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夫妻 卷一》 第01章 【正文开始】 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敛去。 白薇身上穿着红布裁做的新衣裳,乌黑的青丝梳一个整齐的发髻,戴上一支银簪。 盘儿靓,条儿顺,俏立在桂花树下。 左顾右盼。 地里劳作的大婶扛着锄头,手里提着竹篮,乐呵呵地走过来说道:「薇丫头,在这等时安呢?」 白薇扯着头发丝,脸色绯红,娇嗔道:「婶儿,我……我在等大哥呢。」 谁见哥哥穿着打扮得这般体面? 大婶心知小姑娘抹不开面儿,害臊呢。打趣道:「瞧我说的是啥话,得喊你举人夫人。到时候摆喜酒,可得请婶儿喝杯喜酒沾沾喜气儿。」 白薇羞答答地点头,又甜蜜欣喜,又忐忑不安。 顾时安今年乡试下场,榜上有名,今儿在家中摆酒宴庆贺一番。 爹和哥哥一起去吃席面。 原来商量不论考中,还是落榜,将两人婚事办了。 她便没有去吃席面。 顾时安偷偷约她在这儿相见。 白薇早知道顾时安有大出息,盼着他出人头地,又极怕他功成名就。 他考上举子,白薇替顾时安开心。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让她心生惶恐,害怕顾时安会抛弃她。 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安慰她,顾时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他说喜欢她,方才娶她,并不全是为了报恩。 「今儿地里旱,豆薯清甜可口,你拿去尝一个。」 大婶从竹篮里拎一个豆薯给白薇,回家做饭去。 心里嘀咕这白家真是祖上积德,才有这么好的福气。 顾时安自幼父母双亡,白启复与顾时安父亲是好友,好心收留顾时安。 顾时安是个争气的,很会读书,如今二十出头,已经是举人老爷。 为报答白家恩情,考上秀才时,主动提出要娶白薇。 村里人谁不羡慕老白家? 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白薇如何不知道村里人嫉妒她家养出一个举人? 当初收养顾时安,她爹有一门手艺活,做石雕匠人,家里生活宽裕。送顾时安与同胞哥哥、弟弟一起去学堂读书,她是唯一的女孩,也不要像村里其他女孩一样下地干活。农忙时,才要帮着家里做饭。 顾时安和大哥一起考上童生,爹给人送货,遇上土匪打劫,伤着手,不能再做石雕。 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下,负担不起三个人的束修费用。 她和娘给人洗衣裳缝缝补补,咬牙硬撑着送大哥和顾时安考秀才。 顾时安考上秀才,大哥落榜。 大哥主动挑起家里大梁,继续让顾时安和弟弟念书。 背地里不少人说闲话,顾时安再能耐,姓顾不姓白。 白家得了失心疯,才捧着别人家的儿子,舍弃自己的儿子。 好在顾时安知恩图报,是个有良心的人,提出娶白薇。 两个人定下婚事,村里的人才不再说闲话。 但是顾时安也从白家搬出去,住回自己家的老房子。 白薇瞅着天黑下来,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顾时安还不见人影,心中的不安扩大。 她准备去顾时安家中找他,迈开脚,只见顾时安朝她走来。 「薇妹,今日客人多,让你等久了。」 顾时安穿着青色的布衫,温润尔雅,白皙的面皮因饮酒染上薄红,一双眼睛格外清透有神。 白薇被他注视着,顾时安那双狭长的眼眸里,仿若蕴含着别样的温柔。 她的脸更红了,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我给你的字帖,练完了吗?」 顾时安瞧了,微微一笑。 白薇捏紧手指,咬着下唇,「还……还没有。」 顾时安脸色变了,「是没有练完,还是没有练?」 白薇不安地看向顾时安,「你知道的,我笨得很,怎么学也识不了几个字……」你说等你将我娶进门,入仕之后,再手把手教我识字练字。 顾时安打断她,失望地说道:「薇妹,我如今是举人,今后会是进士,甚至入阁为相,青史留名,光宗耀祖,绝不会止步于此。我的夫人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人,会让人笑掉大牙。」 「时安哥,你想说什么?我……我会努力认字,把字练好的……你春闱回来,我一定能把字都认全了。」 这句话像一记闷拳砸在白薇心口,通红的脸瞬间白了,桃花瓣似的眼睛里闪过慌乱,手指抓住顾时安的袖摆。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够将他紧紧抓住。 顾时安看着她精致的五官,皮肤不够白皙,穿着大红的衣裳,显得很俗气,这张脸充其量算得上清秀而已。 「解除婚约吧。」顾时安拉开白薇的手,「这些年我花你们白家多少银子,我会全都算清还给你们。」 白薇懵了,眼泪大滴大滴往外掉,一颗心坠在地上,碎得稀巴烂。 「时安哥,不要解除婚约……」 白薇不想哭,可是眼泪失控往下不停的掉,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不会答应的,是你说要娶我的,你只能娶我……我会练好字的,你相信我,一个月,我认全一千个字好不好?不要退亲,我求求你……」 第02章 白薇声泪俱下,伤心欲绝。 她喜欢他,打小就喜欢,正好顾时安也喜欢她。当他说要娶她时,她不知道有多欢喜! 白薇不愿去想配不配,只记得顾时安曾经说过,君子重诺。 在顾时安面前,她没有任何底气,只能死死记住这四个字。 当顾时安提出退亲,从放榜以来积累的不安,骤然达到顶峰,几乎要承受不住打击崩溃! 顾时安心意已决,将许婚契书拿出来,「薇妹,我知道你向来善解人意,这次就由你提出解除婚约。」 白薇就是不肯同意。 只要她不松口,顾时安不会主动解除婚约。 他不敢的。 如果他开口退亲,名声全完蛋,会背负上忘恩负义的臭名。 顾时安最爱惜名声。 「我不会答应的,时安哥,你说考上举人娶我。我这就回家找我爹,马上给我们张罗婚事。」 白薇不想面对顾时安,扭头就往家里跑。 顾时安哪里能让她这副模样回去?只怕不消片刻,他要悔婚的事情全村乡邻都知道。 他急忙追上去。 白薇跑得更快了。 顾时安虽然是书生,到底是男人,手长脚长,很快抓住白薇。 白薇激烈的挣扎,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放开我,就算我死,也不会答应退亲!」 退亲了,别说她嫁不出去,全家都会成为全村的笑话。 她死也不会退! 顾时安看着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白薇,眼里闪过厌恶,威胁道:「你不识好歹,别怪我不念旧情,断了你弟弟的仕途。」 白薇停止挣扎,不可置信的看向顾时安,看着他眼底的嫌恶,不再是记忆中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变得很陌生。 他说不退亲,就毁了弟弟! 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爹才四十头发花白,比同龄要老上十岁,为了省钱给他读书,不肯吃药,手上的伤没有养好,下雨天就疼得厉害。娘为了多挣银子,每天做针线到很晚,伤着了眼睛,风一吹就流眼泪。还有哥哥…… 他们家为了顾时安付出那么多,从来不抱怨苦累,也不曾后悔包揽他的事情。 总在她耳边说,顾时安出息了,他们的囡囡就跟着享福。 福没享着,这个没心没肝的男人,为了逼她退亲,用弟弟威胁她! 他的无情令她心寒。 白薇情绪爆发,愤怒的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混蛋!顾时安,你就是个白眼狼!我哥为了你放弃念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家!你现在出息,嫌我是个蠢笨无知的村姑,想要学陈世美高攀城里的小姐,还是想要尚公主?」 顾时安握住白薇的手,被戳中心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白薇抽出手,狠狠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打算回家揭穿顾时安的真面目! 「白薇,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顾时安眼底闪过狠厉,伸手将白薇推下田埂边用来灌溉的水井里。 他站在水井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他的长衫。 冷眼看着白薇在水井里扑凌两下沉进水底。 「下辈子放聪明一点,哪些人是你能招惹的,哪些人是你不能高攀的。」 「咳咳……咳……」 白薇嗓子又干又痒,咳嗽得撕拉喉咙痛,她难受地蹙紧眉心,睁开眼睛。 简陋的窗户上贴着两张大大的双喜,泥砖墙壁同样贴着两张。 白薇愣了一下,神色茫然。 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被泥石流活埋。 她是华夏国家级玉雕大师,师承北派四杰之一的林老先生,最近几年专攻薄胎工艺,这种工艺成本太高,对技术要求过硬,许多玉雕工艺人为了赚钱或者是尽快出名,不愿在薄胎工艺上花费多年时间钻研技艺,因此这项技艺濒临着失传的处境。 直到她在天工奖看见一只薄胎茶杯,它轻巧秀丽,薄如蝉翼,轻若鸿毛,亮似琉璃。与一众玉雕摆放在一起,有一种傲视群雄之感,她深深被这鬼斧神工的技艺震撼,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决定钻研薄胎工艺,这种在玉雕行业中最高深的技艺! 所有人为之可惜,那时她在行业中颇有盛名,只要继续深造,地位不可估量。 纷纷劝她慎重考虑,唯有师傅在背后支持她。 经过三年打磨,她在薄胎工艺小有成就,为了参加百花奖,她打听到青州市一个小山村有一块极品青玉原石,迫不及待开车过去,那儿已经连夜下几天雨,在山村脚下,她被泥石流给活埋。 现在看来,她被山村一户人家给救了,这家人在办喜事。 屋子里充斥着药味,很有些冷清,没有半点喜气。 「噼啪」一声清脆炸响,白薇循声望去,入目一对喜烛。 白薇目光顿了顿,眼中闪过讶异,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给她办喜事?最古老的成亲方式? 顿时一个激灵,白薇爬坐起来,起身太急,脑袋一阵眩晕,身子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晃着又倒了下去。 「唔……」 白薇脑袋磕碰到硬邦邦地东西,「嘶」倒抽一口气。 抬头,她惊住了。 身边躺着一个男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大红枕头上,长眉如墨挥就斜飞入鬓,双目紧闭,苍白的薄唇紧抿成一线,显得这张过份俊美的面庞透着锐利。 白薇吓得往后一退,来不及多想,脑袋刺痛,不属于她的陌生记忆纷沓而至。极度的愤怒,伤心,怨恨,绝望,等等苦闷的情绪裹挟而来,胸口沉闷地喘不过气来。 第03章 她趴在床上,将这些负有极大怨气的情绪强制压下去,脑子里多出的记忆随之消化。 白薇知道自己的处境,她死而复生,魂魄穿越千年,俯身在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 虽然匪夷所思,眼下这个情景,却不得不相信,这世间有这般玄妙的事情。 这白家养出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功成名就后,就要甩掉原身,用原身的亲人逼迫她。没有达到目的,害怕他要悔婚的事情泄露出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下毒手害死原身,让她捡一个大便宜。 白家父母若是知道当初一时善举,会害死自己的女儿,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白薇叹息一声,有了记忆,她认出这是原身的房间,看来这是白父白母找来给原身冲喜的男人。 原身已经死了,如果她没有穿过来,这个男人不就是一个鳏夫? 记忆里面白父白母心地善良,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绝对不会干这种事。 白薇面色一变,手指颤巍巍地探向男人的鼻息。 手腕剧痛,男人力道极大,几乎要捏断白薇的手腕。 「痛!」 白薇惊呼一声,便对上男人点漆般深沉狭长的眼睛。 昏暗的烛光晃动两下。 他眼底的阴鸷深沉了几分,看着白薇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似乎愣了一下,眼底的锐利消退干净。松开白薇的手,仍是没有放松戒备,警惕看向四周。屋子里的情形,令他神色有了变化。 白薇看着手腕一圈红痕,扭动了几下,这具身子太弱了。 她因为要找玉料天南海北的走,为了防身,练了柔术和散打。若是她以前的身体,一定能避开。 对上男人冷冽地眼睛,眼底是为眼下处境而有些疑惑不解,等着她这当事人解释。 白薇尴尬,看着男人手臂上狰狞的新伤,心里有了底。怕不是白父白母以为这个男人快死了,捡来凑数。说不定负负得正,全都活过来? 她脑子转的很快,还没有想到一个妥帖的解释,门外传来对话声。 「孩儿他爹,冲喜能有用吗?郎中说咱薇薇活不过今晚,拖了半个月,是她赚了,一般人都熬不过当天。」江氏心里很不安,「沈遇如果活了,薇薇没能熬过来,咱家自作主张给他们办喜事,太对不住他。」 「孩儿他娘,你别多想,薇薇是个有福气的丫头,不会有事的。沈遇受伤严重,孟儿捡来的时候,郎中也说治不活。就算……就算俩孩子都好不了,走的时候也不是孤孤单单,有个伴儿。沈遇没爹没娘,入赘咱白家,他和丫头也能进白家坟地……」 白老爹说到后面,嗓子干哑。 冲喜只是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应该说没有抱希望。让两个人成亲,是心疼闺女,未出嫁夭亡的女子,是不能入娘家坟地。沈遇是外村人,在石屏村没有亲人,死了没有家人收尸。他与长子白孟是好友,和白薇成亲,就是白家女婿,不会成孤魂野鬼。 江氏用手背擦一擦眼泪,哽咽道:「薇薇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就不会出这种事儿。那口水井搁村里多少年,从来没有出过事。那条路,她来回走多少回了?咋这一回就打眼了,跌个跟头摔水井里?如果不是时安瞧见,将薇薇救回来……如果没有出事就好了,今儿就是张罗薇薇和时安的喜事,苦日子算熬到头,时安一定会很疼她……」 「丫头和时安有缘无分,你就别再想了。丫头活过来,也不可能嫁给时安。」 江氏对顾时安很满意,亲眼看着长大,如今成了举人老爷,以后说不定还会做大官。这到手的女婿,眨眼就飞走了,还不知今后便宜谁家闺女。 她闷声道:「我就是觉得可惜,之前时安说娶薇薇给她冲喜,我们答应就好了。」 白薇活过来,就是举人夫人,跟顾时安红红火火的过日子。 没有活过来,白家养顾时安这么多年,他圆白薇一个心愿,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 顾时安飞黄腾达,他们老白家也不占他的便宜,和他攀亲戚。 小弟白离听不下去,「娘,时安哥为了救大姐,病着躺在家里好些天,为了凑银子给大姐治病,他收了县太爷的银子,欠县太爷一个人情。如果不是这笔银子,咱们家哪还有钱买参吊着大姐一口气?还有咱们家的地全都放在他名下,今后不用交税。别的不说,就他救了大姐,能抵了这些年咱们家的恩情。他是有大出息的人,咱们家咋能拖累他?」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江氏捂着脸哭。 「啪嗒」,屋子里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咳咳……咳……」 屋子里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江氏听见屋子里的响动,抬脚冲进去。 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就怕是错觉! 推开门,屋子里的烛光照亮黑漆漆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清楚地看见白薇站在屋子中间,虚弱地扶着四四方方的木桌子,弯腰咳嗽,脚边是瓷碗碎片,水也洒了一地。 「儿啊!我的儿啊!你可算好了!你要去了,叫娘咋活啊?!」 江氏哭着扑过去,紧紧抱着白薇痛哭,拳头捶打着白薇的后背。 白薇一点都不觉得疼,江氏的拳头打在背上没有用上力气。 她穿着单薄地粗布单衣,江氏滚烫地眼泪落在肩膀上,白薇的皮肤给烫着一般,心脏跟着颤了颤。 不习惯和人亲近,江氏浓烈的关切之情,让她没有将人给推开。 前一世,她出身豪门世家,父母联姻,并没有夫妻感情,各自忙碌事业,经常不着家,将她丢给保姆。 老爷子心疼她,将她接去乡下老宅生活,原来与父母一个月见一次,到最后一年见一次。在她十三岁时,老爷子撒手人寰,她又回到自己的家。 父母给她办了寄宿学校,依旧没有得到父母的关怀,他们给她的只有账户上一串串数字。 白薇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浓烈的母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这是对原身的感情,可她已经替代原身活下去。 从今以后,原身的亲人,将会是她的亲人。 「我……我没事了。」 白薇张了张嘴,安慰江氏。 「行了。丫头刚醒过来,你别吓坏她了。」白启复拉开江氏,黝黑的脸十分憔悴,眼神沧桑。瞧见白薇醒来,眼尾露出笑纹,「丫头,你昏睡半个月,身子还虚着呢。咋起身了?有事情你叫唤一声,爹娘和你两个哥哥都在家,能够听见。你快上床躺着去。」 白薇嗓子又干又疼,听见他们在门外谈话,尽是念着顾时安的好,肝火蹿上来,嗓子更是要冒烟。 她爬下床倒碗水喝,润润喉咙。听见白离说顾时安救了原身,恩怨一笔勾销,劝着家人别拖累顾时安,一口水呛进嗓子眼里,手里的碗没有拿稳砸在地上。 顾时安真的有够心机,原身活不成,他还将戏给做足了,让人挑不出一丁点的错。 第04章 明明害死了原身,还让原身的家人对他感恩戴德! 白薇冷笑一声,原身到死都对顾时安怀着怨气,要揭穿他的真面目,不让爹娘被蒙骗在鼓里。 她占去了原身的身体,必定要完成她的遗愿。 「爹……娘……我有话和你们说。」 白薇默了默,面对头发灰白的二老,眼中充满对女儿的关切和疼爱,发现爹娘二字并不难喊出口。 「丫头,你有啥话坐着说。」江氏扶着白薇在板凳上坐下,喊着白离将地上的碎片给收拾干净,别扎着白薇的脚。然后提着竹编水壶倒一碗水,给白薇润润嗓子。 水壶套着竹编外壳,这样能够保温,烧开的水搁了大半夜,还有一点余温。 白薇喝完一碗水,喉咙得到滋润,舒服许多。 她让白父白母坐下,回头看一眼床上的男人,他唇色很淡,双目阖上,仿佛又陷入昏睡。 江氏以为白薇要说的是沈遇的事儿,还没开口,一旁的白离插话,「姐,你摔井里,时安哥救你上来的时候,你差点没命。时安哥忙前忙后,为了给你治病,他在外借不少银子。听见你快不行,还想着给你冲喜。咱们家养着他,也不是图他报恩,再说他救你一命,咱家哪能恩将仇报,或者挟恩图报,毁了时安哥的前程?敢这样做,村里的人要把咱家的脊梁骨给戳断了!」 「他来年要会试,你熬不下去,他和你有婚约,肯定不能去考试,爹娘做主解除你俩的婚约。正好大哥救了咱村的沈遇,他伤得很严重,情况比你还糟糕。爹娘心急,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给你俩冲喜。没想到这法子真管用,你给活过来了!」 「姐,沈遇如果也挺过来,说明你俩有缘,今后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时安哥你就别想了。甭说你和他没有缘分,你俩的身份也不般配……」 白薇漆黑水亮的眼睛盯着白离,她脸上没有表情,眼底无波无澜,莫名地让白离心里发怵,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噎得难受。 白薇笑了一声,带着讽刺,「如果是他推我掉进井里的呢?」 这话像晴天惊雷,一下子将屋里的人全劈懵了。 「薇薇,你……你在说什么?」 江氏和白启复心中震惊,难以置信! 白离变了脸色,声音跟着提高,「姐,你是不是摔井里脑子进水了?时安哥平时得了好东西,第一个念着的就是你,他怎么会害你?」 「对,对,对!薇薇,这话不能乱说!时安说简单办两桌酒席,你不同意,俩人拌嘴闹矛盾,你生气离开,才没有顾着脚下的路,摔进井里。你心里对他有怨,也不……也不能冤枉他,坏他的名声。那孩子打小心思敏感,听见你这般说,得多心寒啊?」江氏没办法相信老实守规矩的顾时安会将白薇给推井里,要害死白薇。 顾时安是他们看着长大,他对白薇有多好,全看进眼里,才放心把白薇嫁给他。 可惜这俩孩子没有夫妻缘。 白离忍不住多嘴道:「姐,我知道你从小喜欢时安哥,不能嫁给他,很不甘心。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害了他!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对得住他吗?他又不是个傻的,如果害死你,被人发现了,他不是自毁前程?」 白启复叹息道:「他是举人,咱们是乡下的耕农,他不满意这婚事,要退婚,我们不能不答应。」 综上述,顾时安实在没有理由害白薇。 江氏摸白薇的脑门,怕她烧傻了脑袋。 白薇握紧了拳头,实在没有想到白父白母不相信她的话! 顾时安平时伪装的太好了! 「我不肯答应退婚呢?」 她话一出口,众人愣住了。 「他约我见面,谈退婚的事,我不肯答应,他推我摔井里。我不答应,他忘恩负义的名声传遍整个村子。只要我死了,可以顺利解除婚约,还能博得美名。」白薇苦笑一声,「你们看,现在宁愿相信他,也不肯相信我说的话。这就是他的目的!」 「不可能……」白离不肯相信顾时安是一个伪君子! 这比他家住大新房子,顿顿有肉吃,都还要不可思议! 白薇缓缓地说道:「不是只有你觉得我和他不般配,他也是这样想的。」 白启复和江氏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回不过神来。 如果是白薇说的顾时安要退婚,白薇不愿意,他害怕败坏名声,要害白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白薇是他们的闺女,她是啥性子,咋会不清楚? 压根不会撒谎! 可……可顾时安性子很温和,从来不和人脸红,打小懂事,比家里三个孩子都省心。心狠手辣的事情,不像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就连杀只鸡,他都不忍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万一是的呢? 白薇看出白父白母开始动摇,还想再添一把火。 这时,白孟和顾时安从外面进来。 顾时安站在门口。 白孟一瘸一拐的进屋,看见白薇醒过来,眉间皱着的几道褶子展开。 「顾时安来了,他有话和小妹说。」 顾时安和白薇解除婚约,他为白薇的事付出挺多。没有婚约在,他和白家的关系没有疏淡。今日白薇成亲,他以哥哥的身份出席。 他在白家的房间,一直保留着。郎中说白薇熬不过今晚,顾时安留在白家过夜。 顾时安和白孟将借来的桌子和碗给乡邻送去,回来听见白薇醒来的动静,他才会提出要见白薇,却也知道身份不同,需要避嫌,方才等白孟先进去通传。 白启复和江氏头脑还是懵的。 白薇这番话,彻底颠覆他们对顾时安的认知。 一时没法消化。 他们现在不想见顾时安,需要缓一缓。 而且今晚是白薇洞房夜,沈遇虽生死不知,顾时安进来不大合适。 「薇薇,你刚醒过来,身体还虚着,先到床上躺着。我和你爹先回屋,等白天再和时安说清楚。」江氏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白启复心疼白薇,看她脸色苍白,催促她上床歇着,别胡思乱想。 「爹、娘,他在外等着,就让他进来吧。」白薇看一眼白孟和白离,「两个哥哥都在,也不差他一个。」 只有顾时安亲口承认,白父白母才会真正相信! 江氏还想说什么,白离一溜烟跑出去,将顾时安给喊进来。 白离想要顾时安对峙,是不是他推的白薇! 顾时安进屋,朝白父白母颔首,眸子紧紧注视着白薇。仿若清风和煦地眼睛,瞬间红了,里面蕴含着浓重的深情。 第05章 目光一寸寸扫过白薇,确定她真的好了,嘴角微微颤动,喉口哽咽道:「你醒了。」 白离看见顾时安眼底深重的情意,隐忍破碎的水光,当他看见满屋子的红,眼睛里布满痛苦,到嘴边的质问,白离生生咽下去。 这样爱白薇的顾时安,怎么会对她下毒手? 一定是白薇误会了! 「娘,我饿了,你给我弄点吃的。」白薇看向白启复,让他与江氏一起离开。 白启复看着白薇红着眼圈,强撑着才没有哭,心里一软,妥协地拉着江氏去灶房。 白薇给白孟递一个眼色。 白孟愣了一下,拖着白离一起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沈遇昏睡在床上,被两人忽略不计。 「薇妹……」 顾时安嗓音沙哑,看着昏黄烛光下的白薇,她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睛,此刻清泠泠地似一弯冷月,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他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 白薇像是换了一个人,眼前的她,让他心底不安。 明明快要断气的人,偏又好端端活过来! 他跟做梦似的。 「你后悔了吗?」白薇望着顾时安,他容貌俊美,温润如玉,通身透着书卷气,很讨小姑娘的喜欢。他肯用心讨好撩拨一番,许多小姑娘愿意对他死心塌地。难怪原身一颗心扑在他身上,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知道他干的事,白薇都要被他眼底的深情和痛苦蒙蔽。「是不是后悔没有等我死透了,再救我上来?」 顾时安心一沉,他是后悔,担心白薇死了,他身为未婚夫,会影响他来年春闱。以防万一,他等白薇还剩下一口气将人给救上来,在她死之前把两人的婚约解除,结果江氏还在犹豫。说来也巧,白孟这个时候又把沈遇救回来。他心思一转,让郎中将受伤不重,只是失血过多昏厥的沈遇说得严重。 顾时安再提出自己要给白薇冲喜的事情。 白离与他关系好,反应很激烈,不肯让他给白薇冲喜。被他三言两句引导,白离上钩,提出让白薇和沈遇冲喜。而他这个时候,拿出在县令爷那儿借的银子给江氏,买参吊着白薇,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江氏和白启复养他这么多年,也有感情在,见他一心一意为白薇,动了恻隐之心,不愿意误他的前程将婚约给解除。又有白离说项,白孟也同意白薇和沈遇冲喜。两个人的情况危急,江氏和白启复这才点头答应,只花一天时间将喜宴张罗好。 白薇死了,沈遇活过来,也是因为冲喜才好,不怕露陷。 他做梦想不到白薇活了! 如果早知事情超出掌控,他一定等白薇死透了,再捞上来。 「薇妹,你还在负气?我已经知错了,早知道你会差点没命,我一定不会说那种话让你生气。我是后悔了,可再多的悔恨,有些事情也没有办法弥补,你已经嫁给别的男人。你放心,我们做不成夫妻,我会将你当做亲妹妹看待,奉养伯父伯母。我现在是举人,在书院有点门路,会给小弟打点铺路。没有你们一家人,就没有我今日的荣光,我定会报答你们。」顾时安言之切切,表明他的心意。 白薇听他说得滴水不漏,即便白父白母不在身边,他仍是谨小慎微,在她面前装模作样,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怕是不容易。 她低垂着头,泪水一滴一滴掉在手背上。 顾时安怔住了。 白薇抬头,满面泪痕,「时安哥,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说要和我退亲,一定是和我开玩笑对不对?你心里喜欢我,就当今日这场婚事是给咱们办的。我和这个男人没有拜堂,这门亲事做不得数。乡邻知道我快不行了,你还给我冲喜,一定会说你情深义重。你重情重义,一定会答应的!」 顾时安诧异了,没想到白薇这么好骗?! 「还是说,你没有骗我?就是嫌我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姑?」白薇两手抹去眼泪,傻笑着说,「我想给你惊喜,才故意骗你。我认得字,一个人偷偷看弟弟的书,字早就认全了。你不用担心举人的夫人,是个不识字的村妇。你不信,可以考一考我。」 顾时安抿紧唇角,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白薇把他说过的话,全都堵回来。 逼着他挑明,是她的身份配不上他! 他沉默片刻,混乱的思绪,又变得条理清晰,「薇妹,乡邻都知道我们退亲,你和沈遇成亲冲喜。也的确是他让你病好了,我们不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我娶你,村里会传出对你不好的流言。这会影响到大哥的亲事,还会影响小弟的名声,你让他怎么在书院待下去?你听话,不许胡闹了。」 「我现在没有多大能力,好在是个举子,乡邻的地放在我名下,他们给的银子,我全都留给你。」 白薇听懂他话中的深意,如果继续胡闹下去,她弟弟别想在书院待下去,放在他名下的地,也甭想要了。 她心头火起,抓起桌子上的水壶砸过去,「你这个混蛋,之前拿弟弟的仕途威胁我!你现在不但拿这件事威胁我,还想要吞了我家的地!你太欺负人,别以为那日天黑,地里没有人看见!我明日就挨家挨户去问,一定有人看见你推了我!」 顾时安躲避不及,水壶砸个正着,脑门磕青了,鼓出一个包。干净整洁的衣裳,也被茶水给倒湿,显得很狼狈。 「白薇,你疯了!」顾时安脸色变得很难看,白薇的挑衅和举动挑起他的怒火,「我若娶你,你这般粗鲁蛮不讲理的女人,今后岂不是将那些达官显贵得罪个遍,将我一同给连累了?」 既然早晚都得死,你倒不如早死了! 这句话到嘴边,他突然醒过神来。就看见白薇脸上微妙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事了! 他被白薇方才蠢笨的模样给迷惑,又给她砸了脑袋,气昏头,一时失去理智,这才口不择言。 其实也是被白薇那句话说得心虚,方寸大乱。 如果真的有人看见了呢? 白薇暗暗吐一口气,苍白的嘴唇微微一扯,「你现在终于承认了!」 「我……」顾时安思绪快速转动,想要补救。 哐当! 门被撞开,江氏气得浑身发抖。 白启复青黑着脸。 话不必多,只这一句,就让顾时安原形毕露。 他从来不呵斥白薇,也不嫌弃她粗鲁不讲道理。他都不怕白薇死了,他变成鳏夫,执意给白薇冲喜,又怎么会怕白薇连累他? 顾时安慌了,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掉马的一日。 他张嘴要解释,白薇抄起屁股下的板凳,朝他脑袋上砸下去。 顾时安瞳孔一紧,下意识用手去挡。「咔嚓」一声,手臂骨头裂开。 「啊——」 顾时安痛喊一声,右手抱着左手臂,弯腰抵着桌子。 「手!我的手!」 顾时安面容苍白而狰狞,冷汗豆大滴从额头上爆出来。 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白薇。 这个女人要他的命! 第06章 他不禁庆幸自己用手挡住,还是用左手。 白薇扔下板凳,心中遗憾,没有在他脑袋上开瓢。 断一条手,勉强。 顾时安害死原身总该付出代价。 好让顾时安清楚,她不是软柿子,可以让他随便糊弄。 白薇拍了拍手,「爹、娘,我想把地要回来,不寄居在顾时安名下,你们答应吗?」 江氏吓坏了,闭着眼睛不敢看。 白薇性子烈,却从来不和人动手。 江氏丝毫不怪白薇动粗,反而更心疼她。如果不是顾时安要她的命,白薇也不会性情大变。 顾时安瞪着白薇的眼神,江氏看着都心悸。 彻底相信顾时安在他们面前伪装十几年。 「薇薇,娘都听你的。」 江氏伤心的哭泣,都怪他们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苦了白薇。 他们对不住白薇啊! 白启复心里自责,神色沧桑,庆幸白孟留他们等在门外,这才看穿顾时安的真面目。「丫头,就算家里卖地,爹也不会将地放在他的名下,占他的便宜。」 白薇心里松一口气,白父白母是真心疼爱女儿。 「不行!」白离激烈的反对,「爹,咱家银子全都掏出来给大姐办喜事,哪里还有银钱?大哥都二十了,未来大嫂十七岁,还能等大哥多久?本来就对咱家有怨言,如果不是大嫂对大哥有心,早就被她娘逼着嫁给别人了!这几亩地,每年得交不少税,这钱省下来,再凑一点,也够大哥成亲。」 白孟沉着脸,警告地瞥白离一眼,让他闭嘴。 「小妹,大哥若是用这笔银子娶妻,这辈子抬不起头。」 就算打光棍,他也不能占顾时安的便宜。 顾时安是谁? 他要害死小妹,就是他们家的仇人! 白离还想要插话,白孟冷声道:「读书让你明理,懂是非。你连读书人最基本的骨气都立不起来,又能做出一手好文章?」 白离脸色涨红,转而一片煞白。 羞愧地闭嘴。 白孟对白薇道:「小妹,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 白薇愣了一下,她看向白孟,许是下地干活的缘故,面皮晒得有些黑,五官周正,颇为俊朗。 漆黑的眼睛坚定的望着她,给她勇气和力量。仿佛在说:放手去做,别怕,有哥哥在呢! 白薇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除了老爷子和师傅之外,她再次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心口又酸又涩,或许这是老天爷对她的弥补,才会让她死而复生,拥有如此维护她的亲人。 白薇握紧了手指,她会好好替原身护好这些真心疼爱她的至亲,不叫人将他们欺负去。 她看向顾时安,因为手臂剧烈痛楚,汗湿他后背单薄的布衫。 「顾时安,你把地还给我们。另外,这些年我们家供养你念书,花费不少银子。你连本带利归还,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顾时安脸上肌肉扭曲一瞬,卸下伪装,「不可能!」 白薇冷笑道:「你不把地还给我,我就去县衙告你私吞土地。你的名声有污点,到时候你做官,上面来人摸底调查,你还能入阁为相,光宗耀祖吗?」 顾时安咬牙切齿,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格外爱惜羽毛,但他不甘心轻易将地还给白家,打算以此和白薇谈条件! 「你要地不是不可以,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白薇如何不知顾时安指的是他谋害她一事? 「这可由不得你!」 白薇往他左腿上踹一脚,顾时安栽倒在地上,压到骨折的手,痛得嚎叫一声,就见白薇朝他走来,心底一颤。 「你这个疯女人,快住手!」 顾时安从未遭过罪,父母在时,除了干活,没有挨打挨骂。 进了白家生活,白启复和江氏将他当做亲生儿子,没有让他干过活,让他一门心思念书,半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谓顺风顺水! 哪曾想,有一日栽在白薇这蠢女人手里! 「你的地,我给你。银子我也算给你们!」顾时安急切地说道,生怕白薇这个疯子会对他动粗,「你这半个月躺在床上,我问县令爷借了一笔银子,一共三十两,已经分两次给你们。我来白家十五年,最开始五年,每年束修和拜师礼一共一两银子。之后十年束修与笔墨纸砚,每年共八两,共计八十五两。扣除三十两,还需要给你们五十五两。」 顾时安满头冷汗,他喘着粗气,「你打断我的手,伤筋动骨一百天,请郎中,抓伤药,零零碎碎也得几十两。念在你们抚养我十几年,再给你们二十两。我手里没有这么多银子,三天后给你们送来。」 既然已经撕破脸,顾时安不再伪装。 他扫过视他如仇的白家人,嗤笑一声,没有人比他更想摆脱白家! 只不过是以他最狼狈的方式,心中很不痛快! 「你在白家吃喝穿住不算吗?」白薇冷嘲道:「五十两。」 足够白孟娶妻了,还有一些余钱,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 顾时安想讨价还价,触及白薇冷然的面容,心有余悸。 害怕白薇迎头再给他一拳。 心中权衡一番,咬紧牙关道:「五天后给你!」 「大哥,你去写字据。」白薇知道顾时安要脸,只要拿着字据,不怕他会赖账。 「嗯!」白孟一瘸一拐去隔壁房间,写一张欠款字据,又拿着一支开叉的毛笔过来,塞顾时安手里。 顾时安快速看完字据,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一时大意,吃了闷亏,只能忍一时之气,先离开再说! 「从今往后,咱们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第07章 顾时安将字据扔在白薇怀里,脚步匆匆地离开,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 白薇看一眼字据,松一口气,暂时将顾时安解决了。 「顾时安是小人,他今天迫于形势,不得不忍气吞声。平时得多防备他,我担心他不肯罢休。」她将字据给白孟,「大哥你收好,五天后问顾时安要银子。」 白启复和江氏叹气,做梦想不到会和顾时安结仇!有白薇的提醒,谨记着以后避开顾时安,不再和他来往。 白孟不客气,将字据折叠整齐,贴身放着。 白薇刚刚醒过来,一番折腾,肚子里空空的,又饿又累。 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摸着肚子,「娘,家里还有剩饭剩菜吗?」 家里办酒席,应该还有剩菜。 「有!」江氏回过神来,这才记起白薇这些天都没有进食,「还剩半碗猪肉蛋汤,娘给你下一碗挂面。」 挂面只有一把,煮熟堪堪一碗,是乡邻吃喜酒随的礼。 石屏村四面环山,草木不兴,全都是石头,想上山打野味都很难。 家家户户除了手里几亩耕地,只有去镇上找活干挣顿饱饭,日子都紧巴巴地很拮据。 哪家有喜事,都是拿一点粮食随礼。 挂面算是稀罕东西。 白离舔一下嘴唇,肚里犯馋。 白孟瞪他一眼。 白离讪讪,顿时蔫头巴脑。 白孟劝白薇,「小妹,白离读书读坏脑子,你别和他动气。」 白薇摇了摇头,表示没有放在心上。白离算是顾时安的迷弟,自小就爱黏着顾时安。比她只小一岁,姐弟俩关系并不太好,隔三差五的拌嘴。看白离眼下这副模样,显然还不太相信顾时安是那种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只怕还埋怨她不息事宁人,伤着顾时安。 白离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死心眼儿认定有误会。只是他在家里没啥地位,不敢吱声,寻思着改天私底下找顾时安问清楚。 「小妹,你现在看穿顾时安,知道他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沈遇是大哥的好友,他秉性正直,重情义,有担当。你嫁给他,大哥很放心。你如果不怪大哥擅作主张,等沈遇醒过来,他也认这门亲事,你就和他一心一意的过日子。」白孟看人有一点准头,知道顾时安靠不住,只是架不住白薇喜欢。 之前他有意撮合沈遇和白薇,只不过沈遇没有这一方面的意思,白薇心里有顾时安,他就歇了心思。 阴差阳错,沈遇和白薇做成了夫妻。 白薇望向床上的男人,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没有回答白孟的话,「大哥,你去另请一个郎中给他瞧一瞧。」 她担心顾时安有插一脚,如果沈遇真的快要死了,刚才肯定醒不过来! 白孟一怔,意识到白薇的用意,想到什么,脸色猛地一沉。 「我这就去!」 白薇吃完一碗面,白孟将刘郎中请来。 当初白薇情况危急,顾时安请镇上郎中给治的。 沈遇的伤,也是镇上郎中给看的。 白薇要另请一个郎中,白孟将村里的刘郎中请来。 「浮大中空,如按葱管,这种芤脉是失血过多引起。用艾灸膻中穴,服用黄芪汤补气血,没有性命之忧。」刘郎中给沈遇号脉,检查了伤势。「如果不是耽误医治,他早就生龙活虎。」 江氏闻言,这才知道给顾时安骗了!他和镇上郎中串通一气,把受伤不重的沈遇,说成将死之人,差点耽误沈遇的病情! 她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他和薇薇解除婚约还不放心,担心咱们赖上他,故意提出冲喜的法子让薇薇嫁人,他咋这么心黑啊!」 如果不是薇薇好了,他们不是白白耽误沈遇,让他成了鳏夫? 刘郎中不管他们的家务事,给沈遇艾灸后,写下药方子,指着白离随他去取药。 「三副汤药,六十文钱。」 江氏脸色变了变,双手拉着袖子,呐呐道:「我……我能拿粮食抵吗?」 家里的银钱全都掏出来办喜宴,乡邻拿粮食随礼,手里一个铜板也没有。白孟救沈遇伤着腿,在家休息没有进项,就剩下一点粮食。这点粮食付了诊金,米缸里剩下的粮食,只够家里一天的口粮。 刘郎中点头答应,收拾东西离开。 江氏连忙追出去,给刘郎中装粮食。 白薇意识到家里的情况很窘迫,六十个铜板掏不出来,怕是穷得快要揭不开锅。 白老爹不能干活挣银子,白孟的腿伤着也歇在家中,白离在书院念书,还得花银子。只有江氏给人洗衣裳缝补,也挣不了几个钱,都不够一家子一顿饱饭。 白孟最清楚自家的处境,眉间的褶子多了几道。摸着自己的伤腿,心里想着明天去镇上找活干。 沈遇失血过多,需要补血,光靠几贴汤药不管用。 「哥,他没有家人吗?」白薇搜刮脑海里的记忆,确实没有见过沈遇。 白孟道:「他是两年前搬来咱们村,一个人独居在山上,我和他一起走镖给人押货认识的。」 白薇蹙眉,难怪白孟直接将人扛回家。 上辈子她母胎单身快三十年,一心扑在玉雕上,没那个心思交男朋友。 乍然冒出一个丈夫,还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饶是她接受力再强悍,也没有那么坦然受了。 白薇心思百转,有必要等沈遇醒过来,两个人就这桩亲事好好谈一谈。 这样想着,白薇目光落在男人脸上。他昏睡两日,清隽瘦劲的下颔泛出一层青色胡茬,颧骨上有数道细小的擦痕,双目炯炯,苍白亏虚的气色并未折损他半点俊美英姿。 白薇愣了一下,再次迎上他的目光,陡然醒过神来。 「你醒了?」 沈遇并未开口,而是望向床尾的白孟。 「我给你倒杯水。」 白薇醒过来嗓子难受,心想沈遇喉咙必定也干哑涩痛。 沈遇身体微微动了动,双手撑着床板坐起身。一杯水递到他面前,沈遇低声道谢。接过瓷碗,一口喝干。昏沉的脑子,逐渐清明。 他昏睡时,将他们的对话清楚听进耳中,大致了解眼下的情况。 第08章 方才醒过来时,他被满屋子的喜庆弄懵了,尤其是身边躺着一个姑娘。他认识这个姑娘,有过两面之缘,是白孟挂在口中娇俏可爱的妹妹。他记得白薇与顾时安有婚约,她很仰慕读书人,并不喜欢满身汗味干力气活的男人,而他恰好是她不喜欢的那种男人。 他没有娶妻的念头,白孟想撮合他和白薇的心思,他很清楚,直接表明态度,白孟打消念头。 当意识到他和白薇成亲时,感到迷茫。 白孟急忙向沈遇解释,并且表示歉意,「当时你们俩情况危急,不得已才会给你们冲喜。」 沈遇很开明,也通情达理,白家人虽然有私心,他们也在为他设想,并不怪白孟自作主张。 他开口,声音暗哑干涩,「多谢白兄出手相救,若不是你,我也没命活着。」 白孟心里一动,沈遇有真本事,普通的山匪没办法伤着他,能伤他这么重,看来这次遇上硬茬了。 「小妹和顾时安解除婚约,她和你的亲事摆了酒席,乡邻都来吃了席面。你如果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们不会勉强你。」白孟私心里希望俩人将错就错,认下这门亲事。又说,「小妹没有意见。」 刚刚问白薇,她没有反对,应该是答应了。 白薇僵住了,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前世在冰冷没有感情的家庭成长,白薇很受影响。她对择偶没有其他要求,只望能够心意相通,相濡以沫。 两个陌生人结成夫妻,她很抗拒和排斥。 张嘴想说什么,看见白孟对沈遇目露祈求,心脏紧紧一缩,垂下眼眸,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和顾时安解除婚约,如果被沈遇抛弃,名声受损,更难嫁出去。 白孟想到这一点,不惜以那点微薄的情义,去求沈遇认下这门亲事。 沈遇心思玲珑,自然也想到这一点。听闻白薇同意,眼中掠过诧异。朝她望去,将她的反应看进眼底,她很排斥这门婚事,并不喜欢他。 他看向桌子上将要燃尽的喜烛,暗沉的眸子微敛,低低地说道:「乡邻见证这门亲事,哪有反悔的道理?」 白孟紧攥地拳头放松,喜不自禁,「你同意就好!」看一眼灰蒙蒙的天色,「天快亮了,折腾一晚上,你俩再休息一下,有啥事情,天亮再说。」 哐当,门被关上。 屋子里剩下白薇和沈遇。 白薇和他对望片刻,目光落在他衣裳半敞开的胸膛上。宽阔结实的胸膛,肌肉线条修韧流畅,没入衣衫内,隐约能看见两块虬劲地腹肌,仿佛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只可惜,两道狰狞伤疤覆盖其上,破坏了几分美感,增添几许瑕疵。 作为玉雕师,追求极致完美,一点裂痕都不允许存在。 白薇捻动着手指,有一种想要修复的冲动,大约是强迫症犯了。 她撇开头,「你先把衣裳穿好再谈。」 沈遇整理好衣衫,系上衣带。 他望向她,率先开口,「我知道你不满意这门亲事,答应你兄长是权宜之计。你和顾时安撕破脸,事情不会轻易了结,我与你的亲事做不得数,会兴起风浪,对你和白家不利。事已至此,我们暂时不声张,等事情平息,或者你遇见良人之后,我们再将婚事作罢。」 白薇诧异地看向沈遇,他面容凝重肃穆,很慎重地对待此事。 他完全在为白家着想,和她一样,是顺从白孟地心意。 白孟是她的亲人,一心为她,不忍拒绝。 而对沈遇来说,白孟是他的挚友,又有救命之恩,怎么会在白家落魄时,抽身离开,将白家推上风口浪尖? 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一段话。 白薇认同白孟对他的评价,重情义,有担当,与顾时安相比,他才是磊落的君子。 「你呢?」 白薇反问。 沈遇顿了顿,领会她的话,望着她清亮水润地眼睛,如实道:「我不会娶妻。」 那可不一定,今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白薇在心里默默反驳。 转而一想,她若是找不到合心意的男人,兴许也不会嫁人。 她坐在床沿,侧身躺下。 沈遇突然跳下床,床上似有钉子扎着他。 白薇困得厉害,见他反应强烈,打着哈欠,「这里只有一张床,你介意的话,用被子在中间隔开。」 沈遇看着很随意的白薇,暗暗吸一口气。 目光环顾屋子,只有两条板凳,一张堪堪睡两个人的床。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语气难得有些僵硬,「你睡吧。」 白薇含糊地「嗯」一声,拉着被子盖在胸口,闭上眼睛。明明很困,却又有些睡不着。大概初来乍到,终究不太适应。 她微微掀开眼皮子,沈遇背朝她而坐,宽阔挺拔的背影稳重如山,紧绷着的思绪微微松散。 「你和我大哥是挚友,跟他同岁吗?」 毕竟有一段时间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既然睡不着,稍微了解一下,今后共处也不会尴尬。 「二十八。」 白薇睁大眼睛,眨了眨,比她大十一岁。 「我有点相信你不会娶妻。」白薇调整一个让自己睡得舒服的姿势,懒散的躺在床上。自己都很奇怪,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竟没有设防备,反而很自然聊起来,「这里不止是女子,就是男子年纪越大,越没有姑娘愿意嫁。你看起来要求很高,不会随便找个姑娘将就,又没有银子,好姑娘不会愿意嫁给又穷又比她长很多岁的大叔。」 在二十一世纪,三四十岁是男人最好的年华。 但是在这儿,的确是大叔。 村子里的男子,许多十几岁就娶妻。 他这个年纪,再长个几岁,都能做爷爷了。 沈遇:「……」 他手指一动,弹灭蜡烛。 屋子里隐入黑暗中。 白薇:「……」 第09章 天光微亮,公鸡打鸣,江氏起来干活,给家里做早饭。 白薇睡得不踏实,身下的床板很硬,腰酸背痛。 院子里有动静,她一骨碌爬起来。 沈遇不在屋子里。 白薇铺好床,箱子里只有两身秋裳,她挑出一件蓝色粗布衣裳换上,去灶房打水洗漱。 走进灶房闻到一股苦臭味,像是中药,细闻又有一点清新的气息。 她看着灶台上那碗黑乎乎的汤,飘着干树叶,气味从这碗汤里飘出来。 「这是给你爹和弟兄吃的。」江氏见白薇盯着苦菜汤,催促她去洗漱。 白薇点头,去水缸打水,瞥向旁边的米缸,只有一两瓢细面,这是家里最后一点口粮,其余的全抵了沈遇的诊金。 洗漱完,她看着江氏用油树叶子焯熟,往细糠上一滚一揉,做成团子,放在锅里蒸熟。 她抿紧嘴唇,听爷爷说过,他小时候家里穷,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度过饥荒才吃糠团。这种东西寻常给猪吃,做鱼饵。 「快去堂屋,马上开饭了。」江氏将苦菜汤放在她手里,让白薇端过去。 白父和白孟、白离都坐在桌子边等开饭。 白薇将苦菜汤放在桌子上,白离皱着脸,「昨天咱家办酒席,不是还有剩菜?」 江氏将一盆糠团搁在桌子中间,「一桌六个菜,坐十个人,哪有啥剩菜?」 那碗大米饭和猪肉蛋汤,还是特地留下来,盼着白薇和沈遇醒过来。 「沈遇呢?」白父问。 白孟道:「他回家去收拾东西。」 白离盯着江氏手里的鸡蛋两眼冒光,伸手去拿,江氏一巴掌拍开,将鸡蛋和稀粥放在白薇面前。 「你赶紧吃了去床上躺着,灶房里给沈遇留了吃的。」江氏坐下,拿着糠团吃。 白薇盯着桌子上的鸡蛋,她剥开,分开两半,放在白父白母碗里。 江氏愣住了。 「爹、娘,我又不干活,吃啥鸡蛋?」白薇笑道:「鸡蛋腥,我不爱吃。」 拿一个糠团,一口下去,油树叶呛辣干涩,嗓子眼冒火似的,难以下咽。 白薇面不改色,一口糠团,一口稀粥咽下去。 江氏看着飘在汤里的鸡蛋,侧开头,抹了抹眼角,埋头吃完。 白父心里不是滋味,沉默寡言的吃完鸡蛋,去里正家问活干。 白孟吃完,去了后山。 白离看着还有红印的手背,委屈地盯着桌子上的鸡蛋壳,去屋子里看书。 白薇想着家里空了的米缸,顾时安那边还得过几日给银子,明天的口粮没有着落,她寻思着去山上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好看的石头,雕刻一些小玩意去卖。 她背着竹篓上山。 石屏村在山坳盆地里,四面环山,全都是石头,只有零星的草木,越往里走,越荒无人烟,是十里八乡最穷苦的村庄。 白薇站在光秃秃的山上,脚下是岩石风化的细沙,铺散着许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头。 她一路往深山走去,眼睛都酸痛了,没有找到一块中意的石头。 太阳高照,已经晌午,白薇肚子饿得慌。 她叹息一声,打算回去,另想办法。 「啊——」 白薇脚下踩着石坑,重重摔倒在地上,手掌火辣辣的痛。她缓一口气,准备爬起来。目光一顿,盯着夹在石缝中一块巴掌大的乳白色石头,色泽光明鲜亮,颜色分明。 她顾不上疼,将石头拿在手里,入手温热滑腻,质地稍有浑浊,对着光可见水线,纹理自然流畅。层次感强,条带,花纹成明显结构。 玛瑙石! 白薇情绪激动,如果无杂质、无沙心、无裂纹,质地好的话,雕刻出来能卖一个好价钱! 只不过玛瑙色彩斑斓,花纹结构复杂,不如纯色玉石那般有更大的创作空间。且玛瑙质地坚硬,脆如晶石,雕刻难度很高,尤其在细薄的地方,用力要恰当,一不小心便会损毁石质。 玛瑙雕刻品造型越复杂,雕工越精细,花费的人力、财力、物力越多,价值越高。而越是薄的玛瑙,雕刻极难,便越能体现价值。若是造型流畅浑圆,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美,百看不厌,经得起琢磨,极为少见,越能吸引人眼球,更有观赏和收藏的价值。 白薇按耐住心底的喜悦,冷静下来,突然发现一件事,她有手艺在,却没有玉雕等工具。 而且手里这块玛瑙石价值如何,还得等切割打磨。 这样一想,白薇心底最后一点欢喜消散一空。 揣着石头下山回家,经过菜地,发现一片荠菜,她寻思着家里有细面,正好用荠菜包饺子! 采摘一小竹篓,白薇心情不错的回家。 远远地看见江氏手里挎着竹篮站在邻居门前,村里的大婶围着她,尖酸刻薄地说道:「江红梅,我们乡邻还以为你们白家是厚道老实的人,热心肠收养顾举人。呸!原来是看中他是读书的材料,才做起好人,将闺女嫁给他享清福。老天爷开眼,看穿你们长着一副烂心肠,没让你们的算计得逞。做不成亲家,和顾举人翻脸要银子!你们要不要脸?丢不丢份儿?我们都替你们臊得慌!」 「可不是?白薇命不好,生的一副短命相。顾举人顾念着白家恩情,要给白薇冲喜,忙前忙后借银子给白薇治病。现在人治好了,就翻脸不认人!」 「顾举人好心将白家的地挂在名下,他们不领情,还想要告顾举人私吞他家的地!一家子都不是个好货,幸好顾举人和他们白家解除婚约了,不然娶了白薇,给他们一家黑心肝的癞皮狗赖上,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那天看见白薇在等顾举人,还给她一个豆薯呢!后来她就摔井里,那口井有几十年,从没有淹过人,咋那么巧就差点淹死白薇?我看白孟和沈遇是好友,白薇见沈遇长得好看,和他有私情,被顾举人发现了,嫌弃她是破鞋,她想不开投井了。」 一旁的马氏白眼翻上天,很嫉妒白家,「这俩人都要死了,冲喜能活,还要郎中做什么?我看啊,这是他俩用冲喜遮丑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顾忌当着江氏的面说起白家闲话,纷纷替顾时安打抱不平。 江氏傻愣愣地站着,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给村妇指着鼻子叫骂。 白薇过去,目光冰冷的扫过嚼舌根的村妇。 她们莫名被白薇这一眼看得发怵。 顾时安没有银子,白家要他给五十两,他便问乡邻要银子。 原来乡邻的地挂在顾时安名下,他直言乡邻有银子便给,没有银子便记着。如今因为白家的缘故,妨碍了乡邻的利益,乡邻顿时恨透了白家,抱成一团排挤他们一家。 第10章 白薇心里清楚,只怕顾时安爽快的答应给银子,就是在这等着呢! 他做了好人,是受害者,他们白家全是狼心狗肺的利益小人,想要逼得他们白家在石屏村没法立足! 白薇见她们噤声,看着江氏通红的眼睛,拉着她回家。 「娘,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在人背后说闲话的长舌妇,犯了业障,下地狱要拔舌头。」 众人脸色顿时很难看。 马氏朝白薇吐一口唾沫,呸一声,「一天没男人弄,屁眼子发痒乱搞男人的小贱货,在这嘚瑟啥呢?我要是生个没脸没皮的小贱货,早将人按在尿桶里溺死,哪能叫她出来丢人现眼!」 白薇脸一沉,将竹篓塞江氏手里。抓着马氏,动作迅猛,一个过肩摔将马氏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马氏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唉哟、唉哟地躺在地上嗷叫。 「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说我家闲话,我教你们重新做人!」 白薇将衣摆拉下来,冷冷扫她们一眼。 几个大婶被震慑住。 马氏人高马大,比白薇高整整一个头,她轻轻松松将人撂倒。 咽了咽口水,觉得屁墩痛。 可想着自家白白掏出三两银子,要落在白家手里,憋了满肚子火气,敢怒不敢言! 马氏这一跤摔得瓷实,腰断了一般,动弹不得。 在乡邻面前丢脸,火冒三丈。 白薇娇娇小小,下手极狠,马氏不敢惹她,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江氏快被吓死了,怕白薇与人结仇,赶忙拉着她往家里跑。 几个妇人将马氏扶起来。 马氏揉着摔成几瓣的屁股,黑着脸,恶狠狠瞪着白薇的背影。 「天打雷劈地小贱人,早晚老天爷收了你!」 狠狠朝地上呸一口。 恨不得扒了白薇的皮! 「你少说几句,这白薇跌井里后变了个人似的。心肠恶毒,都敢打断顾举人的手断他的前程。你惹她急眼了,得和你拼命!」 马氏瞪着眼睛,「谁怕她?」 白薇远远地回头望来。 马氏心口一颤,往后退一步。见她推门进院子,叉腰骂骂咧咧。 心气难平,脚步一转,去了刘家。 里正白云福坐在竹椅上,卷着裤管,脚上沾着泥,刚从地里回来。 他手里拿着面饼,吃了半张,开口道:「启复啊,不是我不给你安排活干,顾时安的事情闹的,乡邻对你家很有意见。咱们村里给人造房子,活都是安排好的,放在平时多加你一个,他们不会说什么。」 白启复沉默地坐在对面。 白云福语重心长地说:「你说说你家干的是啥事?当初你养着顾时安,我就不赞成,你执意养着。之前你有手艺,家里条件好,现在你的手废了,不能干活。阿孟念书不比顾时安差,只是运气不好。顾时安反正有了秀才功名,你咋就不能供出自己的儿子,帮衬家里,再提拔顾时安?今儿个就不用求到我这儿低声下气要活干!」 白云福当时劝过白启复,他怕耽误顾时安,村里会闹出闲话。 「顾时安出息了,也不是给你白家增光,是给他顾家光宗耀祖。他是秀才给人坐馆,挣钱比阿孟快,家里也不会穷成这样儿。你家有秀才,谁敢排挤你们?」 白启复摸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白云福叹息一声,「你既然把顾时安当作女婿养着,就该好好管着白薇,她和沈遇……像什么话?」 眼见顾时安出人头地,白薇不争气和沈遇勾搭上,白白错过一个举人女婿。 他要是白启复,得活活气死。 白启复动了动嘴唇,知道白云福听信了谣言。想要解释,只不过他们家名声臭了,顾时安在村里是老好人,谁会信他背信弃义? 白云福让林氏装几斤粮食,几个红薯给白启复,「你二弟在镇上开玉器铺子,你问问他,能不能给你活干。」 白启复紧了紧手指,到底将粮食收下来,弯腰给白云福道谢。 林氏见白启复离开,埋怨道:「白薇病得要死了,他二弟都不见过来看,哪会帮衬他?要是会帮衬,也不会分家,撇开兄弟自个赚的盆钵满。」将茶碗收起来,又说,「我看白薇是个老实的,一心扑在顾时安身上。究竟是啥情况,咱没亲眼瞧见,你别乱说。白孟是个好的,勤劳肯吃苦,你有活就帮着点。」 白云福愣了一下,微微眯眼,记起一件事。 那时候他劝白启复供白孟念书,暂时先别管顾时安。 从白家出来,他在院子门口遇见顾时安,紧接着传出顾时安和白薇定亲。 现在想一想,顾时安是怕白启复放弃他,才提出娶白薇,考上举子就成亲。 白薇十四,哪里能耽搁? 白云福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扯了扯嘴角,「不是我不肯帮,因为银子的事,村里人巴不得将他一家子赶出去。你懂个啥?白家的事儿你别管,咱不落井下石就好。」 白薇回家,将荠菜放在灶房。 江氏心急地说道:「马氏是刘娟的大伯娘,她肚量小,爱记仇。在冯氏耳边说咱家闲话,又得闹腾,你大哥夹在中间难做。」 刘娟是白孟的未婚妻,因为白家拿不出聘礼,迟迟没有娶刘娟,冯氏对白家不满。 顾时安中举,冯氏稍微有个好脸,来催了几回,让白家赶紧定个日子将婚事办了。 白薇和顾时安退亲后,冯氏再没有来过,江氏心里惴惴不安。 「娘,等顾时安拿银子过来,咱就给大哥把婚事办了。」白薇没有将希望寄托在这笔银子上,她寻思着弄一套工具,将手里的玛瑙石给雕了,送镇上去卖。再看看玉器店接不接活。 江氏没有主见,心事重重地点头,「下回不可以再伤人。」 白薇敷衍的点头。 她摸着石头准备进屋子,就看见白启复回来。 「爹,你回来了。」 第11章 白启复黑瘦的脸上露出笑容,提着手里的粮食和红薯,「丫头,你喜欢吃红薯丸子,让你娘待会给你做。」 白薇看着布袋里几斤糙米,接过来,「爹,你哪里弄来的粮食?」 白启复笑容不变,「爹找到活干了,明天要到镇上上工,不会饿着你们。」 白薇抿着唇,自家在村里啥情况,她心里有数。 他右手使不上力,能找到活干,就不会歇在家里好几年。 这粮食怕是问人借来的。 白薇看着他温和慈祥地眼睛,在她面前总是带着笑,仿佛没有忧愁烦劳。 他将压力藏在心里,不愿叫他们担心。 白薇胸口闷得难受,低声说道:「爹,你没想过将石雕手艺传给大哥?」 白启复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敛去。 他之前打算顾时安中举,再送白孟念书。 「爹,我想学!」白薇目光坚定地看向白启复,「石雕是大件活,我干不来,打算去镇上找师傅学玉雕。玉雕比石雕挣钱,我学好以后,送大哥念书。」 白启复愣住了。 「爹,你做石雕的时候,我经常在你身边,学了很多东西。你不愿让我吃苦,我一个人背地里偷学。有这个基础在,我学玉雕肯定不难。」白薇为自己以后做玉雕铺垫,不然她突然会玉雕,不得让白家人起疑? 「你打小聪明,想学的话,你就去学。」白启复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粗哑,「是爹没有用。」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放在白薇手里。 「这是屋后工棚的钥匙。」 白薇知道屋后有一个简单的竹棚,平常白启复在里头做石雕,手废之后,荒废了。 原以为还要多费口舌,没有想到这么好说话。 她看着白启复凝重的神色,陡然明白过来,或许他不相信她能做好。 只是不忍拒绝而已。 她将粮食送去灶房,去工棚开锁。以为会积满灰尘,里面却十分干净整洁。 心中诧异,随后又满腹心酸。 这是白启复一生的事业,全部的心血,又如何放得下? 任它荒废呢? 白薇站在宽大的木架前,上面摆放着石雕工具。 钎、花锤、剁斧、凿、刻刀等等。 每一样都擦拭得很干净。 却没有一样她能用的。 白薇看着掌心的玛瑙石,微微叹息。没有银钱,凑不齐工具,饶是她心怀抱负,却寸步难行。 光线一暗,她侧头望去,沈遇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将门挡去一半。 沈遇望着她干净漂亮的眼睛,略有些疑惑他为何在这里。开口道:「你爹说你要学玉雕。」 白薇蹙眉。 沈遇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石头,「这里的工具不合适。」 「我没钱买。」白薇道。 「……」 「……」 沈遇默了默,「你先学。」 白薇拧眉,没有称手的工具咋学?再说,她也不需要学。 「我给你想办法。」沈遇站在白薇面前,她只及他的胸口,衬得她极为纤细娇小。「你在村里打人了?」 白薇无语,他是来兴师问罪? 「她们人多,一起动手,你会吃亏。」沈遇不太相信白薇能打趴马氏。 别人上门找他告状,他顶着白薇丈夫的名义,该为她着想一二。 白薇讶异地看向沈遇,他面容严肃,十分正经。 她不禁勾唇,觉得有几分意思,「那下次我捡漏,套麻袋?」 沈遇认真思索片刻,不赞同道:「这种事该找白孟。」 「不能找你?」 沈遇淡扫她一眼,她眸子里布满戏谑,低声说道:「可以。」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一顿,「我是你大哥的好友。」 白薇把玩着石头,嘀咕道:「欲盖弥彰。」 沈遇眉心一蹙,道:「跟上。」 「有事吗?」 沈遇缄默不语。 白薇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出村子,方才觉得不对劲。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镇上。」 白薇心思一转,想到他提起工具一事,不再作声。 两人不快不慢,走了一个时辰,白薇满头是汗,双腿发酸。 终于到镇上一间玉器铺子门前,沈遇迈步进去,她急忙入内,一眼看见一个男人拿着解玉砂在磨玉。 男子穿着灰色布衫,坐在木砣前,将已经雕琢好的玉器,细细磨光。 第12章 木砣是登板连系着木轴,带动一个圆形的转盘,配用解玉砂磨玉。 白薇跟着师傅学玉雕,用的是老工艺,保留着古代的这种技艺,并没有用现代化新工。 现代化新工艺磨削快,制作时间短,玉表呈现一些环绕钻孔或窗口的沟痕,平行毛刺,有时候会看见黄焦色。 而老工艺磨削量小,耗时长,制作的玉器十分精美。形状匀称,线条流畅,掏膛宽阔,压地柔平,抛光明亮,是最精细的工艺。 白薇不禁看得入神,腿也不觉得酸痛,盯着男子的动作。 沈遇走到桌前,提着水壶,倒一碗茶给白薇。 白薇顶着太阳走一个时辰,身上汗津津的,在路上接两捧山泉解渴,再没有沾水,现在又渴又饿。一连喝了几碗水解渴,一股钻心的饥饿感强烈涌来。 「咕噜咕噜。」 沈遇端碗喝水的手一顿,黢黑的眼睛睨向她。 白薇脸颊微热,尴尬地笑一下。 她之前在山上就饿,为了工具的事儿,饭都没吃随他来镇上。 沈遇倒是没有说什么,桌子上有几张蛋饼,他拿一张蛋饼给白薇。 一直没有反应的男子,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蹦起来,哇啦叫唤着,「沈遇!你给我住手!这是我的晚饭!」将盆子抱在手里,瞪着沈遇道:「我找你帮忙,不见人影儿。来我这吃白食,你倒不客气的很!」 谢玉琢细长的眼睛,刀子似的刮过白薇。 白薇眨了眨眼,仿佛她嘴里咬的不是蛋饼,而是一块玉璧。 她见谢玉琢护食,撕下半张蛋饼给沈遇。 「你吃。」沈遇对谢玉琢道:「这是白孟的妹妹。」 谢玉琢撇了撇嘴,眼睁睁看着沈遇拿两张蛋饼叠一起,卷着往嘴里塞。 他眼睛瞬间红了,如果不是看沈遇比他高,比他精壮,几乎要撸着袖子跟沈遇拼命! 谢玉琢气哼哼地将剩下的两张蛋饼藏里屋里去,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尊大佛,今儿个咋来我这小庙?」 小眼神在沈遇和白薇之间巡睃,眼见三张蛋饼给消灭一空,一阵肉痛。 沈遇喝一口水,慢条斯理道:「她在这儿跟你学治玉。」 谢玉琢脸色顿时很难看,没得商量道:「我没闲工夫教,也没有玉料给她糟蹋!」 白薇连忙将玛瑙石掏出来,「不用你教,我跟我爹学过,你的工具借我用就行。」 白孟他爹是石雕匠。 石雕能与玉雕混为一谈? 谢玉琢嗤笑一声,「我劝你还是将手里的石头给脱手,卖几个钱,买几张饼。」 白薇捏紧掌心的玉石,清泠泠地眼睛定定注视着谢玉琢。他大约二十出头,容貌清隽秀逸,细长的眼睛里透着商人的市侩,衡量着她的价值。而她在谢玉琢眼中,一文不值,他便懒得浪费时间在她身上。继续又坐回木砣旁,动作缓慢的踩踏木板,打磨玉器。 「木架上摆放的玉器,玉质较差,造型、雕刻、做工水平一般,这是导致你玉器店门庭冷清的原因。」白薇看着谢玉琢白皙的面皮涨红,恼羞成怒,他店里都是仿古玉的话咽回去。 历史上,汉代谷纹、蒲纹、起墙、一面坡等等治玉工艺失传,乃是后世工匠也不能及。 明清仿古玉受到自北宋以后逐渐掀起的收藏狂热影响,在利益驱使下,作伪之风盛行。仿古玉风潮形成两极化,第一种是仿古文化思潮需要,玉质优良,造型隽永,雕刻凝练,做工很精细。第二种完全为了牟利,例如谢玉琢这一种。 她虽然穿越在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可从谢玉琢的铺子里摆放的玉器来看,似乎也是这一种风潮。 赝品横行。 谢玉琢肺都要气炸了,有求他,又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沈遇上哪请来这样一位神仙? 「走走走,我这小庙,容不下您二位大佛!」谢玉琢咬着牙,只差拿着扫帚赶人! 白薇本意是点出谢玉琢的不足,再提出帮他扭转玉器店即将要面临倒闭的处境。 显然谢玉琢脾气很差,一点就炸,根本不肯听取建议。 沈遇神色不动,「我这几天有空。」 「你有空没空关我屁——」 突然卡住! 谢玉琢反应过来,剩下的半句话果断憋回去,当做屁给放了。 他看着沈遇热切的眼神,仿佛看见自己的亲人。 「沈大哥,咱兄弟俩谁跟谁啊,好的只差拜把子了!不就是借用工具?」谢玉琢拍拍胸脯,「一切包在我身上。」 他有一箱子仿货要送去府城,城门看守严谨,一旦查出是赝品,收缴销毁。 这间玉器铺子是祖上传下来,只可惜他技艺不精,守不住祖业。之前生意勉强支撑,对面开了一间玉器铺子后,生意一落千丈,糊口都成问题,他这才走野路子。 沈遇是镖师,他有路子帮他送货。只不过这厮假正经,不轻易给他送货。 谢玉琢小眼神瞟了白薇好几眼,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白薇见两人交换眼神,就知道沈遇让她留下来,必定答应了谢玉琢的要求。 她抿紧唇角,想说什么,谢玉琢凑过来道:「白启禄不是你二叔吗?他家的玉器铺子就在对面,生意红火,镇上有一栋大宅子,家里都请奴仆伺候。你咋不上他铺子里去学手艺?」 白薇微微一愣,她爹和二叔、大姑关系并不好。 刘老太生下白启复、白启禄、白云娇三人,白启禄和白云娇是龙凤胎,在刘老太眼中这是祥瑞,格外偏疼那对龙凤胎。因为刘老太的缘故,白启禄和白云娇关系亲近,与白启复兄弟关系并不好,分家之后,再没有来往。 白启复只得几亩地,房子是他做石雕匠盖的,其余半点东西没有分到。刘老太跟白启禄一起生活,她的银子全都给白启禄在镇上开一间玉器铺子。 白启禄争气,玉器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白薇冷笑了一声,刘老太那一笔银子,全都是白老爹做石雕匠上交的银子。白启禄开玉器铺子之前,还是好吃懒做的闲人一个。 「我不喜欢给亲戚干活,不自在。」 白薇听见白启禄一间玉器铺子这么挣钱,热血翻涌,全身充满了干劲! 用力握紧拳,等她攒够了钱,自家开一间玉器铺子,挣钱供大哥念书娶媳妇,不必为五斗米折腰! 人穷志不穷,早晚会出人头地! 第13章 谢玉琢有话与沈遇细谈,领着白薇去后院工棚,偌大的屋子里摆满大大小小的玉雕工具。 她得用大玉璞切料,走到用木架架起的大玉璞跟前,拿着条锯的一端,来回摩擦切割。 白薇耗费了半天功夫,切开玉料,里面的纹带颜色鲜明,一层乳白,一层黄褐交错,似一条弯曲的河流,河水滚滚奔腾,中间偏上面部分是一块红色。左右端详,竟似一个元宝的形状。 拇指摩挲着玉面,突然福至心灵,设计一个「财源滚滚」的玉件。 奔腾不息的河水,托扶着一个金元宝。 心里拿定主意,白薇眼见天色不早了,心想沈遇在等着她,便将屋子收拾干净,先回去画图,争取早日将玉件给弄出来。 沈遇坐在门口,双脚紧实修长,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微屈。天边暮色斜阳笼罩在他的身上,柔和他面庞冷峻硬朗的线条,显得随意放松。 听到动静,沈遇侧头望来。 那双黢黑不透光的眼眸,揉进细碎的光,白薇竟看见从中透出些许的暖。 「走吧。」 白薇回神,与沈遇一同出门。 门口停着一辆牛车,沈遇示意她坐上去。 白薇心中诧异。 「走回去天会黑了。」 白薇欲言又止,坐上牛车。 忽而,对面一个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将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推出来,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大街上。 白启禄从小厮手里抓起几个干硬的馒头,砸在男人身上滚落在地。 「白启复,咱们早就分家了。你是死是活,和我有啥关系?我不是做慈善的,养不起闲人。拿着馒头赶紧滚,别怪我不讲兄弟情义!」 白启复盯着地上的馒头,发黄的表皮,沾上一层灰。 双手握成拳头,眼睛渐渐通红。 他比白启禄大两岁,娘在耳边叮嘱,他是大哥,需要肩挑起养家的重担,照顾好弟妹。 七岁送去学石雕,工钱全部上交,直到他二十岁娶妻,可以留三分之一的工钱。 弟妹有求必应,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他娘与弟妹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怨。 他的手废了,不能再做石雕,不出三天,他娘提出分家。 之后他家越来越穷苦,白启禄的日子越来越红火。每个月给娘送孝敬,二弟一家子生出防备,怕他上门打秋风。 白薇打小没有吃过苦,她如今为了养家,想学石雕和玉雕。 白启复心里格外难受,不愿妻儿跟着他受人指点,连一个温饱都没有。 他低下头,求白启禄给他安排活。 白启复望着铺子门前贴着雇人的告示,白启禄有一个石场,需要人看守。 「我能干这个活,不会白拿工钱。」 「那是你干的活吗?白启复,你咋这么心黑?别人瞧见我大哥看石场,风吹雨淋,我还是人吗?脊梁骨也得被人给戳断。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你现在就是个废人,好好呆在家里,别出来丢人现眼。」白启禄点着自己的脸颊,冷笑,「你一家子不要脸,我要脸!」 「白薇干的事,我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不管咋说我都是白孟几兄妹的二叔,你求上门来,我就给白薇安排个活。我这有几个老主顾,她将人哄高兴,卖出的玉器,我给她百分之一。」 「你——」 白启禄高高在上道:「大哥,饭都吃不上了,要啥骨气?就是陪人喝个酒,总比饿死强吧?」 白启复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启禄,满脸愤怒,他冲上去要打白启禄。 白启禄抓住白启复的手,不屑道:「打我?就凭你这个废人?我要是你,不如死了,还能给家里省一口粮食。」 推开白启复,白启禄掸一掸身上看不见的浮尘,让小厮盯着白启复,转身进铺子。 白启复一下子被这句话压垮了。 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背影萧瑟。暮光将他倒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将他拉进无尽的深渊。 人穷,连活着都不配? 白薇死死盯着「白氏玉斋」,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腕被沈遇扣住,若不是他按住,白薇的脾气,早就打上去。 她前世生活富足,不说家世,就凭她自己的能力,都够她一辈子锦衣玉食。 这一世,她穿在穷苦的农家女身上,也没有犯过愁。她一直深信不疑,无论在何处,都饿不死手艺人。不能切身体会贫穷带来的绝望! 这一刻,她看见白老爹被人极尽羞辱,放弃尊严去求人,她才知道穷让你想做个人都难! 迫切地希望摆脱现在窘迫的处境! 没有哪一刻,有如此强烈的欲望! 想要出人头地! 她看着白启复步伐沉重地离开,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缓缓松开手指,对沈遇道:「谢谢。」 白父不会希望他狼狈的一幕,被她给看去,太过难堪。 他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想起今日白父对她说在镇上找到一份活干,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手指根根收紧,倏然站起身,「我这几天不回去了,那块石头要几天工时,每天来回走,太耽误事儿。我将活儿干完了就回去。」 沈遇深邃的眼睛望着她,她眼底似有火光在燃烧,让人看一眼,便血液沸腾,充满力量。 那是斗志。 他取出钱袋子,放在她手心。 白薇缩回手,不去接钱袋子,「沈大哥,救急不救穷。我们自己立不起来,再多银子也无济于事。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劳烦你回去后,给我爹娘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跳下马车,顾自进屋,撞上谢玉琢,「我这几日在这借住,到时候我给你算银钱。」 「诶,不是……」谢玉琢话未说完,就见白薇风风火火的去后院。 沈遇道:「这几日你照顾着点她。」 第14章 在谢玉琢开口之前,拿出一两银子放在他手里,成功堵住谢玉琢的嘴。 「你和这姑娘是啥关系?照顾到这份儿上,可真稀奇。」谢玉琢拿着银子放嘴里咬一下,真的是一两银子,「沈大方,你咋就不多照顾着我?」 沈遇眉心一沉,使他眉眼间拢上一层冷肃的气息,甚至透着一丝危险。 「谢玉琢。」 谢玉琢见沈遇不悦,识趣的闭嘴。 接下来几天,白薇一直在工棚,足不出户。 一心扑在琢玉上。 谢玉琢收了银子,办事倒也用心,一日三餐定时定点送进去,也不多留。 在他看来,白薇就是闹着玩儿。 白薇饿了就吃,不饿便一直在琢玉,似乎不知疲惫。 第四天,白薇终于将玉件给制出来,只差最后一道工序,需要用牛皮造的皮砣对玉器抛光上亮,让它呈现玉色。 她转动酸痛的脖子,给玉器抛光。 直至晌午,终于完工! 鸡蛋大小椭圆形的小雕件,质感细腻,呈半透明,光泽和色彩稍差一些,质地算一般。 若是上等的玛瑙会有一种油脂的光泽,很纯正自然,光洁细润。 不过白薇手中这块,胜在纹带和色彩层次好,设计的图案很有寓意,为它增色许多。 谢玉琢推开门进来送饭,一眼看见白薇站在窗前,手里举着一块色彩斑斓的雕件,正对着阳光观赏。 饶是他隔得很远,都能看见她手中的雕件不俗。 一共有三种颜色,分散,零乱,各自为政,若是叫他处理,必定会以一色为主,整件料必定会大打折扣。 而她切割构图非常精妙,分别翘出色,各得其所,让它们和谐统一为一体,相得益彰。 他凑近去看,料虽然一般,可架不住她雕工好,锦上添花,价格能够往上翻! 谢玉琢捂着胸口。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白薇给征服了! 一个石雕匠,真的能生出个天才玉雕师吗? 「你有路子出手吗?」白薇询问谢玉琢,她对这儿的行情并不了解。 谢玉琢这般市侩精明的人,想必有他的门路,应该吃不了亏。 「有!」 谢玉琢经过这块玛瑙,对白薇的态度发生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就连她的头发丝,都觉得散发出金钱的味道。 「你将这雕件交给我,价钱包你满意,只不过这佣金……」 「我七你三。」 「爽快!」 利益谈拢,白薇将雕件给他。 谢玉琢小心翼翼捧着,细细端详,越看越被白薇的雕工折服。 不禁,动起别的心思。 转眼,瞅见白薇在整理工具,脸色一变,「住手!」 白薇疑惑地看着他。 谢玉琢屁颠屁颠地过去,嘿嘿笑道:「这儿给我来收拾,你这手可不是用来干粗活的。」 看见白薇的手,他就觉得看见一座金山。 他虽然技艺不精,可有一双火眼金睛。 虽然还未出手,仅凭白薇的雕工,就能断定她的价值。 何况,她才十七岁! 白薇一口气卸下来,又累又困,她也懒得和谢玉琢争,吃完饭回家。 一家人全都不在,白薇洗漱一番,倒在床上睡过去。 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她才醒过来,收拾一番,去堂屋吃饭。 白父和江氏坐在饭桌上,正准备开饭。白孟去镇上上工,白离去书院。 江氏见到白薇杵在门口,吓一大跳,立即站起来,「你啥时候回来的?」 白薇特地看一眼沉默的白启复,他神色如常,心里微微松一口气。笑道:「我昨天回来的。沈大哥给我找一个师傅,师傅夸我底子好,学得很快,指点我一天,交给我一块玉料,让我三天内做好,这才歇在镇上没有回来。」 「你师傅咋不会疼人?这东西是细活,你这刚学,三天咋够?瞧你都瘦了!」江氏很心疼,拉着白薇上桌吃饭。她赶忙去厨房,给白薇取来一副碗筷。 桌子上只有三个蒸红薯,一碟凉拌苦菜,这个季节苦菜很老。 白薇拿着一个红薯,掰开一半,细嚼慢咽。 吃完半个红薯,门口传来脚步声。白薇侧头望去,就看见谢玉琢风尘仆仆的赶来,脸色十分严肃,与他平日咋呼的作风不太像。她心里一沉,不知道谢玉琢带来的消息是好还是坏。 谢玉琢在村口找人问话,在乡邻古怪的眼神下,找到白薇家。 院门敞开,堂屋四方木桌正对着院门,谢玉琢一眼看见白薇。 不等他进院子,白薇与白父白母说一声,起身出来,将人堵在院门口。 「情况怎么样?」 白薇见他面色严肃,手里还拎着个纸包,心里愈发没有底。 「情况不太好。」谢玉琢歉疚地看向白薇。 白薇动了动嘴角,想问是雕件的问题,还是他人脉有限,不能脱手。 她的雕工绝不会有错,那就是审美问题? 第15章 家里的米缸见底,她急需要银子,想说价钱低一点没关系,只要脱手就好。 「那个孙子,仗着自己有几个钱,欺人太甚!」谢玉琢情绪十分激动,脸色涨红,似乎受了气,「平时亲弟弟的喊着,一到关键时刻,半点情面都不讲!你的那个雕件,质地差了点,雕工挺不错,他凭啥说只给二十两?除非你在一个月内,给他再雕个两尺高的观音,送给他的母亲做为寿礼,他能在价钱上翻一倍,给你四十两银子!那是银子的问题吗?那是他给的时间太短了,压根雕不出来!」 谢玉琢到现在还愤愤难平,「他……他简直太羞辱人了,我是那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当时立马就答应他了!」 白薇上去就是一脚。 「嗷——」 白薇冷眼看着谢玉琢单脚原地跳,她觉得自己是个傻逼,竟真的相信谢玉琢。 甚至听见他之前的豪言壮语,想对他说二十两也没有关系,这个价钱挺不错。 毕竟对她如今的处境来说,算是一笔巨款,能解燃眉之急。 「你给我十四两。」 「我是为你在打算,你急需要银子,我替你将活儿给揽下来。虽然那个玉雕件一个月有点困难,我……我也能帮你打打下手。」谢玉琢意识到不妙,连忙将钱袋子给白薇,脸上堆满了笑,讨好道:「这里头有三十五两银子,我就拿五两辛苦费。」 白薇细眉一扬,嘴边扯出一抹笑,「辛苦你了啊,这么替我着想。」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谢玉琢摆了摆手,不敢居功。 白薇接过钱袋子,数出十四两银子,剩余的塞给谢玉琢,「这是你应该得的,那个玉雕件,谁揽下的谁干。」 谢玉琢快要哭了,没有想到自己皮一下,要承受人生不能承受之重,几乎要流下悔恨的泪水。 他是一时被银子迷眼,被人夸得膨胀,这才揽下活。一揽下他就清醒过来,白薇未必肯答应啊! 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薇妹啊,你人善心美,可怜可怜我这没爹没娘的孤儿吧!」谢玉琢可怜巴巴的苦求白薇,就差给她跪下。 白薇不会轻易揽活,玉雕是精细活,如果为了银子赶工,雕刻出来的东西就粗糙,砸了自己的招牌,并不划算。 谢玉琢见白薇无动于衷,直接戳她的软肋:「十四两银子能做啥?都不够给你哥娶媳妇。你大嫂家要二十两聘礼,还要求造新房子。那尊玉观音雕出来,你不但能给白孟娶媳妇,还能给他盖新房。前几天刘娟找你大哥,她娘在另给她说一门亲事,求你哥赶紧攒钱娶她。这几天你哥拖着伤腿给人在码头扛麻袋,他扛多久才能娶上媳妇?」 他还知道一个了不得的消息,白薇竟是沈遇的妻子,难怪对她那般照顾! 不由得多看白薇几眼,发现她五官很精致漂亮,就是不够白。 谢玉琢啧了一声,沈遇挺有福气,他咋就找不到这般漂亮能干的媳妇? 提到白孟,白薇沉默了。 谢玉琢几乎在这沉默中窒息,良心受到鞭笞,将手里拎着的烤鸭给她。「要不……咱不接这个活?」 白薇知道全家都在为白孟娶媳妇的事儿犯愁,刘娟十七岁,等不了白孟多久。 原身不肯退亲,不止是因为顾时安背信弃义,会让乡邻看笑话。 更因为她等顾时安中举,耽误下来,在村里算是大姑娘。又担上被退亲的名声,很难嫁出去。 「玉料呢?」 「啊?」谢玉琢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他点明要岫岩玉,我还得去查访,哪儿有上等的岫岩玉原石。」 白薇握紧了拳头,几乎要打爆他狗头! 一个月雕刻出玉观音,时间太短,每天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 而眼下谢玉琢告诉她,玉料还得临时去找! 「滚!」 「诶……」谢玉琢盯着白薇手里的烤鸭,想分一个鸭腿。 白薇紧绷着脸,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明天你找不到玉料,这活谁要谁接去!」 哐当! 她将门甩上。 盘在胸口的郁气随之吐出。 「啪嗒!」 一个钱袋子扔在地上。 白薇抬头望去,看见谢玉琢挂在土墙上,朝她挥了挥手,「你收下银子,我心里踏实。最迟后天……哎哟!」 「嘭」地一声闷响。 白薇捡起一块石头,将谢玉琢砸翻在地上。 拍了拍手,堵在嗓子眼那口气,彻底通畅了。 江氏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看见白薇又是甩门,又是用石头砸人,坐不住了,她连忙走过来问。 「刚才来的青年是谁?」 「他是沈大哥的朋友。」 「你咋不把人请家里坐一坐?」江氏很看重沈遇,她一直深信不疑,是沈遇给白薇冲喜将人给救活过来,心里特别感激。「你将人得罪了,阿遇和朋友生出间隙可不好。」 白薇想着谢玉琢的做派,挽着江氏的手进屋,「娘,你别担心,他这人缺心眼儿,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若是不治一治谢玉琢,下次指不定还会给她惹麻烦。 沈遇这几天不在家,只怕是给谢玉琢办事。 白薇眉心一皱,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这样一想,觉得方才下手太轻了。 江氏没有再多问。 白薇将烤鸭放在桌子上,分成五份,一人吃一点,尝尝味儿。 白孟和白离的留着,明天他们回来吃。 江氏看着碗里的烤鸭,眼皮子一跳,愈发心事重重。 再酥香的鸭肉,吃在嘴里都索然无味。 用完晚饭,江氏收拾干净,进屋对白父说道:「薇薇说今日来的青年是阿遇的朋友,给咱们带鸭肉,还给薇薇银钱。真的是朋友,她咋会赶人呢?」 第16章 白启复摸着手里的刻刀,没有吭声。 他知道江氏担忧白薇为了银子在外面乱来。 不由得想起几日前在镇上被白启禄羞辱的事情,嘴角往下一压,眼底雾霭沉沉。 人穷,不配活着。 可更不能死。 他死了,这个家就真的塌了。 孩子们为了将家里的日子过好,拼着劲儿一起努力。 他更应该好好活着,看着家里变好的那一日。 「丫头是个明白人,你别多心,睡吧。」 白启复放下刻刀,脱掉外衣,躺在炕上。 江氏心里有事睡不着,索性拿着收来的碎布做针线活。赶集的时候拿去镇上卖,也能买一点粮食。 白薇盘腿坐在床上,仔细数一遍,一共三十五两银子。 她打算明天白孟回来的时候,拿二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去下聘,将日子定下来。 其余十五两,她留下五两银子,买一些玉雕工具,可以在家里干活。剩下的十两给江氏,让她改善家里的伙食。 等她将玉观音雕刻出来,拿到的银子,正好可以办酒席。 如果有富余的,就给白孟造新房。 这样一想,白薇脸上露出笑容,仿佛看见美好的生活在朝他们招手! 这一晚,就连做的梦都是香甜的。 大清早起来,神清气爽。 白薇哼着小曲儿拉开门,迎面与白孟撞上。不过几天的功夫,他晒得更黑了,身形都消瘦一圈,下颔冒出一层青胡茬,憔悴不堪,浑身透着疲倦。 「大哥。」 白薇看着白孟眼睛里布满血丝,压抑着沉沉地怒火,又透着对命运无力抗争的无奈。 白孟点了点头,想对白薇挤出一个笑脸,可脸颊肌肉僵硬根本就挤不出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板给白薇,摸了摸她的脑袋,进了屋子。 白离从外面冲进来,看着白薇捧着一把铜板,盯着白孟的屋子出神。 他愤怒的冲上来,一巴掌拍在她的手掌心,铜板滚落一地。 「惹祸精!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得罪时安哥,大嫂就不会和大哥退亲!这铜板是大哥今天结的工钱,他攒着娶大嫂。这钱你也敢拿,你咋就不跌井里淹死呢!」 白离向来和白薇不对盘。 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疼爱幺儿。 在他们家,便是重女轻男。 所有好东西,都是先顾着白薇。 白离心中怎会不委屈? 白薇却并不为家人着想,她与顾时安的亲事作罢,就该和沈遇好好过日子。 而不是与顾时安撕破脸,为几十两银子,闹得他们全家遭受人排挤。 他在书院也被人嘲笑欺负。 「你不掉井里,家里攒的银子,正好够大哥娶大嫂。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我好久没有见他那样笑过。他打算等时安哥办的酒席结束后,第二天去刘家求亲。结果你跌井里出事,家里的银钱掏出来给你治病。每天半根参,你整整吃了半个月。全都说你救不活了,别糟蹋钱。大哥和时安哥不肯放弃你,借银子也要吊着你一口气。」 「你和沈遇办喜事,大嫂对咱家满腹怨气,没有哪家兄长不娶妻,下边的弟妹先嫁娶。你得罪时安哥,他是举人,乡邻受他恩惠,谁敢和咱家沾边?大嫂今早就来找大哥退亲,将大哥送的定情信物给退回来。你啥也不知道,就知道问他要钱,你还有没有良心?」 白离因为顾时安一事,对白薇不满到极点,现在白孟退亲,直接爆发出来。 「啪」地一声,白薇扬手一巴掌打在白离脸上。 白离头偏向一侧,左半边脸火辣辣的。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白薇。 「清醒了吗?」白薇面容冷沉,嘴角透着讥诮,「顾时安给你一文钱花了,还是给你一口饭吃,让你对他死心塌地,不问青红皂白,指责自己的姐姐?不是白薇和娘,顾时安能顺风顺水科考中举?他但凡有点良心,顾念着咱家养育之恩,就不会将咱家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之矢的!」 越说白薇越气,替原身感到不值,给人洗衣裳,缝缝补补,捧出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她一个爆栗敲在白离脑门上,「不辨是非忠奸,你这些年读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离死死瞪着白薇,不认为自己有错! 「捡起来!」白薇厉声道。 白离死犟着。 白父白母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 「发生啥事了?啊?」 白离眼圈发红,扭头看向一边。 江氏看着撒一地的铜板,蹲着去捡。 白薇拉着她的手,正要阻止,门口传来吵吵囔囔的声音。 「白孟,你给我出来!」冯氏还没进院子,扯着大嗓门喊道:「娟儿不想闹得太难看,给你家留点脸,私底下和你退亲。嘿!你不领情,还将娟儿定亲的镯子给摔碎了!白孟,你有没有良心?娟儿等你四年,你不提娶她,还不许她嫁人?今儿这事不给我们家一个交代,你们别想有好日子过!」 江氏懵了,刘娟和白孟退亲? 「白薇比娟儿小几个月,你们火急火燎将人给嫁了。娟儿给你家耽搁成老姑娘,你们家半点动静也没有。清水镇哪家姑娘十七岁还不嫁人?感情不是你家闺女,你们不心疼!我算看明白了,你们这一家子都是黑心烂肺的东西,想拖着娟儿嫁不出去,赖掉聘礼吧!」冯氏生的一张圆盘脸,脸上的表情却很刻薄,将一块布包着断成几节的玉镯子,搁在江氏手里:「这是对方祖传的玉镯子,赔不出一样的镯子,拿六十两银子出来抵!」 六十两? 江氏吓得脸色煞白。 白孟回来给她一吊钱,远远不够六十两!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第17章 白薇将断成三节的玉镯子拿在手里,是一个翡翠玉镯子,呈翠绿色,颜色较为鲜艳,纯正均匀,半透明,瑕疵少,算得上一级翡翠。从工艺和色泽上判断出这个玉镯,并不是冯氏口中的祖传玉镯。 「这个镯子不是祖传……」 冯氏两眼一瞪,打断白薇的话,「你说不是祖传的就不是祖传的?六十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不然我去告官,将白孟抓起来下大牢!」 白孟开门出来,脸色阴沉,「我拿去镇上请人修好。」 冯氏冷笑,「这玉碎了就是碎了,修好也不是原来那一个。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不盼着娟儿好。碎了的玉,再戴着晦气!」 这玉镯不是祖传的,刘娟和镇上有钱人家的老爷好上,那人随便拿个镯子给刘娟哄她高兴,让她和白孟退亲。 刘娟没见过这玩意,稀罕的不行,天天戴在腕上。冯氏半点瞧不上,又没有银子实在! 她寻思着哄刘娟给当了。 谁知道今儿一早,刘娟在村口堵着白孟退亲。白孟不肯答应,刘娟拿镯子刺激白孟,不答应不许白孟离开。被白孟推搡一下,镯子给摔了。 冯氏高兴坏了,立即拿着镯子上白家要钱。半点不觉得亏心,刘娟被白孟白白耽搁好几年,问他家多拿点银子算赔偿! 白薇从白孟的反应看出来,这镯子的确是他给摔了。 镯子玉是好玉,可惜有一截摔出裂纹,就算包金也遮不住瑕疵。 「这个玉镯子有大拇指宽,可以做一对耳环,一个玉坠,价值不止六十两,两样搭着一起最少能卖七十两。我给你做成耳环和玉坠,你自己留着戴,也可以拿出去卖。」白薇手里头没有那么多银子,这三十多两银子有用处,不能给冯氏。 冯氏不稀罕这东西,她也不识货,在她眼里银子更实在。 白家一个破石匠,就白薇这么个穷酸货,咋知道这镯子的价值? 「你少唬我!别整你家没钱那一套,我知道你们问顾举人要五十两银子!」冯氏脸色铁青,刘娟和白孟已经退亲,她半点不怕得罪白家。抓着白孟的手往院门口拽,「你们一家子不给银子,我就带他去见官!」 白薇冲上去拦冯氏,冯氏发了狠将白薇撞开。 啪。 白薇放在袖子里的钱袋子掉在地上。 冯氏松开白孟,冲上去将钱袋子捡起来。拉开一看,估摸着有二三十两,她两眼冒光。 紧接着,又咬牙生恨! 「好你个白孟,有银子不肯出聘礼娶娟儿!娟儿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软蛋!」 冯氏见白薇冷着脸上来要抢银子,调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撂下狠话。 「我先拿一半银子,明儿一早再来你家要!你们不给,我就去沈遇镖行闹,把你们一家子全都搞臭,我看沈遇还有没有脸在镖行混下去!」 白孟被冯氏一闹,冷了心肠。他弄坏的玉镯,哪能让冯氏抢了白薇的银子? 他立即去追回。 「哥,你别和她搅合,我去!」白薇拉住白孟的手,抄起门口的竹扫帚冲上去。 她打算送白孟念书,不会让冯氏毁了白孟名声,他不能插手! 白薇生性好强,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最好,努力让自己变得很优秀,引来父母的关注。同样独占欲强,她的东西若不是她点头,别人休想从她这儿拿走! 前世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父母的注目,或许是父母亲缘寡淡。好在老爷子和师傅给的关爱,让白薇充满正能量,并没有变得孤僻阴郁。 她注重亲情,渴望亲情,并且十分护短。 白父白母和大哥对她的好,她全都看在眼里,从心底接纳他们。 冯氏欺负到头上,并且将她好不容易挣来的银子抢走,白薇彻底怒了! 「薇薇!」江氏拦着白薇,不许她去追冯氏,「咱家理亏,银子她拿去就拿去,剩下的凑齐给她。她去镖行闹,让阿遇丢脸,你们夫妻会有隔阂。」 江氏敢说这句话,是惦记着顾时安欠着的五十两。 冯氏刁钻泼辣,见钱眼开,蛮不讲理。 为了银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江氏最怕马氏和冯氏俩妯娌。 「薇薇……」 白薇看着江氏浮着水雾的眼睛,布满哀求。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握紧扫帚的手指,让江氏将扫帚拿开。 江氏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白薇叹息,江氏太胆小怕事。这样越遭人欺负,只要拳头硬,别人就不敢轻易招惹。 她的玛瑙雕件能值几十两,刘娟这个玉镯子的价值在一百两左右。 冯氏却敢拿这碎了的玉镯子来她家要银子,可见并不是定亲信物。 随便出手给刘娟的东西,这般值钱,对方的家世肯定很富裕。刘娟能跟这样的人好,依冯氏的性格,早就宣扬刘娟要做少奶奶,踩白家几脚。 她不但没有这么做,压根不知道这镯子这般值钱。 或者冯氏不相信对方会给刘娟值钱的玩意。 白薇嘴角一勾,溢出冷笑。 几乎猜出刘娟不是给人养在外头,就是给人做小。 「大哥,刘娟还没有和你退亲,就跟其他男人好上,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为她伤心难过。你也看见了,冯氏抢走的三十两银子,是我在镇上跟谢玉琢学雕件卖掉得来的银子。我会挣钱供你继续念书,再给你娶个心地善良的媳妇。」 白薇从这件事中看出刘娟不如白离说的那般好,真算起来,也该是刘家理亏,还没有退亲就和别人好上。冯氏气焰嚣张,不过是觉得白家好欺负。 转念一想,刘娟不嫁进白家,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白孟忠厚老实,人虽然闷,却知道疼人,他适合更好的女人! 她眉眼一弯,拉着白孟的袖子,「哥,你念书不比顾时安差,咱家自己出个举人,你说好不好?」 白孟看着白薇清亮含笑的眼睛,神色认真坚定,是对他全心的信赖。各种滋味汇聚在心尖,最后化成一股酸涩,胸口胀得他难受。 一直被他护着的小妹,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 「好。」白孟沉声道,又问她,「你跟着谢玉琢学玉雕?」 白薇点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之前有跟爹学石雕,有这个底子在,学玉雕上手很快。谢玉琢说我很有天赋,比他都厉害!」 白孟不由得被她给逗笑,嘴角微微牵动,「大哥知道小妹从小很聪明。」 第18章 这话听着就很敷衍。 白薇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凝重的气氛顿时一松。 白父在一旁看着,没有作声,若有所思。 江氏震惊不已,「薇薇,你真的一天就学会了?那东西一个能挣几十两?」感觉做梦似的。 「钱多钱少,得看手艺。」白薇握着江氏无措到不知怎么摆放的手,安慰道:「娘,你放心,谢玉琢和大哥也是好友,不会骗我的!」 江氏看向白孟,见白孟点头,这才稍稍安心。 白薇给家里交了底,从剩下的五两银子分出三两给江氏。 朝白离的位置看去,早不见人影。 白薇皱眉,没有放在心上,去镇上打算将镯子给雕刻出耳环和玉坠,再将东西卖出去。 以她的工艺和翡翠成色,七十两不过是保守估计。 冯氏以为占了便宜,殊不知吃了个大亏! 冯氏喜滋滋地回家,来来回回数三遍,足足三十两银子! 之前她还打算去当铺,当个十几二十两。 这一下多得几十两。 摔得好,真是摔得好! 「娘,白家咋说?」刘娟进她娘的房间,心里惦记着玉镯子。 冯氏热情地拉着刘娟坐在炕上,白花花的银子捧到刘娟面前,「这是娘从白家要来的银子,这只是一半,还剩下一半,等顾举人将银子送去,娘再上门去要!」见刘娟一脸不高兴,她拉着脸道:「那破镯子有啥好的?能买肉吃,还是能造房子?你喜欢这玩意,找赵老爷再要一个呗。咱家穷,你弟来年得娶媳妇,家里这破房子,谁看得上?」 刘娟看着自家的房子,土墙上裂开缝,屋顶透着星光。 「赵老爷说接我去镇上,给你们一笔银子,足够咱家造新房子。」 她模样清秀,长相并不出挑,胜在一身皮肤雪白。胸前鼓鼓囊囊,十分有料,屁股又圆又翘。 赵老爷就是看中刘娟这勾人的身段,让刘娟入赵老爷的眼,冯氏费了不少功夫。 赵家在清水镇是有头有脸的人,想进赵府的女人多得是。刘娟爬上赵老爷的床,不过玩一玩而已,腻味了再给银子打发了。 牵线的人一早说清楚,冯氏心里有数,她动了手段,让刘娟肚子里有货。 赵老爷正对刘娟新鲜着,听她怀了孩子,打算置办一间小院子养在外边。 冯氏当然不答应,她可是奔着让刘娟做妾去的! 正好顾时安中举,冯氏心思活络,打算让刘娟嫁给白孟。 说不定白孟借着顾时安的势翻身了呢? 总比没名没分跟着赵老爷强。 结果顾时安和白薇退亲。 冯氏冷哼一声,「白家就不是个东西,有银子也拖着不娶你!幸好他不娶,你才能进赵府去享福!」 刘娟听冯氏这么一说,心里不痛快,她一直以为白家没有银子娶她! 之前找白孟娶她,是为了她另嫁搭桥,再退亲白家也没话说。 可白家明明有银子,她都那样求了,白孟没有给她个准话! 冯氏见刘娟对白孟生怨,把银子收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娟儿啊,你想吃啥跟娘说,好好顾着肚子里这一个,给赵老爷生个大胖小子,将来的日子不用愁!」 「那玉镯子咋和赵老爷交代?」刘娟摸着空荡荡的手腕,她有点眼力见,知道是个好玉镯。 赵老爷说她这一身白嫩的皮肤,就该用好玉来点缀。 「事情咋样,你就咋和赵老爷说。」冯氏斜睨了刘娟一眼,「让他赶紧将你接去镇上,肚子遮不住了,咱们在村里就别想做人了!」 刘娟咬着唇,点了点头。 虽然对不住白孟,可谁让白孟不能给她过好日子? 她不想再过苦日子,苦日子她过够了! 白离见冯氏闹上门,白孟摔碎刘娟的玉镯子,要赔六十两,不然将白孟送官。 他立即跑来找顾时安,带着哭腔道:「时安哥,大嫂和大哥退亲,大哥摔坏大嫂的玉镯子,得赔六十两银子。你帮帮我们,上门去劝一劝冯氏。」 顾时安手被白薇打断,一直闭门不出,在家中养伤。 白离上门,他十分诧异。 「阿离,别着急,有话慢慢说。」顾时安放下书卷,给白离倒一碗茶,「你让我劝冯氏不用你们赔偿,还是劝刘姑娘不退亲?」 顾时安温和的语气,抚慰白离心中的不安。白离像是找到主心骨,一下子不慌了。 「大哥很喜欢大嫂,能不能让刘家不退亲?」 顾时安语重心长道:「事情一码归一码,就算不退亲,这银子也得赔。我出面不合适,你姐不会愿意我插手你们的家务事。」 提起白薇,白离出奇愤怒,不吐不快。 顾时安适时拿出一包银子给他,「我打算明天把银子给你们送去,你来的也巧,正好带回去。」 白离摆了摆手,「时安哥,爹娘是自愿养着你,哪里能问你要钱?你……」 「你的脸谁打的?」顾时安忽而问道。 白离心里委屈极了,「还能有谁?」 顾时安沉默了一会,温声劝道:「你姐心地好,就是脾气急躁,不是有心为之,你别和她计较。你家遇见难处,这银子收下,不然我不好向你姐交代。」 白离感动得不行,心里更埋怨白薇掉进钱眼里,六亲不认!早晚有她后悔的! 他们家冤枉顾时安,打伤他,他都不计较,还记挂着他们。 「时安哥,对不起,我家人误会你!你放心,我相信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顾时安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唇边笑意更深了,「你相信我就好。」 第19章 白离见顾时安不生气,高兴地往家里跑。 半路上,碰见刘娟的弟弟刘琦。 「白二哥,你上哪儿去?」刘琦询问道。 白离见到刘琦,打算探探口风,问一问刘娟为啥要退亲。 刘琦东张西望后,凑到白离耳边,小声说道:「我在镇上找到一个来钱快的活,一天能得一两工钱,每天都是现结工钱。只要两个人,你去不去?」 刘琦连拖带拽,拉扯着白离去镇上。 七拐八弯,来到一条小巷。 白离看见「赌坊」二字,怯步了。 他为一天一两银子心动,到底不傻,赌是沾不得的。 「你没说是赌坊。」白离掉头就走。 刘琦拉住他的手臂,嬉皮笑脸道:「你管这是啥地方干什么?你不赌就行了,咱们是来这儿干活的!」 二话不说,拉扯着白离进赌坊。 里面闹哄哄的,乌烟瘴气。 「现在还早,东家还没有来,我先摸几把。」刘琦将他扔在一边不管了,自己上桌买大小。 白离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不敢乱走,站在刘琦身边。 刘琦摸出几十个铜板做本钱,一杯茶的功夫,他就赢了十几两。 白离之前想着回去,这会儿看得入神,银子挣的太轻易了! 「大!大!大!」刘琦脸红脖子粗,扯着嗓门低吼,看见骰子是大,跳了起来,激动的将银子全捞到面前,堆起一座小山。 白离粗略估计,得有几十两。 「白二哥,你也来试试手气!」刘琦赢了高兴,拿出二两银子给白离。「你家穷得揭不开锅,如果赢了,你可以买点粮食回去。输了也没事儿,算我的!」 白离心中一动,还是有点害怕,咽了咽口水,想拒绝。 刘琦拉着他的手将二两银子拍在赌桌上,「买小!」 「小!小!小!」 白离反应过来想去把银子捡回来,庄家已经开盅。 「中了!中了!可以啊!白离,你手气真不错!平常我赢不了这么多,今儿你在我身边就赢了几十两,媳妇本到手了!」刘琦十分激动,将四两银子放在白离手里。 白离傻眼了,眨眼的功夫就赢了二两银子! 他摸了摸袖子里五十两银子,还给冯氏还差十两。他再赌两把,就够数了…… 白离稀里糊涂上了赌桌。 赢了十多两,他想收手,刘琦劝他手气好多捞点给白孟娶媳妇。 白离尝到甜头,也舍不得抽身。好运气似乎被用完了,紧接着赢来的全都输了,他动了五十两银子,摸出一两。这次给他赢了一盘小的,之后又输个大的。 白离输红了眼睛,他想要扳本,却将五十两银子输个精光。 完了! 白离脸色惨白。 刘琦拿出十两银子给他,「我借你,你赢回来还给我!」 白离脑袋都输懵了,只有一个念头:赢回来! 很快借来的十两银子输光,在刘琦的煽动下,问赌坊拿了二十两银子,输干净之后,这一次不用刘琦问,白离自己去借,却被刘琦拉出赌坊。 「刘琦,你放开我,我的银子在赌坊,我要去拿回来!」白离疯了似的,一头扎进赌坊,想要回五十两银子! 拿不回来,他咋向爹娘交代? 刘琦死死拖住白离,「白二哥,你不能再借了!这里都是利子钱,很高的利息,你如果再输就还不上了!你欠我的十两不用还了,这赌坊的二十两,一个月内还不上,他们会剁你的手!」 白离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上,浑身发冷。 「怎么办,二十两银子……我还不上啊……」 白离几乎要崩溃,家里穷得五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咋有银子给他还利子钱? 爹娘和大哥知道他上赌坊,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谢玉琢前脚呼哧呼哧将岫岩玉原石搬回玉器铺子,白薇后脚跟着到了。 「薇妹,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我这刚到,你紧跟着就来了。玉料已经弄来,你看着办。」谢玉琢喝下一碗水解渴,拍了拍玉料,让白薇过来掌眼。「这玉料是我问赵老爷要来的,他若是不给玉料,咱们就推了他的活。昨儿说的,今日一早他就让我过去拉玉料。」砸吧着嘴儿,羡慕道:「有钱真好。」 若给他去找,快则十天半个月,慢则一年半载的,全靠缘分。 白薇轻飘飘睨他一眼,怼道:「那是,有钱人的快乐是你无法想象的。」 扎心了! 谢玉琢泪奔,几乎要献上自己的膝盖,求白薇带他去追求这种快乐! 白薇懒得和他贫,蹲在地上细细查看玉料。 这块玉料已经切割一角,正是岫岩碧玉。质地坚实温润,细腻圆融,呈湖水绿,是块好玉。若是深绿且通透少瑕的话,便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白薇对谢玉琢道:「我要延误两天,手里还有一个活。」 谢玉琢急得上火,巴不得白薇立即动手。可见白薇脸色不对劲,瘪了瘪嘴,「我先给你开胚子。」 白薇「嗯」一声,去工棚将损坏的玉镯进行设计分割。这种修复方法是为了减少损失,有时候,修复后的玉器价值并不比原件低。 她将耳环与玉坠设计成水滴状,金边镶嵌。 水滴玉饰对白薇来说,相较简单,她耗费两天的功夫,就将一对耳坠与吊坠打磨出来。 谢玉琢将玉料开胚子后,每天都要在工棚前来回转悠十来遍,嘴里都急上火长了燎泡。 白薇再不出来,他就要破门进去,让她将玉观音提上日程。 他抬手准备敲门。 第20章 白薇从内将门打开。 谢玉琢愣了一下,望着冷不防开门的白薇,「诶,你这就忙活好了?」 白薇蹙紧眉心,「你有事?」 谢玉琢看着白薇清透明亮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摸着鼻子道:「我不是来催你的,我一点都不着急的。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鸡,晚上给你炖个鸡汤?」 「好啊,再加半只烤鸭。」白薇一点都不委屈自己。 谢玉琢瞪大了眼睛,你咋就不跟我客气一下? 我不是要请你吃鸡啊! 我是真的来催你啊! 「你看我的眼睛,看见什么了?」谢玉琢低头凑近白薇,指着自己的眼睛。 白薇歪着头,认真地看了几眼,「我看见了真诚。」 谢玉琢:「……」说好的洞悉一切呢? 白薇将一块布包裹好的玉饰交给谢玉琢,附赠一张耳坠和玉坠镶嵌金边的图纸。 「你帮我将玉镶金,加工的费用你暂时替我出,等玉饰出手后,你从中扣取,也可以从玉观音的手工费扣取。」 赵老爷是大主顾,目前谢玉琢心里只放了玉观音这一件事。白薇只要肯立即开干,甭说给她弄金镶玉,就是她要十只鸡,不带重样的炖煮,他都能答应! 他接过布包,打包票,「一切交给我,你只管弄玉观音。」 心下也不由好奇,打开布包,一大两小的翡翠水滴映入眼帘。像雨后冬青树叶般碧绿的翡翠,浓而不淡,饱满清莹。 没有复杂的镌刻工艺,也没有精美灵韵的图案点缀,只是打磨出圆润的外形,线条流畅,落落大方,却稍显简单普通。可她设计的金边图案,纹路意象华美,若将这高雅的翡翠嵌入其中,颇有一些相得益彰。使这华贵的金镶玉,显得精美而不俗气。 「妙!太精妙了!」 谢玉琢神色激动,挖掘出白薇还有设计一方面的天赋! 他真是捡到宝了! 「我这就去找人给你去镶金,只不过你这嵌玉金边,看着简单却又极考验工艺。不知道金匠的手艺,能不能做出你想要的效果!」谢玉琢话虽这么说,眼底浓厚的兴趣未减,脚底生风的往外走,「你等着,几天后给你结果。」 白薇之前让谢玉琢将原石搬进屋子里,审料之后,在原石上用墨线画稿烫蜡,便将活儿交给谢玉琢。 谢玉琢将玉料多余的部分剔除,沿着墨线雕刻出大体的轮廓。 开胚子后,白薇便在玉料上细绘雕琢。 白薇全心投入工作中,便会废寝忘食。 沈遇从府城回来,到玉器铺子找谢玉琢。 铺子里是伙计看守,谢玉琢并不在铺子里,听闻白薇在工棚,他径自来到后院。 敲门而入,便看见白薇在琢玉,旁边桌子上的午饭,一口未动。 沈遇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手里的工具似活了般,行云流水地雕刻佛像衣服纹路、配饰,甚至从服饰的垂感或者飘逸呈现衣料质地,从而丰富它们的表现力。 从这一点,沈遇便知白薇的道行比谢玉琢高深。 白薇炉火纯青的雕刻手艺从何而来,她为何要撒谎,沈遇并不去过问。 「饭菜都冷了,你不吃午饭,肚子不饿吗?」 沈遇突然开口,白薇吓得手差点偏了,崩坏玉料。 这块玉石价值不低,是赵老爷提供的,她雕刻过程小心翼翼,就怕弄坏,卖了她也赔不起啊! 「兄台,你进来敲个门,悄无声息的出现,吓死人了!」白薇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我这手一抖,这辈子就得给人为奴为婢了!」 「我敲了门。」 白薇:「……」 沈遇又道:「下不为例。」 他观察出白薇工作时,不希望人打扰。 白薇见他是个明白人,点了点头,放下工具,洗手吃饭。 沈遇想说饭菜冷了,要热一下再吃,可见白薇风卷云残,似乎饿极了,没有作声。 他从肩膀上取下包袱,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白薇。 「这是金刚石,可以用来刻玉。」 白薇扒饭的手一顿,意外的看向沈遇,「给我的礼物?」 沈遇看着她因为太过惊讶而微微圆睁的眼睛,像极了山里那只被他投喂的野猫,表情如出一辙。猫的毛发柔软顺滑,他的目光落在白薇乌黑的发丝,不知她的头发是否也如同肥猫般柔顺。 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眉心一皱,收回视线,「我去府城见到被人丢弃的金刚石,你在学治玉,我便捡来给你,或许用得上。」 白薇无语,这男人未免太耿直? 不过这金刚石算是意外之喜! 留着以后镶嵌宝玉。 「谢谢你,我正需要金刚石呢!」白薇接过布包,眉眼带笑的道谢。 她看着金刚石灰扑扑的表面,毫无起眼,谁能知道表皮底下,会是光华璀璨的宝石呢? 而这个时代,似乎极少有人用金刚石镶嵌珠宝。 沈遇见白薇眼角眉梢处染着笑意,仿佛真的很欢喜,嘴角不由缓缓扬起浅浅的弧度。 「你的伤还没有好全,出一趟远门,伤势没有加重吧?」白薇记起他的伤,到底是因为她的事情,才累得他去一趟府城,「我看一看你的伤口好了没有。」说着,去掀他的袖子。 沈遇侧身避开,大力扣住她的手。神情严厉,言语急促:「白薇,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对男人这么轻佻!」 他比白薇大十一岁,她又是白孟的妹妹,在他眼里堪比晚辈。 因此,她行为出格,难免如同长辈一般呵斥白薇。 白薇吃痛,想挣脱,他力气大如蛮牛,根本挣不开。 「我就是看你的伤……」 第21章 沈遇愈发冷肃。 白薇抿紧嘴唇,新婚夜她还看到他的胸膛和腹肌! 「那你还抓着我的手!」 沈遇触电般收回手。 白薇见沈遇避之不及,又看一眼被掐红的手腕,心里不得劲。忍不住朝他靠过去,想看他严肃刻板的脸崩裂是什么模样。 「你躲什么呢?咱俩都在一张床上睡过。我还看过你的腹肌。」她右手比着一个八字,眼睛不由得看着他的腹部,「八块……」 沈遇的脸瞬间黑了。 「嘭」地一声。 门被推开,谢玉琢冲进来,「薇妹,哥对不住你,咱们小镇上金匠手艺不行,造不出你画的图稿!」 话音一落,谢玉琢这才发觉屋子里气氛不对劲。 小眼神瞟向白薇,她笑容清浅。又看向沈遇,他乌云罩顶。 这……这是欲求不满?! 「我……我这是打扰你俩好事了吗?」谢玉琢小心肝颤了颤,忍不住往后退一步,「我……我回避,你们继续……嗷!」 沈遇拎着谢玉琢的后领,将他提溜进来。 白薇担心真把沈遇给惹怒了,她正色道:「我重新给你画个图纸。」 她拿着毛笔,一副珠宝设计图跃然在纸上。 拿出一块拳头大的金刚石,递给谢玉琢,「你拿着锤子砸碎,取羚羊角打磨成圆形。」 谢玉琢看一眼图纸,设计的很简约,仍是犯愁道:「羚羊角不好找,就算有,我认识的金匠还是差了火候。」 沈遇将图纸与金刚石拿过来,「交给我。」 谢玉琢连忙将翡翠也给他。 沈遇将东西收起来,准备离开,似乎想起什么,他目光冷厉的瞥向白薇,警告她守男女大防,别对谢玉琢动手动脚。 白薇撇了撇嘴,如果不是他为她负伤奔走,她才懒得管他死活。 谢玉琢摸了摸脖子,觉得冷飕飕的。 他看一眼外头的艳阳天,奇怪,没有变天啊! 转头见白薇在继续开工。 「你还没有开脸!」 谢玉琢凑近看,观音脚下踩踏莲花台,衣袂绸带飘逸,袅袅曳曳,不过一个粗稿,便已窥其形。 这份雕工着实了得。 白薇一边处理衣纹,一边答道:「脸在人物雕刻中十分重要,是整个作品的灵魂。掌握细微的表情和神态,方才能雕刻得栩栩如生。我一直将开脸放在最后。」见他认真在听,盯着她雕刻的衣纹,不禁提点道:「人物雕刻需要神形兼备,形赖神而显,神依形而传,才能达到最高的意境。」 谢玉琢「唔」了一声。 三天时间过去,脸和手都还没有开始雕刻,照眼下的进程来看,只怕来不及。 「不必太认真,差不多就得了,咱们时间不够。」谢玉琢给赵老爷下保证,一个月不完工,半个铜板都不收。 以白薇的鬼斧神工,这个「差不多」,也差不到哪里去。 白薇对作品精益求精,半点马虎不得。 闻言,她冷笑一声,「你可以自己来。」 谢玉琢立马怂了,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沈遇办事很有效率,比谢玉琢靠谱。 不过五日,他带着东西过来。 这段时间谢玉琢跟着白薇学玉雕,给她搭把手。 沈遇一过来,他立即蹦过去将木盒子夺过来。 打开四方木盒,丝绸上躺着金刚石翡翠水滴吊坠。光洁无瑕的水滴葱翠清莹,尽显盎然春色,又似行云流水般沁凉心间。外层一圈镶金环绕,点缀着细碎的金刚石,流光璀璨,高雅华贵。 一对耳坠则是用缠枝纹嵌着一点盈盈翠绿,耳钉处镶着一颗金刚石。 谢玉琢忍不住拿在手里端详,时下人钟情璎珞,色彩斑斓,十分华丽。而这简约不失贵气的玉饰,就如同一股清流,让人眼前一亮。 「不知道这玉饰能不能卖出去。」谢玉琢担心客人的审美,火热的心瞬间凉透了。「不过这金刚石真好看!」 「试一试,就知道能不能卖掉!」白薇活动着酸胀的手臂,将这套玉饰收起来,装进包袱皮里。真诚的感激沈遇,「做工很完美,符合我的想象,若不是你,还不知道啥时候将首饰造出来。欠你的工钱,等玉饰脱手了,我再还给你。」 沈遇「嗯」一声,「我在镇上遇见你大哥,你许久没有回家,他让你得空回去一趟。」 白薇点头,「我将首饰放在珠宝店寄卖,待会就回去。」 她为了赶工,许久没有回去。 也不知道大哥可有问顾时安要银子。 没有人通知她冯氏上门去闹,或许江氏拿着顾时安给的银子,赔给冯氏了。 白薇心里这样想,独自一个人去镇上最大的珍宝阁,镇上的夫人小姐常去这儿。 她一进门,伙计领着白薇入内,「小姐,您要挑珠宝首饰吗?」 白薇摇了摇头,「我找你们掌柜,想拿一套珠宝放在这里寄卖。」 她心里有一个想法,如果这套珠宝价钱合心意,她就准备雕刻玉石的边角料,做成珠宝,然后与掌柜谈合作,放在他这儿寄卖,给他抽成。 伙计并未因为白薇衣着寒酸态度恶劣,请她稍等片刻,便去请掌柜。 不一会儿,掌柜走过来,「姑娘,你有珠宝准备放在小店寄卖?不过规矩得先说明白:第一我们这里的客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品相要好。第二珠宝卖出去,我们需要抽三成利。你若同意,便将珠宝拿出来,我给品鉴是否合格。」 三成的利,太高,她基本上挣不到几个钱。 「掌柜,你们抽的利太高了,我……」 掌柜打断白薇的话,目光落在普通的木盒子上,笑吟吟道:「没有办法,这是铺子里明文规定。我们为你更改,那便乱套了。」 第22章 白薇起身道:「打扰了。」 她将木盒子装进包袱里,有人在背后冲撞她一下,木盒子翻倒在桌子上。 金刚石在阳光下,散发出璀璨光华,满室生辉。 王掌柜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他在珍宝阁担任二十年的掌柜,眼光毒辣,商机敏锐。 只匆匆一眼,就断定出那细碎的宝石很不平凡,将那葱绿高雅的翡翠,衬托得十分高贵华美。 款式简约,却令人惊艳,必然能脱颖而出。 「姑娘,你可否将珠宝给我看一眼?」王掌柜从中看到商机,见珠宝已经被白薇收起来,颇为惋惜。「你有诚意与我们合作,我自当拿出十二分的真诚。抽三成利,是店铺里的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可以折中一个法子,你开一个价,将珠宝卖给我们。至于是挣钱还是亏本,都与姑娘无关。」 白薇看着热情的王掌柜,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如何不知他之前提的要求,不过是想要她知难而退。如今见她真的有名贵的珠宝,再提寄卖就是自打耳光,才会换个说法。 按照他提出的方案,他们算是共赢。 不过这会儿白薇不会轻易答应,否则主动权仍是在王掌柜手中。 「多谢掌柜好意,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白薇婉拒。 王掌柜心里痒痒的,迫不及待想知道那是什么宝石,「姑娘若有其他的要求,大可提出来。我若是能做主,必定会答应。不能做主,会禀告东家,尽量满足姑娘。」 他心里已经有了算计,这套珠宝放在任何珠宝店里,不愁卖不出去。 就他目前所知,京城都没有这种东西。 独一件,价格必定能炒上来。 就算卖不出高价,今后与白薇合作,他压价也并不违约。 白薇看着眼底精光闪烁的王掌柜,哪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 「姑娘,你这一套珠宝,能给我看一看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白薇转身看去,说话的是一位鹤发老夫人,生的慈眉善目,气色红润,身子骨硬朗。左手被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搀扶,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王掌柜见到老夫人,愣了一下,连忙起身道:「赵老夫人,您今儿怎得来了?可以派人通知一声,我给您送去府上。」 「今儿天气好,出来走动走动。」老夫人道:「你去忙,不用招待。」 王掌柜笑容有一瞬的不自然,看一眼白薇,恭敬的说道:「您请坐。」 老夫人在妇人的搀扶下,坐在白薇旁边的位置上,笑容和蔼道:「我刚才看见那套珠宝,很别致,和其他的珠宝不同。」 白薇心里思量一番,将木盒子打开,搁在桌子上,「老夫人,您请看。」 从她的夫姓与掌柜的态度,白薇心中隐约猜到眼前这位老夫人的身份。 赵老爷的母亲,她雕刻那尊玉观音的正主儿。 老夫人伸出手,妇人拿出一副手套给她戴上,小心翼翼拿着吊坠。 托着翡翠玉石的缠枝纹镶着细碎的金刚石,阳光折射下宝光流转,璀璨夺目。 一点翠绿镶嵌其中,似一汪碧水,一股清凉侵透心间,简单清爽,又不失贵气。 翡翠水头足,金刚石肖似琉璃,却又比琉璃剔透华美,算得上一件宝物。 老夫人越看越喜欢,询问起妇人,「阿阮,你喜欢吗?」 「母亲,我觉得好。」赵阮一眼就相中了,苍白透着病态的面容露出一丝浅笑,「冒昧的问一下这位姑娘,这珠宝你从何处得来?」 老夫人爱不释手,与赵阮的气质般配。闻言,她不由抬头看向白薇。 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绾着一根木簪,容貌倒是标致。装珠宝的也是寻常的木盒,显然与这珠宝并不相配,莫怪王掌柜有些轻视她。 「您请放心,这珠宝来路正。」白薇苦笑道:「我大哥无意撞碎了别人的手镯,已经赔了银子,我见这玉是好玉,丢了太可惜,便想法子剔除裂痕,雕刻成耳坠与吊坠,也好弥补些损失。」 赵阮未料到会有这一桩官司,只不过珠宝的来历得问清楚,绝无冒犯之意。 「这位姑娘心思灵巧,别出心裁。我今儿与这珠宝结缘,你开个价。」 王掌柜心一沉,这赵家是商户,赵老太爷的胞妹嫁给一个皇商之后,极力提携娘家。赵老太爷十分争气,短短十几年,便积攒了丰厚的财富,不说是清水镇,就是在县城都是头一份。不过赵老太爷迷信,认为赵宅的风水旺他,始终不肯搬走,并且勒令子孙不得从主宅迁离。 他原来是打算将这宝贝献给赵老夫人,谁知白薇走了狗屎运,在他的铺子里撞上正主儿。 王掌柜上前一步,睨一眼珠宝,不由问道:「姑娘为何选用缠枝纹?云纹不是更合适一些?」 白薇笑容不变道:「祥云纹固然好,可我更喜欢缠枝纹。它又称为「万寿藤」,延绵不断向上延伸,因此象征着生生不息,极具生命力。」 这句话,令老夫人心中一动,不由得看向病弱的赵阮。原来就很喜欢,现在更是合乎心意。 「我也喜欢缠枝纹。」老夫人指着自己的锦裙,上面赫然是缠枝菊纹。 「我与老夫人的眼光倒是一致,这花纹很衬您。」白薇捧了老夫人一句,然后又真诚道:「这玉镯子原来的价值在一百两左右,我这镶金嵌上宝石,加上一些人工费,收您一百二十两。」她笑眯眯地加一句,「我和您投缘,便不赚您多少钱,结个善缘。目前来说,这珠宝是县里头一份。」 赵阮心中一动,听出白薇话中的意思。这套珠宝是目前唯一一份,但是今后可不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玉本就是好玉,虽然不值这个价,可胜在这一份做工。 「姑娘,你赚一些辛苦费是应该的。」赵阮对老夫人道:「娘,您便将这套珠宝送给我,算作生辰贺礼。」 王掌柜这才知道原来是特地给赵阮挑选生辰礼物,可这套珠宝只卖一百二十两,他一个铜板也赚不到,着实心痛! 赵老夫人将珠宝放下,让婢女给付银钱。 婢女拿出三张银票给白薇,一张一百两,两张十两。 白薇将银票收下,说了几句吉祥话。 心中十分激动,这算是她来这儿赚得最多的一笔钱财了! 如此顺利,也算一个好兆头! 赵阮不禁问道:「可有配套的玉镯?」 白薇摇头,看着王掌柜阴沉下来的脸,如实道:「没有,我目前也没有空造玉镯子。」 赵阮有些失望。 白薇又道:「我今后会与王掌柜合作,做出了珠宝,放在他这儿寄卖。您若是喜欢我的东西,到时候来货了,便让王掌柜给您送一句话。」 第23章 「便这么说好了。」老夫人应承下来,如何不知道白薇的难处?她若是抢了王掌柜的生意,在镇上生意难做。 老夫人起身,由赵阮搀扶着,再去铺子里挑一对手镯。 王掌柜惊讶的看向白薇,对白薇有了一个看法,她并非愚笨之人。 这一次,王掌柜态度更真诚,「姑娘,你有什么条件,一并提出来。」 白薇本来就是打算和王掌柜合作,所以在赵老夫人跟前特地说那一番话,算是卖一个人情给王掌柜,今后合作起来,他的吃相不会太难看。 「只有一个条件,我送来的东西,按照本身的市价给我。」 王掌柜没有立即回话,端着一杯茶慢慢地饮几口,合上茶盖将茶杯搁在桌子上。 「你给的珠宝,超过三件没有给我盈利,咱们的合作终止,且你不得接赵家的活。」 王掌柜不可能好处给白薇占尽,必然要保住自己的利益。 白薇笑了一下,在合同上添加一句,若不是珠宝本身的问题,他们的过失导致价值过低,或者是恶意压价,她有终止合同的权利。 王掌柜深深看了白薇一眼,签下合约。 白薇将合约仔细看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折叠起来,放入袖中。 「我若有作品,会亲自送来,您不必去催。」 「理解理解。」 王掌柜做这一行,自然清楚好的作品,不光需要高深的手艺,还得需要灵感。 他亲自将白薇送去门口,询问道:「你今儿镶的是什么宝石?」 白薇微笑道:「王掌柜,这是传家的本领。」 金刚石在这个时代,并未用作首饰,而大多用来刻玉。 慈禧口中含的夜明珠,便是金刚石原石。它含有荧光成分的物质,方才能散发出青色磷光。 并不是所有的天然金刚石,都含有荧光。 她给沈遇的那块便没有。 王掌柜很遗憾,却没有为难白薇。 白薇离开珍宝阁,一眼看见等在不远处的沈遇。 「你还没有回家去?」 「等你一起回去。」沈遇看着她眉眼舒展,心情不错,「卖掉了?」 白薇拿二十两的银票给沈遇,「卖了一百二十两,这是给你的。」 沈遇没有接。 白薇塞进他手里,「金子和加工费,你总得给人。我不能让你掏银子,否则下回都抹不开面找你帮忙。」 沈遇这才将银子收下,他嗓音低沉道:「金刚石还剩下一半,它太硬,锤子砸得太细碎,我用羚羊角将它破开,之后用金刚石粉打磨,比羚羊角好用。你那里还有一块金刚石,可以制成金刚刀,今后再要打磨,用这个比较方便。」 他见白薇站着不动,睁大眼睛盯着他,活像看见一个怪物,不由停下脚步。 「我说错了?」 白薇几乎都要怀疑他是穿越的! 可他是穿越,就不会这般古板了! 她之所以让沈遇取羚羊角打磨,那是藏了一手,担心叫别的工匠用金刚石打磨钻石,今后金刚石的首饰会泛滥,她会失去优势! 可沈遇竟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得用金刚石粉打磨钻石,最好制成金刚刀! 这脑子太灵光了吧? 那她得在没有流传出去前,赶紧大产量的生产,多捞几桶金! 白薇咽了咽口水,「你咋想到的?」 沈遇从她震惊的神情中得到答案,眼中染了笑意,「金刚石太硬,其他工具无法消磨,便以它自己克之,这个法子见效了。」 白薇嘴角动了动,想问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沈遇见她欲言又止,洞穿她的心事,「放心,无人得知。」 羚羊角成功率极低,他与金匠尝试许久,也只成功一颗。他突然奇想的尝试成功之后,忽而顿悟,白薇能想到以这个做宝石,必然知道如何攻克它,用最笨拙,耗损最大的法子,只怕是不愿泄露出去。 他便将金刚石取走,自己打磨了二十颗,手艺比较粗糙。 白薇愣了一下,这才知道小心思被他看穿,赧然地抓着垂在胸口的发丝,抬眼望了望天,「天色不早了,咱们买点东西回去。」 沈遇低低「嗯」一声,跟在她身后。 白薇挣了银子,扣除冯氏六十两,她还挣了四十两。 她先去钱庄兑了一千文铜板,又换了九两银子,准备改善伙食。 买了几斤肉,两只母鸡,去粮油铺买粮,米、糙米、细面各十斤,并一些调料。 沈遇接过来,扛在肩膀上。 「我们租一辆牛车,将东西搁在上边,你不会太辛苦。」白薇看着他轻轻松松,却也知道一路扛回去,太累了。担心他拒绝,跺了跺脚,「我走不动了,腿酸。」 沈遇皱了皱眉,今日并没有走多少路。回想着上一次来镇上,她休息好几回,半个多时辰的路,走了一个多时辰。 太娇气了。 他没有多说,将米袋放在她脚边,去租一辆牛车。 白薇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吃力的将米袋提着放在牛车上。 「走吧,我们去木匠铺子。」白薇准备给白老爹买一些工具,让他编草鞋卖。 她对白老爹的情况了解一些,手使不上大力气,用力会微微发抖。这种情况,应该能编草鞋。 白老爹不能挣钱,家里的重担压在孩子肩膀上,心里不好受,过得太痛苦压抑。 白薇给他找一份活干,钱多钱少无所谓,只要他能为家里出一份力,就不会觉得自己是累赘,是个废物,能够解开心结,日子能够过得轻松。 草鞋耙、草鞋扒、草鞋捶、草鞋扛等工具买齐,白薇搁在牛车上,又跑开了。 第24章 沈遇盯着牛车上的编草鞋的工具,抬头望着她跑远的身影,幽邃深暗的眸子闪过思虑,她似乎与白孟口中的白薇不同。 娇气却不失坚韧,有主见又不缺能力。 在白孟眼中,她是被护在羽翼下的菟丝花,经受不起风吹雨打。 「你还没有吃中饭,饿了吧?这家烤鸭特别好吃,皮又酥又脆,吃半只也不过瘾。」白薇将切成块的烤鸭递给沈遇,爬上牛车,然后摸出一盒药膏,将他的手指拉过来,上面布满道道伤痕,「你别动,我给你擦药。」 沈遇手指缩了一下,她拽地太紧,没有收回来。 「这一刻,你忘了我是我女人,将我当做郎中!」白薇将他的手指握紧几分,拉到面前,「我病了,也是男郎中给看的,如果因为男女大防,我不得病死了?」 她不爱记仇,之前被沈遇呵斥警告过,心里不痛快,转头就忘了。 沈遇因为帮她干活,伤着手,心里更愧疚不已,特地买药膏给他上药。 沈遇薄唇紧抿,被她捏在手心的手指,火烧火燎。 她低头认真上药,似乎怕他疼,一边轻轻涂抹,一边吹着气,似一缕清风拂过,手指微微发痒,那股痒意直蔓延进心底。这怪异的情绪,令他无所适从。 沈遇猛地将手指收回来。 「我自己来。」 一开口,方才发现嗓音沙哑,干渴不已。 白薇看了他一眼,将药膏拍在他腿上。 沈遇几乎要跳起来,看着她生气了,脚到底没有移动,挖着药膏擦拭。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若是不涂药,浪费她一片心意,会更生气的吧? 白薇见他老老实实擦药,不再说什么。 两个人大包小包回村,还租了牛车,可惊着乡邻,盯着他们的眼神,多了一些别的意味。 白薇一点不在意,还没有进院子,她就喊了,「娘,我和沈大哥回来了!」 江氏听到动静,连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看见白薇和沈遇手里提满东西,她瞪了白薇一眼,将东西接过来,低声说道:「你咋能让阿遇破费呢?」 沈遇道:「这是白薇挣的银子买的。」 江氏见沈遇帮白薇说话,脸上堆满了笑,「你俩是夫妻,咋还分你我呢?」 白薇:「……」这是亲娘! 江氏招呼着两人进屋,「你们来得巧,马上开饭,快洗手去吃饭。」 白薇将工具放在院子里,沈遇扛着米面去厨房。 两人一同去堂屋,白启复、白孟、白离都在。 沈遇和白薇各坐一条凳子,她见江氏端着窝窝头进来,对白启复道:「爹,我听说编草鞋能挣不少钱,给您买了工具,你明儿去弄些稻秆回来,就可以编草鞋了。」 白启复愣住,摇头,「我不会编。」 这种手艺活,寻常不外传。 「我会啊。等下吃完饭,我教您,很简单的!」白薇和老爷子住在乡下,老爷子喜欢穿草鞋去钓鱼,他觉得草鞋轻便,很舒服。白薇闲着无聊的时候,跟老爷子学过,给他编过好几双。 白启复眼睛一亮,连说几个好。身上那种颓丧的气息,似乎也随着他脸上的笑容消散。 白薇愉悦的勾起嘴角,他们一家会越过越好的! 白离冷笑一声,「你咋会编鞋?」 白薇不搭理白离,拿着一个窝窝头,问白孟,「大哥,顾时安将银子还给你了吗?」 白离捧着碗的手一抖,差点打翻在桌子上。 白孟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吞下嘴里的窝窝头,「顾时安把银子给了白离,他不知道咱家给了冯氏三十两银子,五十两全给了刘琦。他去问刘琦要,刘琦没给他,算作借白离二十两。」 「是吗?」白薇看向白离,漫不经心地问道:「冯氏没再来要银子?」 「没有。」 白薇点了点头。 白离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就怕白薇盘根问底,这个家他最怕的就是她。 白薇是个疯子,她发起疯,六亲不认! 见她信了白孟的话,不禁松一口气。 一家人吃完饭,白孟与沈遇一起离开。 白启复去找稻秆。 白薇和江氏一起收拾桌子,端着碗筷去厨房,帮着江氏一起拾掇厨房。 白离心不在焉,在堂屋里坐了好半晌,磨磨蹭蹭回屋子。 推开门,白薇坐在书桌旁,正在翻看他做的文章。 白离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要逃。 「跑什么?」白薇嘴角含笑,那抹笑意不及眼底,漆黑乌亮地眼睛里漫上一层寒霜,令白离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听她问,「念了几年书?」 白离喃喃道:「九年。」 「九年,今儿十五岁,考上童生了吗?」 「来……来年考……」 白薇没有再开口,一张一张看过去。 白离心里直打鼓,就怕这样的白薇。她闹腾起来,他还能接招。不声不响,像有一把刀悬在他头上,比划着咋砍下来。 白薇看了几篇文章,毫无灵气,也无远见卓识,立意不明,太过平庸。 对白离肚子里的墨水有一点了解。 不是读书的材料。 她站起来。 白离往后退一大步。 第25章 「怕我?做了亏心事?」白薇按压着手指关节,咔咔咔地作响。 白离汗毛立起来,头皮都要炸了。 脸上似乎还火辣辣地疼。 「我我我……」 「银子在哪儿?」白薇冷笑一声,「你也就能骗骗爹娘和大哥。不老实交代出来,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脚往他脚窝一踹,白离扑通跪在地上。 他面色发白,这些天一直提心吊胆,折磨得他吃不下,睡不着,就怕事情爆发。 今日被白薇审问,心里的惧意达到顶点。 「你也想和顾时安一样,断一只手吗?」白薇站在白离旁边,看着他身子在发颤,「别以为你是我弟弟,我下不了手。你也知道,我认钱不认人!」 白薇那句话刺激到白离,他突然爆发出来,「是!银子不是借给刘琦,是我赌掉了!我也不想赌,如果不是你害得大哥退亲,摔坏大嫂的镯子,咱家也不用欠刘家六十两银子。我就想赢十两……刘琦才一刻钟就赢了几十两,他给我银子,我……我明明也赢了,赢了十多两。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输光了。」 白离双手捂着脸,崩溃地痛哭,「我不想的,我不想去赌,我就是想帮家里还债。输了……全都输精光了……」 欠了赌坊里的银子,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还不上,他会被砍了手。 心里又悔又怕,哭得不能自己。 白薇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白离居然去赌坊! 这人一旦沾上赌,染上赌瘾,这辈子就完了! 她克制住怒火,「你自己去赌?」 「不……不是,刘……是刘琦,他骗我去镇上做工,一天有一两银子。去了之后,我才知道是赌坊。他说平时自己去总是输,我给他带去好运,让他赢几十两,拿了二两银子给我押注,输了算他的,赢了算我的。我知道赌不能碰,是他拉着我的手强迫我下注,结果赢了,我……我就……」白离肠子都悔青了,他不该贪财。 白薇不信白离的话,「十里八乡都知道咱家穷,刘琦就是游手好闲的混子,要哄你赌,早就哄你去赌了。哪里会这么巧,你兜里有银子,他就找上你了?」 「我没有骗你!冯氏找上门,我就去找时安哥帮忙,他把银子给我。我立即回家,半道上碰见了刘琦。我想把银子放家里再去镇上,他二话不说,拽着我去了。」白离说到这里,也意识到不对劲,「他……他知道我兜里有银子?」 白薇知道白离这是被人套笼子了。 她之前断了顾时安一条手臂,他并非君子,岂会善罢甘休? 这一笔银子,她就预料到不会轻易要回来。 结果顾时安不但给了,还给的很爽快。 这不像顾时安的作风,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 白薇眼底布满冷意,她拽着白离的手臂,将他拖去刘家。 刘琦手里拿着钱袋子,满身酒气,深一脚,浅一脚,往白家去。通知白离,赌坊催他还钱了。 迎面撞上气势汹汹的白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白离。 他「噗嗤」一声,笑了一半,「哎哟」一声。 白薇横扫一脚踹在刘琦腹部,拳头快如闪电,砸在刘琦的眼眶。 刘琦痛得飙泪,转身要跑。 白薇照着他的屁股踹一脚,刘琦摔在地上,她踩在他的脸上。 「刘琦,谁让你带着白离去赌坊?」 「咳咳……」刘琦眼睛痛,肚子痛,屁股也痛,被白薇踩着脑袋动不了。哭嚎道:「薇姐,误会啊!我哪有那个胆子哄白离去赌坊?是他跟在我后面……啊……」 白薇用力碾了碾,没有耐心和他扯皮。 「我家穷的吃不上饭,还欠你家的债,都快饿死,哪有银子还啊?你要逼死我家,我哪里会让你活命?弄死你,大不了我偿命,你家可就只有你这根独苗苗,死了可就断子绝孙!」 「我说!我说!」刘琦感受到白薇这疯女人的脚往他脖子上踩去,吓破了胆,「顾时安让我去找白离上他家拿五十两银子。他怕上门去被你们为难,特地多给我几个铜板做跑腿费。我鬼迷心窍,见财起意,哄着白离去赌坊。」 白薇就知道顾时安不怀好意,刘琦是村里出名的混子。 他特地找上刘琦,不就是想刘琦算计那笔银子? 刘琦求饶,「姐!姐!你饶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白薇笑了一声,问白离,「他是哪只手抓你下注?」 白离看着刘琦嘴里流出血,吓得双腿发软。 「右……右手……」 白薇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按着刘琦的右手,砸下去。 「啊——」 刘琦蜷缩在地上,左手握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目眦欲裂。 白薇发狠道:「这是个教训,你再敢祸害我家,要你的命!」 人穷被人欺,你若不硬气,早晚被人给逼死! 白薇将刘琦掉地上的钱袋子捡起来,转身看着白离瘫在地上,裤子都湿了。嗤笑一声,「你再敢进那种地方,刘琦就是你的下场。」 赌博害人害己,家破人亡的例子并不少见。 白离没有主见,意志薄弱,穷日子过久了,尤其容易陷进去。 白薇下手狠的原因有两个:其一刘琦居心叵测,该受惩罚。其二震慑白离。 「不……我不会再赌……」 白离吓尿裤子,那块石头像砸在他的手上,手指抽搐着疼。 他恐惧地盯着白薇,觉得她跌井里之后,就变了一个人。 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白薇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白父白母认为她受顾时安刺激,方才性情大变。怕提起她伤心,问都不敢问一下。 她数一下钱袋子,里面有十多两银子。不用想,是从白离输掉的五十两里抽的佣金。 「读九年书,童生都没有考上,你认为自己是读书那块料吗?」白薇将银子揣在袖子里,「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想念书,先将这五十两挣回来再说。」 第26章 「我……」 「你白天和爹一块去镇上卖草鞋,晚上在家抄书挣钱。」白薇打刘琦那一拳,右手背骨节又痛又酸,举着拳头,吹吹气。 白离脖子一缩,害怕那拳头砸他脸上。心里再多的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听见了吗?」 「……知道了。」 白离望着白薇离开的背影,眼泪掉下来,心里委屈的不行。 他考了几年,考题基本摸清了,先生也说他明年考上的几率很大。 他又没有花白薇的银子,她凭啥要他赚钱,不许他念书? 白离哭着跑回家。 白薇正在院子里教白启复编草鞋。 江氏坐在一边清理稻秆,见白离擦着眼泪抽噎着冲进屋子,担忧的站起来,想进去问一问发生啥事。 「这孩子出去一趟,咋哭着回来?」 白薇拉住江氏,让她坐下来,「白离五十两银子被人骗了,他心里难过,让他静一静。」 江氏瞪大了眼睛,「被骗了?不是借给刘琦了吗?」 这五十两她惦记许久,一听没了,心疼得要命! 「他怕我们骂他,撒谎骗我们借给刘琦。」白薇不敢告诉白父白母,白离上赌坊输的,怕他们心里承受不住。「白离的文章我找镇上的先生看过,说他在这上面没有天赋,我暂时不打算让他念书。」她看二老一眼,继续说道:「我寻思着他太单纯,才容易上当受骗。平时和爹一起去镇上卖草鞋,让他体验生活的艰辛,丰富他的见闻。晚上回家给书铺抄书,这样可以挣银子,还能够让他将书看进心里去,对他今后做文章很有用处。」 江氏和白启复听说不让白离念书,心里咯噔一下。白离的性子,做不来其他的活儿,不给他念书,他能做啥?又听白薇之后的打算,心里松一口气。 「这样也好。」江氏心疼那五十两银子,看着白薇眼底的青影,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得让他长长记性,五十两银子,可以给咱家造新房子。」 白薇看一眼几间土墙房子,没有吭声。 她将刘琦那儿拿来的十几两银子,放在江氏手里,「大哥读书有天分,不读太可惜了。咱家现在有银子,我也找到挣钱的门路,能供得起大哥念书。爹明天就带着大哥去镇上书院,找大哥以前的先生,说个情,将大哥送进书院继续念书。」 白启复心里愧对长子,如今他能编草鞋,毫不犹豫的答应。 「这件事上不能马虎,别省着。」白薇叮嘱白启复要投其所好,别胡乱买东西送。 白启复记下,等白孟回来,再问他先生的喜好。 江氏捏着手里的银子,她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做梦似的。 之前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压过来,几乎要把整个家给压垮。 穷得揭不开锅。 短短地时间里,他们突然有银子了。 「你大哥二十多岁,他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满地跑了。」江氏想给白孟娶个媳妇儿,再盖一间房子。 白薇手里有钱,不敢乱花,如果看中原石,得花银子买。 这一行赚钱容易,同样成本也高。 「娘,婚姻大事不急,娶媳妇不能马虎。如果有好姑娘,她和大哥都看对眼,就将人娶回家。咱们现在还是以读书为重。」白薇觉得女子品行很重要,贤良识大体,明辨是非曲直,这样家庭才会和睦。 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没有姑娘愿意嫁的吧。 江氏没有主见,白薇说啥就是啥。 她看着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编草鞋的父女俩,紧抿着的嘴角一松,突然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刘琦踉踉跄跄回家。 冯氏挎着篮子从菜地回来,看见刘琦浑身是血,她尖叫一声,「儿啊,你这是咋弄的?谁打你了?」朝屋里喊道:「刘娟,你快去喊刘郎中过来,你弟受伤了!」 刘娟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吓一跳,捂着嘴急匆匆去请郎中。 刘琦满手的鲜血,还在往地上滴,他眼里布满戾气,咬牙切齿,「白薇那疯婆娘!」 「小贱人敢伤你?我这就去扒了她的皮!」冯氏气疯了,刘琦被她当眼珠子护着,平常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着,被白薇下狠手快打残废! 刘琦对白薇恨之入骨,没有拦着冯氏。 冯氏冲出院子,遇上顾时安。 「婶娘,您这是上哪儿去?」顾时安左手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右手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十个鸡蛋,一斤糖。「我听说刘琦受伤,特地给他送点东西,让他补一补。」 冯氏扭曲的脸,见到顾时安稍微缓和下来。愤怒道:「白薇那小娼妇打伤琦儿。你说她凭啥打琦儿?谁给她的胆儿?我不会让这贱人好过,不打断她的腿我咽不下这口恶气!」 顾时安愧疚道:「都怨我,如果不是我让刘琦跑腿,让他请白离来我家拿银子。不会惹怒白薇,将怒火发泄在刘琦身上。」 「这事哪能怨你?」冯氏恨不得白薇去死,咬紧牙根,「我算看出来了,白家个个都是疯狗!逮着谁咬谁!顾举人,你真不容易,摊上这么个岳家,幸好退亲了。」她不好丢下顾时安去找白薇算账,将人招呼进屋子里,「别站着,咱们进屋坐坐。」 顾时安将篮子递给冯氏,跟在她身后进屋。 刘琦坐在凳子上,见到顾时安,立即站起来。 「你身上有伤,快坐下歇着。也怪我思虑不周,连累你了。」顾时安苦笑一声,「薇妹她向来温柔和善,很识大体,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刘琦面色阴郁,没有搭腔。 顾时安瞥一眼他眼底的狠劲,眸光微微一闪,对着满面恨意的冯氏说道:「您若信贤侄,就别去找白薇的麻烦。我听说她在镇上跟着谢玉琢学手艺,雕刻玉石。镇上赵老爷钟爱玉石,谢玉琢和他交情不浅。赵老夫人要过寿,赵老爷委托谢玉琢给他雕一尊玉观音,算是欠谢玉琢一个人情。」 「您伤着白薇,白薇是谢玉琢的徒弟,他找赵老爷帮忙,吃亏的还是你们。」顾时安满面忧虑,想要帮忙又无能为力。叹息道:「在清水镇,赵老爷要收拾谁,谁又能躲过去?」 冯氏冷笑,心说:赵老爷还是我的女婿呢! 谢玉琢和白薇又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要不顾代价和她计较到底,打断她的手泄恨,谢玉琢更不会放过你们。一个学玉雕的,就是靠手吃饭,这样等于毁了她。」顾时安看见刘娟将刘郎中请来,他站起身告辞,对刘琦说道:「你好好养伤,我就不叨扰你们。至于我说的话,你们好好想一想。」 冯氏早就想好了,叫刘娟吹吹枕边风,请赵老爷收拾白家,让他们一家子在清水镇活不下去! 刘琦一直沉默,盯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娟将郎中请进来。 「伤得很严重,你是咋弄的?中指骨头断裂,手筋也断掉,你这手指估计得残废了。」 刘郎中看一眼血肉模糊的手,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续骨,上药。 第27章 刘琦眼睛通红,充满恨意。 想到顾时安的话,刘琦眼底露出凶光。 毁了她,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怒火烧红了冯氏的眼睛,白薇那贱人废了刘琦的手! 刘娟将刘郎中送走,她进屋,就被冯氏拉着手哭,「娟儿啊,你弟的手被白薇废了。你和赵老爷说,让他找人打断白孟和白离的手脚,把他们一家子赶出清水镇。白薇这不要脸的下贱货,她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让男人弄死她。」 冯氏心里恨啊,恨不得白薇去死,又不想她死的太便宜! 刘琦听说找赵老爷帮忙,他醒过神来,连忙阻止。 「娘,别去找姐夫,这点小事找他帮忙,会让他心烦。等姐进了赵家,再让姐夫找白家算账。」 都说喜欢嫖的人,也就免不了去赌。 赵老爷喜欢女人,尤其爱年轻水嫩又漂亮的女人。可他偏偏不爱赌,甚至说得上厌恶。 如果赵老爷知道前因后果,是他设圈套引白离去赌,被白薇找麻烦,就怕不肯帮忙,还会厌烦刘娟。 冯氏拉着脸不肯罢休! 刘琦问刘娟,「你知道赵老爷找人雕玉观音的事儿吗?」 刘娟点了点头,「老夫人信佛,她八十大寿,赵老爷特地买一块玉料请人雕佛像。之前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人,前不久说是相中一个玉匠,手艺很不错,好像是姓谢。」 刘琦确定有这回事,心里有了主意,随口问:「姐,赵老爷啥时候接你去镇上?」 「就这个月。」 刘娟脸上露出甜蜜的笑,赵老爷打算在老夫人寿辰前,接她进赵家的门。 她劝冯氏,「娘,你先忍着别去白家闹,让赵老爷对我不满。等我进了赵家的门,一定给弟弟报仇。」 有了准信儿,冯氏喜不自禁,「我知道轻重!」 就让白薇再多活几天! 刘家在村边上,村里的菜地大多在刘家门前那一片。 白家有一亩地就在这儿。 白薇教白启复编草鞋后,她就背着竹篓出门,蹲在菜地里剥烂菜叶,捡回去喂她买来的两只母鸡。 江氏不舍得杀了吃,打算养着下蛋。 远远地看见顾时安从刘家出来,她红唇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确定是顾时安故意利用刘琦对付白离。 她打伤刘琦,这么好的机会,顾时安又怎么会放过呢? 果然,接下来两天,她看见刘琦在谢氏玉器铺子门口徘徊。像是在观察什么,之后再未出现过。 白薇并不在意,沉心雕刻玉观音,不轻易走出铺子。 赵老夫人寿辰前几天,白薇总算将玉观音雕刻出来,只差最后抛光一道工序。 一般抛光有专门的抛光师,不过白薇喜欢自己亲力亲为,她的作品都是自己抛光。 她拿着玉观音放在干葫芦制成的砣具和极细腻的解玉砂浆对玉器抛光上亮。 谢玉琢哼着小曲儿推门进来,看见白薇将玉观音抛光,惊喜地问道:「已经雕刻好了?」 他激动的凑到玉观音跟前细细端详,观音大士静静站立在莲花台上,神态宁静安详,神圣庄严。左手持玉净瓶,右手持柳枝,似有点点水珠滚滚而下,透着无量慈悲。 宽袍大袖,衣纹从宽到狭窄,以致逐渐消失。自然,潇洒,无拘无束,颇有种仙风道骨之感,随风飘摇。 每一处的纹理都雕刻得十分精细,线条流畅,层次分明,节奏强烈。 无可挑剔。 谢玉琢面露惊叹,他只注重面部神韵,从而疏忽其他,难怪他技艺不精。 白薇雕刻的观音神态,手里柳枝洒落的甘露水,十分鲜活。 毫无疑问,这种「活」是玉雕的灵魂。 「高,您真是个高人!」谢玉琢仔仔细细看几回,都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心口火热,「这单生意做成了,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他想挑着白薇一起干。 白薇「嗯」一声,继续埋首抛光。 谢玉琢激动地搓着手,在屋子里疾走几圈,稍稍平复下来。 「明天初一,你大哥进书院,你回去一趟吗?可有准备送他的贺礼?」谢玉琢想起重要的事情,说话都压低声音,就怕惊着白薇,磕碰着玉观音,「赵老爷今日宴请镇上有头有脸的人,我知道他手里有块好墨,特地厚着脸皮上门去求来送给你大哥。他不舍得给就算了,当着我的面赠给顾时安!」 白薇手一顿,眼睛微眯。 「幸好顾时安有点良心,知道我是要送给白孟,他就转赠给我了。」谢玉琢提到这个情绪更加激动,「你说说白孟脑子是被驴给踢了?他自个念书考上个举人,谁不客客气气对他?当年他和顾时安在书院都是高先生的得意门生,高先生更看重你大哥,如果不是你爹出事,哪里有顾时安的事儿?」 「你是没有看见,赵老爷对顾时安那个态度,简直就像对亲儿子,要供顾时安考中进士为止。」谢玉琢砸吧嘴,心里羡慕不已,「举人啊,咱们县城好多年没有出过举人。」 顾时安中举,才会这么风光。 白薇问他,「你和顾时安很熟?」 「我和你大哥、顾时安在一个书院念书,住一个号舍,不过我和你大哥关系更好,和他关系平平。」白孟落榜不再念书,谢玉琢自知不是读书的材料,也回家继承祖业,「那天上你家找你,回去的时候遇见他,聊了几句,他问起你的事情来。我按照你叮嘱我的说辞告诉他,你是我的徒弟,跟着我学手艺!真的搞不懂你,你这么好的手艺,为啥要藏着掖着?」 谢玉琢倒是很高兴,没有人知道白薇的手艺,就没人跟他抢人。 「你还和他说了什么?」 「他问起玉器铺子经营得如何,我当时嘴快,告诉他在赵老爷那儿接个活。」谢玉琢意识到不对劲,警惕地盯着白薇,「你问他干啥?该不会对他旧情难忘?我告诉你,你现在是有夫之妇!」 白薇冷笑一声,「我和他只有恩怨。问清楚只是提醒你,待会请他上门吃个饭,将墨还给他,免得欠他一个恩情。今后挟恩图报,让你为难我怎么办?」 谢玉琢狐疑地瞅白薇好几眼,想着白薇和顾时安的恩怨,有几分不确定。 「好,我这就去请他过来!」谢玉琢应下来,心里却想看白薇有什么图谋。 她要敢做对不起沈遇的事情,他……他就告诉沈遇,让沈遇收拾她! 谢玉琢去的早,顾时安还未回村,在谢玉琢热情的邀请下,顾时安上门做客。 第28章 他看一眼玉器铺子,不见白薇的人影。 谢玉琢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眼神,挑出一块玉佩给顾时安,「顾兄,你将墨碇让给我。我这人不爱占人便宜,你将玉佩收下,我这心里才踏实。」 顾时安看着桌子上的玉佩,沉默了半晌,问他,「你那尊玉观音雕好了?」 「今日刚刚完工。」谢玉琢打着哈欠,一副很疲倦的模样。 顾时安饮完一杯茶,笑容温润道:「谢兄累了便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要将玉观音送去赵府,我这就不叨扰了。」 谢玉琢歉疚道:「下回再请顾兄喝一杯!」拿着桌子上的玉佩,塞在顾时安手里。 顾时安没有推却,收下玉佩离开。 谢玉琢疑惑地想:「白薇从一开始就没有露面,难道真的是不想他欠顾时安的人情?」 他挠了挠后脑勺,转身看见白薇悄无声息站在门口,吓一大跳。 「抛光好了。」白薇邀请谢玉琢去家里做客,「咱买点酒菜上我家去,庆祝玉观音如期完成,再庆祝我哥去书院念书?」 「行啊!」谢玉琢匆匆去后院,「你等我一下!」 他把玉观音装箱,将工棚挂锁,揣上墨碇,关铺门和白薇一起回石屏村。 月上中天,镇上街道清清冷冷,不见一个行人。 片刻,小巷中走出几个人,其中两人肩膀上扛着六七尺长的竹梯。 架在一间院子墙壁上。 墙壁恰好是六七尺高,竹梯高度正好。 刘琦对另外二人说道:「你们快点进去找,我在外面给你们望风。」 另外两人点头,动作利索的爬上墙壁,又将竹梯搬着放在内墙,爬下去。 刘琦不是第一次干偷鸡摸狗的事,心里仍是紧张。 不知道过去多久,墙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刘琦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人单肩扛着箱子坐在墙头。 很快两个人爬下来,刘琦打开箱子,就着月光看见里面玉观音散发出柔润通透的光泽。 白薇准备小露一手。 打一壶好酒,买一些卤味,两斤猪肉,一斤羊肉,一小瓶香油。 谢玉琢租一架牛车,两人一同回石屏村。 江氏从地里回家,看见白薇和谢玉琢回来。高兴地说道:「你今儿回来,咋不告诉你爹?家里啥都没有准备。」 「我是临时决定的。」白薇接过江氏肩膀上的锄头,扛在肩膀上。 「伯母,今儿我上门叨扰了。」谢玉琢穿着月白色长衫,他长得白,淡蓝色衬得他清隽秀逸。脸上笑容灿烂,很讨长辈喜欢,「薇妹说您做的菜好吃,我馋了很久,好说歹说,她才肯带我来尝您的手艺。」他将备来的礼物递给江氏,摸了摸肚子,嘴甜道:「我中饭没吃,特地空着肚子来过足瘾。」 「来就来,带啥东西,多破费啊。」江氏被哄得心花怒放,她本来就感激谢玉琢,眼下更是喜欢他,「谢师傅,您啥时候想吃了,就来我家,只要不嫌弃是些粗茶淡饭。」 「伯母,我和白孟是同窗,您喊我小谢。」谢玉琢三言两语,让江氏一口一个小谢,不将他当做外人。 白薇望着江氏,她头发灰白,沧桑的面容布满皱纹。眼睛不大好,在阳光下眯着眼睛。谢玉琢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她笑得合不拢嘴。 白薇将卤味装盘,打算做萝卜块炖五花肉,羊肉大葱馅饺子。 她去地里拔大葱,就看见刘琦坐在牛车上,往镇上而去。 刘琦之前守在谢氏玉器铺子门前,她还以为顾时安煽动刘琦对她动手。 正好要雕刻玉观音,她不轻易出门。今日邀请谢玉琢回来,有两个目的。 其一担心刘琦让人盯着她,找人埋伏。她虽然能打,身边有个男人要好许多。 其二她让谢玉琢请顾时安上门,原来是另有打算,意外地听见顾时安问玉观音的事情,特地引开谢玉琢。如果目的是玉观音,他们一定会在今晚动手。 白薇心里一直没底,路上回来没有遭遇埋伏,她就在猜疑,他们打的是玉观音的主意。 在白薇眼中,顾时安和刘琦是一伙的,沆瀣一气。 将大葱送回家,白薇对江氏说道:「娘,今晚你招待谢玉琢。我请人做金刚刀,今日要交货,我将这事儿给忘了,得赶回去,免得让人等久了。」 「你赶紧去。」江氏问,「今天还回来吗?」 「太晚了,我明天回来。」 白薇挥了挥手,让江氏不要送。 她前脚刚走,沈遇后脚拎着一只兔子回来。 「你上哪捉来一只兔子?薇薇打小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她肯定会高兴。」江氏端着一盆脏水泼在院子里一棵枣树下,「她刚刚去镇上。」 沈遇将兔子放在厨房,「这么晚去镇上?」 江氏叹气,「说是找人做啥金刚刀,今儿要给她,她得赶去拿货。」 沈遇洗手的动作一顿,金刚刀是委托他找人做。 白薇在撒谎。 「我去看看。」沈遇匆匆洗干净手,大步去追白薇。 白薇不知道沈遇跟着她,疾步赶去玉器铺子。 她并不完全确定刘琦会打玉观音的主意,特地在铺子旁边的客栈,要了正对着铺子后院的房间。 打开一扇窗,白薇搬一张椅子坐在窗前,盯着铺子的动静。 守株待兔。 她等得快睡着了,又饿又困,听见更夫「梆梆」敲两声。 二更天。 白薇打着哈欠,怀疑她是不是猜错了。 错眼看见一道黑影坐在铺子院墙上,她倏然站起来,隐在黑暗中,目睹两团黑影爬进院子。 她立即出客栈,看见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背靠柱子。脚步一顿,从他熟悉的侧脸,辨认出是沈遇。 「你咋在这里?」白薇很惊讶。 第29章 沈遇阖眼养神,听见白薇的声音,蓦地睁开眼睛,黑魆魆的瞳仁在清冷月光折射下,仿若有光影流动,格外的摄人。 他时刻保持着警醒,眸子清明,并无一丝睡意。 侧目望来的刹那,白薇心口跳动一下,拇指不禁刮着掌心。 「等你。」 他嗓音沙哑低沉,白薇觉得耳朵发痒。 或许是因为夜色朦胧,这两个字显得暧昧不清。可他的神情却一本正经,仿佛是格外正常的一件事。 白薇撇开头,不去看他,「我现在有点事,你在这儿等我。」 匆匆往铺子跑去,在转角的地方,后背贴着墙壁,微微探头去看。 刘琦将箱子打开,看着里面一尊玉观音,摸一下,手感光滑。 「这玉观音真不错,可惜不能卖钱!」 他倒是想卖就怕被赵老爷查出来。 石头搓着手:「刘兄,这玩意值不少钱吧?小弟去客栈给你开一间房歇着,明儿找个主顾脱手。」 「这是赵老爷的东西,我哪有那个胆儿去卖!」刘琦拍开石头的手,「我凑合着和你俩挤一晚,天亮回村去。」 石头惊讶道:「你把东西带回村?赵老爷明天不是去你家接你姐吗?」 「你别管那么多!」 白薇从声音听出是刘琦,她看见沈遇面色冷肃,准备过去将刘琦捉住,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以至于忽略石头话里透露的信息。 「别去,我有别的打算!」 白薇担心被刘琦听见,拽着沈遇胸口的衣裳,将他的身子拉低,踮着脚尖,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耳语。 整个人几乎要贴在沈遇怀中,温热的鼻息洒在他耳畔,所及之处的皮肤上冒出一片细小的毛栗子。 沈遇紧绷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握成拳头,才克制住将她甩开的动作。 「你帮我盯着刘琦,千万别让他发现你。我现在回村,先去准备着。」 白薇略微思索,从刘琦的话隐约知道他的打算。 既然不想毁了,又不敢卖,他偷走是给她制造麻烦? 不过她在顾时安眼中只是学徒,主要责任应该是谢玉琢。 而且刘琦也不会大费周章将玉观音背回村子里去,在镇上找个地方藏起来就好了。 这个基本可以排除。 忽而,她脑中闪过灵光。 刘琦打算栽赃她? 她是谢玉琢的徒弟,有这个机会偷玉观音。 赵老爷很看重玉观音,发现是她偷走的,一定会大发雷霆。 「我先走一步,这里交给你了!」 她身上有沐浴后清爽的草木香,不断往他鼻子里钻,沈遇的思绪被她的气息牵引,一时有些迟钝。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薇已经快步离开。 沈遇皱紧眉头,白薇是第一个离他那么近的女人,而且他似乎并不太排斥。 冷月在他脸上渡一层寒霜,沈遇目光凌厉地望向刘琦,紧跟而去。 天一亮,刘琦租一架牛车回村子。 他拿着麻袋套着箱子,左手拎着直接去顾时安家。 打算把东西放在顾时安那里,他再去找白离,哄着白离把玉观音带回白家。 等赵老爷来接他姐的时候,差不多知道玉观音被偷,他就直接告状,让赵老爷去白薇家里搜。 顾时安看着刘琦一大早上门,手里提着一个麻袋,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还没有开口说话,刘琦已经进屋,将东西搁在桌子边,正单手倒一碗水喝。 刘琦道:「顾兄,我先把东西放你这儿,待会让白离过来拿走。」 顾时安连忙将门关上,心里愠怒,暗骂刘琦是头蠢猪。不把东西给砸碎毁了,竟带来他家里。 事情如果闹起来,他也会惹火烧身。 「我待会有事出去一趟,你把东西带走……」顾时安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传来里正的声音,「顾举人,你在家吗?」 顾时安面色骤然一变。 刘琦心里打鼓,睁大眼睛看着顾时安:里正来你这儿干啥? 顾时沉着脸,让刘琦藏里屋去。 刘琦拎着麻袋去里屋。 他趴在门缝上,看见顾时安拉开门,里正带着村里几个青年站在门口。 里正看着气质温润风度翩翩的顾时安,询问道:「时安,你昨日去了谢氏玉器铺子?」 顾时安袖中手指收紧,面色不变道:「里正,有什么事情吗?」 里正想到来这里的目的,神色不自然,「白薇刚才和我说玉器铺子丢了一尊玉观音,你去那里坐了,又问起店家玉观音的事情。她说这玉观音,除了店家和她还有主顾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玉观音。她托我上门问一问,你可知道这玉观音的下落。」 里正说得很含蓄,只差挑明问顾时安:「白薇让我问你,你将玉观音偷放在哪里?」 顾时安脸上的笑容僵住,刘琦就带着玉观音在他家里。 搜出来,他休想摘清。 「我与店家交好,只是在铺子里小坐一会儿,闲聊的时候随口问一句,并未见过玉观音。」顾时安很难堪,克制住愤怒,眼中透着失望和无奈,「我今时今日的身份,没有必要为了这玉观音,自毁前程。」 他偷窃一旦查出来,被告上公堂,留有案底,不能再参加科举。 顾时安不会因小失大。 里正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白薇咬定是顾时安偷的,他不想理会,白薇就坐在他家门口不肯走,告诉村民他怕顾时安,才不敢给她讨公道。 简直胡闹! 第30章 里正不想丢了名声,让村民说他畏惧强权。 「白薇起誓没有在你家找到玉观音,是她冤枉你的,愿意跪在祠堂,接受族法惩罚。」里正被逼到这个份上,才来做做样子,「时安,你别往心里去,我就让人随意看一看。」 顾时安没有动。 里正不能叫人冲进去搜,将顾时安给得罪了。 进退两难。 刘琦心慌意乱,没有想到里正是为玉观音而来。见两人在门口僵持,他慌张的提着玉观音准备从后门离开,就看见白薇带着两个青年从小路上过来。 他眼中流露出惧意,白薇逮着是他偷的,赵老爷不会让他好过! 巨大的恐慌将他笼罩,刘琦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浑身发抖。 害怕到极致,一时恶向胆边生,他咬紧牙关,目光狰狞。 是白薇将他逼到这个份上,要死就一起死! 他将麻袋放在地上,打开箱子,拎出玉观音狠狠往地上撞去。 玉观音头部磕破一块,布满裂纹。 刘琦心里痛快,观音碎了,他看白薇咋交差! 他将玉观音塞在木箱里,从后门偷偷溜进一旁的茅厕里躲着。 白薇正好带着人从转角走出来,望着紧闭的后门,让两个青年在门口守着。 「别让人带着东西逃了。」 「放心吧,我们兄弟俩守着。」白金宝和白金玉压根不相信顾时安偷白薇的东西,心里挺可怜顾时安,摊上白薇这胡搅蛮缠的女人。 他们是听里正的吩咐过来,顺带看笑话。 白薇像是不知道兄弟俩心中的想法,她扫了一眼茅厕,嘴角微微上翘。早就发现刘琦带着东西要逃跑,许是看见她带人过来,又将东西放回顾时安家里。 他如果将东西带着逃跑,她就立即将人捉住,反正是从顾时安家里出来,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既然刘琦自己跑了,白薇就装作没有看见。 她绕到前门,里正站在门口,顾时安堵着门,不放人进去。 乡邻听到风声,人渐渐多起来,远远地站着看热闹。 「顾时安,你真的没有偷我的玉观音,干啥不敢让里正进去搜?我看你是心里有鬼!」白薇冷笑一声,讥诮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举人老爷在怕什么?」 顾时安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焦躁,脸色显得很难看。 他不受白薇激将,看着自己的左手,「薇妹,我以为这条手臂和五十两银子,已经将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现在看来你对我仍是心存怨怼,是想要断了我的仕途,才肯罢休吗?」 「那都是老黄历,早已经翻篇。顾时安,我现在就问你,敢不敢让我进去搜!」白薇扫一圈众人,目光落在顾时安隐忍的面孔上,勾唇道:「还是你觉得里正不够资格搜你的屋子?这样的话,那我只好请人写状子,状告衙门,让官差来搜。」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眼中满是凉意,「如果你不怕丢脸,让县城的人都知道咱们顾举人是窃贼,我是不嫌麻烦。」 「马上要春闱,不想被你们闹得分心。」顾时安再能隐忍,面对咄咄逼人的白薇,忍无可忍,「白薇,如果你冤枉我,你们白家就从石屏村搬走,离开清水镇。」 村民们十分同情顾时安,觉得白薇这女人太恶毒,要毁了顾时安的仕途! 并不觉得他提出让白薇一家搬走过分。 「我也不希望是你,堂堂举人是窃贼,丢的可是咱们县的脸。」 白薇懒得和他废话,上前推开他,在屋子里搜。 顾时安被推得往后退几步靠在门板上,紧紧握着拳头,眼里一片阴鸷。 他看着白薇搜找的身影,嘴角弯出冷笑。 他听见刘琦离开的动静,才会退让,只管等着看白薇把自己给作死。 几个青年也跟着一起进屋搜。 有的乡邻看不下去,劝顾时安别和白薇这疯婆娘一般见识。 顾时安反过来安慰他们,「是我辜负她,她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愿意承受。我是县城九年来唯一的举人,被寄予厚望,实在不敢分心,名落孙山让你们失望。才提出让她一家搬出去,希望她适可而止。现在看来……」 他摇了摇头,对白薇很失望。 乡邻对白薇更加气愤,巴不得白家离开石屏村! 别再祸害顾时安! 不一会儿,一个青年从里屋出来,脸色有些不对,在里正耳边说了一句话。 里正脸色大变,看着顾时安的眼神变了。 顾时安心一沉,来不及应对,就见白薇拿着摔坏的玉观音出来,气得眼睛通红。 「顾时安,你还有什么话说!」白薇满面愤怒,将玉观音放在桌子上,让大伙看得清楚明白,「好一个举人!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举人,全天下只有你这么一个人!」 顾时安看到被损毁的玉观音,脑子一片空白,他以为刘琦将东西带走了,没有想到刘琦居然把东西留下,栽赃给他? 白薇看着顾时安眼中闪过震惊,随即脸色阴沉,冷笑道:「这一次,打算说是谁把东西放你家?」 顾时安紧抿着嘴角,心中躁乱,「这玉观音的确是刘琦放在我家里。」 他并不愚蠢,这个时候哪里不知道,白薇故意陷害他? 哪里这么巧的事情,刘琦一来,里正紧接着就到了! 白薇从镇上回来的时候,一直在村子口祠堂里蹲守。从刘琦一进村,就盯着他,看他去哪里。 刘琦一开始将东西藏她家里,她会把东西搜出来,放在顾时安这里。 如果来顾时安家就更好。 「这和刘琦有什么关系?因为我弄伤他的手,他报复我吗?」白薇冷嘲道:「刘琦根本就没有去过玉器铺子,他怎么偷?再说是他偷的,为什么放在你家里?」 从一开始,白薇弄伤刘琦的时候,就开始算计顾时安。 想要揭开他的真面目,弄臭他爱惜的名声。 之后在谢玉琢那里听见顾时安问起玉观音的事情,白薇就有了一个主意,让谢玉琢请顾时安来铺子,为的就是事情揭发,顾时安有去过铺子的证据,无法洗清嫌疑。 不等她动手,顾时安和刘琦就按照她构想的计划行事。 顾时安脸色难看。 第31章 乡邻也觉得不对劲,怀疑的眼神看向顾时安。 「放你娘的屁!琦儿虽然游手好闲,可他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儿!这些天他老老实实在家养伤,根本没有去过镇上,咋偷这玉观音?」冯氏等到赵老爷来家里,想请里正去一趟,正好听见顾时安和白薇的话,肺都要气炸了,「琦儿受伤,你假惺惺来看他,说白薇在给人当徒弟,学啥玉雕,唆使琦儿打断白薇的手,毁了她这辈子!昨天下午还上我家,说啥白薇把玉观音刻好了,今天要给赵老爷送过去,以后白薇一家子巴着赵老爷就发达了!要琦儿去搞破坏,琦儿又不傻,哪会给你当枪使?」 「咋地?你做了贼,被捉住,把屎盆子扣在我儿子头上,你的心咋那么黑?」冯氏特别护短,之前巴结顾时安,对他客客气气。一见顾时安泼刘琦脏水,翻脸不认人。为了撇清刘琦,顾不上是不是为白薇说话!「我就奇了怪了,白薇咋会搁着你这举人不要,跟着个穷酸货。是你嫌她是个村姑,配不上你这个举人,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和沈遇搞破鞋吧!」 顾时安脸色青白交错,怒气填胸。 他从未唆使过刘琦对付白薇,只是言语暗示。 昨日告诉刘琦,谢玉琢与白薇将玉观音雕刻出来。明日归家,他做个和事佬,让他们握手言和。 刘琦问过他几次有关玉观音的事情,他隐约知道刘琦在谋算什么,便给刘琦透露一个信息。 冯氏颠倒黑白,是他怀恨在心,煽动刘琦报复白薇! 「你胡说!我从未教唆刘琦对付白薇,一直在劝你们和好……」 冯氏冷笑着打断他,「我就问你,有没有说过打断白薇的手,毁了她一辈子?」 顾时安脸色阴沉,十分难看。 冯氏太难缠,断章取义! 「我再问你,你有没有说白薇玉观音雕刻好,今天要给赵老爷送去?」 顾时安紧紧握着拳头,想要辩解,却无从辩解。 他将话原原本本说出来,玉观音在他家里搜出来,稍微有点脑子的,也会揣测他别有用心! 顾时安心里恨极了刘琦!这个蠢猪,故意将东西偷来他家里,让他背黑锅? 冯氏生的一张利嘴,村民本来不太相信,可顾时安被堵得哑口无言,摆明是有这么一回事。 村民的眼神顿时变了。 有人嘀咕道:「老白家本来就是老实人,收养顾时安的时候,他才多大啊,哪里知道他是不是读书的材料?白孟读书比顾时安还要好,老白出事才没有榜上有名,高先生觉得很可惜。白孟不念书,高先生都来家里劝。村里也不少人劝白启复,他家困难先供出白孟,顾时安是秀才开个私塾,老白没犹豫给拒绝了。真的贪那点银子,就不会供顾时安继续念书,这里面会不会……」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顾时安那会子提出娶白薇,中举再成亲,别是怕老白不供他,故意要娶白薇哦!现在中举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现在中举了,顾时安嫌弃白薇配不上他,故意往白薇身上泼脏水! 他们之前恨白家破坏他们的利益,恶意揣测,败坏白薇的名声。 顾时安痛苦地说道:「我也想让白兄念书,他说等他念不一定能考上秀才,那样白白浪费几年,等我考上举人再说。以他的才华,我自然相信他的成就不会低于我,又如何觉得白薇配不上我?她活过来,我比谁都开心。认为自己辜负她。之前给她救命的几十两银子不需要她还,另给五十两,她却觉得少了……」望着自己的断手,神色愈发苦涩。 村民愣住了,白薇显银子少打断他的手?不是因为忘恩负义吗? 一时间,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谁说的是实话。 白薇看着顾时安舌灿莲花,冷笑一声,「那五十两银子,我和爹娘没有看见半个铜板。」 顾时安气怒道:「我给白离了!」 白离目光躲闪,吱吱唔唔道:「你让刘琦骗走了。」 顾时安错愕地看向白离,完全没有想到白离会说这种话! 「没错,顾时安给我银子,让我把白离的银子给骗了,他恨白薇打断他的手!」刘琦从人群里出来,堵在后门的青年已经到前面来看热闹,他打算溜走,看见风向全都转向顾时安,心思一转,打算诬赖上顾时安! 仔细一想,顾时安真的别有用心,是他自己蠢,上了顾时安的当! 「我骗走白离的银子,白薇打断我的手,顾时安让我以牙还牙,报复白薇。」 刘琦冷静下来,害怕得不行,玉观音弄坏了,揪出是他,杀了他也赔不起,还会害了刘娟! 顾时安又惊又怒,「刘琦,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何必害我?我从来没有叫你报复白薇,真相如何,全凭一张嘴,我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玉观音是你今天一早放在我家……」 「顾举人,我是泼皮无赖,在村里人嫌狗憎,咋会让我进你的屋子?我家穷,哪里拿得出玉观音?你看见了不起疑?还是要包庇我?」刘琦一脸无赖相。 顾时安被噎住。 这个时候,谢玉琢、白孟、沈遇和赵老爷一起过来。 谢玉琢和白孟打算去镇上,在村口看见赵老爷的马车,又听见村民说顾时安偷了白薇的玉观音,在屋子里搜出来,立即想起顾时安问他玉观音的事情,拉着白孟去刘家,喊上赵老爷一块过来。 他一来,看见桌子上磕坏的观音,快要哭出来了,「顾时安,咱两是同窗,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偷我的观音,对得起我吗?昨儿个你来我家铺子,我还赠你一块玉佩!我就说嘛,你咋会这么好心,将瑞墨让给我,原来是早就惦记我家的观音!」 顾时安头昏脑胀,又急又气,「谢玉琢,我们这么多年的友人,你不知道我的为人吗?我如何会偷你的玉观音,自毁前程?」 「我知道你的心眼比蜂窝还多,真干出啥事,一点都不意外!」谢玉琢瞪了顾时安一眼,十分气愤的对赵老爷说,「您看见了,观音昨天就刻出来了,被顾时安偷了,在他家搜出来。现在已经坏了,大部分责任在他。」 赵老爷身材高大,四十出头,续着山羊胡子,儒雅风流。 他环顾四周,精锐的目光落在顾时安身上,「究竟怎么一回事?」 里正将来龙去脉告诉赵老爷,最后说道:「玉观音在顾举人家中找出来。」 赵老爷疑惑道:「谢玉琢,你在铺子里,有人进门偷你都不知道?」 谢玉琢道:「今天白孟去书院,我和白薇一起来他家庆祝,喝高了留宿一晚,哪里知道出这种事情?」 赵老爷皱紧眉头,沉吟道:「我与顾举人相识虽短,但他谈吐不凡,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在赵老爷心中,读书人很高雅,十分有气节,视金钱如粪土,哪里会偷盗财物? 顾时安是举人,被抓住这辈子都毁了,不像这么没有眼见的人。 报复白薇?更是可笑! 「赵老爷,您愿意相信我,时安铭感五内。」顾时安十分激动,「人言可畏,如利剑可伤人。今日所受的一切,我无法为自己辩解。吃一堑,长一智,今后定不会多发善心,明哲保身,不再让居心叵测的人诬陷。」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顾时安归结为对他的诬陷! 忍辱负重! 一直沉默的沈遇,看着虚伪至极的顾时安,抿紧唇角。 看见一个壮汉带着一个瘦小的郎中过来,他站出来道:「赵老爷,敢问你何谓君子,何谓小人。」 赵老爷失笑道:「这些我不懂,从顾小侄的谈吐和品行,我敢说他不是小人。若是一个小人,他的未婚妻溺水病危,也不会问县太爷借银两,欠下县太爷的大恩情,只为救未婚妻。甚至提出冲喜,耽误自己的前程。这都不算是有担当的君子,那么我不知什么样的品德,才算君子。」 正因为如此,赵老爷深信不疑,这玉观音一事,会有隐情。 沈遇点了点头,「顾举人为救前未婚妻,重金请镇上医术高明的郎中为她治病。」一招手,壮汉提溜着郎中出来。 第32章 赵老爷看到郎中,变了脸色。 顾时安脸色同时白了。 「很不巧,我当时身受重伤被白兄所救,这位郎中为我医治,诊断我重伤不治。这个时候,顾举人提出给前未婚妻冲喜,白父白母不愿意拖累他,将二人婚约解除。我与白薇男未婚,女未嫁,若是亡故了,只能做孤坟,他们想到顾举人提的建议,让我二人冲喜。若是好了,最好不过,若是好不了,也能葬进祖坟,一举两得。」 沈遇昨晚盯着刘琦,听他的计划,得知刘琦打算把玉观音放在顾时安家中,他隐约猜到到白薇的计划,便让镖局的兄弟将郎中逮回来,说不定派上用场。 赵老爷心中疑惑。 刘郎中从人群里出来,指着郎中大骂,「原来是你这个庸医!沈遇只是失血昏迷,你却说他重伤不治。白白耽误好几天,差点真的没命!」 「我我我……」郎中想要辩解,看着沈遇冰寒的目光,顿时噤声。 赵老爷目光沉下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是认得那个郎中,招摇撞骗的庸医。 之前还能说顾时安不懂,被郎中骗了。偏偏沈遇被断出重伤不治,他才提出冲喜,不得不怀疑顾时安的用意。 再昏庸的郎中,失血过多昏迷,也能诊断出来。 「你来说,怎么一回事?」赵老爷沉声问道。 郎中颤颤发抖,哆哆嗦嗦将一包银子拿出来,「顾举人请我给白姑娘治病,吊着她一口气。白大公子救了一个伤患过来,顾举人给我一包银子,让我说治不好。不……不过,白姑娘那时候,是真的快不行了……」 郎中的话给顾时安致命一击。 村民们震惊了,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白家是老实人,早就把顾时安当做亲生的看待,怎么会拖累顾时安? 沈遇和白薇都治不活,有良心的人或者是聪明人,都会让沈遇和白薇冲喜,这样顾时安还会记着白家的恩情。 可这一切都是出自顾时安的算计,那就太让人可怕了! 村民之前如果高兴村子里出个举人,能让他们占便宜,现在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白家对他那么大的恩情,他都无情无义,何况是他们笑话过他的人呢? 只怕也记着一笔账等着算吧? 这样一想,村民觉得一股寒气往外冒,瘆得慌。 没有人再怀疑真实性。 白孟冲上来,「嘭」给顾时安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鼻子里流出两管鲜血。 知道顾时安推白薇摔井里,白孟就想这么干了! 他抓着顾时安,一拳拳打在顾时安肚腹,一手肘敲击他后背,将他打倒在地上,狠狠踹了两脚。 顾时安左手又被踢断,蜷缩在地上,满脸痛苦。 赵老爷摇了摇头,没有想到他看走眼了,对顾时安很失望。相信他记恨白薇,才偷玉观音。 谢玉琢惯会观颜察色,「赵老爷……」 「东西虽然是顾……顾时安偷的,你也推卸不了责任。那块原石价值千两白银,你付一半的责任,也该赔两千两。」赵老爷显露商人本色,半点人情都不讲。 谢玉琢脸瞬间垮下来,两千两……就是卖了祖产,他也赔不起! 白薇抱着玉观音出来。 谢玉琢脑瓜一转,想让白薇重新修补,看看能不能抵两千两。 这一看,发现玉观音不太对劲…… 屋子里光线暗,远远望去,大致轮廓是一尊玉观音,头部豁一大块。 他只顾着愤怒,倒是忘记细看。 「这是让你帮我罩亮(抛光)的执莲观音?」 谢玉琢要乐疯了! 这是他做的仿品,玉质虽润泽通透,可却有瑕疵大打折扣。 比起赵老爷的观音算不得什么。 「哈哈哈哈,赵老爷,错了!他们弄错了!我这观音和您的那尊观音,都锁在工棚里。他们没有见过哪尊是您的,见到是观音就给偷来了!」谢玉琢笑得嘴咧到耳后根,激动的想要跳起来! 「错了?」 刘琦瞪大眼睛,眼珠子盯着观音,他只知道摸着滑不溜丢,玉质算是不错的?又是在工棚偷的,就认定是赵老爷的。 赵老爷的是哪一尊,他又没有看过。 他们几人都不是识货的人。 顾时安也顾不上痛,惊愕地看向谢玉琢。 错了?偷错了?! 他因为谢玉琢要赔两千两,那点扭曲的快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冲天的愤怒! 顾时安望向白薇的目光,活像要吃人。 赵老爷看到这里,心里什么都清楚。 一个两个要算计白薇,却白白栽在她手里。 赵老爷深深看她一眼,看破不说破,想必另外两人也心知肚明。 「谢玉琢,你的玉观音便由你处理。」 赵老爷看一眼面目可憎的顾时安,皱紧眉头。 他虽然是地道的商人,在商言商,可却最重情意。 白家抚养顾时安成人,供他念书考取功名,他却不知恩图报,忘恩负义,失了做人的根本。 阴险,虚伪。 赵老爷最忌惮,甚至厌恶这种人。 村民不知道内情,纷纷觉得谢玉琢运气好,顾时安偷错了玉观音,他就不要赔两千两! 谢玉琢看着离开的赵老爷,看着鼻青脸肿的顾时安,憋着一肚子火气,「这玉观音价值一百两,你明天将银子还清给我。若是还不清,我就去告官!」 第33章 顾时安不让他好过,他也绝不会留情面! 顾时安冷笑一声,十分不屑。 谢玉琢的火气往上蹿,「县太爷和知府看重你,不会受理,我就上京城去,砸锅卖铁也要弄得你身败名裂!」 顾时安右手擦去鼻子的鲜血,忍着左手钻心的痛,「谢玉琢,你当真要与我作对?」 谢玉琢挑眉,见顾时安威胁他,冷笑道:「我光脚的还怕你这穿鞋的?」 「嘭」一拳砸向顾时安的下巴,谢玉琢怒道:「敢偷老子的东西,打不死你!」接连又往顾时安脸上揍两拳,举着拳头在顾时安眼前晃了晃,「老子的拳头就是这么硬!看是你弄死我,还是我先毁了你!」 顾时安伤得不轻,无法防卫反击。 他嘴角被打裂,嘴里充斥着血腥味,握紧右手拳头,恨意翻涌。 谢玉琢冷哼一声,拉着白薇去镇上,没有看见那尊玉观音,心里不踏实。 村民看着一行人离开,想着自己对白家干的事儿,脸上挂不住,纷纷退散。 刘家。 「赵老爷,让您看笑话了。」冯氏脸上堆着笑,谄媚道:「琦儿胆儿比耗子还小,绝对干不出偷鸡摸狗的事!读书人的心眼多,咱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还是您明事理,要不然咱就吃亏了!」 赵老爷端着茶碗,里面飘着两片茶叶,他没有动。 冯氏嘿嘿笑道:「家里穷,没啥好茶,您将就将就。」递个眼神给刘娟。 刘娟腻到赵老爷身边,想说白孟把她的玉镯子给砸了。 赵老爷不等刘娟开口,拉着她坐在条凳上,目光看向刘琦。 「你说一说,怎么回事。」 刘琦往后一缩。 「你不说,我若查出来……」赵老爷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话没有说全,却让刘琦脊背生寒。 他不敢撒谎,一五一十地交代,从顾时安拿铜板请他跑腿开始,顾时安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赵老爷沉默不语,顾时安明着在劝刘琦,实则是给刘琦出谋划策,教他如何对付白薇。 刘琦蠢笨如猪,真的按照顾时安的话去做。 「你骗白离的银子,带他去赌了?」赵老爷平静的一句话,让刘琦心底一颤。 他想反驳,看着赵老爷洞若观火的眼睛,眼珠子心虚的左右转动,不敢对视。 赵老爷站起身,看一眼刘娟。 刘娟心头一紧。 冯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不去问白家要剩下的三十两,就是刘琦拉着白离去赌,怕闹到赵老爷面前。 哪里知道赵老爷压根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赵老爷听到风声,刘琦好赌,之前并未放在心上,他要纳的是刘娟,和刘家人无关。 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不得不多思量。 「刘娟,我看你不适合进赵家。我在外面有一套宅子,你就住在那儿。等孩子生下来,你如果还有其他打算,我不会亏待你。」赵老爷最终不愿与刘家有牵扯,不打算纳刘娟。 冯氏变了脸色。 刘娟脸色发白,手指抓住赵老爷的衣袖,「赵老爷,我……您之前说好了的,要纳我进府,不会让咱们的孩子成为私生子……」 「你愿意住在外面宅子里,就随我一起去镇上。你若不愿意,等你生产,我再派稳婆过来。」赵老爷心意已决。 刘娟丢掉清白,把自己一切都给赵老爷,就是等着嫁进赵家,过上少奶奶般的生活! 现在赵老爷告诉她,不打算给她名份了! 刘娟急得眼泪掉下来,哀求:「赵老爷,我……你不纳我进去,我咋在村里做人?」 白家会笑话死她的! 赵老爷不为所动。 冯氏气疯了,看着铁了心肠的赵老爷,一咬牙,「赵老爷,您说的什么话?娟儿她都是您的人了,当然跟您走。」 等刘娟生下个大胖儿子,就不信赵老爷不答应! 刘娟再不甘心,也挎着包袱跟着赵老爷去镇上。 赵老爷没有送刘娟过去,派管家去安排,他直接回府,给赵老夫人请安。 赵老夫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赵老爷是一个人过来,意外道:「你今儿个不是去接养在外面那个进府?」 「她母亲不好相处,弟弟好赌,品行不端正。与她结亲,麻烦。」赵老爷喜欢女人,却不会被枕边风吹昏头脑。「她的前未婚夫是白孟,我看好白孟妹妹的雕工,今后会有来往,刘娟不合适进赵家。」 赵老爷听说白孟重新进书院,若是今后取得功名,他必定要结交的,哪会再沾惹刘娟这个麻烦? 之前不打算纳刘娟,是看在她有孕才给个名份。如今闹出的事儿,心思更淡了。 生完孩子,给一笔银子打发了。 赵老夫人如何不知赵老爷走一步看三步,懂得取舍,正是如此才将家业发展得愈发兴旺。 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把事做绝了。 「既然要断绝往来,刘娟一家品性不行,不打算纳她,我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必留着。」赵老夫人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孩子向着亲母,只要孩子在咱家,就休想甩掉这个麻烦,日后必定会闹得家宅不宁。」 赵老爷笑道:「您不是喜欢多子多福吗?」 「我已经有几个乖孙,刘娟是为了钱跟你,又能是个好的?若是个好的,就不会还未解除婚约跟你,她生的我怕是个祸根。」赵老夫人沉声说道:「曼娘和如意两个不够好吗?成日想着外头的姑娘,真的贪新鲜,你便找身家清白的姑娘纳进府里,别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儿子知道了。」赵老爷在赵老夫人这里坐了一会,准备回正院,管家匆匆回来说道:「老爷,刘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何事?」 「她说要两个伺候的人,肚子已经大了,没有合身的衣裳穿,请您过去给她拿主意。」 赵老爷脚步一顿,想着刘娟不甘心且散发着野心的眼睛,赵老夫人的话在脑子里打转。 良久,他道:「请傅郎中抓副汤药给她滋补滋补。」 第34章 管家心中骤然一惊,傅郎中……这是不要这孩子了? 白薇得知刘娟是给赵老爷做小,有些意外,又似在意料之中。 清水镇没有哪家能比得上赵家。 白薇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搬着一筐切割下来的边角玉料放在院子里。 她从中挑选一些能用的,雕刻出小物件,再出手去卖。 谢玉琢将玉观音送去给赵老爷,不知道能得多少工钱。 折腾大半日,白薇挑出四五块能用的边角料。 将没用的玉料搬到后门给扔了,手臂擦拭额角汗水,准备将能用的搬去工棚。 谢玉琢欢喜地冲进来,「薇妹!薇妹!赵老爷很满意你的雕工,给了一笔丰厚的酬金,下次还找你!」 「多少?」 白薇心里盘算着,这次能多得的话,她就买一套工具放在家里,就不用整天在谢玉琢的工棚。 「你猜!」 白薇寻思着赵老爷出手挺大方,比了一个数字,「一百两?」 「您还没睡醒呢?在这做梦吧?」谢玉琢将银子分给白薇,「五十两银子,你三十两,我二十两。」 白薇掌心躺着三锭十两的银子,笑容敛去。 她捡来一块玛瑙,只花半个月不到的功夫,雕刻出来卖了四十两。 这尊玉观音耗费几倍精力,只得了三十两。 而她让那块玉料的价值,翻了两倍,甚至三倍! 看来想挣银子,还得用自己的玉料。 谢玉琢见白薇情绪不高,手里捏着的二十两顿觉烫手,「你认为我不干活,拿的和你差不多,心里不得劲?那……那我就拿十两?」磨磨蹭蹭,一脸肉疼地拨出十两,塞进白薇手里。 白薇将十两银子推开,「我是觉得给别人雕不划算。」 谢玉琢一怔,十分认同,「我们手里没啥银子,哪里能买玉料?要买毛料的话,我眼光又不好,若都是些砖头料那我裤衩子都得亏了!」 砖头料指透明度差、杂质多、有色有绿或无绿的翡翠原料,多是用来做旅游工艺品的低档原料。 白薇来了兴致,「还可以赌石?」 「我的身份压根进不去。」谢玉琢干笑两声,「咱们连本钱都没有,不够身份又没有里面的人领路,咱们进不了那个圈子。」 白薇叹息,还是因为没钱。 算一算手里的银子,她有一百二十多两。 买一块上好的原石远远不够。 慢慢积累,一步一步来吧! 「昨天你还说亲自下厨,人都不见影儿。我买些酒菜回来,邀白孟和沈遇来吃中饭?」谢玉琢询问白薇的意见。 白薇列一个单子给他,让他照着上面的买。 谢玉琢将菜买回来扔厨房溜了。 白薇生火,将米放入锅中煮到七八成熟,用漏勺捞出来,放入甑子中蒸熟。 她将菜洗干净,切好,准备下锅。 谢玉琢将白孟和沈遇安置铺子里,几个人坐在桌边。 白孟从书院报道回来,听说白薇下厨做饭,迟疑道:「小妹……她下厨?」 在家都是江氏做饭,农忙时白薇下厨,饶是白孟再不挑,那种滋味现在回想都觉得嗓子难受。 谢玉琢懵了:「她没有下过厨?」可她成竹在胸的模样,倒像是有一手高超的厨艺!他问沈遇,「你吃过她做的饭菜吗?」 沈遇默了默,「你不放心,大可自己下厨。」 谢玉琢干咳两声,「那什么,咱们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说不定……能让咱们大吃几碗呢?」 白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在他们毫不期待下,白薇将饭菜端上来。 沈遇闻到香味,颇有些讶异,毕竟白孟的表情让他们并没有多少期待。 「我做的菜还挺不错,你们尝一尝。」白薇是觉得自己手艺好,老头子那种老饕都夸过的。 这句话,让做好心理建设的几个人,一下子觉得压力沉重。 他们原来打算意思意思吃两口,白薇如此自夸,不捧场一人吃两碗,就是不给面子! 沈遇看着面前的水芹菜羹,散发出清淡又馨香的气味,盛在瓷白的大碗中,如同山涧碧水一般。倒是没有墨迹,挟一根水芹放入口中,清脆爽口。 白薇笑道:「这是碧涧羹。」 谢玉琢啧一声,「这名儿倒是清雅。」味道就不知道如何了! 反正沈遇吃了,他便挟芙蓉鸡片,鲜香的滋味刺激着味蕾,既有鸡肉的细嫩,又有蛋清的滑爽,好吃到舌头也想一并吞下去。 他瞪白孟一眼,「差点被你给骗了!」 白孟看着两个人的反应,一时回不过神来,尤其是谢玉琢激愤又怨念的表情,仿佛在怪他想吃独食。 白孟实在是有苦难言,怀疑的尝了一片芙蓉鸡片,味蕾瞬间有被惊艳到。 「小妹,你的厨艺……」 从地狱模式直接上升到天堂模式! 白薇一个激灵,想起原身的厨艺不佳。 她眼珠子一转,浅笑道:「大哥,你都一整年没有吃过我做的饭菜,哪能还和以前比啊?我原来打算等他中举露一手,为此私底下在磨练厨艺。」 白孟想起白薇的确有向江氏请教过厨艺,倒不再怀疑。 谢玉琢同情的睨沈遇一眼。 第35章 之前羡慕沈遇,娶个这么能干的媳妇,能挣钱,又有一手好厨艺。 眼下这厨艺是为别的男人学的。 顿时觉得沈遇的头上有这碧涧羹那么绿。 几个人很给面子的将菜碟扫干净。 沈遇眉眼舒展,心情很好,这一桌菜是他这十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谢玉琢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舌,一个饱嗝冲出来,尴尬的捂着嘴,嘿嘿笑道:「太好吃了,没忍住吃撑了,见谅见谅!」他给几人倒一碗茶,「今日请你们来,有一事要商量。我这祖产铺子,因为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薇妹很有天赋,玉雕手艺在我之上,我打算请她技术入股,你们怎么看?」 白孟不懂,「小妹,你觉得呢?」 谢玉琢怕白薇不答应,「铺子里的盈利,我们对半分。」 白薇自己想开一间玉器铺子,不止要手艺,还得要本钱和人脉。 她只有手艺,其他都欠缺,和谢玉琢合作,最好不过。 白薇担心谢玉琢爱财,乱接单子,「可以,不过你接的单子,必须得我过目。」 谢玉琢爽利的答应,将早已准备好的合约拿出来,给白薇签下。 顾时安的手骨头又断裂,刘郎中不肯给他医治。 他的真面目给揭穿,村民很唾弃他。 顾时安脸色阴沉,对白家恨之入骨! 简单上好伤药,租牛车去县城。 牛车停在乔府门前,门仆见到顾时安,连忙问道:「顾举人,您今儿来找县太爷?」 顾时安温和地笑道:「有劳您去通传一声。」 门仆看见顾时安脸上的伤,这是县太爷相中的女婿,不敢耽搁,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出来,领着顾时安去前厅。 县令夫人范氏坐在黄木椅中,见到顾时安身上的伤,她不由吃惊。 「顾举人,谁敢对你动手?请郎中了吗?」范氏站起来,忙差使奴仆去请郎中。 顾时安摇头,「我辜负前未婚妻,他们对我心中有怨,想要毁我前程,故意使计陷害我,诬赖我偷白薇的玉观音,要赔他们一百两银子。」 范氏一听又是白家,满肚子怒火,「你不用害怕,等老爷回来,派人将这些刁民给抓来吃一顿板子就老实了!」 在他们看来,顾时安是整个长丰县的荣耀,一个村姑自然配不上他! 白家提出退亲,如今又三番两次为难顾时安,范氏气愤难当! 「你早日与馨儿订亲,他们也不敢欺负你!」范氏又提出订亲的事情,当初借银子给顾时安,就是让他摆脱白家的婚事。 顾时安连忙道:「不必大动干戈,不知情的以为县令爷以权压人。再说白孟的才学在我之上,他如今重新进书院念书,到时候中举甚至进士及第……」 「顾郎何必担心?白孟诬赖你偷盗他的玉观音,借机讹银子,此人品行不端正。我让爹给他记一笔,到时候他能不能参加科举都难说!」乔雅馨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双杏眼充满怒火,三言两句将这盆水泼在白孟身上。见到顾时安脸上的伤,心疼极了。咬牙道:「他们敢伤你,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恶气!」 白薇与谢玉琢签订合约之后,她找木匠做一套玉雕工具,放在白老爹的工棚里。 她去铺子里,将几块边角料放在桌子上,拿笔画初稿。 第一块玉料设计一枚如意玉锁。 第二块玉料则是一块玉牌。 剩下的三块玉料杂质多,能切割提取出来的,只有做成小耳坠与玉坠。 白薇先做一枚如意玉锁,磨掉多余的部分做出粗胚开始细绘,用刻刀雕刻。 正面写一个福字,背面是祥云图,而这则需要阴刻,白薇用小球刀刻字。 几天的功夫,她将如意玉锁雕刻出来,并两对耳坠,三个玉坠。 这回她没有镶金刚石,直接给珍宝阁送过去。 王掌柜看见白薇送来的如意玉锁,雕工无可挑剔,这岫岩玉让他记起昨儿个赵老夫人寿辰,赵老爷送的一尊岫岩玉观音像。当时引起懂行的人躁动,明里暗里向赵老爷打听从何处得来的,赵老爷只字未透露。 他眼光毒辣,从雕工上揣测是白薇,到底是不太确定。今儿个瞧着白薇送来岫岩玉做的玉饰,几乎立即就确定了! 「赵老爷那尊玉观音是你雕刻的?」 几千两的玉料,经过白薇一双巧手,价值上万两。 王掌柜蠢蠢欲动,想让白薇给他们铺子里雕一尊佛像。 「受人之托。」白薇如何不知道王掌柜的心思?无奈道:「欠人人情,推脱不掉。」 这句话,堵住王掌柜的请求。 王掌柜心中遗憾,没有强求。「这岫岩玉是边角料,玉料通透性不如那尊玉观音的玉料。这几对耳坠与玉坠,上面也未镶嵌当初的宝石,价值要打折扣。」他停顿一下,沉吟道:「我给你四十两。」 白薇从王掌柜手中将玉坠拿来,放在掌心对着光,光泽莹润透亮。 她似笑非笑道:「王掌柜,你可别将我当做没有见过市面的人糊弄,这玉虽然是边角料,可比起那尊玉观音的玉质没得差。我是没有时间,才未给它们镶金。我诚心和你做生意,才将这玉饰送你这儿,你将它们镶金嵌上宝石,价值莫说翻倍,也要比它本身的价值高一半。比我镶金送来,您要挣得更多吧?」 王掌柜脸色微微一变。 「我俩各退一步,一口价,六十两。」白薇报出的交钱很中肯,留有余地,「凡事留人情,日后才能再继续做买卖,您说是不是?」 王掌柜叹息,摆了摆手,「我说不过你,若不是看在你雕工好,奔着长久的买卖做,我是不会做这亏本的生意。」 白薇见王掌柜松口,轻笑一声道:「今日承您的情,下一回给您送好货。」 王掌柜心底那点不愉快,听着白薇这句话顿时消散。笑容愉悦:「那我在这等着你!」 他写下文书,给白薇签个字,再盖上珍宝阁的印章,取出六十两银票给白薇。 白薇要了六十两的现银,装在袖子里,她准备去木匠铺子,看她的工具做好了没有。 从铺子里出来,一辆马车从她面前驶过,白薇往后退一步。 马车停下来,车窗帘子掀开,露出少女清美秀丽的面容,头戴珠翠,穿着细棉布长裙,光鲜亮丽。 少女见到白薇,微微怔愣住,一连看了好几眼,又抬眼看着她身后的珍宝阁,不确定地唤一声,「薇薇姐?」 白薇听少女唤她,侧目望去,蹙紧眉心。 第36章 「大姐姐,真的是你呀?」少女从马车上下来,站在白薇的面前,热络地说道:「你啥时候来的镇上?咋不去我家坐一坐?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府城,昨天才回来,听说你成亲了,我都没有给你准备压箱礼。」 白玉烟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子,塞在白薇手里,「大姐姐,你一定要收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她的目光扫过白薇身上的粗布衣裳,「拿去做几身新衣裳穿。」 白薇古怪的看着她。 白玉烟是白启禄的大女儿,白启禄一家搬来镇上,没有和他们来往。 偶尔在镇上碰见,白玉烟虽然态度亲和,却不如现在这般热情。 不过比起白启禄,态度算得上很好。 白薇将东西全都推回去,「二妹,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拿你的东西,二叔不介意,奶也会上我家扒我一层皮。」 白玉烟将钱袋子强塞回白薇的手中,「大姐姐,你安心收下,我不会和奶说的。」看着王掌柜站在珍宝阁门口,疑惑地问道:「你来珍宝阁做什么?买东西的话,去咱们白家铺子就好。」 白薇对上白玉烟探究的目光,半真半假道:「我哪有银子买玉饰?家里揭不开锅,我来这儿找活干。」 「是吗?」白玉烟狐疑地打量白薇,确定她是不是在撒谎。 白薇抿紧唇。 白玉烟见白薇不耐,忽而一笑,挽着她的手臂,「你是咱们白家的人,咋能来别家玉器铺子干活?你跟我回去,我教你治玉(玉雕)。」 白薇抽出自己的手臂,不想和白启禄一家挨边。 「不用了,我还有事,下次再叙。」 不等白玉烟开口,将东西给她,白薇疾步离开。 白玉烟真有这份心,也不会等现在才想着「救济」他们一家。 既然是场面话,自然当不得真。 何况白玉烟刺探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白玉烟看着白薇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隐去。招来婢女,让她去问王掌柜。 她坐上马车,不一会儿,婢女回来了。 「小姐,白薇是上珍宝阁找活干。」 白玉烟皱紧眉心,按揉着额角,是她疏忽了。 王掌柜认识她,两家是同行。她贸然去问白薇,就算白薇是和王掌柜合作,也不会告诉她。 回到白氏玉器铺子,白启禄见到白玉烟,关切地问道:「烟儿,你休息够了吗?咋今天就来铺子?」 「爹,我没事。」白玉烟心里想着事,心不在焉道:「我刚才遇见白薇,您在镇上见过她吗?」 白启禄脸色一变,「白薇找你要钱了?之前白启复问我要活干,给我赶出去了!呸!老子的钱财扔给乞丐,也不会给他一家子半个铜板儿!」 白玉烟脸色沉下来。 白启禄见白玉烟变了脸色,讪讪道:「烟儿,白启复一家子就是破落货,咱有必要在他们跟前装模作样?」 白玉烟想说什么,到底是忍住了,「赵老夫人过寿,那尊玉观音是咱们铺子雕刻的?」 「不是。」白启禄脸色变得很难看,「赵老爷已经好久不找咱家做玉器!那尊玉观音谁给他雕的,咱们咋打听,都没有透露半个字。」 赵老爷是他们的大主顾,如今给人劫走,白启禄恨得不行! 白玉烟没有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会是白薇吗? 白玉烟猛地摇头否定。 白薇刚刚退亲嫁给沈遇,之前一直在乡下,没有接触过玉雕。就算她学了一两个月,再有天赋也是不可能受到赵老爷青睐。 「我明天去一趟石屏村。」白玉烟心里发慌,她想去打探一下! 木匠和铁匠将工具都打出来,一共三十多两银子,白薇结完工钱,找了拉货郎,明天将东西拉回石屏村。 她去买几匹布,让江氏给家里人做几身新衣裳。 江氏和白老爹穿的衣裳,缝缝补补,打满补丁。 白孟的衣裳也有补丁,比起白离稍微好一点。他先蹿个儿,江氏给他做新衣裳,穿不了的旧衣裳,改一改给白离穿。 家里穿的最好的是她,每年都会做两身新衣裳。 白薇挑了细棉布和粗棉布两种料子,各做几身,粗布穿着干活,细棉布平常穿着窜门。 准备付银钱,最后想了想,给沈遇选一匹黑色的棉料。 这一堆布料,花了七八两银子。 掌柜给白薇搬着放在牛车上。 白薇准备爬上牛车,就看见不远处围满了人,有惨叫求饶声传出来。 她不爱多管闲事,让人赶车。 这时,人群里让开一条道,几个打人的壮汉离开。 看热闹的百姓跟着散去。 白薇看清楚倒在地上的少年,正是白离! 她脸色一变,立即跑过去,白离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 「他们干啥打你?」白薇拉开他的手,白离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泪鼻涕鲜血糊了一脸。 白离被打得快要断过气去,又惧又怕又痛,乍然听见白薇的声音,他魂儿都快被吓飞了。 他不敢说实话,忍着痛,捡起散在地上的两本书,「我……我照你说的,去书铺抄书,掌柜嫌我字不好,不愿给我抄。我问他借书抄着卖,这些人说我占着他们的地盘,问我要银钱。我不肯给,就打我一顿,将我卖的铜钱抢走了!」 白薇一肚子邪火往上蹿,就要去追那几个人。 白离赶忙拉住白薇,她去拦人,就会知道那些是赌坊里的人,问他要利子钱。 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他再拿不出来,就要剁掉他的手。 白离看着手背上划开的刀痕,两股战战。 「姐,我要回家。」白离说话的嗓音都在打颤。 第37章 白薇抿紧嘴角,对上白离倔强又慌张害怕的眼睛,到底是扶着他坐上牛车回家。 江氏看见白离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泪就掉下来,「你这是谁打的啊?他们下手咋那么狠,是将你往死里打啊!」 白离一直心惊胆战,惶惶不安,听着江氏关心的话,当即哭了出来。 「娘,我不要去镇上卖书,我也不要念书!」 「不卖就不卖,咱家不缺你这两个钱,不想念书就在家歇着,跟你爹一起编草鞋。」江氏心疼坏了,白离遭了大罪,说啥她都依着。 白薇冷笑一声,吓得白离脖子一缩,不敢再哭。 她去房里拿出给沈遇买的伤药,扔给白离让他自个去擦药。 白离躲回房间去。 江氏埋怨白薇,「离儿心思简单,你做姐姐的要多顾着他。他胆子本来就小,再吓唬他都不敢出门。」 白薇心说:他都敢上赌坊,胆子还小? 到底没有多说,将今儿买的布拿出来,「娘,我买了一些布,你给家里人做几身衣裳。」 江氏惊愕的看着七八匹布,「这得不少银钱吧?」 「娘,我挣不少银子,这些布花不了几个钱。」白薇知道江氏心疼花出去的银子,为了宽慰她,如实说道:「我和谢玉琢给赵老爷雕的玉观音,得了三十两银子。咱家许久没有穿新衣裳,也该换一换。」 江氏瞪大了眼睛,三……三十两银子?! 「薇薇,挣再多也别乱花,这都是辛苦钱,得好好存着,使在刀刃上。」江氏劝着白薇节省花,并没有像其他父母,要求白薇把银子上交。 「我知道了。」 白薇应下,回了屋子,将一百一十多两银子,全都放在泥瓦罐里,塞进床底下,再拿着小破箱子挡着。 她买不了原石,打算修新房子。 白孟说不定啥时候娶亲,他现在和白离住一间,总不能挤一起吧?白离也不小了,快要说亲,有新房子的话,姑娘才愿意嫁。 在修房子之前,她得带着白老爹去一趟县城,找个郎中给他治手。 这笔银子,全都给安排好。 她背着竹篓,去地里剥烂菜叶子喂鸡。 白离靠在门板上,手里紧紧握着药瓶子,耳边全是白薇说她挣了三十两银子的话。 他动了心思,可想到白薇的手段,身上的伤口又疼起来。 胆怯了! 这一晚,白离食不下咽。 夜里更是辗转难眠。 他躺在床上,看着黑夜被光亮撕裂,阳光洒满屋子,内心的恐惧几乎随着阳光将他吞噬。 眼见快要到约定还债的时辰,白离颓丧的爬起来。 他看见一家人扛着木架子和铁器往工棚去了。 白离交握自己的手掌,看着手背触目惊心的血痕,深深吸气压下心里的恐惧,溜进白薇的房间。 宁可事发给白薇打一顿,也不要剁了双手。 他心里直打鼓,慌手慌脚的搜找银子,最后在床底下找到泥瓦罐,手指哆嗦的掏出银子。 数了数,有一百一十多两。 白离吞咽一口吐沫,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将银子全塞进袖子里,泥瓦罐全都放回原处,准备拉开门离开。 猝不及防,对上白薇冷然的面孔,吓得他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 白薇绷着脸,「你鬼鬼祟祟在我屋子里干啥?」 白离脸色惨白,看着白薇挽着袖子,准备干仗的模样,快要吓尿了。 「我我我……」 白薇直接上手摸他两只袖子,从里面搜出银票和银锭子,她脸色阴沉,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白离扑通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姐,大姐你听我说……」 「白离家是这儿吗?」粗犷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白离紧紧抓着白薇的裤管,哀求,「姐,你要救救我,当初我欠了赌坊三十两银子,今天还不上,他们就要剁掉我的手!」 白薇脸色难看,输掉五十两,还借了三十两?他的胆肿了吗?! 几个壮汉走到白薇屋门前,看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白离,眼底露出狠劲。 「白离,银子凑齐了吗?」 白离肝胆俱裂,他抱着白薇的腿不肯撒手,「姐!我求你!救救我这一次!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今后听你差遣!」 白薇看着颤颤发抖的白离,抬眼看着几个壮汉,牛鼻大眼,凶神恶煞。 一眼便认出来,正是这几个人在镇上打的白离。 她问,「他欠你们多少银子?」 「不多,一百两!」钱老四看着白薇长的标致,虽然黑了点,也并不影响价钱。「还不上,要么剁了他一双手,要么拿你来抵这银子!」 「不……不要剁我的手!」白离手脚冰凉,往白薇身后躲,「我……我只借了三十两……」 钱老四嘿然冷笑,「你借的可是利子钱,利滚利。之前三十两,现在就是一百两!」 白离懵了,他也不知道要还这么多银子。爬着跪在白薇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姐,你有银子,你有一百多两银子,你替我还了,我会报答你的!」 白薇认钱不认人,白离绝望的意识到白薇不会救他! 他豁出去,抓住白薇的手,去抢她袖子里的银子。 钱老四瞧了,两眼一眯。大步上前抓住白薇的手,顺着白离的手,掏出一把银子。 第38章 白离觉察出白薇要反抗,死死抓着白薇两只手。 希望钱老四快点拿银子走人! 另外两人瞧着钱老四掏出银子,准备帮忙摁住挣扎的白薇。 白薇在两人上前的一瞬,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向钱老四的裤裆。 「嗷——」 钱老四双眼一鼓,夹着腿,捂着裆,痛得一口气上不来。 白薇双手一拧,白离痛得脸狰狞,还没叫出来,被白薇抓着肩膀摔出门外。 她捡起撒在地上的银子,往屋子里一扔,「你们想要银子,自个去捡!」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白薇纤细的小身板,进去捡银子。 白薇拿着搁在门口墙壁上的锄头,反手将门关上。 挥着锄头,照着捡银子的张老三后背敲下去。 张老三趴在地上,痛得半天爬不起来。 胡老二反应过来,握住锄头。 白薇用力往后一拉,胡老二惯性往白薇冲来,几记快拳打在他的腹部,右踹腿踢向他的胸口,胡老二连连后退。白薇抱住他的腿将他掀翻在地,屈膝顶着他的肚腹。 「啊——」 胡老二发出杀猪的叫声。 钱老四握着杀猪的尖刀,满眼煞气,对着白薇的后背插下来。 一块石头打在钱老四的手臂上,手臂一麻,尖刀掉在地上。 沈遇如鹰似狼的眼眸紧锁着钱老四,满面冷肃,扣住钱老四的手。「咔擦」一声,卸下手臂关节,将他踹倒在地上。 白薇一双凤目通红,透着狠劲,她捡起地上的尖刀,插进钱老四的手掌,咬牙道:「要杀我?先剁了你的手!」 钱老四一声惨叫,青筋爆鼓,目眦欲裂。 爬起来的张老三,又趴回去装死。 「套笼子,骗了傻蛋五十两银子,我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有脸上门要债!抢我的银子!」白薇满肚子的怒火,拔出尖刀,鲜血溅地,锋利的刀刃擦过钱老四的脖子插进泥地。「敢抢我的银子,我就要你的狗命!」 钱老四脖子一凉,温热的液体从脖子渗出来,眼中的戾气被恐惧淹没。 「饶……饶命!我……我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钱老四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被贯穿的手掌痉挛抽搐,鲜血流淌。 他这是碰到不要命的硬茬儿。 就白薇一个娘们,他们哥几个还能拿住。 又多了一个功夫不浅的男人,再敢横,命得留在这儿。 「银子我们不要了!不要了!求求你放过我们!」 沈遇将白薇拉起来,拔出尖刀,看着沾满血的刀身,搁在桌子上。 「下次再敢来寻麻烦,扭送你们去见官。」沈遇看着他们面色骤然一变,厉声道:「滚!」 几个人连滚带爬的离开。 白薇喘着气,这几个壮汉是赌坊的打手,有点拳脚功夫,她胜在偷袭,出手快,才治住他们。 「谢谢。」 白薇向沈遇道谢。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没那么快结束。 「你今日太鲁莽。」沈遇面色紧绷,漆黑的眼睛,严厉冷肃。不赞同道:「他们三个壮实的男人,手里持着凶器,一起对你围攻,你哪会这般轻巧的站在这里?」 方才他进来的情景,现在想一想,心有余悸。 「我不这么做,看着他们抢走我的银子,剁了白离的双手,还是将我带去抵债?」白薇知道不能硬碰硬,可让他们抢走辛苦挣来的银子,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沈遇眉峰紧锁,冷面道:「你可以向我求助。」 白薇诧异地看向他。 「这次你投机取巧,才将他们给治住,今后碰见比你更强的人,你仍是打算和他们拼命?」沈遇见白薇低垂着头,像是将他的话听进去,脸色稍霁,放缓了语气,「对待顾时安,你知道不能正面对上他,会想其他方法撕破他的伪装。为何如今不懂迂回?你这般横来直往,对你会不利。」 白薇嘴角一撇,她是量力而行。 真的拿不下,哪里会对着干? 她知道沈遇是为她好,便没有反驳。 「我知道了。」 沈遇见她恹恹的,声音闷闷不快,顿了顿,「你的身手不错。」 白薇心情顿时明朗,双手比划一招,「我可是练过的,三五人不在话下!」 沈遇看着她晶莹明亮的眼眸,骄傲自得几乎满溢而出,将她仍有不足的话吞咽下去。 他将银子捡起来,放在她的手心,「行事不能太激进,自己不能对抗的时候,动心忍性,徐徐图之。」 白薇连连点头,「打不过就跑,去搬救兵,再把场子找回来。我记住了!」 沈遇:「……」 他看着白薇眼底的狡黠,暗自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屋子。 白启复和江氏闻讯赶来,正巧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狼狈的逃走,吓得脸色都白了。 一眼看见白离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慌张的拉他起来,「咋回事?有没有伤着?」 白离听见屋子里的惨叫声,整个人懵了,被江氏一拉一拽,醒过神来,看见白薇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涨红,激动地说道:「白薇,你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你明明有银子,不肯替我还债,把人给得罪了!你是嫌我碍眼,巴不得我死吧!」 白离怕的要命,担心钱老四吃亏,下次会找他报仇。 「我是你亲弟弟,都跪着求你,给你磕头,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你咋就不肯救我!你掉进钱眼里了?银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你不是能挣钱吗?一尊玉观音三十两,你多做几尊,这一百多两银子就给挣来了!」白离怒吼着,心里恨白薇,他咋就这么命苦,摊上个冷心冷肺的姐姐! 第39章 白薇打心眼里看不上白离的智商,却也知道他是弟弟,所以她人生的规划中,也包含着白离。 可面临他的指责,白薇真的心寒。 她冷笑道:「白离,你自己蠢,被人给骗了,我凭啥将自己的血汗钱给你还债?你有本事去赌,去借利子钱,你就该有胆子去承担后果!凭啥咱家得给你收拾烂摊子?如果不是我将人打跑,你现在这双手早给狗叼走了!」 江氏听明白了,白离去赌坊赌,借了利子钱,被人逼上门要债。 白薇将人打跑,白离不知错,还骂白薇冷心冷肺! 「我打死你这个孽子!家里辛辛苦苦,供你念书,好的不学,学着去赌!」江氏在院子里抽出一根木棍,往白离身上抽去,「薇薇掉钱眼里,你这些天会顿顿有肉吃?给你裁新衣裳穿?哪家姑娘不是坐在家里做绣活,为了咱家能有好日子过,薇薇成天不着家,想着法子挣银子!你不念着恩情,还怪她不给你擦屁股!我打死你这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白离不敢躲,棍子抽打在身上,痛得他跪坐在地上。 江氏没有留情,气得眼睛通红,抽他一棍子,骂一句,「我咋就生你这么个讨债鬼!赌坊是你该去的地儿?剁你的手也是活该!咋就不剁你的手,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去哪种地方!」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去赌了!你求白薇,让她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以后会把银子还给她!我不还赌坊的银子,他们会打死我的!」白离顾不上身上的痛,哭求着江氏。 江氏气得仰倒,一百两银子,亏这畜生说的出口! 摁着白离狠狠掐几下,痛得白离直哆嗦,她恨铁不成钢,「打死你也好,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子!」 全家都吃白薇,喝白薇的,江氏实在没脸让白薇掏一百两银子给白离还赌债! 「你给我在这跪着。」江氏怒斥着白离,心里想着白离是甭想再念书。 今后就让他跟着白启复学编草鞋,有一门手艺活,也饿不死他! 白薇看着白离跪在院子里,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噎,蹲在木盆边洗干净手上沾的血。 江氏气得心口疼,直抹眼泪,眼见日子变好了,又闹出这一桩破事。看着白薇袖子上的血,担忧道:「你受伤了?」 「没有。」白薇伸手给她看,对江氏说道:「娘,你别担心,那些人用不正当的手段骗走白离的银子,不敢再问我们要银子。下次再来,咱们就去告官。」 「当真?」 江氏嘴里虽然骂得狠,白离到底是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哪会不担心? 「我咋会骗您?不信您问沈大哥。」白薇给沈遇使个眼色。 沈遇道:「他们不敢再来。」 江氏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回头瞪着白离,「今天不许吃饭,跪到明儿再起来!」 白薇扶着江氏进屋,把银子全都放在桌子上。 「娘,这些银子,我打算一部分造房子,一部分给爹治手,剩下的一些我想请乡邻在山上捡石头。」 白薇没有本钱,打算从小做起,她在山上捡到玛瑙,可见这一带或许有玛瑙矿脉。 她请乡邻捡玛瑙石,然后在家里治玉,放在谢玉琢的玉器铺子卖。 积累了本钱,再做大。 江氏想拒绝,白薇提的两件事,是她的心事,说不出拒绝的话。 「薇薇,娘就收下你的银子。这笔银子算跟你借的,等你哥出息了,让他慢慢还你。」 有了银子,江氏寻思着买块地,将造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好!」白薇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江氏说,「你想请乡邻捡石头,娘给你找靠得住的人。」 「行啊,那就辛苦娘跑腿了。」白薇应承下来。 一辆马车停在村口。 白玉烟从马车上下来。 马氏瞧见了,连忙上前,谄媚道:「烟儿,你咋来了?上婶家喝碗茶!」 白玉烟婉拒道:「婶,我是来找大伯的。」 马氏顿时变了脸色。 白玉烟眸光微微一闪,「我大伯家日子不好过,大堂哥去书院念书,给他们送点东西。」 马氏翻一个白眼,酸溜溜地说,「烟儿,你大伯家可发达了。白薇能干啊,拜个师傅学玉雕,攀上赵老爷了,哪里还要你接济?」 白玉烟面色发白,真的是白薇抢了赵老爷这大主顾? 白玉烟捏紧手指,她花不少功夫才拿下赵老爷,一会没有盯着,给白薇撬走,她着实不甘心! 「婶儿,你知道大姐跟着谁学玉雕?」白玉烟努力回想,镇上没有这般有本事的能人。 前一世,白薇退亲后跟着白启复学石雕,凭借着她的天赋,无师自通,学会玉雕,几年之后名扬京城。 如今白启复的手废了,她还是走上这条路。 难道命运真的无法扭转? 白玉烟否定,她已经改变自家的命运。 马氏回忆,不确定道:「一个姓谢的。」 谢玉琢吗? 白玉烟不相信,谢玉琢一个半吊子,能教白薇? 难道说:「一个人的天赋,哪怕没有名师指点,依然能让她攀上顶峰?」 白玉烟紧咬着下唇,不愿去承认她比不上白薇。 她站不住了,告别马氏,去往白家。 白玉烟看见白离跪在地上哭,眸光微微一闪,「二弟,你这是咋了?」 白离看见温柔的白玉烟,红肿着眼睛说,「我……我被人骗去赌坊,借了利子钱,欠赌坊一百两银子,白薇不肯替我还债,向我娘告状,我娘打了我一顿。」白薇虽说那些人不敢再来,他认定是白薇骗江氏,「二姐,你能借我一百两银子吗?」 白玉烟为难地蹙眉。 白离心下失望,亲姐都不愿意帮他,何况是堂姐。 「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银子,明天你去镇上找我,我给你一百两。」白玉烟安慰白离,「你是我弟弟,我肯定帮你啊。大姐不帮你,是她没有银钱吧。」 白离激动坏了,感激道:「二姐,你真好!你救了我,今后你说啥,我都听你的!」接着又愤怒道:「她手里有银子,和谢玉琢一起给赵老爷雕个玉观音,得了三十两!在她心里压根没把我当亲弟弟!」 第40章 白玉烟是他亲姐姐该多好! 真的是谢玉琢啊? 前一世,谢玉琢是跟着白薇混出个人样,却不是她的师傅。 白玉烟心里有些慌,事情还是超出她的掌控。 她进屋,江氏外出不在家。 「你咋在这?」白薇正巧从工棚回来,看见白玉烟很诧异。 「大姐,我听说你在跟着谢玉琢学玉雕,正巧手里头有一块玉牌,你给我看一看?」白玉烟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玉牌。 白薇将手洗干净,坐在凳子上,双手接过玉牌。 正面雕刻着河流、长城、云雾、迎客松,呈现出一副俊秀壮丽的山水国画。背面则是雕刻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这枚玉牌取名『锦绣山河』,你觉得如何?」白玉烟说话间,一瞬不瞬盯着白薇。 白薇脸色凝重,目光凝视着长城,这个时代并不存在历史上,没有所谓的长城,自然也就没有这首「临江仙」。 「二妹,我拜师不久,没有老道的眼光,分不清好和坏。」白薇将玉牌推到白玉烟面前,「这副画很漂亮,词也好,是你设计的吗?」 白玉烟笑容不变,「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见的,觉得不错就用在这玉牌上。」她是剽窃白薇前世的作品,镇定自若道:「大姐,有什么不对吗?」 白薇注视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可白玉烟从容不迫,没有半点破绽,不禁拧紧眉心,难道她猜错了,白玉烟不是穿越的? 白启禄哪里懂玉器?四年前突然之间就开玉器铺子发家,眼下看到这块玉牌,这才怀疑白玉烟。 她也不敢贸然去试探,如果真的是,自己就暴露了。 「我觉得这玉牌看着比谢玉琢雕的还要好,是你的话,我正好可以向你请教如何治玉。」 「谢玉琢能得赵老爷欣赏,手艺也不差。」 白薇不动声色,应对白玉烟的试探:「谢玉琢做仿品的技术不错,他给赵老爷雕的那件玉观音,用了看家本事。」 「是吗?他分你几十两银子,大姐也快出师了吧?」 「我才学一个月,哪有这样的本事?谢玉琢怕赵老爷看出玉观音是仿作的,向赵老爷举荐的时候说是我雕刻的。」说到最后,白薇有些啼笑皆非,「我打算找乡邻捡石头,从石雕开始学,让我爹指点,练练手。」 白玉烟知道谢玉琢是做赝品,白薇这样解释,也就说得通。 心里却怀疑谢玉琢下血本,请高人雕的玉观音,说是白薇雕刻的,拢络住赵老爷这大主顾。 她没有和白薇撕破脸,白薇没有必要骗她。 白薇真的有炉火纯青的手艺,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白玉烟心里盘算着,在白薇技术纯熟前,将白薇成名之作率先给雕刻出来!没有这些经典之作,白薇还能像前世那样名扬天下吗? 探清楚底细,白玉烟坐了一会,打算回镇上,并没有问白薇和沈遇成亲的事情。 走出屋子,在院门口撞上沈遇。 白玉烟脚步一顿,心思很复杂。重新开始后,她一直在接近沈遇,镖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看她。 前一世,白薇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嫁给沈遇。 她也便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打算慢慢培养和沈遇的感情。却没有想到从府城回来后,听说沈遇和白薇成亲,她再恨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沈大哥,许久不见,你成了我的姐夫。」白玉烟脸上的笑容牵强,将那块锦绣山河的玉牌,递给沈遇,「这是我亲自雕刻,赠给你和我大姐的新婚贺礼。」 话虽然这么说,可却是男子戴的配饰。 沈遇认识白玉烟,经常去镖行送吃食,镖行里的兄弟全都认识她。若是一段时间不去,便会问他是否将她得罪了。 沈遇觉得莫名其妙,她就是突然出现,对他很热情。 「你不用破费,给你大姐就好。」沈遇对这种不矜持端庄的姑娘,向来避之不及。 白玉烟望着他冷漠疏离的面容,将玉牌强行塞在他手里,捂着脸跑了。 沈遇皱紧眉头,抬头看见白薇倚在门口看戏,将玉牌给她,「你妹妹给你的贺礼。」 白薇扬眉,看着沈遇舀水洗手,握着玉牌蹲在他身边,「这块玉牌她之前给我看了,我觉得能值不少钱,不如卖了,银子咱俩平分?怎么说,都是贺我俩新婚,人人有份。」 沈遇手一顿,侧头看向白薇,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透似冷月,映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他的身影占据她的整个瞳仁,她的目光专注得仿若其他的景物再入不得她的眼睛。 白薇见他盯着她的眼睛不说话,凑近他的脸,也盯着他的眼睛,「你在看什么?」 他看着她突然放大的脸,心口猛地跳动一下。急急后退一步,看着她上扬的唇角,流露出调侃,顿时抿紧唇角。 「随你。」 沈遇收回视线,进了屋子,吁出一口气。 白薇撇嘴,盯着手里的玉牌,神情玩味。 白玉烟给她鉴定,转手赠给沈遇,作为他们新婚贺礼。 真够有意思。 白老爹从镇上回来,卖了十双草鞋,一共挣了三十文钱。 他满面笑容,手里拎着一包点心,特地买来给家里尝尝鲜。 白薇捻着一块桃酥咬一口,「爹,明天你别去镇上,我带你去县城治手。」 白启复一愣,摸着自己的右手,「不用了,我这手治不好,别浪费银子。」 「爹,治不治得好,咱得试一试。」白薇神色认真,劝慰道:「治好了,您可以再做石雕,别荒废了手艺。」 白启复还要再说,江氏拉住他的手,「孩儿他爹,你就听孩子的话,能治好,你还能干回老本行。治不好就继续编草鞋。咱也不气馁,还是靠手艺吃饭。」 白启复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白薇和江氏松一口气。 这时,有人在院门口喊,「江氏,你在家吗?」 江氏连忙起身,应声道:「在呢!方婶儿,您有事吗?」 「你不是说要石头吗?我家里堆了一筐石头,背来给你挑挑,看有用得着的吗。」方氏头发雪白,又黑又瘦,六七十岁的老妪。身边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一样面黄肌肉,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背着竹篓。 「你们赶紧进来!」江氏招呼两人进屋。 第41章 方氏让刘露将背篓放在院子里,不肯进屋。 白薇听到动静出来,心中很惊讶,没有想到江氏办事效率这么高! 她还没说要啥石头呢! 江氏可怜方氏,老伴和儿子全没了,媳妇跑了,只留下个孙女,相依为命。 「薇薇,你瞧一瞧,这些石头能成不。」 白薇看着刘露脚上的鞋子破洞,露出两个大脚指头,蹲下来挑拣着石头。 打算没有找着有用的,也给点钱买下来。 忽而,她目光一亮,快速拿开其他的石头,将最底下的那块搬出来。 翡翠分为山料和籽料。 山料是原生矿开采出来的翡翠原料,没有受风化形成的外层包皮。 籽料是在河床或者其他地方堆积,经历百年,千年雨水冲刷,风吹日晒形成的翡翠,有一层风化包皮。 包皮有数种颜色,又有粗皮、砂皮、细皮之分,而细皮出绿几率最高。 白薇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表面呈灰色细皮,有一种树脂光泽。 放在阳光下,光泽艳丽且自然,绿的走向比较清晰,光泽强,反光很亮。手感顺滑,因为翡翠密度大,比同等大小的石头要重。 白薇心中激动,没有抱有希望,却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方氏见白薇许久没出声,迟疑道:「丫头,这些石头都不行吗?」 「大娘,您先等一等。」 白薇抱着石头去工棚,开一个擦口,瞬间出绿。 一种凝重的湖绿色,乍看近似湖蓝色,放在阳光下呈翠绿色,变幻莫测。 白薇的血压瞬间飙升! 帝王绿! 竟是帝王绿! 江氏带着方氏和刘露进来,就看见白薇捧着石头,点穴似的给定住了。 「你这孩子,石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咋这么为难?」 江氏拧着白薇的胳膊,看着切开的石头,油绿得仿佛要滴出来一般。 方氏佝偻着背,粗糙的双手捏紧衣角,「丫头,大娘不是难缠的人,你只管说实话。」 「薇薇姐,我在河里摸田螺,瞧这石头好看捡回来玩。」刘露舔着干的蜕皮的嘴唇,眼神露怯,小声地说道:「你喜欢,我送给你。」 白薇回过神来,摸着被江氏掐痛的手臂,连忙说道:「你们误会了,这块石头很值钱。咱们都是邻里之间,我不坑骗你们。究竟值多少钱,我目前心里没个数。你们若是信得过我,我将它雕刻成玉器卖了,咱们一人一半?」 方氏懵了,听不懂白薇说的是啥。无措地说道:「大娘不懂这些,你觉得这石头可行就留着。」 「你们是村里的好人,我们相信你。」刘露干净纯粹的眼睛,流露出对白薇的信任。 白薇看着一老一少,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里日子不好过,才会听见风声立马过来。 她从江氏手里拿出九两碎银,一吊钱,放在方氏手里,「大娘,您先拿着银钱,等我将这玉石刻出来卖了,将剩下的银钱给您送去。」顿了顿,她压低声音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两个人,今日这石头多少钱,不能透露出去。」 方氏心知白薇是怕她们招祸,感激地握着她的手,眼眶湿润,「丫头,大娘谢谢你!你是实心肠的孩子!」 白薇是凭良心做事,问心无愧。 那一筐石头,白薇从中挑出两块玛瑙石,质地一般。 刘露喜欢手感光滑,润泽沁凉的石头,无意间倒是捡着宝了。 白薇有点可惜石头太小,如果很大一块…… 又拍了拍脑门,能有那么小块也是她走狗屎运。 天色擦黑,白薇洗漱回来,将石头放在枕头边,左摸右摸,爱不释手。 沈遇穿着单薄的长衫进来,被子里抱出铺盖,铺在地上。 白薇看他在地上铺一层草席,一张被子一半垫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不禁皱起眉,这样睡着不舒服。想分开一个屋子,又怕江氏和白启复担心。 心里愈发坚定要尽快造房子,这样可以多出一个房间给沈遇。 「你得空的时候,可以找块风水好的地,让我娘买下来造房子。」白薇侧躺着,面朝沈遇和他闲谈。 沈遇拉着被子盖在胸口,阖眼睡觉,冷不防听到白薇的话,他睁开眼睛望过来,目光一滞。 她的肤色偏黑黄,显得胸前那一抹白腻尤为扎眼。 白薇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交领衣襟松散,她侧躺着,挤压着那一团似要跳出来。 她老脸一红,拢紧领口,转身背对着沈遇,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这具身体该长的一点没少,该少的一点不多。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又有一些微妙。 沈遇喉咙滑动,张口想说什么,嗓子眼发紧,又热的干渴。 他抬手摸一把脸,又重重搓揉一下眼睛。 十分认同白薇的话,得赶紧造新房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以避免一些突发的状况。 「我明天就去看地。」 沈遇打住念头,坐起来将蜡烛吹灭。 「……嗯。」 天蒙蒙亮,白薇起床,沈遇已经不在屋子里。 换好衣裳出门,看见沈遇挑着一担水去厨房。 白离跪在原地,霜打的茄子,蔫头蔫脑。 江氏狠了心,夜里在窗户口盯着他,白离心里犯怵,不敢站起来。 第42章 他看见白薇,仇视的瞪着她。 白薇冷笑一声,去厨房帮忙。 沈遇将一缸水挑满,坐在院子里劈柴。 江氏看着堆成小山高的柴禾,对沈遇越看越满意,「你弟有女婿这么能干该多好啊!」 「您就别瞎想了,这几个月不许白离去镇上,就留在家里下地干活,跟着爹编草鞋也成。他要敢离开石屏村,就敲断他的腿。」白薇利落的摊蛋饼,没有压低声音,白离听了,一股火气往上蹿,又不敢发作,快要气炸了! 江氏深以为然,「我看着他,不给你惹祸。」 白薇笑了一下,一张蛋饼就着一碗稀粥喝了,那块帝王绿装在竹篓里,再放着几块普通石头遮掩,带着白老爹一起去县城。 有白离偷银子那一茬,石头搁在家里她不放心。 正好可以去鉴定一下价值,她好规划如何设计这块石头。 白老爹从昨晚开始,一直沉默无话。 他从未想过这手有治好的一天。 白薇也不知道咋劝白老爹,能不能治好,她心里也没有底,就怕给了希望,得来的是失望。 坐牛车一个时辰到县城,白薇和白老爹去沈遇推荐的医馆。 白老爹以前常来县城,轻车熟路,去兴农街找医馆。 对面驶来的马车上,白玉烟和乔雅馨坐在里面,正在讨论三年一度的选宝大会。 「烟儿,你这次准备什么作品?」乔雅馨喜欢白玉烟雕刻的玉件,在选宝大会上两人结识,成为闺中密友,「三年前的选宝大会,你才十三岁,就夺得了魁首。这几年你的手艺愈发纯熟,一定非你莫属。」 白玉烟因此一举成名。 白氏玉器铺子在镇上才会那般兴旺。 白玉烟对这次选宝大会的魁首依旧势在必得,「我还没有想好,得好好和爹商量一下。」 乔雅馨挺期待好友能夺魁。 白玉烟掀开帘子,看见白启复和白薇,目光一顿,「我看见大姐了。」 乔雅馨一怔,白玉烟的大姐不就是白薇? 这个女人诬赖顾时安,打断他的手,败坏他的名声! 她正愁不知道如何找白薇算账,给顾时安出气,这个女人撞上来了! 顺着白玉烟视线望去,看着白薇拉着白启复避开牛车,眼中闪过厉色,招来婢女,让她吩咐车夫朝白薇撞过去! 一辆马车,突然失控,朝白薇疾奔而来。 她面色骤然一变,推着白启复朝一边退去。 路人惊得慌不择路,往一边涌去。 白薇被人推一下,摔倒在地上。 竹篓里的石头全都甩出去。 白薇立即爬起来,顾不上被石头砸痛的肩膀,将石头捡起来装进竹篓。 车夫拉住缰绳,马车停下来。 白玉烟掀开车帘子,透过缝隙,看见白薇散落在地上的石头。 阳光照得那抹浓郁的翠绿,刺得白玉烟瞳孔一缩。 翡翠? 白薇怎么会有翡翠? 想起那惊鸿一瞥,品相很不错! 她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下马车,细细品鉴那块翡翠!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撞不到!」乔雅馨气急败坏,双目喷火,拉着丫鬟,「你让车夫再去撞,直接碾过去!」 白玉烟醒过神来,她倒是希望乔雅馨撞死白薇,一了百了。 可她在这马车里,白薇死在这辆马车下,对她很不利。 「馨儿,马车停下来,你再撞过去,太过刻意。你是县令千金,会惹人非议。」白玉烟拉住乔雅馨,规劝道:「顾时安欠谢玉琢一百两银子,我刚才看见白薇竹篓里一块顶部发绿的石头,你要过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拿去给顾时安。我已经想好选宝大会要雕刻的玉件,就是少了一块中意的石头,她那块刚刚好。」 乔雅馨犹豫,抢东西势必要出面,对她可不利。 白玉烟出谋划策道:「白薇惊扰到马匹,差点伤着你,可见她别有居心。你该直接让人捉拿她,打她几十板子审问,就会说出实话。」 乔雅馨喜不自禁,「还是你聪明。」 赏白薇一顿板子出气,又能拿走石头,一举两得。 有了名目,乔雅馨掀开帘子,下马车。 白薇气势汹汹站在马车旁边,脸色难看,先发制人道:「你们咋驾车的?路边许多百姓行走,撞伤人了,赔几个钱就能了事儿了?」 百姓心里也有怒气,撞伤他们赔的银子也就是医药费,耽误的工时咋算? 白薇这句话说到他们心坎上,顿时激发出怒火。有人想说几句,被认出乔雅馨的人给拽住,摇了摇头。 他们可惹不起县令千金! 「你说这句话好没有道理!车夫驾车十分老道,我的马车从未撞过人。之前突然失控,是你竹篓里的东西,刺激得马儿发狂。现在倒打一耙,我看你是别有居心!」乔雅馨指使着车夫,「你去她竹篓里搜!」 车夫跳下马车,要去搜白薇的竹篓。 白启复挡在白薇面前,「竹篓里装的是石头,马根本看不见里头的东西,咋会刺激到你的马?」 「是不是,搜了就知道!你们推三阻四,不会是真的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乔雅馨冷笑一声,「给我搜!」 车夫推开白启复,一手抓着竹篓,就要扯下来。 白薇扣住车夫的手腕,用了巧劲儿一拧,一脚踹在车夫的膝盖骨上,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 乔雅馨气坏了,指使跟在马车旁边的粗使婆子。「她是土匪细作,要捆我去做人质。你们俩个把她抓起来,带回去关进大牢,让人严厉审问!」 百姓吓一大跳,看着白薇的眼神都变了,纷纷退远了。 第43章 土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百姓深恶痛绝。 白薇看着一个普通的弱女子,三五两下就擒住人高马大的车夫,不得不去怀疑她的身份。 毕竟乔雅馨在县城并不嚣张跋扈,没有传出坏名声。 白薇从百姓之前的态度,得出乔雅馨的身份不一般。而乔雅馨的话,更是让白薇认定她的身份。望着马车上挂着乔府的牌子,县令不就是姓乔吗? 她可不傻,当初顾时安问县令爷借银子给她治病。 当时她以为县令爷看中顾时安的才学。 今日她全明白过来。 她们无冤无仇,甚至都没有见过面。 乔雅馨眼中对她的敌视很明显,撞她是在为顾时安出气吧? 「我们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我爹之前是石雕匠,给县城不少人做过石雕,大多都认识他。」白薇看着朝她走来的婆子,眼底布满厉色,讥诮道:「土匪当街绑人,是咱们县太爷不作为,才让土匪气焰嚣张?若是如此,等京城里来人巡查,我们可以请愿让朝廷派得用的人来,免得百姓出个门都惶惶不安,担心被土匪掳走!」 「你!」乔雅馨气红眼睛,白薇敢这般贬低她爹!「你们赶紧把她抓起来!」 白玉烟忍不住掀开一点车帘子,看着婆子和车夫围住白薇,要将她给制服住,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乔雅馨痛恨白薇,关进大牢了,只怕会废了白薇,这样不必担心白薇成为她的碍脚石! 白薇看着晃动的车帘子,眼睛微微一眯。在婆子扑过来的一瞬,从竹篓里拿出一块石头,「我的竹篓里装的是石头,用来做石雕的,真的刺激不了你的马。不信,你看——」 手一扬,石头砸在马身上。 「嘭」地一声,白玉烟眼皮子一跳,就听见马匹嘶鸣,马车剧烈震动,疾奔起来。 「啊——」 白玉烟整个人摔在马车上,滚出马车。惊恐的看着马蹄从她头顶踩过去,吓得快失禁。 乔雅馨脸色铁青! 这个贱人,竟然敢砸她的马! 白薇见闯祸了,懊恼的说道:「抱歉,没有控制力道,砸着马了。你也看见了,我将石头砸在马身上,才会惊着马。乔小姐,你误会我了。」她回头看一眼趴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白玉烟,惊喜地跑过去,「二妹,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你替我解释,我不是土匪的细作!」 白玉烟全身疼痛,狼狈不堪,心里恨死白薇这贱人! 「二妹,你咋了?也是被马撞倒了吗?」白薇扶着白玉烟起来,嘀咕一句,「乔小姐像是故意针对我,我和她素不相识,她为啥要冤枉我?我看她马车上挂着的牌子是乔府,咱们县太爷也姓乔。他们和顾时安有交情,难道乔小姐是为顾时安出气?不对啊,她都没有见过我……」 白玉烟心口猛的一跳,还想推波助澜,利用白薇砸马一事把她抓起来,出一口恶气! 又怕白薇猜出是她在从中作梗,将事情给闹大,连忙压下怒火说道:「大姐,你当然不是细作,我是看你被刁难,才过来解围,被马给撞倒了。」不等白薇说什么,白玉烟对乔雅馨道:「乔小姐,她是我堂姐,你误会她了。我为她刚才的莽撞,给你道歉。」 她拿出一个荷包,忍着痛,走到乔雅馨面前,将荷包放在她手里,给乔雅馨一个眼神,让她息事宁人。 乔雅馨皱眉,对白玉烟不满,又不得不给她面子。 「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今日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 白玉烟千恩万谢。 乔雅馨带着婢女离开。 白薇冷眼看着白玉烟和乔雅馨做戏,如果不是她看见白玉烟坐在马车上,故意弄这一出。今天想要脱身,怕是不容易。 白玉烟这一摔也不冤。 乔雅馨能认出她,白玉烟功不可没吧? 白薇询问道:「二妹,你摔得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馆看伤?」 白玉烟右手使不上劲,动一动就钻心的痛,大概摔伤了。 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白薇,她脸上的笑,让白玉烟心里很憋闷。 正要拒绝,白启复道:「大伯要去医馆治手,你正好跟我们一块过去。」 他心里感激白玉烟,是她给白薇解围。 白启复要治手? 白玉烟心潮涌动,左手收紧了拳头,脸色苍白道:「那就一起去吧。」 几个人去往神农医馆。 白玉烟让郎中先给白启复治手,他的手是陈年旧伤,每到阴雨连绵的天气,骨头就会痛。 郎中沉吟道:「这手先针灸一段时间,每日用药擦拭,十天半个月后我才有准话。」 白玉烟道:「郎中,您一定要医治好大伯的手。他是石雕匠,这身本事荒废可惜了。」 「石雕匠?那是可惜了。」郎中摊开一包银针,往白启复手臂穴位扎去,「往年选宝大会,只有玉器才能参选。这次选宝大会,石雕也可以。这手若是没有伤着还能参加,如果能够夺魁,你的身价水涨船高咯!」 「选宝大会?」白薇一脸疑惑。 白启复盯着郎中扎针,一边回答白薇,「选宝大会三年一度,在县城召开,由鉴玉人评定能否参选,最后卖出价值最高的玉器,获得魁首之称。」 白薇皱眉,「这样不是会有水份?」 若是有人自己炒高价钱,再自己买下来,便能获得魁首。 郎中失笑道:「小姑娘,这可做不得假。接受邀请参加选宝大会的贵宾,全都是有背景和底蕴的人,对玉器有鉴赏能力。主办方还会邀请鉴赏人,进行投票,综合评估。往年都是票选最高的作品,卖出最高的价钱,众望所归。想要在这个玉器圈子混下去,都会守规矩,不会坏了行规。」 至于怎么个规矩法,郎中却是闭口不说。 白启复知道的也不多,慈爱地注视着白薇,「你认真跟着师傅学,下一届选宝大会就能够参加,你便知道他们的规矩。」 宝源府城盛产玉石,本该富庶才对,可却没有出众的玉雕师,矿脉采出的玉石被毗邻的府城两大世家把控,取缔了宝源府城被冠上「玉石之都」的称号,颇受朝廷重视,历届太守都是任期一满,回京叙职。 宝源府城的太守,已经连任十余年,看着隔壁的同僚走了一波又一波,急得脑袋都秃噜皮了。正好宫廷玉匠师段罗春还乡养病,太守亲自上门拜访,两人一商量便整出选宝大会,前三名带到段罗春面前,若是通过考核,便会由他收入门下。 事关太守升迁大事,又有一尊大佛镇守,谁敢暗箱操作? 白玉烟跟着段罗春学了一年,将白氏玉器铺子做得风生水起。 她自然知道段罗春的真本事,也知道当年白薇崭露头角,十分得段罗春欣赏,收做关门亲传弟子,将自己毕生绝学,全都传授给白薇。 而她同样利用白薇前世名声初显的作品得了魁首,段罗春却说她心气浮躁,急功近利,并不满意。 这次去府城,一为拜访段罗春,二为去石场挑选原石。 第44章 白玉烟准备将白薇名动京城的作品雕刻出来,让段罗春对她刮目相看,收作关门弟子! 她邀请道:「大姐,你真的很好奇的话,这次我带你一起去见见世面。等以后你参加比赛,心中有数。」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用你的作品,名扬宝源府城,乃至整个西岳国。 白薇有一块帝王绿,动了参选的心思,面上不显半分,「好啊,先谢谢二妹!」她看着白玉烟的右手,「二妹,我爹的手扎好针,让郎中给你看看手,别耽误医治。」 白玉烟的手很痛,不知道具体情况。过来也不是为了治手,而是想知道白启复的手能不能治。 如今没有消息,她不想多留,「不必了,我的手只是擦伤,让丫鬟涂抹伤药过两天就会好。」 白薇不勉强,她还有别的事情,不方便带着白玉烟。 白玉烟告别白启复和白薇,她去县城最大的一家医馆,请郎中看伤。 「姑娘,你的右手伤到筋骨,这两个月不能使劲,也不能干重活。」郎中检查伤势,着医女给涂抹跌打损伤药酒。 白玉烟脸色大变,选宝大会不到两个月,她这手伤了,怎么雕刻玉器参加选宝大会? 她急切道:「有什么法子能好得快一点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有其他法子。」郎中摇头,让白玉烟慢慢将养着。 白玉烟一口牙都要咬断,心中愈发痛恨白薇! 白启复的手扎完针,每天都要扎一次,来回不方便,白薇寻思着,让郎中写下要扎的穴位,带回去请刘郎中给白老爹扎针。 白启复动了动手,眼角染上笑,「丫头,扎针后,这手不咋疼了。」 「这是好兆头,一定会治好,到时候咋父女俩,一起参加选宝大会!」白薇背上背篓,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爹,我今年想去试一试。」 白启复一愣,看着白薇微微仰着脸,暖阳洒在她的脸上,笑容灿烂,从容自信。她侧过头来,坚定的眼神充满对生活的热情,那是小女娃儿该有的蓬勃朝气。 他微微一笑,不忍拒绝,「好。」 「我就试一试,就当见见世面,说不定运气好,我取得名次了呢?」 白启复闻言笑了,「你还年轻,多看看也好。」随后,在前头领路。 白薇手指握着竹篓背带,跟在白启复身后去「天工会」。 天工会的名字,取自「巧夺天工」。 天工会实则是一间古玉铺子,里面只有一个发须灰白的老头,躺在竹编躺椅中,手里握着一个玉扳指赏玩。 听到动静侧目望来,浑浊的眼睛微微眯着打量白薇和白启复,坐起身,「报名?参加石器还是玉器?若是玉器,你有上等玉石吗?」 白薇连忙放下竹篓,掏出那块帝王绿,「老先生,我拿这个参赛。」 老朽眼睛一亮,将原石捧在手中,取来一根玛瑙棒敲击,传出风铃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小姑娘,这块玉是好玉,你别糟蹋了,不如开个价卖给我!」 白薇婉拒,将石头拿回来,「老先生,无论成败,我都想一试,不留遗憾。」 老朽气鼓鼓的瞪着白薇,「小姑娘,白玉烟是个例,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那份开阔的思维,能刻出奇特的玉器。你再锤炼几年,再好好雕琢这块玉。」 白薇笑道:「多谢老先生好意,我心意已决。」 老朽心疼的看着白薇手里的那块帝王绿翡翠,简直拿她没有办法,气呼呼地给她报名。 「十二月初一,你记住日子。」老朽仍有点不甘心,「当真不卖?」 白薇心思一动,「您出多少银子?」 老朽连忙比着两根手指,「老夫是惜玉之人,给你二百两!」 「谢谢老先生,我不卖。」白薇看着老先生噎得脸红脖子粗,似乎看见爷爷的影子,嘴角含笑道:「您要真的喜欢,就在选宝大会拿下它。」 老朽气得在屋子里急转几圈,朝白薇远去的身影说道:「不自量力!」 白薇和白启复回村。 她将乔雅馨那一笔账,算在顾时安头上。 如果不是他在乔雅馨耳边搬弄是非,乔雅馨也不会无故针对她! 而且顾时安是个小人,伪君子。他若做官对大哥是一个威胁。 找到证人,证明顾时安谋害她的证据,他就无法参加科考。 白薇打定主意,便去找里正,让他问一问,九月十五那一日傍晚,可有人在村东头地里捡到一根银簪子。归还给她,会给十两银子酬谢。看见谁捡了或者看见谁经过那处地儿,来里正这儿报信,都能得五文钱。 如果真的目睹顾时安推白薇的人,听见这个消息,就会知道白薇真正的意图。 之前白薇不找目击证人,那是顾时安在村里名声好,无人敢得罪他,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消息一出,传到顾时安耳中,他立即就知道白薇的意图。 脸色顿时阴沉,他仔细回想,那一日他办酒席,大多来家里恭贺他,早早从地里回来,的确没有人会出现在地里。 可他心中却莫名的发慌,白薇不死的话,事情不会轻易的结束。 果然,天色擦黑,门板被敲响。 顾时安坐在桌边吃饭。 门板敲响,心口猛地一跳,手上的碗差点打翻在地上。 「谁?」顾时安放下碗,站在门后,没有开门。 「顾举人,是我,刘燕。」 顾时安听到女子的声音,松一口气,将门打开。 刘燕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梳成一个麻花辫,用一根红色布头绳绑着。相貌普通,轮廓与刘娟相似。 「你找我有事?」顾时安心中疑惑,刘燕是刘娟的堂妹,他们从未有过来往,不知道她的目的。 刘燕东张西望,见四周没人,推着顾时安进屋。 顾时安拧紧眉,神情不悦。 刘燕浑不在意,她四处打量顾时安的屋子,简陋却整洁。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其中有一碗红烧肉,她用手拎一块放在嘴里。许久没有吃肉,乍然吃到肉,香得她舌头都要嚼了吞进去。索性上桌,大口往嘴里塞肉块。 顾时安脸色铁青,看着她的吃相反胃,准备撵人。 刘燕将三五块肉全都吞进去,满嘴油光,舔了舔嘴唇,「顾举人,你家的肉菜真好吃,明儿我还上你家吃饭。」 顾时安忍无可忍,脸色难看,「你没事可以走了!」 第45章 刘燕嘻嘻笑道:「我正事还没有说咧!」摊开手心道:「我马上要嫁人,嫁妆还没有呢,你给我二十两银子呗!」 顾时安看她有持无恐,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你赔白薇五十两,又给谢玉琢一百两,咋就不肯给我二十两?你就不怕我告诉白薇,你把她推进井里,等她快淹死了,再救上来的?」刘燕甩着辫子,绕着他转,「你杀人,名声可坏了,不能参加科考。我才要你二十两银子,挺厚道的!」 刘燕兜头一桶冷水浇在顾时安头上,胸腔里翻涌的怒火「滋」地全灭了。 顾时安目光阴冷地盯着刘燕,变化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捡到你写给白薇的退婚书,白薇不肯退亲,你想保住自己的名声,杀人灭口。」刘燕手里捏着把柄,一点都不怕顾时安。 顾时安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切齿道:「我给!」 刘燕得逞了,笑嘻嘻道;「你别怕,就我一个人看见了。你给我封口费,不会透露给别人。」 顾时安哪里有银子?谢玉琢那一百两,是乔雅馨给的。 零零总总,只有十多两。 刘燕数一遍,十六两银子! 她脸一沉,「顾举人,你这是啥意思?」 「剩下的我慢慢给你。」顾时安见刘燕脸色缓和,又说道:「那退婚书……」 「退婚书?你拿五十两银子来换!」刘燕将银子揣兜里,准备回家,站在门口对顾时安喊道:「你家的肉真好吃,明天给我家送一碗。」看顾时安脑门青筋爆鼓,又说,「我看白薇不顺眼,心里是向着你的!」 顾时安气红眼睛,看着满桌狼藉,猛地掀翻桌子。 刘燕听到一声闷响夹着碗碟摔碎声,撇了撇嘴,之前她可不敢声张。 现在乡邻人人都怕他翻旧账,她才不怕,握着这个把柄,就不用为银子发愁。 刘燕回到家,瞧见刘娟裹着棉袄站在门口,冯氏扯着大嗓门在咒骂,「没用的东西,给你十两银子就打发了,还想吃鸡蛋!饿死鬼投胎的贱人,连个男人都勾不住,你还有啥用!快去洗衣裳!」 冯氏提着两桶脏衣裳搁在刘娟脚边,指使她去河边洗。 快十一月的天,天气虽然还算暖和,早晚却天凉。 刘娟小产没几天,被赵夫人赶出来,回娘家坐小月子。哪里知道冯氏见她只得十两银子,翻脸无情,搓磨她干活。 「杵着干啥?还得老娘找牛车拉你去?」冯氏一脸刻薄,拧着刘娟的耳朵,力道大的要把耳朵揪扯下来。 冯氏心里恨,费尽心思,将刘娟送到赵老爷床上,眼见肚子里揣着货,他们一家要翻身。刘娟贪嘴乱吃东西,没能留住肚子里的孩子,赵老爷把她给赶出来了! 一只破鞋,还值几个钱? 「老娘早晚把你给卖了!」冯氏剜了刘娟一眼,转身进屋。 刘娟脸色煞白,眼泪涌出来,忍下委屈挑着桶去河边洗衣裳。 刘燕之前嫉妒刘娟攀上赵老爷,现在看她被灰溜溜赶回来,心里很痛快。 「堂姐,做人得有自知之明,我看你这张脸,就是命里带穷,何必瞎折腾呢?现在身子给人骗了,银子没捞着。白家今儿买地要造房子,白孟去书院念书。你老老实实跟着白孟,别说过得阔气,至少顿顿有肉吃!总比婶娘卖了你好。也不知道是把你卖给七老八十的鳏夫,还是瞎眼瘸腿的男人。」 刘燕幸灾乐祸,嘲讽道:「白孟对你一片痴心,你这么会勾男人,把他勾上床,他家敢不娶你吗?」 刘娟紧咬着嘴唇,卖女儿的事情,冯氏干得出来。 想着自己卖给瞎眼的,瘸腿的,她就害怕,那些人倒真的比不上白孟。 白薇不闹,赵老爷也不会知道刘琦赌博,早将她纳进赵家,孩子保不住,也不会赶她走! 刘娟这样一想,拿定了主意。 沈遇办事效率很快,已经相中一块地,依山傍水,风景好,风水也极佳。 江氏把白离锁在家里,跟着沈遇去看地,对他选的地很中意。 特地找里正问了价钱,那块地连着一片荒山,要买荒山也得一并买下来,得三十两银子。 荒山上都是石头,压根不值钱,算了十两银子。 江氏拿不定主意,正好白孟今天会回来,等一大家子来齐,商量好再下决定。 白薇放出消息,回家就去澡堂洗澡。 浑身清爽,心情好了不少。 沈遇坐在堂屋里,看着白薇在院子里晾衣裳。 等她进来,将一个布包推向她,「金刚石刀。」 白薇连忙放下盆,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整套金刚石刀头,惊喜又意外,「你居然给我做了一套,多少银子,我拿给你。」 「不必了,就当做我给的伙食费。」沈遇拿着那一包金刚石碎屑,递给白薇,「这是金刚石粉,我收集起来,你打磨金刚石的时候可以用上。」 白薇不得不感叹沈遇心思细腻,考虑得很周全。 他不肯收银子,白薇琢磨着给他雕一块玉牌,算作辛苦费。 她喜滋滋地将金刚石刀头收起来,打算就用这一套工具,雕刻那块帝王绿去参赛! 白孟回来的时候,天色擦黑。 一家人上桌,白离不肯出来,在屋子里闹绝食,让江氏松口放他去镇上。 白薇冷笑一声,「他不吃就算了,省下的粮食不如去喂鸡,还能下两蛋,比他吃了强。」 江氏忧心忡忡看一眼紧闭的门,白孟开口:「娘,他年纪不小,饿不着。」 江氏叹息一声,将那块地的事情说一遍,「你们觉着不划算,咱们再重新挑一块地。」 白薇和沈遇这段时间相处,知道他办事挺牢靠,想都不想,「就那块地。」 荒山买下来也不错,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白孟没有意见。 江氏笑道:「我待会找里正把地给买了。」 「我和您一块去。」 白薇吃完晚饭,叫上沈遇和江氏一起去里正家。 第46章 刘娟得知白孟回村,正好这个时候找上白家,和白薇他们错开。 她紧张地敲响白家院门。 白孟在温书,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小妹他们折回来,起身拉开院门,见到是刘娟,皱紧眉头。「你来干什么?」 刘娟捏紧衣摆,看着白孟英俊的面孔,脸色微微发红。 「白大哥,我有话和你说,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不会耽误你时间。」 「我们之间没有话可说,该说的在你退亲的时候全都已经说清楚。」白孟拉着门,准备关上,「你回去吧,给人瞧见了,会传出闲话。」 刘娟心急地用手挡着,整个人跟着挤进来。 白孟往后退一步,避开刘娟投怀送抱。 「阿孟,咱们咋就没话说?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了?」刘娟被他避如蛇蝎的动作,刺激得脸色发白。 「事情已经过去,没必要再翻旧账。」白孟用刘娟当初的话,堵住她的口,「你说的对,我很无用。聘礼攒不起,娶媳妇的房子也没有能力造,跟着我一辈子过苦日子。你跟着赵老爷了,就好好和他过日子。」 刘娟脸色煞白,当初为了摆脱白孟,她说了太多不堪入耳的话。 白孟说的很含蓄,她之前的原话是:「我不会跟着你过苦日子,也不会养着两个老的,下面两个小的。娶媳妇的房子都没有,和弟弟住在一块,将来媳妇是不是也得和弟弟共用?你若真的为我好,就别挡着我享福的路子。 你看赵老爷出手多阔绰,这个镯子,你这辈子都买不起。我已经和赵老爷睡了,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你想要做便宜爹,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滚炕头,那我就在家等你娶我。」 白孟被她刺激的差点没疯了,压制住怒火掉头就走,她拦住他要婚书,白孟将婚书扔给她,将她推开,镯子砸在地上。她气坏了,朝他骂道:「凭你家这穷酸样,还想娶媳妇?你这么没用的废物,压根就不配娶媳妇!谁跟了你倒八辈子霉!」 刘娟脸皮火辣辣的,慌乱地说道:「阿孟,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她抓着白孟的袖子,「我是骗你的,我跟赵老爷是清白的,咱俩青梅竹马,你还不知道我是啥样的人吗?真的嫌弃你,早就和你退亲,咋会等到现在?是我娘,我娘逼我的,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白孟蹙紧眉,将刘娟推开。 「阿孟,我心里喜欢你,逼不得已才说那些话伤害你。赵老爷虽然有钱,可我不喜欢他。你要了我,我身子不干净了,我娘一定不会把我送给赵老爷!」 刘娟豁出去了,他越推,反而越缠越紧,抱着白孟往他嘴唇上亲过去。 白孟没有想到刘娟那么大的胆子! 他脸色一冷,用力将刘娟推倒在地上,「刘娟,请你自重!」 刘娟看着白孟冷酷无情的脸,心凉了半截,她只能赖上白孟,总比随便卖了好。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咬紧牙根,解开衣裳,往白孟身上蹭。 「阿孟……不……不要……」 刘娟胸前衣裳敞开,吃准了白孟不敢推她,八爪章鱼似的缠上白孟,抓着他的手往身上摸。 门一推开,她带着哭腔喊,「救命,阿孟……你住手!」 白孟脸色铁青,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扯下来。 刘娟挺着胸脯往他手上凑,一只手从后面猛地把她拉拽开,她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头皮剧烈一痛,啪啪两巴掌打在她脸上,整个人都懵了。 白薇冷着脸,想着她恶心白孟,怒火中烧! 「刘娟,你脸不要了,总要做人吧!」白薇掐着刘娟的后颈往墙壁上撞去,「你再敢恶心我哥,把你干的丑事全都抖出来,看你在村里还要不要做人!」 刘娟尖叫一声,脑袋撞在墙壁上,眼冒金星。 「你再敢上我家,我打断你的腿!」白薇拎着刘娟,扔出门外。「还不快滚!」 刘娟脸色惨白,咬着牙,「白薇,你血口喷人!我找你哥让他别还那三十两银子,他二话不说,拉着我进门撕开我的衣裳……你现在倒打一耙,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勾引你哥,是想逼死我!」 「我的身子已经被你哥给看光,没脸活了。被你们作践死,我不如碰死在你家门前证明清白!」 刘娟闭着眼睛,发狠的一头撞在墙壁上,跌倒在地上。 「儿啊!我的儿啊!你死了,叫娘咋活啊!」冯氏和刘燕赶过来,看见刘娟往墙壁上撞,冯氏干嚎几声,恶狠狠瞪着白薇,咒骂道:「天杀的贱货,娟儿招你惹你,你逼得她去死!今儿不把话说明白,老娘和你拼命!」 白薇冷笑道:「你问问刘娟她干的啥丑事!」 刘娟脑袋剧痛,眼前阵阵发黑,鲜血流下来,吓懵了。 她哭喊道:「娘,我的身子给白孟看去,他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说我勾引白孟!我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你别怕,娘给你讨公道!」 刘娟扑在冯氏怀里,用力在自己胸口掐出红印子,「他们一家欺负人,记恨我退亲,毁我的清白!」她猛地站起来,「娘,你别拦着我,他们不娶我,我还活着干啥?」说着,又往墙壁上撞。 冯氏死死抱着刘娟,「你是在娘心窝里捅刀子,逼死我啊!村里姑娘都是十五岁嫁人,你被白孟白白耽搁成老姑娘,眼见退亲要跟赵老爷过好日子,又被他这黑心烂肺的东西糟蹋了!命苦啊!咱娘俩的命咋那么苦啊!」 母女俩抱头哭得嘶声裂肺。 这里闹得动静大,引来不少乡邻,有人眼尖瞧见刘娟胸口上的红印子,义愤填膺道:「刘二家的,白孟毁了刘娟的清白,他肯定得娶刘娟进门!我们这就去找里正和族长,给你们做主!」 乡邻很快将里正和族长请过来。 冯氏扑通跪在族长脚边,嚎啕大哭,「族长,你可得给我们娘俩做主啊!白孟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污了娟儿的清白不肯认账!反咬一口,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不给咱娘俩留活路啊!」 刘娟抱着胸口,抽抽搭搭的啜泣。 族长年逾六十,是村里的老秀才,很有名望,处事公道,令人信服。 他穿着灰色直缀,精光矍铄的眼睛扫视一圈,看着白孟衣裳凌乱,沉声道:「白孟,她们说的是真的?」 白孟一脸怒火,「族长,您该清楚我的为人。我和她解除婚约,两个人再没有关系,又咋会对她做出这种事?」 族长沉默,这种事情,可不是凭你一两句话能讲得清楚。 刘娟嚯地站起来,指着白孟,「你是啥意思?我还能诬赖你?你有没有良心?我求你住手,喊救命,白薇来了给我两耳光,推着我去撞墙。威胁我,敢把这事宣扬出去,她就打断我的腿。这话也有乡邻听见了,你不肯认账,乡邻能还我清白!」 她额头一片淤紫,糊着鲜血,红肿的脸挂着泪痕,狼狈不堪。 乡邻看着刘娟弱小又无助,愤怒不已,替她打抱不平。 「我亲眼瞧见白薇拎着她丢出来,恶声恶气要打断她的腿,逼得刘娟去撞墙。」马氏站出来说,「族长,一个女人,谁会拿自己的清白诬赖人?白孟看着实诚,您可别忘了顾举人。」 「对,我也瞧见了!刘娟胸口还有红印子呢!这还能有假?」 「白孟,刘娟本来就是你未婚妻,你看光她的身子,干脆娶了她!」 「你俩这么多年感情,能看着她去死?你家都是实诚人,娶了她这事儿就解决了!」 冯氏是想把刘娟给卖了,她是一只破鞋,能值几个钱? 刘燕说刘娟来找白孟,打算赖上白孟。她动了心思,刘娟和白孟好,能捞几十两聘礼! 第47章 「族长,里正,白家不给个说法,我们娘俩一人一根麻绳吊死在他们家门前!」冯氏打定主意赖上白孟。 白孟脸色铁青,这种事真的拿不出证据! 「你们这么热心肠,咋就不叫你们家儿子娶了刘娟?」白薇冷笑道:「刘娟嫌我家穷,瞧不上眼,攀上镇里赵老爷。现在回头碰瓷我哥,是被赵老爷抛弃了吧?」 刘娟也不反驳,一个劲的哭。 看在乡邻眼中,是被白薇欺负得狠了。 「白薇,有你这样说话的?你自个被人抛弃投井,现在想逼死刘娟,心咋就这么狠呢?看光刘娟的是白孟,占了便宜想不负责,哪有这样的好事?」马氏跟着冷笑一声,「白孟还是读书人,咱们去书院,找他的同窗和老师评评理,他干了禽兽事,该不该负责!」 族长皱紧眉头,白孟进书院花了大力气。 闹到书院里,白孟就别想做人了! 「白孟,你还没有娶媳妇,不如娶了刘娟。」族长很看重白孟,希望他能为村里争光,「兜兜转转,你俩还是搅合在一起,也是缘分。」 「没门!」白薇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拒绝,「我家再穷,也不是捡破烂的!」 「贱人,你说谁是破烂?你才是给男人捅烂的贱货!」冯氏朝白薇冲过来,双手往白薇脸上挠!「老娘撕烂你这张臭嘴!」 白薇抄起一根扁担,劈在她的脖子上,又往她肚子捅去。 「哎哟!」冯氏歪着脖子惨叫一声,肚子里的酸水差点给白薇捅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倒在地上打滚,嚎叫道:「救命啊,杀人了!白薇杀人了!」 乡邻抓住白薇。 族长说道:「白薇,你哥毁了刘娟的清白,娶她是应该的。你说是她赖上你哥,也得拿出证据!」 白薇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看着刘娟小媳妇似的哭得伤心绝望,挣开钳制。 「不是要证据吗?请咱们村的刘郎中来给她把脉!」白薇看着刘娟蓦地睁大眼睛,眼底一片冰寒。 冯氏也慌了,从地上爬起来,「白薇,你又想做啥幺蛾子?我是看出来了,你们一家都是黑心肝烂肚肠的东西,都不是个好货!族长和里正来了,还这么蛮横嚣张,娟儿嫁给你哥也没好日子过!就当我们倒霉,白白给恶狗咬了一口!我明儿去镇上,好好和院长掰扯,他这种德行的人,配不配读书!」 说完,冯氏拉着刘娟就跑。 白薇一个擒拿,制服住刘娟。露出一口白牙,「跑啥?真的是我哥占你便宜,一定负责到底。如果不是,这事儿没完!」 刘娟浑身一颤,寒毛倒竖。 里正瞧着不对劲,也拦住冯氏,「你别怕,真的是白家的错,我们会给你们讨公道。」 冯氏心里急啊,刘郎中一来,全完蛋! 想拽着刘娟逃跑,里正堵着道儿! 「我……」冯氏刚一张嘴,刘郎中已经来了,「谁要治病?我刚才听见有人喊救命!」 冯氏气得跳脚,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刘郎中,请您给刘娟号脉。」白薇强硬拉着刘娟到刘郎中跟前。 刘娟不肯伸出手,白薇那股蛮劲,几乎要扳断她的手,痛得刘娟不敢硬来。 冯氏冲上来,挡在刘娟面前,「你哥占娟儿的便宜,郎中能看出啥?」 「刘娟磕破头,请郎中看伤啊。」白薇扬眉,「你们以为是啥?看刘娟是不是清白的?这个郎中瞧不出来,得找村里两个婶儿给刘娟检查。」 冯氏和刘娟脸色大变。 乡邻也觉着不对味,白薇哪有这么好心请郎中给刘娟治伤?她话里的意思,刘娟早就不是清白的人。 难道…… 乡邻见冯氏和刘娟脸色发白,慌张又害怕的模样,也不敢再出声。 里正媳妇和另一个妇人拉开冯氏,白薇捋直刘娟的手,递给刘郎中。 刘郎中给刘娟号脉,眉心一跳,「这事儿真的冤枉白家了。」 族长道:「咋一回事?」 「是滑脉。」刘郎中如实道:「脉象微弱,沉细,是气虚血弱之症,刚刚小产不久。」 众人呆若木鸡。 刘娟早就失德不贞,珠胎暗结。 白薇没有撒谎,刘娟高攀上赵老爷和白孟退亲。赵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刘娟样貌又不拔尖儿,咋入的赵老爷的眼?将她接去镇上才前不久的事儿,今儿个诊出小产,可见早就爬上赵老爷的床。 「几个月了?」里正媳妇林氏问了一句。 刘郎中道:「快两个月。」 有乡邻说道:「不对啊,刘娟和白孟退亲还不到一个月咧!」 有婚约就和别的男人勾搭。 白孟那般爽快和刘娟退亲,是知道她不是清白的身子了? 这样的话,白孟又咋会沾刘娟的身子? 「我在河边洗菜,瞧见刘娟挑着一担衣裳在洗。她刚刚小产,小月子都不坐,不会是给赵老爷抛弃,成破鞋了又想赖上白孟,让他捡你这只破鞋穿吧?」 众人看着母女俩的眼神不对了。 刘娟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收回手。 丑事抖露出来,冯氏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拉着袖子遮着脸,避开那针扎刺在脸皮上的眼神。 白薇冷声道:「我家虽然穷,但志不短,有骨气。刘娟追求富贵,我哥既然成全她,就不会再做小人。真的心里不甘,早就闹到赵老爷跟前,何必等到今天?」 她看着刘娟撒泼,血染红了裤子,想到谢玉琢说赵老爷的品性。他喜欢年轻貌美的女人,能进赵家的少之又少,刘娟能让赵老爷纳她,白薇猜测是有身孕。古代注重子嗣,不会让血脉流落在外。 刘娟去镇上不过几天又回来,死皮赖脸缠上白孟,肯定是被赵老爷给抛弃。这才请刘郎中过来,即便她猜错了,刘娟肯定也不是清白的身子。她才会打埋伏,再叫上两个婶儿给刘娟检查,还白孟一个清白。 大家讪讪,「薇丫头,这事儿也不能怨咱们。咱也是被她们给骗了!刘娟看着老老实实,咋知道她是个不要脸的小荡妇?」 和林氏一起拉着冯氏的妇人,一口唾沫吐在刘娟脸上,「无媒苟合,你这种没脸没皮的贱货,就该浸猪笼!别丢了咱们大伙的脸!」 「对!刘娟犯了淫邪之罪,就得拉去浸猪笼!」 乡邻之前有多么怜惜刘娟,现在就有多么的激愤,恨不得她去死! 纷纷喊着要拖刘娟浸猪笼! 第48章 冯氏吓得双腿一软,两股战战,跪在地上求饶道:「族长,里正,刘娟她不是未婚先孕,赵老爷许诺要抬她进门。孩子没有保住,才休她回来,咋就要浸猪笼啊!」 白薇冷声道:「她没和我哥退亲的时候,不守妇道,和赵老爷在一起,这笔账得算一算吧!」 刘娟脸色惨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跪在白薇脚边,磕头求饶,「白薇,我错了!不该打你哥的主意。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招惹白孟!」 冯氏连忙附和,想糊弄过去,「是啊是啊,这是误会!你哥之前不肯退亲,他现在没有娶媳妇,和刘娟也般配,我们想着……」 「想着我家是冤大头,接手刘娟,你再顺便要几十两聘礼。」白薇看着冯氏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说中了,「这件事不能姑息,开了头,今后都有样学样,坏了乡里的风气。族长,里正,您们认为呢?」 「对!这件事不能姑息!就算不浸猪笼,也得把他们一家子赶出石屏村!」乡邻们怕刘娟哪天赖上他们的儿子,囔囔着赶走冯氏一家。 冯氏一脸菜色,慌乱无措道:「族长,赶走我们一家子,你们是逼着我们去死啊!」她拖拽出刘娟,用力掐拧她的皮肉,痛得刘娟瑟缩。冯氏自保道:「都怪这死丫头,她自个做出的下作事,就让她自己吃这恶果!把她赶出去就成,我就当没生这个贱人!」 刘娟激动地说道:「娘,是你把我送到赵老爷床上!我不愿意的,你逼我,我哪有胆子和赵老爷乱来……」 冯氏两巴掌打在刘娟脸上,横眉竖眼,「闭嘴!老娘卖女求荣,早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哪能让你在这里丢人现眼?!」 刘娟捂着脸,不敢吭声。 「你们要赶就赶她走,我又没做这丑事,你们凭啥把我赶走?想把我赶出去,除非我死了!」冯氏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无赖! 族长和里正面面相觑,商量一番,里正道:「刘娟做这种事情,按照族规,轻者赶出村子,重者浸猪笼。冯氏,你做为她母亲,没有管束,反而撺掇她做伤风败俗,不守妇道的事情。我和族长商量,决定把你们一家赶出石屏村。」 冯氏一听,当即就要撒泼。 里正警告道:「刘琦恶贯满盈,你不搬走,我们就揭发他的罪行。」 冯氏懵了! 她当机立断,舍弃刘娟,就是要保住刘琦。 现在里正掐着冯氏的命脉,她哪里跳得起来? 里正又道:「限你们三天内搬出村子!」 冯氏瘫坐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前方,脑子里一片空白。 刘娟没有想到只是想赖上白孟,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肠子都毁青了。 「娘……」 冯氏回过神来,「啊」地叫了一声,一头将刘娟撞倒在地上,骑坐在她身上,几巴掌打在刘娟的脸上,薅下一把头发,「都是你这个讨债鬼!老娘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要债!你咋就不死在外头,来祸害我和你弟!」 乡邻纷纷退后,谁也没有上前帮忙。 有人捡起一块石头,砸在冯氏脑门上,「赶紧滚吧,别把人打死在白家门前,脏了人家的地,再讹上!」 「滚!快滚!」 乡邻捡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砸。 冯氏一脸凶狠劲,被砸得气焰顿消,灰溜溜的跑了。 乡邻脸上臊得慌,给白薇道歉,又快速散去。 白云福对白薇道:「不能赶尽杀绝,刘娟浸猪笼,这件事儿闹大了,今后白孟科举,有人来查到这么一桩事,对他总归不好。把他们赶出去,也妨碍不到你们。」 白薇感激道:「多谢您和族长给我哥一个公道。」 里正摆了摆手,对白孟说道:「你别放在心上,好好念书,给咱白家光宗耀祖。」 白孟拱手,「侄儿不会辜负大家的厚望!」 全都离开后,江氏懵懵地站在原地,没法回过神来。 她想不通,自家咋就摊上这么一桩事! 好在给了白孟一个清白。 白薇看江氏吓得不轻,问道:「娘,地买好了吗?」 江氏往脸上一抹眼泪,「刚刚谈妥,就有人请里正过来,说咱家出事了。」 「您别担心,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白薇安慰江氏,不见沈遇人影,「他上哪儿去了?」 「那块地是咱村里的,里正答应也不行,得挨家挨户找乡邻按手印,全都同意才可以,阿遇找乡邻按手印去了。」江氏心凉半截,也不知道这事儿闹得,乡邻愿不愿意答应。 白薇也皱紧了眉心,「我去找他。」 江氏催促白薇快去。 白薇刚走一小段路碰上沈遇,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从黑暗中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的目光撞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像夜幕下的海面深邃幽静,平和无澜,削减平日里眼中的锐气,柔和了硬朗的轮廓,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她脸上扬着一抹浅笑,「回来了?」 「地契拿来了。」沈遇颔首,将地契递给她,「冯氏不肯答应,里正说不必理会他们,做主将地卖给你们。」 白薇有些意外,今天这一闹,乡邻愧对他们没有为难,算作弥补了。 如果不是刘娟这桩事,这块地不会这般轻巧到手。 「辛苦你了。」白薇将地契接过来,发现里面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这是你的?」 沈遇低声说道:「我们俩个短时间不会挑明,我会住在你家里,总该分担一点。」 白薇想了想,将银票收下,她若是拒绝,沈遇只怕会在其他地方补偿,住着也不心安。 沈遇见她爽快的收下,嘴角微微上扬。「还有两个多月过年,现在准备造房子,年前可以造好。你有什么想法?」 「先挑个黄道吉日,我和工匠商量,看造一间什么样的房子。」白薇心里有想法,造一座四合院。 白老爹和江氏住在北房,白孟住在东面厢房,白离则是西面厢房。她还没有嫁人,跟着白老爹和江氏住在北房,各不影响。院中种一些花草树木,一家人坐在院中聊天、饮茶,孩子在院里奔跑玩闹,十分安适。 这是她想象中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欢乐场景。 白薇心中火热,「四合院,我们就造个四合院。」 沈遇注视着白薇,她的眼睛晶莹明亮,闪动着对未来美好憧憬的光芒。 「好。」 马氏暗骂刘娟和冯氏是纸糊的老虎,一点能耐都没有,被灰溜溜赶出石屏村。 刘燕心情很好,挽着马氏的手臂,「娘,二婶一家赶出去,二叔留下的地,就是咱们的了。」 第49章 马氏心里记恨白薇,希望冯氏能斗倒她,倒是没有想其他。 刘燕一提醒,马氏回过神来。 刘贵云去的早,冯氏手里捏着几亩地,现在被赶出去,这地就是他们家的! 「我忘了这一茬,有这几亩地,娘多给你置办一点嫁妆!」 马氏心情大好,和刘燕回家,看见当家的拿着一两银子回来,「这是你的工钱?」 刘贵松说,「白启复家买一块地,村里分的银子。」 「多少银子卖了?」 「三十两。」 马氏拉长脸,「咋三十两就卖给他们?」 「村里人都同意,咱家不答应,乡邻会有意见。」刘贵松坐在炕上,看着几间屋子,泥墙裂开缝,窗纸破了几个窟窿,风哗哗往屋子里吹,他抹一把脸,「白启复前段儿时间穷得揭不开锅,转眼顿顿吃香喝辣,还有钱造房子,他家咋就有这造化?咱们生的都是闺女,咋就他们姓白的闺女有大出息?」 马氏心里酸溜溜的,没有反驳,白启禄也是靠着闺女翻身。 白薇拜个师傅,得贵人相助,日子也红火起来。 刘贵松喝一碗水,看着低头不作声的刘燕,「你给她说亲,早些嫁出去。」换点聘礼,家里造个体面的新房子。 「这事不用你管!」马氏相中镇上卖豆腐的曹家。 刘燕听刘贵松羡慕白启复和白启禄,生的闺女个个都能干,心里不是滋味,转头出家门。 不就是造房子?她也能! 径自去找顾时安。 顾时安见到刘燕,温润如玉的面孔,瞬间阴沉。 「顾举人,白薇家里要造新屋子,我家的屋子很破,你拿一百两银子给我,我家也买块地造屋子。」刘燕伸手要钱。 「我才给你二十两银子!」顾时安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他攥紧拳头。 刘燕不屑道:「二十两银子和你的前程比,算啥啊?」 顾时安乌云遮脸,冷冷盯着刘燕,她一脸无畏的无赖样,让顾时安心里生恨! 刘燕就是一条吸血虫,被她缠上不会有安宁日子过! 他有野心,绝对不会止步举人! 哪会让刘燕毁了他? 「我只是一个穷举人,哪有这么多银子?」顾时安目光沉敛,在刘燕面前放下伪装,「我推白薇,她还活着,告去县衙,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刘燕变了脸色。 「你要一百两银子,我可以给你。白薇好好活着,她让我名声扫地,不报这个仇,我心里不痛快。」顾时安去里屋拿出一个布包给刘燕,「我先给你三十两,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百两。」 足足一百三十两,比她要的还多! 刘燕拆开布包,里面一包药粉,三锭十两银子。 顾时安要买白薇的命! 刘琦躺在炕上,喝一口酒,往嘴里丢几粒炒黄豆。 冯氏脸色苍白地回家,额头上鼓着一个包,一身泥灰,蓬头垢面。 刘娟畏畏缩缩跟在后面,鼻青脸肿,脸上几条抓痕。 刘琦吃惊问,「娘,你和姐这是咋了?白薇打你俩了?」 冯氏绝望地哭嚎道:「儿啊!里正把我们一家赶出石屏村,咱们没地,没银钱,咋活啊!都怪白薇那贱人!她把咱们往死里逼!你姐是要赖上他们,占便宜的是白孟,他一个大男人能吃啥亏?看光你姐的身子,白薇反过来让里正抓她浸猪笼,把我们一大家子赶出村子!」 冯氏恨死白薇,咒骂道:「天打雷劈的贱人,心肠这般歹毒,她会不得好死!」 刘琦心里恨白薇废他的手,现在白薇害他们一家赶出石屏村。一股邪火往上蹿,「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你别去,里正让咱家三天内搬出村子。咱们惹不起她,躲得起!」 冯氏怕了,刘琦不会是白薇的对手。 刘琦看着冯氏一脸菜色,没有以往的嚣张气焰,坐在板凳上唉声叹气。 刘娟脸色苍白,跪在门口,死气沉沉。 他心里恨意翻涌,白薇害得他家不安宁,他也不会让白薇有好日子过! 盯着角落里他偷来的一桶桐油,刘琦眼里一片阴狠。 夜色深沉。 刘燕把银子藏好了,她从厨房拿两个窝窝头去隔壁。 刘娟穿一件单衣,跪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 「姐,我是恨你不洁身自好,赌气乱说,你咋就真的去干了?」刘燕把窝窝头和五两银子塞给刘娟,「我家里穷,在村里说不上话,只能帮你这么多。」 刘娟眼里含泪,很感激刘燕,「你能来看我就够了。」 对刘燕的怨恨随着窝窝头和几两银子散去。 「你心地善良,咋就命运坎坷呢?」刘燕替刘娟打抱不平,「我打小看不惯白薇,小时候她家条件好,成天穿新衣裳在咱们面前显摆。后来又有个争气的未婚夫,张口闭口今后要做举人夫人。顾举人抛弃她,谁叫白薇命好,还有男人肯要,家里又买了地造新屋子,日子越过越好。老天爷不开眼,像她这种心肠恶毒的女人,就该遭天谴。你放宽心,早晚有人被她逼急了,和她同归于尽!」 刘娟指甲掐进掌心。 「河边有荠菜,你采来做馅饼和饺子,多备点干粮,银子能省就省一点,我先回去了。」刘燕站起身,走了几步,她回头叮嘱刘娟,「你注意一点,那一片长了水毒芹,几年前一头牛吃了毒死,你别当水芹采了。」 刘娟点了点头,心思活络起来。 第二天,她缓过劲来,一瘸一拐去村头屠夫家买一斤肉,再绕去河边采一半荠菜,一半水毒芹。 准备回去的时候,恰巧遇见刘露。 刘露低着头,盯着鞋面上的洞,喊一句,「娟姐姐。」 刘娟心提起来,试探道:「你采荠菜吗?我采完了,你去其他地方找一找。」 「没有了吗?」刘露抬头望去,光秃秃一片,「荠菜只有这一片有,奶让我采去包饺子送给薇薇姐,我再找一找。」 第50章 「我分一点给你。」刘娟心思一动,从竹篓里抓几把荠菜给刘露,「够了吗?」 「够了!」刘露欣喜道:「娟姐姐,谢谢你!」 「我采到一点水芹,包饺子比荠菜香,也给你一点。」刘娟拿一把水毒芹给刘露。 刘露瞧一眼,像是水芹,收下来,欢欢喜喜回家。 刘娟看着刘露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白薇毁了她,让她没有活路,就算死也要拉着白薇一起死! 至于刘露吃死了,就怪她命不好。 水毒芹和水芹长得相似,刘露分不大清,包好饺子送去白家。 院门没有锁,江氏将白离锁在他的屋子里。 刘露交代白离一声,将饺子放在厨房。 刘琦蹲在白家废弃的祖宅里,等刘露离开,提着一桶桐油上白家,打算晚上放火烧死白薇一家泄恨。 「白离,白离,你在家吗?」刘琦进白家,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在屋子四周泼油。 他特地打听一番,白启复去镇上卖草鞋,白薇和沈遇去找工匠,商量造房子的事情。江氏去地里,只有白离一个人在家。 白离被江氏锁在屋子里,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 撞见白家人,他就拿找白离做借口。 白离听见刘琦的声音,瞪着眼睛,气愤道:「你来干啥?」 「没啥,问你借点银子。」 白离气得踹门,「我哪有银子借你?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你祸害我,你姐想赖上我哥,快点滚出我家!」 刘琦眼里闪过阴狠,懒得和白离计较,泼完桐油,去厨房洗手。 一眼看见装在盆里的饺子和馅饼。 刘琦拿一个饺子塞进嘴里,肉馅很足,囫囵吞进去,抱着盆去找顾时安。 比起他,顾时安更恨白薇。 刘琦准备拿这事儿讨好顾时安,再问他借点银子。 顾时安见到刘琦,立马将门关上。 「顾兄,你别关门,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刘琦用手挡着门,顺势挤进来,腆着脸道:「我姐包了饺子,我给你送一点过来。」 将一盆饺子和馅饼搁在桌子上,他坐在条凳上,胸口发闷,他拉松衣襟,发觉双手发麻。 「顾兄,上次我没冤枉你。你瞧着我是个浑球,特地请我去找白离上你家拿银子,让我动贪念坑他一把。」刘琦难受的按着胸口,嘿嘿笑道:「白薇让你名声扫地,我给你出口恶气,在她家浇上桐油,今晚往她家扔一把火,一家全都见阎王!」 顾时安惊诧的看向刘琦,并不意外,因为白薇他们一家被赶出石屏村,刘琦怎么会不恨? 刘琦乐不可支,又拿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叩击桌面,「顾兄,你拿一坛子好酒过来,咱俩喝一杯庆祝庆祝!」 顾时安可不想惹这个麻烦,「你拿着东西回去。」 刘琦豁然站起来,指着顾时安,来不及开口,一头栽倒在地上。 顾时安脸色骤然一变,连忙蹲在他身边,「刘琦,你怎么了?」 刘琦浑身痉挛抽搐,不一会儿,断了气。 顾时安吓得跌坐在地上。 这时,白云福在外喊道:「顾举人,你在家吗?白启复昨儿买地,村里分银子,我给你送过来了。」 他敲门,门没有关严实,一敲便开了。 屋里的情景暴露在白云福眼前,刘琦趴倒在地上,嘴边有呕吐物,而顾时安一脸惊慌地跌坐在地上。 他愣住了,「顾举人,这是……」 「里正,刘琦送饺子给我吃,他刚进来就倒下了!」顾时安乱了分寸,打断白云福的话,「他的事情和我无关,当务之急,先去请郎中!」 白云福匆匆去将刘郎中请来。 刘郎中给刘琦检查,他脸色发青,嘴唇乌紫,浑身肌肉收缩。看一眼吐出来的秽物,他掰开一个饺子,嗅出水毒芹的气味 「他是中毒。」 白云福看向顾时安。 顾时安急忙说道:「这是刘琦带来的,他刚才从白薇家过来。」 刘琦说是刘娟包的,送来给他吃。 顾时安脑筋一转,将这口锅甩在白家头上。 查起来,刘琦今日的确去过白家。 白云福神色古怪,语气也变了,「顾举人,我知道你和白启复一家撕破脸,心中对他们存有怨恨,但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可不能乱说!再说,冯氏一家和白启复一家结怨,刘琦去白家也是去闹事,他们还能给刘琦饺子吃?」 不轰出来算客气的了! 顾时安目光沉痛,苦涩道:「我不会因为个人恩怨,随便冤枉人。刘琦进门的时候,就和我说他刚才从白家过来,今晚要放火烧死白薇一家。他是咱们村的浑人,白薇害得他们一家被赶出去,如何会善罢甘休?或许白家也有防备……」他看一眼饺子,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白云福领会顾时安的意思,刘琦人品奇差,白家怕他报复,先下手为强! 他半信半疑,看见几个乡邻探头探脑,好奇地往里面看。 吩咐他们通知白薇和冯氏,来顾时安家一趟。 顾时安眼底一片阴郁,没有想到祸从天降。 思绪快速转动,如何将这件事扣在白薇头上,将她除了。这样也能撇清自己,还他一个清白。 「琦儿!琦儿!」冯氏披头散发的冲进来,脚上鞋子也没有穿,眼睛通红,看见刘琦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她紧绷的一根弦断裂,整个人扑过去,抱着刘琦嘶声喊道:「琦儿!你醒醒啊!别吓唬娘啊!快醒醒啊……」 刘娟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听着白云福告诉她娘,饺子馅有水毒芹,刘琦吃饺子中毒死的。 毒饺子不是给白薇的吗?咋就毒死刘琦了? 指甲抠破掌心,刘娟丝毫不觉得痛。 第51章 「是你!是你害死我的琦儿!」冯氏双眼猩红,猛地朝顾时安一头撞来,把顾时安撞倒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抓着饺子往他嘴里塞,「你毒死我的琦儿,就给他赔命!」 顾时安惊恐地瞪大眼睛,咬紧牙关,拼命挣扎。 冯氏将刘琦视作命根子,刘琦死了,她几乎疯了,力气出奇的大,顾时安挣不开,嘴巴已经被冯氏掰开,将饺子强硬的塞进他嘴里。 恐惧将顾时安笼罩,双手掰着冯氏的手,向白云福求救。 白云福招来两个壮汉一起拉开冯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顾时安杀了我的儿子,他就得给我儿子偿命!该死!他该死!」冯氏扭动着身子挣扎,瞪着眼睛怒视着顾时安,眼睛里汹涌的恨意让人心颤。 乡邻劝冯氏冷静,「冯氏,凶手不是顾时安,他说饺子是从白启复家里拿过来。里正已经让人去白家将人请来。等揪出凶手,你去县衙报案,县令爷会给你做主。」 顾时安将嘴里的饺子吐出来,提着茶壶往嘴里灌水漱口,心有余悸。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冯氏,拎着茶壶的手青筋爆鼓。 真恨不得杀了这疯婆娘! 冯氏听不进劝,坐在地上号哭。 顾时安压下怒火,对众人说道:「杀了他,我背着人命。我和他的那点恩怨,与我的前程比起来,微不足道。白家不同……」 「我家咋就不同了?」白薇和刘露一起赶来,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刘琦身上,嗓音清脆地说道:「我和冯氏结怨,他们一家被赶出去,恩怨一笔勾销。我缺心眼儿才会在饺子里下毒,毒死他对我有啥好处?反而会毁了我哥的前程!」 「刘琦心里痛恨我,我家给他饺子,他会吃吗?」白薇冷笑道:「我心里很疑惑,就算是我送饺子给刘琦,他不该带着饺子回家吗?咋就上你家,正好毒死在你家?」 顾时安一滞,「他告诉我,今晚要放火烧死你们。」 「因为玉观音的事情,他把你给得罪,把放火烧死我一家的事儿告诉你,不是自找死路?」白薇专门找顾时安话中可反驳的漏洞,「我家和冯氏一家结仇,他们家出点意外,很容易让人怀疑是我家干的。难免有人心怀鬼胎,栽赃嫁祸。」 肉饺子可是稀罕东西,刘琦不拿回家,送来给顾时安吃,谁都不相信! 白云福觉得白薇说得很有道理,反而顾时安的话站不住脚。 顾时安最爱惜名声,白薇让他名声扫地,他肯定会怀恨在心。 毒死刘琦,嫁祸给白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云福问:「顾举人,饺子是从白家拿来,全都是你一面之词,你有证据吗?」 证据,他哪里有证据? 顾时安急得浑身冒出冷汗,他说的是实话,可白薇的反驳,让他哑口无言。 他肠子都悔青了,不该把这盆脏水泼在白家头上。 忽而,他看着装饺子的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这饺子盆是白家的。」 他在白家住了十年,白家的一景一物,他都十分熟悉。 之前心思没有放在上面,一时没有瞧出端倪! 「每家每户的盆碗,底部都会凿有一家之主的名字。」顾时安捏住了证据,乱了的思绪镇定下来,重新恢复冷静,思维又变得缜密,「这个盆底凿了一个『复』字。」 村里办喜事,挨家挨户借桌凳盆碗,都会打上记号,以免弄错。 白云福把饺子倒出来,盆地果真有一个「复」。 「里正,你大可去问,这之前刘琦有没有去过白家。」顾时安有底气,越来越从容。 从这个盆,联系上刘琦之前的话,他推算出这盆饺子,或许就是刘琦在白家顺手牵羊。 白云福看向乡邻。 乡邻啥也没有看见。 白薇嘴角噙着笑,并不急于辩解。 顾时安心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薇笑盈盈地说道:「顾时安,你家里有不少我家的东西吧?」 顾时安愣住,恍然记起,他之前为避免闲言碎语,从白家搬出来。他家早被亲戚搬空,白启复伤着手,日子艰难,没有闲钱给他置办家具,大多用具是从白家搬过来。 其中也有碗盆。 顺着白薇的视线望去,他桌子上的茶壶正是白家拿来的。 白薇道:「真的要搜,在你家也能搜出几个有我爹名字的碗盆。」 顾时安脸色铁青,「白薇,你胡搅蛮缠!」 「我说的大实话,哪句是瞎说的?」白薇往前走一步,站在顾时安面前,气势逼人道:「我爹在镇上卖草鞋,我和沈遇与工匠在商量造房子的事情,我娘在地里干活,白离一直锁在屋子里。一个人都不在家里,谁拿饺子给刘琦?」 白薇步步紧逼,顾时安毫无招架之力。 「白离被锁,难道就不能支配刘琦?刘琦在你家四周泼了桐油,让人去查看便能确定他究竟有没有去过!」 白薇面色一变,她和沈遇回来的时候,白离说刘露送饺子过来,放在厨房里,他肚子饿了,要吃饺子。 她去厨房没有见到饺子,白离这才吐露刘琦来过。 这饺子必定是被刘琦偷走。 她准备去找刘琦,沈遇闻到桐油气味,他发现家里被人泼了桐油。 而这个时候,刘露也来找白薇,说她听到消息,刘琦在顾时安家吃饺子中毒死了,被里正撞破,顾时安狡辩饺子是从白家拿去的,里正派人来白家。 刘琦和顾时安因为玉观音有过节,刘琦前脚在白家泼桐油,后脚去顾时安那儿,白薇不得不怀疑,顾时安和刘琦联手谋害白家。 正好顾时安将刘琦中毒死亡的矛头指向白薇,她就将这口锅扣实在顾时安头上。 「你这般肯定刘琦在我家泼桐油,难道你和刘琦是一伙的?还是说……」白薇目光森冷,「你指使刘琦纵火烧我家房子?」 顾时安道:「白薇,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就问你,敢不敢让人去查。」 白薇抿紧唇角。 顾时安见状,愈发开怀,「里正,你让人去查看。」 刘露焦急不已,她为了将竹篮拿回去,才将饺子拿去厨房,装在白家的盆里。 顾时安拿来说事,虽然被白薇避过去。 里正派人去查,发现白家的确被人泼了桐油。 第52章 这装饺子的盆,就会成为铁证! 「薇薇姐……」 刘露急得要哭了。 这时,乡邻回来告诉里正,白家被泼了桐油。 顾时安忍不住笑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云福失望的看向白薇,「我说过,他们一家离开石屏村,妨碍不到你们一家。何必呢?」 「里正,我要害刘琦,不会拿自家的碗给他,白白留下证据。」白薇背脊直挺,十分坦然,「顾时安,刘琦去过我家,并不能说明什么。也可以是你指使刘琦纵火烧我家屋子,之后他找你来邀功,你端出这盆饺子给他吃,毒死刘琦再嫁祸给我。说不定你还想将刘琦的尸体放在我家,再一把火烧了,等到时候大火扑灭,可以说成是刘琦要烧死我们一家,火势太大,没能逃出去,和我们一起被烧死。只可惜,你还没有实施完后面的计划,就被里正撞破。」 白薇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真的亲眼瞧见。 这一盆脏水兜头泼下来,顾时安暴怒,额头青筋鼓动! 「白薇,纵使你伶牙俐齿,也得拿出证据!」顾时安攥紧拳头,眼中布满戾气,「我做饺子毒死刘琦,栽赃给白家,家里该有残留的水毒芹!按照你说的,里正来的时候,刘琦刚死,我应该来不及去处理!」 白云福觉得有道理,让人去搜,对两个人说道:「你俩都有嫌疑的话,就将你们绑去送官,由县令爷审案。」 刘露心中焦灼,频频看向白薇。 白薇目光冰冷地射向刘娟。 刘娟瞳孔紧缩。 刘露和白薇在一起,显然是知道了。 不等她多想,乡邻在厨房潲水桶搜出水毒芹,还有一些饺子和馅饼。 顾时安懵了! 「是你!真的是你这畜生害死我弟弟!你咋这么心狠!他和你有多大的仇怨,要赔上一条命!」刘娟冲上来,挠花顾时安的脸,愤怒道:「我昨天看见你采水毒芹,没往心里去,哪知道你是用来害我弟弟!」 刘娟牙齿打颤,浑身忍不住抖动。 白薇明知她才是凶手,却冤枉顾时安,没有揭露她。 刘娟很害怕,冯氏知道真相会要她的命!她只能顺从白薇的意思,诬赖顾时安! 借刀杀人,栽赃陷害是顾时安惯用的伎俩,和白薇退亲之后,他接二连三的被陷害,憋屈的要命! 在他家找出水毒芹,加上刘娟的指控,顾时安坐实杀害刘琦的罪名! 相比起顾时安,刘娟更恨白薇,不可能替她说话。 白云福厉声说道:「把他绑起来,押去送官!」 「我是举人,谁敢绑我?」 两个壮汉把他摁倒在地,用麻绳捆绑起来。 顾时安目眦欲裂,张开嘴,还没有说话,就被人拿着桌上的抹布堵住他的嘴。 白云福万万没想到顾时安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也不禁庆幸,他来得及时撞破顾时安,没能让他陷害白家。 他完全信了白薇瞎编捏造的话。 「冯氏,我会写状纸,将证据一并送去县衙,县令会给你一个公道。请你节哀顺变!」 冯氏快要哭晕过去,在乡邻的搀扶下,一起去县衙。 顾时安憎恨地瞪着白薇,凶狠地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白薇挥了挥手,见顾时安面容扭曲,气得要吐血,不禁勾唇。 她虽然污蔑顾时安,但如果里正没有恰巧碰见。顾时安未必不会将刘琦扔进她家,再点一把火烧了他们。 比起刘娟,顾时安的威胁更大,所以知道刘琦死在顾时安家里,她就打算利用这件事扳倒顾时安。 问刘露要来剩下的水毒芹、饺子和馅饼,沈遇会武功,让他潜进顾时安家里,把东西放在顾时安厨房里。 她打算留作底牌,没有想到顾时安自己搜厨房! 「薇薇姐,刘娟如果说实话,县太爷放了顾举人,他会报复你。」刘露知道顾时安和白薇不死不休,忍不住担忧。 「不用担心,她不敢说出来。」白薇盯着刘娟的背影,眼底闪过厉色。 这个女人太过恶毒,恨她无可厚非,为了毒死她,伤害无辜的人,死有余辜! 她不禁庆幸,刘琦和刘娟都心怀鬼胎,因此遭了报应! 没有刘琦的阴差阳错,他们一家和刘露一家都会被毒死。 刘燕远远地看着顾时安被绑走,几乎咬断一口牙。 怎么也想不到刘娟办事不利,没有毒死白薇,反倒毒死刘琦,连累她的摇钱树! 「没用的东西!」 沈遇在路口等白薇。 白薇和刘露在岔路口道别,抬眼看见沈遇站在不远处等她。 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神情冷峻。 「你太冒进。」 白薇正准备道谢,被沈遇一句话堵回来。 「我若不这么做,刘露没法脱身。」 刘露证明水毒芹是刘娟给的,但是刘娟一句认错了便能摘清。毕竟饺子是刘露做的,这饺子是直接致刘琦死亡的原因。 白薇懂沈遇的意思,乔县令看重顾时安,若是包庇顾时安,不能一击毙命,就是树立强敌。 「我和他早就不死不休了。」 她愿意不计较,顾时安未必愿意罢休。 沈遇见她心里亮堂,转身往白家走。走了两步,终究忍不住告诫她两句。 「你想要击垮对手,首要分化对手的势力。顾时安得乔县令看重,你要对付他,该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站在对立面。再发生今日的事情,顾时安必死无疑。」 第53章 白薇惊诧的看向沈遇,还以为他是要训斥她。 沈遇低声说道:「你找里正散布消息找银簪,当事人都知道你的用意,顾时安会有防备。即便你找到人证,拿不出证据,乔县令要保他,你又能如何?」 白薇有几分聪明,没有经历过这些勾心斗角,到底是嫩了一点,思虑不够周全。 她知道这一步的确走错了,可看着沈遇一副长辈教诲晚辈的模样,忍不住争辩一句,「他的名声臭了,乔县令是个好官,就不该庇护他。」 沈遇忽而笑了,「是人就会有私心,乔县令若是好官,便不会相中顾时安这个女婿。」 那时候顾时安是白薇的未婚夫,中举后忘恩负义,解除婚约。 无论在事在人,顾时安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既然将赌注压在顾时安身上,乔县令一定不允许顾时安出事。 白薇蔫了。 沈遇伸手想摸一摸她的脑袋,顾及两人之间的关系,默默地将手收回。 「你咋懂这么多?以后我遇见这些事情,可以找你商量吗?」白薇真心觉得沈遇心思细腻,思维缜密。虽然实际上两人年纪差不多,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时代,她还没有完全融入适应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能向他学习很多经验。 沈遇忍不住弹她脑门,「你好好治玉。」 白薇吃痛,捂住脑门瞪着沈遇,「你受伤之后,除了给谢玉琢押镖,其余时候挺清闲的,不用回镖行吗?」 「镖行给我放三个月假。」 白薇眼睛一亮,「我参加选宝大会,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需要治玉呢!你有空的话,造房子的事情交给你?」又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他,补充一句,「你娶媳妇之前,都可以住在我家。」 沈遇原本要同意,闻言,提出一个要求,「我在家的时候,你有空得下厨。」 她做的菜很合口味。 白薇爽快答应。 回家之后,白薇担心白离坏事,叮嘱江氏短时间不要放白离出来。 她有求沈遇帮忙,准备下厨加一道菜。 正好厨房有不少水豆腐,白薇炸豆腐丸子,一碗摆在桌上,一碗端去送给刘露。 刘露眼睛通红,瞧见白薇,偷偷抹眼泪。 白薇心中有数,怕是方大娘骂了她。 方大娘眼中含泪,愧疚地说道:「丫头,对不住你,差点就害了你!」 「这事和刘露无关,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娘您别再提。」白薇将豆腐丸子递给刘露,「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方大娘连忙送白薇出门。 刘露瞧着豆腐丸子炸得金黄酥香,偷拿一个塞嘴里,外焦里嫩,味道鲜美。 她舔了舔手指,打算明天找白薇,问她拜师学这道菜。 白薇不知道刘露的心思,回家的路上,撞见里正和冯氏、刘娟等人。 全都一脸愤怒之色,又很无奈。 白薇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白云福苦笑,「乔县令看了状纸和证据,审问一番,顾时安不肯认罪。乔县令请仵作验尸,刘琦是中毒,说的是饮酒过度中毒而亡,根本就不是吃水毒芹的饺子。饺子里包的是荠菜和水芹,打算拿一个饺子给狗试吃,饺子却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证据被销毁,刘琦被扣押,冯氏要不回,撒泼打滚,乔县令便要将她抓起来,明摆着是维护顾时安。 他们无处去伸冤,只得先回来。 冯氏脸色苍白,哭红了眼睛,嗓音沙哑,含恨道:「就算告到知府大人跟前,我也要给琦儿讨一个公道!」 乡邻纷纷劝冯氏,民不与官斗,别将自己给搭进去。 白薇意识到沈遇那句「人都是有私心」的话,并不只是指乔县令,还有指乡邻。他们不会为了给刘琦伸张正义,去得罪权贵,反而劝受害者息事宁人。 顾时安无罪释放是必然的。 可好在刘露脱身了,乔县令只想遮掩这件事,不会再让人去查。 刘琦死了,冯氏没有指望,她活着就是要替刘琦讨公道! 「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痛,死的又不是你们的儿子!」 冯氏推开乡邻,回到家里,看着空空荡荡的土炕,柜子上摆着两个空酒坛,还有一碗炒好的黄豆。炕头搁着针线篮子,装着给刘琦做了一半的衣裳,眼泪哗哗落下来。 刘娟别开头,不敢去看冯氏伤心绝望的模样。 这个时候,刘燕进来,递一块帕子给冯氏,「婶娘,这件事真的是冤枉顾举人,我瞧见刘娟摘水毒芹包饺子,打算毒死白薇,阴差阳错,毒死了二弟。」 冯氏猛地看向刘燕,刘燕被冯氏盯得心里发怵,「你……你不信,可以问刘娟。」 刘娟脸色惨白。 冯氏不信的,瞧着刘娟眼神慌乱,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的女儿杀死了儿子! 冯氏觉得天都塌了,两眼发黑,几乎承受不住打击。 「娘!」刘娟连忙扶住快倒下的冯氏,泪流满面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白薇……一定是白薇害死二弟……」 「贱人,你看我全都紧着琦儿,巴不得毒死他了,我就会看重你!你这赔钱货,咋就这么恶毒?!把你生下来就该溺死你,就不会害了我的琦儿!琦儿……你把琦儿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啊!」 冯氏嘶声力竭的哭喊,双手紧紧掐着刘娟的脖子。 刘娟被掐着翻白眼,脸色涨紫。 刘燕见要出人命,悄悄溜走。 「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娘,是白薇……」 冯氏被刺激的疯了,满脸恨意,「你给我去死!害死琦儿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娟被压在炕上,快要断过气去,死亡的恐惧袭来,激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她拼命的挣扎,双手乱挥,抓到针线篮子里的一把剪刀,朝冯氏肚子上刺进去。 冯氏腹部血流如注,痛苦地倒在刘娟身边。 第54章 刘娟呆住了。 「救……救命……」冯氏伸手抓住刘娟。 刘娟回过神来,吓得扔掉手里的剪刀,眼睛里布满惶恐。 她连滚带爬地下炕,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想去喊刘郎中,跑到门口,她突然停下来。摸着剧痛的脖子,想着往日冯氏磋磨她,甚至为了刘琦要她的命! 冯氏活过来,不会放过她的! 不,她不想死! 刘娟紧紧握着拳头,心里有了决定,「娘,你别怪我,我也是被你逼的!」 「走水了!走水了!刘二家走水了!」 乡邻的声音嘈杂响起。 白薇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掀开被子下床。 点燃蜡烛,这才发现沈遇不在。 她穿上衣裳,沈遇推门进来。 白薇问:「你去刘二家了?好端端的,咋走水了?」 沈遇关上门,倒一碗水喝下去,缓缓说道:「冯氏死了,刘娟逃了。」 白薇怔愣住,骤然回神,「刘娟杀了冯氏?」 怎么可能? 刘娟告诉冯氏,是她采摘的水毒芹,毒死了刘琦。两人起纷争,失手杀了冯氏? 白薇否决,冯氏并不善待刘娟,将刘娟当做物品去换钱。刘琦就是冯氏的命根子,知道是刘娟间接害死刘琦,不得要了刘娟的命?刘娟捂住还来不及,咋会告诉冯氏? 沈遇「嗯」一声,「刘燕去过一趟刘二家。」 「刘燕说的?」 白薇想不通,刘燕和刘娟是堂姐妹,两人又没有利益之争,没理由害刘娟。 「刘燕私底下与顾时安有过几次来往,她的家境并不好,这段时间家里的条件改善许多。」沈遇提点白薇,「你找上里正散布消息之后,刘燕与顾时安有的交集。」 白薇明白过来,刘燕目击顾时安推她摔井里,捏着这个把柄找上顾时安,之后两人狼狈为奸? 乔县令包庇顾时安,冯氏不肯罢休,刘燕怕这棵摇钱树倒了,将这件事告诉冯氏,劝冯氏收手吗? 顾时安惯会借刀杀人,刘燕爱财。白薇怀疑,顾时安用银子借刘燕的手对付她。 或许刘娟这件事,少不了刘燕在其中推波助澜。 否则刘娟采水毒芹给刘露这般隐秘的事情,刘燕从哪里知道的? 除非本来就是刘燕的主意。 白薇目光冷冽,拿她赚银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你知道刘娟逃哪儿去了?」 「该是逃去镇上,明天我让人去找她的下落。」 顾时安与白家有仇,沈遇如今多少与白家有点关系,一直盯着顾家的动静,这才发现他和刘燕有来往。 顾时安被抓,刘燕会沉不住气。沈遇便暗中盯着,如他所料,果然出事了。 「麻烦你了。」白薇心中懊恼,她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消息不灵通,是因为不太了解对手,并且没有得用的人,容易处于劣势。 如今知道自己的短板,白薇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你的消息灵通,能帮我弄来一份白启禄这一家主要来往的人员名单吗?」白玉烟对她有一种敌意,选宝大会两人会对上,白薇得提前做好准备,别再处于被动。 「好。」沈遇应下。 白薇松一口气,重新躺下,不再去刘二家。 翌日。 白薇去刘二家。 屋子烧成一片废墟。 乡邻站在院门前,唏嘘不已。 「冯氏昨儿还在为刘琦讨公道,今儿就死了,真是想不到。」 「衙差一早与仵作来了,说冯氏是自焚。她大抵知道没法给刘琦讨一个公道,舍不下刘琦,就下去陪刘琦!刘娟没有在屋子里,也算命大逃过一劫。」 白薇忍不住提出疑问,「刘娟躲过一劫,动静这般大,也该回来了。」 乡邻愣住了。 白薇叹息一声,「我是冯氏的话,连死都不怕了,还有啥可怕的?就算豁出命去,也得给儿子讨一个公道。」顿了顿,又说,「天干物燥,不小心走水的吧?」 白薇这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暗藏深意。 果然,乡邻一听,不由得深想。 顾时安毒死刘琦,被乔县令包庇。冯氏扬言去府城状告顾时安和乔县令,他们该不会是怕事情闹大,没法收场,所以半夜里杀人灭口。惊动了刘娟,刘娟去逃命了? 这也就能说通,刘娟亲娘烧死了,她为啥没有出现! 乡邻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蹿上头顶。 白薇看着乡邻讳莫如深的模样,嘴角勾了勾,仵作断定冯氏自焚,是想要快速结案,否则冯氏的案子闹大,又会牵连顾时安。 从人群里离开,白薇准备去镇上。 刘露在不远处等着白薇,瞧见她过来,连忙说道:「薇薇姐,你那道炸豆腐丸子很好吃,能教教我吗?你如果不打算卖吃的,我买你这个方子咋样?」 「你想学这个去卖?」白薇见刘露不好意思的挠一挠头,不禁笑道:「你只学这一道菜去卖,生意做不起来,得多会几道拿手菜。你一个姑娘家去干这个太辛苦,只是想挣钱的话,不如跟着我学治玉?」 刘露惊喜地说道:「薇薇姐,我能成吗?」 一块小石头,能挣许多银子,她和白薇一样会治玉,能够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白薇语气里带着鼓励,「只要肯下苦功夫去钻研,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第55章 刘露忙不迭答应,立即回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方氏。 白薇想着刘露提起炸豆腐丸子,不由得望着刘燕家的方向,她的亲事已经订下来,夫家在镇上开一家豆腐作坊。 想到这里,白薇回家一趟,将多余的豆腐丸子装在竹篮里,又写下一张炸豆腐丸子的方子,吹干墨汁塞进袖中。 直接去镇上谢氏玉器铺子。 谢玉琢告诉白薇,沈遇留下话,她要找的人,住在红坊街三十七号。 白薇马不停蹄去红坊街,这一带青楼聚集,龙蛇混杂。 远远地瞧见刘娟用布巾包着头,蒙着脸,露出一双眼睛,遮遮掩掩地朝她走来。 她眸光一闪,去往曹家豆腐作坊。 刘娟看见白薇,眼里露出汹涌的恨意,如果不是这个贱人,她的弟弟不会死,她也不会杀了她娘,提心吊胆,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这个世上,她最恨的就是白薇和刘燕! 她看着白薇一个人,想也不想跟上去,七拐八弯,看见白薇站在卖豆腐的铺子前。 「老板娘,一板豆腐多少银钱?」白薇指着水嫩的白豆腐问道:「我若多买,能少吗?」 「姑娘,这是小本生意咧,少不了几个钱。」曹柳氏瞧着白薇穿得整齐,头上戴着一根银簪子,笑着说道:「我在镇上卖几十年豆腐,谁不知道我家豆腐点的好?你买过一回就知道!」 白薇看一眼就知道曹家豆腐点的的确好,「我和刘燕是同村的,她让我上你家买豆腐,说你家豆腐点的好。你就看在新媳妇的份上,给我便宜一些。我想做炸豆腐丸子卖,今后每天都要买豆腐。」 怕曹柳氏不信,她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布,拿出一粒炸豆腐丸子给她尝。 「你看看,我这生意能做成吗?」 曹柳氏瞧了,接过来尝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姑娘,你这手艺好,不知这方子能卖吗?」得了这个方子,她家生意会更红火! 白薇笑道:「这是祖传的方子,不卖的。」 曹柳氏很心动,白薇话说到这个份上,是没戏了。 她嘴一撇,「一板豆腐十五块,三十五文钱,我卖你三十文钱。」 白薇抿紧唇,一板豆腐本来就是三十文钱。 她装作不知道,买两板豆腐,给了六十文钱,提着豆腐离开。 刘娟看见白薇袖子里掉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快步过去捡起来,展开一看,零星认识几个字,大致猜出这是炸豆腐丸子的方子。 她紧紧握在手里,准备追上白薇,撞上一个男人。 男人身高七尺,穿着细棉布直缀,五官端正,挑着一担豆腐。 他撂下担子,连忙搀扶着刘娟起来,满脸歉意,「姑娘,可有撞伤你?」 「没有撞伤我。」刘娟看着男子神情关切,他的手掌有力的托扶住她,脸颊微微一热,「对不起,我没有注意看路。」 「你不用道歉,是我避让行人撞上你。」男人不放心,叮嘱一句,「我家就是前面的曹氏豆腐坊,你若伤着了,可以来找我。」 刘娟羞涩地点头。 男人挑着一担豆腐离开。 她望着男人挺拔宽阔的背影,摸着被他碰触后滚烫的手臂,心思活络起来。 刘燕那种恶毒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男人? 刘娟紧了紧掌心的纸条,他家是做豆腐的,她捡到炸丸子的方子,这是老天爷给她安排好的姻缘! 她抢走刘燕的未婚夫,拿着白薇的豆腐丸子秘方,抢先一步将炸豆腐丸子的生意做得红火起来。只要一想她们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就一阵痛快! 白薇站在角落里,看着刘娟盯着曹兴业的背影出神,嘴角不由得上扬。 她缺人手,收下刘露做徒弟,刘露若是能学会治玉,总比炸豆腐丸子强。 而炸豆腐丸子她打算教给江氏,让她摆个小摊卖炸豆腐丸子,再加几道拿手的点心,正好可以让白离帮忙。他学业不精,跟着江氏将铺子经营好,今后能继承这个铺子养活自己,白老爹和江氏也安心。 白薇脚步轻快地去谢氏玉器铺子,将买来的豆腐交给伙计,招呼谢玉琢去工棚,商量雕刻一件什么样的作品去参赛。 白薇画几张图稿,不知道选择哪一张。 望春,玉壶,荷塘童趣,罗汉图。 「荷塘童趣吧!」谢玉琢抽出图稿,小童手持荷叶遮头,在荷塘边嬉闹,鱼儿蹦跳出水面,飞溅起水珠,能够刻画得非常生动,引发联想,营造出美好的意境。 白薇愉悦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定下图稿,白薇开始着手治玉。 粗绘的时候,白薇画上两笔端详玉石,又比照一下图稿,重新拿一张纸描画,涂涂改改,总算合了心意,剔除多余的部分,大致轮廓下来之后,白薇开始细绘。 太阳落山,白薇将线条细绘完,她放下笔墨,转动着发僵的脖子,站起来捏揉着酸痛的脊柱。 将帝王绿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装进竹篓,拿一包解玉砂盖在上面。 谢玉琢正准备问白薇晚饭吃啥,见她要走,「不住在这儿?」 「家里有治玉工具,我就不住在这儿。等玉器雕刻好了,我再给你看。」白薇来一趟镇上,是给谢玉琢选图稿,再顺一点捣碎研磨好的解玉砂回去。 解玉砂很重,谢玉琢主动背着竹篓,「我送你去租牛车。」 两人一起走出铺子,去集市坐牛车。 集市挨着码头,今儿不是赶集的日子,仍是人来人往。 白薇瞧见有人在码头边摆着馄饨摊子,船夫和卸货工人,打着赤膊,随意寻一块地儿蹲着吃馄饨。 一碗馄饨三文钱,粗略一数,大约有十几人在等着。 一天算下来,能有不少进项。 谢玉琢催促道:「你在看啥?这解玉砂太重了,赶紧走吧!把我压坏长不高,找不到媳妇儿,你可得赔一个给我!」 白薇扫过他八尺高的身材,鄙视道:「你高就找到媳妇儿了?」 谢玉琢噎住。 白薇懒得怼他,「我想在这儿盘下一间铺子,用来卖吃食。」 在这里好做生意,人流量大,只要手艺好,自然能积攒客源。 第56章 「我爹的手治好了,得干回老本行,编草鞋卖就是勉强糊口,等入冬压根没有生意。我大哥念书走仕途,白离不是念书的材料,不论是石雕还是治玉,他都吃不了这个苦。他对我成见很深,留在身边不太好。在这儿开一间铺子,我娘在这儿经营,他在一旁帮忙记账,顺便搭把手。等他娶媳妇儿之后,我娘将手艺传给他媳妇,小两口接管这间铺子,今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白薇不想管白离,他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江氏和白启复不能不管,她只好多做打算,给白离安排好一条路子。他懂得珍惜,一辈子能够衣食无忧。若是不知惜福,是死是活她都会撒手不管。 「这一带的铺子都是租赁,不会盘让出来,每月租子钱挺高,合同一年一签,每一年都会上涨租子钱。许多人都是先摆摊儿试试水,你有这打算,不妨让你娘先摆摊儿。真的想要盘下一间,倒真有那么一间。」谢玉琢指着馄饨摊子对面,临街紧闭的一间铺子,「这间铺子赵老爷上个月盘下来,你可以找他,能不能转给你。」 「再看看吧。」白薇不认为赵老爷是好说话的人。 想从他手里要东西,那得付出代价。 谢玉琢道:「我和他有点交情,待会去探探口风。」 白薇不想欠人情,这个地段确实好,也便没有拒绝。 白氏玉器铺子。 白玉烟右手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 桌子上面铺展一张宣纸,她用左手提笔描画出一副图稿。 白薇若是在这里,定能一眼认出,正是她和谢玉琢敲定的「荷塘童趣」。 白启禄坐在一旁喝茶,没有打扰白玉烟,见她收笔,拿着图稿看了两眼,瞧不出好坏,却是十分信任白玉烟的眼光。 「烟儿,你打算用这副图稿雕刻玉器参赛?」 白玉烟搁下笔,信誓旦旦,「爹,您别小瞧这副图稿,我今年再给您摘夺桂冠!」 那一年,白薇便是借着这件玉器,横空出世,彻底打响名声。 在玉器圈子站稳脚跟,入了段罗春的青眼。 今年无论如何,她都要借着这件玉器拜入段罗春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白玉烟摸着自己的手,这一回她抢夺了白薇的先机,一定将白薇死死踩在脚底下,不给她出头的机会! 「我听说白薇也在学玉器,你说她今年会不会参加?」白启禄不放心道:「你的手伤着了,能治玉吗?」 「她参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这个时候的白薇太稚嫩,白玉烟并未将她放在眼里,「您放心,我会将玉器雕刻出来。」 白启禄心里稍安。 白玉烟将图稿收起来,漫不经心道:「大伯家日子渐渐改善,奶许久没有和他们来往。大伯再怎么说都是奶的亲生儿子,也该去看一看。」 白薇在铺子里买了绿豆,红豆,芡实回家。 当即将绿豆和红豆浸泡在冷水里,又将芡实放锅里蒸熟,去壳装在簸箕里晾干,等明天一早碾成粉,加上桂花做芡实糕。 伙计已经把豆腐沥干水,白薇取出来揉碎,炸了一碗豆腐丸子。 忙活完累得腰酸背痛,洗完澡,倒在床上睡得黑甜。 心里惦记着事儿,天未亮便醒过来,起床去厨房做点心。 白薇经过白孟和白离的屋子,瞧见屋子透出昏黄的余光,白孟坐在窗前的书桌边温书。 绿豆浸泡一夜,白薇将绿豆去皮,上蒸锅蒸,接着开始炒红豆沙。 江氏起身来厨房的时候,白薇已经将绿豆糕做好,一半里面是豆沙馅儿的,一半是纯绿豆糕。 「真香,你做的是啥?」江氏瞧着白薇将一块块小巧精致的绿豆糕,装在油包纸里,糕点面上还印了花纹,好看极了。 「绿豆糕。」白薇拿着一块塞进江氏嘴里,「咋样?」 江氏咬一口,松软细腻的绿豆沙在嘴里化开,油润清甜,和外边卖的干豆糕不同。 「你这个比外面买的绿豆糕好吃,是咋做的?」江氏笑眯眯地说道:「你上回炸的豆腐丸子也好吃,阿遇一个人吃了半碗。」 「我在里面加了油。」白薇将绿豆糕打包好,又将芡实糕和豆腐丸子分别包好,装在包袱皮里。「娘,我打算盘下一间铺子,你带着二弟去做点心卖,这样他也有一个正经营生,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江氏心里正犯愁呢,天儿转冷,白启复编的草鞋卖不出去,家里又断了进项,全指望着白薇一个人挣钱,也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她最放心不下的是白离,关在家里不是一回事,白薇的提议很心动。 江氏有顾虑,迟疑道:「哪有男人进厨房的?他做这些不得被村里人指点?」 白薇嗤笑一声,「笑穷不笑娼,咱家有钱谁会笑话?」 江氏沉默,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谁也不想跟他们一家沾边,背地里没少说闲话。 穷日子过怕了,江氏想想就心里发慌。几乎没有再犹豫,点头答应下来,「可我的手艺一般,能卖点心吗?」 「我教您。白天我做玉雕,晚上腾出空教您做点心。」 「好咧!」 白薇见江氏同意,脸上露出笑意。 江氏煮一碗稀粥,烙几张面饼,当做早饭。 一家人吃完早饭,白孟打算去书院,白薇唤住他,「大哥,我做了一些点心,你带去书院给同窗分着吃。」 白孟接过包袱,闻到一股清香,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抬手摸了摸白薇的发顶,「小妹有心了。」 沈遇坐在桌边,盯着白孟放在白薇头顶的手,视线又落在白孟手里拎着的点心,眸子不由得沉了沉。 白薇拍开白孟的手,「我打算给娘开一间点心铺子,让你给宣传点心呢!」 白孟还未来得及说话,白老太太尖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白薇,是你弄伤烟姐儿的手了?!」 江氏脸色发白。 刘老太不是个善茬。 慌张地推着白薇进屋去躲起来。 「躲啥躲?」刘老太气势汹汹走进来,唬着脸,伸手去掐白薇,「烟姐儿的手是你这贱蹄子能动的?你这条小贱命都比不上她那只手!」 江氏连忙挡在白薇面前,刘老太狠命地掐拧江氏腰侧软肉,痛得江氏红了眼眶。 「挡!我让你挡!」刘老太身子骨硬朗,抬脚踹江氏跪在地上。「老贱货生个小贱货,成天在外祸害人!你不会教小贱种做个人,老娘教你做人!」抓住江氏的头发,用力打了她两耳光,指甲在江氏脸上刮几道抓痕,扯下一把头发。 江氏痛叫一声。 白薇愤怒,双手被江氏紧紧抓住,她哀求着白薇,不要招惹刘老太。 白启复按住白孟,他把江氏护在身后,「娘,那是误会……」 第57章 「不是你们,还会是谁?一家子丧门星,自个没活路,黑心的祸害你二弟!」刘老太想着白启禄愁眉不展,说白薇弄伤白玉烟的手,不能治玉参加选宝大会,她憋了满肚子火气,从闺女家赶回来,找白启复一家算账。「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兄弟拉扯大,送你去学本事养家糊口,你弟没有啥本事,你是他哥哥,照顾他不应该吗?禄儿好不容易干起正经营生,小贱种要断他的财路!这是你教的好闺女!」刘老太呵斥道:「你给我跪下!」 白启复攥紧拳头,没有动。 刘老太捶打着胸口,「我的命咋这么苦哟!一个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是要把我给气死!我不活了,到地下找你爹告罪,没能把你们给教成器。」说着,就往墙壁上去撞。 白启复额角青筋爆鼓,扑通跪在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四十多岁的人,头发白了一半,被刘老太逼着跪下。 这一跪,跪在白薇的心口,酸胀闷痛,她紧紧握着拳头,挣开江氏的手。 如果任由打骂,没有尊严的被折辱就是孝道,要这孝顺的名声有何用? 去他娘的孝道! 「奶,你放心去,我会一日三炷香,好酒好菜的供奉你们。」白薇拉拽着白启复站起来,「你再跑快一点,头再低一些撞上去,保管一头撞死,不用再多撞几下,少受点痛。」 刘老太要被白薇给气死! 她压根不想死,就拿寻死逼白启复。 一逼一个准! 刘老太就要往地上倒。 「奶,今儿这地还没扫呢,您多滚几圈。」白薇贴心的把凳子给拉开。「特别是桌子底下。」 刘老太脸色青白交错,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道:「夭寿哦!……小贱人,你干啥,救命啊,小贱人杀人了——」 白薇拎着刘老太丢出门外。 刘老太哎哟一声,张嘴要破口大骂。 「你可劲的闹腾,反正我家在石屏村名声早就臭了,再加这一桩不痛不痒。」白薇冷笑一声,「你今儿在我家咋闹事,明儿我就上二叔玉器铺子闹。你再欺负我爹娘,我不能打你,只能在二叔那儿找补回来。」 「你!」 白薇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刘老太。 刘老太脸色铁青,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白启复骂骂咧咧,「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死!教出这么个灾星活活气死我,逼死你二弟!」 白启复没有吭声。 刘老太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心气儿不顺,拉着脸,「你二弟家日子不好过,我多帮着他们,你心里存了怨气。禄儿生意难做,一个人养着我,没问你伸手要一文钱。现在你家日子好过,总得出银子赡养我。」 江氏看向白启复,见他点头,取出荷包,准备拿二两银子给刘老太。 刘老太将荷包抢过去,又去抢白孟手里的包袱。 白薇冲上去扣住白老太的手,往后一拧,痛得刘老太哇哇叫。 「当初分出来,你就把话说明白,不靠我爹养,所以只给他两亩地,一文钱没分给他。他孝敬你,是他有良心,敬着你是他娘。你想仗这层身份蹬鼻子上脸,在我这儿不管用!」 白薇从刘老太手里抢过荷包,拨出一两银子扔给她。 刘老太被白薇给唬住,没有想到这死丫头变得这般蛮横! 她恨得咬牙,「白启复,分家了,我也是你娘,孝敬老娘是你的本份!你家要造新房子,给我腾出一间屋子。你弟养我好几年,也该你尽尽孝心。」刘老太不敢看白薇,丢下这句话,逃命似的跑了。 白启复愚孝,白薇再厉害,还不是得听白启复的? 等她住进白家,再磋磨白薇,她就不信收拾不了这死丫头片子! 白薇很厌恶刘老太,对他们一家没有好心,心肝全偏向白启禄一家。 「爹,您不能这般愚孝,被奶欺负。您的手废了,她二话不说分家,这么多年,也没有来咱家看一眼。眼见日子好过,她想回来住,您让她住进咱家,就没有安宁日子过!」白薇知道她爹孝顺,刘老太再让他心寒,也会担负起责任,「您可以赡养她,每月给她几十文钱。奶要回来住也成,祖宅收惙好给她住。」 想住新房子,没门! 白启复想说什么,江氏捂着脸喊疼,他连忙去给江氏拿伤药。 白薇瞧着江氏的伤,怒气填胸。 「她到底是你奶,一个孝道压在头上,咱们能把她咋样?忍一忍,等她气劲儿过去就好了。」江氏习以为常,劝白薇收敛脾性,「别让你爹难做。」 孝道融入他们的骨血,根深蒂固。 白薇不能理解江氏,被人欺负到头上,处处忍让,活得窝囊憋屈。 想要他们改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憋着闷气,关在工棚里治玉。一时失手,切割掉荷叶部分。 白薇看着豁去一大块的帝王绿,脑袋都懵了。 参赛不止是雕工,玉石也极为考究,必须是名贵玉石。 她手里的银子并不能让她换一块石头,就算有家底,时间上也不允许。 白薇强忍着崩溃,极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设法将玉石修复。 一天一夜,白薇都没有出工棚,饭也没有吃。 江氏和白启复以为白薇在赌气,不敢进来吵她,让沈遇端饭进来。 沈遇推开门,工棚里一片黑暗,只有一缕光线从窗户缝隙照进来。他看见白薇仰靠在椅子里,脸色微微苍白,整个人透着颓丧的气息。目光空空地望着桌子上的帝王绿,已经雕刻出雏形,顶部被突兀的削去一块。 他愣住了,似乎从认识她开始,她便一直朝气蓬勃,纤细的身体里蕴含着强韧不屈的力量,任何艰难地处境,都无法将她给击垮。从未见过她如此丧气的模样! 「遇到困难了?」沈遇将饭菜搁在她面前,「明天动土,准备造新房子。」 白薇打不起精神,这块帝王绿缺失一块,她尝试修复,效果差强人意。除非,她将尺寸缩小。 她揉着胀痛的额头,缓缓地摇头,「我没事。」 是她的心态崩了,无论她怎么努力,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糟心事发生。刘老太的出现,江氏和白启复的态度,她失手坏了作品,桩桩件件的事情齐齐压过来,她觉得很累,失去了动力。 沈遇隐约猜到一些,看着恹恹地缩在椅子里,鬼使神差地抬手放在她的发顶,「子女心中都装着爹娘,饶是再心寒,那一份血脉亲情都没法割舍,你不愿白父白母与白老太太有牵扯,他们不能不管白老太,你可以从根源上动手。」 白薇微微一怔,他宽厚有力的大掌盖在发顶,她的心间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似乎在她处在逆境或者做错事情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她面前,帮助她或者指点她。 沈遇对上她诧异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第58章 他收回手,搓一下掌心,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发丝柔顺的触感。 「山不转路转,境不转心转。」他将饭菜往她面前一推,「吃饱了,才能有力气解决麻烦。」 白薇默念这一句话,突然间醍醐灌顶,眼睛焕发出光芒,「我知道怎么修复了!」 她准备继续治玉,看着还残留余温的饭菜,端着碗狼吞虎咽。 沈遇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浅淡的笑容。 时间飞逝,转眼间到了选宝大会。 谢玉琢与白薇早早抵达县城,站在会场入口排队。需要给作品贴上标签,鉴玉师筛选出有参选资格的作品,再由专人摆放在大厅供人展览鉴赏。 十二月的天很寒冷,依然抵不住参赛者的热情,陆陆续续而来。 白玉烟和白启禄下马车,一眼看见白薇和谢玉琢两个人。 白薇困得不行,冷风吹刮在脸上,冻得人精神点儿。 「这鬼天气太冷了,前边咋就不快一点?我快冻成傻狗了。」谢玉琢冷得缩脖子,跺脚,瞧着白薇长着俩黑眼圈,「那点儿玩意,你今早才抛光好。还说雕刻好,送来给我掌掌眼。」 啥样儿他都不知道。 谢玉琢摸着怀里抱着的木盒子,悄咪咪地掀开一条缝。 油绿浓翠的玉器一点一点显露。 「大姐,你咋在这儿?」 白玉烟突然出声,吓得谢玉琢猛地将盒子盖上,差点打翻在地上。 「你们也是来参加选宝大会吗?」白玉烟见谢玉琢宝贝似的捂着盒子,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抬头望着长长的队伍,「外面天寒地冻,你们跟我一起进去?」 谢玉琢很心动,羡慕白玉烟,她是上一届魁首,有特殊权限。 白薇婉拒,「我们是新人,按照规矩行事,二妹你和二叔先进去。」 白玉烟没有勉强,只是随口一提而已,朝白启禄走过去。 白启禄问她,「白薇来参赛?」 「谢玉琢是她师傅,陪谢玉琢过来见世面吧。」白玉烟讥诮道:「估摸着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白启禄乐了,「闺女,你真给爹长脸!」 白玉烟叮嘱看门的人,待会白薇没拿到进场资格,当做她的亲属,放白薇进场。 让白薇亲眼看着自己如何夺去属于她的荣耀! 白薇看着白玉烟望来的那一眼,饱含深意,觉得莫名其妙。 「走了走了,到咱们了!」谢玉琢推着白薇往前走,把木盒子摆在桌子上。 管事「啪叽」将沾着米糊的标签给贴上,拿着毛笔写上排号。 另一个仆从,抱着盒子进入一侧屋子,一刻钟出来,手里端着木盘,玉器搁在木盘上面,用一块红布遮盖,领着白薇与谢玉琢去往展厅。 这是获得参赛的资格。 展厅很大,能容纳四五百个人。三面全都是座位,一排一排呈楼梯式,鉴玉人坐在最前面中间位置,邀请来的贵人则是坐在第二排。中间的场地空出来,则是摆放着一张四方桌,用来摆放玉器,由鉴玉人点评后,再让拍卖人介绍竞价。拍卖人后方一整面墙壁嵌放多宝阁,入选的玉器摆放其中。 白薇的作品排在第三十六,玉器放在标号三十六的台面上,取来一块木牌递给白薇,领着她在对应的位置坐下。 进展厅的人,全都安静规矩入座,偶尔与同伴低声交谈。 白薇看见赵老爷也来了,白玉烟坐在他身边,俩人谈笑风生。 「嚓,难怪白家玉器铺子生意红火。白玉烟夺得魁首,这些玉石商贾,都在吹捧她。」谢玉琢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胳膊肘撞着白薇的手臂,「你有把握能赢吗?」 白薇初来乍到,还没有融入玉器圈子,这一潭水究竟有多深,她还不知道。 她如实说道:「没数。」 谢玉琢的脸像霜打的茄子,皱巴巴的,「你的手艺虽然好,来这里的也不是普通人。咱们拿不到魁首,能得个最佳工艺奖也不错。」 白薇深以为然。 「我们也去和赵老爷打个招呼。」谢玉琢拉着白薇过去。 白薇还未靠近,就听见赵老爷对白玉烟道:「白小姐,你看中集市那间铺子,明日我让管家将地契给你送去。你参赛的作品,还得卖给我。」 「赵老爷是爽快人,这玉器花落谁家,可不是我说了算,还得看它能不能入您的眼。」白玉烟收下赵老爷的心意,看见白薇朝他们走过来,还有一小段距离,白薇丢下谢玉琢重新回了座位,「赵老爷,先失陪,我看见大姐了。」 赵老爷顺着白玉烟的视线望去,看见白薇和谢玉琢时微微一愣。 上个月谢玉琢问他要那间铺子,白薇想要盘下来,他给回绝了。白玉烟是上届魁首,这一届选宝大会,她声望很高,因而贿赂白玉烟,分一杯羹。 现在白薇也参加选宝大会,以她的雕工有取胜的机会。 他不禁失笑,谢玉琢和白薇没有本钱,拿不出上好的玉石,饶是雕工再好,也要大打折扣。 白玉烟准备去找白薇,一位发须灰白的老朽,先她一步坐在白薇的身边。 她的脸色不由得大变! 「段师傅,他和白薇相识?」赵老爷坐不住了。 白玉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段罗春向来深居浅出,一直在府城。白薇都没有去过府城,她怎么认识段罗春的? 她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酸气,僵硬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做梦也想不到段罗春会亲自来参加选宝大会! 这样也好,让段罗春看着她怎么压住白薇的光环,再一次夺得桂冠,后悔他看走了眼! 白玉烟怒气冲冲地回自己的座位上,让人将她的作品,安排在谢玉琢的前面。 白薇不知道她又被白玉烟给恨上了,被老朽缠问帝王绿。 「丫头,你那块石头刻成玉器了?」老朽仍是惦记着那块玉石,好玉和好的玉雕师一样难得。 白薇颇为头疼,「我拿过来参赛了。」 老朽瞪圆了眼睛,坐在白薇身边不走了,看看她到底刻成啥神仙玉器! 第59章 默默地安慰自己,白薇能参赛,不算太糟蹋那块玉。 大赛很快开始。 贵宾与鉴玉人进来,依次入座。 会长派人到处找段罗春。 知府很看重这一届选宝大会,特地让段罗春亲自走一遭。 眼下大会开始,人却不见了! 急得额头冒冷汗,突然看见他坐在参赛者的座位上,想上去请人,被段罗春给瞪了回来。 段罗春咳嗽两声,比划了手势,会长领悟过来,上台去致辞,讲述规则。 「每一件作品,由鉴玉人点评后,记载玉器特征优劣、等次、价值。等参选作品一一点评、竞价之后,再择前二十名依次排列供人鉴赏,得选出最终排名。」 接着拍卖人上场,侍从端着一号作品放在四方桌上,揭开红布,露出一件和田玉雕刻的玉器,名为踏雪寻梅。 风雪中一位老人手握拐杖,远望一株梅花树。淡黄皮色上精琢浅雕两枝遒曲寒梅,梅花的造型端庄闲雅,花蕾和枝叶层次分布,生机勃发。 「踏雪寻梅采用上等和田玉,玉质油润,雕工精美,从侧面似乎能够看见梅花渐渐怒放,鉴玉师评为上品佳作。竞拍底价五十两起,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两。」拍卖人拿着木槌敲击一下,让人竞价。 白薇觉得这踏雪寻梅无论玉质或者雕工,都属于上等,翘色部分稍弱,打了折扣。 果然,最终交易价格在一百一十两。 之后的作品好次掺杂,三件品相不佳的玉器,方才有一件好的玉器。 白薇看着都快睡着了,听见拍卖人报出「三十五号」作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如果排在前面的作品雕工出神入化,翘色构图都很高深,对她的作品会有很大影响。 相同水平的话,大家下意识会偏向前面那一件。 侍从将红布一点一点揭开,整件白绿两色的翡翠玉器暴露在众人面前。 白薇惊愕地看着展台上「荷塘童趣」的玉器,内心十分震惊! 谢玉琢眼睛瞪直了,「怎么搞的?我们不是三十六号吗?怎么提前一号了?咦……不对啊,咱们的是帝王绿,你换了原石?」 白色的玉雕刻孩童、莲花、锦鲤,头顶的荷叶是一片绿,点缀着几颗白色的露珠,仿佛要从荷叶边滴坠。 白薇盯着玉器,目光渐渐沉下来。 荷塘童趣是她前世获奖的作品,她在乡下生活时得来的灵感。 现在被另一个人雕琢出用来参赛。 她怀疑图稿泄露。 谢玉琢很吃惊,这图纸不是从他这里流传出去。 他不知道图稿被人复制,夸赞道:「你够可以的!换块石头,效果很不错。这两种色彩的强烈对比,能够直观烘托、突出主题。意境和氛围更好,简直就是雕活了!」 白薇的脸黑了。 谢玉琢浑然不觉,盯着展台,听着鉴玉人赞不绝口,乐开了花,笑得嘴角咧开到耳根。 喜滋滋地搓手,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你看见了吗?那些玉石商眼睛都亮了,咱们铁定稳了,十有八九会获奖!」 「这件玉器很有童趣,刻画的非常生动,我们能够切身感染到孩童戏水的欢乐,又能听见鱼儿跃出水面的『哗啦』声。构图别出心裁,细节刻画很逼真。无论是色彩创造出的意境或者是雕工,都无可挑剔,具有收藏和观赏价值。」拍卖人朗声说道:「底价三百两白银。」 众人哗然。 玉质上等,雕工,翘色,都非常纯熟。 三百两起……价格会不会太高了? 眼光毒辣的人,已经嗅出一丝不同寻常,从雕工上几乎分辨是出自谁的手。 一时间,竞争十分激烈。 赵老爷缓过神来,一般上届魁首的作品,会放在最后压轴。 万万想不到会提前放出来,他当即让人开价:「八百两!」 「稳了稳了!」谢玉琢狼血沸腾,激动得不行,其他人出一次高价,他挥一次拳头,「前边最高的价格只有三百两,咱们这个直逼两千两,还有谁能超过我们?」 谢玉琢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飘出来了,翻起跟斗,看见无数的金元宝将他掩埋。 白薇幽幽地看着他,露出一口白牙,皮笑肉不笑,「告诉你个好消息。」 「啥?」 「我没有换原石。」 谢玉琢呆若木鸡,笑容僵滞在脸上,一寸寸龟裂。 「这……这不是咱们的?」 谢玉琢欲哭无泪,三千两啊! 他们能超过吗? 不对! 「我们也是荷塘童趣,一样的作品,会说咱们是抄袭吗?」谢玉琢觉得自己要被一道道晴空响雷劈得四分五裂!「完了完了!我是造了啥孽哟!别说保住祖产,名节都要不保了啊!」好在选宝大会挺人性化,价格不合心意,他们可以取消交易,不至于血本无归! 白薇没有搭理谢玉琢,她想知道这件玉器成交价。 「三千两!成交价格三千两,目前是竞价最高的作品,遥遥领先。」拍卖人翻开牌子,含笑道:「这件玉器出自上一届魁首白玉烟之手,不知道这一次能否夺得桂冠!」 赵老爷领到木牌,听到拍卖人揭露是白玉烟的作品,松一口气。 这三千两银子,没白花! 白玉烟不太满意,当初白薇的成交价在四千两。但荷塘童趣相较她上一届的作品,多出二百两。 她站起来,端庄娴雅,朝众人点头以示感激。 回头看见白薇青黑着脸,谢玉琢萎靡不振,段罗春若有所思,白玉烟一颗心踏实了。 不禁勾着嘴角,朝白薇友善一笑。 白薇冷冷盯着她,白玉烟穿越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第60章 如果两个人来自同一个世界,她知道荷塘童趣,便不会奇怪了。 「接下来,三十六号作品,驱邪避瘟。」拍卖人报出名字,众人一脸惊讶。 送来参选的作品,名字全都是诗情画意。 这个就独特了。 又忍不住心生好奇,想瞧瞧是怎样的作品,被扣上这样的名字。 白玉烟眼底露出嘲讽,能卖出二百两都算不错! 谢玉琢几乎要跳起来,鼓着眼珠子狠狠瞪着白薇,「你刻的是啥玩意儿?」一听名字准得凉! 白薇抿着嘴没有吭声。 段罗春也瞪直了眼,气急败坏,想怒斥白薇,又没有立场,气呼呼地将手揣在袖子里,看白薇将玉石糟蹋成啥样儿。 侍从瞧着众人姿态闲散,并不太期待的模样,一把将红布揭开。 众人带着好奇心粗粗一瞥,转而精神为之一震! 帝王绿! 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细细观赏作品的本身,这才发现雕刻的是一只蝎子。 两只蜷起的大钳子,似两个收回的大拳头。蜷起的多条腿,宛如长矛大刀,给人一种壁垒森严的强大感觉。尖细储藏毒液的尾部,甩到背部上方,似张弓搭箭,气势逼人。 这件作品给人视觉上很大的冲击,无人敢雕刻蝎子来参赛,更无法雕刻出这份傲视群雄的霸气,似乎无坚不摧又坚不可摧!需要怎样一种心境,才能将它的气势雕刻的如此淋漓尽致? 段罗春被震撼住。 白薇之所以大胆求新,受时间和材料的限制。 用玉石雕刻,本来就是惜料如金,因材施艺。雕刻不成荷塘童趣,又因为刘老太与刘家一事,她以毒蝎为载体创作,实则将自己代入其中。 参赛本就是看中艺术本身和收藏价值,蝎子与「携子」同音,为吉兆。 会场静默了数息,有人打破沉默,「这件作品抓住了蝎子的特征,它肢体的刻画仿佛蝎子在扭动、喘息,让它活了过来。」 「蝎子是镇邪攻毒之物,它的造型似在防守,又似蛰伏,蓄势待发。雕工精湛,采用多种雕法,既有南方之秀,又有北方之雄,魅力独特。」拍卖人笑了一下,「这玉质本身便是罕见的帝王绿,加上巧夺天工的技艺,不知道能不能脱颖而出!」 白玉烟等着看笑话的,当看到栩栩如生的玉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玉琢的技艺有如此高深吗? 根本不可能! 隐隐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被她深深压下去,不敢去想这是出自白薇之手! 白玉烟咬紧了嘴唇,认定谢玉琢花大价钱请人雕的作品! 白启禄心里不安,他分不出好坏,可现场的氛围让他十分忐忑。 「烟儿,你别担心。这件玉器玉质上乘,雕工精美又如何?这个蝎子是毒物,谁花大价钱买它?」 听到白启禄的话,白玉烟并没有放松。在玉雕师的眼中,翡翠蝎子是上佳的题材。能够辟邪趋吉,蕴含独甲一方、君子慎独的寓意。 因为它的另类,在重要场合不会选用它。 眼下正是因为它的独特更为夺人眼球! 白玉烟双手紧紧交握。 拍卖人看着侍从送呈上来的底价,不由得看了鉴玉人一眼,「驱邪避瘟,底价二百两,竞价开始!」 会场鸦雀无声。 拍卖人惊住了,这是无人竞价? 从未有过的事情! 白玉烟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低垂着头,嘴角愉悦的上扬。 或许是她多虑了! 「三百两!」 这一声竞价,似乎打破了桎梏。 「三百一十两!」 「四百两!」 「……」 「两千六百两!」 谢玉琢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屏住呼吸,听见价格在两千九百八十两停下来,差点心脏猝停! 白薇也很紧张,心都提到嗓子眼。 难道要输给剽窃她作品的人吗? 拍卖人在倒计时。 白玉烟眼底的笑容更浓了,即便是帝王绿又如何?谢玉琢初出茅庐,谁会给他面子? 拍卖人前面报出她的作品,大多数人会给她留面子,之后的作品竞价会留有余地,不会得罪她。 这件作品能卖到将近三千两,已经是谢玉琢祖上积德了! 白玉烟放松的靠在椅子里,几乎毫无悬念,她能夺得魁首! 「四千两!」 角落里有一个人竞价。 白薇望去,看不清竞价之人的面容,隐约看见侧面轮廓,十分年轻。 他坐在轮椅里,披着斗篷,搭在扶手的手,握着一串佛珠。 段罗春看见来人,眼中闪过讶异,看着白薇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探究。 随即,又觉得他多想了。 帝王绿价值不菲。 第61章 白薇的雕工出神入化,更提升它的价值。 玉石雕刻无我,而白薇的作品却是物中有我。精湛的雕工,让人惊叹。 那人竞价,无可厚非。 「雕刻蝎子很简单,可这一份境界却很难得。选宝大会,最看重的是雕工。这件作品,无论是雕工和玉石,值得让人一掷千金!」段罗春环顾四周,看着暗自思量的各位贵宾,「诸位能受邀前来参加选宝大会,应该知道其中的规则,公平公正。」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知府为何要他亲自走一遭的用意。 往年夺魁的人,不会再继续参赛,担忧拿不出作品,会累了名声。 而如今白玉烟连任两届参加选宝大会,与她有利益往来的人,必定会让她再次夺魁。 白玉烟脸色煞白,慌了! 没想到段罗春替白薇出头! 急切地看向竞价的贵宾,期望他们不要被段罗春煽动! 贵宾见到段罗春,认出他之后,暗自心惊。 哪里还敢顾虑自己当前的利益?而且白薇的雕工,有目共睹。即便刻意压制,凭着她的手艺,今后仍旧可以一飞冲天! 「四千二百两。」 「四千八百两。」 「……」 「……」 「五千六百两!」 白玉烟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发抖,指甲将掌心抠破。 白启禄脸色青的发绿,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他们一半! 「烟儿……」 「闭嘴!」白玉烟情绪失控,怒喝一声。 「六千八百两!」 拍卖人一锤定音! 白玉烟牙齿几乎咬断! 赵老爷脸色难看,没有想到白薇竟是这一届的黑马!看见作品是帝王绿,他就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可他已经拍下白玉烟的作品,再竞争白薇的作品,两头都讨不得好。 谢玉琢两眼发直的盯着前方,六千八百两的数字在他脑子里不停的转动,拆开来他好像都认得,组成在一起,他都不敢认! 白薇内心同样震动,没有想到身边的老朽会替她说话。 她不禁看向角落,侍从将木牌递给他身后的下人。 「薇妹,我在做梦吗?你掐我一下!」 「你自己掐。」 谢玉琢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龇牙咧嘴,激动得手脚颤抖。「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有这银子,我可以娶媳妇儿了!」 白薇冷笑,「你还在做梦吧?我的参赛作品,和你有啥关系?」 这一剂猛药下的,谢玉琢腿不抖,手不颤,人差点厥过去。 瘫倒在椅子里,长吁短叹。 段罗春赞赏道:「丫头,是我看走眼了,如今是后生可畏啊!」 「您过奖了。若非您刚才仗义相助,我哪里能取得现在的成绩?」 段罗春摇了摇头,「任何荣耀绝非偶然,都是汗水与勤恳堆砌。你担得起这份荣誉,不应该被埋没。」 白薇开心中又带着酸,自己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即便在利益至上的背景下,仍然不缺乏正直的人,为你秉持公道。 之后的作品,段罗春与白薇点评交流,两个人受益匪浅。惊叹对方的独特见解与创新的宽广思维,又生出一种惺惺相惜。 竞价很快结束。 侍从搬来一条长桌,前二十名作品,依次排列。 毫无意外,白薇的作品获得魁首。 白玉烟屈居第二。 望月怀远的作品获得第三。 「今日夺魁的作品,算是剑走偏锋,却一路过关斩将,独占鳌头!」会长邀请获奖的人上台,卖一个关子,「究竟是谁雕刻出这般独特的作品呢?」 众人纷纷看向谢玉琢和白薇,能够雕出这般气势傲然的作品,必然是谢玉琢。 白玉烟死死盯着谢玉琢,敢挡她的路,别怪她心狠手辣! 「你们肯定没有猜对!」会长神秘地说道:「有请三十六号参赛者白薇!」 白薇?女人?! 众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白启禄反应激烈,「作弊!白薇作弊!」 白玉烟根本不相信白薇有这个能耐,脸色难看,「白薇是我大姐,她学玉雕才几个月,哪里能有这份雕工?来参赛的诸位,哪位不是经过千锤百炼?这个奖颁发给她,将我们置于何地?又有何公平可言?」 大家全都懵了,有人敢作弊? 白薇太年轻,又是个女人,谁都不相信她有那般气魄。 大多信了白玉烟的话。 白玉烟心中冷笑,白薇找死,她就成全白薇! 「会长,若拿别人的作品参赛,除名处置,将永不许参加选宝大会!」 会长不由得看向段罗春。 第62章 段罗春开口,「按照规定冒名顶替者,则被驱逐出选宝大会。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白薇获得如此殊荣,实至名归!」 白玉烟咬牙饮恨,无论她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得到段罗春的青眼。 白薇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段罗春的庇护,叫她怎么能不恨? 她咄咄逼人,「您与白薇相识,若是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我们无法信服!」 「会长,有嫌疑者,得拿出证据自证清白。空口白话,谁都会说。」 「如果冒名顶替,能够夺得魁首,今后人人都这么干,岂不是坏了规矩?这选宝大会,还有什么意义?」 白玉烟看着众人全都讨伐白薇,憋在胸腔的那口闷气,总算吐出来。 会长看向白薇,「你能证明这件作品是自己创作的吗?」 白薇来到台上,看着参赛者气愤不平,等着她拿出证据。 她抿紧嘴角,「我没有证据。」 众人哗然。 「手艺活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套工具,一块玉石,用事实说话。」 众人哑然,每个人的雕刻手法自成风格,的确没法作假。 「如果是技艺高深的人,完全可以模仿你的风格。」白玉烟看着白薇十分坦然,义正言辞道:「敢用别人的作品充数,就该严惩杜绝这种风气!」 白薇点了点头,「二妹,你这话没有说错。」 白玉烟强忍着心里的不安,「你总算承认了!」 「承认你用别人的作品参赛吗?」白薇反问。 白玉烟瞳孔一缩。 「放你娘的屁!」白启禄破口大骂,「白薇,你心咋就这么黑?烟儿是你堂妹,你自个技不如人作弊,她为了还大家一个公正揭露你。你怀恨在心,反咬烟儿一口!你这人德行不行,别说参加选宝大会,来这儿都脏了地儿!」 白薇反唇相讥,「这话说得好,你们这种小人,就不配来参加选宝大会!」 「有娘生没娘教的小杂种,老子今儿教你做人,咋敬重长辈!」白启禄被触怒,冲上去教训白薇。 白薇左手握住他的手腕,右手肘撞击他的肘关节。 白启禄痛叫。 白薇一把将白启禄推开,对会长道:「请会长搬两套工具,我和二妹各自雕刻一件作品。」她扫过荷塘童趣,眼底布满冷意,「是真是假,待会见真晓!」 白玉烟脸色惨白,张嘴想说什么,会长已经请人将工具抬上来。 白薇挑选一块石头,开始动手。 白玉烟站着没有动。 白启禄凶狠的瞪着白薇,催促道:「烟儿,你给爹出一口气,不必给这臭婊子留情!你顾念着她是亲戚,她眼里可没把我当二叔!」 白玉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握着一块玉石,许久没有动。 怎么也想不到,这把火烧到她的头上。 众人看着白玉烟没有动,反而白薇已经在切割,不禁犯起嘀咕。 「你怎么还不动?不会是你拿别人的作品参赛,贼喊捉贼吧?」 白玉烟手一颤,质疑声不绝于耳,他们鄙夷的眼神,几乎要逼疯她。 深深吸一口气,提笔粗绘。右手隐隐作痛,没画几笔,手开始发抖。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手还没有好全。越心急,越画不好,看着画得歪歪扭扭的线条,白玉烟崩溃了! 「啪」地将笔和玉石拍在桌子上,白玉烟不敢看众人,害怕那些鄙夷、讽刺、轻蔑的眼神。 霍然起身,往外跑去。 侍从反应过来,抓住白玉烟。 会长拿起白玉烟粗绘的石头,众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目瞪口呆! 「天呐!最基本的粗绘线条描画成这样,她真的会玉雕吗?」 「这种水准,她上一届的魁首是咋得来的?难道也是用别人的作品参赛?她居然有脸说别人,现在被拆穿,若是我都没脸活,太丢份儿!」 「像她这种品行不端正的人,就该取消她所有的荣耀,在选宝大会除名!」 「对!除名!在整个玉器圈子除名!」 嘲讽的话,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白玉烟羞愤欲死! 「不是的,我没有……上一届是凭我的实力得来。」白玉烟满头冷汗,急不择言,「是我的手受伤不能做玉雕,一时糊涂才让人替我雕刻。这部作品是我自己构图,亲自指点,除了不是我自己动手,我都有参与!」 「你可以退赛。」 「我、我、我……」白玉烟急得眼泪掉下来,手指紧紧捏着衣角,看到白启禄瞠目结舌,突然指着他,「我爹……是我爹让我这么干的!我劝他这一届退赛,他不让我退,逼着我参加,只要赢了,铺子里的生意会更红火!我……我不答应的,他说会玉雕的不止我一个人,为了做段师傅的徒弟,这三年我很努力,错过这次机会,或许再也没有机会!是我鬼迷心窍……」 白启禄惊呆了,「烟儿,我没……」 「我告诉过你,事情揭露出来,我名声尽毁,咱们的铺子开不下去。你不听劝,仍然逼着我参赛。我的名声毁了,就让我嫁人!」白玉烟声泪俱下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无奈,脆弱无助,「我没有污蔑大姐,说的全都是实话。我心里承受很大的压力,知道选宝大会十分公正严谨,揭露她,希望大家也能揭露我。我做错了,愿意接受一切处罚。即便名声毁了,不能得到大家的谅解,至少我问心无愧!」 世人同情弱者,白玉烟很好的利用这一点,把自己塑造成被压迫的小可怜,态度诚恳的道歉。她虽然弱小无力反抗,可她有一颗正直的心! 白启禄听懂白玉烟的暗示,没有反驳,包揽下来。 「烟儿,爹对不住你!我被猪油蒙心,钱财迷了眼。」白启禄满脸愧疚,悔恨不已:「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希望大家能原谅烟儿这一次。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众人原本义愤填膺,现在对白玉烟充满同情。 「她爹太不是个东西,搭上她的名声,干这种下作事,坏了选宝大会的风气。白玉烟不是存心的,不如从轻处罚?」 「她有没有撒谎,等手好了之后,再让她雕刻一件,自证清白。她没有真本领,休想在这圈子里混下去!」 白启禄脸色难看,好歹形势对他们有利,忍气吞声。 白玉烟悄悄松一口气,她会玉雕,只是伤着手,否则她一定能夺魁! 她恶毒的盯着白薇,不是这个贱人,哪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明知故犯,更为恶劣!今日如果对你从轻处置,开了先例,往后人人这般做,全都是不得已,有苦衷,又该如何决断?」会长铁面无私,「你方才说这种风气不该助长,我十分赞同。按照规矩,将你从选宝大会除名!」 第63章 白玉烟脸色煞白。 「你上一届作品的真实性,等你的手好全之后,再请你证实!」会长余光瞟段罗春一眼,看他神色平静,松了一口气。 白玉烟没有想到会长这般无情,心里生恨,指着白薇,「她呢?她也在作弊!」 众人看向白薇,眼睛发直。 白玉烟紧紧盯着白薇手里抛光的玉器,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嘴唇咬出血珠。 白薇将玉器抛光好,细棉布擦干净,双手递给会长。 会长小心翼翼地接过玉器,掌心托着,举给众人观赏。 白薇选用黄皮子和田玉雕刻一个酥饼,黄色上几许绿色,犹如沾着两片青菜叶,光滑的表面沁着点点油珠,逼真的让人泛口水,似乎真的闻到香喷喷的气味。 众人惊叹,再也没有质疑声。 「不,不可能!这些年我没有看见她学玉雕!」白玉烟不相信白薇有这份能耐! 她才学玉雕多久? 白薇就着侍从端来的水洗干净手,抬眼睨向白玉烟,勾唇道:「五年前分家,二妹还没有学玉雕,只用两年时间在选宝大会上夺魁。我钻研玉雕,远远不止两年。任何的成功,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艰辛与付出。不是你一句没有看见就能够抹杀!」 白玉烟情绪激动,想问白薇是不是和她一样,都是重生回来。 下一刻,她被侍从拽出去。 白启禄被人驱赶出去,看着白薇的目光,十分瘆人! 赵老爷脸色阴沉,没有想到白玉烟作弊! 他愤然离席,将木牌扔给侍从,不肯认账! 会长很快控制局面,除白薇名次不变之外,其他排名往前移一名。 侍从询问白薇,作品是否愿意成交。 白薇犹豫一会儿,最终同意。 很快,侍从取来六千一百二十两银票给白薇。 谢玉琢数一数,「咋少了银子?」 「我们会场要收取百分之十。」 「黑心!」谢玉琢心疼得滴血,「难怪办得那么勤,感情是趁势捞金!」 白薇瞅着侍从变了脸,踹了谢玉琢一脚,让他闭嘴。将银票塞进袖子里,连忙往外跑,想追上白玉烟试探「荷塘童趣」的事情。 玉石商贾围堵在会场外,瞅见白薇出来,将她包围住,向她示好。 白启禄脸色青黑,看着春风得意的白薇,肺都要气炸了! 白玉烟怔怔地看着原本该属于她的荣耀,全都落在白薇身上,气血上涌。 「烟儿,先让她得意,虽然你选宝大会除名,但是你声名在外。他们都同情你,只要白氏铺子不倒,咱们还能东山再起。」白启禄心里恼白玉烟作死,但不敢发作,白玉烟是他的摇钱树。 白玉烟点了点头,勉强压下心里翻涌的恨意,「对!我们还有玉器铺子!」 她还没有输! 街边一辆青布马车里,传出男子几声咳嗽。 男子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得胸腔颤动,苍白的脸愈发白了。 元宝连忙递一杯水服侍男子喝下。 干痒的咽喉经过温水的滋润,稍稍缓解,压制住咳嗽。 沈遇坐在对面,看着男子喝下一碗药,虚弱地靠在软枕上,顺手给他盖上一张薄毯。 「几年未见,你的身体不见起色。」 反而愈发差了。 段云岚唇色浅白,一双棕色瞳仁清冷幽深。闻言,不甚在意地笑一下,眼底似有流光晃动,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神采,愈发秀美昳丽。 「那位小娘子是你什么人?」他将佛珠戴在手腕,微微挑开车窗帘子,看着众星捧月的白薇,「心慕之人?」 沈遇透过缝隙瞧见白薇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她下意识的摸着耳垂,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实则已经很不耐烦。 白薇敷衍的时候,会有这么一个小动作。 「好友的妹妹。」 段云岚点了点头,「你若不为她求我,差点相信了。」 沈遇低声道:「我比她大十一岁。」 不合适。 段云岚捂着嘴一边咳一边溢出笑声,「当做闺女护着?」 沈遇薄唇抿成一线,不苟言笑的脸庞,紧紧绷着。 段云岚许久没有这般得趣,笑得眉角眼梢泛着桃粉色。 「小娘子很有意思,我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合心意的玉器。」 他手指轻点,元宝将盒子捧过来,打开盒盖。 沈遇取出里面的玉蝎,钳子、脚、尾巴,布置得纵横交错,半明半隐,充满攻击,不容侵犯! 她雕刻一只蝎子,说不意外是假的。 这段时间相处,他知道白薇性格很要强,护短。 没有这只蝎子带来的感觉这般强烈、直观! 「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沈遇握着玉蝎,沉声说道:「她没有任何根基,想要公平公正太难。你在她遭遇不公平时,出手相助。不用一帮到底,让人质疑她的能力。」 他将白薇当做妹妹,她努力地改善自己的处境,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扶一把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小姑娘。 第64章 她那天在工棚里颓丧的模样,令他有一些触动。 段云岚出来半天,十分疲累,微微阖着眼,哂笑,「人人都说我没长心,又哪来的热心肠?」他拿回玉蝎,摆了摆手,「她雕的那个饼看着饿,你给我送来,抵了这次的人情。」 「公子,您饿了?咱们回府,做个饼给您尝?」 段云岚身体败坏后,胃口一直不好,他居然会说饿,元宝差点喜极而泣。 沈遇下马车。 段云岚细长的眼睛睁开,望着沈遇挺拔的背影,「我在这里住到明年开春再回京,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沈遇脚步一顿,挥了挥手,阔步离开。 元宝忍不住说道:「公子,沈公子不会回京城。」 段云岚捂着唇闷声咳嗽,余光望向车窗外,看见沈遇站在不远处等着白薇。手指摩挲着细润玉蝎,意味深长道:「世事难料。」 元宝放下帘子。 沈遇觉察到段云岚的打探,回头望去,马车已经驶离。 「沈大哥。」白玉烟准备与白启禄上车,眼尖地看见沈遇,撇下白启禄,快步朝他走来,「你在这里等大姐吗?」 「嗯。」 沈遇的冷淡,并没有让白玉烟知难而退,她笑容娇美,「大姐今日夺魁,沈大哥不准备庆祝一番?」她看一眼天色,身子靠近沈遇,亲昵地说道:「我们还没有吃中饭,不如待会找一家酒楼庆祝?」 「我和薇薇一起商量,改天宴请亲朋庆祝。」沈遇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白玉烟见沈遇避她如蛇蝎,为了躲避她,连白薇都不等了。 脸色阴沉下来,心里不甘,又实在拿他没辙。 她追沈遇两年,都没能捂热他的心,白薇和沈遇才认识多久? 打心底不相信沈遇对白薇有感情。 白玉烟心中怨恨,白薇这贱人就是她的克星! 抢走她的男人,又抢走她的荣耀! 白薇应付着玉石商贾,他们若是有意合作,去镇上谢氏玉器铺子找谢玉琢。 参加玉石大会,吃得太早,天儿又冷,肚子早就饿了。 突破包围圈,白薇寻思着带谢玉琢吃顿好的。 这笔银子,她得分方氏一半。 剩下三千两,不打算分给谢玉琢,将他的玉器铺子装修一下,再买一批玉石,雕刻玉器摆放在铺子里,装点门面。她既然已经入伙,不好再自己单干,得好好经营起来。不能再卖仿古玉,一些低端的劣质玉器。 「我们吃完饭再回去,顺便谈一谈铺子咋经营。」 白薇对铺子上心,谢玉琢很高兴。 他压住胃,愁苦着脸,「随便找一家酒楼,我都快饿死了!」 白薇抬眼看向四周,瞧见斜对面有一家酒楼,拉着谢玉琢过去。 谢玉琢突然变脸,嗖地往前冲去。 白玉烟走向街边停靠的马车。 谢玉琢拉住她的袖子,质问道:「荷塘童趣的图稿,是你偷走的吧?」 他思来想去,铺子里没有留图稿,不可能给人偷看去。 白薇手里握着图稿,白玉烟和白薇是亲戚,极有可能是她剽窃! 幸好白薇临时换了作品,不然今天他们被扣上抄袭,准得名声扫地! 白玉烟脸色难看,推开谢玉琢,不快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啥时候偷了你们的图稿?」看见白薇走过来,心思急转,谢玉琢来质问,难不成白薇之前也打算雕刻荷塘童趣?这样一想,白玉烟抚平谢玉琢抓皱的袖子,「荷塘童趣是沈大哥给我的,有问题吗?」 「沈遇?」谢玉琢愣住了。 白玉烟脸颊泛红,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态,「我和沈大哥交好,这次参赛对我很重要,没有一点头绪,他给我这副图稿。」 谢玉琢死死盯着白玉烟,见她表情不像作假,担忧地看向白薇。 白薇皱眉,沈遇见过荷塘童趣的图稿。 「大姐,你别误会沈大哥。我和他有几年的交情,就像你和谢玉琢之间的关系。」白玉烟笑容娇俏,没有会场里的咄咄逼人,慌乱、恐惧,十分端庄从容,打抱不平道:「沈大哥没有带你去镖行吗?他的弟兄还不知道你和沈大哥成亲。大姐,我真替你委屈,他没把你当妻子。」 「你误会他了。阿遇休沐在家养伤,这几个月未去镖行,没有机会和他们说。」白薇之前看见白玉烟和沈遇在一起,没往心里去。现在听白玉烟的话,就知道她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在这挑拨离间呢!沈遇真的对白玉烟有点啥想法,哪会和她做假夫妻?「都是亲戚,他帮你也是应该的。只可惜二妹伤着手,不然能靠着荷塘童趣拿到第二呢!」 言外之意,沈遇拿荷塘童趣给她,也不过是第二名! 说不定她不用荷塘童趣,还能夺魁! 而如今她作弊,别说第二,还被除名。 这一刀子朝白玉烟的心窝子捅下去,又深又狠! 白玉烟气得要吐血,僵硬地改了口,「沈大哥当然是先向着大姐。」 「二妹今后也会找到一个向着你的人。」白薇提起沈遇眼底含着一泓春水,柔和了清冷地眉眼,嗓音也软了几分,「妹婿可别像阿遇一样,锯了嘴的葫芦,半天没有一句话,也就胜在贴心。」 白玉烟看着白薇嘴上嫌弃,又难掩甜蜜,气得脸色隐隐发青。 好半天,挤出一句,「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做不得主。」不等白薇再说扎心戳肺的话,连忙说道:「我爹在马车上等,先告辞了!」 白薇哼了一声,谁还不会装了? 从来没有捏着嗓子说过话,激得自己手臂上起一层鸡皮疙瘩。 白薇搓着手臂,望着白玉烟匆匆离开的背影,皱紧了眉头。白玉烟不是穿越的,不然知道她手里也有荷塘童趣,一定会惊讶。可白玉烟不但没有异样,还顺势推到沈遇头上让她误会。 至于白玉烟从哪里弄来的这副图稿,白薇没有头绪,不相信是沈遇将图稿给白玉烟。 谢玉琢嘴角抽了抽,牙都要给白薇酸倒了。 又担心白薇真的误会。 「你别信白玉烟的话,沈遇不是朝三暮四的人。」谢玉琢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替沈遇说好话,「他把图给白玉烟,说不定就是做细作,好让白玉烟输给你。」 第65章 白薇翻一个白眼,谢玉琢不是二,他是真傻! 「走了,去吃饭再说!」 白薇往前走一步,脚步一顿,愣愣地看向前方。 沈遇站在酒楼门口,朝她招手。 白薇和谢玉琢快步过去。 沈遇在酒楼点四道菜,两荤一素一汤。已经摆上桌,冒着腾腾热气。 两人饿极了,风卷云残,将碗碟清扫干净。 谢玉琢摸着吃撑的肚子,「薇妹说的没错,你挺贴心的,就是人闷了一点儿。」他说着来劲,凑到沈遇面前,幸灾乐祸,「她可嫌弃你了,对你很看不上眼,还劝白玉烟别找你这样的男人做相公。」 「噗——咳咳!」 白薇在喝水,差点喷谢玉琢一脸。 呛得直咳嗽。 谢玉琢有点坏心眼的调侃沈遇,哪里知道白薇反应这般大。 朝沈遇挤眉弄眼,让他好好表现,给白薇拍背。 谢玉琢说话向来不着调,沈遇压根没当真。可见白薇反应激烈,对上他的眼神,心虚的瞟开了。额头抵在桌沿,闷声咳嗽。沈遇很诧异,她真的说过,并且嫌弃他。 沈遇默了默,在白薇面前他并不沉闷。不说事事周全,也算尽了心。 小没良心的丫头。 「吃好了?」 白薇忙不迭点头,脸颊通红,不知是咳的,还是尴尬所致。 她没在背后说过人坏话,情势所逼,第一次抹黑人,当事人就知道了! 余光瞥向沈遇,面容冷峻刻板,黑如点漆的眸子深幽无澜,透着一股凌然。 捏着手指头,白薇有心解释几句,沈遇已经起身去结账。 白薇下意识跟着站起来,袖子被谢玉琢拉住,他意识到气氛古怪,后知后觉,「我说错话了?」 他就是打趣几句,活跃活跃气氛,沈遇不能这么小心眼啊! 白薇瞪他一眼,「你自个回去!」 她和沈遇是夫妻,谢玉琢这话没毛病。 关键他俩不是,沈遇对她颇为照顾,她在外边抹黑他,那就是没心没肺! 沈遇在心里咋想她? 谢玉琢见白薇真的生气,打自己的嘴,「瞧我这破嘴,不会说话,你俩因为这个生了间隙,我就是罪人!他心软,你枕边风一吹,多说几句中听的,他就啥气都消了!」 白薇大巴掌照着他后脑勺呼过来,谢玉琢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 「走了。」沈遇站在门口,等她。 白薇气势灭了,背着竹篓亦步亦趋跟在沈遇身后,心里组织解释的措辞。 肩膀一轻,她侧头看去,沈遇手掌提着竹篓,背在他的肩膀上。 「沈大哥。」白薇良心不安,望着他的侧脸,依然是那般冷漠寡言。听到她开口,他往前迈的脚步慢了下来。白薇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我说过那样的话,但不是真心话。白玉烟倾慕你,如果她心思单纯,没有坏心眼,我不会阻挠。她品行不好,配不上你。我……我猜测你对她没有别的心思,自作主张替你挡了这朵桃花。」 沈遇停下脚步,垂眸注视着她。 他的眼睛深幽得望不见底,让人无法看穿他心中的想法。无端让白薇紧张,吞咽一口唾沫,「我猜错的话,可以替你解释。」 她睁着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紧张无措地等着他表态,就像小孩做错事时的神情一样。 沈遇无声叹息,到底是个小姑娘。 上一次摸她脑袋的手感和想象中一样好,这一次自然而然的将掌心贴着她的发顶,揉了一下。 「天冷黑得早,赶紧上路,天黑前赶回家。」 沈遇收回手,朝租来的马车走去。 白薇呆愣住了,摸着自己的脑袋,他这是没有生气? 忽然笑开了,憋在胸腔里那股闷气一消而散,她快步追上去,「沈大哥,你今后不能听谢玉琢瞎说。你帮助我很多,都没有嫌弃我事儿多,我哪里会嫌弃你?像你这种话不多,专办实事的男人才最牢靠!」 一通彩虹屁吹下来,白薇有些脸红。 她没有这样夸过一个男人。 沈遇听着她叽叽喳喳,语气轻快,一扫之前的低落,恢复了朝气,眼底隐隐浮现浅浅的笑意。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 沈遇将背篓搁在马车上,搬下木梯,掀开车帘让白薇上马车。 白薇坐在马车角落里,搓着冻僵的手指,放在嘴边哈气。 她惊诧道:「比我看见的还要好?」 沈遇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 白薇是什么样的人,不说十分了解,却也了解七八分。 她不会无缘无故对白玉烟说那些话,必定是白玉烟挑衅在先。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想起「大喜」那一天,白薇惊讶两个人的年纪差距,对他嫌弃或许是真的,心情莫名不太美妙,有些沉郁。 许多夫妻男子比女子大二三十岁的,比比皆是。 沈遇丝毫没有意识到,之前还与段云岚说过,两人年纪相差十一岁不太合适。 白薇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暗暗松一口气。 有人对她好一分,恨不能十分还回去。一旦有愧于对方,她在对方跟前得矮一个头。 沈遇不但没有生气,一路上体贴关照她,的确是一个好男人。 第66章 白薇在心里打定主意,不能让白玉烟糟蹋沈遇! 「你帮我家造房子,我没能兑现诺言下厨给你做吃的,这个给你。」白薇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取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沈遇一怔,接过玉佩。 黄玉材质温润细腻,握在掌心并不冰凉。正面雕刻着山水清莲的图案,在荷叶的映衬下,荷花舒展怒放,俏立于湖面。一只蜻蜓寻香而来,围绕着荷花飞旋。简单的一幅画,被她雕刻的生机四溢,妙趣横生。 转过背面,刻着八个字:君子立身,和而不同。 沈遇摩挲着君子二字,眸光微微变幻,终究没有说什么,将这块君子牌收下。 他问道:「你今日在会场雕了一个饼?」 「饼?」白薇反应过来,「白玉烟说我作弊,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这个饼好雕,耗时短,选用了它。」 「你卖给我。」 「我送你,他们也没问我要玉石的钱。」 白薇掏出玉雕的酥饼,搁在沈遇的掌心,指尖划过他的手掌,似过了电流沈遇颤了颤,用力握紧拳头,玉石硌痛掌心,勉强压下那股钻心的酥痒。 马车里陷入沉默。 白薇熬一个通宵,又累又困。马车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睡过去。 沈遇取出竹篓里的短棉袄,盖在她的身上。犹豫片刻,坐在白薇身边,以免她被颠簸得栽下去。 阖上眼,沈遇打算休憩片刻。肩膀一沉,白薇歪头靠在他的肩头,双手如藤蔓一般缠上他的手臂。 沈遇浑身顿时僵硬,掰开白薇的手,将她脑袋推回原处。 马车停在村口,车夫掀开车帘子,看见白薇靠在沈遇肩头呼呼大睡,似乎怕摔下去,双手紧紧抱着沈遇的臂膀。 一道凌厉地目光射来,车夫脖子一缩,「客……客官,到了。」 沈遇眉心紧蹙,神色僵硬地看着睡得昏天暗地的白薇,犯难了! 推醒她? 等她自己醒过来? 沈遇心里还没有个数,车夫硬着头皮催,「客官,您赶紧抱着您媳妇儿下来。天黑路不好走,我还得回县城。」 媳妇儿三个字,让沈遇心里掠过一抹异样。 冬日严寒,身上裹着厚袄子,两个人紧挨在一起,少了体温相熨的旖旎暧昧,却又多了份温暖,驱散几分寒冷。或许是她冷,无意识往他身边靠。推开她,便往他怀里钻。沈遇是怕了白薇,也就由她去,不再将人推开。 她的头抵在肩头,头发丝蹭在他的脸庞,皂角的气味在鼻端弥漫开,似乎混合着独属于少女的清香。他的喉咙又干又痒,神经紧紧绷着。 这一路上,沈遇僵直坐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抱她回去,真是太为难他了。 尤其是乡邻拢着手,站在不远处看着。 马氏领着媒婆进村,扯着大嗓门,「哟!这不是白家倒插门的女婿?!」 乡邻在哄笑,瞅着沈遇的眼神很微妙。 对这吃软饭的男人,很看不上眼。 沈遇脸色沉下来,并没有给别人看笑话的嗜好。 一手托着白薇的脚窝,准备拦腰抱起她。 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沈遇心口猛地一跳。 「到了?」 白薇被马氏大嗓门吵醒,脑袋睡得很迷糊。 「嗯。」 沈遇稳住心神,镇定地松开白薇。提着竹篓,跳下马车。 白薇搓一把脸,清醒许多。 「白薇,犯困就让你养的小白脸背你回家呗!总不能白白养个吃白饭的,不干活,不挣钱,当个祖宗供着。」马氏阴阳怪气的嘲讽,又忍不住得意:「我家穷,不能给燕儿招婿,找了个点豆腐的,嫁过去得伺候相公,没你这么好命!」 白薇翻个白眼,哪里听不出马氏的挖苦和炫耀? 她也不生气,「我等着吃刘燕的喜酒。」 马氏一拳打在棉花里,脸色青黑。 白薇喊沈遇回家。 心里暗想:刘燕和曹立业订亲了,刘娟没有得手吗? 回到家,白薇数出三千零六十两银票,锁在小柜子里,揣另一半银票直接去找方氏。 方氏坐在窗户下缝补衣裳,瞧见白薇站在篱笆外,连忙喊刘露去开院门。 刘露见到白薇很欢喜,「薇薇姐,选宝大会咋样?」 「挺不错!」 刘露替白薇高兴,「明天我找你学手艺?」 「随时都可以!」 方氏站在门边,热情地招呼,「丫头,外头冷,快进屋里说话。」又指使刘露去倒一碗热茶。 白薇扶着方氏进屋,坐在矮凳上。 刘露倒一碗茶,拖着火炉搁在白薇脚边。 白薇喝一口热茶,浑身暖和起来,「那块石头我给卖了,得了六千一百二十两,按照先前说的我分给你们一半。」白薇将三千多两银票全都拿出来给方氏,「您将银票收好,财不露白,改天存进钱庄里,别告诉其他人。」 方氏和刘露惊得半天回不过神,三千两,她活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之前以为能卖个几十两就不错了! 第67章 「丫头啊,你给我们祖孙一百两银子就够了。不是你的话,我们这点银钱也没有!」方氏不贪财,双手都在颤抖,拿着银票往白薇手里塞。 「如果不是刘露捡来这块石头,我也挣不到这一笔银钱。」白薇诚心想帮这祖孙俩,将银票推回来,「您得替刘露打算,她已经十五岁。有这一笔银子,找个勤恳老实的孙女婿,小俩口一辈子不愁吃穿。」 方氏热泪盈眶,对白薇心存感激,「我们祖孙俩在村里没啥亲戚,露儿年纪小,胆子也不大,没啥见识。你哪天得空,带着露儿将这银票存在钱庄,给她做嫁妆。」 「哟,二婶啊,你答应这门亲事了?」马氏带着媒婆进屋,拎着一匹红色细布,「我说今早起床,咋听见喜鹊叫,原来是有大喜事!」 方氏看见马氏,手忙脚乱将银票藏进袖子里。 马氏眼尖地看见方氏手里握着一沓银票,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方氏紧张的模样,想着她进门前隐约听见「银票」「钱庄」「嫁妆」的字眼。 她捏紧手里的布,真想不到啊,这老虔婆居然有一大笔银钱! 「谁答应和你家做亲家?你赶紧带着人离开我家!」方氏心里恨马氏,欺负她们祖孙俩孤苦伶仃,没有依靠,要将刘露说给她瘸腿的侄儿。气得撵人,「你们走!」 马氏家条件也不好,侄儿摔断一条腿,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现在二十五岁想媳妇儿,她娘也想给马家留后。找她一合计,目标放在刘露身上,不用花一文钱娶回家。 「二婶,我侄儿长得一表人才,就是一条腿不利索,会疼媳妇儿。刘露嫁过去,生个大胖小子,我娘准得将她当祖宗供着。」马氏现在知道方氏有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娘愿意出二十两聘礼,刘露进门后,就给她当家。您看这快过年了,我娘心里惦记刘露,特地给她买一匹布做新衣裳穿。」 媒婆愣住了,这匹布就是聘礼啊! 哪有啥二十两银子?! 「走!拿着你的东西出去!」方氏抢着布,一瘸一拐扔出门外。 方氏之前信了马氏的话,以为马氏好心给刘露说亲,找林氏去探探底,这才知道马永才名声臭不可闻,钻寡妇的门,偷看小姑娘洗澡,闹了几场官司。马氏的娘也是个泼辣厉害的主,刘露嫁过去会给磋磨死! 刘露的亲事是方氏的心病,孙女没爹没娘,家境好的,谁看得上她? 现在有银钱,又有白薇依靠,方氏有了底气。 「除了我侄儿,我看谁要刘露!」 马氏气得脸色铁青,不肯叫白薇看笑话,捡着布走出院门,扭头朝刘家门前吐一口唾沫。 之前就看准刘露不撒手,现在方氏手里有钱,马氏更不会罢休。 她掏出一两银子给媒婆,让媒婆给她娘捎一句话,请侄儿亲自过来一趟。 方氏气得直哆嗦,马氏来了三四回,看样子不会轻易放弃。 她急得直落泪,握着刘露的手,放在白薇手里,「丫头,大娘没有可信的人,这一把年纪活一天是一天。露儿认你做师傅,今后她的事情,你多照看着点。」 白薇厌恶马氏,哪里不知道她存心欺负人? 「您放心,刘露是我的徒弟,我不会让人欺负她!」白薇安慰方氏,「我让我娘给刘露相看,找一门合心意的亲事。」 方氏要下跪感谢白薇。 白薇吓一跳,慌忙扶着方氏,不让她跪下去。 「丫头,你帮大娘一个忙。将这笔银钱收着,搁我手里守不住,等露儿出嫁之后,夫家诚心待她好,你再把这笔银钱给露儿傍身。」方氏将银票原封不动给白薇。 白薇犹豫一下,将银票收下来,也等于将刘露的事儿揽下来。 刘露苍白着脸,咬着嘴唇落泪,见白薇收下银票,她扑通跪下来,连磕几个响头。 「师傅,我会跟着您好好学手艺。」 给白薇出一份力,报答她! 「好!」白薇扶刘露起身,坐了一会儿,等方氏情绪稳定,这才告别离开。 刘露红着眼睛送白薇,白薇交代她,「你请郎中给大娘请平安脉。」 她听着方氏像在交代身后事。 刘露脸色瞬间惨白,连连点头。 白薇揣着银票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刘老太挎着包袱,坐在凳子上,「烟儿被除名,禄儿的铺子开不下去,你二弟妹将我赶出来,今后我就跟你们住了。」 白薇一脚迈进来,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刘老太瞧见白薇,脸颊上的肌肉抖动一下,屁股隐隐作痛。 「哟,薇丫头来啦!你在选宝大会上得了第一名,奶给你庆贺。」刘老太解开包袱,掏出两个鸡蛋。「奶给你攒的,你二叔家几个孩子都没有,特地留给你吃。」 白启复和江氏站在一边,族长和刘老太坐着。 白、刘是石屏村两大姓氏,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 族长姓刘,刘老太是他的堂妹,特地喊他过来撑腰。 白薇心里冷笑一声,「奶,二婶娘孝敬你的东西进了我肚子,别人得骂我烂肚肠,不是个孝顺的东西。」 刘老太顺杆往上爬,两手抹泪,「你二叔苦啊,他太不容易了。开个铺子看着体面,其实就是个没底的窟窿,不停地往里头扔银子。现在烟儿被除名,有人逼上门要债,铺子要开不下去,得变卖宅子。这般艰难,你二婶天天一个鸡蛋,几个孩子只有看着的份儿。」 「我让他们别顾着我,省着点儿,我半截身子入土,吃这么好不是白白糟蹋粮食吗?你二叔说我是生他养他的老娘,只要有一口吃的不会亏待我。我又不是只生他一个,劝他先将债还清,老大家的日子好过,我跟着他们一家过日子,等再发家接我回去享福。」 「薇丫头,你别嫌弃,奶只拿得出这点东西。」刘老太眼睛通红,胆怯地看着白薇,「我这老东西吃不下多少,随便给碗稀的,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住就成。」 「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你一个鸡蛋,你还是留着自己吃。」白薇冷笑出声,她家真这么干,得被村里人戳断脊梁骨。 刘老太眼皮子一颤,抱紧包袱站起身,畏惧道:「我……我还是回去吧……」 族长让刘老太坐下,对白启复道:「你爹去的早,你娘起早贪黑拉扯兄弟几人长大,眼下年纪大,你也该尽点孝心。羊羔跪乳,鸦雀反哺,何况我们生而为人?」 赡养父母是作为子女应该做的事情,刘老太若是个慈善祥和的老太太,白薇没有任何意见。 可刘老太压根没安好心,她反对道:「当初没有分家,我爹挣的银子上交给奶。我爹断手,她不掏一文钱,反而掇撺二叔分家,只分我家几亩地。奶说跟着二叔过日子,不用我家养着,其余田产全都变卖,给二叔开一间铺子。现在不认账,要住我家哪有这样的好事!」 刘老太哭得伤心欲绝,满腹委屈,「一大家子人,那么多张嘴要饭吃,我哪里有余钱?跟着你二叔,是看你家困难,再跟着你家过活,不是给你们增加负担吗?你们不懂我的苦心,这般冤枉我,在往我心窝里捅刀子。我这一把年纪,也活够了,遭你们嫌,不如死了算了!」 「白薇,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这是多少年的旧事?再翻出来有啥意义?这个家是你爹做主,我们长辈之间说话,哪有你这小辈插嘴的份?」族长直接问白启复,「你咋说?白孟开年就要科考,你好好思量思量。」 白启复懂族长话里的意思,闹腾起来,刘老太真有啥事,对白孟不好。 「我养!」 「爹!」白薇沉着脸,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退一步。「明儿我们将祖宅收拾干净,她搬过去住,每月给几十文月钱。」 族长并不愿意插手别人家务事,协商下来,他也没有多说,起身离开。 刘老太不敢闹腾,反正她已经住下来。 第68章 她喜滋滋的转悠,相中白孟的屋子。 江氏小声地说道:「娘,家里地儿小,腾出这间屋子给您住,兄弟俩没地儿睡。」 「工棚不是能住人?老大以前干活,经常睡在工棚。」刘老太眼珠子一转,「我住在工棚也成。」 工棚都是贵重的东西,江氏哪敢让刘老太去住,犹豫一会,开锁。 白薇要阻止,江氏红着眼睛拦下来,「明儿就收惙祖宅,住不了几天。」 「娘……」 「不管咋说,她都是你奶,为了咱家的安宁,忍一忍。」 白薇收紧拳头,目光冰冷的看向刘老太。她敢再做幺蛾子,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刘老太对上白薇的眼神,心脏一紧,捂着胸口,「江氏,我这身体有个毛病,一顿不吃肉就心慌的难受。你晚饭多做些肉菜,哎哟,不行了,我得躺着歇一歇。」她往床上一倒,「咱家孟儿最出息,开年就得科考,我得好好养着身体,活到他考上状元。死在这前头,他给我守孝,又给耽搁前程。」 族长的话,让刘老太醍醐灌顶,拿捏住白启复一家的命脉。 白薇脸色铁青,江氏怕出事儿,赶忙将白薇拽出去。 刘老太伸长脖子,瞧见母女俩出去,利索爬坐起来,朝坐在桌边看书的白离走过去。 「离儿,你娘咋把你锁在屋里头?」 白离被关几个月,啥心思都没了,只想着出去。 可门真的打开,他又不想出去,神情恹恹。 他拿书挡在眼前,不搭理刘老太。 刘老太把门合上,忍着肉疼,偷偷摸摸给白离一包银子,「你问烟儿借一百两银子,一直没有等到你去镇上,她托我给你送来。不用你还,算给你的压岁钱。」 白离眼睛一亮,总算来劲儿头了,他拿着银子,数一数,一百两整! 「奶,二姐当真不用我还了?」 「你二姐一心向着自家人,你得对她好一点。」刘老太唉声叹气,「这回选宝大赛,白薇污蔑她作弊,搞臭烟儿的名声,让她被除名。白薇这才得了第一名,拿了六千多两银子。你家以后发达了,可怜你二叔日子难过,你可不许忘恩负义!」 「白薇才学玉雕,她哪能得第一名?作弊的是她才对!」白离握紧银子,一脸愤怒,「我会护着二姐,不让她白白受委屈。」 「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天委屈你住在工棚。」刘老太瞅着白离是真的痛恨白薇,放下心来,这一百两银子没白花。 白离没有意见,所有的不平被银子给治愈,当即卷着铺盖搬去工棚。 晚饭做了一碗红烧肉,大半进了刘老太的肚子,拿筷子在其他菜碗翻搅,挑挑拣拣。 白薇倒了胃口,撂下碗,回自己屋子。 翌日,白薇去祖宅收惙。 白孟休沐一天回来。 他走到院门口,撞见从茅厕里出来的刘老太,手里拿着一本论语。 四书五经太贵,他买不起,只抄全了论语和孟子。 「奶,你手里拿着啥?」 白孟握紧包袱,紧紧盯着还剩下半本的书册。 「昨晚吃太多肉,肚肠太油腻,我瞅着这废纸没啥用,拿来擦屁股。」刘老太将书册递给白孟。 白孟眼睛一颤,手背上爆出青筋。 刘老太见白孟不接,眼底还闪过怒火,她手足无措,「孟儿啊,奶不识字儿,瞧着上边写满字,这纸没啥用。你别在心里怨奶,奶攒银子赔给你。」 白孟克制住愤怒,转身进了屋。 江氏拿着两个水煮鸡蛋,打算给白薇送去,看着白孟阴着脸,裹挟怒气进屋。 「孟儿,咋啦?」 「嘭」地一声,白孟将门摔上。 江氏拍门,「孟儿,孟儿,你开门,这屋子你奶在住,你和离儿睡工棚。」 屋子里没有反应。 「江氏,我年纪大,不中用。撕了孟儿的书,他在生我的气。」刘老太把书塞给江氏。 江氏懵了,看着剩下半本的书,急红了眼,「娘,你咋乱动孩子的书?这些书多金贵啊,抄一本得废不少功夫。你撕他的书,叫他咋念书?」 「你这是在怨我?不是你做一碗肉,吃的我闹肚子,我咋会乱动这些书?」刘老太受了很大的委屈,「我就知道你们嫌我这老太婆碍眼,巴不得我去死!」说完,哭着跑出去。 江氏想去追,又惦记着白孟,推开门,书桌一片凌乱。砚台打翻,墨汁浸染书册,白孟站在阴影中,红着眼睛望着被墨汁弄坏的书册,一动不动。 白启复听到动静,也站在门边,看到里面的一幕,心里无比酸楚,「孟儿……」 「爹,何谓孝道?」白孟嗓音沙哑。 白启复心中一痛,嗫嚅道:「你奶生我养我,奉养她是职责。她一心向着你二叔,对咱家不太良善,这不是爹不奉养她的理由。真的不奉养她,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闹出啥事儿,对你举业不利。」 「父慈而子孝,父不慈则子不孝。你们孝敬奶,她心中并不领情,对你们摔打怒骂。被孝道拦在眼前,我们做子女的只能在一旁看在眼中,难过愤怒却又无奈。我一心走仕途,为的便是让咱家挺直腰杆,不遭人欺凌。如果我的前程,让你们忍受委屈与欺辱,不要也罢!」白孟握紧拳头,刘老太打骂江氏,折辱白启复历历在目。而今看着满桌狼藉,白孟忍无可忍,决计不能让他爹娘愚孝下去。 「孟儿!」江氏看见白孟将书册扔在纸篓里,冲上去制止,「孟儿,你妹妹辛苦挣钱供你念书,你说不念就不念了,对得住她吗?」 白孟铁了心,「小妹供我念书,希望我出人头地,咱们家体面有尊严的活着。不是被人捏着我们的软肋,踩在头上欺负我们!」 他拎着纸篓去厨房,将书册扔进灶台,瞬间化为灰烬。 江氏站在厨房门口,怔怔地看着窜出灶膛的火焰,心疼地在滴血。她一抹眼泪,跑出家门去找白薇。 白启复心情沉重地坐在门槛上,望着祖宅方向。 白薇花一个时辰,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整理院子里的杂草,手指给割伤,去找刘郎中包扎伤口,要了一些药。 她回家的路上,瞧见马氏几个妇人围在一堆,刘老太坐在草垛上,一边抹泪,一边控诉白启复一家。 「我的命咋那么苦呐!老二好不容易发家,被白薇嫉妒搞臭名声,铺子开不下去。我琢磨着跟老二过了四五年,老大家没给掏一文钱,他家日子好过,请族长说项勉强在老大家住下。我这一把老骨头,晚上让我在地上打地铺。他家做了肉菜,个个吃的满嘴流油,我吃一碗稀的米糊,里头没几粒米,也不喊我吃一块肉。白孟的书弄坏了,怪在我的头上。生这么个不孝子,磋磨老娘,真是没法活了,活不下去了啊!」 白薇一股邪火往上蹿,烧心灼肺。 第69章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刘老太的衣襟,「你住我家,屋子你自个挑,相中我哥的屋子,他们搬去工棚腾出来给你住。昨晚一碗红烧肉,我爹娘一人吃一块,其他全进你肚子里,在外头编排我家虐待你!」 不孝会坏名声,孝顺也让刘老太在外败尽名声。为这名声憋屈的活着,又有何意义? 白薇宁愿不要这名声,痛快的活着! 「我不活了,你打死我算了!」刘老太抓着白薇的手往她身上捶。 「你是要逼死我一大家子!谁家的书会没有用?你用啥不好,用孟儿的书去擦屁股!」江氏跑过来,听见刘老太的话,心里生恨,也顾不上丢丑,「薇薇,你快跟娘回家。你哥把书都烧了,他不肯念书!」 刘老太干嚎,「造孽啊,我前世造了啥孽啊!一个个红口白牙,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去死——」 白薇眼睛一厉,冷声道:「我家供着你,你说我家不给你活路,逼你去死!平白担了这臭名声,今儿个我就将这罪名坐实了!」 刘老太看着白薇阴冷的眼神,心口一颤,意识到不妙。 白薇掐开她的下颔,一只手摸出一个小纸包,将粉末往她嘴里倒。 刘老太瞳孔一缩,恐惧席卷着她,拼命的挣扎。 白薇锁死了她,捏着刘老太的下颔往上一抬,刘老太下意识的吞咽。 「老宅有耗子,我问刘郎中买的耗子药,打算去药死耗子。你天天囔囔活着在遭罪,活不下去,我们做晚辈的孝顺,不忍心看着你活受罪,就成全你。」白薇松开刘老太,将纸包一揉,弹到杂草堆。 刘老太脸色唰的惨白,觉得心慌气短,吓得半死。 抠挖嗓子眼,想要将吞进去的药粉吐出来。折腾大半天,吐不出来,肚子翻江倒海,剧烈的疼痛。 「救命……死人了……我……我快死了!快给我请刘郎中……」刘老太满头冷汗,朝乡邻求救。 乡邻远远躲开,不敢沾这事儿。 一声闷响,臭气熏天。 刘老太倏然爬起来,夹着屁股,捂着肚子往茅厕跑。 江氏吓坏了,慌张地拉着白薇,「你……你奶她……」 「娘,我问刘郎中买的巴豆粉。」白薇知道刘老太死性难改,又很贪生怕死,白薇顿时有了主意,先买一包巴豆粉,刘老太作妖闹着寻死,就喂她吃进去,吓唬住她。 江氏拍着胸脯,一颗心落下来。 乡邻也松一口气,真怕闹出人命。 张氏同情地看着母女俩,白启复一向不得刘老太的心,白启禄和白娇是龙凤胎,祥瑞之兆,刘老太当一对眼珠子疼着。 白老大一家是老实人,刘老太蛮横又泼辣,江氏被刘老太吃得死死的,他们哪敢亏待刘老太? 白老二娶的是刘老太的侄女儿,一家子鬼精鬼精,刘老太再蛮横不讲理,又被小刘氏治得死死的! 偏生江氏会生,两个儿子一个闺女。 小刘氏肚皮不争气,头胎是闺女,二胎、三胎请人号脉,怀的是闺女,一碗堕胎药给流了。再次怀上身孕,又请人来看,确定是一个大胖小子,刘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小刘氏,活计全都压在江氏肩膀上。那时候江氏怀着白离,任劳任怨,一直相安无事。 江氏临盆,小刘氏坐在院里晒太阳,小刘氏她娘王氏问白薇,江氏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白薇那时才一岁多点,她说:弟弟。 乡下有一个说法,小孩的嘴灵,说啥生啥。王氏一听这话,指着小刘氏的肚子问是妹妹还是弟弟。 白薇说:妹妹。 小刘氏气得脸发白,还有一个月才生,当晚就发动,生的是个闺女,早产的缘故,没几天夭折。 从那以后,白启禄和白启复结仇,刘老太恨上白薇,把她盼了几年的乖孙克死了。 张氏觉得白薇很冤,她才多大啊,正是牙牙学语,哪懂这些? 坏就坏在江氏真的生下一个儿子,太招人恨! 小刘氏最后一胎,生一对龙凤胎,刘老太当金疙瘩护着,真正疼进心窝里。 乡邻全都嫉妒白家会生,除了白启复,弟妹都生了龙凤胎。 「江氏,你别往心里去,老太太对当年的事情有芥蒂,难免做些糊涂事。」张氏宽慰江氏。 江氏手一颤,脸色更白几分,拽着白薇匆匆回家。 当年的事情,江氏不敢去想,一想就会做噩梦。 那条人命怪不到她头上,可到底因他们而起,江氏心里愧疚。 白薇意识到不对,疑惑道:「娘,啥事?」 江氏摇了摇头,不肯多说。 刘老太来回跑了十几趟茅厕,拉得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虚脱了,害怕自己会拉死在茅厕里。 稍稍止住了,刘老太拄着木棍回家。 白薇拿着包袱塞在刘老太怀里,「祖宅收拾好了,你搬过去住,每个月按时给你月钱。」掏五十文钱给她,眼见刘老太要发作,白薇吓唬道:「没药死你,大概是剂量轻了。你大可再来闹,下次保不齐就喂你吃砒霜。」 刘老太咬牙切齿,对白薇又惧又恨! 心知白薇是个狠角色,屁股现在都是火辣辣的。不敢再闹腾,就怕折腾掉自己的小命! 一步三回头,指望白启复出来挽留。可她失望了,直到回祖宅,白启复都没有出来。 白薇想与白孟谈一谈,敲门进去。 白孟坐在桌边聚心会神的抄书。 她拉开对面的凳子坐下,随手拿一本书册翻看。上面备注心得见解,字迹飘逸洒脱,宛如白云出岫。 「大哥,我需要你帮我。」白薇拿出一张银票放在白孟手边,「我在选宝大会扬名,算是踏出一步。今后能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清楚。商户的地位太低下,我需要你护我。」 她在现代的时候,深谙此道。她的父亲接管家业,与她妈妈是商业联姻。叔叔从政,婶婶出身政治世家,在仕途上对叔叔多有帮扶。兄弟二人相互匡扶,家业越做越大。 白薇将这一套学以致用,她从商,白孟从政,她给他银子打点,他照拂她的生意,相辅相成。 至于能不能成,她没有想过。 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白孟手一颤,墨汁差点滴在书册上。 第70章 他盯着面值一百两的银票,百味杂陈。一套书册十几二十两银子,四书五经买齐得将近一百两。 「我借同僚的书册在抄,用不了这么多银子。」白孟将银票推回来,「奶欺软怕硬,爹娘一味去承受,她会变本加厉。正好借着这件事情发作,改变他们的想法,不必委曲求全。」 白薇眉眼一弯,笑容明媚,「哥,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转而敛了笑,「娘说你把书给烧了。」 「都是弄坏的书。」白孟垂着眼皮子,眼底闪过厉色。 「那好,你别担心银子,供你读书绰绰有余。」 白孟和她一条心,想法达成一致,白薇很高兴,可以放手去干。 「嘭」地一声,门合上。 白孟拿着银票,想起白薇盈满笑意的眼睛,不禁勾了勾唇,从抽屉里翻出底下的账本,将这一百两记录进去。 江氏和白启复站在门口,瞧见白薇出来,江氏连忙问,「怎么样?劝住你哥了吗?」 白薇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江氏眼泪流下来,恨自己没有用,让儿女跟着她一起受委屈。 「孩子他爹……」我们真的做错了吗? 白启复愁眉不展。 白薇道:「爹,我给她下药村里人都看着,早就担上不孝的名声。您看着办,再对奶百依百顺,让她住进咱家闹腾,我和哥不会留在这个家。作为子女,眼睁睁看着您和娘被奶欺负,太窝囊无能,宁可眼不见为净。」 她逼着白启复做选择。虽然他不会马上转变态度,今后刘老太提出过分的要求,白启复也会掂量掂量。 「我……」 白薇打断白启复的话,「爹,您仔细想一想,二叔在镇上开那么多年的铺子,他十分精明,哪里能做赔钱的生意?真的赔本,还能住阔气的大宅子,家里请丫鬟伺候?白玉烟被除名,二叔一家在镇上还有根基,哪里那么容易倒?真的倒了,还有赵老爷帮扶呢!奶的心偏到胳肢窝,一向看重二叔和小姑的孩子。我在选宝大会上扬名,她立马从镇上过来,肯定是替白玉烟抱不平,怨我抢了白玉烟的荣耀。你不想咱家出人头地,只管听奶的话。」 丢下这句话,白薇准备去工棚,一眼看见赵老爷站在院门口敲门。 「白小姐,我找你有事商量。」赵老爷穿着大氅,径自进来,「进屋里说?」 白薇指着后院,「工棚。」 赵老爷眉心一跳,哪家商户见他不捧着好茶招待,生怕怠慢他?白薇居然领他去工棚! 「赵老爷看不上,那就请便。」白薇之前有意重点与赵老爷合作,赵老爷不看重她,将她要的铺子赠给白玉烟,并且在选宝大会高捧白玉烟,早在心里打了叉,哪里还会客气招待? 赵老爷苦笑一声,不敢摆谱,去了工棚。 工棚干净整洁,赵老爷舒一口气,坐在条凳上,望着床榻上鼓起的小山包。 「我弟。」 赵老爷笑一下,给招福递一个眼色。 招福恭恭敬敬将木盒摆在砣机上。 白薇挑眉,「这是啥玩意?」 赵老爷做一个请的姿势,「小玩意儿。」 白薇打开,里面装着地契,正是她相中的那间铺子。 「嘭」白薇合上盖子,给自己倒一杯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赵老爷伸手端茶,白薇端去缓缓饮一口,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白小姐,你就是这样待客?」招福瞪着眼睛,一脸不爽。赵老爷肯舍下面子找她,算是抬举她,竟还敢往脸上贴金! 白薇哂笑,「客?哪里有客?赵老爷不请自来,算是客人吗?」 赵老爷眼下算明白过来,白薇这女人心眼小,记仇! 选宝大会上他才知道,白薇与白玉烟不对付。在这他透露过要与白薇合作的信息,转而又拒绝将铺子盘给白薇,并将铺子赠给白玉烟,白薇怕是在心里记上他一笔了。 「白小姐,我今日与你来谈合作,希望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就此翻过去。」赵老爷拿出一张图稿,摆在白薇面前,「段老先生透露消息,有意与这一届魁首合作雕刻一件玉器。我提供原石和图稿,请你与段先生合作雕刻出来。」 白薇心中冷笑一声,暗叱一句老狐狸! 段罗春是宫廷玉雕师,专门为贵人雕刻玉器。告老还乡后,不再有作品传世。如今扬言要出山,难怪赵老爷将主意打在她头上。 只不过她也是有脾气的人! 「赵老爷这次打算出多少银子?」 赵老爷神秘一笑,胸有成竹,似乎吃定白薇会答应。 「我有一个石场,供你玉料,价钱比市面低一成。至于这间铺子,抵了手工费。」他拎着茶壶沏一杯茶,浅啜一口,漫不经心地睨向白薇,「怎么样,这一次算是诚意十足?」 白薇沉默,赵老爷的确是很精明的人,知道她手里有银子,从她的需求入手。 她缺的就是玉料。 条件很诱人。 「宝源府有三个玉矿,其中两个玉矿被安南府城温、姜两家把持,西岳国六成玉器出自这两家。余下一个玉矿在我手里,你慢慢考虑,我在府中静候佳音。」赵老爷将情势分析出来,起身告辞,「明日代我给段老先生问安。」 这一刻,白薇明白过来,赵老爷不是单纯的要雕刻玉器。他之前捧白玉烟恐怕就是想搭上段罗春,现在向她低头示好,是一样的目的。 赵老爷不惜斥重金也要搭上段罗春,他真的只是宫廷玉匠师? 白薇拿着图稿,心里犯愁。她没有见过段罗春,压根不敢贸然答应赵老爷。 她瞥一眼床铺,白离还在呼呼大睡。 方氏病倒,这一日刘露并未过来学艺。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冲喜夫妻》卷一 作者:福禄儿 02、《冲喜夫妻》卷二 作者:福禄儿 03、《冲喜夫妻》卷三 作者:福禄儿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