天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呢。我当然不介意,毕竟这是他的人生,他自己做出选择就够了。」 陆母拉着闻执唠唠叨叨了半天,一旁的陆父越看闻执越觉得眼熟。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闻氏的总裁来着?天天上电视那个?」 看到闻执点头以后,陆母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 然后,她神采飞扬地说:「隔壁高云云她妈天天为高云云嫁了个好人家和我炫耀,我从前总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现在我立刻去串门!!你们先聊,我必须得去串个门!老头子,你也跟我一起去!」 陆意无奈地扶了扶额。 中年女性奇怪的攀比心理增加了。 闻执礼貌地说:「叔叔阿姨慢走,再见。」 陆母都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句话又回过头来:「还叫阿姨呢?」 闻执一怔,然后小声喊了句:「妈。」 他的耳根都臊得通红,看起来非常可爱。 陆意刚想笑出声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意哥哥。」 胡周周站在身后,看着陆意和闻执紧扣在一起的手,神色有些复杂。 陆意旁边的那个男子,身形颀长,容貌出色,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都被他穿出了走秀模特的感觉,浑身气场逼人。 陆意看见她,高兴地朝她挥起手来,大声喊道:「周周!」 自始至终,他们两个人的手就没有放开过。 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一个明媚如太阳,一个高贵如星月,看起来般配极了。 原来陆意当时拒绝她,是因为身边已经有了更对的那个人。 胡周周也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她和陆意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知根知底,都希望对方能够幸福地度过一生。 而现在,她突然觉得世间很浪漫。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浪漫的人。 他们都能够幸福的。 第118章 復活 林则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白茫茫的时空里。 第272页 头顶,脚下,旁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摸不到任何实体化的东西。 这他妈是哪里? 他刚刚不是还在自家门口,掏钥匙准备开门的么? 林则故正在心里疯狂吐槽,突然发现前方,背对着他坐了一个人,穿着驼色的风衣。 看到那个背影的瞬间,林则故的心跳就加快了。 那个身影……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转过身来,看着他,然后走过来,神情温柔地喊他:「则故。」 是林沢川。 看到林沢川的一瞬间,林则故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你、你不是死了吗?」 林沢川说:「是啊,我是死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嘆息。 「不过,我虽然在现实生活里已经不復存在,但我将在游戏世界里永生。这里比起现实世界里也没什么不好。」 画面一转,林则故发现自己已经待在了家里的房间中,但林沢川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否决了这个认知:「虽然这是游戏世界里的家,但是和现实世界里的家也没什么不同。」 「阳光、鲜花、小溪。」 「房间、电视、猫咪。」 林则故的眼珠随着林沢川所说的话转动着。 「现实里的东西,游戏世界里都有。甚至,还比现实世界里少了一些烦恼。因为在这里,是永生。」「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太满足……」 「因为没有你。」 林沢川走向林则故,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目光有些怅然:「游戏世界可以复制一切,唯独不可以复制人。我在游戏世界里虽然拥有了现实里的一切,却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那个凡事理想化的自己。如果我当初不是那么坚持,现在的我或许根本不会……我就应该听你的。」 出乎意料的,林则故摇摇头,说:「不。」 「后来的我想了很久。」 「我觉得你说得对。」 「你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你是最善良最单纯也最正义的林沢川,如果你真的像我们那样选了那种方式,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 闻言,林沢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喜:「你,理解了?」 林则故说:「我理解了。你后悔的其实不是帮审判长把正义坚持到底,而是后悔离开了我。」 「其实,你可以选择也留在这里。」林沢川说,「游戏世界里也没什么不好,现实世界里有的,它也一个不差,甚至在这里可以得到绝对的永生。」 「就算你对永生不感兴趣,则故,你也可以留下来陪我。你不是一直想着能再见到我吗?」 林则故目光微沉:「你说得对。」 林沢川微笑说着,:「有了你在的世界,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世界。」 他上前一步,勐地抱住了林沢川,声音微微含了些哭腔:「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 「我高考结束了,我考上了你最想看见我考上的京大……」 「我学了警务指挥专业。我以后可以和你从事一样光荣的职业,我会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吗?我十八岁了。我终于十八岁了。你的弟弟终于长成一个大人了……」 林则故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急着要发泄压抑在心里许久的思念。 林沢川默默地听着他说这些话,任由他抱着自己,手轻轻地摸了摸弟弟的头。 然后,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发现小腹竟然插了一把匕首。 温热的鲜血从创口处涌出,染红了林则故捏着匕首的手。 林则故没有放开他。 他仍然带着重逢巨大的热烈与欢喜拥抱着他,只是语气有些沉了下来。 「今天能够见到你,我十分高兴。」 「高兴之余,也更加伤心。」 「如果你真的是林沢川,你一定不希望我留在游戏世界。」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他会希望我在人类世界好好活下去。」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我的哥哥也永远不会讲这种话。」 林则故松开了手,后退几步。 眼前的林沢川——不,更确切地来说,是顶着林沢川的那个东西,神情因为痛苦而扭曲。 「你、你怎么能杀了我……我是你的哥哥啊!」 林则故嘴角勾起一个悲伤的笑,「我也希望你是,这样我就能亲口把我想说的话都告诉他。」 「可惜,你不是。」 眼前的东西发出痛苦的尖叫,然后化成了一滩黑烟,消失在了空气中。 鼓掌声轻轻响起,江厌祁的身影在空中出现。 他一边鼓着掌一边说:「恭喜,第九关游戏通关了。第九关游戏真的有这么容易通关吗,怎么最近的通关率这么高。」 林则故漠然地看着他:「我可以彻底摆脱游戏了吗?」 「当然可以。死亡之后就是新生。恭喜你通关了全部游戏,而我,也要兑现当初的诺言。让我来查查你当初写了什么愿望——」 「不用查了。我的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林则故打断他。 江厌祁却没有听他的,继续查看着每个人的愿望:「唔,『想要成为一个让哥哥骄傲的人』啊。」 第273页 「对,所以我说这个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最想要实现愿望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那么努力地通关想要实现愿望又有什么用? 他之所以在游戏里继续走下去,是因为林沢川希望他能活下来。 让他没想到的是,江厌祁惊奇地啊了一声:「你怎么许了这个愿望?」 「别人许的愿望都是希望实现的愿望,你许一个已经实现的愿望,是想怎么样?」 林则故愣了愣:「什么……」他一时没有太明白江厌祁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哥哥,一直在为你感到骄傲。」 林则故的眼泪夺眶而出。 傻瓜。 傻瓜! 林沢川还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这种话! 他一直都对他毒舌,动不动就敲他脑袋,说他笨说他傻,说他连自己的一半都比不上。 所以他想要哥哥开心,就想成为一个让哥哥感到骄傲的人。 可是现在,江厌祁告诉他,林沢川一直在为他感到骄傲。 为什么这个事情要让别人来告诉他?! 为什么不可以是他亲自来告诉他?! 傻瓜…… 他才是彻头彻底的、大傻瓜!! 林则故正咬着牙强行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滚落,脚下的风景已经变换,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熟悉的家门前——进入第九关游戏之前的地方。 江厌祁的声音还在耳边迴响:「抱歉,既然你许了一个已经实现了的愿望,那这个愿望就是无效的。原谅我自作主张,帮你换了一个愿望。」 换了什么愿望? 换了什么愿望他都无所谓,反正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林则故拿起钥匙继续开门,插进钥匙孔里一扭。 在他推开门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因为他一眼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身穿驼色的长风衣。 那个人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回过头来,眼中似有千山万水:「则故,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欢迎回家。 —全文完— 后记: 在这篇文中,我写了一些关于抑郁症,还有,校园霸凌一些居情。 我先来说说校园霸凌,有些人喜欢安安静静,不喜欢说话,但是你们不能因为人家看起来好得欺负就去欺负人家,毕竟他们也没有惹过你。 他们想要的可能是安安静静的生活着,所以不要找藉口去霸陵每一个人。 再来就是抑郁症,如果有些小朋友得了抑郁症,千万不要伤害自己,你只是生病了,可以去医院治疗,可以出去玩,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也没有多差对不对。 我们都要学会向阳而生。 这是我看书看到的一段话,现在我分享给你们—— 我一直相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我选择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五月吹来的微风,盛夏飘过的小雨,深夜耳机的音乐,午后慵懒阳光希望你也是。 因为有些人在不经意间成为你的力量,那也请你相信,在某些时刻,你也曾成为别人的力量。 不要让他们失望,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