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反派被师父带飞了》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炮灰反派被师父带飞了》作者: 折耳根柠檬茶 【完结】 简介 被雷噼死的宋曦曦穿到一本修仙里,重生为落重曦。 但是是个炮灰。 原着中的落重曦,是个因为原书男主嫉妒原书女主,到处作天作地,最后被别人拆穿真面目落得人人唾弃,最后惨澹收场的极品炮灰。 小命要紧,她决定夹起尾巴做人。但很快,重曦发现自己的师父不太对劲。 女主入山他不收。 男主的奇遇被他顺走。 男女主的桃花他让人给棒打了。 拳打天道,脚踩命运,总之他杀疯了。 落重曦:师父你到底拿了啥剧本啊,崩人设了啊! 第1章 十年之期已至,恭迎师叔祖回山 云北镇比平时热闹,今天是赶集的好日子。 桥南开阔地,杂耍的,卖手艺的,小吃百货,胭脂水粉,各种摊位挤作一团。 在人群最边缘,一个小摊子支在柳树下。 一把叠椅面前,摆着一块两尺长一尺宽的粗布,粗布上垫着油纸,上面罗列着整齐的各式药材,旁边还有个不大的木箱。摊头挂三角旗一面,上书四个大字——疑难杂症。 摊主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有个无人的小叠椅。 这个医药摊前人不少,仔细一看,全是些大姑娘小媳妇,倒不是来看病,推推挤挤并不上前,只是不时发出阵阵哄闹和笑声。 「郎中,奴最近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好似缺了些什么,你可有头绪?」 一个女子被她女伴们推到摊前,她一把罗扇半掩芳容,眉目含情眼波脉脉。 「请脉可知。」摊主拿出一根红线,递给对面的客人。 「没那么麻烦,我知道她缺什么。」女子身后,另一个女人大声说道:「她缺你啊。」 此话一出,四面围观的群众都笑了起来,摊前的女人倒也不害羞,依旧笑看着摊主。 宋曦曦回摊位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这位姑娘,不管你缺什么,胸闷是很严重的病,行气不畅,气血堵塞,至周身运行不畅,一朝病发,轻者瘫痪,重者爆体而亡。」宋曦曦走到摊后,站在摊主身边笑着说。 「尤其最近天热,您到这样人挤人的地方,气息流动分外受阻,动情还是动气都无益身心,实在劝您多加保重,好自为之。」 把女人和她的伙伴气走后,宋曦曦一屁股坐在叠椅上,以手做扇给自己扇了扇风。 「观她周身气息,并无疾病。」摊主寻了把蒲扇给宋曦曦摇着,说出自己的疑惑。 「你就是这样才老被占便宜。」她嘆了口气。 宋曦曦一直不懂落长天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 他会的东西非常多,即使放在现代也是个全能型人才,但情商离奇的低。可能是上天给他开了太多门,象徵性地关了一扇窗。 「给,卖药的钱,这边的济世堂也太抠了。」她拿出一个钱袋子丢给落长天。 「不再置办些什么吗,集市东西很全。」 「不用了,又不缺什么。今天应该是没病人了,我们早点收摊吧,还能逛逛。」 落长天点点头,麻利地把东西收进背篓,习惯性地把她一起抱在手臂上。 宋曦曦重生到这个世界时,还是个婴儿。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投胎了,但上辈子被雷噼死的经歷太过惨痛且清晰,如果是投胎,那孟婆也太不负责任了。 从她有意识起,落长天就在照顾她。 所以等她可以说话,第一句话就是:「爹。」 「我不是你爹。」沉默寡言的男人否定了她的猜想和之前做的一切心里建设。 宋曦曦第一次说话以后又沉默了很久,各种亲辈爱恨情仇,故人遗孤的故事交替在她脑海里上演。 落长天纳闷地看着她好像又不会说话了,并且时常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的否定,打击了孩子的自信心。 但他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对那么小的孩子说什么她能听懂。 于是两边都沉默着,直到房东大娘过年时来看他俩。 「哟,你这孩子一岁多了吧,怎么还不会说话啊?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善心的妇人带来一碗饺子和一碗奶煳煳,她不顾宋曦曦的挣扎,把她翻看了一圈以后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 「你一个男人家,孤身带着个孩子也是苦,你家别的人呢?也没见来往。」 「大概都死了。」落长天接过宋曦曦,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在战场上捡到曦曦。」 她这才晓得,原来自己是被捡来的。 落长天并不像有钱人,而且四海为家,但给她的东西无一是次品。 等她长到能走路时,他们拜别了常住的那个小村和房东大娘,开始游歷,最近住在云北镇外十多里的小村子。 坐在落长天手臂上,视野非常开阔。头顶的太阳晒得她有点热,偶尔有清风拂发,她半眯着眼,看到不远处的桥上和旁边小馆子的二楼都有人往这边望,更有大胆的,从楼上往下扔香囊荷包。 西南方少民居多,民风彪悍性格奔放,例如刚刚调戏落长天的女子,倒也不是第一例了。 「又来了。」宋曦曦躲过一个直冲她面门的荷包,从落长天的背篓里抽出一把油纸伞撑开。
第2页 「什么?」落长天微微抬头看她。 虽然经常日晒风吹,但面前这张脸和糙扯不上一点关系。 健康的象牙白色肌肤,眉深且舒展,桃花眼却在眼尾变得锋利,目光清澈有神。鼻骨挺直,嘴唇似笑非笑。 整张脸说不上硬朗,也不算阴柔俊秀美,是一张健气的,差不多弱冠岁数的年轻人面孔。 而且十年了,他一点改变都没有,宋曦曦推测他可能二十七八岁,不过从来没听他提过,也从没见过他的家人朋友,两个人就这样相依为命。 「没,好热,想吃冰镇甜汤了。」 落长天在下个路口调整了方向,真的找到一家糖水铺。 两人一落座,附近几桌客人的目光就老往这边瞄,宋曦曦吃得极不自在,几下喝完就拉着落长天走了。 「这地方人也太豪放了。」走远了些,她嘆着气。 他们已经走到镇子边上,虽然人还是不少,倒是没之前那么密集,于是她下来自己走着。 「天热了,可以往北走。」落长天想了想,提出办法。 「我的菜还没熟呢,再看看吧。」 落长天是个游方郎中,一路上顺便採药倒卖,开始宋曦曦帮不上什么忙,只靠着基因里的传统艺能,在房前屋后种点菜节省开支。 前两年她也开始学习认药材,背药方,现在偶尔能打个下手,抓个简单方子不至于吃死人那种。 把云北镇的喧嚣丢在背后,两人拐上一条山道。 如果从大路走,要绕远一些,但山上有只容一人过的小路,平时常有人走,倒也方便。 进了山,林深草密,光线黯淡不少,气温也徒然下降,山风吹来,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初夏的温度,静得让她有些心慌。 「我们回大路吧,这里好安静。」她拉着落长天的衣角,迟疑道。 「别怕。」 落长天一向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之前他们从一片匪患严重的地区路过,他也从不避退。 走到快山腰时,前面风吹树动,宋曦曦的不祥预感达到顶峰,拉着落长天不走了。 「曦曦感觉敏锐。」落长天摸摸她的脑门,又朝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山道:「还不出来。」 不过眨眼间,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山道上就顺着跪了一排人,他们穿着青灰色的长袍,看着一个个背上还背着剑。 「十年之期已至,恭迎师叔祖回山。」 果然现实听到王文学真的很奇怪,宋曦曦捂脸。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梦想的生活就此崩殂。 第2章 入门套餐 再次醒来,宋曦曦对着头上还能射进天光的屋顶有一丝迷茫。 「醒了。」一旁的落长天也没怎么变,除了穿着一身与这屋子完全不配的华丽玄色长袍。 「昨日你睡着,便直接来雪信峰了。」他简短地介绍道。 「这屋子……」 「三十年无人,是该修葺了。」 四处漏风的模样哪只是该修葺,应该推倒重建了,她以为修仙大佬们不说住得金碧辉煌,至少不应该是这马上要拆迁的模样吧。 不过他们今日的首要任务并不是这个。 宋曦换上落长天给的一套衣裳,发现胸口有个奇怪的纹章。 她昨日听那些奇怪的人叫落长天师叔祖,那应该是个什么门派的弟子服。 出门下了山道,落长天给她挂了个玉佩:「雪信峰七七四十九封山大阵,寻常人不可擅闯,有此玉,护你安全无虞。」 落长天依旧是带她御剑而行,他们来到一个看着就知道是门派重地的山头。 面前是一块平坦的山顶,远看山势却不是天然长成这样的,而是被谁一刀砍出这一片平地一样。修仙大佬,恐怖如斯。 除了面前宽阔的操场,这里还建着气势磅礴的楼阁高台,和他们雪信峰完全是天差地别。 「师弟!」面前一个男人迎了上来,看着三、四十的模样:「昨日就听说你回来,怎么没有直接过来。」 落长天一来就奔雪信峰,那里寻常人根本上不去,想着反正他回来了,等他自己愿意来见就好。 「长盛掌门,云清子,叫师伯。」落长天的介绍依旧精炼,迎上来的云清子看到他怀中的宋曦曦,也是惊讶:「没想到你还真收了个徒弟。」 落长天点头,宋曦曦才知道在他心中自己的定位。 「这就好,这就好,雪信峰也算后继有人。」云清子笑眯眯地看着宋曦曦:「好,一会带去弟子处登记一下,前些日子长盛才招了些新人,还想让你挑选一下看有没有中意的……」 听着他们的谈话,宋曦曦总算是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这里是长盛派,落长天是雪信峰峰主兼长盛镇派长老,下个月有个很重要的修仙者集会,在此之前门派内部要先开个会,所以把落长天叫回来了。 宋曦曦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正好看着一个也穿着入门弟子服饰的少年从正殿的一间屋里出来。 云清子看到他,暂停了和落长天的单方面交代:「行舟,过来,事办完了么。」 少年走了过来,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朝云清子和落长天一鞠躬:「禀掌门师伯,办完了,见过落师叔。」 「你进门这些年,应该没见过你师叔吧。」云清子还没向他介绍落长天,他直接就认了出来,有些意外。
第3页 「霜覆永夜寂,落雪满长天。任师叔经常这样念,用来形容落师叔确实很适宜。」他笑着抬头,正看见宋曦曦望着他:「这是?」 「你师妹,曦曦。」云清子笑道:「你这小子就是嘴甜,事情办完就回去吧,你师父该急了。」 「师妹?我不是亲传里最小的了?」少年似乎很惊喜地说道。 「这倒是。」云清子才想起向两人介绍道:「青阳峰主房登的亲传,陆行舟,原还是亲传弟子中最小的。曦曦来了,你也是师兄了。」 宋曦曦叫了他一声算是打招唿,可陆行舟这名字,她总觉得有些耳熟。 「既然身为师兄,你师妹刚入门,你也帮着照顾一下。」云清子满是慈爱地看着这些小辈。 「那是自然!」陆行舟满是雀跃:「那明日的早课,师妹也要一起吗?」 「曦曦才入门,会不会跟不上?」云清子看着落长天,不是很确定,毕竟那是他的亲传。 「入门我教过。」落长天点点头,看着陆行舟:「明日辰时,等在山下。」 宋曦曦才想起来他教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练气之术,原还以为是古人封建迷信,没想到他是早有准备。 谈完事,拜别云清子,落长天带着宋曦曦去弟子处加了名册,正式拜亲传还需要一些准备。 回到雪信峰,那破破烂烂的木屋映入眼帘。 落长天很体贴地将她养的鸡鸭和树苗都带来了,但这完全不能安抚宋曦曦突逢惊天巨变的心情。 「行吧,先干活。」至少先把小木屋修好,也不愁下雨时要怎么办。 落长天很强。 这个想法她一直有,以前只以为他是普通能干,到现在在宋曦曦面前将参天巨木砍倒再片成木板,她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太小看他了。 他本来就会做些木工,准备材料都那么简单了,拼点桌子板凳的家具自然不在话下。 不出半日的功夫,晨起还摇摇欲坠的木屋就变得焕然一新,还增添了不少家具物什。 目瞪口呆的宋曦曦甚至还下了个单:「……再做个躺椅吧。」 从前他们四处游歷时就是这样,只要落长天在,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师兄!我是双双,知道你回来,我带了些折岚峰新制出的丹药,你把阵法关了,或者下山来见一面吧。」 两人正在讨论要不要添个书房,忽然听到这个声音,宋曦曦吓了一跳。 那声音就像在她身边不远,却又听不出方位。 「别理。」落长天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宋曦曦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继续看着他打磨手中的木材。 到了精细的制作部分,他反而不用法力,而是完全依赖手工,好像是享受这样的过程一般。 那女人又叫了几遍,见落长天始终不应,只能讪讪离去。 磨好小板凳的最后一个面,他又被宋曦指使着垒灶台去了。 来到长盛的第一天,以把小木屋翻新得宜居作为完结。 第二日清晨落长天按时叫醒她,下山就看到陆行舟已经在等着了。 「师妹早。」他笑得满脸灿烂,和远处初升的阳光差不多。上课时他两坐在一块,早修结束后,宋曦曦想起昨日的见闻,小声问他:「门派中有没有叫双双的女子?」 「叫双双的不少啊,折岚峰任峰主就叫双双,落霞峰也有不少女弟子叫这名字,师妹是问谁呢?」 折岚峰,双双,大概就是她了。 两个都是峰主,上代人的爱恨情仇真是纠结啊,宋曦曦满足了八卦的欲望,嘆了口气。 「任峰主就是我们教制丹的先生,很严厉的,一会就有她的课,你千万别惹到她。」陆行舟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宋曦曦初时还不以为然,等到真到了任双双课上,她才知道陆行舟的提醒是多么语重心长。 第3章 修仙,但是天天上课 「把书翻到第二十一页,别让我听见你们在讲小话。」女人雷厉风行地走进来,完全不似昨日那温柔甜美的声线。 宋曦曦来长盛只有两日,所见之人大多穿着冷色调衣衫,只有任双双一身黄衣飞扬跳脱,五官也明朗大气,像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而非修士。 「前日我说的『夜明砂』是什么,有人能说出来么。」 下面赶紧有人翻书查找她提到的词语,不过可惜,她显然不想让他们找到。 「吴枕,我叫你翻到二十一页,你翻哪去了?既然求知慾那么强,那你来说说。」 被她点到的人马上站了起来:「夜明砂,砂就是……是兔子屎。」 虽然医药学里的砂确实都是动物排泄物,但此砂非彼砂,任双双的眼睛顿时变得好像能喷出火。 宋曦曦摇摇头,还好看的不是她。 可所有人在任双双的课上只差没把脑袋埋在书里,她身型虽小,但一点小动作很容易就被看了出来。 「这位似乎有些不认可,行舟旁边那个,我没见过你,你来答。」 这些都是寻常药材,她学过一段时间,只愣了一瞬便答道:「兔屎是望月砂,夜明砂是蝙蝠屎。」 任双双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之前答错那个人,魔鬼耳语一般说道:「《陈氏药典》抄三遍。」 那人哆嗦了一下,看着差点晕过去。
第4页 「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她漫不经心地翻着名册问道。 宋曦曦报上自己的名字,任双双只抬眼扫了一下就揭了过去。 剩下一堂课,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下课时,宋曦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劳。 与陆行舟约定好明日再见,她走回了山上。 除了昨日做好的东西,落长天还开了一小片菜地,噼来了竹子正在扎篱笆。 「回来了。」见到宋曦曦回来,他直起腰打招唿道。 比起修仙之人的出尘脱俗,落长天看着确实更像入世之人,只是长得特别好看那种,他温吞沉稳的性格,让人不管在外面经歷了什么,回来看见他就特别安心。 「恩。」她拿起一根竹篾:「我也一起做吧。」 大概是因为现在每日都要去上课,在长盛的日子过得飞快。 她看着落长天一样样徒手将菜地、庭院、书房从无到有做出来,最后甚至还在屋后引水修了一个小池塘。 看他用灵力改造地形时,宋曦曦总有种前世看前苏联核弹炸水坝的暴力美学、 有了这一应设施,现在说雪信峰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晚间是他一对一的私教时间,一三五文,二四六武。虽然原来落长天也教了她很多东西,但和现在的严苛程度比起来,就像是从幼儿园早教开蒙边玩边学,变成小学拿着教鞭守着孩子写作业。 「什么?你现在就在学剑术了?」课间时,陆行舟看着萎靡不振的宋曦曦,问她昨日怎么了。 「早就在学。」以前落长天就会吩咐些重活让她做,她还以为是穷人孩子早当家,没想到是在炼体。 进入长盛后,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开始教她剑术。 「我还以为至少要明年左右呢。」陆行舟感嘆道:「落师叔亲自教,以后怕是还要仰仗师妹了。」 「如果在那以前我没被揍死的话……」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她能感觉到落长天并不是故意下重手,只是她太弱,有时候他用木棍挥出的剑风都能把她颳倒。 这种时候他又会特别愧疚地看着她,然后晚上做不少好菜犒劳一下可怜的小白菜宋曦曦。 别说,比起内门食堂,落长天的小灶真是深得宋曦曦的心,吃完感觉手不酸了腿不疼了,仿佛还能再挨几顿揍。 正式修炼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是鍊气四段,而且突破五段指日可待。 鍊气期一共九段,陆行舟是极品火属性天灵根,自小修炼还比她早入门,至今也才鍊气三段,是以她非常相信落长天的落氏土法修炼。 本来下午还有一节课,吃午饭时,却听到食堂门口忽然变得嘈杂。 食不言,寝不语,是基本礼仪,往常食堂中就是再多人也不会有这样的声音。 咽下一口饭,她抬起头往窗外望去。 落长天被一堆高阶弟子前唿后拥地朝这边过来。 今日是长盛长老会,教书都是各峰管事暂代,他现在不在会场,跑来这吃午饭吗? 「师叔要找小师妹,交给我们来请就是了。」为首那人在落长天旁边说道,刚才门派大佬们正开着会,落长天站起来就走,吓得一众人以为哪不对劲了。派参会弟子追上来,才知道人家是来找自己徒弟了。 「我自己就行。」他大步走过来,正好看到宋曦曦在窗边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开完会了?」比起胆战心惊的高阶弟子们,宋曦曦反而像抓到落长天翘课一样理直气壮。 「一起。」他站在窗边伸手,好像想让她就这么爬窗跟着他走。 「不是说长老大会吗?我去不好吧。」她看着陆行舟,这傢伙也是亲传,怎么没见他去。 落长天一直都是语死早的模样,好在与他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只用几个字就能明白意思。 「我们青阳峰亲传师兄弟十多个,师父只带了大师姐和二师兄,肯定没我这个十四弟什么事啊。」他理解地挥挥手:「落师叔就你一个徒弟,你去吧,下午的课我帮你请假了,笔记明天给你。」 陆行舟都如此仗义地说了,宋曦曦便跟着落长天去了长老大会。 开会的地方就在主峰,长盛派的主峰,自然叫长盛,那刀噼一般的山顶上,前半部分是长盛峰供弟子修习居住的地方,后半部分阁楼亭台如山拔起,便是门派主事的地方。 门派中的话事人们在楼阁中最高的摘星楼,颇有些焦躁地等待着落长天的归来。 「愈发不明事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惹人心烦的寂静。 「师弟行事从来不羁,但在大事上还是沉稳负责的,娄长老莫气,已着了弟子去请,想必一会就回来了。」掌门云清子好言劝说道。 「就是,师兄肯定有什么急事要做才匆匆离去。」折岚峰主任双双接嘴。 「你们这些小辈修为青出于蓝,但行事风格还不够稳健。」之前开口那位娄长老看着五十来岁,但他在长盛门中已有六百余年,说话很有分量:「长天确是现存修者中实力最强的,但自他师父彦老坐化后,他出门游歷数年不归不说,如今回到派中第一次参会,便扔下众人自行其是,实在是不像话。如此散漫的个性,如何能当大任!」 「能不能当也当上了,不然你们把师兄除了名,我倒要看看谁能坐得上这镇派长老之位。」任双双依旧是不屑地道。
第5页 「双双!」云清子开口喝止,有任双双没眼色地火上浇油,他这稀泥再怎么也和不匀了。 任双双哼了一声,娄长老又将战火烧到云清子身上:「你身为掌门,对他这行事也是听之任之,早晚铸成大错!」 就在云清子满头大汗思考着如何回话时,宋曦曦被落长天拉着一脸傻相地出现在摘星楼门口。 虽然修行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可有千年寿数,且青春永固,但也不乏上了年纪才能突破境界延长寿命的人,所以屋里的长老们看着也有年轻有年迈,而除了宋曦曦本来就是个小孩子,落长天在一群人里看着差不多是最年轻的,甚至有几个站在师父身后的亲传们,看着岁数都比他大。 被一群人目光严肃地盯着,他俩像两个犯了错误的小辈站在门外等训。 「师弟回来了,快过来坐下,我们继续吧。」云清子看到落长天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招唿着他和宋曦曦坐下。 之前还有应和娄长老的,见落长天回来,都没话了。按照之前安排的发言顺序,继续说了下去。 落长天落座,也没仔细听别人说话。 会场只给长老们准备了椅子,弟子们都是站着的,宋曦曦十岁的身量,站在旁边和落长天坐着差不多高。 他拍拍自己的腿:「坐。」 大概最近被长盛尊师重道的氛围感染了,宋曦曦最近看落长天越发神圣庄严不可侵犯,摇头:「我站着就行,你好好听讲。」 比起当做亲传弟子的身份与会,宋曦曦觉得自己更像来给落长天开家长会的。 他没坚持让宋曦曦坐下,但是明显也没仔细听别人说什么,一会思绪就不知跑哪去了,露出了她熟悉的完全放空大脑的表情。 「认真听课。」她时不时推落长天一下,体会到了一点报復他晚上超严厉教学的快意。 他们就在云清子下首处,身份错位似的的对话让这位掌门有些啼笑皆非。 总算熬到一圈人都差不多发言完毕,等着落长天说完做总结语就算完。 整场会议是关于下个月奉天大会的计划安排的,那是为中等修为者举办的一场试炼盛会,和他跟宋曦曦关系都不大。说点场面话就完了。 但是鑑于落长天刚才一个字都没认真听,加上本来就沉默寡言的性格,众人一致看了他半天也没等到他开口。 「师弟没什么想说的吗?」云清子在旁边诱导道,他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落长天长大的,对他的德行也了解。 「那个,师弟既然没话要说,那我说两句……」他刚打算自己把场子找回来时,看见落长天开口了。 他用了洪声术,让全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话音落下后,在场众人的耳朵还有些发麻。 「这是我徒,落重曦。」 他说。 宋曦曦听到这名字,脑子嗡的一下。 这不是那本修仙小说《九道破世》里的极品反派吗? 第4章 爽文,但是炮灰 之前她听到陆行舟的名字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她终于想起是为什么了。 她以为自己是重生但现在看来是了啊! 《九道破世》这本书是谁推荐给她的她已经忘了,上千章的打怪升级流小说她看了很久,虽然现在大概情节都忘差不多了,但她对现在的『自己』——落重曦的部分还有些印象。 落重曦与女主姜婉同为南乐尊者的亲传弟子,也就是女主的师姐,而与女主温柔善良,乐善好施的性格不一样。原着的落重曦因为师父的溺爱,养成了娇纵跋扈的性格,见了女主什么好都想据为己有,后来又因为暗恋男主萧逸臣不得,几次三番破坏两人感情,诬陷女主,到处为非作歹。 按理说这种无脑反派炮灰前期就应该被自己作死了,但偏偏因为背后有『挂』——南乐尊者的纵容,男女主两人拿她无可奈何,男女主升级她也升级,然后时不时出来坏事噁心人。 虽然现在细想有作者卡文水字数的因素,但是苦命小情侣还是狠狠虐足了当时身为读者的宋曦曦的心。 后来南乐尊者飞升时,被男主因机缘不小心夺走了气运,飞升失败身殒魂散。还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帮男主晋级,出场直接落地成盒。 而失去了这座靠山的落重曦,被男女主在众人面前拆穿真面目,从高高在上的女主师姐变成人人唾弃的正道败类,只能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最后在一个秘境中,孤身一人的落重曦再次遇上男女主,本来假意与他们合作,却为了先女主一步抢夺大能留下的秘宝,误触秘境机关成为开启真正宝库的牺牲品,连骨头渣都没留下地退场。 如果不带入自己的话,她看得真的很爽。 至于为什么别的剧情她记不清了,因为唿应了《九道破世》这个名字,作品中男主至少换了九个世界,而他们这是第一个。 大概是刚开文写得更仔细些,这个世界中的正反派包括路人,作者都用了不少心去塑造。 所以为什么陆行舟的名字那么耳熟,原作中的陆行舟是被『落重曦』蒙蔽了双眼,因她作天作地牺牲的炮灰。 炮灰的炮灰,其实篇幅不多,但她看书的时候还挺喜欢这个阳光灿烂就是有点眼瞎的傻子的。 「曦曦,准备吃饭。」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在。
第6页 宋曦曦——现在的落重曦一拍自己的脑门,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雪信峰。 之前他一直叫她曦曦,她还以为他碰巧起了个和她原来一样的名字,没想到是落重曦。 他的姓,她的名,重曦确实比曦曦听起来仙一点。 如果不是倒霉催的炮灰的话。 落长天正在厨房里做饭,阵阵菜香已经飘到鼻尖,滋啦啦的油响也刺激着她的耳膜,若换做以前,她应该忙不颠儿去厨房帮着打下手。 现在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忙碌的落长天。 作为原作中这个世界的战力天花板,落长天的一切都存于在传说里,和别人的口中。 书中并未出现他的名字,从来都是以南乐尊者或者落重曦和姜婉的师父描述。 除了飞升时被男主夺走气运身殒魂散,他这个人,就像一个背景板一样。 可他是活生生存在的啊,不是书里一个寥寥数笔的背景板,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在别人看来有些刻板印象的仙道师尊,除了修仙一途,其实会的也很多。 他会种地,会木工,会缝纫,会採药问诊,做得一手好饭菜,甚至还会带孩子。 她望着落长天出了神。 落长天的修为是男主实力飞升的基础,若非侥倖夺了他的气运和修为,男主很难在这个世界如此快的成神接着去下一个世界。 而她则是钥匙,加速男女主的羁绊,最后为他们开启足以控制世界的宝藏。 他们这对师徒,前途还真是有些愁云惨澹。 「吃饭了。」落长天把最后一盘菜端过来,拍了拍落重曦的脑袋,忽然被她揽着腰抱住。 没关系,现在还没有进剧情,她会努力想办法避免两个人的悲剧。 落长天垂眸看着落重曦,琥珀色的眼眸中似有阴影闪过,他摸着她的后脑勺:「别怕。」 「好,那以后要更努力了!」落重曦下定决心。既然提前知道悲剧的源头所在,打不了完美通关,难道避雷还不会么。 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过了没两天,落重曦上完课刚回山上,就惊闻悲报。 西边一个叫西极的国家忽逢沙漠中的异兽袭击,本来以为是当地门派也能解决的小事,但派出人去才发现,那些野兽不知从哪染上了魔气,寻常手段完全杀不死,而且还会污染所到之处的环境,让附近的人都魔化,导致那小国半壁沦陷,修者死伤惨重。 现在西极国的门派联合传信给长盛,希望派出长老以上的大拿率队前往镇压。 虽然描述很惨烈,但是对长盛这样立世千万年的的门派来说也只是中等级别的事故。 不过最近长盛中首要之事还是不到一个月以后的奉天大会,各峰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人要参加。 除了雪信峰。 所以落长天当仁不让是去西极国平乱的首选。 看着给自己备下不少菜叮嘱她要记得好好吃饭的落长天,落重曦有些悲从中来。 「很快就能回,别怕。」落长天以为她是离不开自己,温声安慰道。 她哪是怕晚上,她这是知道落长天要去走剧情了啊! 《九道破世》女主姜婉便是出身西极国的皇女,因着这次魔兽袭击,皇室让她拜入长盛,来到落长天门下,和落重曦成为同门。 她单知道遇见萧逸臣她应该是金丹修为,却忘记姜婉和她当了不少年师姐妹,确实应该早早登场! 第5章 剧情不对,但女主登场 落重曦胆战心惊等了快一周,就怕哪天她醒来忽然就看见落长天拉着姜婉出现给她说这是你师妹你们以后好好相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连续做了三天噩梦以后,她梦到了落长天。 他站在她的床边,正将她踢开的被子盖好。 「你回来啦。」落重曦睡得正迷煳,看天还是黑的,知道是他就没有起身。 「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她好像听到落长天说了这一句,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 第二天起床时她没见到落长天,屋里屋外找了一番才确定他根本不在,本以为是自己做梦了,洗脸时却发现眉心好像有一道奇怪的痕迹。那痕迹纯黑色,正中是两个相连的细长菱形左右各有两点。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好像真的回来了! 落重曦激动地跑下山,遇到等她一起上课的陆行舟,才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闭关?」她有些不能理解。 「恩,师父说这次西极国的事件并非寻常魔兽入侵,落师叔为救人不慎沾染了些魔气,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清理,加上他数十年未曾好好闭关了,这次是应该闭关修行一段时间。」陆行舟安慰地看着她:「你是落师叔唯一的弟子,这段时间有什么事都可以来青阳峰找我。」 为救人沾染魔气,是姜婉吗?落重曦心跳得飞快,怎么他昨天也不解释一下?就那一句话谁知道他到底要干啥啊? 「你眉心那是什么东西?」 她还在想落长天的事,陆行舟忽然凑得很近,用手搓了搓她眉间的印记。 落重曦正好也想找人问问这是什么,便歪着脑袋任他搓:「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好像是,剑纹。」陆行舟吃惊地说道:「是落师叔的吗?那就是永夜了,好帅!」 她不曾见过落长天用刀剑的样子,所以问也不知道,于是盘算着一会去找掌门再打听一下。
第7页 不过还没等她去找,云清子自己就找过来了。 正是下课时分,他陪着落重曦一起往雪信峰边走边说道:「没想到闹出那么大动静,不过还好完成了任务,也是不负所托。」 具体和陆行舟说的大差不差,不过有一件事落重曦没想到,落长天让跟着去的弟子们把魔兽引入西极国皇宫,自己设下大阵,把整个皇宫都炸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皇宫底下有个很强的护卫阵法,保护范围是整个皇宫。某次男主升级渡雷劫就是在那里面渡的,那可是生死关头才找到的西极国禁地,他把皇宫都炸了,那阵还在吗? 「你也知道他那个性,委託我照顾你以后就去缥缈峰闭关了,别的,我还是从与他一起回来的弟子嘴里听到的。曦曦你就跟着师兄弟好好修习,他心中有记挂,想来也是闭不了多久关的。」云清子语重心长道:「若有什么缺的,持弟子令去领就是,有事也可直接上长盛峰寻我。雪信峰有大阵守护,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弟子遵命。」落重曦应声领命,又问了自己眉心的痕迹到底是什么。 「永夜……他怎么连本命剑都能离身。」云清子皱眉道:「你师父把他的本命剑给你护身了。」 他又交代了一堆不要惹事,要好好学习不要让落长天失望云云便离开了去。 看着他的身影,落重曦松了口气,她一直紧张地等着他忽然从哪把姜婉变出来,然而什么也没有。 落长天不是这次收的姜婉吗? 落重曦心事重重地爬回山顶。山道尽头是住人的小木屋,中间是客厅,左边是她的卧室和书房,右边是落长天的屋子。 屋左是一片菜地和果树,还架了个藤架等着找些花果的藤蔓攀附上去做成纳凉的小架子,现在落长天不在,她不能随便离开门派,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成。 菜地旁是一个小鸡圈,圈着几只半大的小母鸡,还是他们原在云北镇时她养的,眼看就要到下蛋的时候。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跟着落长天云游四海,过平静的生活。可没想到转眼就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变化。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姜婉暂时没有出现。 落重曦咽了口口水,说不定因为她的穿越,世界已经改变了?不管如何,这对他们都是好事。 想通了这点,她唿吸都顺畅了很多。 不就是暂时要一个人生活么,这有什么难的! 除了早上没人叫起床和做早餐,落重曦的日子过得差别也不是很大,只是那日落长天在长老会上介绍她后,任双双就对她格外关注。 不只是上课总喜欢点她起来回答,下课后还经常留她。 「既然师兄不在,你一个小孩子自己过,不如先搬来我们折岚峰,女孩子多,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任双双拉着自己的亲传苏韶华,几乎可以说是和蔼可亲地拉着她说话。 见惯了她上课跟修仙性转版斯内普教授似的,忽然被温柔以待,落重曦还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任师叔关照,不过雪信峰也需要人打理,我若有什么困难,一定会找各位师叔师伯师兄师姐帮忙的。」她笑着回答,不管姜婉有没有出现,嘴甜都是没错的。 「关心她的人多了去,师父你不如直接去关爱落师叔。」苏韶华心不在焉地望着一旁,随口说道。 任双双被拆穿目的,拧了苏韶华一下,对着落重曦绽开一个有些扭曲的笑:「那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先给师叔说啊。」 「一定,一定。」送走这冤种师徒,她看了一眼旁边跟人讲话正开心的陆行舟。 苏韶华自然也是《九道破世》的人物,而且算是男主红颜,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原着中她喜欢陆行舟但求而不得,后来遇见男主,引以为知己。因为折岚峰擅长炼药,所以前期帮了男主不少忙,在陆行舟炮灰以后,对落重曦恨入骨髓,她未来的身败名裂,苏韶华也有一脚。 不过这些不都没发生么,她有些庆幸地想着。 姜婉没出现,她现在只需要离萧逸臣远点就好。 至于落长天,原着中他本就是大乘左右的修为,差一步就是归元期等同陆地神仙。在萧逸臣有能力影响他之前早点飞升就完了吧。 大概。 但是落重曦没想过落长天一闭关就是五年。 更没想过自己象徵性地替落长天出席长盛新弟子入门大会时,会直接对上姜婉。 「长盛七峰,长盛、青阳、明宵、落霞、折岚、御戎、雪信。唯独雪信不对外收徒,师妹不若再想想?」落重曦僵硬地笑着,声音里却有一丝自己都听不出来的颤抖。 「五年前南乐尊者救吾国于水火,身姿皎然让人倾伏,那时我便发誓一定要拜到尊者门下。」比试台上的女孩一身白衣劲装,迎风而立英姿飒爽。 「今日我赢了比试,说可以任选门派,我就要选雪信峰。」她仰着脑袋,好像绝对不会退缩。 第6章 像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落重曦无奈,望着陪她来此看热闹的陆行舟。 陆行舟在青阳峰都说不上话,只能又望向主持本次入门大会的青阳峰大师姐符纪萍。 符纪萍也有些难办,说是入门大会,其实一般只有除了雪信峰的其他六峰挑选入门弟子。雪信峰不说挑人了,落长天下山云游数十年,多少届入门大会,雪信峰连个代表都没出过,这次还是落重曦与青阳峰众人关系不错,才勉为其难过来装装样子。
第8页 真给人家惹上麻烦,反倒是她的过错。 「雪信峰确实不收外徒,而且至少四代都是单传,现在落师叔已经有了落师妹,阁下莫要一意孤行。」 台上,姜婉依旧是一脸倔强,她轻轻咬着下唇,目光却并没看符纪萍,只是死死盯着落重曦,好像认定了她就是最好拿捏的软柿子。 「怎么这样,师徒两个都姓落,是不是有什么……」 「既然不收徒,那干嘛要出席入门大会啊。」 台下七嘴八舌响起了其余新入门弟子的私语声,配合着姜婉那倔强小白花的模样,落重曦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罪人。 说到底她只是长盛弟子,有什么资格替师父拒绝收徒? 姜婉是这次入门弟子比试的胜者,她确实有权利选择自己要入哪一峰。这规矩是初代掌门定的,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即使是青阳峰大师姐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若只收一个,就更应该选其中最强的,我观这位师姐与姜婉姑娘岁数相仿,不若二人比试一下,或是让姜婉姑娘死了这条心,或是择优而取,岂不美哉?」台下有人大声唿道。 「对啊,这样不是更公平?」 长盛收徒规矩极多,导致能被选上的大多是些世家子,这群人平时在家就娇生惯养的,出门在外还没被社会毒打过,说话也没个分寸。 见起闹的人越来越多,符纪萍皱眉,今天这里本来至少应该有一峰主事以上的人坐镇的,之前掌门将这事交给他们青阳峰,主事和青阳峰各堂主都各自被分配了任务,那今日入门便应该是峰主亲自坐镇。 可青阳峰主房登长老是个甩手掌柜,他才懒得来对付这对一群毛头小子,于是点了亲传大弟子符纪萍来。 符纪萍跟过几届入门大会,一般流程都清楚,却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岔子。 「肃静!」符纪萍沉下声呵道,气从丹田出,浑厚霸道,震得那些还没入门的小白菜们一时全安静了。 看着台上台下那一双双幽怨的眼神,落重曦汗颜,怎么弄得她仗势欺人一样,这是不是要全怪在她头上了?难道原主骄横跋扈的名头是这么落下的吗? 「恳请师姐赐教!」姜婉定定看着她,一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绝。 「你们是认真的吗……」落重曦无奈,她记得原着中姜婉比她略长两三岁,只是入门晚才叫她师姐,但她毕竟内门弟子,比他们在长盛多修行数年,现在比试,会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恳请师姐赐教!」姜婉又重复了一遍。 台下所有人都看着落重曦,好像无理取闹的是她一样。 「哪,是她让我打的啊。」落重曦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符纪萍:「还请大师姐做个见证。」 她飞身上了比试台,台下有人递给她一柄木质弟子剑,她接过剑,朝周围致意,自我介绍道:「在下落重曦,长盛雪信峰长老亲传,今年十五,进长盛五年,鍊气……九段。」 台下忽然爆发出一片笑声:「这算什么,我还以为什么厉害人物,没想到就是个还没筑基的丫头。」 「就是,进了长盛五年还没筑基,这雪信峰别是什么扫地做饭的地方吧,怪不得以前没怎么听过。」 说到这落重曦就来气,她鍊气九段有些时候了,每到要突破筑基的时候就感觉被一股力量死死压制着,找任双双云清子看过后,发现是她体内的永夜在禁锢着她的灵力,永夜就像一道坚固的大坝,拦着她的灵力,不准更进一步。 而且落长天的本命剑,旁人谁都拔不出来。所以落重曦这几年只能维持着鍊气九段的状态,疯狂修习剑术。 落长天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为了在他出关时给他一个惊喜,努力修炼了很久,得到这么个结果只能说哭笑不得。 他这么做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都得等他出关以后亲自解释了。 「之前听到这位师妹为鍊气八段,为免欺人,我封了灵力与你比试。」 鍊气八段九段其实差别不大,都是菜鸡互啄,但是她这么说,好像自己吃了大亏,旁人听着,也不会事后再说她欺负人。 台下帮着主持入门大会比试的弟子上前,在落重曦手腕上挂上灵锁,封住她的灵力。 她举起手晃了晃,示意自己被封住了。 「又要开始了。」看台上,原本站在落重曦身边的陆行舟捂脸,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自落长天闭关以后,落重曦修炼就格外刻苦,在他们这一辈弟子里一直是佼佼者,但是两三年前开始,同辈弟子陆续筑基唯独她被卡在鍊气阶段后,她怨气就越来越深。 既然修炼没办法长进,那就先炼体吧,于是别人练剑她练剑,别人睡觉她练剑,别人出任务她练剑,直打到纯靠剑术与大他们两届的师兄师姐们都能势均力敌。 俗话说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个默默付出的男人,而他当年初遇落重曦一口承诺的照顾,这些年也用任劳任怨当落重曦剑术的陪练证实了。 「辛苦你了。」符纪萍拍拍他的肩,也望向比试台。 姜婉出身西极皇族,教习都是名师大家,自负不会输给同龄人,加上听到落重曦比她小两岁,境界也并不比她高多少以后,增加了不少信心。 可接上第一剑后,她就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轻敌。
第9页 落重曦攻速很快,力度不算太大,可总能找到她的破绽。姜婉左右支绌,节节败退,被打得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她咬咬牙,觑见自己身后就是比试台边缘,躲过落重曦一击后,惊唿一声闭眼顺势就向后倒去。 落重曦确定自己每一击都控制了力度,没想到姜婉自己掉下去了,睁大眼来不及上前。守在台下帮忙的长盛弟子见姜婉失足,赶忙要去接,一旁观看比赛的入门弟子们也发出惊恐的叫声。 姜婉锁紧了浑身肌肉,却久久没有落在地上或是别人身上的感觉,周围也静得有些奇怪。 「恭,恭迎师叔出关。」远处看台上的符纪萍最先反应过来。 姜婉睁开眼,她似乎仰躺在半空中,而面前的比试台上,除了落重曦,还有一个人站在那。 落长天。 第7章 我鍊气九段是因为鍊气只有九段 所有人都没注意他是多久出现在比试台上的。 只是姜婉从台上跌落的一瞬,他便出现在那。 「太不小心。」直到他说这句话,悬在空中的姜婉才缓缓落到地上。 「见过尊上!」姜婉一下翻身跪倒,朝着落长天叩首,而后在场的所有长盛弟子也都朝着他叩拜道:「恭迎师叔出关。」 「师……」落重曦还没从差点让姜婉受伤的震惊中缓过来,这比试台将近两米,对他们这些入门弟子来说,虽不致死,但也够吃点苦头。 若真让她受伤了去,那可就闯祸了。 她想过不少两人再见的场景。 他闭关一年时,她想着抓紧修炼,好给他一个惊喜。 他闭关两年时,她想着他一定会吃惊自己的长进。 他闭关三年时,她觉得小孩子身体长得真快,他出来时会不会不认识她了。 等到现在第五年,她这条命的三分之一过去,她都快将以前的生活忘了。 她刻苦修炼这些年,本想在落长天出关时给他一个惊喜,却被他撞见惹祸现场,落重曦带着三分心虚三分失落地低头朝他行礼:「弟子落重曦,恭迎师尊出关。」 底下的弟子们不见落长天叫起身,也只能一直跪着,但私下里都在想,落重曦怕是要挨骂了。 即使是所有人见证是姜婉要与她比试的,但刚才她下手如此之重,若不是落长天及时赶到,姜婉可就真受伤了。就算是做样子,他也应该训斥两句。 姜婉心中更是忐忑,只等着落长天开口,便要马上劝阻。 可等了半天,他只是摸了摸落重曦的发顶:「辛苦曦曦,雪信不收徒。」 虽然对这位师叔的行事风格早有耳闻,但符纪萍是真没想到他连象徵性地教训也不说,还心疼起自家徒儿了。对比起自家那不靠谱的师父,她真是想为自己和师弟师妹们掬一把同情泪。 落重曦站起来,望向符纪萍,她会意,马上说道:「既如此,姜师妹赶紧另选一峰吧。」 姜婉并不服气,可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没有藉口,只能朝着台上的落长天再拜,朗声说道:「五年前尊上拯救吾国时曾与在下有一面之缘,以我为引启动西极国护国大阵时曾说过护卫百姓是我的使命!那时我便发誓只要能拜入尊上门下,要姜婉做什么都在所不辞。」 她之前说过差不多的话,别人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再争取一下,可这话落到落重曦耳中便如同惊雷。 姜婉刚才是不是说落长天用她做引把西极国护国大阵给炸了来着? 几年前这小公主应该啥修为都没有,当阵引有啥用啊,这确定不是想把她和阵一道炸了吗? 这剧情是真有点不对劲啊。 所有人都注视着落长天,可他只是拉起落重曦的手,后退半步。 就像他来时那样突然,他离开得更是突然。 「……好了,入门大会继续。」符纪萍咳嗽了一声,把这点小插曲放在脑后。 见落长天离开,姜婉依旧犹豫不定,于是符纪萍让她最后想好了再告诉她选择。 刚才一直帮姜婉说话的人将她扶起,这人名为陈束,成绩只在姜婉之后,刚才选了青阳峰,他有些不忿地说道:「以前也没听过什么雪信峰,就这态度,姜姑娘你何必死磕。」 「嗤,没听过落师叔,不是年纪太小就是乡下来的,有什么好炫耀的。」一旁的长盛弟子笑道:「几十年前年前妖魔当道,那时候普通人活得要有多惨就多惨,后来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在古萧山北与他们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战,落师叔在那场战斗中一剑荡平对面数万兵马,一人力战两个接近化神的魔修并击杀其中一人。」 「萧山之战?这我知道,当时的很多人现在都是这圣那尊谁人不知,这位落师叔怎么没太听过?」一个新入门的女孩儿问道。 「因为那场战争后落师叔消失了几十年,五年前才刚回来呗。」长盛弟子耸耸肩,即使在长盛内,落长天也是一个传说,只不过他恰好是折岚峰的,天天听任双双念叨,所以对落长天的事知道不少。 「原来如此,这样的神人,收徒想必也是极为严苛,姜姑娘也不必太难过。」女孩儿安慰姜婉道。 「姜姑娘不如选我们青阳峰,青阳峰主剑术,你剑术看得出师出名门,进了青阳峰必能好好发挥所长。」陈束面色有些红地提议道。
第10页 「谢谢你们。」姜婉一副我见犹怜的苦笑:「尊上不愿收我,也许是我真的不够天赋,也不够努力。可我与尊上确有些缘分,即使暂时入不得门,也不想就此轻易放弃。」 她是这次入门比试第一,这样说显然是自谦过头,见说不动她,陈束摇摇头,自行站到青阳峰弟子的队伍中去了。 姜婉抬着头看刚才落长天站着的地方,心中有些疑惑。 回到雪信峰山下,两人慢慢往山上走去。 落长天牵着落重曦的手,好像心情很好。 落重曦跟在他身后,心中百思千问,不知从哪个开始。 「你……师父五年前,怎么忽然闭关了,是在西极国遇到什么了吗?」她还是从一切的源头开始问起。 「破阵时,受了些伤,并无大碍。」西极国她知道的就只有一个阵,便是那皇宫底下的护国大阵,他是真把男主渡劫的奇遇给炸了啊?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不用担心。」见她半天没说话,落长天停下脚步,回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不会丢下你了。」 这五年间,其实她生活上并没有吃多少苦。掌门、任双双,青阳峰和另外几峰的师兄师姐们都很照顾她。 可落长天说这话,好像她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落重曦瘪瘪嘴,拉住他的衣袖:「你没事就好。」 吃过饭她才忽然想起自己身体里的永夜,催着落长天赶紧把剑取出来。 落长天正在洗碗,甩了甩手点在她眉心上,然后落重曦就看见他拔出一把一米多长的剑。 剑身纯黑色,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连刃口都没有一丝光,剑身细长,光是看着就知道是把绝世武器。 「嘶。」即使在她身体里根本没任何感觉,落重曦还是倒吸一口冷气。 他把剑收回去,在他眉间也出现之前落重曦眉间一样的剑纹,一转眼,那菱形花纹又消失不见。 「为什么要把这剑放在我身体里?」 「大乘以下,护你无虞。」落长天又低头继续洗碗。 「我这两年一直没能筑基你有什么头绪吗?」 落长天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不筑基就不用出任务。」 果然是他! 筑基以前的弟子没事不能随便出门派的,落重曦这两年疯狂羡慕人家可以随便下山,甚至托陆行舟帮忙带了不少东西。 虽然知道她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能筑基,但同届们多少还是会开玩笑,她真是一秒也不想在鍊气多待了! 第8章 我这样做,师姐不会生气叭 「师叔把永夜取出来,那下个月的巡查你可以一起去咯?」第二天课堂上,陆行舟看到落重曦眉心的剑纹消失,开心地说道。 「那自然要去了。」昨天她念叨了落长天半天,正气凛然地表示既然身为长盛弟子,不管什么苦活累活都不应该逃避,要正面面对困难,凭什么别人都在为门派做出贡献,而她在这偷懒呢。 一番说辞将落长天说得羞愧难当——大概,当即表示要支持落重曦,帮她尽快筑基。 虽然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下课时,听说昨日落长天出关,任双双给了落重曦一堆瓶瓶罐罐让她带给落长天。 「曦曦你这次总算能筑基了,师叔还给你备了些补气丸,回去记得吃。」 虽然知道她是顺手做人情,但长辈的关爱不好辜负,落重曦乖乖点头应下。 和落重曦一起上课的苏韶华看见自家师父那么殷勤,有些不快地道:「我也还没筑基,就不见师父给我些补气丸。」 「逆徒!为师没教过你怎么炼吗?要吃自己做去!」任双双给了苏韶华后脑勺一下,她委屈巴巴地撅起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师叔不仅对同辈爱护有加,对小辈更是爱之深,责之切。实为吾辈楷模。」看师徒两还要掐起来,陆行舟笑着在旁边打圆场。 「你小子就是嘴甜。」任双双顺手捏了陆行舟脸蛋一把,哼着歌转身离去。那翩飞的鹅黄色裙摆看着还真像花蝴蝶。 落重曦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他笑着摇摇头,又去安慰苏韶华。 丹师不比其他修者,主修炼丹制药,对身体的修炼比旁的差些,所以前期修炼起来更难,他们同届的弟子中,除了落重曦是被强行卡在鍊气期,就只有苏韶华没筑基了。 她俩也算难兄难弟,不过每次任双双都更偏心落重曦而不是她这个亲传让她对落重曦有些莫名的敌意。 回雪信峰的路上,落重曦被长盛峰主事李明生截住了,一起来的,还有姜婉。 昨日落重曦光顾着开心落长天出关,都忘记姜婉的事了。 书上写她自幼拜在落长天门下,现在既不是落长天门下,更不是自幼,这剧情改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对落重曦来说是好事,毕竟神仙打架烦人遭殃,虽然她自觉不会像书里的落重曦那样做那么多坏事,但主角光环都懂的,就怕她不去找事,事来找她,当然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李师叔好。」落重曦轻快地说道。 「重曦啊,正好你回来,师叔找你师父有些事。」李明生指了指旁边的姜婉:「以后这就是你师妹了。」 落重曦看着甜甜笑着跟她打招唿的姜婉,脸上的笑卡在那了。
第11页 这叫什么事?明明没打过她,落长天也说不收徒了,怎么隔了一天又塞了过来? 「这位师妹,师父也说过雪信峰不收外徒……」 听她这样说,姜婉面上忽然挂了几分哀愁:「我知道我哪里都比不上师姐,也知道尊上瞧不上我,姜婉并没有一意孤行,只是昨日去长盛峰面见掌门时,说到尊上与我国的缘分,掌门一时动容,便许了帮我再试一试。」 这话说得有意思,云清子就算再是个烂好人,毕竟要主持偌大一个长盛派,怎么可能为一个刚入门的小姑娘两言三语说动搞什么特殊对待。 落重曦看向李明生,对方挤了挤眼睛,又望向别处。 长盛派七峰修炼各有所长,寻常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长盛峰为七峰之主,长盛峰主也就是长盛掌门,但长盛峰主能坐到这个位置,靠的并不是实力的强大,而是主事和赚钱能力的强大。 修仙之人虽然断绝尘念,寻常衣食用度还是不能省掉,问题是这群大爷各个是人才,很多时候不屑于经营这些杂物,所以这件事,便交到了长盛峰的手上。 比起威震天下的一派掌门,云清子更像是长盛大管家。 看李明生这意思,云清子才不是什么被姜婉说辞感动,只是被钞能力折服了。 也是,毕竟姜婉出身皇族,原着中是能拿灵石当围棋玩的白富美。 眼看就要走到雪信峰下,落重曦不想被拉着参合这事,明明剧情已经发生变动,她疯了才又要改回去。 「那我就不陪二位了。」她朝李明生行礼,不顾他的叫声就往山上跑去,反正封山大阵拦着,他们上不来。 「师兄,速速下山一见,掌门有令。」见落重曦跑得飞快,李明生只能无奈地传音上山。 他原想落重曦是落长天唯一的徒弟,如果她帮忙说话,也许能说动落长天也未可知。 「师叔,师姐是不是讨厌我了。」姜婉眼中满含泪光,「如果我进了雪信,她就不是师父唯一的弟子,如果这样让师姐不高兴,我还是不要进雪信峰了。」 「胡说什么。」李明生有些无语,他已经听说昨日这姑娘也是强求要进雪信峰,还和落重曦比试了一番,还没入门就那么多事。 之后选了长盛峰也只是为了见云清子,哭兮兮和他说什么与落长天有缘,死乞白赖要去雪信峰。 他们长盛峰就那么差吗?他一天要忙的事那么多,还要花心思给这小姑娘找落长天说情。谁不知道落长天那脾气,他不想干的事有人能逼他干? 云清子倒是撇得干净,丢他来面对那个石头。 他传过音就在山下等着,想着最多再叫两声,落长天不下来最好,眼角看见姜婉期期艾艾的神情,心里烦透了。 姜婉心中很是焦灼,落长天若真不下来,她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拜进雪信峰了。 这与她知道的怎么不一样? 姜婉生来就有这一辈子的记忆,西极国师说她这叫预知命,在她的指引下父皇母后躲过了数次暗杀与兵灾,不管是他们还是她自己都对这能力深信不疑。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姜婉知道自己将来会进入人世顶峰的修者落长天门下,在他的帮助下不过数十年就能达到金丹修为,然后遇到她的真命天子,与他共赴世界之巅。 她在期待中果然等来了落长天。 可是落长天非但没有看中她的资质收她为徒,还不知怎么得知了西极的护国大阵,用她做引,将袭击西极的魔兽引入大阵,将他们一併炸了。 这和她知道的不一样! 第9章 龙傲天和十里坡剑神 若没有落长天,她要如何快速结丹,要如何在长盛拥有话语权,要如何让她的真命天子一眼爱上她? 这五年,她让父皇母后帮她找了些高人跟着学习剑术和鍊气,为的就是在长盛招新时自己能第一名入门,并用第一名的选择权归到落长天门下。 事情当然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顺利,但她遇到了落重曦。 她亲爱的,愚蠢的师姐。 不论事情为什么改变,落重曦出现在这,那么落长天和她的关系就没有变。她依旧是落长天最宠爱的亲传弟子。 姜婉激得落重曦上台与她比试,若是她赢了,为了落重曦的面子,落长天会收她。输了也不要紧,她假装因为落重曦受伤,为了大徒弟的声誉,他还是会收她。 可落长天先她一步,她既没有打赢落重曦,也没能故意在她手下受伤,落长天出现又离开,始终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去长盛峰找云清子帮忙是她目前能想到唯一的机会,在长盛里若说落长天还卖谁三分面子,那就只有云清子了。 李明生叫了第二道,落长天还是不应,便劝姜婉道:「我这师兄想来是不听人劝的,你若不愿待在长盛峰,去别的峰也……」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落长天带着落重曦从山道上拾级而下。 「师尊!」姜婉比他反应更快一步,一下扑到山门前去,拦住二人。 「师兄。」李明生恭敬地朝落长天行礼,心下也是好奇他今日怎么如此有闲心,一叫就下来了。 「嗯。」落长天应了一声勉强当做答覆,下到最后两级台阶,看见跪在面前的姜婉,左右绕她不过,被她堵在山道上。 雪信峰有封山大阵,不只是防着外面人进来,里面也不能随意出去,所以就算是落长天,要出门还是得下山。
第12页 他生得相当高挑,据落重曦估算少说也有一米九,见绕不过去,抬起腿作势就要从姜婉身上跨过去。 这一幕把李明生都看傻了,虽然落长天以前就是冷漠无情,油盐不进的,但起码对人不会如此无礼。 「哎,哎哎哎。」落重曦走在他后面一些,见状赶忙一拽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拦腰抱住。 虽然她确实不想和姜婉有任何联繫,但凭白让人受胯下之辱岂不是让人记恨,落长天这是在干嘛?他不应是那么嚣张狂傲的人啊。 姜婉刚才虽然低着头,但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落长天。 「哎,这位师妹,我师父刚出关,眼神不好,腿脚不便的,你有什么话站起来说。」落重曦满头汗地说道,姜婉退后两步,依然跪着,抬头泪光闪烁地望着山道上的师徒二人。 「啊,对。」李明生也被吓得一愣,听落重曦开口,才将云清子交代他的事又如实给落长天复述了一遍,最后还加上一句「掌门说的」。 落长天听了,半天没说话,最后扭头望向落重曦:「曦曦。」 以为他是在徵求落重曦意见,姜婉马上看向落重曦:「师姐,我会听话的,雪信峰只有你一个弟子,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也很累吧,姜婉入门后,定会尊师重道……」 她话还没说完,落长天又开口了:「我不要。」 这种委屈巴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额……师父说他不想收你。」落重曦松了口气,若落长天真被说动了才是麻烦。由于落长天奇低的情商和语死早的情况,她这辈子会说话得格外早,然后这些年主要负责担任他的中译中翻译。 为什么姜婉死乞白赖想入落长天门下呢?若是之前他去西极国时就收了也就算了,他虽然当时没收,但人自己找上门来了,这难道是剧情的自我修正能力吗? 「嗯。」落长天点头表示肯定。 李明生被这师徒俩的行为看傻了眼,但既然得到落长天的肯定回答,那他也好回去交差:「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师兄了。这位姜姑娘,你也听到了,你若实在不愿待在长盛峰,也可另寻门路,恕在下不奉陪。」 他在这等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见姜婉还要磨蹭,直接说道。 「师叔!」眼看鸡飞蛋打两边都讨不到好,姜婉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落长天,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终于是跟着李明生离开了。 「哈。」姜婉离开后,落重曦才放开拦着落长天的手:「不能从人身上跨过去啊。」 「她拦我。」 落重曦好怕他哪天学得那群龙傲天说什么拦我者死,赶紧教育道:「那也不能这样,她毕竟是我们同门是吧……」 也不知道落长天的师父她的师祖到底是个什么人才,落长天两百来岁的人了思维逻辑行事方式都还跟个小学生一样,而且包括云清子、任双双那些跟他一辈的人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就这么惯着他。教育孩子还是要软硬两手抓啊。 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落长天弯腰一把将她抱在自己手臂上,踏下雪信峰最后一阶山路,然后御剑飞了起来,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长盛最近的一个叫止风的小镇附近。 对了,他俩下山本来是为了买东西的。 她在长盛内当了五年十里坡剑神一直没出过派门,昨天跟落长天说了这事,他答应带她出来逛逛顺便做些筑基的准备。 这些年她想买东西会托陆行舟帮忙带,其实并不缺什么,只是在山上被闷坏了,想出来逛逛。 这个镇子依长盛而建,是长盛对外的第一站,长盛的明宵峰善冶炼,折岚峰善制丹,御戎峰善驯兽,富余的产能就能拿出来交给长盛峰,经由这个小镇与其他门派或个人交易。 止风算是长盛的对外贸易口岸。 当然这里也不只有那些修仙才用得上的小玩意,各种寻常的布匹、吃食等杂货也有得卖。 这五年落长天不在,落重曦又不能出去採药卖药,完全是靠着以前的积蓄坐吃山空,就在她左一眼有一眼盘算着将带来的一点自制药材卖了换些银子或灵石时,落长天直接带着她走进一家看着就珠光宝气的五层小楼。 他不知从哪掏出几把尚未开刃和装饰的素体剑,放在一楼的柜檯上:「一个纳戒,凤羽十根、火绒草两袋,万年玄铁。」 柜檯后的人一手拿帐本一手拿笔,看着五十来岁的模样,扫了一眼落长天的东西,又抬眼看他,顿时吓得笔都掉了:「师叔祖怎么回来了。」 第10章 一会就筑基 长盛收徒就是同一届,外门也比内门矮一级。 所以那次来寻落长天的弟子们叫他师叔祖。 而打理止风镇的除了少数长盛峰弟子,剩下的大多是些外门弟子,他们叫落长天,少说都是师叔祖往上。 被大自己那么多的人叫小师叔,落重曦觉得怪怪的。 落长天给的几柄剑和要的东西都不能马上处理好,打听到二人得空,于是掌柜邀请他们参加下周的拍卖会。 虽然大多数品质上佳的东西都是在长盛门内消化完了,但毕竟长盛家大业大,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都够一些散修吃的,为了公平起见,遵循着价高者得的原则,止风镇就弄出了这个止风拍卖大会。 拍卖会一般三十日一次,且拍卖的东西至少要提前一周报名公示,但落长天要得急,就姑且让他插个队。
第13页 毕竟长盛镇派长老做的东西,平常求都求不来,正好碰上了算是撞大运,在修道之人眼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掌柜先备好了纳戒和定金灵石,毕恭毕敬地交给落长天并亲自送他出门,临行前千恭万谢,让他到时赏脸光临看看有什么能瞧得上的东西。 享受了一把狐假虎威的落重曦接过纳戒,听落长天说:「先用着,晚些再做一个。」 原来这东西他也会自己做的吗。 两人逛到晚上,除了给落重曦买了一堆吃穿首饰,没见他买别的东西。落长天从以前就这样,万事供着她先来,所以落重曦一开始以为他是自己便宜爹。 她现在这个身体十五岁,个子拔得飞快,又不用出门,就一直穿着长盛的弟子服,玄色白边的布衣加上同色髮带,倒让她有种自己真的在修道的实感。 反观落长天,给她挑的衣裳五颜六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开戏班子,被落重曦否了大多数提议后,勉强把套数减到十。 把採买的东西全塞到纳戒里,两人直逛到晚集都散了才回到雪信山下。 慢慢步行上雪信峰,看着地上两人的倒影,落重曦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时他们住在北边一个小村子里,冬天黑得早,她玩雪玩得开心忘记回家吃饭,当时也是今日一样一地银辉如水。 她与落长天一起生活的十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已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她以为分隔五年他们会变得陌生,可今日看来,什么都没有变化。 落重曦其实对成仙之类的事并不太嚮往,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志向远大,心怀苍生的人,只是知道自己的下场,想避免悲剧好好活下去而已。 再者如果按照原剧情,落长天飞升失败身殒魂消看着也很强行剧情杀,她不想让自己,不想让他落得那个下场。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她忽然从背后抱住落长天。 没关系的,已经有变化了不是吗。 「怎么了。」从胸腔中发出的声音仿佛直接通过震颤传入落重曦脑袋里。 「没事了。」落重曦松开手摇摇头:「我多久能筑基?」 鍊气期即使是一般人都可以做到,只看快慢,而筑基则是划分修者和普通人的一道分水岭,她被卡了几年,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加之落长天不在身边,她就算明白这应该只是一时的限制,心中还是会在意。 「一会。」 他说的一会,就真的是一会。 稍晚些时候,落长天让她坐在床上盘腿运气,自己也对坐着盘腿。 「丹田气足,督任并行。」他一手抵着落重曦额头,一边念着口诀,引导她运气。 先运行九个小周天,再运行一个大周天,感受自己身体里的灵力融会贯通,脉络通畅。 如此循环往复数遍,落重曦觉得自己身体里热热的,吐纳自如,力足神清。 「……气归丹田,功成法明。」随着这一句,最后一个周天运转完,落重曦睁开眼。 好像也……没什么特殊感觉啊? 她运起气来,除了周身更畅快了些,确实没什么大变化。 「筑基是修炼关键,曦曦这些年做得很好。」落长天摸摸她的脑袋,嘴角罕见地提了提。 她真是怀疑他以后会把脸部肌肉功能全退化掉。 人家天天看他板着一张脸觉得以为他脾气不好真的是误会,落长天可以说是没什么脾气,也不是板着脸,单纯懒得做表情。 「怎么笑也不会了,要这样。」落重曦担心地用两根手指低着他嘴角往上拉:「哈。」 「哈。」 「算了你还是板着脸吧。」看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落重曦放弃了。留下落长天面无表情但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收拾今日买的东西。 第二日上课时,陆行舟一见面就很夸张地打量了她一番:「我观兄台面色红润,目光炯炯,精气充沛,想必是已然突破筑基!」 「正解。」落重曦有些得意地说道。 「恭喜恭喜,不过当初落师叔为什么要封住你的灵力呢?」 这个问题她也追问过落长天,得到的解释只是「筑基以前不必下山做任务。」 长盛筑基期以后的弟子基本每季度都下山巡查各处,为老百姓除害啥的,其实危险性不大,也能增加他们的实战经验,可落长天就是生怕自己闭关这些年给落重曦磕了碰了,直接给她来了一道『门禁』。 「不重要了哈哈哈。」落重曦尬笑过去,俩人一同进学堂,刚坐下就看到一人气唿唿地走进来。 「原师兄,今日怎那么大气?有什么事咱可以帮你的么。」陆行舟出了名的四面玲珑长袖善舞,谁他都能说上两句话,堪称长盛新一届交际花,落重曦偶尔觉得他更适合去长盛峰,怕不是用那一张嘴皮子都能为门派创收。 来者是长盛峰与他们一届的原西南,他是云清子的亲传,比落重曦和陆行舟都大些,算是他们这届较为年长的,平素话不多,做事沉稳踏实,各方面都四平八稳的一个人,就是那种宽厚大师兄的范本。 落重曦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不知是谁惹了他,也问道「原师兄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现在离上课还有些时间,学堂中人不多,原西南冲进来又觉得在这里发脾气不大好,来到两人身旁自己平息了片刻,才开口:「这届新入门弟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那个什么姜婉,之前是不是还想进雪信峰?」
第14页 第11章 团宠剧本?拿来吧你 长盛新弟子入门一般会安排老带新,不过即使是新弟子一般也是十来岁的少年,并不需要太多照顾。师兄师姐们帮着认一下环境,说一下日程安排也就差不多了。 因为姜婉那一顿操作,所以定下来留在长盛峰时,别人差不多已经安排完了,李明生见原西南有空,便让他带姜婉。 原西南一开始也是愿意的,虽然听说她昨日在入门大会上闹出了些事,但毕竟以后就是自家师妹了,照顾一下也无可厚非。 但是姜婉的事比他想像中多多了。 先是不愿意和别人住一间宿舍,对长盛峰的环境挑三拣四,这些也还好,毕竟长盛一堆世家的公子小姐,臭毛病多的他也见过。 最后姜婉嘆息似的一句话才将他激怒。 「早知道还不如去青阳峰。」 听到这话,原西南彻底忍不住了,长盛七峰,除了存在感最低的雪信峰,剩下六峰虽同是一派,但彼此之间多少都有些比较。 青阳善剑术,折岚善丹药,落霞善咒术,明宵善炼器,御戎善驭兽。 要说长盛峰有什么特长,可以说是集众家之所长,当然也可以说,没啥特长。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但平时谁也不会说出来,毕竟谁会想得罪财神爷呢? 被人当面嫌弃自家,就算是原西南这种老实人也忍不住生气了。 落重曦在旁边听得汗颜。 原着中姜婉这些大小姐的小毛病有是有,但也只是当成女孩儿的小脾气甚至萌点,毕竟她出身王室有点小性子很正常。 而且在落重曦这个作天作地倒霉蛋的衬托下,姜婉差不多是团宠万人迷人设,各峰的师兄弟不说爱慕,至少也是对她有好感的,怎么现在只是换了个地方就出了这些问题。 要说差别多大,住宿嘛,雪信峰倒是一人一间屋,不过她去别的峰看过,比起他们的弟子卧房,落长天亲手搭的屋子只能说有一种实用的质朴,算不上优越。 环境嘛,长盛可是主峰,练剑坪宽阔大气,建筑群雕梁画柱,而雪信则是有种原始的美,这个也许姜婉比较喜欢自然也说不定。 至于强项嘛,虽然她也看不出来落长天强项到底是啥,但她觉得他应该每项都很强,毕竟情商扣了那么多,别的不强点怎么活到现在。 综上所述,落重曦觉得搞不好是蝴蝶效应,因为姜婉没进雪信峰,剧情已经开始偏移。 「入门大会那日师兄不在,你可没看到那姑娘的德行呢,一口正义凛然的话逼得曦曦上台与她比试,见师叔来了还想倒逼师叔,啧啧,他们这些王公贵族家世的人,小心思真多。」陆行舟托着腮安慰原西南道:「实在麻烦就应该给点教训了,师兄你心太软,让齐师姐收拾就好。」 陆行舟你要不要听听你这什么炮灰发言,落重曦捂心。 姜婉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什么都收拾只会害了你! 「别瞎说。」她捏了陆行舟胳膊一下,「那姑娘毕竟出身尊贵,大概真不太适应咱们的生活,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愿如此。」原西南沉着脸,见课堂中来的人陆续多,嘆了口气不再多说。 「你这傻孩子,被坑了也不记仇。」陆行舟还是托着腮,一只手点了点落重曦的脑袋。他还记得落重曦那日的窘迫,和看见姜婉摔下台时眼里的惊慌失措。 她本来不该上台的,她是落长天的亲传,他的师妹,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凭什么被一个刚入门的傢伙强迫着做什么。 「我大度行吧。」落重曦不忿地点回去,刚好被进来的苏韶华看到,白了她一眼。 落重曦昨日筑基,今天什么都破坏不了她的好心情,美滋滋对她抛了个媚眼,把人噁心走了。 等了一周,落长天又带着落重曦去止风镇了。 他对拍卖东西兴趣不大,只是按时间去取他要的东西,落重曦则是没见过这个世界的拍卖,过来开开眼的。 拍卖会的会场不在之前那个五层小楼里,而是在一座幽深的庭院中,管事的见到落长天,自动将他们带到一个二楼的包间。 这包间一面墙只有栏杆,临着栏杆放着套桌椅,落重曦站在栏杆前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个四合院,院中天井比一般四合院大许多,而一楼门扉大开,里面布着数排桌椅,像听戏的茶馆那样两张圈椅配一张桌,彼此间隔着屏风或是植物,但即使是这样,看着也有些挤了。 二楼则是一间间分开的小屋,看上去和他们这间差不多。 管事递给落长天一本册子,是今日拍卖之物的名单,落长天转手交给落重曦:「有什么想要的,拍。」 落重曦翻开册子,里面每一样东西除了写着名字、各种数值和起拍价外,还栩栩如生地绘着图样,和照片都差不了多少。 她翻了两页,就开始牙疼。 上次落长天带她来时买的那一堆东西,加起来价格还没这册子上一样的起拍价高。 她讪讪把册子放在桌上,带着一丝敬畏的眼神远观。 落长天见她不看了,拿上手随意翻了翻,指着其中两样对管事说:「这个,这个。」 落重曦好奇地凑过去,看他点的两样,一个是小巧的暗器,一个是个一堆乱七八糟功能的手镯。
第15页 暗器价格还算普通,那手镯的起拍价就贵得离谱。 等管事接了他的任务出去时,落重曦附在他耳边小声问道:「我们有钱吗,一定要买吗?」 她觉得自己忽然很像一个工薪阶层的母亲,正劝说自己忽然看上等身雕刻手办的儿子。 「快有了,买。」 她两个问题,他也两个答案,很好。 这个「快有了」落重曦怀疑他今天不是要把她抵在这就是要把自己抵在这。 仿佛看出她的顾虑,落长天将册子翻到后面,指着他之前拿来那几把素体剑的起拍价给落重曦:「也很贵。」 落重曦看了一眼,不禁疑惑这看着也没啥的金属旮瘩咋就贵得她快读不懂价格了。 落长天好像那种种田文的女主,看着身无分文,却能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就能掏出一些平平无奇但能卖上巨贵价格的东西。 她好想问如果卖不出去怎么办,但是想想他以前挖药买药从未失手,还是决定相信他。 四合院中的位置陆续有人入座,拍卖开始了。 第12章 犹豫就会败北 虽然知道他们修仙都都喜欢神出鬼没,但拍卖师忽然出现在天井中的时候她还是吓了一跳。 天井中央那块地升高了些,对一楼二楼的人都更方便观看。 每个座位上都有一个铃铛,听声响就知道是哪个座出价,每摇一次就是加价一次,直到摇到没人跟就算定下来了。 落长天虽然说好要那两样东西,但别的一些拍品起拍时他也会跟着拍,落重曦酒听着耳边丁零噹啷,看着他拍下若干宝石首饰,奇花异草,价格一算,直接把脑子干宕机。 四座无不好奇这位雅座的客人到底是谁,毕竟他出手太豪横,不是真的土豪,就是真的託儿。 拍卖行偶尔是会请人来帮着热场子抬价的,这种人,俗称託儿。不过当託儿也有技术要求,一个拿捏不准,起闹抬价的东西就会砸在拍卖行自己手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拍到落长天出的那几把剑时,已经是尾声,所有人都注意着他的动静。 几天前,拍卖行紧急公示了这次拍卖新加入的几件拍品。 是一把木属性地级和三把无属性玄级宝剑。 虽然只是素胚,但也是可遇不可求。 这世间物品大致都能分为天、地、玄、黄四等,天级的兵器基本是不可能流通于市场的,即使是地级,也是多少年罕见,玄级相对常见,但也只是相对,即使你有心满世界去找,运气好时每年大概也就那几十把。 这次一下出现三把兵器,其中一把还是地级,可以说是相当罕见。 不少人今天专为了这四把剑而远道而来,心中志在必得,要是被这人莫名其妙抬价而错失良机,他们很难保证不会把怨气撒在这人头上。 拍卖师介绍完第一把玄级宝剑,一时间满院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第一个人出价。 铃铛声响起,落重曦长出一口气,还好有人愿意买,要是流拍了,他们的乐子就大了。 此起彼伏的铃铛声将起拍价翻了几翻,最终落点是他们隔壁雅间的人出的价。 落重曦还真想看看这位冤种长什么样。 拍后面三把剑时也是四处铃铛乱响,她百无聊赖地把椅子搬到落长天身后,把他的头髮编成几根小辫。 他头髮从来是束成高马尾,发尾有些自来卷。以前他们在北方时,也会做成当地满头小麻花辫的样式。不过当地男人头髮短些,落长天一头长髮编成好多麻花辫,像电视剧里上供皇帝的西域美人。 那把地级宝剑是大轴子,得等最后拍,拍完还得交易,算好佣金抽成一类支出,扣掉他拍下商品的价格,才能把商品和剩余灵石交给他们。 「困不困。」 「有点。」原本以为精彩刺激的拍卖会只刺激在价格,摇铃铛完全体现不出心理战的激烈。 「我抱你睡。」他还是哄小孩子一样,完全不考虑落重曦现在已经是个芳龄少女。 以前碰上夜里赶路,他都会抱着落重曦或者把她放在背篓里让她睡觉,只是那真的是很多年前了。 「我长大啦你知道不。」她戳了戳落长天的后脑勺,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不太妥:「不能随便抱了。」 五年说长不长,却足以改变很多事。 「嗯。」落长天闷闷地应道。 但是等管事最后把灵石和拍下的东西放在一个纳戒里交给落长天时,落重曦已经完全睡了过去。 落长天一手接过纳戒,一首抱起落重曦,走出庭院。 院外,还有些客人没散去,他们是真好奇今天特别像託儿那人到底是谁,如果是托,那后面四个重量级拍品他反而一次价没出,这样反常的拍法,让他们不由对那四把素剑的品质有一丝怀疑,出价时便将预期降了许多。 可真看到买家得到的实物时,又不禁后悔自己错失良机。 买家得了宝贝,拍卖行赚了佣金,只有犹豫的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有些散修之间互相认识,便约好了探探这人的底子,教育一番。毕竟若是总有这样搅浑水的,坏了拍卖的规矩,吃亏的只能是他们这些散修。 落长天出来时,门口的人愣了一下。 落重曦以为拍卖会多正经,让他穿的长盛道袍。
第16页 这衣裳主体白色,只在衣摆袖口绣着些玄色鹤翎纹,一见便知身份非凡。 长盛道袍从入门弟子的青灰,到普通弟子的玄色,亲传的玄色白绲边,到长老和掌门的纯白云纹,都是有品级的,而鹤翎大氅只有镇派长老能穿。 那些人虽然大多没见过他,但也听过长盛镇派长老的传说,落长天行踪一向飘忽,有些人只知道他五年前似乎忽然回了长盛,然后一直闭关,没想到今日会出现在这,联想一下那诡异的拍卖方式,心中大概瞭然,都退开数步让他离开。 等师徒二人御剑离开后,一个年轻散修问他师父:「那人是长盛的?」 「嗯,永夜无明落长天,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一个看着四十来岁的散修答道。 「怎么可能,他那么强,谁能把他杀了。」一旁有人笑道。 「你们是没见过当年。」中年散修望着长盛派的方向顿了半天,年轻和散修和旁的人都催促他快说,他才缓缓开口:「萧山北那一战,他杀的人,可比那些魔修还多,当时看他的模样几乎要道心破碎入魔了,没想到一转眼那么多年,竟又像没事人一样。」 「他杀的是魔修和妖魔,怎么会道心破碎呢。」不知哪家的年轻女孩儿问道。 「哼,管他妖魔,都是一条命不是,他这人性格古怪,不知出身也没有朋友,这么些年连个道侣徒弟都没有,有时候看着他,会觉得真飞升了也没什么意思。」中年散修拍拍徒弟的脑袋:「走吧,这次运气不好,去别处看看能不能给你寻把兵器。」 庭院门前众人散去,不过有些人精明些,打通了拍卖行的人,让他们之后若落长天再卖东西,提前给他们说一声。 师徒二人花了段时间将拍来的奇花异草一一种在房前屋后的菜地里,其他东西则是被一股脑丢在落重曦的纳戒中。 落长天也恢復了之前的夜间教学,十里坡剑神的某人时隔五年,再次体会到被人剑风扫飞的痛苦。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以至于陆行舟来让她准备下周下山巡查时,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到临出发,看到队伍里的姜婉时,落重曦人都麻了。 第13章 珍爱生命,远离主角 「我没记错的话……巡查任务是要筑基以上的人吧。」 长盛派山门前,落重曦拉着陆行舟私语,别人则是看着来送行的落长天私语。 「是啊。」陆行舟回头看了看准备出发的人群,明白落重曦所指,低声道:「她啊,听原师兄说上周刚筑基的。」 之前两人比试时姜婉尚且是鍊气八段,在短短一月内,她竟然就能升到九段然后筑基吗?不愧是女主光环。 这次带落重曦这队的是明宵峰千机堂堂主郑舜,落长天对他叮嘱了一番回到落重曦身边,理了理她的髮带:「带好,有事我会知道。」 落重曦头上是一根暗红色的髮带,赤色浓烈深沉,又隐隐带着些金光,与素色的弟子服有些不搭。 这是落长天昨日给她的。之前他买那些火绒草和什么毛,就是为了编这根髮带用。 她接过髮带,满脑子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的喜儿扎起来:「这是什么?」 「锁命红绫。」落长天摸了摸她的脑袋:「护你心魂。」 她记得自己只是去长盛弟子都要去的日常巡查吧,为什么弄得她要上战场一样,什么人会莫名其妙攻击她这个刚筑基的小白菜修者的心魂阿? 「我跟大家在一起,不会有事的。」落重曦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但是拗不过他,早上起来束髮时还是被他缠着把髮带扎上。 「我知道了,你在家要好好修炼,不准悄悄跟过来!」落重曦严肃地说道。 「嗯。」 陆行舟看着传闻中唿风唤雨我行我素冷血无情的师叔被家长出门的小孩子一样叮嘱时,感嘆道:「世间之物,真是一物降一物。」 负责巡查任务的管事看时间差不多了,示意来送行的都站开些,每组队员各自归位,队长依次开启传送阵法。 「降什么?」说了一堆注意事项,落重曦站到陆行舟身边,对落长天挥了挥手。 「没什么。」 「落师姐,我们是一组呢,真是有缘。」他们的传送阵亮起的前一秒,落重曦看见姜婉站了过来。 刚才开始她就有这个预感,果然是祸躲不过,这是什么孽缘! 「好巧哈。」 阵法发出一阵蓝色的亮光后,他们落在一个小院里。传送与御剑飞行不用,需要出发地和目的地都有阵法相连,这种地方一般是长盛经营的商会或是堂口。 小院里已经有等着他们的人,这人看上去年逾花甲,实在不太像修行之人。 「咿呀,可算盼到你们了。」那人搓着双手,迎上带队的郑舜,没等他开口问,便将所託之事一一道来。 这是长盛所管辖之地最西南边的一个村落,这地方并不是什么堂口或商会,而是他们村子里的神庙,长盛在这设立的类似界碑的地方。 村子名为芜邱村,临着一片名为云浮的森林,村民世代打猎为生,不过云浮森林相当广阔,他们一般不会太深入。 最近村民们发现森林周边出现了很奇怪的脚印和森林被破坏的痕迹,甚至他们圈养的家畜也会被偷走或是杀死在圈中。
第17页 村民们都是老道的猎人,知道那绝非是寻常勐兽,村里的长老们想起似乎有个什么修仙门派在他们村里留下过阵法,于是试着按照记忆里的方式启动,便将他们带来了。 「运气不错,一来就碰上大任务。」陆行舟小声对落重曦说道:「鬼知道我之前干的都是些什么活,帮着灭杀幽黄蜂,把人屋里的鬼爪花挪到野外去,最离谱是有个人说家里闹鬼,结果蹲了三天发现是隔壁的醉鬼爬墙。」 「哈。」落重曦扯扯嘴角,这哪是她运气好,这是姜婉的运气啊! 听完老人的描述,郑舜皱眉:「先带我们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包括他在内只有九个,里面还包括两个第一次出门的,若是真像老人说那么严重,怕不是要向派里要人手。 老人是芜邱村的村长,出了神庙,他叫来两个腿脚利索的年轻人:「带着道长们去看看那些怪物出现的地方,别误了时间,早去早回。」 两个年轻人中,稍高的那个名为明德,他看着一行人问道:「地方有些多,道长们是要分开看,还是一起?」 「分开吧。」郑舜答道:「五元,带四个人过去。」 五元来自御戎峰,她是这一堆人中岁数最长的弟子,已有金丹初期修为,在外面都能单独开山立派了。 「胥阳,行舟,重曦……」她点人时,看到姜婉楚楚可怜地盯着她,似乎想要跟他们一起,但她和落重曦都是第一次出任务,她不可能带两个新手。而陆行舟又牢牢抓着落重曦示意他们不分开,她只能忽视那双期待的眼睛,点了折岚峰的一个少年:「岁康。」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落重曦松了口气,就姜婉那主角光环闪耀,和她一组百分之九十九要碰上事,她和陆行舟这两炮灰搭子,还是珍爱生命,远离主角。 明德带着他们出了村,往山上爬:「道长们最好快些,天黑前我们必须回去。」 现在时间尚且还早,不知道这村民怎么一而再地提醒他们。 到了第一个有怪兽痕迹的地方,确实花了些时间。 那比人脚还大的爪印看着确实不一般,但现场足迹十分凌乱,几乎不能找到能看出路径的踪迹。 五元正好是擅长驭兽的御戎峰弟子,她蹲下仔细查看着地上的足迹,剩下几人也四处查找着有用的信息。 落重曦往林中走了数步,闻到些奇怪的味道,便寻着那个方向过去。 「这不像我知道的任何兽类。」五元疑惑地从腰间的百宝囊中取出软尺比对,越是比对越是疑惑,这足迹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完全不像同一种生物。 「道长,别进去那么深。」身旁的明德忽然叫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陆行舟也才发现落重曦已经跑得很远了,大声喊道:「曦曦,别进去了。」 「你们过来看……」落重曦看着眼前的东西,捂着嘴压制住翻腾的胃。 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了。 果然是姜婉的剧情线,她的爱慕者也是炮灰团成员,炼尸达人,白鹿郎君云拥月! 第14章 科学怪人(之父) 原着中这位白鹿郎君基本可以说是亦正亦邪的存在,他正就正在数次帮着姜婉解决困难,但剩下的,基本人事不做。 他出场时落重曦还对着这名字有过几丝遐想,又是白鹿又是郎君又是云又是月,想必是个仙风道骨的小仙男。 原着描述中云拥月长得很好看,貌若好女松竹之姿什么的,就是时不时喜欢邪魅一笑,对姜婉是暗中帮助加默默守护,痴情人设拉满。 结果等到他和别人打起来时,那场面可谓让人减肥。 各种妖兽被他拼得乐高一样想像力爆表,到后期他甚至开始炼人和妖兽的混合体,堪称《九道破世》科学怪人之父。 白鹿郎君的白鹿,其实是薄禄,让他早点死的意思。 有一次男主受伤,姜婉也暂时被原着中的落重曦害得回不了门派,是他帮着照顾男主,安排住处,救危难于水火。不过以他这性格,没有趁你病要你命顺手抢了女主,落重曦不是很认可。 最后这货在一场人修和魔修的战争中为了保护姜婉,被自己炼制的妖兽反噬而死,也算是有头有尾了。 而在他的回忆里,与姜婉初相识,其实是在他少年时,当时他因修炼炼尸术被正道抓住要处以重刑,而姜婉见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私下帮住他逃脱升天。 原来这个冤种正道就是长盛派。 讲道理,他在人家村子附近偷鸡摸狗又搞这种乱七八糟的炼尸术骚扰村民,好像也没他自己觉得那么无辜。 不过还好现在大家都是刚入门的菜鸡,云拥月看着炼尸业务还不熟练,这一堆妖兽尸块足以证明。 「又是新的……」明德掩着口鼻,心有余悸地往四周看了看。 「别处也有这些东西吗?」五元仔细查看着这些碎块。 「是,弄得稀碎也看不出是什么,大概是什么妖物吃剩的。」 「这块怎么那么奇怪。」他们一起的折岚峰弟子捡起一块大概是某种走兽的腿部查看,实话说这腿毛茸茸的,而且变异出了反骨和外骨骼,真不容易看出什么,他仔细摸索着,却找到一处缝合的地方。 「人为的?什么人这么变态?」另一个弟子胥阳看到他拆开缝合线,那一条腿断为两半,干呕了一声。
第18页 「这上面有奇怪的灵力。」五元探查了几个不同的尸块:「有人在杀这些东西?」 「是不是魔修之类的。」陆行舟皱眉,一手按着腰间的弟子剑说道。 「那些魔修不都在北边去了。」落重曦拍拍他的肩膀:「我听师父说过,有驭兽师并不满足于寻常妖兽,会自己炼制些奇怪的妖尸驱使,这是不是……」 看他们猜来猜去猜不到点,落重曦只能主动引导。落长天没跟她说过这话,但也没人会去找他求证。 「嘶。」五元嫌弃地看着那些尸块,这样那些凌乱的足迹也对上了,这些东西被强行拼在一起,可制作它们的人似乎能力不够,并不能很好地驱使,也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他们驭兽师最爱惜的就是自己收服的妖兽,即使是外人眼里最普通的妖兽,在他们眼里也都有自己的特长天性。 这样不顾妖兽本性,只追求新奇或者强大弄出来的缝合怪,最为他们不齿。 「走吧,」五元沉下脸:「去告诉师叔。」 收到传音时,郑舜亲自带队那组正斩掉一只妖尸。 「炼尸的修士?」他看着地上奇形怪状的妖兽尸体若有所思,约了他们在村头汇合。 无人注意到姜婉落在最后,脸上满是兴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落长天没有将她收入门下,但除了这点,别的好像都没有改变。 她花了大价钱弄来一瓶上品固基丸,强行在月内突破到筑基,因为过了这个月,她就要满十八了。 她本该十七岁就筑基,三十二岁结丹,然后遇见她的真命天子。 这次出任务,姜婉知道会遇到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个人未来会帮助她躲过许多危险,最后为救她的命而死,这件事上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回到芜邱村,两队汇合,姜婉看着正与陆行舟说话的落重曦,心中很是复杂。 她愚蠢的师姐还是那么好命,十五岁筑基,如果没有意外,二十七岁就能结丹,然后拥有自己的天级本命剑,让她能打败比她高两级的修者。 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落长天这个人修佼佼者全部的关心和爱护。 落重曦忽然恶寒了一下,抬眼看时,只看见姜婉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如果今天这真的是云拥月,那可要对不起她了。 这货坏事做尽,她记得姜婉将他放走之后过了数年,他又回到了这个村子,并将村中几十口人全部屠戮殆尽,只为报当日被捉之仇。 而要说一开始这村子怎么和他结上仇的呢?不过是之前村民打猎时,误入他自己划定的地盘,抓了几只猎物而已。 这样的反社会人格,还是不要成天在外面跑比较好。 队长郑舜听完五元的分析,结合之前自己所见和村民的证词,也觉得和他们推断的一样,这村子附近并没有太多妖气,但尸气却有些重。他们遇上的那个妖兽看着怪异又迟钝,如果说是尸体,那就正常了。 他们商量时,之前带路的村民一直抬头看天,折腾这一趟已经是下午了,阴沉沉的天空似要下雨。 一开始他们到时路上还有大人小孩儿来看热闹,现在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在路上的也行色匆匆往家赶,家家大门紧闭,一幅风声鹤唳的模样。 「各位道长,今日先安排住处吧。」看他们还要说下去,明德提议道:「入夜了那些怪物就会出来,可吓人了。」 他们被安排住在村长和他隔壁一户人家中,村长夫人是个一团和气的老太太,他们下山时自备了干粮,本不想劳烦他们,老太太还是很热情地烧了三菜一汤。 「小道长们别客气,这村子不常来外人,最近可真是热闹。」她笑眯眯地催促着。 不说郑舜,其实五元和另外一个弟子也有五六十岁,只是看着年轻,可她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们。 「多谢款待。」话这么说,郑舜并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村长询问道:「村子里最近有没有谁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见过什么外来的人?」 村长抚须思量了片刻:「前两日来了两个收山货的,正住在村东头。」 第15章 你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天已黑尽,落重曦蹲在一颗树上,看着陆行舟轻车熟路地在村长家附近布下阵法。 他们来得稍微有些大张旗鼓,若村东头那收山货的真是这一切的源头,那他怕不是已经警觉了。 郑舜留了两人守在村长家看看能不能守株待兔,其他的两人一组,以那个收山货的人住处为中心,四处分散开,而他则是自己一个人,直接深入探查。 这人来得时间差不多正好是村中出现异象之后,而且发生了这些事还敢继续留在这,也不怪别人怀疑他。 筑基之人看着虽然和普通人差别也不算大,但有一点好处,就是耳清目明。 她远远看见郑舜翻进院墙,紧张地握住弟子剑,准备时刻面对云拥月那一堆看了就让人没胃口的妖尸。 然而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里面连点声音都没传出来。 落重曦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阵风吹过,拂开头顶厚重的云层,露出了些微月光,四下树木婆娑,仿佛能听到来自森林深处生灵的私语。 一股沉闷潮湿的味道传到她鼻尖。
第19页 气味! 这里一点尸气都没有。 之前在森林边缘探查时,她就是闻到若有若无的尸臭才会继续深入找到那一堆尸块,那气味可以传得很远,而现在即使只隔了数丈远,她也什么都闻不到。 按理说现在云拥月并没有强到连尸气都可以控制,而他既然知道长盛来了人,更不应该那么松懈,一点防备也不做。 风静了下来,落重曦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郑舜那边还没有动静,而远处忽然传来人的叫声和妖兽的嚎叫。 「曦曦!」陆行舟看见落重曦栖身的树上忽然蹿出一个黑影,刚才的声音他当然也听见了,那是胥阳的叫声,他和姜婉被分为一组,现正应该在村头埋伏。 「师叔,村北。」他给郑舜留下传音后,也跟着落重曦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越是接近,就越能闻到尸臭的味道,离得近的五元师姐一组已经先到了村北,她召唤出了一头红色的巨兽,那巨兽口吐火焰,逼着攻击胥阳的妖兽放开他,姜婉站在一旁,手持弟子剑,却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妖兽被攻击后,从身体里散落出许多巴掌大的虫子,那虫子的背甲看着油光水滑,甚至能反射出红色巨兽吐出的火光。 落重曦落在一户人家院墙上,看得头皮发麻,书上看着还没什么,现实看这种场景真是鸡皮疙瘩掉不完。 「不用管我,去找驭兽师!」看见他们过来,五元大声喊道,从包里掏出一把什么粉,往周身一撒,那些虫子便如同遇到无形的墙一般,绕着他们三人一圈却始终不能靠近。 「阿九去了那边,你们去那边。」她指出两个方向。 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办,落重曦也确实没打算下到这一堆虫子里,见陆行舟追了上来,朝着五元指出的方向跑去。 跑了不多时,两人进入一片密林,落重曦甩出一道明光符,剎那间,幽暗的树丛被照得如同白昼,只远处闪过一道身影。 驭兽师和丹师一样,因为要借着外物修炼,所以对自身的锻鍊相对弱些,若是离开他们倚靠那些器物,本身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 「在那!」落重曦朝着那处冲过去,云拥月是对姜婉整个剧情非常重要的人物,如果在这改变他的命运,应该可以改变许多事。而且他并非善类,这一举动同时也可以救到许多人! 「等一下!」陆行舟已经用上了全身力气,可他与落重曦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有缩短,他只当落重曦是第一次任务所以比较兴奋,一边留下线索让后来的人能追上,一边戒备着四周出现新的敌人或危险。 这样往林中跑了数里,落重曦来到一小片空地上,回身看着她一直追逐的对象。 那是一个弱冠少年,身材消瘦,并不太高,五官柔和有致,一双桃花眼微微挑起,确实是张比女子还漂亮的脸。 他走出丛林的阴影,皮肤在月辉下白得有些不自然,他看看挡在面前的落重曦,又看看身后赶上的陆行舟,拍了拍手:「正道的小屁孩还挺厉害。」 落重曦强行压制住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这时候才感觉到双腿有些不受控制,她上辈子体测都没那么拼命过。 「你就是控制那些东西的人?」陆行舟持剑摆出一幅攻势。 「是又……如何。」说话的空挡,云拥月不知从哪抓了把东西,扬手往陆行舟脸上一撒。 陆行舟虽然已经警惕着他的动作提前躲开了,但那些细碎的东西似乎有生命一般,拐了个弯往他脸上扑去。 「小心!」他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眼中便传来一阵剧痛。 看到陆行舟倒下,云拥月得意地回身准备解决落重曦,刚才他就看出来,虽然落重曦跑得飞快,但二人之中实力是陆行舟强些,于是选择先对付他。 可不知何时,他的腿动不了了,准确地说,是半身都动不了了,从底下冒出的某种藤蔓缠绕在他腿上,腰上,铁索一样箍得死死的。 背心被一把锋利的兵刃抵住,动一下,身后的兵刃就往他身上刺进一分。 「别动。」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说道,背心传来的疼痛仿佛是为了证明她这句话并非玩笑。 「哈,你们名门正道,下手也蛮狠的嘛。」 不多时,郑舜循着陆行舟留下的踪迹追来,将云拥月的灵力封住,困住手脚,落重曦才放下弟子剑,腿一软,坐在地上。 之前埋伏时她就将纳戒里落长天给她那些乱七八糟玩意捋了一遍,把感觉有用的东西都挑了出来,刚才超过云拥月的一瞬间,她就将一颗蛇藤木的种子用灵力贴在他身上,等站定后,在他分神看陆行舟时便用灵力催动种子落地发芽。 这东西本来是落长天用来造景用的,除了生长快,结实耐造外,没多大优点,只能困住人一时。 但这一时也够了,她还有些暗器能让他更老实些。 云拥月好像刚结丹,但灵力还不太稳定,若是境界超过太多,即使她满身的挂,也弥补不了彼此的差距。 落重曦四肢并用爬到陆行舟身边,在纳戒里翻找有什么驱虫的药:「没事吧。」 「有事,事很大。」陆行舟也坐在地上,背对着她捂着脸。 刚才云拥月撒的东西大概是什么毒虫,他眼睛首先被袭,便想着用火来驱散,青阳峰的人最长于剑术,陆行舟也不例外,对于道术,就稍欠些天赋,他本就看不见,火候也控制不好,于是落重曦就看见他被虫盯得又肿又红的脸,还有烧秃了一片的额发。
第20页 「嗯……烧伤药我也有。」她继续在纳戒里翻。 「你笑我了对吧!」陆行舟不忿地叫道,闭着眼两手乱挥。 落重曦努力严肃了面容,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还会再长的。」 第16章 不出意外就出意外了 他们虽然抓住了云拥月,但许多麻烦远远没有得到解决。比如云拥月满世界乱窜的妖尸。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到处抢地盘,还给不给别人活路,我都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过活了,还要抓我,真不讲道理。」云拥月被抓以后就被缚着全身,封住灵力。 但面对郑舜的盘问时,却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长盛不过守一方百姓安宁,并非裂土割据,你还藏了多少妖兽在云浮森林中!」郑舜毕竟长盛一堂之主,被他泼脏水,习惯性地解释。 「嚯,那既然这森林又不是你们家的,我在这森林中做什么,又关你们什么事?」 「你!」 和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吵架,要是顺着他的话你就输了。 见问不出什么,郑舜不打算多费口舌,传送阵法一日只能启动一次,他打算等白日多调些人过来直接进云浮森林搜查 除了受伤的陆行舟和胥阳休息去了,其余人都在他们来时的神庙后面的小院中,分为两人一班轮流监视云拥月。 落重曦和五元一组是第一班。 云拥月绑在神庙柱子上,两人坐在他对面。 抓到他是一回事,要改变剧情,还得防着姜婉给他放了。姜婉是她们下一班,搭档是落霞峰的一名筑基后期弟子,按说她就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 落重曦正在猜测她到底是怎么把云拥月放了时,当事人看着她,露出一个标志的邪魅一笑:「小姑娘,不用那么紧张地盯着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落重曦才懒得理他,刚才要不是她出手快,现在只怕比陆行舟还惨。 见她不搭话,他继续说道:「长盛这种古板的门派是不是怪没意思的,明明有更有趣的事能做,非要让你们这种年轻姑娘来这荒郊野岭,给那群土包子当牛做马,何必呢?帮他们对修炼一点好处都没有,凡人几十年就死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闭嘴。」五元先憋不住,厉声呵叱道。 「你好像也是驭兽师吧,说起来我们也算同类,如何,我的妖兽厉不厉害?」 想起他那拼凑的玩意五元就生气,她作为驭兽师的知识一点派不上用场,偏偏那玩意还挺强,她废了好大功夫,伤了两只饲养多年的妖兽才勉强胜利。 要知道云拥月刚到金丹还不太稳定,而她已经结丹不少年,这样都弄得如此狼狈,仿佛在嘲笑她这些年都白修炼了。 「谁跟你同类了!那些怪物根本不应该存在!」五元站了起来怒叱道。 「哎,师姐你和他废什么话。」落重曦拉了拉五元的衣袖,都说反派死于话多,其实他们死不死话都多。 郑舜也是,只把他控制住,问话问不出来也就算了。 想起这傢伙之后干的那些事,落重曦觉得她这些同门的素质有待降低。 五元冷静了片刻,走上前去给他来了一道止音咒,云拥月不能说话以后,世界忽然就清静了。 换班时,落重曦拉着五元走出庙门,确定里面的人听不到后,问她:「师姐有没有什么可以跟踪人的妖兽?」 「有是有,你要干什么?」五元放出一只马蜂大小的虫子,让它落在自己手上。 「里面这傢伙诡计多端,我担心他又跑了。」 五元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得倒也没错,驱使着那虫子飞进庙里。 云拥月似有所察,转头遥遥望了她们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 虽然又上了一层保险,落重曦还是一晚上没睡好。 果然他们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云拥月倒是没跑,可神庙里的传送阵坏了。 他一直被绑着,按理说根本没机会破坏传送阵,而且有时间破坏这东西,不如直接跑路。 落重曦瞥了一眼姜婉,她望着发火的郑舜,面上也很是担忧。 传送阵法不比普通阵法,尤其是可以传送人这种,每次需要花不少灵石或灵力启动不说,布置一个起码得四五个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临近的一个传送阵离他们有三四天路程,平时赶过去就完了,问题现在他们手上有云拥月这个大麻烦,还有两个伤患——陆行舟只是伤了脸倒还好说,胥阳伤得略重,再遇到危险,甚至不能自保。 云浮森林里还不知藏着多少大宝贝,这情况真是祸不单行。 好在郑舜可以御剑飞行,到临近的传送阵只需一日,但他最多能带一个人,在人选上有些犯难。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姜婉开口道:「胥师兄伤重,师叔还是先将他带回门派治疗要紧,至于这个人,咱们互相配合,多加注意就是。」 她义正言辞,有人应和道:「姜师妹说得对,师叔快去快回。」 既然都这样说,郑舜带上胥阳,即刻出发了。 剩下的七人里,五元修为最高,一切便由她来安排。 她重新排过看守云拥月的顺序,还在夜间安排了一队人巡视村子。 本来他们就只有七个人,这下几乎不是在看守云拥月就是在巡逻,休息时间少的可怜,生产队的驴看了都得说辛苦。
第21页 还好郑舜明天就能回来,他们只用熬过这一天。 白日过得还算平静,村民们还来了人给他们送饭,之前他们怀疑的收山货的夫妻也好奇地在神庙门口张望了一眼。 等到日落时,落重曦紧绷了精神。 若是要放人,便只有这一夜的机会了。 那阵法她并不相信是什么巧合,必然是有人在里面捣鬼。 云拥月还是姜婉,抑或另有其人。 如果是第三个人在帮他,靠她和陆行舟几个根本不可能再抓住他了。 她甚至考虑过一个晚上不睡觉,一直看着云拥月,可现实是,到了换班的时辰,接班的两个人准时出现在门口。她还得去村口巡视,根本不可能一直守着他。 「走吧。」陆行舟与她一组,伸了个懒腰站在庙门前催促。 而且她的顾虑根本不能给任何人说。 姜婉也是长盛弟子,若说自己怕她会帮着放走云拥月,让别人多加提防,她都能猜到自己在这些人心中会变成什么形象。 落重曦只能检查了一下捆绑云拥月的绳索,然后跟着陆行舟走出神庙。 「你若困了,回去睡一会,我一个人巡逻也可以。」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陆行舟说道。 「不用。」她嘆了口气,能做的她都做了,若天道果真如此偏心,那她也没有办法。 巡逻是害怕漏掉的妖兽或是他还有同伙,自从知道附近有妖兽出没后,村民夜间便都闭门不出,他俩绕着村子转了两圈,靠在一处树下休息。 「一来就碰上这差事,累不累。」陆行舟揉了揉落重曦的脑袋。 「心累。」她遥遥看着神庙的方向,从知道这趟会有姜婉的剧情线以后,脑子里就没停下来过。 即使郑舜不在,他们还是有两个金丹期的修士,就算姜婉真的想帮云拥月,在这样绝对的劣势下,她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 可云拥月一日没有被押回长盛,她就一日不能放松。 虽然原着中云拥月和落重曦没有对上过,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是一个好机会。要想改变剧情走向,从细微处着手比到剧情开始再逆天改命简单。 第17章 一顿操作勐如虎,一看战绩零比五 就在两人要开始继续巡逻时,神庙那边远远传来了叫声。 没有意外果然是不可能的。 落重曦狂奔到神庙门口,还没进去就看见接他们班的两个长盛弟子躺在地上,而捆绑云拥月的地方也没了人。 「师兄,发生什么了!」她赶忙上前查看二人的伤势,走近一看,忽然发现姜婉竟然也躺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走向? 三人口鼻间都有鲜血,脉象却还算平稳,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晕厥过去了。 看着一地的绳索和晕倒的姜婉,落重曦脑子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追回云拥月。 还好她留了一手,之前让五元放在云拥月身上的追踪妖兽应该还能查到他的方向,于是她传音给五元通知情况有变。 收到回音后,俩人立刻起身追赶。 「哎,怎么那么能跑。」陆行舟一边朝那个方向去,一边嘆气道。 昨日他虽受的是些皮外伤并不打紧,但确实也不想再吃一次那种苦头了。 落重曦依旧跑得飞快,而且没追多远,就发现了目标。 因为对方好像并不是在逃跑。 一男一女站在村口不远的地方,云拥月被他扛在肩上,垂着脑袋好像也失去了知觉。 「真麻烦。」看到他们追上来,其中那个男人说道。 这两个人落重曦白日见过,就是村长之前说来收山货的! 昨日本来怀疑过他们,但云拥月抢先出击又被抓住,再加上郑舜接近探查时也没探出来什么,于是就将他们当了一般人。 现在看来,郑舜没探出什么,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修为,而是因为他们修为高于郑舜,所以他探不出来罢了。 二人周身磅礴的灵力压着他俩不能前进一步,甚至动一下都难,神庙中那三人估计就是他们弄晕的。 这二人修为怕不是元婴以上,落重曦心中默默嘆了口气,老天还真是一点不帮她,云拥月大概就要这么跑了。 「好像是长盛的小孩。」那女子笑道,走近俩人,一只干瘦如骨架的手抚上了陆行舟的脸:「可惜蛮丑的。」 陆行舟出身中原大族,原也是个小少爷,这两年长得愈发人模狗样,向来爱吹自己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虽然每次都被落重曦嘲笑,但他确实称得上清俊,只是昨日的伤让他现在看上去稍微有些抱歉。 若在平时,他肯定要破口大骂一番的。 只是现在,他被面前两人的灵力镇只能用力咬紧牙关。 「行舟!重曦!」五元跟着他俩也赶了过来,感受到灵压的瞬间,居然后退了半步:「敢问二位前辈何许人也。」 「我们只是寂寂无名的散修,就不用知道名字了。」女子指了指男人肩上的云拥月:「不过这个小子也与我们有缘,就稍微借我们一下吧。」 「这人所行非正,炼尸伤人,此地为长盛所辖,此人自然也当长盛来管,还请二位勿要让小辈为难。」 落重曦还是有一丝佩服这位师姐,眼前两个人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加在一起也不是盘菜,她还能那么义正言辞地争取。
第22页 女子听她这话,果然笑了起来:「不愧是正派之首的弟子,不过想管,也要看你们管得起,还是管不起。」 话音未落,她一掌击出,掌风夹带着某种黑紫色的灵力直朝三人袭来。 落重曦牙都要咬碎了,拼尽全力拔出弟子剑,一脚踹开反应不过来的陆行舟,运气护身。 她知道这两人是谁了,原着中一笔带过的云拥月的师父,血冥二老! 云拥月玩炼尸,这两人除了炼尸还玩毒和蛊,什么噁心玩什么,所以才教出来云拥月这个人才。 他俩倒确实是来收山货的,云拥月这山里娃可不就是他们要找的山货吗? 估计是循着他的踪迹过来,从旁观察时被他们抢了先。 她是说姜婉加上云拥月也打不过他们这一帮人,到底是怎把人放跑的,原来还有接应。只是不知道现在姜婉在里面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一掌过去,落重曦的弟子剑折断,她好像被一块巨锤打中胸口,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没记错的话,这二人的功法都是带毒的。她抬手擦了一下嘴角,那血果然呈现出一种黑紫色。她苦笑了一下,这事书里可没写啊。 脑后的髮带被甩到肩上,她看了一眼那流转的赤红,觉得落长天还是有先见之明,就她这个运气和实力,有几条命也不够祸祸的,就是不知道他收到消息能不能赶过来给自己收尸。她可不想被这三个变态炼成怪物。 「曦曦!」陆行舟刚才被踹开躲过攻击,反应过来后也持剑运气挡在落重曦前面。 「别,你打不过。」她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被刀割着喉咙,胸口也很痛,大概有骨头断了。 现在想想还不如在神庙里和那三个同门一起晕,起码他们看着没中毒。 「二位前辈为何出手伤人!」五元也被击了一掌,虽然她修为高些,不像落重曦那么惨,但没防住掌风中的毒,现在面色也不大好。 这还问个啥,还想再捱一掌吗,落重曦想劝她算了,话到嘴边又咳了一声,除了喷出些黑紫的血,还疼得眼前冒星星。 「哟,现在年轻人体质真不错。」女子娇笑着看向男人:「不如将他们也带回去,就当给这小子的见面礼好了。」 「要动手就快,一会那长盛的老狗回来了。」男人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我等是长盛门下弟子!此处亦是长盛所辖,劝尔等勿要仗势欺人!」听话头不对,五元厉声呵斥道。 落重曦任命地闭眼,反派死于话多,正派也要死于话多了。 她记得原着里这两人好像是化神期来着,现在少说也应该有元婴了,他们这三棵小白菜,就是再来一打也不够他俩打的。 看来姜婉没入雪信峰改变的不只是她自己的命运,牵一髮而动全身,她好像也要提前炮灰了。亏得她一顿操作,现在看来好像还不如躺平。 「这就……」女子抬手,一掌还没击出,便愣着不动了。 夜风拂过,草木摇晃,闭着眼感觉很像回到了雪信峰,她甚至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半天没感受到想像中的重击,落重曦睁开一只眼,看到女子抬着手僵在原地,仔细看去,她头顶上好像多出了个什么东西。 「曦曦。」耳边传来的声音让她不用扭头也知道是谁。 她的『挂』来了。 第18章 一刀一个小朋友 落重曦这人,要说实力运气,在《九道破世》里都排不上号。 之所以能蹦跶到大后期,作者给她唯一的金手指,就是她的师父——南乐尊者。 书中只说南乐尊者半步登天,在世仙人,反正落重曦强得圆不过去了,就拉他出来解释。 落重曦重生以后,也考虑过自律自强,不要事事依赖落长天。毕竟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但事实证明,挂该用还得用。 「师父。」否决脑中扑进落长天怀里嘤嘤嘤告状的选项,她决定解决当务之急:「哪都疼。」 血冥二老其中的男人叫唐廖,他莫名地看着忽然出现的落长天,心中警铃大作。之前和这帮小崽子在一起的那人是个元婴修为,这人他却一点底都探不到。 好在他们还没真的下手把那几个小崽子杀了,现在跑大概还来得及。 他咂舌提醒女子,却始终没得到回应。 挑眼看去,女子头顶好像放着一条细长的东西。 还没待他仔细分辨,那东西缓缓上升,越来越长,好像从她的头顶往外生长。黯淡的月光下,这东西颜色深沉,一点反光都没有。 等它完全长出来,女子身体晃动了一下,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那是一把剑,一把纯黑的长剑。 「啊啊啊啊!十三!」男人赶忙扑向女子,她的身体尤有温度,可体中的灵力,却如同砂砾一般,风一吹,便消散在空中。她的元神都被破坏了。 「你,杀了她!」唐廖回头,一双牛眼赤红,似乎快瞪出眼眶,他甩下肩上的云拥月,运气沉丹,用尽全力,一掌击向落长天。 落长天正单手抱着落重曦,一手指尖抵着她的额头,向她体内输送灵力。 一股热流在落重曦身体中流动,修补着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痛和疲惫,刚才她还天旋地转马上要嘎,现在好像泡在温水里,舒服得快要睡过去。
第23页 男人打出的黑紫色的灵力宛如水流一般沖向师徒二人时,落重曦本能地抬手去挡。 在离落长天还有将近一丈远时,那灵力仿佛撞上无形的墙,无声无息地消散开,一点痕迹没留下。 发现自己的攻击竟然半点近不了落长天的身,而且还是在他分了一半心思去给别人疗伤的情况下,唐廖后退半步,打算逃跑。 他们这种散修,能不依靠任何门派自己闯荡并走到今日,除了实力,还有得有眼力。 看了眼地上的女子和云拥月,他后槽牙都要咬出血。趁着五元和陆行舟还没反应过来的片刻,忽然抬手扬出一片毒雾。 落长天那边他攻不了,这两个小修士他还是能收拾的,只要制造一些混乱,他就能趁机逃跑。 可他没注意到的是,之前杀女子那把剑,不知何时悬在了他的头上。 黑色的长剑剑柄都格外长些,此刻并没有人握着它,它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从天灵盖到识海,沿着嵴椎一路到丹田,它再熟悉不过的路径,这样即使是合体期大能,也能一举击杀,连遗言都没时间说。 永夜好像切豆腐一般,最后只剩个剑柄留在男人头顶,感受到这具身躯内灵力的消散后,又慢慢退出来,悬在空中,等待着主人的差遣。 没了控制的毒雾对两人根本造不成威胁,躲开一击后,五元和陆行舟目瞪口呆看着唐廖也瘫倒下去。 那两个能压着他们动都动不得的散修大能,死得如此迅速和安静,毫无还手之力。 而落长天,甚至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两人。 他们俩在长盛也待了有些年头,此次却是第一次看自家镇派长老出手,这杀伐果决,不留余地的行事风格,让他们忽然懂得别人对他的敬畏和疏远。 他的强大让人畏惧,他的无情使人疏远。所谓镇派,不过是将一切对长盛有威胁的存在全部抹除。 天晴了,雨停了,落重曦觉得自己又行了。感觉身上不疼以后,让落长天把她放了下来。 地上的血冥二老像两块烂肉一样躺在那,她眼皮跳了跳,她这挂,杀伤力真不是盖的。这二人也算倒霉,不过今日若不是她,估计躺在这的人就是小说里轻描淡写带过的『正道弟子』了,他俩罪有应得。 闹了这一场,云拥月又回到他们手里。 她开心地招唿着陆行舟想把他重新绑起来,一边嘱咐落长天:「你来了正好,先去去看看师兄他们有没有受伤,白日等师叔回来,一起……」 陆行舟还没过来,一只手忽然挡在她和云拥月之间,捂住她的眼。 他的手很大,一只手就能包住她整张脸,即使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做什么都很灵活。 「干什么,别闹。」落重曦抓住那只手,往下一扯,正好看见黑色的剑锋从眼前划过,剑尖还带着几滴液体洒落在旁。 地上的两具尸体,忽然变成三具。 「没事了。」这话似乎是对五元和陆行舟说的,陆行舟本来是过来帮落重曦绑云拥月的,现在看着地上的尸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僵硬地点头:「弟子遵命。」 落长天将永夜收回眉心,手心轻轻托着落重曦的下巴,低头唤她:「我们先回去。」 落重曦抓着他的手腕,睁大了眼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云拥月就算后期再不做人,现在也只是个偷摸炼妖兽尸体的普通修士,更别说落长天见到他时他无知无觉被血冥二老扛着。 为什么落长天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没有任何原由就将他也杀了? 是因为他跟血冥二老在一起吗? 他以前也是这样吗? 即使知道云拥月之后干了很多坏事,但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将他带回长盛关起来就够了。 「你怎把他也杀了?」落重曦听着自己的声音,有几分少见的颤抖。 落长天没有回答,只是垂着眼望着落重曦。 「你杀他干嘛啊!」 听到这吼声陆行舟缩了缩脖子,看了刚才落长天连杀三人还敢对他大声说话的,怕只有他这个师妹了。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他杀人,若说血冥二老先动杀心,被他反杀也属活该,但云拥月还什么都没有做,他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杀了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她看了看呆愣在一旁的五元和陆行舟,显然他们也没想到落长天会把云拥月也杀了。 怎么办?他们会不会被逐出门派? 落重曦忽然记起原着中关于南乐尊者的一些记载。 他渡劫身死后,男女主从一个秘境中找到他的遗骸和一些法宝,又从他遗骸里找到一个奇怪的珠子,带回去给男主的师父看过后,那人感嘆说他冤孽太重,果然不得好死。 当初她还以为冤孽指是落重曦作天作地作出来的,后来又觉得不对,因为书中提到他时,总让人觉得那些人比起敬畏,更像是害怕和厌恶。一句『报应』宛如唾弃。 难道冤孽指的是他杀过很多人吗? 关于落长天这个人,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19章 把我撒了给他助助兴 郑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他惊讶地发现镇派长老的出现,也发现自己的队员们看着有些古怪。 五元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第24页 血冥二老忽然出现打晕了看守云拥月的俩人和姜婉,将云拥月掳走以后又被他们三人追上,混乱中他们险些被杀,最后落长天忽然出现,把他们三人都杀了。 神庙中的阵法大概也是血冥二老破坏,为的就是将郑舜引开,更好下手。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那是血冥二老,或者说现在那两人还没有这个称号,五元口中,他们只是两个邪道散修。 那两人对外说自己收山货的,他们便给村民们说他们被怪兽吓跑了。 三人的尸体混合着之前发现的云拥月的妖尸已经一起烧掉,埋入地下。 郑舜听完,满头是汗。若非落长天出现得及时,他这个领队的任务就出重大闪失了。 昨日被打晕的三人只受了轻微内伤,对上血冥二老的三人中,陆行舟没怎么受伤,五元的毒用过药,并无大碍,落重曦受伤最重,但已经治好了。 这一夜让所有人都惊魂未定。 郑舜谢过落长天,让新来的人手各自分组进入森林清除剩下的妖尸。 其实云拥月本来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炼出来的妖尸并不多,加上之前的折损,他们最终只找到两只半行动迟缓,行将就木的妖尸。 在森林的某处,他们还找到了他炼制这些东西的地方,于是也一併捣毁。 清理完成后,便要起身回长盛了。 村民们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到神庙中,还送上了不少猎物和皮毛,都被一一谢绝。 长盛虽不能说完全是无私奉献的公益组织,但也不靠搜刮普通百姓为生。 如同来时那样,村长站在阵法外,向他们挥手,蓝光亮起,一眨眼就回到了长盛山门。 这一趟去,花了差不多五天,又遇上那么些事,所有人是身心俱疲。 不过他们并不是最晚回来的,所以在恢復日常课程之前,还能休息调整几日。 看到来接人的师姐,陆行舟摆摆手示意她稍等。拉着落重曦到一旁,望着远远站着的落长天小声道:「你们没事吧,师叔回去会不会……」 自那夜后,落重曦一直没跟落长天说话。 落长天本就是个寡言的性子,其他弟子也不敢跟他搭话,除了郑舜偶尔禀告些事让他决定外,他这几天就像哑巴一样。 只是每天饭点会亲自下厨做一桌菜。 村长和村长夫人向来是招待别人,面对一桌子菜很是受宠若惊,每天都吃得很开心。渐渐的,其他人也偶尔上桌吃一点,就连陆行舟最后也尝了几道菜。 摸着良心讲,味道还不错。 这位师叔的形象于是在陆行舟心中变了又变。 除了落重曦,每天饭点就抱着干粮蹲在树上,啃仇家骨头一样把干粮吃得咔咔响。 落重曦瞥了一眼落长天:「他要是嫌杀得不尽兴顺便把我杀了也行。」 虽然知道是气话,陆行舟还是捂住她的嘴:「瞎说什么。」 「你没看见?那个金丹修士,他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杀了!他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云拥月是可恶,但他现在还没那么可恶,人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只要他还没做,就不应该为没做的事付出代价。 如果只是因为与他们作对就要被他杀掉,那他和那些魔修有什么区别? 「哎哎,小声点,反正你有任何事,直接来青阳峰找我就是。」看到自家师姐不耐烦的表情,陆行舟告别落重曦,朝着她跑去:「你别再骂师叔了,他也是为了你。」 各峰弟子依次散去,姜婉被原西南领着,一路不停地回头看着往雪信峰的师徒二人。 这与她知道的未来已经相差了太多。 她知道村中来收山货的二人是血冥二老,若要帮云拥月脱身,只需将他身上封住灵力的咒术解除就可。看守比她知道的还严,但她还是找到了方法。谁知刚进了神庙就被打昏,再醒来时,云拥月就已经死了。 落长天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村子里! 可他就那么出现在那,不但杀了云拥月,还杀了血冥二老。 这样以后她遇到危险时,谁能帮她? 她落魄时,谁能收留她? 从五年前落长天出现但是没有收她为徒时,未来就变得不太对劲,这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雪信峰的路上,落重曦走一步,落长天在她身后走半步,她停下,他也停下,反正保持着一臂宽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落重曦难受极了,她这辈子除了奶娃娃时期认爹被拒,还从没有那么长时间面对着落长天不说一句话。 但是不行,她不能先低头。 看到他把云拥月杀掉以后,她脑海里瞬间冒出来无数种他俩被正道追杀亡命天涯最后悽惨而死的的结局。 为你杀人这种话,小说里看看就算了,她一个法制社会公民,对这种弱肉强食有点过敏。 山道走到第十级,身后传来落长天的声音:「曦曦,我错了。」 「错哪了?」落重曦停下脚步,但没转身。 道旁竹林如海,风一吹好像雨声淅沥,晚上睡觉时,这声音总是让她安心。 可此时她比任何时候都讨厌听到这声音,这声音让她感觉不到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一个沉默的人。 错了,但是下次还敢是吧。 落重曦咬牙,继续往上走,直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第25页 虽然离开一周都不到,但经歷了那么多再回到这里,恍若隔世。 落重曦合衣往床上一倒,看着屋顶出神。 这只是她第一次下山巡查,要不要那么刺激啊。看来以后真的得远离姜婉,越远越好。 想着想着,思绪又不禁往落长天身上飘。 不知道是因为她穿过来影响到了,还是他本来就这样,这行事风格跟个反派boss似的,她真的怕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她自己还可以按图索骥,努力回忆剧情避免踩雷,但落长天原着就一背景板,她真的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孽债啊气运啊,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又不是打游戏还能看看数值查缺补漏。 如果他是飞升离开就算了,她没了依靠,惨点也就惨点,最后不去作那个大死,等他两换世界就行。 可他的结局是飞升失败,身殒魂消。她难道要让他永远不渡劫飞升吗? 她不想看他失败,不想看他死。 如果那人是为她杀的,那么她希望这笔孽债记在自己头上就好。 第20章 杀人机器是怎样炼成的 落重曦战战兢兢等了三天,什么都没等到。 掌门的斥责惩罚,或是落长天的道歉。 他们这次任务郑舜必然会上报给云清子,先不说落长天空降在那合不合规矩,他这一趟杀了三个人,即使是无奈之举,也应该有个说法。 又不是战争期间,对方也只是邪道而并非妖魔一派,不能说杀了就杀了吧? 她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什么禁足思过,雷击皮鞭辣椒水,惨一点,甚至连被逐出门派都想过了。 然而就她这几日待在雪信峰,落长天从早到晚围在她跟前转的情况看来,长盛峰那边是一个屁都没放。 似乎所有人都没觉得他这行为有任何问题。 五元师姐和陆行舟只是当时被吓傻,郑舜听了还得反过来感谢他,除了她一个人耿耿于怀大惊小怪。 最后一个队伍也在昨日晚间回来了,过了今日又要恢復往常的日程安排。 以前他们出去巡查,落重曦都是百无聊赖地练剑,希望自己也早日能一起去,现在去过一次,她已经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泡了壶茶回到房里,关上门把落长天锁在外面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这几天两个人对话整个一死循环。 -曦曦我错了。 -错哪了。 over。 这话颠来倒去说了无数次都不带换的,他仿佛希望哪次落重曦能脑子一抽自动变更回答。 她第一次体会到落长天的低情商有多磨人。 他好像是真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只知道惹到她生气,就一直一直道歉。 可每当落重曦心要软下来时,就想起他杀云拥月时先蒙住了她的眼睛。 他不想给她看他杀人。 如果他觉得杀人没问题,干嘛要这样做。 所以她判定,他就是嘴硬装傻。 「曦曦,下山一叙。」 就在她越想越火大的时候,耳边传来陆行舟的声音。 打开门,落长天果然坐在她门边,见她开门,又要开口重复之前那个死循环对话。 「停。」她现在不太想跟他卡bug:「想不出原因就别说了。」 「我不应该杀人。」 听到这句话,落重曦都想给他鼓掌,可喜可贺,他的语言库终于扩充词彙了。 「所以呢?」落重曦见还有救,循循善诱道。 「我错了。」 绝了,又卡回去了。 她扶额,快步跑下山道:「不准跟过来!」 到了山下,远远看见陆行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等在那。他今日一身白袍,身姿挺拔,可谓翩翩美少年,经过这几天的调理,他的脸倒是恢復了,只是被烧掉的头髮还需要些时间长出来。 「怎么了。」 陆行舟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那是个布带,听声音,里面好像是一堆瓶瓶罐罐:「刚从任师叔那回来送,她托我让你把这个交给落师叔。」 「什么东西这一大堆。」落重曦接过来,布包本就封得不严实,从缝隙中能看到瓶身上的字:「上品清心丸?」 任双双平时也会送些东西给落长天,一般是些糕点或者帮助修炼的丹药。这清心丸是第一次见,她记得课本上说这东西可以帮助守正避邪,一般是练功练得快走火入魔了才会吃,她为什么要拿这个给落长天? 「师叔说为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只是听我说落师叔杀了三个邪道散修,便让我把这个给你。」 果然还是有人觉得不对! 看任双双这反应,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落重曦忽然打起精神,拉着陆行舟就要去折岚峰。 折岚峰山道两边开闢了不少药田,山顶泉水从道旁开出的沟渠中一路流到山脚池塘,一路上还有不少来求药的其他峰弟子,一副热闹景象。 他们找到任双双时,她翻了个白眼正打发走一个来求药的御戎峰堂主:「你要什么老娘就给什么啊,长盛就属你们最抠门,平时要点犀角和铁翎兽牙都推三阻四的,想要上品灵丹,自己去止风镇拍呗。」 看到落重曦和陆行舟出现在门口,她招了招手:「行舟你这臭小子,让你帮忙带个东西,怎么把曦曦带过来了。」
第26页 「任师叔。」落重曦笑着迎上去:「想问问这些药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师父并没有受伤啊。」 见是落长天的问题,任双双让守门弟子拦住所有访客,等门口清静了才望着落重曦开口:「你还是劝你师父多少吃些,我不会害他的。」 「清心丸,舒心散,都是走火入魔的人才吃吧,为什么要让师父吃呢?」 任双双直视了落重曦良久,才悠悠嘆了口气:「行舟去外面等着。」 「啊?连我也要避吗?」陆行舟愣住了,他从小和落重曦一起长大,两人间几乎无话不说。 「叫你出去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任双双不耐烦地挥手,陆行舟觉得一阵风拂面门,一转眼,人就到了院门口,只能无奈地走出去。 「师父他,到底怎么了。」见陆行舟也出去了,落重曦心中跳得飞快,看来这件事真的有些严重。 「你是师兄唯一的亲传,所以我才会说给你听,希望你知道以后懂事一些,帮忙照顾着你师父。」任双双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 「师兄他,几十年前差点入魔了。」 落长天的师父也就是上代雪信峰主是个道痴,一生醉心修炼再无他想,只是碍于自身天赋,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渡劫后期。在他觉得自己穷尽余岁也无法再前进一步时,才想到找一个传人,于是就找到了落长天。 落长天天赋非常优秀,是百年难遇的天品风属性天灵根,还未降世前,便天有异兆,所以刚一出生,就被他找到带回长盛。 除了他,再没有人知道落长天的身世,而他,最终将这个秘密带进了坟里。 别人家修炼,好歹要让孩子先开蒙,而落长天则是从懂事起就在修炼了。 任双双第一次见落长天时,是他第一次下山巡查,任双双大他六十余岁,正是金丹初期,而落长天二十出头,已经结丹了。 她本来应该叫他师弟的,只是以前师兄弟们之间开玩笑用实力排辈时,落长天当仁不让夺得第一,他师父只求胜利,并不管结果,这事便被当玩笑带过。 只有任双双认赌服输,一直叫他师兄。 那次甚至是他第一次下雪信峰,他的师父硬是等到他结丹了才放他下山。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天才,而他的师父也自负找到了一个可以继承自己衣钵的弟子,以他为荣的同时,对他的修炼也比旁人要严苛无数倍。 落长天以远超常人的速度修炼并在两百余岁成功渡劫,进入大乘期。 然后人修与魔修的战争就爆发了。 第21章 阿天,收手吧 其实若干年来两方的局部摩擦从没停过,各大门派都会联合起来猎杀魔修和妖修,而落长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有人说他杀的魔修妖修,甚至比死在他手上的魔修妖修杀的人都多,可没谁能证实这个说法。 他在永无止境的猎杀中积攒着自己的名声,修为,威望,等到他的师父坐化后,理所当然地接过了他的雪信峰主和长盛镇派长老之位。 两百余岁在修士中还只能算个年轻人,可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服。 他的师父做到了,落长天是个继承了他的意志,成就了他的愿望的完美作品。 两族开战时,身为正道执牛首者的长盛必然要冲在前面,而这个头,也只能落长天起。 他不知疲倦,不会后退,不需要同伴,除了杀人好像什么都不会,直到古萧山北那最终一战。 那一战除了惨烈,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 两族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将那片战场的土地染红,化为泥泞,到现在依旧恢復不了曾经的模样。 魔修惨败后,全线往北撤退,虽然没有实物条约,但双方姑且视为停战和平了。 只有一个人还在追逐不休。 落长天停不下来了,他从捍卫正道和百姓的修士,变成了一头嗜杀的野兽。 任双双、云清子和他们另外一个师兄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眼睛都被染成鲜红。 甚至他们也差点被他杀了。 长盛十长老出动了五个,加上几个同辈同门才将他止住。 这件事除了在场的长盛高层没有人知道,见过那时的他的不管是魔修还是人修,都被他杀掉了。 别人修仙是斩断尘缘,他根本没有尘缘,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修仙,只是一直遵循着师父的话,去修炼,去猎杀。 没人告诉他除了学习修炼还能做什么。 没人告诉他除了杀还能怎么解决问题。 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不是寡言,是话都说不完整。 雪信峰上代峰主做出了一个怪物。 长老会本来想将他封印住元神让他永久沉睡,可任双双和云清子都不同意。他是这一战的功臣,再加上他是长盛镇派长老,莫名其妙让他消失,旁人难免诸多揣测。 就在所有人争论不休拿不出个定论时,落长天失踪了。 被带回长盛后,他被关在雪信峰,被按着吃了许多丹药,身上也被咒术封着灵力。这段日子里,他好像恢復了些理智,某日他给云清子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长盛。 他想走,没人留得住。 他们不知道他几十年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只是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第27页 十五年前他终于传信回来,说十年后便会归来,而后他们也总算寻找到了他的踪迹,于是在十年前那一天,如约将他请回长盛。 任双双的故事说完,落重曦看着那些药,心有些坠坠的疼。 她只看到他的风光,却不知道其中的艰辛。 「这些药你带回去,让他好歹吃些。」任双双将那一袋子药往落重曦那边推了推,嘱咐道。 回雪信峰的路上,落重曦一直沉默着,陆行舟有些不安:「任师叔到底给你讲说了什么,落师叔很严重吗?」 「师兄,我好像,很过分。」落重曦抓住陆行舟的胳膊,有些头昏。 「哎呀,早叫你别生气了,那句话怎么说,子欲养而亲不待。」陆行舟扶住她说道。 这话哪能这么用,他真当落长天要死了不成? 落重曦拍开他的手,急急往山上跑。 「哎,明天要上课了别忘了!」陆行舟被拦在雪信峰外,只能大声喊道。 雪信峰的台阶并不高,不知是多久以前修的,已经被代代雪信师徒磨得光滑平整。 她刚来时,还要一级一级地上,落长天回来没多久就开始闭关,那时她觉得这条山道好长,又怕天黑了还没上山,只能咬牙含泪继续爬。 五年过去,她一步能跨两三级,一路小跑不费劲就能爬到顶,两个人一起上下山时反而会慢慢走。 还没跑多远,就看到有个人站在山腰的石阶上。 她让他不准跟过来,他就只站在山腰等她。 她的每句话他都放在心上的。 「上去,我们慢慢说。」她压制住自己有些酸胀的眼眶,指挥他转身。 落长天走两步,停下来等她一下,回头看到她跟上来,又继续走两步。 他步子大,小时候赶路落重曦自己走路时,他就是这样等她。 她出生起落长天就是现在这副模样,知道他两百多岁以后她更是理所当然觉得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 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理所当然。 他们的木屋旁有一个花架,原本落重曦想种些葡萄藤的,这些年一直养不好,就丢在那了。 之前落长天去拍卖会时拍到一个什么两生花种,就随手种在这里,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现在花藤已经爬得满架子都是,粉白色的花苞垂垂欲开,过不了多久大概就要开花了。 走到花架下,她转过身来。 她还是很难将任双双说的那个人和面前这个人联繫在一起。 落长天站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微微垂头看着她, 按照任双双所说,他之前两百年几乎都是在杀戮中度过的,他的师父,落重曦的师祖,只是将他当成一件作品,继承自己精神,证明自己能力的作品。 他杀了那么多人,却都不是为了自己,师父的命令,正道的脸面,苍生的性命。唯独与落长天这个人毫不相干。 可真到了渡劫飞升的时候,这些罪孽又全部背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落重曦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她要否定他之前所有的人生吗? 「曦曦,我错了,我不该杀人。」一开口,又是这句话。 「当时为什么要蒙上我的眼睛呢。」她的声音飘忽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很可怕,你不该看。」 杀人在他眼中也是可怕的吗,人修和魔修战争时他杀了那么多人,害怕过吗? 可他从未停下手,直到将自己的心也杀死。 他杀人是从天灵盖直接破坏识海,直达丹田,这样其实人感觉不到太大痛苦,但也没有任何挽救余地,纯粹为杀而杀。 「不要杀人了,这不对。」落重曦拉起他的手,手心里是干活练剑磨出的薄茧,指甲饱满整齐,手指修长,一双手白净如同玉雕,可这双手沾染了太多深重的罪孽,迟早会让他以命偿还。 「除了杀人,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问题。」落重曦想着『身殒魂散』四个字,就不由有一丝颤抖,她抬头看着落长天的眼睛。他目光清澈,不染任何尘念,却也没有常人应有的情感。 「以后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 「好。」 落长天看着落重曦眼睛忽然蒙上一层水雾,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别生气,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第22章 改命从洗白开始 其实落重曦觉得就那几句话落长天未必真的认识到自己错在哪,但让他知道这样做自己会生气,等他下次要手起刀落的时候有个顾忌也行。 把源头堵了,剩下的想办法慢慢治。 任双双的药她选了几样盯着他吃,但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她还是琢磨着有什么办法补救一下他前二百多年的缺失。 正常上课的日子太好打发了,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一周。 休息那日,她坐在花架下背之后要考的丹方,眼角瞥到落长天摆弄院里的花花草草,忽然想到个点子。 长盛各峰弟子入门前二十年是要一起上课的。 公共课程每周四天,一般从早上上到未时末,也就是三点左右,剩下的时间就是各峰自己的时间。 给他们上课的都是各峰峰主、堂主或者管事,甚至可以是各峰的师兄师姐。一门课未必永远是一个先生,这样门派中众人既可以互相熟悉,也可以交流所长,而不是各自为政,闭门造车。
第28页 唯独他们雪信峰,别说什么管事堂主门生亲传,活着的人就只有他俩。 倒也不是落长天偷懒,只是他先前要么是在当杀人机器,要么就不在门派,五年前好不容易回来了,又直接闭关不闻外事。 加之他身兼镇派长老之位,所以也没人觉得他整日闲得慌想给他找点事做。 但事实是,他还挺闲的。 早上做早餐,叫落重曦起床,下午落重曦回来,做晚饭,吃完饭,教她练剑或是修炼,如果她有别的安排,也就陪她一起。 她上课这段时间,一个人修炼或是打理雪信峰。 这放在现代,完全就是一个家庭煮夫的日程安排。 门派中别的峰主堂主,甚至修为高些的弟子时不时都会出门歷练,去找一些遗蹟秘境探索帮助修炼,或是参加些修者的集会交流切磋。 唯独落长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山都不下,若她不在,大概整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她这师祖真是缺德,二十多年都没让他下山,一下山又变成杀人机器,这能是个正常人吗? 注意到落重曦奇怪的眼神,落长天放下正在修枝的生骨木走了过去:「有什么不懂吗?」 大概是吸取自家师父教育中的错误经验,落长天对落重曦的教育向来松弛有度,属实称得上快乐教学。 而且他对某些咒术口诀和药理属性似乎有自己的看法,偶尔会给出和书上不一样的答案,有的是删繁就简节省很多步奏的炼丹方法,有的是更好记忆的咒术口诀。 落重曦向来无条件信他,试过几次他的方法后更是五体投地的崇拜。 陆行舟跟着她打了几次小抄也感嘆落长天没有出来开班授课真是长盛的一大损失。 她将书往后翻了数页:「这个丹方如果让你来讲怎么说?」 落长天看了一下她的书:「绛雪丹不用这么麻烦。」 便如同落重曦所想,他真的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包括器具的选择,材料的选择准备,炼丹时间和火候的把控。 落重曦想起以前上学时他们班上那个学霸,文科课还好,数学和物理老师最怕他咳嗽,一咳半节课大概率白讲。 题有误,学霸顾。 可大概是离上辈子过去了太久,现在她想着那个人,甚至有些记不清他是男是女。 「懂了吗?」落长天讲完,看她有些出神的模样,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专修丹师这些以后都没用,不用太费心。」 他们现在学的这些就像素质教育一样,其实你初中高中学的大部分知识到你大学甚至读研以后都没有用,但让你跳过素质教育直接到本科也是不可能的。 她忽然意识到可能在落长天眼里她现在就是在玩。 毕竟这位大佬可是二十出头就结丹的神人,她这一届,甚至长她两三届,那些大她十几二十岁的师兄师姐们,好像也都还没有结丹的。 落重曦垂泪,普通人和天才的区别大概比人和猪都大。 「但还是要学啊,那以后你来教我有用的,好不好?」 落长天看了她半天:「不想与师兄弟们一起了?」 「想啊,他们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落重曦笑道:「偶尔,要不要试试下山给他们露一手?」 她猜测落长天上次失控,除了因为杀了太多人,大概也是因为心中没有牵挂。 当时他的师父死了,唯一能约束他的锁链断了。 长盛虽然是他一直以来生长的地方,但他与别人相处极少,也就没有什么感情。 《九道破世》里长盛门人谈到他都满是畏惧,比起外人也不多熟悉,而谈到别的峰主,就各有所见。 同门派的人都这样,更别说外人了。 等他渡劫失败,身殒魂消后,除了接手他遗产的男主,身为他徒弟的姜婉和落重曦,便再没人提起他。 无人在意他曾经的付出,没有人记得他的功绩,宛如一颗流星划过天迹,惊鸿一瞥又消失得无声无息。 可人生在世,谁能完全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地活下去呢? 明明之前他们在凡世的时候,面对隔壁的大娘小媳妇,村子的夫子与孩童,他嘴上不说话,但别人的好意和热情,也是可以有所回应的。 虽然很不擅长应付调戏就是了。 那时他气息温柔又平和,所以落重曦之前完全看不出他有那样的过往。 落长天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他为世界付出过很多,他应该为人所记,应该有万人的钦佩和景仰,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笔带过的背景。 他与这个世界应该有更紧密的联繫,什么冤孽,难道放任正道和百姓被魔修妖修暴揍绝不插手更积攒功德吗? 改命第一步,从洗白开始。 「他们……」落长天少见地犹豫了一下。 「好嘛,我们一起上课好不好。」落重曦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好。」 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等落重曦拉着落长天去找云清子安排的时候,听了她的话,云清子惊讶不已地将落长天从头打量到脚,确定她不是开玩笑后,避开落长天跟落重曦单独说道:「倒不是师伯怀疑你师父的能力,但传道授课毕竟不能靠意念领会是吧……」 在他们眼里,落长天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设。
第29页 「真的没问题的,师伯你觉得我是什么天赋异禀可以听到别人心声的人吗?师父虽然话少,但还是可以正常交流的。」落重曦拍着胸脯保证道:「试一下,就一下,毕竟我们雪信峰也是长盛的一份子,也想为门派出一份力啊。」 她言之凿凿,云清子又回头看看落长天那张永远波澜不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脸,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师兄!」 正在落重曦还要再劝他的时候,长盛峰山道尽头上来一人,一身明黄点缀着几抹碧色,身姿飘逸灵动,正是折岚峰峰主任双双。 「见过任师叔。」落重曦朝她行礼,这送上门的助攻,不要白不要:「师父与我正与掌门师伯有事商量。」 「哦?真是难得,师兄有什么事,也说给我听听。」任双双一听就来了精神。 听落重曦说完,她拍着手看向云清子:「正好,我今日来也是有事相告,最近听闻南涯花荣城有奇珍现世,想着带徒弟们去见识见识,这段时间的丹药课便让师兄来替如何?」 第23章 生活不易,被迫卖艺 落长天出现在学堂的那一日,所有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除了落重曦这个亲传,别人根本没有任何人上过,甚至见过他上课。 「这不是丹药课吗,怎么会是师叔啊。」陆行舟颤抖地拉着落重曦的袖口小声说道,之前他们也知道任双双带着一干折岚峰弟子出门去了,本想着会是折岚峰其他堂主来代课,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任双双每节课都至少有一个倒霉蛋要遭殃。 尤其青阳、御戎和明宵这种比较偏『武力』的峰,上丹药课堪比上坟。 「我没给你说吗,上周定下来的。」落重曦不以为然地翻开课本。 「没有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别怕。」落重曦拍拍他的胳膊,递了个安慰的表情,坐正直视讲台。 前两日她给落长天写了一版简易课堂问答大全,希望今天能顺利过去。 落长天坐在讲台后,将课本翻了两页。 然后又翻了两页。 她记得自己之前给他说过他们的进度了啊! 台下的弟子们担惊受怕地看着他,毕竟他们大多数只知道他强,但之前别说说过话,甚至不少人连他面也没见过,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时间气氛比在任双双的课上还要严肃。 「拿出纸笔。」最终,他哗啦啦把课本全翻完,才开口道。 于是接下来一堂课,充满了愉快的哀嚎。 「师叔,佑安被碧伏蝎蜇了!」 「师叔,淬火还没学!」 「爆了,爆了!烧起来了!」 饶是落长天身手矫捷,查事故于未然,也还是有几个倒霉蛋因为各种原因蒙受灾难。 在一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后,落重曦忽然有一丝理解了任双双的暴躁。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有人成功炼出丹药。 几个差点没把自己点着的傢伙忽然聚到一起,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师叔,我做好了。」说话的少女大概二十来岁,是折岚峰苏韶华,她是任双双的亲传,因为还没筑基,所以这次没有跟着任双双她们一起去花荣城。 她起身时,发尾的小铃铛发出脆响,让人很难不注意。 落长天走过去,扫了一眼丹药,肯定地点点头:「尚可。」 丹药课她向来自恃任双双亲传,做什么都要拔得头筹的,闻言得意地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半途而废的傢伙自然是捧场,稀稀拉拉给她鼓掌,毕竟以后若要向折岚峰求药,这位同届当然是最方便的途径。 苏韶华转头看向陆行舟,发现他和落重曦凑在一起说什么小话,刚想开口向他炫耀时,发现落重曦桌上已经有一颗制好的丹药,她正在看陆行舟做,偶尔给他纠个错。 课堂另一边有人叫落长天,他路过落重曦身边时,拿起她的丹药查看了一番,放回去后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很是满意的模样。 苏韶华咬着下唇,闷闷地坐下,旁边有人问她步奏,她扫了眼那人:「你不会自己问师叔啊。」 不管她怎么努力,任双双都从未夸过她,以前即使落重曦做得不够好,她也是耐着性子再说一遍,而对她这个亲传就是兇巴巴,有什么错更是噼头盖脸一顿骂。 她以前听说落长天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将落重曦带进门派就闭关五年,还以为落重曦过得有惨,却听说这位师叔为了她用心头血做了锁命红绫,还杀了三个欺负她的散修。 再看看陆行舟那一天到晚在她面前摇头摆尾的模样,苏韶华就恨得不行。 到底凭什么她落重曦就是能讨所有人喜欢! 落重曦扑灭陆行舟不小心烧起来的抹布,忽然打了个寒战。 「有点饿,你能不能快点,每次丹药课都不能按时下课。」她催促着陆行舟继续下一步。 「那是我不想快吗?那不是任师叔非要……」说到任双双,陆行舟忽然转头看了一圈,就怕任双双忽然从哪出现。这位师叔给他留下的阴影怕是未来几十年都消不掉了。 落长天又过来看他们这桌,那边原西南勉强做出了七八成模样,紧张地等待落长天的评价。 「火候稍过,金乌骨没磨细,尚可。」 听到这尚可,他才松了口气,毕竟若是任双双,这两项问题足够她把他从头数落到脚了。
第30页 看到陆行舟时,落长天顿了片刻:「丹方有什么不懂的么。」 落重曦直拍大腿几乎要笑出声,之前她顾着自己的作业没怎么管陆行舟,后面有空了,看着他的作品怎么看怎么奇怪,也不知到底哪步出了问题,只能尽力补救,听落长天这意思,大概从头就错了。 陆行舟拿起丹方对着桌上的各种材料重看了一遍:「应该没问题……啊!忘记放金缕薇汁了!」 以前他就是任双双课上的重灾区,饶是落长天这个学霸也渡不了笨蛋。 「师叔,您还没说这是什么丹药呢?」有人忽然问道。 之前他翻了一遍书好像都不太满意,于是就没用课本上的方子,只是随口说了一个让他们记下来做。 他们这一届学到现在,刚把各种炼丹的原料药材学完不久,任双双也才开始让他们配些简单的方子,正经炼丹,今天是第一次。 「自创,无名,效果视丹师而定,短时间可功力增长,元婴下可用,一月仅一粒有效,」 本来还叽叽喳喳的一屋子人瞬间沉默。 落重曦泪目,叫他教点有用的他是一点不含煳啊。 这玩意磕了直接短暂狂暴,要知道他们上周还在做治风寒的散风散。这一步仿佛直接从赤脚医生变成绝世神医了。 有人试着把自己刚炼好的丹药吃了下去,他本来筑基初期的修为,忽然涨至中期! 虽然效果只维持了大概十几秒,但这已经够震撼了,本里他那药也只是勉强合格,效果肯定不会太好。 之前做失败了在看热闹的那群人都傻了,原以为落长天只是暂代任双双,也不会太上心,反正任双双回来以后又是按照书上来,现在忽然群情激奋,打了鸡血一样要重新来过了。 落长天翻了半天书,只是因为书上的都不满意罢了。 丹师炼丹除了丹方,材料,也看修行,他们这样的都能做成功,谁不学谁傻子。 几个时辰下来,落长天的第一次授课大受好评。 「落师叔不是剑修么?没想到丹药也那么厉害」中午去食堂时,陆行舟疑惑地问道。 「我们以前就是卖药行医过活的,大概一个道理吧。」 「而且我觉得,师叔脾气还挺好的……」 比起任双双,大多数人的脾气都可以说是不错,陆行舟这夸奖属实不算什么好话,但落重曦还挺爱听。 「那是当然,你是没见过以前在南方的时候,女孩子可奔放了,硬生生撩他啊,听着都脸红,可他从来没发过火。」 她对自家宝藏被别人发现了十分开心,甚至热情地介绍起来。 陆行舟听得一愣一愣,这些好像跟他以前听过的落长天完全不一样。 第24章 收好,大佬的关爱 下午落长天另一堂课结束,正好跟落重曦一起回雪信峰,岔道跟陆行舟分开以后,她就开始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曦曦,担心我吗。」听着她絮絮叨叨,落长天忽然问道。 要不然呢? 「我只是想让你别一直呆在山上,但如果你觉得这样很麻烦,那我就去跟师伯说算了。」她自顾想了这个办法,却没问过落长天愿不愿意,她知道自己一撒娇他就什么都会同意的,所以耍了个赖。 但是今天这场鸡飞狗跳下来,她看着都觉得累,就是不知道落长天怎么想。 如果不顾他的意愿让他做这些事,那她不就跟她那个缺德师祖一个德行了吗? 「很新奇,并不讨厌。」落长天想了想,说道:「他们,没曦曦聪明。」 那还不是因为那些人以前没怎么和落长天接触过,其实他想什么真的很好猜,但人们说话向来七转十八弯,他直来直往,反而让人看不懂了。 落重曦笑了两声:「你这是王婆卖瓜,让别人的师父听见了肯定要说你。」 「事实。」 对于认定的事,他也会有自己的固执。 「那聪明的曦曦肚子饿了。」她紧走了两步,跑到落长天前面:「谁跑到后面谁洗碗。」 其实落长天早辟谷不用吃东西了,在凡世时有各路好心人的投喂,还有没辟谷的落重曦,他也就跟着吃些,主要是为了陪她。 「慢些,别摔了。」 他一米九的个子,很容易就能把落重曦超了,却还是慢悠悠跟在她身后不远也不近。 等到任双双回来,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课程居然一点没进展。 「落师叔教你们什么了?」 今日见到来授课的是她,弟子们都有些莫名地失望。 折岚峰一名弟子递上去一本笔记,她翻了翻,眉头一皱。好几个丹方她都没听过。 丹方也是丹师宝贵的财产,亏得落长天肯把这些全都教给这群小屁孩。 经过这段时间的实验,落长天授课的成效还不错,于是各峰偶尔有事也会请他暂时代课了。 除了御戎峰。 因为他驯兽实在称不上有什么手段,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徒劳。 御戎峰的妖兽灵兽最强相当于人修的化神期,完全经不起他折腾。 在好评如潮的各种代课中,这位原先只存在于传说里的镇派长老在长盛弟子之间很快有了具体的形象。 这位大佬明明实力超强却相当低调。
第31页 主要是他高调那段时间这群人还没生呢。 姜婉这一届新入门弟子只上过他一两次课,听着别人议论听了落师叔的课怎么收穫满满她就气得咬碎银牙。 别说一两节课,原本她是应该接受落长天毕生所学的! 没收她就算了,现在发什么疯下山开课,偏偏她入门晚,还上不了两节。 这样她在同龄人里哪来的优势! 虽然这件事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受益的毕竟多数,只要落长天愿意,自然没人会叫停。 快乐学习的氛围直到长盛三年一次各峰比试大会,当学习和考试挂上钩,那也就没有什么快乐了。 落长天发现落重曦最近变得有些焦躁,修炼都拼命了很多,有时候甚至会不小心让自己受伤。 「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今日到此为止。」他疾步走近落重曦,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手臂上果然红了一道。 「怎么能用手挡。」他运起灵力给她疗伤。 「是我着急了。」落重曦用没伤的手拍了拍身上的灰。 「急什么。」 「各峰大比啊。」治好伤,落重曦收回手摇了摇:「放心,就算只有我一个也不会给你和雪信峰丢人的。」 书里虽然对长盛的各峰大比只提过一道,说的是雪信峰往年基本都靠姜婉,她这个大弟子的顽劣和不负责可见一斑,三年前那届她没筑基所以也不参加,现在她筑基一年多,自然要更上心些。 落长天沉默了片刻,等到快回房时才说道:「不重要的。」 「不,很重要。」落重曦严肃地摇了摇手指。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可是落长天亲传,这些日子大家也了解了他的能力,她可不能拖后腿,坐实书里所言——被他娇惯出来的骄纵跋扈美丽废物之名。 大比那日早上,雪信峰下了雪。 或者说整个长盛都下了雪。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站在三才阵前,落重曦看着落雪感嘆,朝着远处坐在观众席主座的落长天挥挥手。 「真有精神。」陆行舟最近被师兄师姐们抓着特训,说什么决不能丢了青阳峰的脸,十三个师兄师姐在门派里的就有八个,轮番上阵一周不重样,差点没把他提前报销了。 他背着弟子剑站在那,完全没了平日的意气风发。 今日他们都穿的普通长盛弟子服,人群中少数几根亲传弟子是玄色白绲边,其余都是普通玄色,背上或是腰上配着弟子剑。 进阵除了门派配发的东西都不能带,落重曦的纳戒和锁命红岭都丢在雪信峰上。 「你这脸色,要死也晚点,个人赛再死。」落重曦嫌弃地看着他。 大比第一项是团体赛,允许三人组队,一般是各峰内部成团,但雪信峰只有落重曦一个,所以跟着青阳峰两人一起。 另外一个青阳峰弟子名为娄迟,大他们几届,刚到筑基中期,见状笑道:「师弟可要打起精神,一会儿别让小师妹保护你。」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陆行舟阴测测地说道。 之前他们遇上血冥二老,确实是落重曦保护他来着。 娄迟不知内情,只能笑笑。 等待入阵的弟子中忽然发生一丝骚动,三人看过去,好像是长盛峰的人。 「我大前年就和师兄一组了,凭什么你说换就换啊。」一个女孩儿不忿道。 「师姐,我们这一组三个新人,实在是没办法,大家都是长盛峰的弟子,就互相帮助一下吧。」 说话的居然是姜婉,自从云拥月事件后,落重曦几个季度的的巡查任务都没有和她在一起,就是很普通的巡视,听说和她一起的小组碰上的都是什么厉鬼山庄,行尸村落,精彩得不得了。 果然平平淡淡才是真。 小组报名都是提前很久决定好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临时在这想换人。 「姜姑娘,你若嫌临安拖后腿,我二人就在此弃权,你自己跟别人一起进阵就是。」一个青年说道,他旁边那个女孩看起来手臂似乎有伤。 「怎么回事啊」落重曦小声问陆行舟道。 「嘁,月前那次巡查,听说有组人碰上什么元婴期大能的遗蹟了,在里面受的不知什么伤,癒合很慢,去任师叔那看了许久,还没好全。」陆行舟瞥了那边一眼:「青阳峰当时跟他们一组的一个师姐受伤更重呢。」 大概是姜婉之前与人约好,现在看到别人受伤便想换人了。 落重曦记得书里她在门中声望还挺好的,没想到换一个峰就什么都变了,难道是因为没有她这个『秋香』效应的陪衬在一边了? 她想换人的那组女孩最后也不愿意换,眼看着就要进阵,忽然有人说道:「我跟你换吧。」 一看居然是青阳峰的人,好像是之前与姜婉一届入门的一个弟子。 「你一个青阳峰的人,到我们长盛峰的队伍里怪不怪。」不愿意换队的那个女孩子白了他一眼说道。 「那组不也是两个峰的人一起么。」青阳峰弟子忽然指向落重曦他们这队。 这都能躺枪? 第25章 每天电一电,生活有点甜 一堆人跟着他望过来,姜婉的眼中更是泪光闪烁,一脸委屈地看着落重曦:「落师姐当然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爱换就换,哪那么多事。」陆行舟今日情绪本就不高,被一堆人看着更是不快,不耐烦地说道。
第32页 三才阵一般是筑基期弟子的考验,在场众人中,他虽然岁数不大,但是青阳峰主亲传,说话也有一定分量。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撞上陆行舟今日来大姨夫,平日里他最好说话了,现在这么一说,那边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最后姜婉还是喏喏跟了原来那组。 「师弟真是威严。」进阵前娄迟和落重曦在他后面互相比了个鬼脸。 「你们两个不要在人背后说坏话!」 三才者,天地人。 三才阵原本就是给入门弟子锻鍊的一个阵法,就设在长盛后的行云山脚下,里面共分为天、地、人阵,每次开启之前都会重新安排试炼项目,所以即使是之前进过三才阵,也不可能知道这次要考什么。 他们最先遇到的就是人阵。 人阵是对于体魄的试炼,滚石、飞剑、机关暗器不在话下。还有沼泽、有勐兽的河流、站都站不稳的小道接连出现。 他们一进阵还没站稳,第一波暗器就射了过来。 陆行舟走在前头,虽然他今天看着丧丧的,但毕竟是青阳峰亲传,刚感受到一点暗器破风的气息流动,就瞬间展开灵力屏障。 那些暗器本来就只是试炼,并不是想要他们的命,所以力度并不大,就算反应不过来,被打中也就是昏个把时辰,此刻撞上他的灵力屏障,叮叮噹噹全掉在地上。 「厉害厉害。」落重曦给他鼓掌道,看来这段时间他师兄师姐们的车轮战训练还是有用的。 看着瞬间已经弟子剑在手的落重曦和娄迟,他扯了扯嘴角:「过奖。」 这个阵法除了设置的考验,还有个很关键的术法——重叠。 虽然看着那么多人一起进阵,但除了同一组的三个人,他们谁也碰不到,不同的队伍会被传送到不同空间的三才阵中,所以也不要指望几个队抱团作弊。 光是鍊气而毫不注重炼体的人就只能止步这里了。 因为破阵并不算太困难,三才阵的比试还要比谁先到达终点,于是他们马不停蹄往后跑。 上坡路的滚石,渡河时的勐兽突袭,穿过一小片森林时,他们还遇到了喷火的赤乌和幽皇蜂,看来这个人阵御戎峰出了不少力。 三人灰头土脸但还算平安地穿过森林后,忽然来到一片沙漠边。 「我是不知道咱们长盛还有那么大一片地方布置这些试炼。」娄迟握着弟子剑,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这片沙漠。 金色的沙海一望无际,也辨不出方向,看看头顶,和刚才他们才进阵时的天气完全不一样了,外面还在下着雪,里面竟然一幅正午赤阳的模样,那太阳看一眼都觉得热,沙漠上蒸腾的热浪更是让这里的温度有了实体一般。 「是落霞峰的法术吧。」落重曦试探着走上沙漠,脚下流沙的触感竟如此真实。 甚至温度都很真实,她觉得自己后背已经开始出汗了,在这耽搁久了别说赢得比赛,虽然长盛不会让他们死在这,但吃些苦头怕是逃不过了。 既然是法术,那他们破阵就需要找到阵眼。 问题这沙漠中东西不分的,前后左右都一个模样,上哪去找阵眼。 落重曦看了看太阳和隐隐约约的金星,以自己定离火宫位,将剑插在沙砾里一番掐算以后指了个方位:「中宫,破阵。」 陆行舟和娄迟看着这金灿灿一片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听她说,便走了过去,提剑向其中注入灵力。 用力一刺,破阵! 一眨眼的功夫,脚下的黄沙或是天上的赤阳都海市蜃楼一般消失,背后的热汗很快变凉,风一吹还有点冷飕飕的。 「小师妹这神算啊!」娄迟拍拍手收起弟子剑。 他们其实还在刚才穿出来的森林边缘,而且也没有什么一望无际,不远处就能望到另一个阵的入口。 这地阵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落霞峰考的数术和法术也是对偏『武力』那几个峰不太友善的课程。 「那当然,我之前有考虑过下山给人算命挣钱。」看着远处的天阵入口,她招唿着两人:「快快快,说不定我们还领先了。」 他们人阵和地阵都没有花多少时间,只要快速过了天阵,这试炼也就结束了。 这地方看着没什么机关暗器和勐兽毒虫,也不像要让他们破什么阵法,只有一道门,门那边好像和这边一模一样,落重曦看了几遍,发现好像是个镜象空间。 「难道要进去把刚才的一切都再来一次从入口出去?」娄迟摸着下巴琢磨道,虽然他是这三人里最年长的,但刚才两个阵他都出力不多,这次想给师弟师妹带个好头,便当先一步跨了进去。 落重曦只看到娄迟刚进门一步就浑身一震往前倒去。 好在他一直握着弟子剑,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撑着自己。 「师兄!」她吓了一跳,叫道,「你先出来!」 「他听不见。」打了这一路,陆行舟总算恢復了些精神。 确实,刚才那一下娄迟不至于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俩站在门外,却什么都没听到,那门必然是隔绝了什么。 落重曦觉得刚才她好像看到一道泛黄的闪光,还没等她细想,又是一道闪光噼下来。 里面的娄迟觉得不对,刚想要退回来,第二道雷击就到了。他勉强运起灵力护体,这一道雷击噼得他脑袋嗡嗡响,大声朝还没进来的两人喊道:「先别进来!」
第33页 两人虽听不到他叫什么,但也不会贸贸然进去。 落重曦看着又一次噼下来的雷击,手心冒汗。 她上辈子就是被雷噼死的,现在再看到雷击,依旧心有戚戚焉。 听说雷劫一般是化神期以上大能破境时才会渡的,怎么长盛这么早就开始锻鍊弟子的抗雷击属性了吗? 这教育多少有点太超前了。 「怎么办?真要从这齣去吗?」落重曦进阵以来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门里的娄迟缓缓站起身,试着后退。 但他的背抵在门口,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挡着他,无奈,只能往前走了几步。 每一步,都伴着一道雷击。 饶是他运起所有灵力护身,在第六步后也开始有些吃力。 筑基期的弟子能有多少灵力,每道雷击都会将他撑开的屏障打散,再重铸屏障只会越来越难,越来越慢,直到撑不起屏障,直接被雷击中身体。 这是正常的试炼吗? 落重曦飞快转动着脑子往四处看着,希望找到什么提示。 「这雷击是不是出了问题,不应该那么强吧!」陆行舟急得焦头烂额,这试炼难道他们就得这么生生挨过去吗? 忽然她记起了什么,问陆行舟道:「这次的奖励是不是玄风令?」 「是啊,现在你怎么还想着奖励。」眼看阵中的娄迟被雷直直噼了两道,陆行舟急得就要冲进去跟他一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果然又被卷进姜婉的剧情了。 第26章 炮灰对此感到厌烦 她说今天一早怎么抬头见『喜』,原来是搁这等着呢。 原着里姜婉背上有一道如同牡丹云纹的痕迹,并非剑纹,也不是伤痕,那是在她第一次各峰大比之后忽然出现的。 当时她破最后一个阵时,因为开启阵法的人员不小心将一颗被妖力污染的灵石放了上去,雷击阵感应到其中的妖力,所以降下的雷击比正常的要高许多。 第一个入雷击阵的姜婉差点没被噼死,与她一队的人面对这样的异变束手无策,外界也对里面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就在阵法愈发兇悍马上要降下等同于元婴期的雷击时,那缕妖力也感受到自身的危机,附在她身上,助她破阵,赢得这项比试的第一。 这次比赛的奖品也就是玄风令。 这令牌本身倒是没什么,只是个普通玄阶法宝,原着中前期提过一嘴就用掉了,所以得知这次奖品是玄风令时落重曦完全没上心,她几乎要忘掉这个小玩意。 还是看了这忽然发疯的雷击阵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应该有一段剧情。 启动雷击阵的是明宵峰的某位亲传,对方觉得因为自己的过失让小师妹受到那样的伤害,日后补偿了她一把地阶宝剑。 那剑没什么属性,却正好适合拥有变异灵根的男主。 然而这些都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附在启动法阵灵石上的那股妖力,是此时尚未恢復原身的万妖皇眠花的妖力碎片。 这位大佬为了突破妖修的极限,将自己的妖力切片四散,又一点点将这些力量收回,最后大悟证道,得以飞升成为妖神。 那妖力附在姜婉身上若干年,教了她不少东西,到最后她甚至可以和眠花本体产生一定的共感。 等到眠花本尊与姜婉见面时,不出所料,十分狗血地,爱上了她。 就是不知道关于这份爱意到底是出于对姜婉身上自身妖力发出的自恋,还是对女主万人迷属性的抵抗力低下,按照剧情发展,现在在阵中的是娄迟而不是姜婉,如果让眠花的妖力附在他身上,日后两人见面时…… 画面太美,不敢想像。 既然知道了雷击狂暴的原因,就好解决了,这也是她改变剧情的机会啊! 「你在外面守着先别进来!」 陆行舟看着刚才还愁眉苦脸的落重曦忽然闯进门中,惊得赶忙要伸手去拉她,结果捞了个空。 「天罡七星步!」 上一次雷击几乎把娄迟噼得神志不清,两次雷击间隙的空挡中,他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 「师妹怎么……」他甩了甩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努力站直。 一道雷声传来,却不是噼在他身上。 「天罡七星步,快!」虽然及时展开灵力屏障,但第一下就把落重曦噼得有些手麻头昏,喉咙中涌上一丝腥甜。 毕竟连姜婉都差点噼死的雷击,噼死她这炮灰不是分分钟的。 「快!」 在落重曦的催促下,娄迟展开阵势,再次运起灵力。 这门在外面看就像一面镜子,可到里面才发现其中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四周都是漆黑一片,说漆黑倒也不全对,是有些五彩斑斓的黑,大概是能量扭曲,那些暗色像在流动一样。 「脚踏七星步步生。」 娄迟听到有人喊道。 他当然知道天罡七星步的口诀,他毕竟是青阳峰的,青阳峰自古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他们是长盛的骄傲,区区妖魔孽障,自然不在话下! 他大抵是被噼晕了,天罡七星步原是斩妖除魔,辟邪禁凶用的,这阵中的雷击与妖魔并无关系,只是落重曦一喊他就靠着本能行动起来。 「九天玄女斩妖精,破!」 最后一句正对着最后一步,娄迟一剑盪开,剑气破风,那些暗色流动的能量仿佛静止了一瞬。
第34页 落重曦与他背对背,感慨还好自己跑得快,两人一正一反,至少得有一个人打中妖力吧。 下一道雷击带着冰蓝色的闪电落下,她展开灵力屏障,忽然发现身后的娄迟不见了。 她挥了挥手,示意陆行舟进来。 一眨眼,眼前忽然恢復了亮光。 他们出来了。 刚见到亮光,她眼睛还有些不能适应,眯着眼看到一群人正簇拥着娄迟,而有一个人,正向她快步走来。 天地间的颜色被白雪覆盖,她的视野中只有落长天这一抹重色。 「师父。」她扯出一丝笑,那雷击金丹期左右的强度,虽然只被噼了三四下,但也够她受了,能清醒着走出来,她觉得自己还干的不错。 快要到她身前时,落长天伸出手来,她也丢下弟子剑,任凭自己倒了过去。 每次一见姜婉她就倒霉,炮灰也有心,炮灰也会累。 落重曦在雪信峰躺了几天,享受着落长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等她好差不多下山继续上课以后,发现各峰大比已经完了。 三才阵本来是最简单的试炼,没想到他们这一组两个人出师未捷身先死。 好在陆行舟也算不负所望,在之后的剑术比试上力压众人,取得第一。 「还可以,不算很丢人。」落重曦颇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嘁,你们都没参加算什么公平。」陆行舟倒不为这点自夸:「明宵峰怎么回事,那灵石有问题居然也没发现,还亏你们两个有些实力,第一次见落师叔发那么大火。」 「他发火了?」落重曦一哆嗦,真怕他随手又弄死两个人。 「最后那个天阵中的天雷阵是明宵峰的,他们在外面也发现有问题,可不论如何折腾都停不下来,还越弄越兇险,你两齣去以后,那阵便被落师叔一剑全毁了。」陆行舟做出一副惊骇的表情:「明师叔知道以后气得不行,这东西还是他祖师爷做的。最高可以模拟出化神级别的雷击,算是明宵峰的压箱法宝呢。可谁叫他们自己不小心。」 落重曦抚着自己的胸口,还好只是弄烂一个法宝。 不过他们这次将眠花的其中一片妖力碎片破坏了,不知道到时候他还能飞升不。 不过切片嘛,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风险,落重曦只能默默祝他好运了。 「对了,娄师兄怎么样了?」 她也就受了三四道雷击,娄迟在她犹豫想办法的那段时间里可是被打了十几下。 「伤得稍重,任师叔亲自医治,问题不大。不过因祸得福,有些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了。」说到这,陆行舟还有些惋惜:「早知道跟你们一起进去被噼几下还能锻鍊锻鍊。」 落重曦扯了扯嘴角,早知道他想被雷噼她就不拦着他了。 「落师妹,明宵峰宁师姐来找。」两人正在议论着这次大比各峰的情况时,门口一名同班的明宵峰弟子叫道。 第27章 从艷遇开始的新副本 虽然是他们这一组先完成的比赛,不过鑑于落长天把人家宝贝法器给砸了,落重曦对奖品的事已经丢在脑后。 没想到人家专门送了过来。 「这多不好意思。」接过玄风令,她捧在手里怎么看怎么满意,虽然只是个普通玄阶法宝,但毕竟是她靠自己赢来的。 「这次是我们明宵峰的疏忽,还希望师妹回去帮忙给落师叔道一声歉。」宁南渊是明宵峰峰主明千石的亲传。 「听说师父把天雷阵的法宝弄坏了,我们这边才要道歉。」 「说来真的很奇怪,天雷阵用了许多年从未出现岔子,那被妖力污染的灵石到底是哪来的……」宁南渊蹙眉深思,很是不解:「咱们这两年事端还真是有些多。」 女主光环之下,炮灰人人平等。 门派大比的事这就便算完了,只是后来听原西南提到过长盛峰弟子在这次比试中的成绩都不甚理想,云清子不太满意,下了死命令,在下次奉天大会之前必须再出两个金丹期弟子。 整个长盛峰都进入了高强度的修炼中。 没与眠花妖力碎片融合的姜婉会是什么情况,落重曦不知道,只是长盛峰禁严,也就是说她应该有一段时间不用管姜婉那边的剧情线了。 奉天大会十年一届,上次大会时落长天带着一群人去了西极国诛邪,回来就闭关了五年,要说快,这日子也蛮快的。 一晃三年过去,雪信峰的日子如同她幼年时在凡世一般,唯一不太一样的是,三年对修道之人来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自她进入长盛以来,也过了十年,这十年一半有落长天,一半没有,今年过去,就是他在的日子占多了。 她紧赶慢赶,甚至在奉天大会前闭关了一个来月,勉强在二十岁以前突破到筑基中期。 「曦曦很努力了。」突破之后她从自己的小屋里出来,落长天守在门口很是欣慰地说道。 虽然明白他说的是心里话,如果不是知道他二十出头就结丹的话,这个夸奖还是很能安慰人的。 但她确实也没必要和落长天比。 「不准摸我脑袋,师姐师妹里怎么就我没长高啊!」她推开落长天的手,这些年她好像就没再长过,十五岁时到落长天胸口,二十岁了还在他胸口。 虽然她的个头并不算矮,估摸着也有一米六多,但有对比就有伤害。
第35页 别说落长天一米九的个子,陆行舟当年和她差不多高,这些年也噌噌长到差不多一米八,女孩子里,青阳峰大师姐符纪萍个头不输陆行舟,就是同届的苏韶华也比她高半个头。 她知道自己不矮,但是站在一堆人里就是瘦瘦小小一棵。 本来寄希望于二次发育,但很明显这波发育也没起来。 《九道破世》里是说落重曦外表娇小可爱,她以为就是衬托原作里这倒霉娃的金絮其外败絮其内,结果娇小是真娇小啊? 虽然作为现代人的理智告诉她这是基因问题,但落长天这些年撸猫似的左摸一把右摸一把,很难不怀疑被他摸出顶端抑制了。 「没关系。」他被推开手,又很固执地伸过来。 她有关系啊! 「师叔,曦曦出关了吗?」他俩还在争论,主要是落重曦单方面数落落长天的行为时,耳边传来陆行舟的声音。 「出了,来了。」 陆行舟在雪信峰下等了不多时,就看到一抹倩影从山道上飘忽而下,他有些晃神。 这些年落重曦并没怎么长高,虽然嘴没停过,但身形瘦消,穿着自己的衣裳时纤腰束成盈盈一握,长发扎着一条红菱,落在身后飞扬,端的是雪信的雪顶之花。 但是。 她这些年剑术进步神速,打人真是越来越疼。 「干嘛。」落重曦一步跳下最后两级台阶,轻巧落在陆行舟面前,嘴里好像还塞着什么点心。 「下个月就是奉天大会了,来看看你死了没有。」陆行舟哼了一声,他俩从小一起生活学习了十年,彼此说话都毫无顾忌。 「没死是没死,你再看看?」 她绕着陆行舟转了一圈,陆行舟脑袋跟着转了九十度,差点闪了脖子。 「嘶,你筑基中期了?」他扶着脖子,感嘆道:「还有一个月,落师叔能不能出来带大家恶补一下。」 「房师伯不是将所有弟子都叫回来了吗,你十三个师兄师姐还不够啊。」落重曦笑道。 十三个师兄师姐不管多久提起来都是陆行舟的噩梦,他恶寒了一下,失去了与落重曦打嘴仗的气势,递给她一块金色黄莺形状的令牌,这是:「掌门师伯让我把金衣令给你们,然后再问一下,落师叔真要去吗?」 「要去啊,不是早说定了吗?」 云清子面对落长天的事有时实在谨慎过头了。 「行,那出发那日你们可千万记得。」他扯了扯嘴角:「若是只有任师叔一人,我害怕……」 别说他害怕,任双双没人不怕。 反倒是落长天,这些年在长盛的风评好了许多,也是会被弟子们议论八卦的存在了。 出发去奉天大会那天,除了落长天和任双双,还有个长盛峰的管事李明生,其余全部是各峰弟子。 每峰七八个人,由领头的师兄或师姐带着,五十来人分为两队。 看着明显比自己这边多很多人的落长天那一队,任双双笑得愈发美丽也愈发可怕。 等李明生点完名,她扫了一圈各峰弟子,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要上她的死亡名单了,可最终她只是温柔轻缓地开口:「那么有请师兄启动法阵。」 不知何时永夜已经出现在落长天手里,他轻轻往地上一点,传送阵法就泛起了蓝色的亮光。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被传到了奉天城门口。 「师叔连灵石都懒得用啊。」陆行舟照例和落重曦站在一起站在落长天一旁,虽然这些年对落长天已经熟悉许多了,但偶尔还是会被他做事的简单粗暴震撼。 这种传送阵需要消耗许多灵力,人越多,两地相隔越远,消耗越大。所以一般都是用灵石来启动法阵,他们传送这一次要花费不少灵石,而灵石是界的硬通货,为了节省这天价路费,有些小点的门派都会选择御剑或者徒步赶去目的地。 长盛壕,有灵石让他们空降,落长天更是壕无人性,直接用自己的灵力。 「习惯就好。」落重曦安慰道。 任双双和李明生那队也很快出现在一旁,两边汇合,正准备去之前定好的客栈。 奉天是北方的一座边城,以前人魔妖大战时算是一处重要据点,被两方拉来扯去僵持不下,停战以后妖魔龟缩北方永冻之地,这地方就成了固守人族疆土的前线。 各宗门约定在此十年办一次奉天大会,也算是对北方魔族和妖族的武力震慑。 除了长期驻守于此的正道联盟八荒的人员,来往捕猎妖兽,採集北地灵草的人也不少,自然催生出了南来的商旅和做他们生意的人。 久而久之这个城池也扩建得小有规模。 道旁叫卖声不绝,这地方比长盛山下的止风镇还要热闹不少,落重曦这两年修炼为重,除了止风镇和外出巡查,很少去别的地方。她和长盛许多第一次来的弟子都好奇地四处看着,眼馋不已。 她拉了拉落长天的手,想问稍晚些能不能出来逛逛,眼角忽然晃到了什么,身体本能地闪避。 一个穿得比任双双还花蝴蝶的女人翩飞而来,一下就扑要到落长天身上,轻纱水袖几乎煳了落重曦一脸。 「长天,别来无恙。」 第28章 有些人表面上是禁慾师尊 这种场景即使放在以前南方民风彪悍的地方也是相当炸裂的。
第36页 仔细看那女人,别说长盛这些玄衣高冠的师徒们,就是和街上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修士都不大一样。 而她身后似乎是与她一个门派的修士们,也是一身奼紫嫣红,画风就很网页游戏。 就是那种薄纱破布一样的东西拼出来的,勉强能挂在身上的衣物。 女人凝脂一般雪白的香肩往落长天身上靠,一条手臂托着半露酥胸,纤细的腰肢和丰盈的…… 落重曦摇了摇头,她眼睛差点没贴到人身上去,这样不好,不好。 这次艷遇的本人好像有些过于紧张,她刚刚去拽落长天的手瞬间被他攥紧,他另一只手握成拳,手臂横在胸前。 其实女人并没有靠到他身上,刚才那一瞬间,他展开灵力屏障挡开了她的飞扑。 女人似乎对这一结果十分不满,涂着丹蔻的葱指压着下唇,娇嗔道:「许久不见,你便是如此对待故人的么。」 「你这女人!什么德性!」还没等落长天张口,落后他们一些的任双双赶了上来,指着那女人就骂:「柳婳你这老妖婆!离我师兄远点!」 「哎呀,什么老妖婆,明明你也比长天大啊,还师兄师兄地叫,真是不知羞。」柳婳听了任双双的叫骂,咯咯笑了起来,声音之嗲,让旁人听着骨头都酥了半分。 「谁啊这。」落重曦用那半分没酥的身子问陆行舟道。 「好像,是欢宜宗吧。」陆行舟离落长天也很近,近距离感受这扑面而来的香艷,有些不知所措,听她问,微红着脸撇开眼,扫了一眼柳婳身后那些人说道。 落重曦在脑海里默默过了一遍,柳婳这名字她没什么印象,但欢宜宗。 啧,是一些菩萨。 这个门派在原着里基本是香艷的代名词,一出场就是美美美,露露露,他们收徒除了要看根骨天赋,还要看容貌身材,一句话,丑人与狗勿入。 至于修炼,不管男女,炼的都是男女双修的那种功法。 男女主感情上的那些揪心小波折,有不少是由这个菩萨门派贡献。 只是她没想到,落长天居然会与欢宜宗有些联繫。 任双双与柳婳嘴仗了半天,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整张脸都气得通红,只能委屈地望向落长天:「师兄!」 指望落长天,也算是她被气疯了。 当初这位壮士可是被当面调戏都毫无反应的。 果然,落长天依旧是面无表情:「让开。」 「哎哟,你这人真是,怎么当着别人就那么害羞啦,当年幽冥渡一战前夜,你我几多畅快,时隔数年再见,今夜城东燕来山庄,我备好酒菜等你。」 她媚眼如丝,睫毛刷子一样扇了阵眼风过来,知道落长天不应,如同来时那样翩飞而去。 那些衣着清凉的欢宜宗门人,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去。 任双双瞪着眼看到他们走远了,才哼了一声回到队中。 刚才这一幕让不少人驻足观看,见好戏散台,也有些呆愣地走开了。 接下来去客栈的路上大家都没出声,甚至连东张西望看热闹的人也没了,众人的沉默,却震耳欲聋。 落重曦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心中百般滋味。 这二十年来都没见落长天近过别人身,还以为是禁慾师尊,原来他在外面玩那么大! 流光客栈已经被长盛完全包了下来,这间客栈选址还算僻静,有三层小楼加一个后院。 两位峰主和管事住最上面一层,往下依次是带队的师兄师姐和每峰亲传,最后是普通弟子。 安排好以后便可以自由行动了,只是有三条规定。 一、天黑前必须回来; 二、不能出城; 三、不能在外面惹是生非与其他门派弟子打斗。 落重曦因为是雪信峰唯一亲传,在二楼有间单独的客房,开窗可以看见临着客栈的一条河。 她临窗坐着检查纳戒里带的东西,脑子还有点发懵。 原着真没说过落长天和哪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不过那里面他纯纯背景板,而现在他是个活生生的人,生活当然应该更加多姿多彩。 问题是这也太精彩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不知道柳婳是什么情况,但他又没有道侣,和谁在一起好像都很正常。 她点点头,落长天两百多岁,直到原着五百多岁飞升也至少还要两百多年,他寂寞了那么久,找个道侣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落重曦不太能想像那位做自己师娘的模样。 「曦曦,东西收拾好了吗。」门口传来陆行舟的敲门声。 「好了。」她赶忙把无意识拿出来的一桌子东西全扔回纳戒,起身去开门。 陆行舟换了一身青色长衫,白玉束髮,腰坠宫绦,还拿着把扇子,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额,你这是,要去勾搭谁。」落重曦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陆行舟并不恼,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反正不是你这个小目害。」 「那公子请便,在下就恕不奉陪了。」她抬手就要关门,却被陆行舟用扇子卡住门扉。 「刚才是谁眼巴巴四处看的,我好心陪你去逛街,你个没眼色的还笑……见过师叔。」 他转变如此之快,落重曦都怀疑他是不是在恶作剧吓唬她,可门后轻轻的一声「嗯」证实了他并非玩笑。
第37页 「我有话要说。」落长天说道。 「那我先退下了。」陆行舟躬身,繁复拖沓的大袖和宫绦称得他倒真像凡世的风流贵公子,转身时他递了个眼神,示意落重曦他回房里等她。 这点默契他们还是有的。 落重曦重新打开门,看见落长天站在过道上。 最近是夏日了,他两层直裾叠穿,外面这层青灰色的敞开,里面那层白色束着外衫同色腰带,看着很清爽。 她退开几步,让他进来。 落长天进门后反手关上,又布下一层隔音阵法。 落重曦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这种事就像单亲爹谈了女朋友要对女儿坦白一样,彼此都有些尴尬。 「你喜欢就行。」 「我和她没有什么。」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嗯……你不解释也可以。」她眼神飘向别处:「任师叔也好,柳婳也罢,我都可以接受的。」 「我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落重曦几乎想要捂上自己的耳朵:「我和行舟约了去逛街,你不用担心我,要去什么山庄的话去就行。」 她霸道地大声压过落长天的声音,从他身侧跑了出去。 真是太尴尬了。 落重曦站在客栈门口,拍了拍跳如擂鼓的胸口,平抚了一下情绪才抬头叫道:「陆行舟!」 第29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因为是边城,卖的东西还真有几分地方特色,他俩逛了半天,给门派中关系好又没来的师兄弟们带了些礼物。 长盛七峰,若将符合条件的人全带来也太多了,所以每峰都是自愿报名加选拔,最后只有四十七人过来,不过即使这样,他们也算是参赛人数很多的门派。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就一路吃过去。 虽然大多数修士都是要辟谷的,但有时吃点东西调理或是帮助修炼也没坏处,在奉天卖的东西,要不就是味道特别好,要不就是有什么功效,俩人甩开肚子吃得开心。 下午太阳正盛时,便找了家茶馆坐着,无所事事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偷得浮生半日闲。 就在俩人讨论着后日比赛将要碰上哪些门派时,楼下街上忽然传来叫嚷声。 「明明只是个没门没派的散修,这上品丹药哪来的!是不是偷的!」 好标准的反派发言。 落重曦续了杯茶,靠在窗边往下看,说话的男子穿着一身藏蓝弟子服,身边还有几个穿同样弟子服的人,似乎是元通派的。 那也是个大门派,之前巡查的时候她见过,不过就像武侠小说中反派多出于正道,这个元通派也出了不少欺师灭祖天打雷噼的反贼,最恶劣的是小说刚开始不久就因为一点小事灭了男主初始门派满门的。 《九道破世》男主萧逸臣初始根骨是有四种属性的伪灵根,所以一开始只能进很普通的那种小门派,门派被灭后,反派将他手脚打断,丢下山崖灭口,然后如同所有武侠或者修仙小说的情节,他落山后侥倖不死,而山下正好有某位大能留下的秘宝,他修补好自己的身躯,又歷经剔骨洗髓之痛,去除了灵根中的两种属性,用剩下的水灵根和木灵根融合而成变异出了冰灵根。 之后就是归来打脸,正好被另一个正派丹阳山看中,收入门下。 对萧逸臣来说这可能是因祸得福,但对于他之前那个小门派的同门来说可就是纯纯的无妄之灾,因为事情原本就是萧逸臣惹的,结果他不但没事还逆天改命美美进了大门派,他们一门被灭,只是因为收了萧逸臣。 所以说珍爱生命,远离主角。 「才不是偷的,我,我买到的!」那个被元通弟子诘难的散修看着才十来岁,一身粗布衣,似乎只有鍊气修为,抱着一个什么匣子颤抖着说道,一只手似乎还有些残疾。 在他身后,有个神志不清的老人,正盘腿靠在墙脚。 周围已经聚集起不少人对着两方指指点点,但大概是碍于元通高门大户,都不敢真的出手阻拦。 「你一个鍊气期的小子,你师父一个金丹就走火入魔的糟老头子,哪来的办法买那上品丹药,我看,不是你偷的,就是他偷的!」元通弟子揪起那散修的衣领,作势要打。 好绝,落重曦都要给这位兄台炮灰味如此足的台词鼓掌。 「真难看,明明也是不小的门派,居然跑到这仗势欺人。」陆行舟有些看不下去,偏偏没带弟子剑,抽出面前的一支筷子,暗中运气,将筷子钉在二人面前的地上。 「谁!」灵力带起的气流将元通弟子的手背划了道口子,他惊愕地四处张望。 但这城中修士居多,四处本来就不少人,他看遍了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动的手,反而被围观的群众嘲笑。 「老兄啊,说了不能与别的门派弟子打起来的哎。」刚才虽然落重曦也很想下去揍他,但心中还记得这个规定,正在想别的办法,没想到陆行舟动手那么快。 「就他?他才发现不了。」陆行舟不以为意地抿了口茶。 「可是那筷子是客栈的唉,你看他进来了。」 果然,那元通弟子带着一堆人进了茶馆,直奔二楼,因为那筷子的角度,除了这,别的地方扔不出来。 他扫了一圈坐在窗边的人,目光逐渐集中在落重曦和陆行舟身上。
第38页 「刚才是不是你小子!」 前后左右也不止他们一桌,不过人家都是三五个一起,而他们这桌只有两个人,大概看上去好欺负些。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落重曦本来指望他狡辩一番,打打嘴仗算了,陆行舟一开口,便是重量级。 「你什么东西!敢管元通派的事!」元通弟子怒道,眼看就要扑上来。 落重曦嫌弃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那几个元通派的弟子都是筑基甚至鍊气期的,她相信陆行舟。 而且一会要是说起来,一个人打架总好过两个人斗殴。 为免误伤,她将桌上的茶壶和茶盏提起,转过身问旁边那桌:「兄台,介不介意拼个桌。」 那一桌的不知是什么小门派或者散修,一桌五个人,两女三男,有老有少,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那桌打起来。 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点点头,往旁边让了一些,他一身粗布短衣,看着不到弱冠。这桌人里,修为最高的是靠窗的那个女人,她看着四十来岁,修为金丹前期,剩下的人中,一个筑基前期,三个鍊气期,答应她的这个年轻人大概只有鍊气三段的模样。 落重曦坐了过去,捧着杯茶看陆行舟一打五。 陆行舟没带剑,一身长袍大袖平时看着风雅,在此时都是累赘,他双指并作剑,与那几个人打得有些吃力:「落重曦!你就这么看着我被打?」 「又不是我扔的筷子,我不看着你被打,难道还要拍手叫好吗?」落重曦拍了拍手,勉强叫到:「好耶!」 「你……」陆行舟要被她气晕过去,闪身在为首那名元通弟子身后,一掌带着灵力,噼向那人的脖颈,总算是彻底解决一个。 余下四人见加在一起也在他手下讨不到好,聚在一处,将那个昏倒的人架起来,放下标志性的狠话便离开了。 落重曦看他气唿唿地将被踢倒的桌椅扶起来,又叫来店小二算具体损失,嘴都要笑歪了:「放心,我不会给任师叔说你跟元通派打架了的。」 「见死不救。」陆行舟瞪了她一眼,转身下楼。 「你又不是打不过。」落重曦扔下茶水费,也跟着他下楼。 之前被元通弟子刁难的那两个散修已经不见了,街上人来人往,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也是,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种修士云集的地方一天不发生百把起点械斗都算大家一心向道。 见天色不早,俩人盘算着准备慢慢逛回去了,谁都没发现,茶馆二层窗边有人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萧哥哥,师父说我们也该走了。」刚才与落重曦并桌那几个修者中最年轻的女孩小声喊道。 答应落重曦的年轻人回过头:「好。」 回到客栈,俩人吃了一堆东西也不用再吃晚饭了,落重曦与陆行舟分开正要回房,任双双忽然出现在一个转角。 落重曦一惊,若刚才陆行舟还在,反应肯定比她还大。 「任师叔。」 「曦曦,你帮师叔把这个交给你师父好吗。」任双双给了她一袋子瓶瓶罐罐。 她以前就常让落重曦给落长天送东西,但那时是她上不去雪信峰,现在落长天就住她隔壁,敲个门的事,干嘛非要让落重曦跑一趟。 「师父他不在屋里吗?」 看着任双双面上的伤神,落重曦忽然想起了之前柳婳的约定。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不会,真的去了吧。 第30章 船新视觉体验 任双双将那袋东西给了落重曦就匆匆离去。 她忐忑地爬上三楼,这一层只有落长天、任双双和李明生住,而他作为长盛的镇派长老,自然是住中间最大那间。 她喊了一声,轻轻推开门,屋里果然什么也没有。 落长天的东西向来很少,就是以前两人在凡世时,他会给她添置不少东西,自己则是换洗衣裳两三套。 他们的客房很大,但里面的东西明显都是客栈布置的。 镂空木雕壁的月门和屏风将屋子隔成三间,进门一套桌椅是待客的地方,靠窗放着一张书案,旁边还摆着个书架和百宝阁,左边是衣架和拔步床,右边则放着些铜盆和浴桶之类的盥洗物品。 落重曦将那一袋东西放在进门的桌子上,坐在桌前等了良久。 落长天活了两百岁,即使之前再是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也有停下手来的时候,她一再劝说自己这很正常,她不知道的,关于他的过去还有很多很多。 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暗,听着楼下和小院中的声音,之前出门的长盛弟子都陆续回来了。 她不知自己会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真等到落长天回来,她要说什么。 —玩儿得还开心吗? 光是想一想就尴尬得脚趾抠地。 于是她用萤光术留下几个字,告诉他这是任双双让她带的,便回自己的房间了。 在走廊上和一个青阳峰弟子打过招唿,推开自己客房的门,里面是漆黑一片。 她和陆行舟回来时还不算晚,现在天已经黑尽,她走时忘了关窗,窗外亮起的灯光或是星火镀在窗前那人的侧脸上。 深且舒展的眉,明明是温柔的桃花眼,眼尾侧着看却有些锋利,高挺的鼻樑一线笔直,灯火映着薄唇,有几分宝石似的晶莹。
第39页 「曦曦。」 落重曦心跳莫名加快了一拍。 「你怎么灯都不点。」她挥手,灵力注入屋顶坠着的夜光珠,柔和的亮光在琉璃灯罩的几番折射下,照亮整间客房。 落长天坐在她之前整理纳戒的地方,面前的桌上连杯茶水都没有。 「我说过不用等我回来。」 在这看到他,她从刚才起就悬着的心忽然有了一丝着落,但某种莫名的心虚也爬上心头。 「我与她,没关系。」 怎么又说到柳婳了,落重曦有些不耐烦:「这种事不用与我说。」 即使现在不是柳婳,以后大概也会有柳琴、柳棋、柳书,又不是什么错事,干嘛非要给她解释。 落长天站起身,朝她伸手:「过来。」 落重曦犹豫着走近两步,觉得自己今天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恶劣了,毕竟他是师父自己是徒弟,她这么不尊师重道,放在别人门下,怕是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落长天没给她犹豫的时间,大步走近,拉住她的手。 然后她忽然出现在一处战场。 之所以这么快察觉到是战场,因为目之所及皆是焦土与尸首,落重曦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手上握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长剑漆黑,看着还算干净。 但面前大地上那一道裂痕中躺了不少妖修和魔修残缺不全的尸体,大概就是由这柄剑做出来的。 这个视角,这个场景…… 是在直接给她看幽冥渡一战的画面么。 这能力不去做vr真是可惜了啊。 「再往前就是幽冥渡了,怕那些狗崽子在河里做什么手脚,大家还是先行修整,明日再准备渡河!」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远处有人喊道。 「师弟,先休息吧。」有人拍了拍他的胳膊。 画面视角勐地一转,落重曦都怕他闪了脖子,面前那人落重曦并没见过,但落长天应该认识,认清人以后,他有些呆愣地应了一声,垂下手。 落长天找了一处高崖峭壁席地而坐,远远能看见一条广阔的河流,虽然是夜晚,但那河流的颜色还是深沉得有些扭曲,天空中的明月星子和岸边的火光,河面竟一点没映出来。 他盘腿坐着,看衣着,玄衣白绲边,好像还没当上镇派长老,崖下点点明光,是与他一起到这的各大门派,其中也不乏长盛弟子,但他就这么一个人,孤坐高崖。 不知坐了多久,他好像发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永夜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哎哟,怎么就拔剑了,人家是好心上来给你送些丹药。」听声音,说话的女子正是白日见到的柳婳。 他手中握剑并不放松,柳婳见他没反应,靠近了些:「你就是彦老亲传?这脾气真是如同他一样怪。」 他还是不应,柳婳干脆走到他身边坐下,在旁边放下些瓶瓶罐罐。 「你今日打得可真吓人,好多同盟都差些被你伤了,你师兄现在正满世界道歉呢,你倒好,一个人高高坐在这,看什么呢?」 「你认识。」 柳婳想了半天才知道他在说什么,笑道:「长盛镇派长老彦老彦春秋谁不认识,你师兄都常说他厉害呢。」 见他收起了剑,柳婳笑得更是欢快:「就算认识也未必喜欢,你现在放下戒心,是不是太早了些。」 落长天疑惑地扭头,第一次看清柳婳。 她穿的并不是今日那套衣裳,虽然颜色还是鲜艷跳脱,但收腰束袖,很是干练,她身上有些伤,面色也并不太好,欢宜宗其实并不是很能打的门派,而且他们所习术法,也多半是辅助类的。来打这种硬仗真是要人血命了。 「哎呀,你长得还真不错,不像彦春秋那个臭老头,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欢宜宗。」柳婳伸手就要碰落长天的脸,却被他用手挡开。 「不要。」 「看你这小子就知道是个雏儿,还不懂我们欢宜宗的好处……」柳婳那张嘴,不输今天与任双双舌战般的开始口若悬河。 偏偏落长天是非必要不说话的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凭她讲得口干舌燥就是不搭理。 「哼,你们男人都这样,对于我们是既想要,又瞧不起。」柳婳说了半天觉得没意思,也就懒得再说。 两个人听了半天风,柳婳忍不住又开口了:「你有没有道侣,或者徒弟?」 风声潇潇,就连崖下的人声都能听到,偏偏身旁这人盘腿打坐像块石头。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有,一点不会心疼人,」没听到回应,柳婳自顾道:「如果你以后有了在意的人,有什么话一定要说清楚,你们长盛的人,都不长嘴。」 这句话后,柳婳再没开口,晚些时候便离开了。 落长天望着远处的幽冥渡眨了眨眼,落重曦的视线也勐然回到客房。 她正躺在床上,落长天坐在床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像小时候哄她睡觉。 见她醒了,轻声说道:「幽冥渡一战,霍师兄战死,柳婳自觉与他身份有别,从未对外说过。」 原来是个别人的悲剧故事。 这位欢宜宗的大佬说话还真是让人误会,或者说故意让人误会。用浪荡的外在,掩饰心中的伤痛。 落重曦心中有些愧疚,但更多还是可耻的庆幸:「真的不用给我说啦,这也是别人的伤心事吧。」
第40页 落长天摸着她的额头:「没事了,睡吧。」 「任师叔以为你赴约了,也很难过。」临睡前,落重曦拽着被角小声说道。 落长天背着光,她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看到他似乎笑了一下:「嗯,没关系。」 到底是什么没关系落重曦没有理解,只是偎在落长天身边很安心,他灭了灯,在规律的节拍里,她很快就要睡过去。 忽然一声爆炸似的重响把落重曦惊醒。 若不是落长天还坐在床边,她差点一个翻身滚下床。 三战爆发啊? 第31章 就你是元通派是吧 客栈的木门两张纸一样飞出去,一楼中值夜的长盛弟子反应最快,破门之人进来前,已经结好了阵。 看清为首那人时,青阳峰一个弟子呵叱道:「此处乃我长盛所居之地,阁下元通门人,何故深夜来扰!」 「这还要问你们长盛的人了,徒儿,你自己说。」元通派当先一人看着约莫三十来岁,一身黑色长袍,领口袖口是金色绲边,衣摆上隐隐有金色刺绣,墨玉错金髮冠,整个人看上去好不气派。 这人正是元通派六长老之一,宿月摘星曲无忧。 听他的吩咐,一个身着藏青弟子服的男子走上前来,正是下午时被陆行舟噼手砍晕的元通弟子:「下午在庭芳楼,我元通弟子正追查门内丹药失窃一事,刚找到小贼,就被你们长盛的人打断了!你们长盛多管闲事不说,还打伤我们的人,有胆子做,别没胆子认!」 李明生是长盛大管事,刚才听到动静赶忙下楼查看,本来怒气沖沖的,但听对方如此说,好像是自己这边不是,只能压着怒火对为首那人行了个礼:「见过宿月真人,只是空口无凭,你说是我长盛弟子动的手,那还烦请将人认出来,才好对峙。」 「男的穿一身青,女的穿的就是你们弟子服,头上扎着根红绸带。」刚才说话的元通弟子说道。 李明生心头一跳,陆行舟和落重曦出门时正好给他打过招唿,正是他描述的这幅穿着。 俩人都是各峰亲传,他肯定更要护着:「长盛与元通往日无怨,近日无雠,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我打的,怎么了。」还不待他解释,陆行舟便从二楼拾阶而下。 门口的动静把满楼满院的人都引出来了,刚才他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热闹,看清是元通派的人心道不好,倚在那听他们颠倒黑白阵一说,心中不忿,便走了下来。 「你们欺凌两个散修的事怎么不说。」他站在楼梯口叉着腰:「我只是拦了你们一下,动手也是你们先动的手。」 「行舟,你这小子。」就这片刻功夫,任双双也从房中赶了下来,面对曲无忧,心中忐忑,压着陆行舟要道歉:「小子无礼,先给真人赔不是了。」 宿月真人眼角瞥着他们俩,他一旁穿着弟子服的人呵叱道:「我元通追查窃贼,关你什么事!」 「元通也算正道大派,若出了失窃案,自可交予八荒明察,当街欺负两个散修算什么事!」 陆行舟还不服气,只是被任双双压着头,抬不起身。 他说得没错,奉天虽为边城,但人员往来密集,三教九流,多是容易出现各种矛盾,八荒在此一是为镇守边关,二则是协调管理城中各处事宜。 若放任个人私下解决矛盾,那这地方还有几个人敢来? 「你别说这么多,就说我们的人是不是你打的!你耽搁了我们抓人,连带着丹药也没追查回来,你说要怎么赔!」一旁的元通弟子怒道。 「是我干的,有本事去告诉八荒,他们怎么说,我怎么办!」虽然身子就没站直过,但陆行舟依旧是不肯服软。 「长盛弟子果然好骨气。」曲无忧闻言轻笑道,随即抬手虚空一震,周身激盪出一股灵力。 长盛来此最弱的也是筑基期弟子,李明生和任双双一个是元婴中期,一个是化神前期,放在外面哪里都不算弱了,奈何曲无忧却是合体前期的修为,对在场所有人都是绝对实力的碾压。 大厅中长盛弟子都被这灵压震得倒在地上,弱一些的甚至已经开始吐血,任双双单膝跪地,勉力撑开一层灵力屏障护着身旁的陆行舟,但眼看那屏障也是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裂开。 「我道歉,我道歉行吧!求您把灵力收了!」陆行舟看着东倒西歪的同门,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赶忙求着曲无忧道:「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惹出的,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明明他们并不占理,可凭着实力的碾压,就是能让人付出代价。 「曲无忧,你不要欺人太甚!」刚才还压着陆行舟道歉的任双双现在火气反而上来了:「你不就是仗着我师兄不在,在这里作威作福,你们元通算什么东西,当年你在我师兄面前,不也是唯唯诺诺,不敢二言!」 这话仿佛说中了这位真人的心思。 弟子间的小打小闹他本来没想管,可听见长盛今日在街头闹的那出戏他倒来了精神,让人探得落长天似乎真不在客栈中,便来此藉故发作。 元通与长盛两派都是正道数一数二的宗门,虽然偶尔也会有些摩擦,但分则各自为王,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数十年前那场让所有正道联合起来的战争中,长盛凭着落长天一人就能对其余所有门派目中无人地颐指气使,当时各家畏惧于落长天的实力,可事后想来,心中总是有些不平。
第41页 尤其落长天,在修者动辄上千年的寿数中,他不过一个两百余岁的毛头小子,却横空出世,踩在多少资深望重的尊者大能之上。 「任双双,你一张嘴还是那么欠」曲无忧不悦地低下头看着任双双:「你们长盛总是惹人讨厌,他,还有你,还有你们那个大师兄,都是。」 言罢,他手掌一推,任双双的灵力屏障一下被震碎成无物。 这次冲击将任双双嘴角逼出一丝血,陆行舟更是被灵力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口吐鲜血。 「不是还有个女孩吗,去把她找出来。」他吩咐着身后的元通弟子,又弯腰接近任双双小声道:「我就是乘人之危……」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转头,瞳孔紧缩。 迎面一把剑朝着他刺过来! 曲无忧赶忙御起灵力,却没挡住片刻,那剑直直朝着他面门而来,他只能往后一倒。 通体纯黑的剑堪堪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将他额前带出一条血痕。 「吵死了。」二楼一间房门前,落长天正站在那,少有不太耐烦地看着楼下。 「师兄!」任双双和李明生齐声叫道。 「我就说出事了!」他身后跟出来的女孩只穿着素色睡袍,肩上披着件青灰色的直裾外衫,满脸震惊地看着楼下的乱状。 「另外那个就是她!」刚才那个被点出来认人元通弟子喊道。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股比刚才曲无忧发出的更强的灵力威压海浪一样拍向门口的元通弟子,原来乌泱泱一堆人,瞬间没剩几个还能站着。 第32章 背锅我来,送死你去 刚才那一声巨响把落重曦吓得头皮发麻,落长天安慰了半天非说没事让她继续睡觉,刚才楼下传来的灵压才让他觉出不对,打开房门出来查看。 「落长天,你没去燕来山庄?」曲无忧看着忽然出现的落长天,额头的血痕刺痛,双腿不自觉的有些发软。 「啊,别别别!」看着永夜又悬在楼下那个黑衣人头顶,落重曦赶忙拦腰抱住他:「你答应我的!」 曲无忧听到这一叠声叫喊,才注意到悬在自己头顶的剑,脸色瞬间惨白,腾身往后闪去。 他撤掉压制长盛诸弟子的灵力,化为屏障保护自己全身。大厅中的众人这才发出痛苦的声音,试着爬起来。 看到永夜回到落长天手里,落重曦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他跑下楼去查看众人的情况。 虽然众人东倒西歪,有的嘴角还带血,但看着都还有口气。 「什么情况?还好吗?」她扶着陆行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灵压是针对他的,他虽然一开始有任双双护着,但击碎任双双屏障那一下用了死力,他觉得自己内脏都要碎了。 「没……」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喷出一口血,还带着零星的碎肉。 「师父!」落重曦吓得尖叫起来。 落长天提着永夜下来,一把将剑插在客栈门口,看着外面的元通众人:「这次大会,我不想看到你们。」 曲无忧还想说什么,只见落长天抬起手一挥,瞬间他的护体屏障就碎了,那些碎掉的灵力非但不能保护他,反而像利刃一样将他浑身划出无数血痕,有几片甚至插进了体内,心脏一阵钻心剧痛。 「她不让我杀人。」落长天轻轻说道:「滚。」 元通弟子随着自家长老们威风八面的来,屁滚尿流的走,本来是出好戏,但因为这事是夜晚发生的,所以白天大多数人们只知道元通派莫名其妙地半夜离开了。 这次大会上,再也没人看见哪怕一个元通弟子的身影。 有知情人透露,是元通踢馆长盛不成,反而被别人一锅端了。 听说元通的长老宿月真人还被伤得不轻,至于是谁伤了这位合体期的大能,当然是长盛那位镇派杀胚。 客栈中忙碌了一夜,所幸任双双本就长于丹药和治疗,加上落长天的帮忙,长盛弟子的伤在第二日的比赛前也就好差不多了。 只是这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修者第一次感受到修真世界的弱肉强食。 顺便看自家长老的眼神都带上一丝畏惧。 但一点也没耽误八卦他和欢宜宗那位柳护法。 奉天大会最主要都看点虽然是比赛,但象徵性的会议还是要开。 落重曦作为落长天的亲传兼会议监护人,也跟着去了比赛前的会议。 和书中对他的描写差不多,每个人见了他都满是敬畏,敢来打招唿的都少,大多数恨不得眼神都不要对上。 这到底是杀了多少人。 落重曦垂泪,他们让你杀你就杀啊,看看这群正派坏比,脏活累活你来做,好事荣誉他来得。 不过也是这个原因,开会时没人敢把落长天点起来让他说两句,落重曦也就任由他思绪飞升化外了。 虽然他们废话很多,但落重曦还是从其中捡出了些有用的信息。 西北似乎又出现了些魔修的踪迹;某处秘境似乎要开了;北方永冻之地雪融,是採摘沨阳花的好机会;五十年一度的三江落雷阵也要开了…… 因为离着书里的剧情似乎还有些时候,她对这些事件都不太熟悉,只是很认真地记下来。 下午开始鍊气期的比赛,长盛这次来并没带鍊气期弟子,开完会两人就迅速开熘,留下李明生和任双双对接明日的安排。
第42页 「师兄这些年变得温和了许多。」虽然被塞了一堆杂务,但这些都是他擅长的,李明生并没有什么怨言。 「是啊。」任双双看着俩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对那群小屁孩还能有好脸色。」 「也许师兄本就是温柔的人。」李明生心不在焉地翻着刚领到的一些捲轴和簿子,这其中有些是各地的委託,需要带回长盛一一处理。 「是吧。」任双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今日来此遇到的这些人让她不由想起若干年前与魔修妖修大战的时候。 如同宿月摘星曲无忧一般,他们也给落长天起过一个称号。 永夜无明。 战场上遇到他,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她虽一直景仰着落长天,但当初遇到他差些入魔的情况,她也不是不怕的。那双杀人杀红的眼,就是比起真正的魔修还要可怕无数倍。 还好他在凡世走了这一道,似乎恢復了彦老还在时的模样。 第二日早上开始就是筑基期修士的比试。 各大门派和散修中人数最多的就是这个时期的,不管是选手还是观战之人都不少。 这次长盛来参赛的弟子中,筑基初期二十一人,中期十人,后期八人,金丹期前期五人,中期三人,共四十七人。 比赛是淘汰赛,陆行舟第一场是上午,落重曦与他们站在一起等着助威。 「嗐,那日看过落师叔出手,感觉自己现在好啊,就像猴子耍木棍。」陆行舟似乎有些气馁,拿着弟子剑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 「说什么话呢!」任双双也陪着他们,敲了陆行舟的脑袋一下:「要是这么比,在场的一个都打不过师兄,那大家就都别修炼了呗。」 「你这就泄气了,那我算什么呢,我可是从小被他打到大的。」落重曦作为一个过来人,安慰着陆行舟。 「师叔还捨得打你?」陆行舟惊讶地望着她。 「棍棒底下出高徒。」她拍拍陆行舟的肩:「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蹟。」 筑基期弟子比试还算快,因为这个阶段他们大多数还是纯靠体术,只有很少的灵力辅佐,更不要说什么心法和更复杂的阵法咒术。 长盛已经是各正道宗门中的佼佼者,陆行舟在各峰大比中都能赢得头筹,在这些良莠不齐的各派弟子中更是显尽风骚。 筑基初期的比赛就打了一天多,长盛参赛的二十一名弟子中,前十六强中便占了四席,陆行舟更是勇夺第二,虽然他本人有些失落,但外人皆是无不钦嘆长盛派后继有人。 筑基中期的比赛第四日才开始,这次换成陆行舟给落重曦加油鼓劲。 「长盛派雪信峰落重曦,对丹阳山缥缈峰林源光。」 当比试裁判喊出这两个名字时,原先还一片热闹的比试会场瞬间就安静了。 第33章 再叭叭就不礼貌了 雪信峰上代峰主彦春秋很早就不常在外间行走了,所以很长时间以来,长盛雪信峰,向来只代表一人。 这阵意料之中的沉默后,是更炸裂的议论声。 「我没听错吧,还有什么门派有雪信峰吗?」 「也姓落,不是巧合吧……」 「那个怪胎居然收徒了?」 不远处的议论声连身在比试台上的落重曦都能听到,何况是坐在贵宾席耳目极好的落长天。 「老兄,开始吧。」这样让他们说下去不知道能扯多久,落重曦远远看了一眼落长天坐在那还算平静,抬抬下巴示意对面开始。 「你真是南乐尊者的徒弟?」对面那丹阳山弟子也是一幅震惊的模样。 林源光原着里似乎是萧逸臣的某位师兄,不过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角色。 「是,能开始打了吗。」虽然知道他盛名在外,但这样的反应真的看过一次就够,再多点就不礼貌了。 「哦,哦。」林源光喏喏两声,抬起剑来。 结果自然不必多言,丹阳山虽然也是正道大派,但还是落重曦技高一筹,一盏茶的功夫就解决战斗。 那些人的反应是夸张了些,不过她可是那个人唯一的亲传,在同龄人中必然是佼佼者。 「你这些年真是越发可怕了。」下台后,陆行舟拍了拍她的脑门。 「不准拍!」她收剑回身,在一群长盛弟子中她显得越发娇小,气鼓鼓的模样很是可爱,等待比赛和来加油的长盛弟子们都七嘴八舌与她开着玩笑。 「想当初小师妹进门时才那么点大,转眼就要超过师兄师姐可以独当一面了,真是令人唏嘘。」 「那不是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等着别人结丹了你还在筑基。」 「以后更要仰仗小师妹了,你们雪信峰缺扫地的不……」 「都瞎说什么,一会任师叔回来又要骂人了。」陆行舟替落重曦挡开那些嬉闹,正声道。 「哎哟行舟真是护短,师弟师妹大了不中留。」 「行舟这些年也是生得愈发俊俏了,年纪也差不多可以选道侣了,这次比试成绩不错,说不定哪个门派的小姑娘看上……」 他们说话越来越没边,陆行舟一张脸被说得通红,指着一个地方道:「任师叔来了!」 所有人脑袋都转过去的时候,他拉着落重曦瞬间跑没了影。 「你这次跑了他们下次还会笑的。」落重曦被他拉到一个稍微僻静些的地方。
第43页 「下次就,下次再说。」他脸上还有些红霞,想了会总算想起什么,递给她一瓶丹药:「你下一个对上苗疆合龙寨的弟子,他们擅长使毒,和其他门派不太一样,你小心点。」 落重曦接过瓶子,觉得有些眼熟,想起是出发前苏韶华给陆行舟的,一下塞回给他。 「我自己小心就行了,用不着这些。」 苏韶华之所以原着里那么恨落重曦,明明是和她一起几十年一上课学习的同届,后来宁愿帮外人也要收拾她,就是因为对陆行舟爱而不得,要是让她知道陆行舟把她送的东西给了自己,那仇恨值不是蹭蹭的。 见她不肯收,陆行舟也不勉强,只一再叮嘱她小心。 第二场比赛等了快两个时辰,使毒炼丹其实都一个德行,前期战斗力并不高,但用毒的勉强比丹师厉害些,这人的武器是某种奇怪的丝弦,落重曦一开始不太习惯被削掉几片衣摆,不过最后还是拿下了胜利。 第三场比赛她轮空,趁着休息正好跑到落长天那边看看情况。 贵宾席上不止落长天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别人离他的距离和他们彼此间的距离都要远很多。 落长天微微偏着头,用眼神问询她的来意。 他身子坐得笔直,看着就十分不自在,可今日他为门派而来,不能自顾离开。 坐在后排的李明生那边反倒是应酬不暇,许多人都过去祝贺长盛的好成绩。 落长天虽然看着坐在人群中,在她眼里,却和幽冥渡前夜独坐高崖没什么差别。 这些人有的亲传并不参加比赛,而是留在身边侍奉,见她过来,神色复杂。 落重曦扫了一眼各人桌上的名牌,冷哼一声。这些正道大佬,书上也没说过落重曦怎么他们了,但等她身败名裂以后,帮着男女主追杀她的人里,他们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现在看来,说不定是把对落长天的不满撒在她身上而已。 而落长天又是哪里得罪了他们呢? 他只是横空出世比他们所有人都强而已。 这两日元通的袭击和外界的态度让她想通了,门派内还能争个好人缘大家团结和睦,而外面这些所谓正派就是跟红踩白,与其费心思挣那三瓜两枣路人缘,不如提升自己,不给他们踩的机会。 「师父,这边有什么好玩的,你怎么都不来看我比赛。」落重曦绕道他身后,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 她觑着那些头都不敢回,眼睛又一个劲往这边瞟的傢伙们,心中满是不屑。 他们将落长天视为洪水勐兽,不敢得罪却又冷落孤立,她偏不想让他们如意。 「我替长盛在此坐镇,曦曦比赛,有认真看。」 「李师叔不也在这,别坐了来看我比赛嘛!」 李明生听到这话,也招唿着落长天:「师兄就去看看曦曦他们的比赛吧,有您在场,那帮小子大概也会更认真些。」 落长天在这坐了半天,除了入席时有人勉强与他打了个招唿,欢宜宗那个长老又来闲言了两句,关于长盛的事他们甚至更倾向于问自己这个小小管事而不是长盛镇派长老,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见落长天回头,他笑道:「把任师姐换上来吧,她在下面看那群小子大概也不耐烦了。」 落重曦牵着他从台阶上下去时,摸着他的指尖有些凉。 若她不来,他大概就会在这雕塑一样坐上一整天。 她轻轻嘆了口:「你就不会找机会自己跑啊。」 「师兄让我听安排。」 为这为那,反正不是为了自己。 等他来到等待比赛的长盛弟子中间时,果然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落重曦给任双双说了让他俩换一下,任双双看了落长天一眼,点点头,往贵宾席去了。 不过比起观众席死一般的沉寂紧绷,这里的紧张是相当活泼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问着之前课上教到的内容,甚至不是他教的部分也会问,仿佛是大考前跟关系好的老师套考试重点的学生。 后面几场比赛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说长盛放他们出来纯粹是为了开开眼界,在门派里各峰弟子虽然各有所长但毕竟一开始算是统一教学,打起来都大差不差。 在外面可就不一样了,用毒的,用暗器的,用各种阵法咒术的,炼器做机关的那是一个百花齐放。 八强时,长盛就剩了落重曦和另外一个青阳峰师姐。 第34章 糟了,被她装到了 这成绩已经和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差不多了,毕竟她才突破筑基中期不久。 打着打着,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弟子剑有些开裂,大概是之前和一个炼器门派弟子比试时弄出来的。 对面是个小门派的剑修,名为冯昭。他似乎也是发现了这点,不防只攻,身上被落重曦划了几道伤痕都毫不在意。 终于,在某次勐击后,落重曦的弟子剑断了。 断裂的剑刃飞到比试台边,撞到隔绝参赛者和观赛者的结界上,又掉在地上。 还不待别人叫停,那人看准时机,便向落重曦再次攻来。 「唉唉唉,先停一下!」她往后退了数步,躲开他一击,两人错身而过,冯昭迅速回身一刺,落重曦赶忙往地上一滚,却还是被他剑风扫到腰,拉出一条血口。 「曦曦!」
第44页 「师妹!」 台下观战的长盛弟子惊声尖叫,有人更是望向落长天,害怕这位大佬忽然出手把台上的小剑修一巴掌抽死。 但落长天只是仰头看着,目光笃定。 落重曦没想到这货那么疯,好像杀红了眼一般人话不听,只能扔掉断剑,手指飞快掐诀。 见她运起灵力,冯昭也往剑上注入了灵力,似乎是打算破开她的灵力屏障。 不过落重曦并不是想展开灵力屏障。 冯昭眼前忽然出现幻境一般,天地变得一片干枯破败的颜色,枯落的树叶大雪一般飘飞着,遮挡了他的视线,只能远远看到落重曦的身影。 「幻境吗。」 他挥出一剑,想破开眼前的幻影。 可他一剑噼出,却好像孩童挥舞木棍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枯败的枝叶依旧飘个不,细细看来,甚至不是树叶,而是什么东西的碎片。脚下踩踏到的地方也发出干燥植物的破碎声,他觉得自己的衣裳和剑这样没有生命的东西似乎也在随着时间流逝流走生机,变得干燥易碎。 他试图沖向远处的落重曦,却发现怎么也近不了她的身。 「雕虫小技。」冯昭咬牙,运起自身所有灵力到剑上,大吼一声,斩出满满一击。 他期待着眼前莫名其妙的场景消散,期待再看到失去了武器,手足无措的落重曦,期待这一击能改变些什么。 他出身的门派是个东边临海门派的分支,是某个大宗门的外门,如果能在奉天大会上让宗门的人看见,就有很大概率能拜入内门。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那位高门大能的弟子,所以他更是要努力。 落重曦之前和别人打斗他看了,全是点到为止,玩闹一般。 他和那些人不一样,这届奉天大会决定了他是可以进入内门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还是只能留在外门,大概一辈子最高成就也就是金丹。 挥出这一剑,他体内好像变得格外空虚,那些枯败的碎片不停地落,落在他身上,很重。 「胜者,落重曦!」 看见比试台上其中一人倒下,裁判很快判定了落重曦的胜利。 观看这场比赛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明明之前看着落重曦剑断,都以为她会输,没想到她的对手忽然疯狂地乱砍了两剑,然后自己倒下了。 落重曦有些犹豫地走近冯昭,推了他两下:「喂,没死吧。」 冯昭只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被她推了一下,扭过头去不想看她。 「那是什么幻术吗。」 台上的裁判和台下的围观群众都好奇地等着落重曦解释,虽然隔得近,但刚才他们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是雪信峰心法《十二令》。」 雪信峰作为长盛第七峰,所修剑法和心法都和别的峰不太一样。 不过青阳峰主剑修,也有自己的独门心法剑法就是。 雪信峰剑法《离形》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拟物又脱离原型,很实用但不太仙气的一套剑法。 别人打起来青云出岫白鹤亮翅神龙摆尾的,《离形》如同它的名字,看不出剑式,只是招无虚发。 而雪信峰的心法《十二令》就不一样了。 十二令,令四时,令天地。 十二式心法不分先后,只是融会贯通以后可以自己选择情况用哪式。 这心法因为只在雪信峰一脉相承,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唯一出名的是落长天最常用的那一式——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听起来就很霸道肃杀的心法,被落长天用得也很霸道,基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刚才她用的十令,冬令,令夺生机。 相当于一个虚弱效果,配合离形剑法一对一时必然绝杀。 但她没剑,也不想杀人。 落重曦筑基后才开始学习雪信峰的独门心法,之前闭关也是强化心法的领悟,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十二令》。 本来她没想用,毕竟她不确定自己用出来是什么效果,如果用不好,反而给雪信峰和落长天丢人,刚才她都想认输了,只是冯昭完全不听,非要继续打,她才勉力一试。 见冯昭没事,她捡起断剑转身下台。 落长天就站在几步台阶之下。 即使是长盛的弟子也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做得好。」等下走下台来,落长天摸了摸她的脑袋。 虽然他也从来没批评过她,但听到这句肯定,落重曦还是很高兴:「没有给长盛和雪信峰丢人。」 「小师妹都开始学习心法了!哎呦师父什么时候才能教我们专属的心法啊!」 一旁有人哀嚎道。 「门派心法不够你用啊!」 「跟折岚峰落霞峰小姑娘用一种心法剑法很弱哎!」 「是你弱不是心法弱!」 筑基中期第一天的比赛就完了,四强和决赛还要留到明天早上。 一群人吵吵嚷嚷回了客栈,落重曦觉得累得要命,拒绝了陆行舟和几个师姐的逛街邀请回了自己的客房。 她腰上的伤一下台就治好了,但大概是第一次用《十二令》实战,消耗了太多灵力,回屋随意倒在床上连手指尖都动不了。 现在细想来,作者总爱给落重曦加戏也不是没道理,毕竟《十二令》确实厉害,只是原着中不知为何姜婉修行的心法却是《素心奉剑》。
第45页 这是上代峰主彦春秋自己钻研出的心法,落长天自然是两套都会,但他传给姐妹二人的就分别是不同的心法。 要说谁强嘛,其实也没什么比对,毕竟原着落重曦和姜婉并没有对打过,现在嘛,她更是没机会和会《素心奉剑》的姜婉对打了。 想到这她闷闷笑了几声,觉得自己有些小人得志。 在她脑子也快宕机前,房门忽然开了。 斜眼一瞟,看见是落长天,她又闭上眼睛懒得动。 落长天坐在她床边,将她整个人摆正,盖上被子,一手点着她的眉心:「《十二令》太耗费灵力,金丹前非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 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她眉心涌入,落长天正用自己的灵力填补她缺失的灵力。 等她有些力气后,愤愤地推了他一把。 今天还不是万不得已什么时候才是,冯昭哪怕和她点到为止她都不会动用心法。 她听到落长天从喉咙里发出模煳的一声,报復似的把她用被子裹成一团又揉了揉脑袋。 今天他好像特别开心,大概是对自己这个美丽废物徒弟的成绩很满意。 落重曦安详地躺着任他挼,谁叫她大度不是。 看着睡着的落重曦,落长天眼中闪过一丝暗影。 落重曦成长得很快,可越快,越是让他心中不安。 十年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一个错误的尝试让他与落重曦分开五年。 下一个十年,不,没有十年,他到底能做些什么。 第35章 留给男主的时间不多了 《十二令》大概把不少人吓了一跳,第二日的四强和决赛所有人都打得相当点到为止,落重曦荣膺筑基中期组的第一。 在开心地与同门分享战绩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些人心中已经成了冉冉升起的第二个长盛杀坯。 其实十二令真不像那些人想的那样是个从头到尾的大杀器,这是初代雪信峰主参悟四时天地变化领会大道前所着。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二令,春令,令震惊雷 三令,春令,令生万物 四令,夏令,令展芳华 五令,夏令,令垂露滴 六令,夏令,令兴风波 七令,秋令,令炙流火 八令,秋令,令结金玉 九令,秋令,令变星辰 十令,冬令,令夺生机 十一令,冬令,令主天地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各属性根骨都可以在前九式中找到与自己相适的部分详加修炼,而冬三令确实是四季中攻击性最高的一组,但强不强还得看具体使用的人,落重曦用了这玩意也比不过不用心法的落长天。 筑基后期的比赛也比了差不多一日,长盛前十有二,还算令人满意。 而金丹期的比试才是整个奉天大会的重头戏。 元婴以上修士都可称为大能,他们已经不屑于下场打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比赛,出手必然非死即伤;而筑基期又只是修道入门,多数人连个心法都还不能用,所以金丹期在激烈程度上是最强的,只有到了金丹期,才能真正称作一个门派的中流砥柱。 落长天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就是金丹期,没有人知道他之前是如何过的,只知道一眼便是绝艷天纵。 当然第二眼就是心肌梗塞那是另话。 落重曦不用打了,带着落长天选了个好位置看他们比试。 长盛此次金丹期弟子有相当惊人的八人,青阳峰三人,长盛峰两人,明宵峰一人,剩下御戎和落霞峰各一人,折岚金丹期的丹师都没来参加这次比赛。 无他,实在是没打过同门。 有知情人说选拔结果出来那天,任双双气得把折岚峰十几个金丹期弟子全修理了一遍。 对外的这些比赛中,自然是他们能打些的峰占优势,看着那些威风八面的师兄师姐们,完全想像不出他们在门派时鸡飞狗跳的日常。 青阳峰三个金丹,两个是亲传,也就是陆行舟的亲亲师兄师姐,他自然要在一边陪着端茶倒水捏肩揉腿。 因为金丹期参加比赛的人数相对较少,所以比试并不分前中后期,金丹前期和后期完全就像直接跨了一个境界一般,也就註定了这场比试的惊险和残酷。 金丹期的每一场比赛都要花费不少时间,一个早上过去才打了十几场,第一轮淘汰赛都没打完。 长天大神一开始还在给她讲解个人招式,到后面也有点懒得讲,直接说用什么破招,一句话,大力出奇蹟。 就在正午的太阳晒得她有几分不耐烦时,台上新上台了一组人。 「五星门凌会天,对,虞渊山泰懿文。」裁判用洪声术扩大的声音传遍了比试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也像一声惊雷打在落重曦心头。 五星门,这不就是萧逸臣的初始门派吗? 这个凌会天,不就是倒霉地捡他入门的师父吗? 这个门派真的是很小很小的门派,名为五星,若真的有星级评定,那怕是一星都评不上,门派中最厉害的是一位元婴前期长老,剩下就是这个金丹前期的师父。 这次比赛他们也来了吗? 可她现在不还没结丹呢,怎么剧情线提前开始了? 台下人群中,参赛的二人飞身上台。 他们坐的地方本来就是留给长盛派的观众席,长盛身为正道执牛首者,这位置必然是最好的,所以即使不在台边,也能看清台上之人的面孔。
第46页 这不是他们在茶馆那日陆行舟打起来以后她拼桌那桌的女人吗! 现在就是,很后悔。 她光知道落重曦遇见萧逸臣是金丹以后,却没想过之前剧情被她改变了那么多,发展自然也会有所变化。 算算她不到三十结丹,那时萧逸臣已经拜入丹阳山且到了筑基中期,那现在留给他遭遇灭门,易经洗髓,拜入丹阳修炼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不会现在也在这吧。 落重曦四处张望,但她其实并不知道萧逸臣应该长什么样,毕竟只是小说,描写的也是俊朗、意气风发、玉树临风之类不太详细的词句。 书上说他随着师父云游到北方边境寻找某种灵草时,正好遇上元通的人也在找这个灵草,明明是他们先找到的却被元通弟子抢了,报给八荒以后非但没有取回仙草,还被元通门人记恨上,就此开启灭门惨案。 边境是,奉天城吗。 正在落重曦思绪万千的时候,台上比试的二人已经分出了个胜负。 二人都是剑修,虞渊山那人也是金丹前期,两人嘴角都有些血沫,但凌会天还直直伫立着,另一人已经单膝跪地不能再战。 「胜者,五星门凌会天。」 在场认识五星门的人都不多,为她的胜利欢唿的更是没两个,落重曦定睛看去,发出声音的几人正是茶馆时那一桌的人,等凌会天一下台,他们就将她包围起来。 三个男人中,两个年纪看着也稍大了些,只有答应她拼桌的那人看着年龄相符。 莫非他就是萧逸臣? 这是什么,炮灰与主角的天然吸引力吗。 落长天发现她面色不对,开口问道:「饿了么?」 饿到是不饿,就是感觉自己快嘎了。 落重曦忽然十分庆幸落长天早几日就把元通派所有人都赶走了,他们不在这,也许就不会触发五星门的灭门惨案。 但是看着气势汹汹朝他们过去的虞渊山,落重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推开递到嘴边的投喂,落重曦一个头两个大,也是,为了达成剧情,就算不是元通,还有中通,申通,哪都通。 递到嘴边的零食都不吃,落长天看着落重曦的苦瓜脸,又看了一眼远处两团要打起来的人,一脸若有所思。 第36章 好死不得活 她对虞渊门的人不太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元通派那种正道败类——事先说和事后又报復那种。 五星门的人她理论上也不认识,总不能冲上去说你们不要再打啦! 落重曦忧心忡忡地看着两边人马闹起来,又被维持会场的裁判各自分开,散入会场的人群中后,不管是五星门还是虞渊山的人,都像落入沙漠的沙粒,根本分不出来。 金丹期的比赛又维持了两日,最终,青阳峰的沈时初和丹阳山的楚移打了个平手并列第一。 沈时初在青阳峰亲传中排行老六,修为已是金丹中期,眼见不多年就要突破到后期,而丹阳山那位楚移刚突破到金丹后期,两人打得难捨难分,到最后比试台都差点被他俩拆了。 两人都是一身的血,嘴里也是一边挑衅一边吐血,裁判怕他俩一起死在台上才勉强叫停。 「你!」被陆行舟扶下台时,沈时初拐着自家师弟的脖子又转过身去。 陆行舟生怕他还要继续打,抓着他的手腕劝道:「师兄,师兄,想想阮师姐!」 「关那娘们什么事。」沈时初吐了一口血沫子,看着那边也被搀着的楚移:「我喜欢你,够硬。」 这糟糕的台词让周围接他俩的同门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承让,彼此。」楚移朝他拱拱手,跟着自家同门也下了台。 每个时代总会有无数惊艷世间的翘楚,他们或是幽月或是明星,互相照耀,一同点缀着星汉如织,将光阴岁月渡成传说,在时间长河中不息流淌。 可萧逸臣是太阳,他是命定之子,只要他横空出世,便如同烈阳当空,星星还在,只是再没人能注意到那些小小的亮光。 属于他的时代虽然还有些距离,但旭日东升,只待来时。 这一次的奉天大会持续了将近半月,各大门派或是收穫满载,或是带有遗憾,交了朋友或是结了冤家,都要各自散去了。 长盛因为是直接传送回去,所以并不急着踏上归途,大会结束后,又给了弟子们一日的休闲时光,只是依旧不准出奉天城。 五星门那位凌会天第二轮也就淘汰了,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了比赛,之前就回去了,落重曦看着他们离开,什么都没能做。 她能干嘛,直接告诉凌会天你收的那个叫萧逸臣的徒弟迟早会给你们惹来杀身之祸的你千万要看好他。 不被人家当疯子才怪。 而且两次改变姜婉的剧情她都吃了不少苦头,又是差点被血冥二老打死,又是差点被天雷阵噼死。 痛,实在是太痛了,导致她现在想着去改变什么都要瞻前顾后。 不过既然姜婉现在不在雪信峰,她也十分确定自己不会爱上萧逸臣,那说不定萧逸臣走他的剧情影响不到她呢? 暂时也只能这样打算。 「你在纠结你的命运。」 耳旁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 落重曦确定自己是坐在二楼自己客房的窗边,楼下河边的行人离她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第47页 「看什么,你找不到的,这是你心底的声音。」那个声音仿佛看得见她的动作,嗤笑道。 「师父,我心魔了。」她面无表情地跑上三楼,推开落长天的房门。 房间右侧传来泠泠水声,四眼相对,满是尴尬。 「你洗澡怎么不关门。」 落长天:「……」 「那我出去等。」 落重曦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坐在门口地上,心中的叫声好像更大了,不过这次是她自己的声音。 以前虽然两个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但她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白日下山去上课,落长天大概就是这段时间解决自己的一切需求,她看得到的地方,他温柔贤惠得像是为她而活的ai。 这次也是她说了不要他陪,他才待在自己房里。 「哈哈哈哈,看到男人心跳那么快,小姑娘思春啊。」她心里那个声音也越发嚣张地嘲笑道。 「闭嘴。」落重曦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骂道:「等他洗好就来撕了你。」 「嘶,小姑娘说话怪不好听的。你以为本尊想待在你这小身板里。」 关键词捕获:本尊。 「你是眠花?」 「……你怎么知道本尊尊名。」 好,行,很可以,她当初就应该让娄迟自己在里面。 她还以为他俩合力把这货砍了,到底是什么时候附在她身上的! 「既然天雷阵就在我身上了为什么现在才说话!」 「啧,这不是你灵力差得要死,根本不够让本尊清醒的。」那声音满是不屑。 这态度,书里对姜婉就很装很体贴,对她怎么嘴碎带嫌弃的。 「懒得跟你废话,劝你现在赶紧走,附到路边的狗身上也比我身上强。」她在心中说道。 「哟,知道自己还不如狗了。」眠花笑道。 落长天杀了满坑满谷妖修魔修,连正道的人看到他都怕得要死,这货见到他能有好下场? 书里这件事姜婉是一直瞒着落长天的,后来与眠花本尊见面也是在极北之地,他们的地盘上。 不过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不听,落重曦也再懒得搭理他的调笑。 屋里的水声渐歇,几声轻响后,身后的门开了。 落长天的头髮还湿答答地垂在肩头背上,单穿一身月白色的直裾,轻薄的布料被水浸染得贴着皮肤,隐约透着几分肤色。 他还没开口,落重曦站起身,神神叨叨地看了一眼附近。推着他进了门。 心魔倒还好说了,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身体里有个妖力碎片。 「我背后是不是有东西。」 她转过身,扯开衣领,将后背露给他。 「曦……这是什么。」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赤色牡丹云纹,书里多次描写姜婉背上的这个图案,衬着她娇嫩雪白的肌肤,端的是艷丽动人。 为什么她印象深? 因为长盛弟子服又不是欢宜宗那种遮一半露一半的,能看到花纹的时候就说明要瑟瑟了嘛。 一只手指轻轻触到了她的背,灵力注入体内的温热感拂得她有些痒:「似乎是之前三才阵里面那东西。」 「唉唉唉,这什么玩意!」她脑海里眠花的声音叫道:「别让奇怪的玩意进来啊!」 你才什么玩意,你全家都什么玩意。 这感觉不似之前修补她的损伤或是亏空那样温和,渐渐的,她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应,灼热和眩晕感搅得她想吐。 「想……」吐还没说出口,脑子就已经罢工了。 落长天一手揽住往地上倒的落重曦,眉头紧锁。 筑基期的修士元神尚且是一片混沌,那妖力在她体内混在其中,他实在是难以分辨。 「你这小子似乎有些能耐,不过也奈何不了本尊。」落长天以自己的元神探入落重曦体内,自然也能听到眠花的声音。 他思量了片刻,将落重曦抱到屋内拔步床上,一手点着她的眉心。 「哎?唉唉唉?你不要过来啊!」眠花惊叫着,然后就被一股力量裹了起来,终于安静了。 第37章 大乘修士,恐怖如斯! 落重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 她试着在心底叫了两声眠花,但都没得到回应。 「醒了。」见她起床的动静,落长天走了过来。 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落长天的客房中那张和屋子差不多大的拔步床上,床前落着轻纱,挡住了一部分光线,她咂了咂嘴,还没睡醒似的头昏:「我怎么忽然睡着了,那个东西呢?」 落长天挑开床前的帷幔,走进来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它与你元神相混,难以剥离,至少金丹以后才能拔除。」 嗨呀真是晦气。 「我暂时将它封住,以后曦曦要多努力了。」 就算没这个倒霉玩意,她也是要努力的。 「我头怎么觉得有些昏沉。」落重曦正要起身,结果刚爬起来就差点摔下床去,还是落长天回手接住她,才不至于酿成一桩血案。 「……有些不适吧。」他将她扶到外间,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才觉得舒服些。 下午太阳将落时,长盛弟子们就集中在奉天城门口,确定所有人都到齐后,落长天招招手让落重曦站在他身边,永夜一点地,面前的三十来人就在一阵蓝光中消失了。
第48页 北方的群山并不高,只是连绵不断,直到天迹,落日西斜,染得天地一片赤红,落重曦怀疑自己还在头昏,一脸疑惑地看着落长天。 「师兄,您不回去吗?」见状,任双双制止了即将开启传送阵法的李明生,迎上前来。 「有些事,你们回去吧。」他以永夜在他和落重曦身周画了一圈,又在其间写写画画,最后一点地,同样消失在奉天城外的霞光里。 任双双对着两人消失的地方伫立良久。 「师姐,走吧。」李明生招唿着她,第一队离开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他们在这耽搁,怕是让门派中人误以为发生了什么。 「……走吧。」任双双回身,站在传送阵法中,双眼映着如火云霞,却寂寥得如同临渊低望。 落长天和落重曦出现在一座山下。 各家洞天福地都大差不差是山清水秀的地方,这地方虽然有山有水,但堪称荒芜。 山体由无数灰色巨岩组成,草木都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不远处有个水潭,那落水声有气无力,听着感觉很适合催眠。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西南风光,因为过于丰沛的雨水,这里的土地留不住土壤,经年累月,土下的岩层就像被洗刷出的白骨一般嶙峋横突。 落长天收剑,眉间黑色菱形转眼便消失,带着她从一条不甚明显的小路往山上爬。 岩间的山路狭窄,却并不难走,盘山公路一样绕着山体一路往上,爬得稍高一些以后,能看到四周都和这里一样是些石头山。 落重曦心中疑惑落长天干嘛忽然要带她来这,就听到他开口:「来找一个人。」 落长天以前还没带她见过什么故人,也没见自己去找谁,这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奉天大会让他忽然有一丝感怀,所以才有此行。 想想也是修仙之人的寿数漫长,普通人十年便是多少生死,哪容他一下消失那么多年。 怕是年华如水,红颜枯骨,城外荒冢覆草深。 不过如果是凡人,他一个两百岁的老头,早就是一堆骨头了。 落长天忽然被呛到一样咳嗽了两声,将背挺得更直了些继续往上爬。两人直爬到月明星稀,才来到一座位于山顶的道观前。 这地方大概平时也不会有人来,所以并没有迎客的道童,还没待落重曦叫门,落长天便径直推开那扇门扉,前脚刚伸进去,就听得他震耳欲聋的传声:「嵇舟,我有话问你。」 声音震得鸟飞云乱,不像是拜访,倒像是踢馆。 不多时,道馆前院泱泱跑出来十几个道士,为首那个看到落长天,很是惊喜:「快,快去后山,老祖要出关了!」 他们头都没来得及调转,远处一道金光乍现,笑声如撞钟,传音入耳。 「小崽子,你还没死!」 「在这等着。」落长天不知何时拔剑在手,吩咐了落重曦后朝着那金光便纵身飞去。 落重曦目瞪口呆看着天边一道金光和一道蓝光相撞又分离,每一次他们撞在一起,都是地动山摇般的轰鸣声。 虽然天色已晚,但还是能看出天上一会乌云闭月雷电交织,那雷雨云足有百余里那么大一块。 一会云歇雨霁,皓月当空,大风如同沿海的颱风天气,能将山谷的草木都刮到山顶。 二人相撞时,天空的金光剎那把一切都照耀得如同白昼。她还是第一次见落长天打架,不是实力碾压的杀人,而是有来有回的比试。 可以看出两人其实离这道观有些距离,而且越来越远,但大乘期大能的比试,就是能连方圆数十里的气候都能影响。 落重曦甚至偶尔会觉得胸口有几分痛。 这种能主天地的能力,就是天道也要忌惮三分,所以化神期以后每进一个境界,都会经受雷劫的试炼,是试炼,也是威慑,是天道与人的较量。 落重曦看着手忙脚乱撑起结界保护道观的道士们,思考着自己在这的意义。 落长天进门时那么霸道的模样,该不是真来踢馆的吧,他对付那个大的,自己收拾面前这些……问题这堆道士还有两个金丹的,甚至还有一个她探不出境界,他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小道友,你是落道友的朋友么?」他们布好了结界,有人注意到落重曦,笑着朝她迎来。「不用紧张,师父和落道友的师父相识,以前他们经常这样比试。」 与落重曦搭话的道士叫小山,他将落重曦请进屋中,斟上一壶热茶,不少道士还在院中观看两人打斗:「数年不见落道友了,没想到这次还带了别人来,真是少见。」 这地方是西南十万大山的其中一处,道观名为无定所,观主嵇舟,原是一散修,某日忽然发现莫名其妙收了太多弟子才想着自立门户,观众高阶修者现一起去了某处秘境,只留下他这个最年幼的师弟。 落重曦自我介绍一番后,小山更是吃惊:「还以为落道友会像彦老一样,等着天时将尽才收徒,没想到。」 他们客气地闲聊了片刻,门外的小道士忽然跑进来问道:「师叔,他们怎么越来越远了。」 两人出门,天边的两道光确实是越来越远,看着少说有上百里开外了。 「哎呀,真是,跑那么远别伤到别人了。」小山懊恼地跺脚。 数千里外,一处断崖下,两道光亮陨星一般降到地上。
第49页 「你说那奇怪的东西在这?」嵇舟随着落长天落在谷底。 他头髮尽白,看着却是三十来岁的青年人面孔,一双圆眼配着圆脸,更显稚嫩,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位大乘后期的大能,至今已有近两千岁。 这地方比起他那无定所道观看着更是寻常,可落长天专门来找他一趟,必然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事物。 「这里的,我不确定。」落长天跟着他上前:「十年前在西极,我曾将一毫无鍊气基础之人至于一处阵中,以她为引破阵时,落下了几乎是合体期的雷击。」 第38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十年前落长天去西极,后又匆匆回长盛闭关,根本不是为魔气侵染,他是欲杀姜婉不得,为天道雷击击伤。 「用寻常人当引子?那人跟你什么仇?下手这样狠。」嵇舟笑道。 「血海深仇。」当时附近还有许多百姓和长盛弟子,他分出灵力去保护他人,所以那合体期的雷击才会将他击伤。 不过也亏他藏得好,在场那些人只当他引天雷破阵,并不知道他被雷噼了。 落长天在前面走着,放出灵力去探寻周边的情况。 这一片土地灵脉并不充沛,就是有点修为的散修也未必能看上这地方。可这断崖之上,偏偏就有那么一个门派。 他放出去的灵力甚至比这地方灵脉所含灵力还要多时,终于探寻到了一处遗蹟。 「化神期。」他回头看着嵇舟说道。 「不过区区化神期修者的遗蹟,你还用来找我?太谦虚了些吧。」嵇舟朝着他指向的位置过去:「你那元神是怎么回事,你小子仇家不少,若让人知道你现在元神残缺,只怕没好果子吃。」 「有些用处。」 「管你的,你们师徒,脑子都不太正常。」嵇舟走到那化神期大能的遗蹟入口旁。 修为达到化神期,已经有能力独立创造一个空间了,所以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座孤坟,连墓碑都没有的一个小土包。 实际上若触碰到那个土包,进入到遗蹟内,必然有更广阔的空间。 不过两位大乘期大佬似乎对此并无兴趣。 一个是想赶紧把这遗蹟毁掉,一个是受人之託想赶紧把这遗蹟毁掉。 嵇舟一手结印,一手握着自己的本命武器——天阶神剑傲阳,聚集起自己三成力量,挥手斩出一击。 这一击如同流金明火,剎那间照得附近一片白灼,小小土包竟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响动,周围的大地似乎都在震动,从地底深处发出的嗡鸣连同人心都带着一道震颤。 嵇舟撇嘴:「这不挺简单的么,有你说得那么玄。」 然而他的话刚落音,便听到不同于之前的声音。 轰,轰隆。 刚才还星月交辉的平静夜空忽有隐隐雷声响起,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夏夜,一片雷雨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 「怎么忽然……小兔崽子你躲那么远干什么!」嵇舟望着天空犹是不解,一转头便看到落长天的身影已经在数里之外。 他运起灵力竖起层层屏障,这灵脉枯竭得沙漠一般的地方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第一道天雷噼下,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毕竟他闭关数十年,这点储备还是有的,只是事先不知道会遭受雷击,那些法宝他是一点没带,只能硬抗。 九道,十八道,三十六道,整整四十五道! 等同于渡劫期的雷击! 修者从元婴期以后每突破一个大境界都会受到天道雷击的试炼,元婴到化神九道,化神到合体十八道,合体到渡劫三十六道,渡劫到大乘四十五道,而大乘到陆地神仙的归元境界却要整整八十一道! 归元期寿同天地,三界往来自如,飞不飞升全看心情。 可大乘到归元的八十一道雷劫比上个境界几乎是翻了一番,嵇舟大乘后期已有数百年,却始终不敢说自己完全有把握承此雷劫。 今日受此渡劫期雷劫,几乎生生将他数十年闭关的修为积攒损耗掉,虽然看着并无大碍,但也有些面色苍白。 「落长天你这个小兔崽子!」确定没有更多雷击了,嵇舟拔剑就要追落长天,可他反倒自己过来了。 「不奇怪吗。」他并不躲闪,而是看着嵇舟的眼睛,问出这句话。 「啧。」嵇舟垂手,一道如同烈阳的金色剑纹便出现在他额间,他收了剑,盘起腿来运气。 调理了片刻,才站起身。 「所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看着刚才自己被雷击的地方,附近别说花草树木了,就连石头都化为齑粉,地上留下不少被天雷击出的坑。 雷击半径足有几里, 可不远处那山崖之上,竟一丝雷击也没受到,雷劫留下了扇形的一片,仿佛那断壁便是天然的屏障。 「天雷是天道所降。」 「我当然知道。」嵇舟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就是和落长天讲话,打一棍子吐一句,彦春秋那个老贼是一点不会教育孩子。 「这里有人在越境渡劫吗?不过区区化神期遗蹟,这是在干什么?」 「是某个人的奇遇。」 修仙除了讲求实力,也要讲那么一些运气,甚至于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大陆数万年岁月,修者何止千万,成功飞升的不算,那些功败垂成的,若非有宗门收殓,他们的遗物、遗蹟甚至遗骸便会成为将来的修者的机遇。
第50页 这也就是所谓奇遇。 秘宝,内丹,功法,当然有好有坏,若真的幸运地得到与自己相适的,甚至能后来居上,让修炼事半功倍。 勤能补拙,但运气好的人,甚至两样都不需要。 「奇遇……这东西和之前你受的雷劫有没有关系?」 「有。」 看他不打算解释,嵇舟真的抓狂:「你有病啊问一句说一句!再不说我走了!」 「天道偏私。」 听闻此言,嵇舟怔了一下:「你确定吗。」 即使是仙或者神,都是在天道以下的存在。 天道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正有言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天道无形无相,是以无名,无偏无私,是以无情,无穷无极,是以不殆。 若天道有偏私,便是有情,有情可名,便非无相,若天道具体到一个物体,这天下三界六道,强者辈出,这世间凭什么要受祂管束。 「且看将来。」落长天抬头,看着山崖之上,那里有一个小门派,不用多久,他们就会下来查看这地方,然而只会看到一片废墟。 不知道那人没了这处奇遇,会走上怎么样的未来。 「跟你这崽子说话真是累。」嵇舟翻了个白眼:「没事我就回去了,几十年好容易来一趟,打也打不尽兴。」 「嗯,该回去了。」 第39章 一键查询精神状态 二人御剑回到无定所道观,两边赶忙迎了上去。 「怎么都出血了!」看着落长天挂在嘴角的血丝,落重曦差点吓疯:「伤到哪了!」 以前都是看他暴揍别人,从没想到他还有被暴揍的一天。 落长天微微弯下腰来,方便她擦掉那些血迹:「不严重。」 扳着他的脑袋四肢查看没缺点啥,又再三确认过真的没事后,落重曦才放开他。 嵇舟看着围着自己的徒子徒孙有些不耐烦:「大半夜不睡小心长不高,多看我一眼又不能涨一点修为,赶紧滚去睡觉。」 对于自家的嘴臭老祖小道士们都习以为常,在小山的带领下带他更衣准备摆宴庆祝。 之前看他俩打开了去观中就开始准备,这一桌菜餚都是使用上等灵植制作,对修为大有裨益。 「干嘛给这个狗崽子吃那么好的……小姑娘,你怎么穿着长盛的衣服。」他忽然看到落重曦,有些疑惑。 落重曦更疑惑,她不穿长盛弟子服穿啥? 「我徒曦曦。」落长天风轻云淡地说道。 这位圆脸白毛的大乘期巨佬露出了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看向落长天:「你要死了?」 又看向落重曦很郑重地说道:「你若是没地方去,可以来我们道观。」 「我自幼追随师父,师徒情深,便不考虑改换门庭了。」落重曦嘴角抽了抽:「还请尊上莫要说那些难听的话,我师父很好。」 若不是跟他打一场,还要更好。 嵇舟表情更是魔幻,摸着自己的胸口:「我走火入魔出现幻觉了?」 看着他一个劲催眠自己出现幻觉,落重曦更怀疑的是这位老祖的精神状况。 刚才从小山口中知道他居然已经上千岁了,不知道是不是活得越久越古怪,这样看来落长天两百岁确实还算青春年少。 「为什么这种人也能有徒弟?看起来还很正常?物极必反?也是,一门两个疯子,是该有个正常人……师徒情深?还没人给我说师徒情深呢!小崽子你很得意吗?笑什么笑!」 随着嵇舟的手看去,落长天微微垂着头,拿着一只汤勺,嘴角确实是带着些浅笑。 「不对,他会笑?」 嵇舟提前说出落重曦的疑惑,他捂着自己的眼:「快,快,我走火入魔了,快扶我回洞府闭关!」 一通闹腾以后已是后半夜了,道观中便安排他俩住下。 守着落重曦睡着以后,落长天走到院中,嵇舟正站在那等他。 「怎么忽然想到收徒弟。」 两人往后山慢慢走去,刚才一会风一会雨的,洗鍊得此刻天空空明澄澈,月轮格外的亮。两人的比试将山中鸟兽都吓到躲藏在巢穴最深处,现在只有些虫鸣相伴。 走了一程,嵇舟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轻声说道:「是她收了我。」 都说天才与疯子就一线之隔,其实有的时候天才就是疯子,好在这里的两个人都是天才,也都是疯子。 嵇舟点点头:「挺好的,你师父那个死老头这辈子都疯疯癫癫,以为无情无欲方得无暇,可若真无情无欲,为什么要踏上这条道路呢?蜉蝣朝生暮死,亦知行乐,天地广袤,可知人在那些神啊仙啊心中不是蜉蝣。」 他慷慨激昂讲了半天,直到快将自己感动,才发现身边的人不知几时就不在了。 「小兔崽子,会不会好好听人讲话!」嵇舟朗声呵斥道,又震得大地颤动。 「别吵,很晚了。」落长天传音入密制止道。 第二日早晨,道观中众人将二人送至门口,却不见嵇舟。 「师父又要闭关了。」小山笑道:「其实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出关,落道友来此一遭,能让我们见见他,也算是一桩善缘。」 他递给落重曦一条手串:「这是师父托我赠予小道友的,他原话是:『你们那《十二令》霸道,却是个不要命的玩意,小姑娘别学你师父整日打打杀杀,这东西可在关键时护你一条小命。』。」
第51页 虽然这位老祖嘴上不饶人,但人还不错。 落重曦看了看落长天,见他点头,便谢过小山和嵇舟收下手串。 那手串通体白色,上面却有些金色的裂纹,瓷一样的质地触手温润,金色裂纹像冰裂纹一样只是花纹而不是真的裂开。 下山的路上,落重曦一直想着那位嵇舟老祖,小山说他现在已经很少出关了,落长天与他只隔了两个小境界而已,未来的某一天,她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几十年都不能见落长天一次。 她真的是很没出息的人,毕竟一辈子都当寻常人的话,只有区区几十年的寿命,他一次闭关眼一闭一睁的时间而已,也许某个世界的普通人落重曦从生到死都过去了。 可他决不能为她耽搁的,必须在萧逸臣能影响到他之前赶紧飞升。再过些年,就算催也得让他闭关了。 没用多久,两人已经走到来时的那一片地方。 仔细看的话,那一小片空地似乎是隐隐有阵法的存在,落长天之前应该来过知道这个阵法,所以才能从奉天城外直接过来。 「曦曦。」 走进传送阵之前,落长天挥挥手让她站近些。 「别怕,我不会扔下你。」 传送阵的蓝光亮起前,她似乎听到他轻声说道。 什么意思?他还真想将她寄存在这道观中吗? 来不及多想,两人已经回了长盛山门前,刚才那句话就像是从她脑子里发出的幻觉一般。 「落师叔,小师妹,回来了。」长盛的守门弟子见他俩出现,笑着问候。 「我们回来了。」落重曦笑着答应道。 这一趟其实也就半个月不到,可她真是觉得过了许久。 他们晚回来了一天,所以落重曦只休息了半日便又重新开始日常课程了。 第二日一到课堂,就看到一群人围着陆行舟不知在说什么。 凑过去时,才看见他拿着一把剑,和门派统一发的弟子剑不太一样,剑柄和鞘都是漆黑,剑刃光亮,一看便知锋利,剑槽处却是一条红色,像是镶嵌了什么灵石。 「曦曦,你回来啦。」陆行舟注意到她,给她分了一条道靠近。 「啧啧啧,看都小师妹就什么都不顾了,你这小子。」有人打趣着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其余人也笑着各种散去。 陆行舟朝他们做了个鬼脸,将剑递给她得意洋洋道「怎么样!」 「好剑。」落重曦借过剑,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又试了试剑刃,还给他点点头肯定道。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他收剑入鞘,剑鞘是某种石质的花纹。 「怎么忽然想起换一把剑。」 「我师父奖给我的!」他说着,又不自觉地用拇指顶着剑镡推出一小节。 「炫两天了都,你没看到刚到手那日,他恨不得七峰都跑遍给别人看呢。」原西南也进来坐到两人旁边。 这次奉天大会他没去,因为长盛峰的亲传也不少,还没轮到他。 「瞎说。」陆行舟被他臊红了脸,终于将剑放到一旁,又看向落重曦:「这次你筑基中期第一,师叔有没有奖励你什么?」 第40章 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落重曦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离开奉天那日落长天和嵇舟一顿好打,直到半夜才完事。而昨日回来,收拾屋子和侍弄田地就莫名其妙过完了一日。 大会的奖品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法宝、丹药和一些灵石灵草,说实话,大多数还不如落长天给她的好,所以她都没仔细看便一股脑塞进纳戒了。 落长天没缺过她什么,所以她也没想过要什么。 陆行舟那剑只是一把玄阶宝剑,并不算什么稀罕物,但这是他赢来的奖励,所以他开心得什么似的。 「要不要让师叔也奖你一把剑,你之前一直用的弟子剑不是坏了吗,正好。」看落重曦沉默,陆行舟有些尴尬地提议道。 按说落长天那么宠她,这次她努力拿到筑基中期第一名,还使出了雪信心法《十二令》技惊四座,他难道不应该比房登更得意吗? 「开玩笑的,这个。」落重曦掏出之前嵇舟给她的手串在陆行舟面前晃了晃:「防御类地阶法宝。」 「哇!」陆行舟、原西南包括他们座位前后的人都震惊了,又凑过来看她这个手串。 「师叔出手就是阔绰,这小小一个手串大概抵得行舟几十把剑了。」有人笑道。 「哼,不比这个,我师父那抠搜老头,能给出这个已经很大度了。」陆行舟看了落重曦那手串一道,还是满意得摸了摸自己的剑:「再说我青阳峰弟子,向来以攻为守,绝不后退。」 一群人闹哄哄吵着直到授课先生进来。 下课后,告别了陆行舟独自上雪信峰的山道上,落重曦第一次觉得那么别扭。 她并不是真想要什么,与冯昭打完下台时落长天的一句肯定她就已经很满意了,可被陆行舟一说,她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心迹。 只要她开口,他没什么不给她的,可奖品的性质和那些都不一样。 磨磨蹭蹭到了山顶,落长天居然不在,这真是罕见,桌上放着用灵力保持温热的饭菜说明他不是忽然离开的,但也不能确定他是多久走的。 落长天下山必然是有要紧事,虽然明白这点,但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第52页 直到晚上她快睡着时才听到他回来。 这么晚回来,不知道跑哪浪去了,落重曦赌气没去看他,闭着眼睛在心中数羊。 屋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从高处往下倒,不知道他在洗什么。 她忽然想起奉天城那日不小心看到他洗澡。 他站在浴桶里,其实她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幼时两人在南方,他也打赤膊种地,紧緻结实的腰身让多少小姑娘大媳妇围着他们家门口调笑。 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形象大概是丧妻带娃鳏夫。 现在,现在嘛…… 就在落重曦脑子跑马灯一样乱闪的时候,她卧房的门开了一条缝。 「曦曦,我回来了。」落长天在门口轻声说道。 时值盛夏,虽然晚间并不太热,但依旧让人烦躁。 落长天开门带起的气息流动让她隐约嗅到一丝冰凉的水汽。 后院的井打得很深,并不是蓄积的雨水,而是山中的地下水,即使是夏天中午最热的时候摸着都浸骨的冰凉,他刚才是在洗澡? 落长天摸黑进来,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我知道,明天会早点回来。」 他最近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是和嵇舟打架打到脑子了吗? 没等落重曦多想,他又翩然出门去了。 望着木头横樑,落重曦失眠了半宿。 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接下来几日,在落重曦看得见的时间里,落长天看似都在山上。但听师兄师姐们说最近他甚至没有帮任何一峰代课,不知道在忙什么。 「曦曦,师叔到底在忙什么啊。」有青阳峰的师姐专门来问她。 落长天的剑术即使是青阳峰峰主房登也未必能匹敌,所以七峰之中专精剑术的青阳峰弟子几乎想把他所有的课程都变成剑术,奉天大会前后快一个月时间都不见他代课,他们也有些失落。 落重曦也不知道,只能保持傻笑。 「奉天大会之前师叔跟师父借了铸塔,估计在炼什么法宝吧。」一个明宵峰弟子说道。 落重曦甚至是第一次知道他之前去过明宵峰。 几年前各峰大比他把人家法宝弄坏了,她还以为他跟明宵峰关系不好。 「这样,那还真是不好打扰,不知道师叔在做什么。」青阳峰师姐嘆道。 知道了落长天的动向,她安心中却带上一丝失望。 他怎么什么都不给她说呢。 还是觉得她太多管闲事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周,终于,一个周末时,落长天邀她出门逛逛。 落重曦今日本想闭门不出眼不见心不烦,看他守在门口一幅她不答应就一直守的模样,还是点了头。 从雪信峰顶到山脚,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除了风声和虫嘶,空气安静得尴尬。 意外的是雪信峰山脚居然已经有了些人。 这些年落长天虽洗白了不少,但雪信峰毕竟是长盛禁地,在这乱晃被人看见解释都解释不清,常来的只有长盛峰几人,折岚峰几人,和陆行舟仅此而已。 不知今日为何如此热闹。 「今日一早忽见天有异象,雪信峰发生了何事?」看到两人下山,云清子当先一步上来问道。 落重曦定睛一看,这可不得了,靠近山脚的都是各峰峰主堂主,再远些才是寻常弟子。 闻言她抬头望天,果然发现一团形状如同一个小型旋涡的云团很低地飘在雪信峰旁。 「无事,开一次后自会消失。」落长天摸出一只白玉簪递给落重曦:「春三令。」 落重曦本来还想问点什么,被一堆门派大佬们注视着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拿剑一样拿着那簪子,默默运行心法。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二令,春令,令震惊雷 三令,春令,令生万物 天空那片云团便如同受她心法所控一般,一令时,风云变化,组构轮转,四季转换。 二令时,春雷闷响,生机乍现。 三令时,鸟语花香,春生万物。 「想像它在迎接你,只要你想,你需要,就能进去。」落长天在她耳边说道。 落重曦努力想像,那团轮转变换的云从中心微微张开,落下一道光束,像把她迎入天国一般迎进去。 然而事实是她拿着簪子忽然从原地消失,没有一点点防备。 「这是,是次空间!」落霞峰峰主沈茵感嘆道:「师弟的空间术法已臻化境!」 一些元婴、化神期修士的遗蹟就是单独创造出一个空间,但那是他们坐化时耗尽体内蓄积的所有修为所化。要活着创造另一个空间,少说也要渡劫期以上。 即使是这样的大能,也需要消耗不少修为,所以空间系法术,不到关键时刻,一般是不会用的。 当然,像纳戒这样不能容纳活物的空间摺叠就要简单不少。 「你……这样大的手笔是在做什么?」一群人惊嘆过后,云清子忽然想起来这的原因:「是要发生什么事吗?」 「奉天大会,曦曦拿了第一,这是礼物。」 听了他的话,一群堂主管事甚至云清子本人,都想起之前与落长天相处的种种脑淤血瞬间。 他果真一点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看待。 第41章 先说我不是嫉妒
第53页 落重曦坐在河边的小坡上,身下满是柔软的野草,点点黄蓝色的小花点缀在这块绿色的毯子上,这便是天地间最柔软最奢侈的织物。 「曦曦,让我进来。」耳边传来落长天的声音,她举起手里的白玉簪和自己进来时一样那样想像起来。 绵柔的草甸走上去甚至不会发出声音,熟悉的气息却让她知道她成功了。 「还喜欢吗?」 落重曦抱起膝盖,半晌没有回答。 落长天在她身边坐下。 「笨蛋。」她抽了抽鼻子说道。 这个空间看上去无边无际,不知有多大,然而目之所及只有连绵的草地。 若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面前这条河,和河边扎着小栅栏的木屋。 这是最开始时两个人一起住的地方。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现在若让落重曦去认,她都未必认得出来。 房外一条窄窄的河流,清澈的河底是被沖刷干净的白色细沙,天气好时浣纱女们边唱歌边在河中浣纱,落长天有时候也会背着她在她们旁边一起洗衣裳。 竹编的小篱笆里是几小块菜地,除了蒿、葵、薤这样常见的蔬菜,他还会种些花,花开得好的时候被人攀折了去他也不恼,只会种上别的补充。 她四岁时他们就离开了那个小村子,随后后来的屋子甚至雪信峰都是按照原来那样布置,但始终有哪里不一样。 他给了她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个记载着他们最美好时间的世界。 这是……千重境啊。 落重曦低头,几乎要落下泪来。 书里的落重曦,一身的法宝自然不必说,但让即使是姜婉这样的天之娇女也眼红的法宝只有一个——南乐尊者为她耗尽心力打造的空间——千重境。 这个法宝每每在危险关头救了她的命,即使是归元境界的萧逸臣也奈何不得。 若不是最后那个秘境中落重曦主动现身抢夺秘宝,他们是没办法对她怎么样的。 主打就是一个把自己作死了。 即使落长天不在了,他的礼物也一直庇佑着落重曦,她是真的想不开书里的落重曦都有了这么多东西了,干嘛非要去嫉妒姜婉,和她抢一个萧逸臣。 她可是有落长天,这难道不比把天下所有的爱都加在一起还要实在吗? 「不哭。」落长天伸手撩开她垂下来的鬓髮,蹭了蹭她的眼角。 「大笨蛋!你之前都是在做这个吗?」 「嗯,奉天大会之前就在做……耽搁了一下。」 「你怎么不跟我说!」他这段时间鬼鬼祟祟的,她疑天疑地,从生气被她看到洗澡到嫌弃她身体里的眠花到觉得自己是不是修炼太慢都想了一遍,越想越抑郁。 「是礼物。」 礼物就是要惊喜,可送之前这段日子也太惊雷了些。 她之前还未奉天大会落长天什么都没奖励给她而犹豫难过,她真是自私的大笨蛋。 落重曦一个熊抱,额头顶在落长天胳膊上。 落长天从来就不亏欠她什么,可她却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娇纵跋扈这四个字背后的溺爱,就是爱多到让人觉得渺小和窒息。 「喜欢就好。」落长天被制着胳膊,只能勉强抬起另一边的手,拍了拍落重曦发顶。 白玉簪上滴上落重曦的血就算是认主,即使不这样做,其实别人也进不来。 因为除了白玉簪,还得要《十二令》才能开启这个空间。 《十二令》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会,这东西是落长天送的,他也不可能又要回去。 「运行相应的心法便能转换四季,以后想种什么,养什么,都能带进来。」 他把白玉簪插到落重曦的髮髻里叮嘱道:「你想的话,也能让别人进来,簪子,别弄丢了。」 这可是她救命的法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弄丢。 落师叔的奖励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盛,可这礼物平常就是一根簪子的模样,也不可能让落重曦大费周章一直用心法打开给他们看。 一群人只能又好奇又羡慕,让她下次有机会一定带大家见识见识。 「有什么好看的,还什么都没有呢。」落重曦拒绝道,那里面有的只是一段回忆,你会招唿同学上你幼儿园时住的小屋子参观吗?别人看不懂就算了,可能还会觉得好无聊。 「先说我不是嫉妒,空间术法而已嘛,以后我们也会学的,真不是嫉妒,我觉得虽然厉害但不够实用,攻又不能攻,守又不能守,有什么用,真的不嫉妒。」 「行舟,你口水留下来了。」原西南看着陆行舟一幅理中客分析的模样,笑道。 陆行舟还真去摸了一下嘴边,才发现他是在开玩笑,作势要去打。 「行了,你们去一趟奉天大会,一个月都消停不下来。」苏韶华走进课堂路过他俩身边时,被挤得歪了一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课本重重扔在桌上:「不知还要闹到多久。」 「大概会闹到下次奉天大会吧。」一个御戎峰弟子笑道:「潇潇、行舟、曦曦、君师姐、沈师兄、秦师姐这次给咱们长盛长脸,闹一闹也行啊。」 「又不是一个峰的,长什么脸。」苏韶华瞥了一眼那人,低声说道。 他们一起进学十年,说这话实在是不顾情谊,御戎峰弟子翻了个白眼:「任师叔修为还没学一成,脾气倒是学了十足。」
第54页 实话说任双双虽然嘴硬手毒,但对同门还是相当关爱的,各峰疑难杂症都会去折岚峰问诊,这话任双双断然说不出来。 见苏韶华唿地站起来,陆行舟也不闹了,弯腰撑在她案上极为夸张地道:「原来韶华把我当外人的,我还总往折岚峰跑,是我僭越了。」 「咦额,这次奉天大会最意外的就是你没把哪家小姑娘领回来。」之前说话的御戎峰弟子嫌弃道。 「任师叔和落师叔都在,他有那个机会吗。」一旁又有人笑道。 长盛峰的日常总是这样吵闹又欢乐。 原西南下课归山后,还在与师兄弟们说今日课上所见趣事,全然没注意到错身而过的姜婉。 姜婉脸色煞白,千重境,她曾想过不管是撒娇或者借落重曦之口都得让落长天也给她做一个,可她居然连雪信峰都没进去。 好在这些年她遇到不少机缘,修炼也不算慢,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上次各峰大比中本应该附在她身上的妖皇妖力碎片也不知去了哪,那两个队友碍手碍脚,等她到天阵时,雷击阵居然已经被落长天破坏了。 虽然知道他本来就是很古怪的人,但这行为还是非常反常。 没了眠花的力量,她未来的修炼会慢无数倍。 为什么落重曦的一切几乎都没受到影响,而她的未来变化那么大。 落重曦凭什么过得比她还好? 她可是西极国的皇女,天生极品木灵根骨,而落重曦不过是落长天捡来的,为什么她那些师兄弟一口一个曦曦师妹,而对她这个本峰的同门就当个普通路人一般。 如果她当初进了雪信峰,他们是不是也会像捧落重曦一样捧她? 是落重曦将原本是她的生活、地位,一切的一切夺走了! 第42章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对于落重曦刚到筑基中期就能在一堆人里取得第一而自己在筑基初期才取得第二的成绩,陆行舟十分不满。 于是他与落重曦的陪练日常彻底颠倒了过来,成为落重曦陪他练剑。 不过结果大差不差,他的胜率依旧惨澹。 「不准用你们的心法!」他心爱的那把玄阶宝剑却邪第无数次被击飞以后,他气唿唿地说道。 「我可没用。」落重曦耸耸肩,这傢伙现在也是下死手,看着她新领的弟子剑上的豁口,她头疼道:「下一把弟子剑麻烦你给我领,长盛峰的师兄最近看到我就苦着脸。」 「我领就我领,再来!」 「行舟还真是刻苦。」偶尔会有同班的弟子来看他俩比试,白翟是落霞峰弟子,最近各峰考核,他剑术的短板实在是太短,所以跟他们俩商量着来观摩,「可惜遇到曦曦这个天才。」 「打住,我才不是天才。」落重曦嘴角抽搐,要是你数年如一日一周有一半的时间晚上都要和一个世界顶级选手对练,那就是头猪也能比划两招了:「下次上我师父的剑术课让他亲自给你示范吧。」 白翟哆嗦了一下:「我才不要,峰主都打不过师叔哎。」 「不过师叔最近都代的丹药课,听说任师叔闭关了?」陆行舟将却邪捡回来,心疼地检查着剑锋问道。 「你个折岚外门弟子你都不知道,问我们。」白翟笑道。 任双双从奉天大会回来以后就开始闭关,至今已有数月。 落重曦觉得大概是元通派那群人惹的,如果当时落长天不在,他们吃哑巴亏就只能吃了。 任双双的师父,上代折岚峰主其实还未飞升,不过也没坐化,只是作为长盛的太上长老闭关多年。 这位太上长老至今只得渡劫后期。 丹修前期弱,中期修炼稍快,后期亦是多般困顿,她比落长天长几十岁,却是差了三个大境界,确实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修炼了。 「挺好的,落师叔上课我挺喜欢的。」陆行舟抚胸感嘆,没人看得出落长天生不生气,而且就算他生气了,毕竟落重曦在一边,也不会做出让他给雪信峰所有竹子抓虫松土之类的惩罚。 「你不要仗着我师父脾气好欺负人。」有时候落重曦都无语了。 「啧啧,你这话,这世上还有谁能欺负得了落师叔。」确定却邪没问题以后,陆行舟挺剑:「再来!」 大概,还是有的。 落重曦把心里那个人的名字划掉,顺便在上面盖了两抔土。 又过了段时间,大概是特训起了效果,陆行舟终于是突破到筑基中期。 就在他得意地满门派跑时,正好遇上外门弟子来内门传消息。 东海边发现了一处秘境,飘摇派正徵集各路人马一同开拓。 「飘摇派也不是什么大度无私的门派,能把这秘境公开出来,想必是自己在里面折损了不少人。」陆行舟听着师父和云清子讨论,插嘴道。 「逆徒!有你说话的份!」青阳峰主房登呵斥道。 云清子乐呵呵出来打圆场:「行舟说得也是,现在哪个门派找到新的秘境遗蹟不是自己先搜刮几番再说呢,不过这飘摇派我记得有个合体期长老,不至于那么惨烈才是,师弟你怎么看?」 落长天发扬了一贯的开会走神精神,被云清子点到,依旧是没反应过来。 「东海之滨原来不是鲛人的居所吗,是不是那一族的遗蹟之类?」落重曦推了推落长天,他回过神,点点头:「鲛人族很久以前已经退居东墟。」
第55页 他文不对题,只是解释给落重曦听。 「所以……师弟你有兴趣吗?」云清子小心地问道。 落长天望向落重曦,见她点头,也跟着点点头:「有。」 云清子见状松了口气。 眼下年关将近,各峰管事忙得不可开交,他向来是坐镇派中,任双双闭关,明宵峰的明千石看了他给落重曦的礼物以后受到启发一直待在铸塔也算是半闭关,落霞峰沈茵带队去西漠寻找某种仙草还没回,他去,是对长盛影响最小的。 既然决定了,实行起来就很快,这不比寻常巡查,落长天带的都是些金丹以上的弟子,各峰的人都有,有些人第一次跟落长天外出,显得十分兴奋。 「我自己去吗?」临到出发了,落长天才发现落重曦似乎不和他一起。 「好好修炼,不要惹事,等你回来。」落重曦往他脖子上拴上一颗之前奉天大会赢来的地阶避水珠,又把玄风令塞他手里,还把许多丹药都塞到他的纳戒中,做完一切能准备的事以后,郑重嘱咐道。 这二十年落长天除了闭关五年,一直都守着她,从未见他去什么秘境遗蹟,是时候应该锻鍊锻鍊了。 落长天歪着头想了想,又摸了摸脖子上的避水珠,点头:「我尽快回来。」 那个秘境只有每月月圆时才开启,只开三天,落长天又不赶路,来回最多五天,她想得很美好,可在等待的时候心中还是不自觉地揪紧,偶尔还会有莫名的痛楚,就如同他和嵇舟比试那次。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担心过头了,那可是落长天,除了剧情杀一样的被夺走气运身殒魂散,还有什么能伤害到他?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落重曦还是战战兢兢渡过了五天。 月圆后那几日一下课她就在山门处等着,等到他们离开的第五日,天边星辰升起,才看到蓝光一现。 阵中首先出现的高大身影她十分熟悉,但隐隐的血腥味让她每一根毛髮都竖起来了。 「师父!」她赶忙冲上去。 「曦曦?」落长天嗓子似乎有些哑,看她过来,居然退了一步:「脏,别靠过来。」 他让一同去的弟子们各自回山,人群绕开两人往后走去。 长盛山门十二时辰都有人把守,夜间也会亮起灯,虽然被人群挡着光,但她还是看见落长天衣襟上的深色。 「我们走。」到了现在,她的心已经快不会跳了,转身领着他往雪信峰走去。 雪信峰的长明灯是落长天自己做的,比山门的灯亮不少。 他常穿浅色内衫,领口的血看着就更是触目惊心,仔细看,外衫袖子、衣摆上也不少深色的痕迹。 他是人,虽然强,但也会受伤,她怎么会忽略了最重要的这一点。 让他坐在门前廊下,映着灯光,落重曦颤抖着手揭开他的领口,却没有想像中的血肉模煳。 小麦色的皮肤光滑紧緻没有伤口,只是有些干涸的血迹。 「是不是内伤?严不严重?」她揪着心捧着他的脸,生怕他忽然一口血吐出来。 看着落重曦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模样,落长天才有些心虚地开口:「不是我的血。」 她第一次体会到那些师伯们的脑淤血瞬间。 「那你可怜巴巴叫我别靠过来是什么意思!」 「海妖虱,很噁心。」他展开衣摆抖了抖,地上忽然落下不少黑色的粉末和类似虫腿的碎片。 把他能看的地方检查了一圈,确定头髮丝都没问题以后,落重曦气沖沖回到自己的屋里,听着外面的水声渐渐进入梦乡。 一大清早她就被云清子吵醒,正好要陪落长天去给云清子汇报总结,也就一路跟着他下山。 「师弟,听说你的元神残缺是怎么回事!」云清子一上来就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问题。 这事果然没完。 第43章 落长天你到底把你的元神放在哪了 「有点用。」落长天照常是波澜不惊地吐出惊世骇俗的话。 哪会有人把元神分离出来只是『有点用』啊! 被你们强者的世界观吓晕。 云清子又管不了他,只能再三确认不会有太大影响以后听他报告这次秘境之旅的过程。 说是过程,只是简单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和遇到的东西。 反正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云清子摇摇头就要离开,却被他叫住。 落长天从纳戒里掏出乱七八糟一堆东西交给云清子:「鲸鲲骨自留了。」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这趟秘境之旅中得得到的,那地方就是鲛族祭祀的地方,所以这些东西无非也就灵珠,妖丹,鲛珠,巨型砗磲,一些令法捲轴,海魂石之类的东西。 想起以前落长天管杀不管埋的性格,能带回来这些东西也算是意外之喜。 云清子招唿着落重曦先选,落重曦根本没心思看这堆东西,随手拿了一颗鲛珠就算了。 送走云清子,今天也没别的事,两人又一道慢慢走回山上。 冬来万物萧瑟,山道上有些许落叶,踩起来会发出清亮的脆响。 「今年,还是去南方过年吗?」 半天听不到落重曦说话,落长天开始没话找话说。 「鲸鲲骨最贵重,别的都可以给他们。」 他忍不住回头,看到落重曦的眼神。
第56页 「曦曦,我错了。」 又开始了是吧! 「你的一半元神呢!」 落重曦恨不得拽住他的领子抖三抖,既然元神不全实力稍欠就不要答应她去这个秘境啊! 看他嗫嚅不肯开口的模样,落重曦血压飞升。 「跟嵇舟打伤了?」 「做礼物伤到了?」 「被谁伤到了?」 他始终没答应。 落重曦都想问他是不是和什么魔鬼做了交易,但看他这个嘴硬的模样,又冷静下来:「是不是和我有关。」 落长天眼神开始飘忽,被落重曦一把扳证了脑袋。 「不准说谎。」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在,我身体里?」 他眼神又开始飘,但还是点了点头。 眠花的妖力碎片和她混沌的元神混合在一起,难以剥离,于是他用自己的元神,镇住了眠花。 落重曦是说他怎么最近说话更奇怪了,原来是直接听到她的心声了。 「给我出去。」她觉得自己脑浆融化成一团浆煳。她这种内心戏贼多的人被人直接听到心声,堪比早高峰在车站裸奔的社死。 「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都能知道。」落长天安慰道,但他的眼神让这句话的可信度低了无数个百分点。 羞耻感爆表,落重曦强行一翻白眼与美好的世界说拜拜。 长盛其他峰的弟子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从长盛诸人东海之行以后,雪信峰的师妹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而且疯狂痴迷修炼。 反倒是落师叔总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虽然他心情好不好都是一张脸。 终于在落重曦不懈的努力下,在她二十六岁那年,突破到金丹修为。 这个成绩虽比不上她师父和门派中一些成为传说的师兄师姐,不过也足以让她成为新的传说。 把眠花小号和落长天一起清理出去以后,落重曦总算松了口气。 多少年总算能睡个踏实觉。 「不过区区金丹修为,你在得意什么。」 夜间,就在落重曦美美闭眼时,她床边的窗台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与脑内直接传送的会意不一样,现在她能更细緻地分辨这个声音。 眠花原身是应龙,龙而有翼,修炼万载可化真龙。应龙非妖,但远古一战后,诸神归位,独留应龙一族于世,也不能说是神。 而眠花是应龙与花妖结合而生,所以印记是牡丹祥云,血脉更是混杂。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本来应该是悦耳的音调,却被他暴躁的语气毁了:「若让本尊指导,你两年前就应该结丹了。」 「所以呢。」落重曦坐起身,拿起窗台上那枚鲛珠在手中把玩。 从体内把妖力碎片取出以后,她也考虑过要不要打散,但想着眠花似乎原作里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说服了落长天,勉强让他栖在鲛珠里,结一个善缘。 「区区金丹修为,在本尊面前不过蚍蜉撼大树一般可笑,居然花了那么多年的功夫,还用什么奇怪的东西镇着本尊,你们人类,果然脑子有问题。这样下去,即使千年万年,也不能得道,註定庸碌一生。」 那鲛珠便是落长天之前从东海带回来的东西里她随手选的,传说鲛珠能生死人肉,将他养在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效果。 「行行行,您说得对,我一届人类,浅薄无知,结丹就开心得不得了,所以您老人家能闭嘴让我睡觉吗?」 眠花一拳打在棉花上,常用术语一句派不上用场。 一般来说这人不应该愤怒地否定或者狡辩吗。 落重曦理解他被落长天手动禁言六年后亟待释放的表现欲,但她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有隐私权的身体和一场深沉的睡眠。 从身体来说她并不累,还因为突破了境界神清气爽。 但是心累,真的累,这六年她一直注意减少心理活动,但心理活动要是控制得了就不叫心理活动了。 落长天的贴心更是让她咬碎牙的恨。 今天他元神归位,雪信峰方圆数十里都沐浴着大乘期大能周身震盪出灵力的余芳,天更蓝,花更香,甚至飘来一片彩色祥云和几只鸾鸟。 要知道这还不是他突破境界之类的重大事件。 而落重曦突破时,屁都没发生。 这样的差距她早认清了,所以对眠花的挑衅嘲笑完全不放在眼里。 一点自信心而已,明天下山去大杀四方,摧残她的同门就回来了。 不过还没等她下山去,陆行舟便先来了。 「曦曦,空杀境快开了,你要不要一起去。」陆行舟如同以往一样等在山下,片刻后,看着山道上三步并做一步的落重曦,嘴角不自觉带上了微笑。 等她蹦下来以后就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都金丹了!」他拍了拍脑门:「我该想到的,莫名其妙闭关一个月,你们雪信峰的都是神人。」 他这些年还是筑基中期,不得不说落后落重曦不少了。 郁闷了片刻,他又很快就想开了:「正好,这次空杀境就能仰仗你了。」 落重曦睁大眼:「啥,我没听清你刚才说啥,什么境?」 「空杀境啊,很普通的试炼啦,筑基初期的都可以试一试。」
第57页 这倒不是这个小秘境难不难的问题。 这不是,姜婉和萧逸臣的定情之旅吗? 第44章 该来总会来 歹势。 这事她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姜婉和萧逸臣任意一个就够带着若干人炮灰的了,萧逸臣不太清楚,姜婉这些年的巡视任务那是一直鸡飞狗跳。 大家一开始还没感觉,控制变量以后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玄学,传说和姜师妹一组必有奇遇,偶尔也会有些不错的收穫。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你首先要活到有后福的时候。 现在两个聚在一起,那还有好? 结果被云清子知道结丹,直接过来给她说安排好了,她必须去,也算是对她突破境界后的一个小试炼。 这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关爱能不能不要啊! 问题是陆行舟这傻狗也特别兴奋,对自己惨澹的炮灰未来一无所知,劝他别去的时候就像要抢他钱一样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之后学堂上说到这事,还被苏韶华一番阴阳。 「人家现在可是咱们这一堆里唯一结丹的,当然不屑于再和咱们一起去这元婴大能的秘境了,毕竟落师叔元神残缺都能随手打死渡劫期的妖兽,雪信峰和咱们这些普通人本就不是一路。」 「哎,苏师妹这话这话就说差了,下山巡查曦曦哪次都没怠慢过,这次不想去空杀境,必然是有什么原因吧。」 然后一群人就满怀期待地看着落重曦,希望她说出个一二三来。 她能说啥啊,大家都是炮灰,不要去淌这趟浑水? 站在空杀境前,听着周围其他门派弟子们的聊天声,落重曦觉得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这个遗蹟在剧情里基本就是为了萧逸臣而存在的,有他在他们能捞到一丝好处? 「别发呆了,拿好。」陆行舟领了传送符递给她:「最近怎么越来越像落师叔,话少还容易走神。」 「师徒一脉相传不是正常。」落重曦接过传送符,别在腰间,这东西可以让使用者从遗蹟中直接出来,算是个安全锁,这个遗蹟虽然已经被开发得相当成熟了,但每次开启还是会有倒霉蛋死在里面。 空杀境是一个元婴期大能留下的遗蹟,以四象二十八宿分为四界二十八境,从入口到出口其实是围着整个遗蹟转了一圈,但不同的选择会有不同的路线,虽然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遗蹟,但胜在设计精妙,难度适中,六十年一开,许多门派都会送自己的弟子过来歷练。 而且有传说有人曾在其中偶得秘宝青女纱,这宝贝帮他抵挡过某位化神期大能的致命一击,这传说更是为这遗蹟蒙上一层奇幻的色彩,让人不由期待下一个幸运儿是自己。 但落重曦知道,什么青女纱都是其次,最重要的其实是维持空杀境运转的那个『核心』。 不过因为只是元婴期大能的遗蹟,所以元婴以后的修者都进不去,就像巨人进不去霍比特人的房屋一样,若是修为太高的大能进去,大概会直接破坏这个遗蹟。 这地方毕竟是个公共设施,弄坏了对大家都没好处,所以各大门派都自觉地守护着只有金丹期和金丹以前修为的人能进这个规定。 「这种东西还是不传的好,曦曦小时候那么可爱,可别变得和师叔一样。」原西南笑道,他身后是一起来的长盛峰弟子。 落重曦瞥了一眼人群中的姜婉,心中默默嘆了口气。 她出现在这,就说明这趟旅行绝对不会平常。 最外圈的人群发出一丝骚动,各家门派的弟子和散修们都看过去,长盛因为待遇问题,离空杀境入口最近,落重曦个头又不高,完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直到人群的私语海浪一样从外圈传到里圈,千言万语一句话——丹阳山的人来了。 所谓天命的相遇大抵如是。 明明剧情变了那么多,唯一相同的就是她金丹的修为和这个空杀境,连姜婉都还没结丹呢,怎么萧逸臣那么快就跑出来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陆行舟道:「这遗蹟不是六十年一开吗?我怎么听别人说上次空杀境开是五十四年前?」 「是啊,都说大概是被什么异象影响到了,所以提前开的,你听过之前那个五星门山下大能渡劫的事吗?」陆行舟摸着下巴不甚了解地说,他对占星数理之类的东西本就不擅长,只是听同门说过。 「五星门?」落重曦的心几乎从嗓子里飞蹦出来:「没听过。」 「是吧,我也没听过,就是听说差不多六年前那里有个大能渡劫,看影响范围至少是个渡劫期大能的雷劫,只是事后查看并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或者散修知道在那渡劫的到底是谁,修真界也没有多出一个大乘期大能或是少一个渡劫期大能,大家都在都猜测这异象到底是从何而来。」 「在说五星门那事啊?」同来的白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几摞符,刚才落重曦好像看见他朝那些散修兜售这玩意来着。 落霞峰本就擅长法术数术一类,他知道的自然比陆行舟多些,陆行舟就让他说了。 「其实这事一直没个定论,我也说不太清楚,但事情发生的地方就是丹阳山管辖的范围,发生这件事以后,丹阳山直接将五星门所有人都收入麾下,并在五星门山下寻查那位大能留下的痕迹,希望能在那些人里发生什么,不过看来押宝押错了。」他轻笑着瞥了一眼正在往这边进来的丹阳山弟子。
第58页 「那和空杀境有什么关系吗?」 「毕竟是渡劫期的雷击,五星门离这也不太远,大概是其中能量影响到了吧。」白翟耸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出现了,这种毫无道理的天命之子味道。 这所谓雷劫,大概是萧逸臣在洗髓易筋吧。不过这次五星门的人也算好命,活着和萧逸臣一起进丹阳山了。 丹阳山的人已走至近处,这次带领长盛派的是青阳峰师兄沈时初,看到丹阳山的人,好奇道:「你们楚移师兄呢?」 之前的奉天大比这两人不打不相识,之后也多有往来,这次没看到他,便随口问道。 「谢过沈道友关心,我师兄他前段时间受了些伤,最近正闭关修炼。」丹阳派领头的弟子躬身回礼,面上似乎有些不忿。 「奇了,这傢伙还能受伤,怎么伤的?过段时间我去看看他。」 「还不是……」那人咬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攒出一张笑脸:「我等不便背后妄议师兄,沈道友这话我回去会带给他的。」 落重曦从他的方向望过去,恍惚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清秀的眉眼过了六年,稍微舒展开来,剑眉星目衬得整个人带上一丝成熟的气息,若要比起来,落长天在他面前反而像个年轻的后辈。 不止脸像,行为也像。 这次她来之前哄了他好久才让他答应不随便插手这次遗蹟试炼。 「只是个元婴期的遗蹟,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子。」 出发之前他试图跟着一起过来。 现在看看在座的最高也就化神期修士,她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虽然是姜婉和萧逸臣第一次见面,她躲远些也就行了。 「空杀境开,各派准备!」叮嘱好各注意事项以后,各派弟子便开始入境。 第45章 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入口是随意分配的,每十人一组进入。 沈时初只是带他们过来,自己并不进去,所以遗蹟里只有落重曦和另一队一个折岚峰的弟子是金丹期,其他几十人都是筑基期。 大他们两届以上的师兄师姐们其实也有还没结丹的,只是不好意思跟着一群师弟师妹一起,所以这次的主要人员就是她这一届和姜婉那一届,加几个上一届的。 他们首先进的是东方青龙天,一进来面前就出现一座巨大的青铜塔,这塔似乎在一座孤岛上,周围都是看不见边际的水域。 可若说是孤岛,这地方一点植物都没有,光秃秃的石台上,青铜塔仿佛是谁将法宝放在这忘了取走。 塔看着有七层,外壁凸起的花纹毫无规律,仿佛人的筋肉一般,每一层檐角都挂着巴掌大的铃铛,水面上拂来的风吹得铃铛晃动,声音大如钟撞,震得人脑子发昏。 「这是什么鬼东西!」苏韶华捂着耳朵大声叫道。 他们这一组,自然是同届的那些人,除了落重曦、陆行舟、苏韶华、原西南、白翟这几个平时就玩得好的,还有落霞峰的梁音、梁清两姐妹,青阳峰的宋晖、御戎峰的李如天、明宵峰的谢景。 长盛七个峰的人都有,算是非常齐全的配置。 反正没有姜婉,这很好。 谢景试着将自己的法宝放在水面上看看能不能靠这个去别处的水域看看,没想到那法宝一碰到水就像遇到高温一样融了。 刚想伸手拂水的梁音一哆嗦,差点没栽水里。 「小心!」原西南赶紧将人往后一拉。 「青龙天,这模样不是金龙的亢宿就是水豹箕宿,我倾向前者。」白翟落霞峰人,对数理星象最是清楚,既然他这样说,众人便不再纠结从水上离开的路。 面前的青铜塔便是他们的考验。 花纹诡异的青铜门极重,陆行舟和宋晖两人一人一边都开得有些吃力,见门中没有第一时间射一波暗器出来,落重曦和原西南才撤下撑开的灵力屏障。 青铜塔第一层一点光都没有,往上几层看着虽然有些镂空雕花窗,但现在门口照进去的光只够照到几步的位置。 落重曦在纳戒里翻出一个照明珠,将灵力注入,总算是看清了里面的布置。 「哇。」有人轻轻叫道。 这塔七层八角,能看到的几个角落里,都有一个人形的巨大铜像,铜像高一丈有余,有男有女,皆是衣袖飘飘,正襟高冠,身后还有铜制的飞练,形如惊鸿游龙,仿佛他们不注意时就会动起来。 他们如同不小心打扰仙人聚会的无礼凡人,在这些巨大的铜像威压下,居然震撼得开不了口。 风铃摄人心魄的声音才将他们的神魂扯了回来。 「那就进去了?」落重曦问道。 「走吧,反正也走不了水路。」谢景刚开始就损失了个法宝,心中有些不快,当先跨入青铜塔。 那门需要人时时撑着才不至于关上,但他们不可能留两个人一直在这撑着,试着用什么东西抵住门也是徒劳,陆行舟甚至差点被门夹了。 「小心些啊。」他跳进来时撞了一下苏韶华,她嗔道。 「对不住,对不住。」陆行舟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便往前跑去。 不过奇怪的是这塔并没有通往上一层的楼梯。 他们只能先行查看那些青铜像。 谢景从青铜像的脑袋看到四肢,背后,都没发现什么玄机,只是手上的器物似乎和这些铜像不是一体的。
第59页 「让让。」 苏韶华赶忙跟上陆行舟,却被白翟推开了些,不由翻个白眼。 别人都在看那些青铜像,白翟却看着地上:「给点光啊。」 「你不能自己用萤光术吗。」梁音、梁清两姐妹与他同为落霞峰人,见那边用不上自己,便来帮他。 「这不是……」 「嗯,九天。」看清了地上的镂刻,白翟将所有人都叫了过来,指着那些凹槽道:「九天为东方苍天,南方炎天,西方浩天,北方玄天,东北旻天,西北幽天,西南朱天,东南阳天,中央钧天。」 「可这只有八个凹槽啊。」谢景也靠过来问道,他已经有些猜出白翟想说的话。 「自然,钧天不空出来我们怎么上楼。」 明白要做什么以后,各人都被他指挥着去取青铜像手上的器物。 「西南朱天,火之季;西北,幽天,金之季……」他一一报着各天对应的五行术法,让以此为长的人去施展法术取出那些青铜像持有的器物。 「还好是十人一队,要是缺了哪方面的大拿不就麻烦了。」陆行舟乐呵呵地看着一群人忙,笑道。 「谁像你只会火属性术法啊!」苏韶华白了他一眼,将一个琵琶似的东西取下来递给梁清,她是上品木属性根骨,不过稍微有些杂了土属性,但这两个属性相生,并不太影响修炼。 「别乱说,他火属性也控制不好。」同为青阳峰的宋晖笑道。 「那叫大巧不工。」 陆行舟天品火属性灵根,大概是从小被青阳峰那群武疯子带偏了,剑术远超术法,精准控制施法至今让他头疼。 「之前就该让沈师伯好好教训你一番。」落重曦也嫌弃地看着他,每次测试都是他哭惨让同届的帮忙捞一捞,落重曦就是『海底捞』严重受害者。 将几样器物放在凹槽中,再用灵力注入中央属于钧天的位置,周边的环境便忽然转换。 「这不是挺简单的……」陆行舟吊儿郎当一句话没说完,他们周身就掀起了滔天火海。 火燃起的地方是青铜的墙壁,落重曦紧急张开灵力屏障,可带起的气流让火浪旋转了起来,形成了火龙捲! 「这又是什么玩意!」御戎峰的李如天叫到,他身边一直有只灵兽跟着,这忽然暴起的火海差些让灵兽失控,他赶忙将灵兽紧紧抱住,叫到:「快灭火!」 不用他说众人也会灭火,尤其落霞峰三人,最善术法,可那火似乎烧不尽也灭不完,无论如何都扑不灭。 「等下,这肯定是通往下一层的谜题。」白翟叫到,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破解办法,只能徒劳地消耗着灵力。 「青龙,尾宿,火虎,离为火阳,钧天……」他不断地将所学带入,手指飞快掐算。 「快点儿啊。」要撑起护卫十个人的灵力屏障也不是开玩笑的,落重曦渐渐觉得火浪的热度隔着屏障都要传进来了。 按照常理水就是克火的,可问题这火不知从何起,自然也不知从何灭。 他们可是在青铜塔里面,要是再灭不了,还没等烧死就要先被焖死了。 落重曦忽然想起了这孤岛旁那些怪异的水域,赶忙喊道:「小景,有没有没用的金属坯子,扔出去!」 谢景不知道她这想法哪来的,但眼下紧要关头,死马当活马医,他从纳戒中取出往日锻造剩下的材料,往屏障外扔出去。 奇怪的是,水完全不能熄灭的熊熊大火,碰上这些金属嘎达忽然就便弱了些。 「金生水克木,震山融金,快!」看见有效,白翟马上领悟,让众人赶紧帮忙。 土生金,这里并不与大地相连,但好在四周都是青铜,一番努力下,众人总算将火扑灭。 融化的金水流进地上的凹槽,绘成一副看不懂的图案。 随即,四周场景又变了。 第46章 你的下一个五行,又何必是五行 有了上一层的经验,这层的土系阵法就很好解了,而且比起上一层忽然暴起的火海,这一层的流土相当温和,甚至给了他们休息时间 「我刚才就在想……」落重曦收了灵力屏障,擦了擦额角的汗:「这地方少说存在了几百年开过数十次,只是一个元婴期大能,能留下这样多的修为灵力支撑这些运转?」 虽然按照书里的剧情,这是最后一次开了。 「你的意思是……」白翟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是我们在第一层中取那些开启阵法的器物时,使用的灵力在帮忙这个塔的机关阵法运转?」 于是忽然所有人都望向陆行舟。 「看我干嘛?又不是故意的。」他有些无辜地说道。 刚才取火属性的器物时就是他不加控制地使用火系术法,所以第二层的火势差点把他们全点了。 还好其余几人施展术法时控制得比较得当,不然真是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受。 如此从第二层到第六层,他们破阵的速度都变快了许多,等第六层的那些植物从他们眼前消散后,众人来到第七层,这层却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卡了?」陆行舟用却邪敲了敲地面。 第七层的青铜塔壁上有八扇镂空的窗子,但这窗子与墙壁是一体,根本打不开,只能隐约看到外面。 即使站得那么高了,目之所及依旧是连天的水域,看来这塔是唯一离开的方法,但不知道是用什么方式让他们离开。
第60页 「九天除钧天可对应八卦,八卦对应五行我们已经来过一遍了啊,这一层不至于三种一起来吧,要来也行啊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呢。」白翟算不出结果,有些气馁地蹲在地上。 以八卦对五行,离火,坎水都是一对一的关系,排除这两个。 干、兑对应金。 坤、艮对应土。 巽、震对应木。 这三行他们都只经歷过一遍,到底应该是哪个? 落重曦有些疲惫地抵着镂空雕花窗,闭上眼想把脑子里的杂念清除。 她这次把眠花的鲛珠留在雪信峰了,不知道这傢伙无聊了会不会去骚扰落长天。 眠花的嘴真的很碎,希望别把落长天念叨生气把他拍散了。 姜婉的小队现在应该和萧逸臣的撞在一起了吧,萧逸臣易筋洗髓以后是变异的冰属性灵根在他们遇到那片沼泽里帮了大忙…… 就在落重曦闭着眼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空灵的声响。 叮,叮铃。 很想以前落长天给她买的一个风铃。 风铃? 她睁开眼,从窗扇的缝隙往出去,那巴掌大的风铃就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坠着,刚才还觉得震耳欲聋的声音现在听来却清脆动听。 刚才一直想着八卦在五行中重复的三行,却忘了卦象本身也是有象徵的! 巽为风,你的下一个五行,又何必是五行呢? 她将自己的猜想告诉给众人,落霞峰三人自是很快理解,陆行舟从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带着青阳峰的宋晖也对她十分信任。 剩下的人基本随大流,只有苏韶华有些异议,也被陆行舟说服了。 如果此时塔外有人的话,会听到忽然响起的青铜风铃声,这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能带着整座青铜塔一起震动,连那危险的水域也以孤岛为中心,向外盪起圈圈涟漪。 「吵死了,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啊!」苏韶华捂着耳朵大声说道。 此时在青铜塔的第七层中,他们听到的声音也不小,如果摸一摸塔壁,会发现这塔确实在动。 整座塔产生的共振声比在外面还听得人脑子发昏,还让人想吐,但这是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所有人都在使用风系术法催动屋檐下的风铃。 「你实在受不了先用传送符出去好了!」陆行舟也大声说道,他对术法控制实在是差,于是站在那一只手捂着自己耳朵,一只手捂着落重曦耳朵。 脚下的地面明显地震了一下,随即传来与铃声不同的响动。 咔,咔咔。 如同机关转动的响动让所有人心中燃起希望的火焰,更是努力地施展术法。 渐渐的,他们发现周围的光线似乎更好的,原西南抬头一看,塔顶居然打开了! 「快看头顶。」他也大声道。 不知何时,铃声变得喑哑无力,听上去也不算吵了。 「停手吧。」白翟叫道。 大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没有风力催动的青铜风铃余响渐歇,最后总算安静了。 虽然知道这里的天不是真的天,但再次见到光亮也是让人怀念。 他们应该是又通过一层考验,但如同猜想那样,这破塔除了第一层,有八重试炼。 剩下的四卦,干为天,兑为泽,坤为地,艮为山,不知道应该是哪两卦还没考。 「以前真的有人是经过这破塔考验出去的吗?我听大师姐说这个空杀境不算难啊。」陆行舟小声抱怨着:「感觉我们这一个考验堪比别人三四个了。」 落重曦也觉得他说得没错,虽然书里姜婉也遇到了危险,但有萧逸臣英雄救美,两个人还有功夫互生情愫,并不是特别难的样子,怎么他们这堪比地狱级难度密室逃脱了? 「别抱怨了。」原西南拍拍他的肩,「你小子就不能在师妹们面前表现表现。」 「大家都清楚,我打架还行,别的不指望。」陆行舟毫不掩饰地摆烂道。 落重曦恨其不争地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下次术法考核绝对不帮你了。」 剩下的两卦虽然摆在面前了,但光有谜底没有谜面也不行。 若按六爻算,天为阳,地为阴,阳在上,阴在下,阴阳二气不相交融,万物不生,是一个否卦,现在又不知道时间,也没办法变卦。 若要使天地通,该用什么办法…… 「雷。」落重曦摸着青铜的塔壁,忽然说道。 「什么?」陆行舟被她教训了一通,委屈巴巴地窝在一边,但还是忍不住接话。 「通天达地,不只有雷了吗。」她看向白翟,白翟也忽然想开了一样点点头:「现在若按六爻算,是一个否卦,按三爻算,天人地,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巽卦,要将否卦变成泰卦就得反着来,那三爻的便是震卦。」 其实在座多数人都对他这奇怪的推演不太理解,但一起坐在这看天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能一试。 这里的人没有雷灵根的,这是极稀少的变异灵根,筑基期也还不会使用雷属性术法,只有《十二令》可以勉力一试。 落重曦一手掐诀,一手握剑。 实话说她其实不怎么用《十二令》第二式,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被噼了两次,让她对雷有天然的抗拒,但这活别人都干不了,只有她责无旁贷。 二令,春令,令震惊雷。
第61页 她小心运转着心法,天空中果真传来隐隐雷声作响。 一道闪电划过,炸雷声在她耳畔响起,一道白色的亮光跟随着她的指引噼到青铜塔张开的屋顶上。 这塔周围什么都没有,其实不太用指引也能当个避雷针把雷引过来。 一道雷后,青铜塔又开始颤动,脚下传来机关运行的咔哒声,他们还没来得及庆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就让所有人都发出惊悚的惨叫。 第47章 落地不成盒 虽然无数次想像过通过了考验这座孤岛会如何将他们传送到下一个区域,但谁也没想到这地方的地底连着别处的天。 这下是真天降了。 不知道这处有多高,但既然还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就还有办法保命。落重曦赶忙运转心法。 六令,夏令,令兴风波! 一股迅风很快在空中出现,但毕竟她只是金丹的修为,这风的强度只能减缓他们的下降速度。 「曦曦!」陆行舟一直在她旁边,现在控制着身型朝着她飘过来。 「快想想办法!」 她话没说完,陆行舟就抱住她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吃到腹中后,落重曦觉得自己下降的速度慢了不少,但这速度落地依旧得摔成肉酱。 她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用千重境帮忙减速时,一只蝙蝠翅膀似的东西出现在他们下方,翅膀下扔出两根绳索,二人想也没想就拉住绳索盪了过去。 是谢景的法宝,巨大的翅膀下是一个盒子似的操纵台,苏韶华已经在里面了,看到陆行舟,赶忙迎了上来。 「剩下的人呢?」见安全了,陆行舟松开落重曦,拍了拍苏韶华的肩,去问驾驶法宝的谢景。 「这不是在找么,曦曦,控制一下风向,西北。」 二人配合着将原西南、白翟和梁音捡了回来,剩下二人却是没找到。 「小清用传送符出去了,宋晖应该也是,一闪就不见了。」梁音被接回来时离地面只差几十丈了,瞪着眼半天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 不过她之前用术法已经将速度降得较慢了,即使摔下去,大概最多重伤。 「那我们现在还有……」原西南点了点人数:「七人。」 落在地上,他们看到一只灵兽摔成肉酱的尸体,但没看到李如天已经是万幸,大概他也传送出去了吧。 一群人在地上坐了片刻,才把下落中飞出去的魂找回来。 陆行舟最先恢復,休息没片刻又开始叽叽喳喳,落重曦靠在一旁,还有些乏力,不知道应该说他心大还是少根筋。 他站起身打量着四周,刚才他们是一片水域内的孤岛,现在又是片一望无际的荒原。 这荒原不是沙砾就是石块,再不然就是走一步就能飞得人高的尘土,一些杂草丛石头缝或地缝里钻出来,一幅艰难求生的模样。 「朱雀天。」白翟看了一眼天空说道。 他们还没来得及往周围探索一下,天边扬起的飞尘就预兆着这地方的考验来了。 众人摆好了架势,等待接阵。 待那些东西近了些能看清后,梁音一下蹦到一个巨大的石块上,惊声叫道:「蛇!」 地上那些红皮黑色花纹的蛇有手臂长短,单看其实也还好,但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全是这些长虫,接天蔽日。他们互相挨挤着,连成一张蠕动着的黑红色蛇皮地毯! 漫天飞扬的尘土半天都平静不下来,这阵仗没个万把条大概弄不出来。 苏韶华往他们身边撒了一圈药粉,那些蛇不敢靠近,但也不离开,半抬着身体发出嘶嘶声盯着他们。 「火蛇翼宿?上一关猜谜一样,这一关又那么简单粗暴?」白翟拍拍陆行舟的肩膀:「这次看你了。」 刚才他不止不太能帮上忙,甚至差点帮了倒忙。 「好嘞。」陆行舟终于找到点能做的事,笑着抽出却邪。 白翟招唿梁音一同结阵,对付火属性的妖兽,当然用水属性的阵法,梁音始终有些心惊胆战,摇着头不肯下来,白翟只能自己干了。 苏韶华担心地给了陆行舟不少丹药和药粉。 若单论剑法,在场除落重曦,无人能出陆行舟之右,就连之前的宋晖也不行。 他面对着蛇群,运起灵力注入却邪,斩出惊天动地的一击。 面前几乎看不到边际的蛇群被他这一剑盪开一片清静地。 可面对同伴的尸身,那些蛇毫无知觉地又爬了上去,填补了那块空缺。 陆行舟本没打算一击得胜,继续舞剑试图给他们斩出一条坦途。 可慢慢地,所有人都发现不对。 那些赤红色的长虫他杀了少说也上万了,但它们一点也没减少,似乎源源不断地从看不见的四面八方涌到他们面前。 「等下,这样没完了。」落重曦休息得差不多才站起来制止疯狂挥剑的陆行舟:「你看,他们连尸体都没留下。」 每一寸土地都被扭曲盘结的蛇覆盖着,按说他杀的那些蛇已经够堆成个小山高了,但面前的地势竟然一点没变,就很奇怪。 可惜他们这些人里御戎峰的人不在了,谢景在一旁看着,用法宝抓来一条蛇从中斩断。 地上的两截断蛇很快变成地上的沙砾尘土一般的材质,再碰一下,便碎成尘埃。 「不是火蛇,是土獐。」落重曦说道。
第62页 那么水属性阵法便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是土克水。 「哎,先入为主了。」白翟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什么?又白砍了?」陆行舟擦着汗嘆道。 「苏师妹,请吧。」白翟安慰了一下陆行舟,看着苏韶华说道。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笨死了。」苏韶华看了一眼陆行舟,从自己的纳戒中掏出一把种子,洒在蛇群中,催动灵力,让那些种子迅速生根发芽。 落重曦也运起心法第四令帮着那些树生长。 「听人劝,吃饱饭嘛。」陆行舟又没帮上忙,只能讪讪站到一边。 随着种子成为参天大树,那些蛇一开始还能在树根之间移动,渐渐地,好像能用肉眼看见生机从他们体内流逝,原先密密麻麻的长虫,现在都成了树下一抔土。 见再没有新的蛇出现,众人都松了口气,同时紧绷了精神,谁知道这鬼地方用什么办法将他们传送到下一个试炼地。 「嗯?还有哪里没解决吗?」等了半天没见动静,苏韶华有些好奇地走进那些才长出不久的参天大树之间。 「别走太远。」她听到落重曦的声音。 这人平时指挥别人就算了,凭什么指挥她。 苏韶华一直往前走,知道快走出树林时,大地震了一下。 她回头看着离自己有些距离的同伴,赶忙往回赶,脚下的颤动和盘虬卧龙的树根让她没办法走得很快。 苏韶华开始后悔在这个陌生的环境独自跑这么远。 「行舟!」她听到落重曦的声音,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可陆行舟没注意的是被隆起的树根挡住的地方,大地已经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 「别过来!」 她最后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便眼见着两人一起落入无尽深渊。 第48章 主角的事少打听 一群人醒来的地方堪称鸟语花香。 比起前两个算得上杀机重重的试炼场景,这里美好得不太正常。 「行舟呢?」落重曦一个激灵,鲤鱼打挺一样坐了起来,刚才大地裂开时陆行舟扑过去去保护苏韶华,不过最后所有人都掉进了地裂,她们没事,陆行舟那边也不应该有事才对。 「醒醒,都醒醒!」原西南也醒了过来,将身边的人数了数,只有五个。 按理说他和苏韶华就在落重曦面前落下来,不应该偏离得太远才是。 「你们醒了。」就在五个人整备停当准备四处寻找一下陆行舟和苏韶华时,不远处忽然有人影出现。 这里前后左右皆是一片灼灼桃花云霞,这些桃树从嫩芽变成花苞,最后盛开到凋落,不过倏忽之间而已,看着美则美矣,却格外诡异。 也正因如此,这里几步之外根本就看不清人。 落重曦和原西南挡在众人面前握剑,看清来人后,原西南松了口气,落重曦眼睛一翻就要厥过去。 桃花林,这可是桃花林,她一开始怎么没发现! 丹阳山的弟子额间会有一道类似受戒的硃砂圆点,眉眼好看的话,这颗红点便衬得人越发清俊动人。 比起长盛七峰各有所长,丹阳山独修剑与道,门规极严,在外界的声望也十分不错,甚至不少女修若想找道侣,也会首先考虑丹阳山弟子。 所以出身丹阳山的萧逸臣在多数人的印象中一直是作风正派的仁义君子,即使后期与魔修、妖修有了些牵连也说洗白就洗白。 眼前的青年经过时光的沉淀,已初显日后的意气风发,额间的硃砂痣又让他的眉眼看起来坚毅又情深。 他穿着一身丹阳山道袍,藏青色的宽大衣裳也掩不住他挺拔结实的身材,走起路来衣袂飘摇,很有一番仙风道骨。 也无怪乎姜婉那么尊贵的西极皇女,人人宠爱的长盛峰小师妹会一眼看上他。 但落重曦现在只想喊救命。 「你们是丹阳山的?敢问有没有在附近见过我派弟子?」 原西南见到他们,赶忙问道。 「这附近我们只找到了你们几人。」 丹阳山这两人除了萧逸臣,另外一人叫顾夜青。 落重曦隐隐记得他是个炮灰师兄,与萧逸臣关系似乎还不错,这次遗蹟试炼帮了他不少忙。 但就面前他俩的互动来看,好像有点不对劲。 顾夜青使唤着萧逸臣去四周巡视,等他离开后,独自与长盛众人商量两队合作的事。 「你们队伍的人呢?只剩你们两个了吗?」原西南作为这一群人里最年长的,代表长盛与他谈道。 「走散了。」顾夜青满是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萧逸臣离开的方向。 「我那师弟只有筑基前期修为,而且灵根属性驳杂,干些粗活尚可。不过我有金丹中期,与你们同行,也能彼此照应。」他看了一眼落重曦。 实话说她肯定不想和他俩一起,看看他们这队就剩两个人,顾夜青嘴上说是走散,但她估计其他人大概率炮灰了。 这队有金丹中期的顾夜青镇着还能炮灰那么多,难以想像萧逸臣现在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不过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灵根属性驳杂? 她不是记得萧逸臣进丹阳山的时候已经是天品冰灵根了吗,之前听陆行舟和白翟说五星门的雷劫难道不是萧逸臣引起的吗?
第63页 神奇了,萧逸臣那边改变的只是奉天大会赶走元通派而已,居然变化那么大。 可非要说变化,他照样还是进了丹阳山,又与姜婉相遇于空杀境。 不对,若没有冰灵根,凭他现在的修为,拿什么英雄救美? 「曦曦?」 她忽然听到原西南叫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现在人越来越少,还是与丹阳山的人一道好了。」原西南小声与她说道。 「可行舟他们?」 「顾道友答应帮我们一起找了。」 她看着萧逸臣离开的地方还有些犹豫,可原西南说的也没错,他们需要人手。 而且原西南决定的事,她不好再拒绝。 顾夜青也看出了她的犹豫,生怕她说什么让原西南反悔,赶忙问:「你们那俩个弟子什么样来着?」 桃花林中难以辨别方向,好在丹阳山的同心术可以让顾夜青随时定位到萧逸臣,他二人随时可以找到对方。 尝试着扩大搜索范围依旧无果后,顾夜青收到了萧逸臣的传息。 他找到了一片空地。 对于萧逸臣挂逼一般的运气,落重曦向来是毫不怀疑的。 这是西方白虎天,属二十八宿木狼奎宿,而在这片桃花林中隐藏的,是遗蹟主人毕生所学的总结。 这位元婴期大能是个散修,精通天文,对占星术数更是十分在行,但根骨资质实在平庸,所以穷尽一生只修得元婴期,临死之际,他将对星辰甚至宇宙运转的理解都记在了这个桃花林空地的石盘上,只待按照他设下的路线进来的有缘人继承。 问题是,这个遗蹟一共四方二十八宿,只需每个方位通过一个试炼就能出去,但一个方位有七种可能,四个方位组合在一起就有无数条路线,所以即使遗蹟六十年一开而且开过许多遍,都从未有人从正确路径来过桃花林。 但萧逸臣是主角。 主角的事,问就是巧合。 半天找不到陆行舟和苏韶华,顾夜青有些不耐烦,听到萧逸臣的传声,呵斥道:「没发现什么就过来帮忙找人或者破阵。」 萧逸臣喏喏称是,两人便断了连接。 落重曦嘴角抽了抽,萧逸臣大概巴不得他别管,等他继承了这位元婴大能的毕生所学,这地方也就离崩溃不远了,还是赶紧找到人吧。 她都劝过陆行舟这个傻子别来了,这趟真是吃力不讨好。 「左右这地方找人也不方便,说不定你们那同门已经用传送符出去了,不如我们先破阵吧。」顾夜青建议道。 看着翩飞的桃花,好像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而且这地方不能飞,谢景的法宝都用不了,这样走着寻找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虎天,奎木狼。奇怪,我还以为会是很兇险的地方呢。」白翟思考着破阵的办法,不自觉地喃喃道。 不奇怪,男主的安全屋怎么会有危险。 不过她记得原作里姜婉现在应该在这里啊,这应该是一个沼泽之类的场景后面一关,一会这遗蹟就要没了,怎么姜婉到现在还没登场? 就在他们决定让白翟和梁音试试直接用术法破阵时,地面忽然传来轰隆声。 白翟梁音面面相觑,他两还没开始施咒。 「那是什么?」谢景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抬头看去,天空中莫名巧妙出现了一片半透明的山川湖泊,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的场景,他们甚至可以看到里面有几个小人。 与此同时,他们下方的土地也变成了半透明的,直直往下看去,是一片青绿的水域。 「行舟!」落重曦眼尖,看到一抹几乎被环境色隐藏的青色身影,赶忙趴在地上叫道。 不知道是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有所感应,陆行舟抬头看向他们。 忽然,他面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人形,挥舞着刀似的手臂,向他脖子上去。 第49章 战斗状态不能切换位面 这地方是个类似于魔方的空间,能运转至今是因为精妙的设计,可以利用进入遗蹟的探秘者的灵力维持运行。 不如说每次有外人入境,都是为这个地方补充灵力;而等灵力不足后,它又会自动开启,迎接下一轮养料的进入。 与其说他们是来探秘的,不如说是来供养这个遗蹟的。 而这个遗蹟的任务,是挑选出适合的人选继承主人的毕生所研。 现在大概是找到了继承人,完成了任务,这个秘境就要解体了。 陆行舟所在那处空间若是没猜错,大概应该是原本姜婉和萧逸臣遇见的场景。 那些水泽里的水不知到底是什么控制的,变化多端,砍不尽还不能用火烤干,碰到人就会进入你的口鼻,顺着进入体内甚至筋络,最后人就是它们操控的行尸。 原着中姜婉那组除了她自己,都是些筑基期的修士,为这吃尽了苦头,淘汰了大半人,就在姜婉自己也快撑不住时,萧逸臣以天品冰灵根越阶使用冰冻术法将那些水人一一冻实再打散,帮助姜婉过了这一关。 仔细看来,陆行舟附近一个人都没有,苏韶华都不知去了哪。 而姜婉既不在萧逸臣旁边,也不在那个壁水貐境里,她跑哪去了? 陆行舟一边用火勐攻那些透明的水人,一边挥舞着却邪,可空杀境找不到正确的破阵方式是绝对解不开的,他就算穷尽所有力气也打不完那些水人。
第64页 「用传送符出去吧!」虽然使用了传声术,但不知道他听得见听不见,落重曦还是不自觉地大吼着。 现在待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这个遗蹟快解体了。他们附近几个空间中的人见此异变,都传送了出去。 好在似乎因为即将崩塌,空间之间的隔阂似乎弱了许多,术法的影响力似乎可以传到那边。 可陆行舟传回来的信息让落重曦开始头疼。 「韶华受了伤,她的传送符遗失了,我把自己的给了她。」 真是冤种。 她尝试开启千重境,想把陆行舟拉进来,但无论她怎么试,都没有效果,只能另想办法。 「冰属性的术法谁会?」在场人都是第一次见千重境,看她消失又出现,一幅目瞪口呆。 「会是会,但我们隔着那么远呢。」白翟举手道。 他们现在都是筑基期,即使能施展些术法,效果也未必好。 「试一下,试一下!现在没别人能帮行舟了!」 见她催促,二人结阵,可急冻术能影响到的范围只有他们附近这一片。 「我这还有许多补气丸。」落重曦从纳戒里掏出不少瓶瓶罐罐:「上品化境散也有。」 化境散是后来他们给落长天那个可以帮人短暂跨越境界的丹药起的名字,而且她这个,是落长天亲自做的。 「曦曦这丹药,怕是比些折岚峰弟子还多不少。」看着她那一堆东西,原西南夸张地说道。 她出发前落长天给她塞了不少东西,很多都是护身的,现在别说是元婴期大能,就是化神甚至合体前期大能的一击也未必能伤到她。 可陆行舟不一样,他们青阳峰以攻为守,来时他师父房登根本没给他什么。 还是进来前落重曦随手给了他一朵羽生花,那玩意能抵挡一些术法的攻击,但对水人的赶尸战术毫无办法。 顾夜青看着落重曦的一堆丹药也是啧啧称奇:「可惜我丹阳山单修剑道,不能帮到你们。」 除了谢景确实不善术法,剩下四人都吃了上品化境散。 原西南术法寻常普通,但能帮忙也聊胜于无。 他三人结阵,顾夜青在一旁压阵,落重曦则是运起了十二令。 不知道这位创造心法的老祖既然五行、风、雷相应的心法都编了,怎么不把冰的也编进去,是觉得雪信峰未来不会有冰灵根的弟子吗。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陆行舟所在的空间是玄武天,本就是四季中属冬的,不用管,他们这处是白虎天,属秋,若要帮三人施展冰属性术法,冬天最好。 渐渐的,可以看见陆行舟那边天空落下素白,落重曦心中一喜。 能成功!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水人的动作变得迟缓许多,从被陆行舟斩开到再度成为水人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可陆行舟已经打了许久,挥剑的速度慢了下来,水人的攻击甚至在他手臂和脸颊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结阵的三人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不能再催他们了。 落重曦尝试着更精准地控制心法影响的范围,落长天教过她。 「《十二令》是一种规则,『令』赋予我们绝对的权力,从小到大最容易,即使不管也能随着修为提升。 寻常行令,降雨、落雷、流火,与寻常术法、心法区别并不大,那些做起来更简单。 但那些术法只是用自己的灵力利用天地造物,心法更是参悟天道的心得,是顺应规则。 『令』则是以我们为规则,不是我们借用天地造物,是我们『令』天地间出现此物。 佛家讲三千世界,那些世界也许河里流的是沙石,天上落的是天火,规则和我们这个世界全然不一样,那么那些遵守此世规则的心法和术法便不能作用于其上。 但是『令』可以,不管世界如何变化,我们才是规则,任何世界都当遵守我们的想法。」 落重曦被这一大长段中二发言震得半天回不过神,而且她有点……没听懂。 落长天摸摸她的头,又换了种方法重新说了一遍,最后拿了一颗沙给她举例。 五令,春令,令垂露滴,若她用来,必然是一片雨云过来哗啦啦下一阵雨。 但那粒沙在他掌中逐渐沁出水,俨然一副点石成水的把戏。 一沙一世界,那粒沙的世界里下了雨。 虽然还是不太懂他那一长段话,但落重曦还是觉得知行合一最好,等有所体验了再一想,也许就想通了。 不过控制心法入微的事倒是提上了她的修炼日程。 如何不在破坏大环境的情况下,将陆行舟身周改为适合他灵根发挥的属性。 落重曦深吸一口气,想着落长天的演示。 将陆行舟单独看作一个世界。 七令,秋令,令炙流火。 刚才吃的化境散将她的修为抬至金丹后期,但同时运转两重心法几乎已经到了她的极限,也不知这药效能撑多久。 第50章 辅助我拿我能c 陆行舟忽然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 这个鬼地方他刚来就觉得不适,醒来时苏韶华浑身都被不知什么东西割伤,且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他赶忙想用传送符将她送出去,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无奈,他只能用自己的传送符将她送走。
第65页 这水人正好用他的火属性术法对付。 可打了半天就跟之前荒原上一样没完没了,正在他悔恨着之前没好好上术法课时,便听到落重曦的声音。 他往声源看了一眼,落重曦似乎趴在地上叫他,可对他来说那地方是他的头顶。 没想到这鬼地方的空间是这样的关系。 知道他走不了,其余人似乎尝试着做什么,随即这地方就开始变得要命的冷。 陆行舟和水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他打了许久,实在是有些脱力,水人却完全不知疲惫地攻击着。 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甚至开始想自己的遗言时,身体又变得松活起来。 起先还因为是落重曦改变了环境,毕竟她们雪信峰的神奇心法好像什么都能干,后来发现水人上半截开始结冰,周边应该还是很冷。 他利落噼开两个半凝固的水人,快速抬头看了一眼,落重曦似乎有些吃力地趴在地上看他。 「快一点……」落重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传声,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曦曦,快不行了!」白翟那边三人也到了绝地。 即使是吃了化境散,他们最多也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术法能跨境施展到陆行舟那个空间本来就是勉强,更不要说撑了那么久。 「马上出去告诉沈师兄。」她咬着牙,死死盯着那些重新变得快速恢復的水人。 她的修为也在倒退,没了辅助的陆行舟处境再度变得艰难,一只水人甚至借着被冰冻住的手,在他腰上捅了个窟窿。 白翟和梁音基本脱力,一起传送了出去,谢景的法宝都派不上用场,也先行离开。 只剩顾夜青扶着原西南,一同担心地望着陆行舟。 他刚才试了试能不能砍开脚下的土地,可这地方类似于空杀境的中枢,必然是防御最高的地方,一阵晃动后,连缺口都不曾留下。 落重曦的手臂已经支撑不住她的身体了,她彻底匍匐在地上,连看见陆行舟都很费力。 这个笨蛋,让《十二令》为他做辅助,大概是第一个人。 这次回去落长天大概又要说她不应该叠着用心法了,但是他又不会把她怎么样,说就说了。 落重曦忽然噗嗤一笑,有时候她都会觉得落长天太惯着自己了,她现在的名声也未必比原作中的『娇纵跋扈好多少。 但他乐意,她也乐意,谁管得着。 落重曦努力聚焦着视线,她修为不高,眼睛看得见,更好控制。 那片水域如同沼泽,原本看着应该无比广阔,但现在因为核心的变动,整个空杀境的空间都不很稳定,便显现出真实的大小——扭曲,但有边界。 这就够了。 大傻子别死她面前啊!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沈时初听了传送出来的三人七嘴八舌的描述,有些慌了神,之前苏韶华送出来时已经失去了知觉,所以他也不知道陆行舟的情况。 大地隐隐传来的震动让他觉得不详。 空杀境开,每次都有死里面的,今年看着丹阳山那边很快被传送出来的人都死伤惨重,他还在感嘆他们长盛年轻一辈挺出色,没想到自己的亲亲师弟就遇到了这样的险境。 「归真道人,我师弟一个人被困在玄武天,壁水貐中,有没有办法救他出来!」 他向来负责看守这里的管事问道。 那人在他过来前就很焦头烂额了:「空杀境正在崩塌,现在谁也进不去!」 沈时初坐在那脑子嗡嗡地看着折岚峰早先传出来的弟子帮忙医治伤患,心里走马灯似的回放陆行舟从拜入房登门下与他成为师兄弟至今的画面。 虽然房登嘴上谁都嫌弃,平日里又抠又凶,但他知道自家师父一直是嘴硬心软,一直以他们为骄傲的。 陆行舟筑基后第一次下山巡查,他带着大师姐一直跟在后面看他。 他们的小十四,如今要折在这个破地方了吗?明明不是什么厉害的遗蹟。 听闻空杀境即将崩塌的消息,各家门派都手忙脚乱地清点组织弟子离开。 空杀境的入口是山崖之间的一线天,崩了指不定会有多大影响。 入口处不时有人通关或是主动被传送出来,与他一同带队的明宵峰弟子陈岱正安排先出来的人撤离。 不过多时,附近的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也有些门派或散修的弟子尚未出来,他们的师兄师父都焦急地在那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可渐渐的,等不到人出来,那些人也少了许多。 「沈师兄,要准备离开了。」陈岱叫他道,长盛众人已经被安排离开,现在这里只剩他俩。 「不行,他们还没出来。」沈时初拔剑插入地上。 陈岱看着这位固执的同门嘆了口气,他们长盛派在里面的还有三人,只有陆行舟的传送符没了,另外两人若不是与他一样倒霉的话,早就应该出来了,看来他们是在帮着陆行舟破阵。 若要说一线生机,便是那位雪信峰的小师妹。 就落师叔对她那个宠溺程度,身上想必有不少他们都没听过的法宝,可听之前出来的人说,陆行舟似乎是单独在另一个空间中,这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力帮他了。 大概沈时初也是在赌他们能不能帮到陆行舟。 若连那两人都出来,陆行舟的生机才算是真的断了。
第66页 脚下的土地忽然又震颤起来,山上掉下不少落石,大些的都有门扇大小了,沈时初撑起灵力屏障,那些石头有的砸到屏障上砰然碎裂,有的则落在通向山外的路上,堵住了本就不宽阔的小路。 陈岱抬头望去,也有不少大块的落石卡在两山之间,遮蔽了天光。 而空杀境这边的山体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师兄,不能再等了!」他拉着沈时初的胳膊就要强行把他带走,奈何沈时初青阳峰的,用蛮力他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不!我等他们!」 「你要让房师伯一次失去两个徒弟吗!」这地方不只是要崩塌了,看着像是要爆炸啊! 虽然遗蹟主人只有元婴期,但这遗蹟蕴含着他毕生的修为,若真要爆炸,弄死他们两个金丹期修士不是绰绰有余? 见沈时初死活不走,陈岱却不打算陪他死了,展开灵力屏障,轻身两三下跳上路间乱石。 就在他最后回望一眼沈时初时,发现空杀境入口处竟真多了四个人! 居然让他等到了。 第51章 曦曦,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师弟!」看着一身伤的陆行舟,沈时初惊讶不已,赶忙从顾夜青手上接过他。 陆行舟伤得不轻,但神志还清醒,一只手握着他的宝贝却邪,满面委屈地噙着泪,看到沈时初,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师兄。」 「先走,这里很危险。」 沈时初带着众人离开一线天的峡谷,和众人汇合,才看到原西南背上的那个人。 落重曦毫无知觉地垂着脑袋,脸颊边有些奇怪的血红纹路。 「落师妹这是怎么了?」他叫来折岚峰的弟子查看落重曦的伤势,可他们也看不出什么,只觉得她体内很空,唿吸心跳都很微弱。 「曦曦为救我,好像超格用了他们的心法。」陆行舟也说不太清她的情况,只知道当时他愈战愈苦,最后几乎要撑不过倒下去时,从上方传来一道霸道的灵力,破开了两个空间的间隔,三人从天而降,帮着收拾了那些水人。 落重曦剑法向来凌厉,配合心法如雷霆震怒,招招必杀,只是从她身体里发出的灵力完全不像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连顾夜青也惊讶地问他们长盛弟子是不是都喜欢隐藏实力。 那些水人从他们来到这个空间后就仿佛失去了恢復和再生的能力,没多久就解决完了。 陆行舟心有余悸地还想和她说两句话时,发现她神情呆滞,眼中一片赤红,脸上也出现了奇怪的红色的纹路,见水人解决掉,只说一句『出去』,便倒下了。 随即脚下再度震动,他们便被传了出来。 非要算的话落重曦他们三人确实是经歷了四重考验的,可不知为何陆行舟才经歷过三个空间便被传了出来。 沈时初看着红着眼眶的师弟,又看着昏迷不醒的落重曦,心中的忐忑一点不比他们出来之前少。 这可是雪信峰那尊神仙唯一的心肝肝,为了救他们青阳峰的人耗成这样,让他知道麻烦就大了。 他几乎可以想像落长天杀上青阳峰的惨状了。 「有什么办法补一下吗?」他看着折岚峰的弟子问道。 那些人摇摇头:「雪信心法我们根本不熟,也不知道到只是灵力空缺,还是筋脉逆流或是走火入魔,不如赶紧带回去,让师叔他们看看。」 三种可能越听越惊心动魄,沈时初完全不敢细想。 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赶紧回去。 虽然空杀境中看着天色一直是白天,其实他们进去已经有两天一夜了,谢过帮忙的顾夜青,沈时初和陈岱分别带着两批长盛弟子去最近的传送阵。 顾夜青望着他们离开的地方,感嘆道:「以前只知我丹阳山一剑一道专一而精,没想到长盛这代亦是人才济济,不可小觑。」 刚才落重曦使用的心法已经让他吃惊了,后来忽然爆发出力量将两个空间之间的间隔破坏掉,更是让他震撼。 之前遇到他们时,他还以为落重曦是这队的领导,后来发现原西南才是,她虽然是这一队中唯一的金丹期修士,但似乎是最年轻的一个。 「阿青,别看了,我们还少人。」丹阳山的一名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萧师弟呢,他不是跟你一组吗?」 顾夜青这才想起他完全把萧逸臣忘了。 这傢伙,几个考验没能帮上忙就算了,还一直拖后腿,又好运的什么伤都没受,跟着他一直到最后,叫他过来帮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真不知道掌门把他们那个破烂小门派收进来是怎么想的。 「他传送符又没掉,不应该现在还没出来。」顾夜青远远望着那一线天的峡谷,他可不想再回头去等他出来。 轰,轰隆。 山体又震动了起来,还有如同雷鸣的崩裂声,这下不止是落石,看着要彻底垮掉了。 「哎呀,这下他真的要出不来了!」 顾夜青眯着眼:「空杀境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忽然崩裂呢。」 他想起之前还在里面时,萧逸臣的行迹。 他太好运了,总是能精准避过各种危险,该先的时候先,该后的时候后,甚至每一步怎么走,每次攻击都能预料到,他似乎对空杀境非常熟悉。 进桃花林之前他似乎也经歷过陆行舟的那个沼泽地,但当时那里十分平静,似乎走着走着就到桃花林了,他还以为是那两个是一个空间,可看到那片沼泽出现在他下方他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昏过一次,醒来才到的桃花林。
第67页 萧逸臣到底做了什么。 空杀境上次开是五十多年前,而他现在只二十出头。而且没人能说出空杀境四天二十八宿中的所有考验,他也不可能提前知道自己下一个经歷的到底应该是什么考验。 但他就是知道。 顾夜青的直觉告诉他,萧逸臣不会有事,甚至他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连伤都不会受。 等山崩停止,尚未离开的各门派散修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个遗蹟。 虽然知道这东西总有一日会崩塌消失,但还是太突然了些。 「走吧,他应该真的出不来了。」丹阳山弟子拍了拍顾夜青的肩膀,他们虽然比起其他门派离得稍近,也应该回去了。 顾夜青在自己心中倒数十个数,数到三时,茫茫飞尘中出现一个身影。 真有意思。 「师兄!师姐,等等我!」年轻人快速往这边跑来,他身上的藏青道袍染了些尘埃,却一点破损也没有。 「萧师弟,你也太迟了些!我们还以为你出不来了。」顾夜青身后,一名丹阳山弟子迎上前说。 「我早出来了,只是忽然开始山崩,只能躲在巨石之间才躲过一劫。」他跑到跟前,看着顾夜青,忽然有些心虚:「顾师兄。」 「我只是叫你帮忙巡视周围找找人,没想到你一去就没回来。」顾夜青冷冷说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回门派吧。」 「好。」看他转身离开,萧逸臣赶忙跟上。 背着身,顾夜青看不见,萧逸臣的眼中不再如当他面时一般恭敬有礼,看着他背影的眼神甚至有几分漠然,似乎是看着桌椅石头一类的死物,他的手在宽大的道袍下摩挲着什么,随口问道:「师兄是跟长盛那些人一起出来的吗?」 「自然。」 「长盛那边看着伤得也好惨,那小姑娘都被吓昏了。」另一个丹阳山弟子唏嘘道。 「她才不是吓昏的,要是没她,长盛今天怕就要死一个人在里面了。」与别人说话时,顾夜青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我听到长盛派那个沈道友叫她落师妹?我对她好像有点印象,上届奉天大会源光是不是对上过她,她好像是筑基中期第一名?」又一名丹阳山弟子插话道。 萧逸臣向来是插不进他们的话的,不过这次对话很合他心意,只用听着就行。 「上次奉天大会六年前吧?那时候筑基中期现在就金丹了?」顾夜青嘆道:「长盛果然后生可畏。」 「哪个落?上届奉天大会筑基中期第一名不是那位的……」 「你说的莫非是……落,长……」顾夜青忽然想起他与长盛派的人也比试过,落重曦的心法确实不是他知道的那种。 在场的人闻言都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这位南乐尊者虽然是正道中人,可是凶神之名比那些魔修妖修还要响亮,门派中已经再三叮嘱他们惹谁不要惹长盛派。 顾夜青沉默,这一趟遗蹟之行对他来说大概永生难忘了。 第52章 别人氪金你氪命 沈时初这队先回到长盛。 他本想将落重曦直接送上折岚峰,同时通知掌门和师父,再告知落长天。 可人刚站定,就发现落长天就站在山门口。 「师,师叔……」他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落长天今日一身宽松的素白直裾,同色腰带束腰,头髮依旧是用根有些褪色的手工编织髮带扎起,一颗避水珠用五色细绳拴着,垂在锁骨间。 棉麻的衣料垂感很强,称得他宽肩细腰,像是闲庭信步的骚人墨客,游戏人间的浪客狂徒,抑或打马兰台的世家公子,反正看不出是半人半仙的至尊修士。 落长天没看他,只是走到原西南跟前,接过落重曦。 他什么都没说,只留一个背影给他们。 他有些生气。 这些年落长天下山给他们上了不少课,虽然他从来是一个表情,但还是能看出细微的不同。 没发火就是万幸。 沈时初稍稍松了口气,待他走远了正要安排各峰弟子去医治或是休息,眼角却扫到一个身影朝着落长天追去。 「师叔。」陆行舟身上的伤都紧急处理过,虽然又痛又累,但并无大碍:「曦曦会有事吗?」 沈时初看着不长眼的自家师弟直拍大腿,他今天没交代到空杀境是不舒服吗,落长天都生气了干嘛还要往前凑,不怕一巴掌被拍死啊! 落长天斜眼看了陆行舟一眼,那一眼和以前他见过的所有时候都不一样,混沌,迷茫,冰冷,又充满杀意。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陆行舟不由自主地一只眼睛落下泪水。 是本能的警告。 这个人真的会杀了他。 「这是,曦曦的剑。」他被震得停在原地,声音低得仿佛连喉咙都爬不出来,拿剑的手也不住地颤抖。 那是一把十分普通的长盛弟子剑,剑柄末端吊着陆行舟送她的崑山玉髓小猪挂件,小东西被她盘了十来年,外表光滑温润,看着水头极好。 陆行舟的手带着挂件摇晃,落长天看着那东西,似乎才认出陆行舟,眼中的杀意淡了下去。 「担心的话,跟过来。」 沈时初想叫陆行舟赶紧滚回来去折岚峰疗伤,又不敢开口叫,没想到他跟着落长天就走远了,只能捶胸顿足儿大不中留。
第68页 雪信峰下,落长天点了一下陆行舟的额头,他便也能进雪信峰了。 他在长盛那么多年,几乎一半以上的日子都会来雪信峰下一游,这是第一次上山。 石阶与竹丛还能说是颇有意境,但山顶的场景着实让他吃惊。 长盛七峰他现在都去过了,摸着良心说,这地方比起长盛,更像是某个俗世普通隐士的家。 菜畦几亩,家畜数只,花架池塘,木屋迴廊。 他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试图想像落重曦从少时到现在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那一块开阔的草地,大概是她经常吐槽落被师父一个剑风掀飞的练剑坪。 花架,他记得以前落重曦不能下山时,托他买过些种子,不过看起来现在盛开的并不是他买的那些。 房前的金茶果树,过两个月果子成熟的时候她会摘下带到学堂中与同届一起分享。 陆行舟越看越想哭,他以为这些年是自己照顾着落重曦,可每到重要关头,都是她反过来救他。 芜邱村那次是,现在这个空杀境也是。 他跟着落长天进到一间屋子,看他把落重曦放在床上。 这间小屋一看就是落重曦的,她的床和书桌都临着窗,床对着后院,书桌在侧边,开窗能看到花架。 墙上挂着会动的山水画,还有和这屋子不太相配,一看就很贵,几乎垂地的琉璃吊灯,之前他们去巡查时在一户人家祠堂中见过这种灯,当时灯亮,她眼睛更亮,她是会喜欢这种漂亮东西的。 不过没想到后来她自己买了个挂在自己屋里,他要是买这种东西,估计一早会被房登赶出青阳峰。 梳妆檯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贴钿嵌珠的首饰盒,一把玉梳看着就知并非凡品。 书架上摆着各式有趣的小玩意,花花草草,不知装什么的盒子,书和捲轴只占了一小层。 虽然不像大家闺秀的闺房,但屋子和主人很像,娇生惯养出来的矜贵,和天性中的活泼生动。 落长天坐在床边,一手点着她的眉心,小心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她的身体,引导她残存的一点灵力顺着脉络运转。 现在她的身体就像一具空壳,刚结不久的内丹都险些要破碎。 这一破可不是再从筑基突破到结丹那么简单。 修者的金丹是自身神和气化一的产物,结丹以前元神混沌无形,筑基以前气散乱无常,而随着修炼一步步进展,气去杂留精,便是鍊气;修炼如同建造房屋,筑气为基。 精气充足,还需元神引导,气坎为水,神离为火,互化互凝,融为一体,便是金丹。 金丹若碎,气消神散,别说继续修炼,这个人还能活着就是幸运。 陆行舟在一旁屏息看着落长天施展术法,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渐渐的,她脸上的红色纹路慢慢消失了,陆行舟没注意的是,刚才她脑后如同枯血的暗红髮带,此刻仿佛恢復了生命力,重新变得流光溢彩,赤红流转。 引导运转几个周天后,虽然体内灵力还是空虚,但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随时要破碎的模样了。 她刚结丹,本身修为就不太稳固,还超格使用灵力,就算不是《十二令》这样极其复杂耗费巨大的心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之后只能慢慢修补。 反倒是《十二令》帮助护住了她的金丹,让她灵力枯竭以后不至于内丹破碎。 见落长天收手,陆行舟赶忙问道:「曦曦没事了吗?」 落长天看着落重曦的脸半天,才开口:「无大碍。」 陆行舟松了口气,将这次遗蹟中的所见讲给落长天听。 「真的很厉害。」陆行舟尴尬地笑了两声,明明落重曦是他们里最小的,可她冷静又机智,让人信赖,反倒是他自诩为师兄,做事却一点靠不住,最后还要别人来救。 「曦曦很努力。」听罢,落长天摸了摸落重曦的额角,眼神温柔完全想像不出之前那充满杀意的一瞥。 「你不能一直让她担心。」 陆行舟的笑凝在脸上。 第53章 你居然打我! 陆行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雪信峰,下山不需要破解禁制,落长天便没送他。 天色从明到暗,再到明,他一直坐在落重曦床边,隔一段时间就小心地帮她调理一下。 这次她看着没受什么伤,却实在是兇险,他之前就教育过她不要逞能,可她明显没有放在心里。 别的事她不听话就算了,这事关乎她的性命。 他给她的东西有一万种让她安全离开那个元婴期秘境的方法,但她一个都没用。 落长天知道她与陆行舟十余年,他不在的那五年,陆行舟也很照顾她,所以平时对他也上心些。 但两个人如果只能选一个,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亲手杀掉陆行舟。 仿佛是察觉到他的怨气,也可能是身体恢復了很多,落重曦翻了个身,脑袋靠在他腿边,整个人都偎了过来。 「就会撒娇。」他垂着头,捏了捏落重曦的脸颊,解开她的髮带。 还好她听话一直带着锁命红绫,不然即使这次这个拼命法,就算逼死自己,也救不了陆行舟。 落重曦整整睡了快一周。 醒来的时候天旋地转还不知道自己在哪。 要不是落长天熬好了粥坐在她床边,她还以为自己又重生了。
第69页 「师父。」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感嘆道:「我悟了,这次我心法用得超好的。」 她这辈子从来没主观挨过打,于是被叫坐正伸手时,她还以为落长天要给她什么。 雪信峰竹子不少,看他拿出竹条,落重曦也没反应过来。 竹条落下来,她还下意识去接。 被打了两下以后才意识到这好像是惩罚。 「你居然打我。」脑子纵然没转过弯来,身体却先动了起来。 看她一脸泫然欲泣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落长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打了太多下了。 「你不爱我了。」她抱着枕头缩到墙角。 落长天:…… 他随手一挥,竹条就不见了,坐到床边端起粥碗,朝她招手:「过来。」 奈何落重曦就是缩在那不动,他只能又放下碗去抓她。 「我差点见不到你了你都不心疼我,还打我!」她夸张地挥舞着手脚拍开落长天的手,却还是被他勾住腰拖了出来,一整个结结实实地抱住,动弹不得。 「我有没有说过你还不能几重令叠加着用。」 她闹这一场就是心虚害怕落长天追究她不要命的行为,见他说破,只能噘着嘴,小声应道:「……有。」 「为什么还要用。」 「为……为救人。」 「难道还要我夸你?」 「为什么不能夸嘛……」她被箍着手臂,但腿还是不老实地晃来晃去。 落长天很想把自己在她和陆行舟之间选择甚至会亲手排除掉陆行舟的那番话给她讲,但又怕她占了理带歪话头,想了半天,只是淡淡说道:「我怎么办?」 落重曦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对啊,如果她没了,落长天怎么办? 她的命是他给的,她这样一意孤行,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她若不在,落长天要怎么面对这个对他诸多恶意和不解的世间。 等到剧情杀时,他又会带着遗憾重蹈书中的覆辙吗。 「以后会小心的……」落重曦拧着眉,嗫嚅道。 「嗯?」 「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玩命了。」她终于舒了口气:「对不起。」 对这番话语落长天勉强满意,于是取过碗来,餵她吃饭。 养身体的日子格外悠闲。 其实她结丹以后已经没必要再和大家一起上课了,但人多热闹,她还是喜欢学堂里吵吵闹闹的氛围。 这段时间来探病的人不少,云清子都来过,只是居然没怎么见陆行舟。 他託了青阳峰关系不错的师姐帮忙送东西,听师姐说,他好像闭关了。 其实空杀境里他打不过水人也正常,毕竟他孤身一人,灵根和环境也相冲,而且那个破地方是给姜婉和萧逸臣湿身相遇英雄救美的定制场景。 不过潜心修炼算是好事,她也就不打搅了。 原西南倒是过来过,她旁敲侧击打听出姜婉居然很早就出来了,那她与萧逸臣到底相没相遇也成了个迷。 落重曦在心里四方神仙都拜了一遍,他俩各自独美已经杀伤力十足,就不用凑一起了。 别人是神仙打架烦人遭殃。 他俩是一见钟情,三界不宁。 看书的时候蛮有意思,放到现实大可不必。 养了月余,才基本恢復,但他发现自己境界比去空杀境前扎实了许多,也算因祸得福。 等她重回学堂,陆行舟都还没出关。 他们这批去空杀境的好像也就他们这组几个比较惨,其余那些都是些不太重的外伤。 苏韶华见了她,面上有些讪讪,这次发生这些事,陆行舟差点死在里面,落重曦差点碎丹,都是因为她的大意,如果第二个考验中一行人没有分开,也许没有后来那么多事。 「我有话给你说。」上午的课上完时,她似乎是想通了,来到落重曦桌前说道。 原西南知道她们关系素来不好,今天又没有陆行舟在场,有些担心地给落重曦递了个眼神,落重曦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怎么样。 两人走到课堂侧面花坛的一棵树下,距离远到窗边的人不专门偷听就不会听到她们说话。 「这次,多谢你。」 果然是为陆行舟的事,落重曦笑道:「为什么谢。」 苏韶华本就万般心不甘愿的,见她在这装傻,有些火起,但还是压着脾气:「谢谢你救了行舟。」 「我救行舟,是因为我与他十余年情谊,倒不是为你,不用谢我。」 苏韶华这些年对她一个热脸都没有,又知道她以后的落井下石行为,虽然站在苏韶华自己的角度好像情有可原,但立场不一样,她倒也没那么多好心给苏韶华找补。 也许书里落重曦对不起陆行舟,但这完全是他们两个的事,苏韶华与陆行舟甚至算不上情侣,只是一厢情愿地为他『报仇』。 现在又是一厢情愿地为他道谢。 她还没这个资格。 「你……落重曦,你不要总是那么狂妄,好像谁都看不起,迟早有落师伯护不住你的时候。」 这转折多少有些离谱,况且狂妄的不是她自己吗?这是什么恶人先告状。 「佑安说你性格赶任师叔,我倒觉得他说错了。」落重曦轻笑道:「起码任师叔不会像你这样无知还自大。」
第70页 「你!」苏韶华恼羞成怒一伸手就要抽剑,落重曦眼尖,先一步将她的剑柄压住,她便拔不出来。 现在若有人看到她俩的动作,她估计自己要风评被害了。 第54章 你不去加入电话诈骗可惜了 「也不会像这样随便喊打喊杀。」落重曦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像恶人,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先不说别人,这次若不是你乱跑,行舟也不会遇到危险。」 她说得没错,苏韶华好像被噎了一下,瞬间说不出话来。 「行舟将自己的传送符给了你,你才能好好站在这跟我说话,这才是你应该感谢的。再来,大家为了找你们,废了多少功夫,你有谢过别人吗?」 看她脸上的侷促,就知道肯定没说过。 她这个性格说好听叫娇蛮,说难听就是高傲自负,也就陆行舟这个中央空调性格忍得了她。 这个版本已经不流行傲娇了啊朋友。 落重曦也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陆行舟,因为别人对她这一套根本吃不消,同一届的其他人虽然与她没什么矛盾,但关系也只是敬而远之的程度。 「该谢的不谢,你用什么身份替行舟谢我。」她嗤道。 最重要的一点,她和陆行舟完全就是一个单向暗恋。 落重曦一顿嘴炮把苏韶华干沉默了,打完收工直接转身离开。 苏韶华站在树下久久不能动弹。 两个人都没注意树后墙上的漏窗旁,有人正静静听着这一切。 下午回山后,落长天给她做了格外丰富的一顿饭。 落重曦金丹期,早就应该辟谷了,但她喜欢吃东西,落长天就依着她一直没提出辟谷。 事出反常必有妖,落重曦看着这桌饭菜,像看自己的掉头饭一样,心中警铃大作:「这是干什么。」 落长天上完菜就擦干手坐下,见她一直僵在那,才开口:「我要出去一趟。」 知道是他自己给自己做的送行饭,落重曦才消除了警惕,坐下端起碗筷:「去哪?多久回?」 他主动要求去哪真是少见。 「极北之地,无尽海,时间不定。」 才吃进嘴的一口饭几乎全喷了出去。 北方现在是妖魔的地盘不说,无尽海向来是九死一生之地,书里眠花原身就在那,听说是应龙和蛟之类上古神兽的栖身地,他没事跑那干嘛? 「咳,咳咳……」落长天拍着她的背,把她把呛进嗓子的东西咳出来。 「怎,怎么忽然想到要去无尽海。」她扯着落长天的袖子,艰难说道。 「去找些东西。」 「什么东西要跑去无尽海那么危险的地方!」 「蛟。」 他还真是奔着那堆神兽去的! 落长天今天穿得很郑重,一身玄衣,上衣覆甲看着材质介于皮甲和金属之间,黑色的束髮高冠隐有暗光,腰带、护腕看着都不是凡品,估计是什么法宝。 他这一身,几乎可以说是全副武装。 「不去可以吗?」她被他这幅模样吓到了,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腕。 「曦曦,你长大了。」落长天站起身,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间。 落重曦愣愣地松开手。 她长大了,要懂事?要听话?不能那么依赖他了? 他连饭都没吃,便下山去了。 ——「……迟早有落师伯护不住你的时候。」 她忽然想起中午苏韶华说她的这句话。 她和原着的落重曦那么不一样,改变了那么多的事,就连两个主角的剧情都被影响了,她凭什么觉得落长天会像书里那样护她直到最后。 落重曦坐在堂屋中,直到饭菜都凉了也没动一筷子。 她一个人过了三天,忽然觉得现在的修为不吃饭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只有一个人的雪信峰实在有些安静。 傍晚她正练着剑,忽然想到这次回来好像把什么忘了。 眠花跑哪去了? 将他放在鲛珠里以后,落重曦就珠子拜在窗台上让它自己吸收日月精华。 这货试图洗脑她失败以后就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但偶尔还会背后灵一样说点酸言碎语,有时候落长天路过都要被他嘴一句。 她停下手,跑回自己屋里,窗台上什么都没有,该不会是被落长天拍散了吧! 从窗外,到床底,墙角都被她一一找遍,又在书架和书桌抽屉里翻了半天,才在书架顶上一个厚重的盒子里找到那颗鸡蛋大的鲛珠。 这盒子只是做工好,雕花好看,但放不了太多东西便一直闲置着当摆设,没想到被落长天用来关眠花了。 「喂喂,还在吗?」珠子被她拿在手里晃了晃。 「你还记得本尊。」 好酸的语气,他还知道自己原身是应龙万妖皇吗。 「你说什么话得罪我师父被他扔进这里面了。」见他没事,落重曦走出屋子,又重新把他放在窗台上。 「本尊,得罪人?笑话,能聆听本尊的教诲是尔等凡人的荣幸。」 「好好好,荣幸,那您教诲我师父什么了?」 她挥出一剑,破风声尖利刺耳,周围竹林被剑风带得婆娑。 忽然有点理解广场舞大妈们为什么非要伴着音乐了。 「不过是说他修炼怠惰,明明有如此根骨,却日日囿于瓦灶之间。」
第71页 「嗯,他怎么说的?」 「他又把本尊封住了。」 离形剑法出剑要快准狠,多余的动作越少越好,听了他这话,落重曦剑尖刺得太过,带着人都往前了几步。 「走之前都叫你别烦他了。」她收剑,决定还是不用这个配乐练剑。 「本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眠花这点妖力什么都干不了,但嘴还挺硬。 「那你活该。」她将鲛珠拿在手里颠了颠,想把他放进屋里安静会。 「你那师父杀气魔性不输妖魔,你何必跟着他,本尊能给你更好的。」鲛珠再度发出魅惑的邀请:「现在他正好不在对吧,你带着珠子来找本尊。金丹修为低点就低点,本尊不嫌丢人,勉强能收下你。」 「爬。」落重曦打保龄球一样,弯腰轮手,把鲛珠对着屋角滚过去。 「你这个死丫头!来日本尊功成,一定要把你今日对本尊做过的事全还给你!」 霸凌完嘴硬的眠花,落重曦神清气爽,这几日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套离形剑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接下来几日,她没事就会把眠花翻出来玩。 眠花也贼心不死,继续催眠她弃明投暗。 其实这傢伙虽然原作里是万妖皇,听着威风霸气,但应龙修炼动辄万年,妖修魔修都换了几代了,影响力大不如前,加之为了突破妖修极限把自己切了片,原身远藏无尽海再不现世,世间连他的传说都慢慢消逝。 什么小弟信众,那是统统没有。现在加入,立刻能成为眠花教创始人。 某日凌晨,放在窗台上晒月亮的鲛珠忽然发出惨烈的尖叫,把落重曦吓得滚下了床。 「怎么了,怎么了!」她光着脚跑到窗台前,却看见窗外隐隐有个半透明的人影。 白色长髮如同月光流水,他跪在廊下,缩成一团。 世间白毛千千万,但此时此刻能出现在雪信峰的,除了眠花,不做他想,这应该是妖力碎片化形了。 「你最好有事。」落重曦走到廊下,蹲身看他。 「本尊,有人正伤害本尊的原身!」眠花一脸惊悚地抬起头,松开捂在胸口的手。 层叠的白衣下,竟真有一丝殷红沁出来。 第55章 拒绝ooc,从我做起 书里说眠花原身藏在无尽海的极深处,是他主动现身,萧逸臣和姜婉才见到他。 之前却并没听说谁伤过他。可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很不妙。 毕竟本体只是妖力碎片,即使化形,依旧是一个虚影,落重曦的手摸上去会直接穿过他。 「回去,本尊要回去!」他无措地看着落重曦,似乎是指望她能做些什么。 「那……你能自己走吗?」 「本尊这幅模样,你叫我怎么走!」仔细看的话,他腿脚处连形都没化完全,一条蛇一样的尾巴最后进入了地上的鲛珠里,整个人很像阿拉丁神灯里的灯神。 「你又不能自己走,那我也没办法啊。」 「你送我回去啊!你都金丹了,不至于还要师父允许才能下山吧?」因为受伤,眠花语气更暴躁了,而且连『本尊』两字都简化成『我』。 「我才金丹哎,无尽海那种地方是我该去的吗,帮不了,告辞。」她挥挥手,落长天去那地方都是全副武装,更别说她一个小菜鸡,况且无尽海之前还要穿过魔修妖修的地盘,她就像送上门的包子,必然有去无回。 「你要下山我可以送你,这边的邮差最多送到奉天城。」 听到这话,眠花冷静下来,看着落重曦,眼神复杂。 「……我跟你提过无尽海吗。」 一道紫光闪过,落重曦就地一滚,躲开他忽然的攻击:「狼心狗肺啊!我可从没伤过你!」 虽然在雷击阵中想过想出手为强把他打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眠花半跪在地上,却发动了第二次攻击,落重曦运起灵力屏障抵挡,一阵电光火石之后,她毫髮无损,旁边的廊柱却被炸成木头渣。 「不要在这给我拆家啊!」她一把拾起鲛珠,往空旷的地方一丢。运起心法,捏诀布阵,将鲛珠和眠花一起困在里面。 「你是什么妖物!」好在眠花这妖力碎片最多元婴的修为,雪信峰又有重重禁制,对他的妖力有一定的压制作用,她勉强可以控制住他。 「你们这所谓正道名门,竟是个老魔物养着个小怪物!」 短短几分钟,落重曦的身份从人变成妖又变成小怪物。 「你看看你把屋子都弄坏了!我可不会修!」比起发疯的眠花,还是被打坏的廊柱比较重要,不知这没了这柱子房子会不会垮,落长天归期无定,她可不想露天睡觉。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假惺惺扮正派弟子。」眠花被困在结界里,嘴上嗤笑道。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几千岁的人了。」 落重曦跑去后山找了棵差不多的树砍了搬过来顶在原来的位置,希望至少可以撑到落长天回来。 这段时间里,眠花就阴恻恻地在结界里看着她干活。 等她忙完,才瘫在花架下的躺椅上,幽怨地看着微微亮起的天。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无尽海的。」 落重曦闭上眼:「我说我掐算极好你信吗。」 沉默代表了眠花的态度。
第72页 「那好,眠花,如果我说日后你会为了一个女人死去活来,偏体鳞伤又差点死掉,最后受人帮助大悟证道,修为妖神,你信吗。」 在山顶听雪信峰的竹海被风吹动的声音很像下雨,静谧安适,让人心平气和。 「谁,你吗?」等了半晌,才听到眠花嫌弃的声音,他甚至不疑惑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或者她就该放他进入娄迟师兄体内,然后被青阳峰的壮汉们发现把他揪出来打成渣渣。 「不是我。」她也试图用同样嫌弃地语气回答:「你想得美。」 「你编故事也编个好些的。」大概是被困了半天冷静不少,他现在的语气比平时还低沉。 或者说有些气馁。 他吃瘪,落重曦可就来劲了。 「你哪里不信,是为个女人死去活来,还是大悟证道,成为妖神。」她坐起身,审视着草坪上盘跪坐的眠花,他白髮白衣,近看甚至睫毛都应该是白色的,一双眸子却如同无尽海深处般幽蓝深邃。 原着里美丽纯情的万妖皇,可是萧逸臣不小的竞争对手。 可他现在心口沁着血迹,可怜巴巴甚至连个实体也没有。 「我猜是后面那个,毕竟应龙已经三万年没成功化龙飞升过了,何况你还是个混血,对吧。」见他不开口,落重曦主动说道。 「你到底……」幽蓝的眸子又浮现出杀意,眼看他又要开始抓狂攻击人。 「每一只应龙化龙除了自身的修炼,还需要不少气运,你们一族的气运被剥夺,只为让一个人登顶此世,然后破开空间,去下一个世界。」 落重曦赶在他动手前赶忙一口气说完。 不只是应龙族,萧逸臣出现后,天地所有的气运都偏向于他,他所到之处,便如一个巨大的海绵,影响着世间万物。 万物有常数,此消彼长,他的长,便是汲取了除他外所有人的气运,越到后期,这能力就越强。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他干巴巴地说道。 虽然这么说,但作势要攻击她的手臂已经放下,这人真是全身上下嘴最硬。 「不信就算了。」 天已经亮起,眠花坐在那被太阳一照半透明像个鬼一样。见她不打算继续说,又不干了:「那你说我为个女人死去活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哟,单身几千年,心动了?」 往日都是他嘴她师徒,现在也轮到她报復回去。 「死丫头,你要说就直接说,卖什么关子!」 「哎呀,娇羞了,啧啧,好纯情哦。」见他不好意思,落重曦更是起闹道。 逗了他半天,她才回到正题:「之前雷击阵你本来应该附在那个人身上,她就是所有气运倾斜的那个人的爱侣。你妖力碎片在她身上若干年,后来又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帮她违背天道,本是要死的,不过天命之子好心,也是为了不让爱侣伤心,想办法让你化龙证道了。」 「呸,什么乱七八糟的!」眠花听了这话比之前调戏他时更激动:「本尊应龙之身,修行七千余年,通晓三界万灵生死变数,天地四季轮转规则,人鬼佛魔妖道道皆修,你最后告诉我,是因为别人可怜我才成功飞升?」 她这还是删繁就简说的,为了姜婉他降智干的ooc事件海了去。 他骂了一会,大概是累了,看着落重曦:「那你在这故事里给自己编了什么角色。」 落重曦咧嘴笑道:「我,我路人甲。」 「继续编,你这个路人甲是怎么夺走本应属于故事女主角的东西的。」 当然是因为一点信息差,但这事还不能告诉眠花。 「那我先问问你是怎么来长盛的,你将妖力分散大陆各处,怎么会有一片附在颗毫无生命的灵石上,又没被任何人发现进了长盛。长盛一年流通那么多灵石,怎么偏偏将你那枚用来开启雷击阵,这么多巧合你干嘛还要分散妖力,睡觉就能天降神仙带你飞了吧。」 虽然听着那些死去活来的爱情和莫名其妙的天命之子天马行空,让人完全难以相信,但关于他的信息,一点也没错。 这世间关于应龙的传说已近涅灭,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原身在哪,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出身。 可落重曦就是知道他所有的事。 真真假假,现在即使是他也分不清。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眠花纠结了半天,终于问出这句。 「看书。」 从某种意义上确实是看书。 「小孩子说谎长不高。」他好像放弃了挣扎。 「我不是小孩子也已经长不高了!爱信不信你喜欢当人舔狗自己去就行! 第56章 自古青梅多败犬 关于她说的那些事,眠花更在意的还是关于自己这次的切片行为依旧是徒劳。 「我知道一个很厉害的人,也跟你一样,为了永生把自己的元神分为七片,不过他最后比你惨,被人挨个击破,直接灰飞烟灭。」 眠花闻言一阵恶寒:「本尊活了七千余年,上古至今的记载都看过不少,有这样厉害的人,本尊怎么不知道。」 「三千世界三千道,你没听过的事多了。」落重曦笑笑。 事情的起因是眠花胸口那处伤,但昨夜两个人剑拔弩张都把这事给忘了,后来想起时,他胸口那处血都不在了。
第73页 「你果然是来耍我的吧。」她打量着这位灯神状态的小龙男,还是犹豫要不要再关他两天。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你说说本尊原身到底怎么了。」鲛珠被落重曦放在花架下的桌上,眠花也就没个模样地坐在桌上。 书上没写的东西她怎么知道,而且她这辈子都二十多年了,很多事尽力回想都只能想起来个大概。 「你现在觉得没事就没事呗,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面对这个如此轻佻对他毫无尊敬的小姑娘,眠花总是忍不住想对她发火。 但那痛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就像是他的癔症,揭开衣襟,连点痕迹都没有,他现在与原身的感应若还没断,就是原身确实没发生什么。 可那钻心的疼必然应该有原因。 关于落重曦说的那些事,他还是半信半疑,但一切也得等他妖力重新聚集起来再说,现在他大概还有……二十多片散落在各地,当初把自己切太碎了好像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每日看着落重曦下山上山,修炼睡觉,完全看不出她有什么打算。 「我?我只想活下去。」被他问到时,那个小姑娘笑道。 「没出息,这算什么目的。」他怒其不争道。 「我本来也没什么大志向,你们神仙打架,我凡人不想遭殃而已。」还想亲朋好友也不要遭殃。 眠花怒火中烧地看着她跑来跑去给一堆普通植物和灵植松土浇水,哼了一声回到鲛珠里,眼不见心不烦。 他问不出那两个人的名字,该死的所谓『天命之子』和那个把他玩弄于鼓掌的女人,若他是落重曦,知晓这两人的名字后,必然不让他们多活哪怕一天。 众生的气运,凭什么让一个人全占了去,他算什么东西! 又过了段时间,陆行舟出关了。 他们现在的修为闭关本来就闭不了多久,他这次闭了两个来月,算是很长了。 再在课堂上见到他,落重曦发现他沉静了许多,也瘦了不少,整个人如同凌雪劲竹,萧瑟挺拔。 「数月不见,兄台修为真是一瞬千里。」落重曦坐在他身边,十分夸张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别说,他昨日出关师父师兄们都吓了一跳。」同为青阳峰的宋晖也嘆道。 「曦曦。」看她过来,陆行舟只是温和地笑道:「好久不见。」 「你怎不跟我们说好久不见,啧啧啧。」旁边有人嘘道。 「你哪有曦曦好看,见你干什么。」又有人起闹。 「嗯,好久不见。」落重曦垂下眼,假装整理自己的书桌。 无人注意一旁的苏韶华在一群人的起闹中,面色差得可怕。 她当然知道陆行舟喜欢她,不然书里也不会为她把命都丢了,可她对他,暂时只有青梅竹马和同门的情谊。 这十几年他们一起生活、学习,少同居,长同游,平时相闻相知,危难携手不弃,比普通朋友情谊更深,但也远不至于结为道侣。 结丹以后寿数有五百年,已与凡人不同,不少人在这个阶段都会开始有意寻找道侣,有的则会开山立派收徒授课。 漫漫仙途是条越走越孤单的路,在千百年的孤寂中禹禹独行是真的会让人发疯,尤其是经歷过陪伴,再重回孤身一人。 所以有的人道侣陨落,自己也会道心破碎,随之寂灭。更差些的,甚至会入魔。 他们是人修,本就和妖魔不合,却因入魔也不为正道接受,原先修习的心法与体内的魔气相斥,时时刻刻遭受噬心之苦。 无处栖身,无以为家,无人相伴,最后会变成疯疯癫癫,人皆可杀的怪物,被称为『魇魔』。 所以直接死了还好些,若因此成为魇魔,那便是生不如死。 这不是随随便便谈恋爱,当然要更慎重些。 好在陆行舟也还没有挑明的意思,下课时一起往回走,听他提起居然上过雪信峰。 「没想到你们雪信峰居然那么……」他一时找不到适合的词语。 「要笑就笑吧,我知道小家子气。」落重曦一脸麻木,雪信峰那么多禁制,她万没想到会有别人上来。 比起其他峰那种威武霸气,雪信峰就像你忽然走岔了路,已经出了长盛八千里才会遇到的乡村农家。 「其实挺好的,折岚峰不也种了不少灵药,都是你一个人打理吗?」 「主要是你们的高冷师叔打理,我打下手。」 听到落长天,陆行舟眼神闪烁了一下。 上次落长天第一眼看他时眼里那种杀意他还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年他自以为了解了些这位师叔,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曦曦从没觉得师叔可怕吗?」他小心地问道,又赶忙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师叔没对你发过火吗?」 「有,有,我这次回来被他打了两下手心呢。」落重曦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两下当场连点痕迹都没打出来,但那是他第一次打她,足够记一辈子。 落长天这一次离开得也有些太久了,她渐渐长大,他不会一直陪着她的,虽然明白这点,心里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她也应该习惯他不在的日子,以后要让他好好闭关赶紧修炼,萧逸臣的剧情已经开始了,越拖越危险。 「我师姐都不止打过我两下……」陆行舟松了口气,落重曦相当于落长天的女儿,他对旁人再凶,怎么可能对她不好呢?
第74页 到了岔路口,两人各自回山,走在雪信峰石阶上的每一步都很艰难。 怕他回来,又怕他不回来;怕看到他,更怕看不到他。 走上最后一阶,果然只有眠花欠欠儿的坐在那晒太阳。 「你这果子我又吃不了,放这干嘛。」眠花指着他身前桌上摆的几个对伤口恢復有用的灵果。 毕竟之前他看起来是真受伤了,所以落重曦好心想看看他能不能吸食点这些果子的精气补补,但看起来是没什么用。 「不吃算,我自己吃。」她一把抄起果子啃了一口。 「不是给我的吗!给我放回来!」 「给你,我给你三炷香你要不要。」她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心情不好。」眠花瞭然地点点头,他是个善良的长者,便不计较这些小辈的无礼了。 落重曦偷了一天懒,晚上没练剑也没修炼,早早熄灯睡了过去。大概是因为睡太早也不累,半夜忽然迷迷煳煳醒了,听见响动,还以为眠花又在作妖。 「你能不能让我睡个清静觉,小心我给你埋土里去。」她打开房门吼了一嗓子,却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月光下。 第57章 你长嘴是单为了吃饭吗? 银灰的月光在他身上反出些不规则的细碎光亮,半边身子看着湿漉漉的,衣摆袍角似乎有些破损。 头髮从发冠中散了几丝出来,垂在鬓边,脸和脖子上还有不知怎么被弄出来的伤口,皮肤像是被溶解掉了一样,露出鲜红的肌肉,还在往外沁血。 他拄着一把通体玄黑的剑,明明气息凌冽,但在视线交汇的那一剎那,眼中忽然就带上心虚,整个人气势软了下去。 「吵到你了。」落长天声音有些哑。 「……你这是。」虽然全身漆黑看不太清,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让落重曦汗毛直竖。 她赶忙走近想看看他的伤势,落长天却后退了两步。 「你先去睡。」他抬手遮住脸上的伤,欲盖弥彰地假装擦了擦鼻樑。 一阵山风吹来,浓重的血腥味和某种冰冷的感觉挥散不去。 「你是不是以后什么都不给我说,什么都不用我管了。」落重曦努力让声音平和,一步,又一步走近他:「是我不听话,又没用,所以不要我了是吗。」 她圆睁着眼,努力看清他的表情,眼眶胀得难受,便死命咬着下唇,锁着眼泪不往下掉。 「不,不是,我没有!」落长天的声音中罕见地出现一丝慌乱,他用力摇着头:「没有不要,没有!」 他扔下永夜伸手,又忽然想起什么,在袖子上蹭了蹭才去捧着她的脸:「曦曦不要哭,我错了。」 他的手心都有些凉,但是动作轻柔又坚定。 「你什么都不给我讲,受伤也不给我看。」被他一碰,眼泪就再憋不住,断线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往下掉:「我明白的,以后不会烦人了。」 「没有,是我的错,我的错。」落长天急得脑门发热,越发热越不会说话,落重曦这辈子第一次哭那么惨,还是因为他自己! 换成别人早被他杀了。 就是自己他也想给一剑。 「别哭,别哭。」他一手解开身上的护甲,半跪在地上,抱住落重曦,用没伤到的额头贴着她的脸颊。 他身上又是血又是水,落重曦一身素白睡袍干干净净的,这样贴着她只会把她弄脏,可她哭得很惨,他没别的办法。 他到底是哪做错了,怎么会让落重曦得到这个可怕的结论? 被抱在怀里,落重曦心还是跳得飞快。 她可真是出息,那么大人了说哭就哭,落长天之前还说过她长大了,应该懂事,现在这一闹,又成了被宠溺坏的小孩。 「我,我带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落长天胳膊紧紧环着她,一手从纳戒里取出一块比摺扇稍大的椭圆形薄片。 那薄片一边还染着些淡粉,在月光下有着螺钿般的五色流彩和一层纱雾似的辉光。 看着美丽,却给人冰冷肃杀的感觉,仿佛永冻冰原上从不止息的罡风。 落重曦擦着眼泪,看他讨好地拿着那东西往她眼前凑。 「这是……」 「八次蜕皮的蛟逆鳞,给你做本命剑好不好?」 落重曦几乎要晕过去。 他去无尽海是为了蛟,找蛟是为了要人家逆鳞,要逆鳞是为了给她做本命剑?! 「走之前你说我长大了是什么意思……」 「长大了,应该有一把本命剑了。」 所以才摸了摸她的额头吗? 打哑语谁懂啊! 落重曦哇的一声下得更大声了,落长天赶忙把逆鳞收起来,轻轻拍着安慰:「不喜欢我们重新找别的,我还找到一条混血应龙……」 落重曦眼前一黑,眠花的麟也被他拔了? 原来眠花那伤不是装的,这真是无妄之灾。 「不哭不哭……」落长天手忙脚乱地哄。 「好烦啊你!」说话让人误会,又不要命,她才不想为了把破剑给他弄得满身伤! 「是我,我的错。」 下半夜,两个人来到后山的灵泉旁。 「不用陪我的。」落长天只除去那些护具,穿着衣服坐进灵泉里,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清澈的泉水马上被晕出一圈血色。
第75页 明明是冰凉的地下泉水,碰到肌肤却有些灼伤的疼痛。 「别啰嗦。」落重曦拿着小盆往他身上浇水,咬着下唇又要哭的模样,他嘆了口气,盘腿坐好。 蛟蜕九次皮便化真龙,蜕八次皮的蛟便同他一样是大乘期,所以即使是他也颇费了些力气。 并不只有极北之地的无尽海会有蛟,但他们蜕皮时会回到那里,新生的逆鳞当然比用过几百上千年的老鳞好,老的用了太久,磨损太多,里面的精血也几乎没有了。 他遇上这条可以操控冰雪,虽然对他的风灵根并不成克制关系,却也没什么优势。 好在对于那不问世事的一族来说,他战斗的技巧要强不少,最后技高一筹,取得逆鳞。 他看了一眼落重曦,她眼眶还红红的,头髮被凌乱地抓在背后,素白睡衣上染着他的血,气唿唿地蹲在一旁拿小木盆给他浇水——这灵泉有帮助伤口癒合的作用。 逆鳞下是龙及其亚族的心脏,所以逆鳞的防御能力格外强。之前他已经准备了鲸鲲嵴骨,也是防御能力很好的材料,加上逆鳞,应该可以做出不错的武器。 能保护她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 落长天运起真气,运转了几个小周天,又运转了个大周天,如此循环往復,将体内的寒气排出。 比起外伤,这几乎要冻住他元神的极寒之气才是真正严重的伤害,好在这些落重曦看不见,可以慢慢调理。 一夜未眠,落重曦好奇地看着落长天运气,她现在甚至能感觉到周边的灵气都在随着他真气的运转被他吸收进体内。 参悟天地大道,化万物为己用,这就是修道者的本质。 他身上能看到的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左脸和脖颈处那连片的伤痕已经消失,新长出的嫩肉看着粉粉的。 她忍不住摸了一下,手感几乎可以说是吹弹可破。 落长天坐在水里,又闭着眼,看上去感觉更小了,弱冠左右的眉眼,别说在七峰主里,就是在弟子中,也是年少的那一档。 虽然站起来跟个北极兔似的,让人疑惑这张脸怎么会配这个身高腿长。 她无意识地掬水撩到落长天身上。 之前难过揪心、扪心自问、自我怀疑了一个多月,完全白难过了,还显得她很小人之心,真的浪费感情。 那么在落长天眼里,她夜间的行为完全可以说是无理取闹,重点是他不会解释,她还闹赢了。 落重曦自诩是个讲理的人,但是溺爱这种东西它不讲道理。 落长天运气结束,忽然被抱住脖子咬了一口。 「不要为我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我不想你受伤。」埋在他脖子上的人说道。 他以前狩猎妖修魔修时受过比这还重的伤,这不算什么。 「我赢了,没关系。」 「有关系!」脖子上的手勒紧了些,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落重曦正声道:「打不赢还能跑,再这样把自己弄伤我要生气了!」 落长天看着水中的倒影,这不过是与他以往百千次疗伤毫无区别的一次。 这地方他从可以下山以后就经常来,见他受伤,彦春秋总是会问谁输谁赢,再重的伤,只要赢了就能得到他的夸奖,而若是输了,便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 长此以往,每次出手他都会拼尽全力,因为这样只用疼一次。 原来受伤也是值得生气的。 他眨了眨眼,抬手打碎水面站起身:「好。」 落重曦直接被背到背上,矮个子真的很没尊严。 第58章 这个杀坯不太冷 落重曦好容易勤快一次,把落长天招唿得病号一样周全。 「真的没事。」落长天被她按在床上坐着,还被盖了两条被子。 虽然他这个级别的大能其实不怎么需要睡觉了,但在落重曦心里,拼死拼活那么一趟,要好好休息,还是睡觉恢復得快。 稍早时她传声让陆行舟帮忙请假了,打算今天就守着他。 落长天早在遇见落重曦之前就不用睡觉了,是后来适应她的作息,陪着她一起睡。 看她忙前忙后的模样,似乎很是紧张。 「曦曦是担心我吗。」他问道。 「不然呢?」虽然知道他就这性格,但很多时候听起来真的很气人:「伤患就好好给我休息!」 落长天歪着头想了想:「那你坐过来。」 她坐在床边,刚想问他要干什么,他就乖乖躺倒了。 落重曦给他把被子盖好,他又从被子里伸出条胳膊拉着她的手。 指尖还有些凉,手心已经恢復正常温度了。试过温度正常以后想把他手塞回被子,却发现他固执地拉着她。 「我赢了。」北极兔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只看脸真的是很让人怜爱,但是他总是重复他赢了是什么意思。 「你赢了,然后呢?」 他用额头贴着她的手背。 那么大一个人还撒起娇来了,落重正觉得好笑,就听他又说:「醒后我会自己去死葬岭的。」 什么死葬岭,这地方听着可不太吉祥? 「伤患不准到处跑。」 落重曦还想问什么,发现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安静坐在床头,打量着这个屋子。 落长天的屋子东西一贯很少,在哪都是。
第76页 家具,必要的用品,有些书和捲轴,除了她年年送的礼物,这屋子是一点装饰都没有,很难想像有人在这住了十多年。 算上上代峰主在的时候,甚至是两百多年,不过这地方他们重新修过一次,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全当是新屋了。 上代峰主彦春秋原来住的地方现在空了出来放些杂物,关于这位师祖落长天基本不提,相关的事还是听别的峰主甚至无定所道观的人说的。 她对他的评价只有一个——虐待儿童。 虽然知道他快嘎了急于求成,但揠苗助长不可取。 百年后他美美坐化不管了,留几乎心智不全的落长天一个人差点发疯。他对这个徒弟是一点不负责,好像除了强大,别的都可以忽略。 遮光的竹帘被风吹开又合上,偶尔会将屋后的落叶带进来。落在地上的一缕光线从近到远,握着她的手睡着以后也没有放开。如果没有回长盛,他们大概也会这样牵着手踏遍万水千山。 静谧的林中小屋温馨而闲适。 落重曦不知道自己多久睡着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上原本的伤号已经起来忙了。 「怎么就起来了。」她打着哈欠走出屋,发现他在鼓捣她临时做出来的廊柱。 「已经没事了。」他又换回了常穿的宽松直裾,头髮也用寻常那根髮带拴着:「怎么忽然想到换一根柱子。」 「哈,看着这棵树长得挺好蛮合适的。」如果说是眠花忽然发疯,她怕落长天继续追究。 虽然一再叮嘱眠花别把那日的事告诉落长天,但这个口头约定可靠程度不算太高。 何况落长天还把眠花逆鳞拔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那天看着落长天忽然有所感悟然后再度发疯。 现在能让他俩少见面就少见面,所以她昨日去灵泉前把鲛珠丢在之前装他那个箱子里了。 他那颗珠子她又不可能随身带着在长盛乱窜,让别人发现她在鲛珠里养妖力碎片,身败名裂进度提前拉满。 所以她盘算着每日下山上课前将他丢去后山,下午再收回来,就像放牛那样。 「嗯。」落长天继续仰着头把一根榫头拍进卯眼里。 他头髮已经及腰长,一大把头髮就用她之前送他的破髮带绑着,因为用太久,颜色褪得有些陈旧,手编的工艺也稀松平常,都开始松垮,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改时间再给他编一根好了。 落重曦坐在廊下看他弄好柱子,又收了工具,忽然问道:「死葬岭是什么地方?」 落长天整个人很明显地震了一下:「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自己说的啊,『醒后我会自己去死葬岭的』,你是伤患,这段时间不准乱跑懂不懂。」 落长天垂着眼,罚站一样半天不开口,落重曦觉得不太对,扯着他的手让他一起坐在廊下:「我都不能说吗?」 「是个荒岭……原来有很多妖修,现在没了。」 「那你要去那干嘛!」落重曦瞪大眼。 「不是我想去。」他摇摇头:「以前我打得不好,就会送我去。」 又是彦春秋这个老梆子! 他有能耐怎么不自己去,折腾徒弟算什么? 看出她眼里的愤恨和担心,落长天侧身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现在我哪也不去。」 「以后也不准去!」落重曦后仰了一下,重重撞在他脑门上:「你去我就把他的骨头挖出来磨碎撒在死葬岭陪你!」 落长天有几分讶异地看着她。 「烦死了,怪不得嵇舟说他有病,怎么这样!」她气得无能狂怒,几乎要躺倒地上打滚。 「曦曦,不能这样说师祖。」 「我就说,有本事你打我!为个死人,还是欺负你的死人打我!」 落重曦根本没见过彦春秋,落长天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气,只能在一边小意可怜地看她闹,可听她骂彦春秋,心中却有些莫名畅快。 他越是无辜落重曦就看得越生气。 「不准让人那么作践你知不知道。」她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拽着他的领口厉声警告道。 「哦。」落长天小心答应道。 全天下大概无人想到有那么个人会觉得落长天这个杀坯被人欺负好可怜。 但是杀坯也有心,这颗心如今已经被人妥善安放在怀里了。 算起来落重曦进长盛已经快二十年了,大家一起上课的日子上一天少一天,看着落长天没什么事以后她便回了课堂。 陆行舟对她忽然的请假有些好奇。 「你不是又背着我们偷偷修炼了吧。」他已经被落重曦之前短暂闭关以后出来又进一个境界的流程弄得有些神经质了。 「这次真没有。」落重曦摇手:「我师父不是出了趟远门吗。」 「那是师叔又精进了?」陆行舟捂着胸口。 不过如果真是落长天进了一个小境界,该捂胸口的就不是他了。 「也没有,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知道陆行舟喜欢剑,她便先卖了个关子。 虽然到时候他知道这事不定是惊讶还是心痛。 第59章 他算什么玩意,也配同情本尊? 落重曦还没等来她的本命剑,就先等来了一个悲报。 丹阳山和长盛派将有一次竞武会。 起因是上次空杀境开时丹阳山弟子死伤惨重,丹阳山长老们不甚满意。
第77页 然后他们亲爱的沈时初师兄如约去探望丹阳山的好基友楚移,俩人友好比试时,被楚移的师父澹臺欢看见。 她想起自己听徒弟说过空杀境中曾遇到很厉害的长盛弟子,故有感而发,提出了这个建议。 丹阳山长老们一致认为可行,派人来与长盛谈判。 ——近些年大陆上妖修魔修都罕见,近几代修士实战经验稍欠,此次竟武会为彼此互通有无,交流所长,也能防患于未然。 把踢馆说得那么文绉绉,她也是佩服这些人。 话都说这份上了,长盛当然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 萧逸臣又要来了。 书中到这,就是她这个妖艷贱货女主师姐出场的地方。 男女主空杀境外再见,正是互生情愫暗自试探的时候。 而在比赛中,得到空杀境主人真传的萧逸臣自然技惊四座,加上天品冰灵根,越级击败落重曦这个美丽废物,从而引起了她的『关注』。 当她发现萧逸臣似乎对姜婉更有意思而不是对自己时,就开始美美踏上作妖作死之路。 她只知道竟武会在空杀境后,却没想到会那么快。 落重曦忧郁地抱着眠花的珠子坐在廊下。 落长天这几天都待在明宵峰,借了别人的铸塔给她铸剑,她原本真的很开心,但是听到竟武会的消息以后心沉得比胃低。 剧情至今为止改了不少,但大方向还是坚持着没变,就像改道的河,最终也要东归到海。 她做的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花花,你真的不想去那个人身体里吗?」她忽然问道。 「叫你别这么叫本尊!」眠花暴躁地说道。 这段时间他白天被落重曦丢在雪信后山,晚上被捡回来,风吹日晒雨林,虫鸣鸟叫相伴,感觉似乎野性了不少。 「虽然你会做许多蠢事,但最后也能化龙哎。」落重曦无视他的暴躁,继续说道。 「本尊从不做蠢事。本尊要化龙也是靠自己,什么劳什子天命之子的同情,他算什么玩意,也配同情本尊?」 「你想清楚,如果单靠你自己真的不能成功呢?」 「落重曦,你个小毛丫头才活了几年,就说如此丧气的话。」眠花不屑道:「应龙一族三万年没能化真龙,但本尊与先人们试着走过每一条也许可以化龙的路,即使最后真的依旧没能化龙,那本尊也成功证明这些路走不通,来者可以照着本尊的指引继续探索。 总有一日,总有一条应龙可以再度化为真龙,那你怎么可以说本尊没有成功呢?而你那所谓天命之子的同情,难道要永远将希望寄于他人吗?」 「……功在千秋是吧。」落重曦点点头,是她着相了。 作为主角一边的眠花都这么想,她一个炮灰难道还能躺平吗。 「你真的不能吸果子吗?好歹吸点吧,对身体好。」 她将鲛珠摆在桌子上,又放上几颗能帮助愈伤的灵果:「不然我烧给你你能收到吗?」 「你到底把本尊当什么了!」离了她的手,眠花的幻影才从珠子里浮现出来,他抱着臂,坐在桌子上,一脸不满地看着落重曦。 「你就是比鬼还不如啊,鬼好歹是完整一个想去哪去哪,你挪一步都费劲。」 把眠花气得半死以后,落重曦美美下山,心中重新燃起斗志。 哪怕萧逸臣是个挂逼,她也有自己的挂,谁怕谁。 明宵峰她不常来,一路问人才找到后山的铸塔,还没敲门,门自己就开了。 推门进去,落长天站在最中央的铸剑台前。 「怎么过来了。」知道她来,他手上也没停下,轮着锤子规律地敲击台上的剑胚。 他上衣脱了堆在腰上,带着手套和围裙,头髮依旧束起来,末端微微捲曲,跟着他动作一跳一跳的,身上有细密的汗珠,有些头髮就黏在背上。 别说他,就是落重曦进来两分钟不到,也已经觉得热。 「你五天没回来了。」她夸张地说道:「还不能我来看看。」 「要趁热。」落长天声音有点憋闷。 他这锅铁水炼了快一个月,前几日明宵峰的才来通知弄好了他才跑过来开始动手。 落重曦当然知道打铁要趁热,不然等温度下来又得花时间炼铁水,还得麻烦人家明宵峰。 她走过去,把他的头髮挽起来,贴近皮肤的果然被汗打湿了。 周围的火光映衬得他汗津津的手臂和背后的肌肉紧实又不夸张,线条漂亮极了。 罪过,这可是两百岁老人的肌肉。 落重曦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没被她吃出多少肉,还好。 她掏出一张帕子给他擦汗,擦到脸时,他弯下腰任她唿噜了一把。起身看到铸剑台上的剑胚,又看了看落重曦,忽然说道:「是不是长了些。」 「我一直用的弟子剑就这么长,我也没有那么矮吧……」落重曦看了一眼那剑胚,落长天的永夜是比一般剑要长,她用起来不太方便,可台子上这剑就是一般弟子剑的长度,怎么可能还长。 她也不矮,标准一米六多一点,明明是周围的人太高了而已! 「嗯,曦曦不矮,我说头髮。」他又弯腰,鼻尖代替手点了点她额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 虽然很多时候落长天说话都让人误解,但这次绝对是故意的!翘起的嘴角几乎忍不住笑,这傢伙什么时候会开这种玩笑了!
第78页 落重曦磨着牙啃了他胳膊一口,留下一个带口水的牙印就跑了。 「明天来吗。」落长天赶忙问道。 「看心情。」 嘭的一声,门关上了,不多时,铸塔里又恢復了叮叮噹噹的敲击声。 落重曦还没跑回明宵峰前山,忽然看见山道上有人正裊裊往下来。 「任师叔?」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跑近了才发觉确实是任双双。 任双双从奉天大会回来以后闭关八年了,现在看见她,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曦曦。」任双双见她,也微微笑道:「许久不见,你竟已结丹了。」 虽然任双双从前就因为落长天所以对她更温和几分,但今日这格外和煦的态度让人不由怀疑她被夺舍了。 她今日不同往常一身跳脱明黄,白衣素纱,除了衣领袖口处有些点缀,看着很是素雅,头上花冠掩鬓,繁简得宜,衬得芙蓉如面柳如眉,皎皎有鸾凤之姿。 「恭迎师叔出关,师叔这是要去哪?」落重曦向她行礼,嘴上问着,心中却早有了猜测。 「你师父还在铸塔吗?」 果然。 「还在,任师叔找他? 「嗯,我与师兄有些事要说,你是要回去了吗?」任双双点头。 原先回不回去现在都得回去了,她应了声,让开下山的小道。 穿成这样找落长天,要说什么她也能猜上几分,虽然想看热闹,但毕竟任双双之前照顾她不少,上一辈的事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第60章 她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她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她去铸塔时,任双双还守在那。 这里不比雪信峰,又没那么多禁制,她不会还见不到落长天吧。 「见过任师叔。」落重曦小心翼翼地说道。 任双双只点了点头,并没过多示意。 她走到铸塔前一推,门也是开着的。 「任师叔怎么一直守在外面,你跟她说什么了。」落重曦走得很近了才开口,只怕让任双双听到。 「她让我与她比试一场。」落长天还在叮叮咚咚地敲着剑胚,脸上完全看不出情绪:「剑还没做完。」 居然只是比试?她还以为任双双来表白来了,怎么又显得她很小人之心。 「那你先应了让人回去啊,不然要一直守在这等你铸剑吗。」落重曦给他擦了汗,又餵他喝了杯她专门弄的花茶,坐在一边说道。 她自己的剑自己都懒得一直守着,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守。 「她想与我结为道侣。」 落重曦刚喝了口水此刻全喷了出来。 「那,咳咳,那你怎么想的。」 锤子打在剑胚上的声音不算清脆,经过这几日的敲打,长长的剑胚逐渐成型,剑嵴剑锋都有了大致形状,现在每一锤都是关键,落长天手下不停,眼里却有些自己都没发觉的飘忽:「曦曦,想要师娘吗。」 「不要把问题丢给我啊!」落重曦低声叫道,生怕声音大些传到门外的任双双耳朵里。 「只有我不行吗?」 师父和师娘又不是相斥的关系,不知他何来此问。 「咳,都行可以没关系,你喜欢就好。」她佛系三连道。 剑胚加热软化的间隙,落长天转过身来看着落重曦:「她会做的我都会,有我就够了。」 落重曦有点明白了,比起当他的道侣,落长天给人安的第一重身份是她的师娘,人家自己一堆亲传,脑子嘚了跟他竞争上岗当她的保姆啊。 彦春秋大概也没道侣,所以他不太清楚师娘是怎么个存在。 她看了一眼门口,拉着落长天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重点是你喜不喜欢人家,人家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你不喜欢,以后还是我们两个,你喜欢,以后就是我们三个了。」 落长天听了还是一脸毫无波澜,也不知他到底听懂没有。 从任双双的角度,正好可以从门缝中看到落长天的身影。 那个高大的身影耐心地弯腰,附耳在小徒弟嘴边,听她说些什么。两人头靠在一处,是与旁人从未有过的亲昵。 铸塔中火光明灭,如同他们一道经歷的那许多战场,烽烟漫天,尸横遍野。每场战役只要有他在,即使是不太服气长盛的门派,也会像御戎峰驯服的灵兽一般对他们俯首帖耳。 在别人心里,他就和他的本命剑永夜一般,所及之处,永夜无明,可在她心中,落长天便如同天上最闪耀的北辰紫薇,虽则孤悬高天,沉默无言,但一直指引着人们方向。 可现在她的北辰西落了。 如果有人能染指北辰,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烦死了,明天不来看你了!」落重曦拍了落长天胳膊一下,啪的一声把她自己吓了一跳,转身又要走。 「后天开锋,来一趟吧。」落长天在后面说道。 落重曦出门看到任双双,又行了个礼,不多时跑没了影。 任双双继续看着铸塔中的身影忙碌。 她不知他多久会转身,但她愿意等。 某日清晨,落重曦推开房门,忽然发现雪信峰积起了雪。 长盛地处南乐,在大陆中央偏南的位置,每年最多下几场雪,很难弄出她想看的苍山覆雪的感觉。
第79页 一大早起床发现菜地都被雪埋了,说不吃惊是假的。 这才十月份啊,哪有那么冷! 「花花,你上哪去了!」抢救完菜地,她开始满地找眠花,她记得自己昨夜把他放在草地上晒月亮来着。 「不准那么叫本尊!」一片白皑皑的草地上,隐隐能看出一对幽蓝哀怨地看着她。 「在这在这。」落重曦把鲛珠捡回来,小心地擦干上面的雪水,生怕冻坏了。这可是鲛珠,眠花到时候离开了她还要要的。 「你师门有人炼出了什么东西。」眠花飘在半空,抱臂说道:「看动静,大概是天阶法宝,你这门派还不赖。」 落重曦这才想起前日落长天给她说她的剑今日开锋,赶忙把鲛珠扔在窗台上,往山下跑。 明宵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而且越往铸塔走人越多。 「曦曦,这边!」陆行舟当然是一早就到了,看到她赶忙招手。他身边还有同届的明宵峰弟子谢景,两个人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刚中了五百万。 「你们怎么都在这?」落重曦过去,靠着谢景的关系在前排捞了个好位置。 「有法宝现世哎!」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至少是个地阶。」谢景搓着手,紧张得就像等在产房门口的准爸爸。 「不知道明师叔这次做的是什么,如果是剑就好了。」陆行舟说道。 「不是师父啊,曦曦没给你说吗,最近落师叔借了铸塔,就是在做剑吧?」他咂咂嘴:「你是没看见那锅铁水,师兄他们炼了一个多月才化,不知道都用的什么宝贝。」 「什么!」陆行舟惊叫一声,引得不少人都往这边看,他泫然欲泣地抓住落重曦的肩膀摇了摇:「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我说了到时候就知道了啊。」她无辜耸肩:「就是我请假回来那日。」 陆行舟这才想起快两个月之前那次对话,更是欲哭无泪:「你这比又突破境界更吓人啊。」 就在他们和人群吵吵嚷嚷闹个不停时,铸塔的门开了,落长天走了出来。 他还是之前那副模样,一眼看到落重曦,对她招招手:「曦曦,过来。」 在陆行舟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里,和人群变低的碎语声中,落重曦走到他身边。 第61章 你身负血海深仇,所以你以后就叫海参吧 落长天一手脱掉手套,抓着她的手腕,一手将一把剑横放在她手上让她握住。 神器现世,所有人都忍不住抽了口气。 落重曦当然是抽气声最大的那个。 因为落长天一挥手,剑刃擦着她的手心被抽了出来。 钻心的疼让落重曦觉得指头都要被卸下来了,展开手掌却什么伤都没有,看来他是一边採血一边注入灵力让伤口癒合了。 再去看那把素剑,剑刃上确实染了两道红色,而且像被剑吸收了一样慢慢消失。 落长天往她手心吹了两下:「痛痛飞。」 他还当哄小孩呢,落重曦含泪把手抽回来:「剑我可以看看嘛。」 灵剑滴血认主,刚才那一下这把剑就算认了她了。素剑到了主人手里,愉快地发出一声清鸣,人群中又是一阵嘈杂。 「这就是天阶神器吗,我也想要。」一位青阳峰弟子眼巴巴地看着落重曦手里那把素剑。 「哈,你去吊死在师父门前,他能给你一把玄阶的就是真爱了,不然下次奉天大会你去拿个前八或许也会有。」 「为什么师叔连剑都会做啊,我现在去雪信峰还来得及吗?」 「你要去当师妹的师弟吗?」 有人笑道。 「怪不那届有个小姑娘死活要进雪信峰,如果她现在在雪信峰,怕今天现世的就是两把天阶宝剑了。」 「你一说好像是,叫什么来着?」 「嗨,管她的,行舟,你和师妹关系不是最铁了吗,怎么不凑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摸一把呢。」 陆行舟心中还带着些对落长天的畏惧,虽然他现在低头垂眼,看着落重曦摆弄她的本命剑,眼神温顺得如同有实质的轻纱薄毯般拢着她。 「一会吧,以后机会有的是。」他摇摇头。 素剑胚握在手上有些冰凉,不是金属的冰冷,而是把手放进冬季冰河那样的刺骨,大概是因为被拔逆鳞的那条蛟是冰属性的吧。 剑身一体纯白,映在阳光下有些五彩的光晕,比起金属器,更像是瓷器和海贝的结合体,整体比她常用的弟子剑更窄些,轻挥一下,带着寒气的凌厉剑风将铸塔旁的草木都削掉一截,那些草叶好像瞬间被冻脆,落在地上摔碎。 「哇。」落重曦惊唿出声,满心欢喜。 「喜欢吗?」落长天问道。 「当然喜欢!」她跳起来,抱住落长天的脖子,只差没吧唧亲他两口。 看到刚才那一幕,来围观的人群就更兴奋了。 「呜呜呜我也喜欢。」有人哀嚎。 「师叔,真的不考虑再收一个吗。」 「得了,你连师妹都打不过,还是看看师妹元婴以后会不会收徒弟吧。」 落重曦被他们嚷得有点绷不住,这里实在不是个能安静说话的地方,她把落长天推回铸塔,回头用眼神暗示陆行舟帮忙把看热闹的清走。 当然有人看到这一眼,天阶法宝的热闹没法看了,但还有陆行舟在这,之前说话:「哎哎,行舟不用说了,要赶人了是不,你这小子从小胳膊肘就向外拐。」
第80页 「嘁,你们要是成日那么无聊,不如把《停云》多练几遍,走了走了,以后见识的机会多的是。」虽然被师兄弟们嘲笑着,陆行舟也还是完成了落重曦给的任务。 他看了眼铸塔,要跟着人群离开。 「要起个名字吗?」两人回到铸塔室内,落长天问道。 是改起个名字,原作里落重曦的剑名字变来变去的,有时候还以为作者弄混了,但最常出现的只有一把——天阶宝剑,皆白。 当时她还吐槽这名字起得没水平,不就谐音个洁白吗,现在看来,若皆白真是这把,这通体素白的模样,名字确实合适。 但书里落重曦拿着皆白,几乎没怎么打赢过。 每战皆败,这名字不太吉利。 她看着落长天,落长天也看着她,完全提不出一点参考意见。 她忽然想起在哪听到的那一句——霜覆永夜寂,落雪满长天。 而且今天也下雪了,很应景:「那叫覆雪吧。」 这名字不错,既有那两句诗为伴,又有雪恨的意思。她这辈子才不想做什么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的倒霉炮灰,什么狗屁萧逸臣,老娘换人设了,恕不奉陪。 「好。」落长天看她一脸志得意满,心中也很开心。 两人虽然心里想的完全没关系,但表面上一幅其乐融融,皆大欢喜。 就在落长天要开始继续加工时,铸塔的门被嘭一下踹开。 「小捲毛,老子听说你弄出了个天阶法宝?」 听到这个称唿,落重曦抽了抽嘴角,虽然落长天发尾是有点自来卷,但从来没人这样叫过他。 「见过明师伯。」她回身一礼。 来者是明宵峰峰主明千石,身为炼器师的他身高接近两米,一身肌肉盘结,宽得跟扇门似的,落长天在他面前都变得纤细瘦小。而且他一头乱髮,比落长天还卷。 他自顾走过来,虽然那架势跟要揍他俩一顿似的,但经过落重曦时,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起身。 看着可怕,其实明千石人很不错,长盛许多人的武器都是他送的。 直奔到落长天跟前,看到他手上的覆雪,明千石牙疼般嘶了一声:「这就是炼铁都炼了一个月那玩意?」 「嗯。」落长天抬手给他看。 「材质倒是独特。」 「鲲鲸嵴骨,冰蛟逆鳞,玉髓。」 「哦,确实都很不错,不过这些都是防御的,攻击性呢?」 「搭配《十二令》即可。」 「哎呀又是你们那倒霉心法,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些炼器师的劳动?」明千石不满地嚷嚷道。 「器为辅,心法为主。」 「放屁!老子的法宝能让筑基期小子打过没有法宝的金丹期小子你信吗!这种玩意就应该挂房樑上镇宅!」 两个人看着又要吵起来。 「你打不过我。」落长天用出一击绝杀。 「好好好,你了不起,老子迟早有一天把你揍得满地找牙!」明千石气唿唿的,像来时那样,风风火火离开了。 在多少期待和嫉妒中,天阶神剑覆雪完成了最后的工序。 落重曦收到剑后,比当初陆行舟得到却邪还要夸张,恨不得抱着睡觉,落长天教她将剑收进丹田的方法。 覆雪的剑纹是白色的,五瓣水滴扇形排开,中间最大,两边依次减小,在她眉间比起剑纹,更像花钿。 落长天看着这道剑纹许久,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曦曦,长大了。」 看着这笑容,落重曦也笑着扯着他的嘴角:「笑要再展开一点,以后多笑笑。」 剑做好了,落重曦正摩拳擦掌等着暴揍萧逸臣,却没想到在竟武会前,长盛弟子得到了一个观看高阶大能比试的机会。 第62章 对方十分感动,但是拒绝了你的求偶 数日前还在请求和落长天结为道侣的任双双忽然要办一场比武招亲大会。 这转折落重曦是真没想到。 她发了一张几乎等同悬赏的招亲令,不限门派,不限出身,只要在这场大会上拔得头筹,就能与她结为道侣,在往后的生活中,得到一个化神期丹师的鼎力资助。 要知道丹师因为主攻炼制丹药,所以自保能力比不得其他人,散修一般很少有丹师,而大门派的丹师产出一般只供本门使用。 一个化神期的丹师,看着平平无奇,实则比合体甚至渡劫期剑修一类还吃香。 反正从止风镇这段时间的来人看,应该是有不少人希望成为这个乘龙快婿的。 「你到底给任师叔说了什么啊,怎么忽然开始招亲了。」看着落长天没事人一样在雪信峰忙碌,落重曦忍不住问。 「什么都没说。」 他修整好花架松动的地方,顺手摘了一颗果子递给落重曦。 「嘁,当男人当成你这样真是够失败。」鲛珠被落重曦放在迴廊上晒太阳,眠花坐在廊下嘲笑道:「自家小师妹都要比武招亲了,天大的事压下来,还能在这逗孩子。」 落长天向来懒得搭理眠花,闻言忽然问道:「她比武招亲,与我何干?」 「你有没有人性啊?那可是你师妹,若放在我应……有女子如此求爱,那本尊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是要与她结为连理的。你居然就这么看着……」 「啧啧啧,这话真是纯情,那你现在还单着,是不想吗?」落重曦忽然发现眠花就是没剧情加持,好像也有两分恋爱脑。
第81页 「你这死丫头才多大,你又有什么资格同本尊谈,唔,唔唔唔!」 眠花说到一半居然被落长天禁了言,气沖沖又回到鲛珠里去了。 但他的话落长天似乎听进去了些,他不打算就这么看着。 他看都不想看,过了没两天就带着落重曦去了苍茫野。 「过段时间不是和丹阳山的竟武会吗,不会赶不上吧。」到了地方,落重曦有些疑惑,之前还以为是要去止风镇。 她磨刀霍霍,正准备给萧逸臣一个好看,不会直接遇不上吧。 「无所谓。」落长天走在前面,散出灵识在找些什么。 这个地名似曾相识,但她不大记得到底是哪段了。 苍茫野虽然叫野,但她面前一片怪石嶙峋,比起无定所道观更是荒凉,山石横突,草木不生。 他们落在一个石头山的山顶,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有一座最高峰,差不多也是一座石山,山体上半截呈黑色,下半截和附近的石头一样是灰白色,那黑色的山峰高耸入云,似乎直插九天,而看两色交界处,那山峰似乎并非天然形成的。 「是射日山。」看见落重曦的目光,他解释道。 她之前地理课上过,这山传说是远古诸神战场,那时地上的妖魔比现在多许多,他们结为同盟,想要推翻九重天上的众神,这山传说便是他们尸骨所累,污血所染。 那一战死妖魔死伤何止百万,但高天众神也陨落了数位。 陨落的神明让大地灵气蒸腾,大陆修仙之风自此盛行。 不过那都是上古传说了,真假都与他们无关。 重要的是后来,妖魔的孽血污染了这里的土地,从而滋生出了许多妖兽,人修们便正好将此处当做一处修炼的场合。 妖兽同人一样,除了天生根骨品级,若能修炼歷劫数次,也能成为妖神一类,这里是他们的老巢,其中不乏已经有些修为的妖兽,运气不好也许就遇上了。 所以寻常人修进来,不然是门派大能领着,不然是一群散修抱团,落长天带她来这地方就像去雪信峰后山一般,实在是随意了些。 鑑于他连快化龙的蛟的逆鳞都薅得下来,落重曦倒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全。 他好像忽然探知到什么,带着落重曦往射日山方向进发。 整个苍茫野便是以射日山为中心的,越是接近射日山,便越是危险,越可能遇上高阶妖兽,她有些紧张地御着覆雪。 两人轻身赶路,不多时就越过几重石山,落重曦隐隐听到前面似乎有人群的打斗声。 「困住它,别让它跑出来!」有人大声呵道。 「唔嗷!」兽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夹杂着山石崩落的声音和人的惨叫。 长盛御戎峰那些师兄弟们的灵兽妖兽她看过,不过大概都是驯化好的,虽不能亲近,但即使是面对她这个外人也没什么攻击性,而这声咆哮中的野性着实把落重曦镇住了。 看落长天还要把她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引,她忍不住问道:「我们要上去帮忙吗?」 「你要。」落长天说话间忽然就隐去了身形,继而连气息都消失不见。 不是,带她来这,如果是让她一个人歷练,起码在外面让人组个队吧!这什么玩意啊就让人单刷? 虽然知道他自己以前大概就是单刷过来的,但这行为着实不太靠谱了。 「糟了,挣脱了,快让开!」那边似乎遇上了些麻烦,妖兽的嘶吼格外狂野暴躁,甚至有些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传来。 「你给我等着……」落重曦加快脚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耳畔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轻笑,虽然身形和气息都隐匿了,但落重曦知道他肯定还在这。 「不准笑!」 她懒得慢慢绕山而行了,脚一点地,两三下飞身上了面前的石山,来到山顶,便能看到底下的景象。 一头浑身赤红的妖兽正仰天嘶吼,它脖子上有几道锁链,左前腿有些伤,这伤让它十分狂暴,怒吼了几声,朝着周围的人从口中喷出火来。 有几只灵兽正围着它,似乎想做最后的阻拦。 落重曦也分出些灵识探寻了一番。 妖兽不同人修分什么鍊气、筑基、金丹……但同样可以分为九个阶段,面前这只妖兽是四阶妖兽,相当于人类的……元婴期。 而它面前那些人,看着有二三十个,有两三个也是金丹期的,但他们现在看着溃不成军,正在四散逃跑,地上还有一些焦炭一样的玩意让人不太想去追究这东西原本的模样。 落长天真的是认真的吗? 这个逼,真的要让她装吗? 然而身体行动得比脑子快,她脚步不停,一下从山顶跳下去,运起心法的同时,她不由大叫出声:「你给我等着!」 覆雪虽然更偏于防御,但只是相对其他天阶神剑而言,毕竟品质摆在那,攻击力比地阶主攻击的武器都要高上不少。 这一击夹杂着凌冽的寒霜朔风,配合着第五令引来的天水,刚才还火山地狱一般的捕猎现场瞬间就变成得凄风苦雨。 那兽在她跳下来的同时已经发现了她的气息,急转脑袋,将下一口火喷向了她。 这一口它酝酿了许久,打算一击便马上脱离,没想到忽然被人横插一脚。 那炽火如同龙捲般裹住了落重曦,那些四散奔逃的人有的听到响动震惊回头,正看到这一幕。
第82页 火焰仿佛水一般被一把上下皆白的剑噼开,妖兽一击不成,正想再来一击,持剑的人却没有给它这个机会,鬼魅般的身形一闪便来到妖兽脖颈后面,她一手捏诀,一手反手拿剑,口中似乎念了句什么,下一秒,手中的剑就插入妖兽后颈! 妖兽奋力挣扎了数下,渐渐倒在地上抽搐,再也不能。 随着妖兽倒下,落重曦轻巧落在一旁的平地上,看着周围愣神的一圈人,尴尬地开口:「各位道友,贵安。」 第63章 不要随便打听女孩的岁数 晚上扎营的时候,落重曦缩在火边盘腿打坐。 「落道友,要休息的话帐篷已经备好了。」一个人忽然在她身边坐下。 这人名为潘松桥,看着三十来岁,气质敦厚,是这一群人的首领,他们是西北某地一个名为木云寨的驯兽世家。 这世上修道的除了大大小小的门派和散修,当然还有这种以家族为单位的世家,这人金丹后期修为,是家族中长老,这次带着年轻人来苍茫野狩猎,本来只是想见识一下,谁知追着一头二阶妖兽太过深入,到了这不但丢失了原先追踪的妖兽,还遇上了这头四阶妖兽,便有了落重曦之前看到的一幕。 他们原本有三十四人,过程中折损了不少,现在只剩二十七人。 「我没事,还是让伤员们好好休息吧。」原先在高处看的那些黑漆马虎的东西,有些真的是被烧焦的人体。 落重曦没被妖兽吓到,看着他们收敛亡者的时候反而胃中抽搐了一下。 那些鍊气、筑基期的修者,其实只是体魄比寻常人强些,受到这样的伤害,也会死。 「这次还要多谢落道友出手相救,不然我们不知还要折损多少年轻人,我太疏忽了,第一次就将他们带来那么深入苍茫野的地方。」潘松桥一手用力抓着自己另一只手腕,苦笑道。 「我也不过路见不平,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落重曦安慰道,世家之人,大多有些亲缘关系,牺牲的那些人,都是存者的父母儿女,兄弟表亲,所以出了这样的事,队里的人都十分低落。 「不知落道友……」两人间沉默了片刻,他又开口想问什么,不过很快被一个焦急的女声打断。 「松桥爷爷,贵贵看着不太好。」一个女孩眼泪汪汪地拉着他的手臂说道。 他抱歉地朝落重曦点点头,就要跟着女孩走。 「啊,我这有些解毒的不知道用得上不。」落重曦从纳戒中掏出一小瓶玉清散递给他。 潘松桥接过,对着落重曦恭敬地叩拜道:「落道友大恩大德,木云寨永世不忘。」 现在已至深夜,几个帐篷中还在忙个不停,那妖兽的火有毒,烧出的伤难以癒合,有人虽然当时活了下来,但伤势太重,未必能扛过这个晚上。 落重曦看着他们互相安慰,一起忙碌的模样,若有所思地嘀咕:「家族啊。」 她本来是在想苍茫野到底是哪段剧情,没想到忽然感觉到有人靠了过来。 侧头一看又看不见人影,她心下瞭然,假装伸懒腰晃着身子撞了落长天一下。 「我跟你才不是一家。」 落长天好像有点着急,也不顾自己是不是隐身的,伸手抱住了她。 大概知道他具体的方位,落重曦掐了他胳膊一下:「叫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 「我没有,我在这。」耳边的声音有些委屈。 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锻鍊,落重曦也不想太欺负他,稍微往他那边靠着休息。 她打坐修炼了片刻,忽然听到帐篷的方向乱了起来。 睁开眼,看到潘松桥带着几个并无大碍的修士就要离开营地。 扎营的地方设下了伪装的阵法,勉强还能好好休息,若是出去,只怕又遇到什么妖兽,天还没亮,不知道他出去要做什么。 「道友为何深夜离营?」落重曦问道。 潘松桥看到她,眼睛忽然一亮,又有些犹豫:「我们一个孩子似乎在之前的探洞中中了冰火寒毒,伤及元神,道友那瓶药对他没什么用,我得去一趟之前他中毒的那个地方,大概洞里才有能治他的东西。」 都说毒物百步之内必有解药,看来这个什么冰火寒毒也是这个德行。 「那个洞里有不少二三阶妖兽,现在只得我一个金丹期的能走开,落道友能不能……」潘松桥越说声音越低,脸上也渐渐变红。 他想邀请落重曦一起去,可又觉得她没那个义务,所以支支吾吾不敢说清楚。 落长天放她在这也没说具体要她做什么,救人一命是一命,如果能给落长天积点福报就更好了,她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个洞比白日看到四阶妖兽的地方更接近射日山,不知道他怎么放心带着还有鍊气期小朋友的队伍进那么深的。 潘松桥带的四个人都是筑基中期,而他自己是金丹后期,去那个洞应该没什么问题。 何况还有落长天这尊大神在后面跟着。 「落道友,是大门派的吗?」潘松桥边赶路,边问道。 「我是长盛的。」落重曦简单介绍道,不知道这群人听没听过落长天,他们不主动问,她也就不说那么仔细了。 「竟然是长盛派!是我等有眼不识了。」就是这样也很让他们惊讶:「不过落道友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即使您是长盛弟子,这里对独身的金丹修士来说也有些危险了。」
第83页 她倒不是一个人,可是她不能说。 「我只是暂时和同门分开了。」 「原来如此,我等对于寻人踪迹还是有一定心得的,落道友若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等。」知道落重曦身份以后,潘松桥态度似乎越发恭敬了。 「没事,我找得到他。」 或者说落长天找得到她。 跑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他们之前探过的那个洞。 其实金丹以后都可以御剑飞行,但是碍于还有四个筑基修士,两人便只能用轻功赶路。 就是这样那四个筑基期的年轻修士看着也累个半死。 「休息一会,准备进洞吧。」潘松桥看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严肃地吩咐道。 「是,松桥爷爷。」 修士的容貌和岁数其实不太能合得上,辈分更是抽象。 有的人修炼快,看着年轻其实两百多快三百岁,有的修炼慢,看着四五十,实际七八十,还得叫前面那个师叔祖,叫她这个十几二十的小师叔。 这种世家的辈分应该比较正常,但是脸又不太对得上了。 休息的时候落重曦问了一嘴潘松桥的岁数,才知道他也快两百多岁了。 金丹期五百年寿数,他现在已是金丹后期,剩下的时间足够突破境界,其实算修炼很快的。 可算算落长天两百岁估计已经渡劫中后期,只能感嘆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我观落道友精气神十足,又是高门弟子,还敢请问道友今年寿数?也让这些小子见一见什么叫人外有人。」他们聊开了些,潘松桥也没那么拘谨,笑着介绍了自己几个孙辈的筑基修士,问道。 「三……三,三十。」落重曦捂脸。 那几个筑基修士最年轻的也有四十多,在座都可以算她长辈。 其实她翻年也才二十八,虚岁二十九,勉强算三十。 这放在长盛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潘松桥都要骂对方吹牛不打草稿了。 但面前这人,白日神兵天降,拿着一把至少是地阶以上的法宝神剑,轻松越阶斩杀一头相当于元婴期大能的妖兽,没必要编些谎话来哄他们。 少女有些尴尬地靠在石壁上,素纱白衣配着赤红髮带,雅而不素,一张脸肌如白瓷,鹿眼清澈灵动,顾盼生辉,眉间剑纹如同贴钿,挺直又秀气的鼻子下,朱唇浅笑:「算了,不说这个了。」 「这,确实是人外有人。」潘松桥礼貌地笑了笑:「准备进洞吧。」 第64章 炮灰见炮灰,两眼一抹黑 爬虫类的东西落重曦很讨厌,所以时刻备着一堆驱虫的粉,她往每个人身上都撒了点,潘松桥召唤出一只能发光的小妖兽在前面飞着。 一路走得还算顺遂,只是越往后妖兽越多,这大概说明他们走对了地方。 他们是驭兽师,剑法没那么强,每次要大费周章布阵困住妖兽才好下手,若按他们那样一个个结阵困住一个个打,真是不知要打到猴年马月。 落重曦身法更快,她不由感嘆离形剑虽然看着一般,但胜在实用。 有她的帮忙,一行人很快进到一处稍大的洞窟中,洞中不知哪来的光,不用小妖兽也能看得很清楚。 比起洞窟,这地方更像某种怪异的纯白色宫殿,空间很高,冷白的钟乳石和石笋组成一根根宫殿的墙柱,空气湿润,还没有合成一整根的钟乳石正慢慢往下滴水。 这里很安静,安静得他们说话都会有迴响,而且进了这个空间,就再没有妖兽的侵袭了。 潘松桥巡视了一圈,发现钟乳石之间凹下去的一些坑洞中有些积累的液体,他取了一些仔细分辨,发现是冰玉髓液,是能养护元神的好东西。 他赶忙让几个小辈多装些,那个孩子先发作,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受伤,这个地方他们不可能再往返几次。 落重曦执着覆雪,对这地方观感不太好,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本能的不舒服。 就在他们装完冰玉髓液要撤离的时候,忽然听到来时的通道中传来一声鸟鸣。 有什么东西正在进来! 他们不可能就这么贸然跑出去,要真是什么妖兽,在窄小的通道中相遇,即使是她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潘松桥让四名筑基期修士站在身后,自己和落重曦守在洞口。 若那玩意视力不好,没发现他们,直接从它屁股后面跑就是了。 落重曦屏住唿吸,等待着妖兽归来。 这就是他们这种普通人或者倒霉蛋的运气,若是萧逸臣或者姜婉,只怕能大咧咧逛遍这个洞,搜刮掉里面的宝贝再慢吞吞离开,这东西也未必会回来。 换做他们,就是偷家当场被抓的命。 听着鸟鸣声和各种妖兽的嘶吼,洞口刮进来的罡风让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落重曦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但毕竟她是看小说不是看电视剧,只能是自己想像的画面,空杀境桃花林还好说,这到底到底有没有在剧情中出现过?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洞口的风颳出了仿佛人哭泣的声音。 洞窟中的温度瞬间降了许多。 再听到鸟鸣时,那声音宛如一辆鸣笛的火车般唿啸而过,距离的改变拉出了奇怪的变调。
第84页 那声音由近到远又由远到近,还没等他们抓紧时间进入通道,那鸟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又朝他们飞了回来! 那是一个蓝白色的身影,翅展将近两丈!弯喙带着倒勾,被啄一下指定头都被啄下来。 落重曦几乎看到那鸟尖嘴里的牙齿了,她运起心法闪身而过,同时用覆雪斩出一击。 她的剑气已经有型了,一道白光闪过,噼坏了几棵钟乳石柱。 那鸟半路改了道,避开攻击又盘旋在半空,可他们身后的洞口在刚才那一击中也塌了下来! 「这,这是五阶冰玄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潘松桥看清了那鸟的模样,颤声说道。 他们跑来人家老巢问人家为什么在这是不是过分了点。 冰玄凤不再近身,只翅膀一扇,一道劲风直冲落重曦而来,她就地一滚,躲了开去,原来站立处后面的墙上瞬间出现一道接近一丈长的裂缝。 身体本能地反应着躲避,落重曦脑子里已经开始尖叫。 五阶冰玄凤,她知道是哪段了! 这鸟被萧逸臣捡漏了一颗蛋,听名字就知道和他根骨很配,那枚蛋被他捡走从小养到大,那只冰玄凤一出生就是三阶妖兽,过了一段时间修为就高过萧逸臣,但因为是他一手养大,对他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成为后来他越级打怪揍人的资本,属实认贼作父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之所以会来这,是因为别人的委託——某门派长老带着三十多个弟子进入苍茫野就再没出来,派中请求八荒帮忙寻找他们,活见人,死见尸。 然后没啥悬念的,只找到了他们的尸骨。 为啥这么重要的收灵宠剧情她会记不起,就是因为这段这货打都没打纯纯运气好瞎逛捡漏了。 洞外丹阳山别的修士鸡飞狗跳打得热闹,萧逸臣过地图走迷宫,还因为冰灵根让洞里别的妖兽误会他是冰玄凤,啥都没遇到就摸到了洞窟。 洞里有他们这次的任务——一些尸骨,还有专属于他的奖励,冰玄凤的蛋一枚。 算算时间,正是竟武会过后不久。 落重曦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同样在躲避攻击的木云寨众人。 比炮灰还惨的是什么,是出场即死亡,落地立成盒。 也不怪她记不得他们的名字,谁会记死人的名字呢? 现在他们真是炮灰见炮灰,两眼一抹黑。 他们不可能重复跑来这洞,也就是说,这次应该就是他们的死期。 而营地那些人,在失去金丹后期的长老领队,和四个没有受伤的筑基期修士后,大概会碰到别的妖兽,然后全军覆没。 那段剧情没她的戏份,只是萧逸臣万千奇遇之一,姜婉倒是跟了过来,酿酿酱酱走了会感情线。 她本来只想着离萧逸臣越远越好,他的主线能不出场就不出场。 不过今天既然让她撞上了,也不能活生生看着木云寨的人死在这吧。 落重曦站定,这鸟几乎等同于化神期大能,就任双双那个等级,让她来对付似乎有点抽象了,但是没关系,她也有挂。 「师父,到你上场了!」她专门用了洪声术,落长天只要还在苍茫野就能听到。 木云寨的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落重曦忽然不躲了,然后大喊了一声。 声音在洞窟中迴响,冰玄凤大概也是被她喊昏了,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下一击。 然而。 几秒钟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冰玄凤又一道攻击过来了。 落重曦赶忙运起心法用剑去挡,几个回合后,落长天还是没有出现。 不会真是要让她对付这个死鸟吧!? 第65章 打架的时候不要乱立g 冰玄凤见几下普通攻击拿不下他们,已经有些火气,转身飞得更高了些,鸣一声清脆的鸟啼,双翅用力扇动,一道夹杂着冰凌和噬人寒气的罡风就朝他们刮来。 不知道落长天到底怎么了,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指望不上他。 这风影响范围极大,闪是闪不过了,她一手持剑挡在身前,一手捏诀运起心法,奋力挥出一剑。 白色的剑气凭空捲起漫天火焰,在罡风中烧开一个空洞后,直冲冰玄凤命门。 蓝白色的巨鸟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 七令,秋令,令炙流火! 覆雪多少有些冰属性在里面,施展这种火属性的术法有点减弱效果,但也够挡住刚才那夹杂着冰凌寒霜的一击了。 「月见姐,没事吧!」身后,潘松桥的那些后辈忽然慌乱起来。 刚才他们正努力想要将洞口清理出来,将背后留给金丹的两人,刚才落重曦挥出一剑选择攻,而潘松桥则是布下结界,选择守,这一次冲击让他口中吐血,勉强挡住了罡风,但没挡住风中的寒气,女孩的手臂在他保护范围之外,便被那凌冽寒气冻住了。 「别动她!」潘松桥见状赶忙喊道,那寒气将她一截小臂都冻死,若碰一下,怕就会立马碎开,但寒气正沿着女孩的身体一寸寸往上,这寒气说不定能伤到元神,若是让她全部冻住就完了! 刚才他们如果正面对上那风,怕现在下场和那女孩一样。 冰冻慢慢往上延伸,很快便冻住了女孩整条手臂。 「爷爷,我不想死。」女孩不敢动,望着潘松桥小声抽泣。
第85页 「爷爷,救救月见姐!」有个男人喊道。 眼看寒气就要爬上她的躯干,潘松桥咬牙,举起自己的剑似乎想砍下她的胳膊。 「你先给我挡着!」忽然,他的剑被一把白色的剑挡住,后领被人一拽就翻了个面。 面前的冰玄凤愤怒地盘旋着,似乎正在酝酿下一次攻击。 落重曦在前面挡着冰玄凤的攻击,听他们一群人在这演生离死别就无语。 她一手握着女孩的脖子,一边运起心法。 这方法未必行,但她之前在陆行舟身上用过,应该也不至于弄死人。 潘月见感觉到像喝了一口滚烫的热水一般,一股热流从脖子往下扩散开去,接着,身体里的血都炽热了起来,她试着运起灵力,去冲击被冰冻住的右手。 火焰舔舔,熔岩炙烤,那一丝寒气竟然真的被这股热流逼退,冻住的地方渐渐变少,等到最后的指尖都可以活动后,她兴奋地叫着:「可以了!」 落重曦收手,没来得及休息又去看那冰玄凤。 还是第七令,将人体看作一个小世界,让这个世界,燃烧起来。 虽然被冻这一下大概会伤到元神,但先活下来就好。 「快,继续挖!」她听到女孩又指挥着另外三个修士道。 虽然是大家都是炮灰,但大家都有努力想活下去啊。 身边的潘松桥咬着牙撑开结界,听到身后的声音也是松了一口气:「落道友大恩……」 「这事先别说了,你知不知道这鸟一般在哪产蛋。」 这堆人毕竟驯兽世家,对妖兽的习性还是清楚,听她问起,四处看了一下,便锁定了地方。 那是洞窟那头的墙上,无数跌水瀑布一样的石台层层叠叠,在将近这个空间一半高的地方有个稍大的石台,觑眼望过去,似乎真有一截圆润的弧形从那台子边缘冒出来。 这么高的地方,萧逸臣真是把这洞完完全全逛了一圈啊。 「冰玄凤是极其护崽的妖兽,知道自己的蛋受到攻击,必然掉头护崽,如果自己不能抽身,大概会分出一半元神过去保护蛋。」潘松桥低声说道。 它一整个化神期的他们对付不了,切片两半少说能到元婴甚至金丹期,只要重伤其中一边,他们就安全了。 「那边……」潘松桥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小辈,他们还在努力清理洞口,他虽然修为要高些,但招式相对寻常,未必能吸引冰玄凤全部的注意力,若去偷蛋的人走到一半被发现了,不占地利又孤身一人,是非常危险的:「他们这边就拜託您了。」 「好,你抓准时机。」 落重曦从纳戒中取出一瓶补气丸,嗑糖豆一样倒进嘴里,又取出一枚琉璃明火令,这是陆行舟炼器课上做的小玩意,里面有他五成功力的一击,他是火灵根,对术法控制得不太好,但这种无差别攻击就是现在需要的。 落重曦运起心法,甩出令牌,挥出一斩,一气呵成几乎是同时完成,令牌和心法相辅相成,在空中爆炸一样生成一团巨大的火球,又被她剑气从中间噼开,加速燃烧。 低阶些的妖兽恐怕这一下就能被烤成巨型烤鸡了,但冰玄凤毕竟超他们两个大境界,火和烟都消散后,看着它展开的冰盾,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现在不是气馁的时候,趁着这一波乱,潘松桥在石林中飞速穿行,已经接近洞窟那头的石壁下。 落重曦调整视线,看着那只冰玄凤,现在更是要抓住它所有的注意力,如果让它在潘松桥爬墙的过程中发现,他就完了。 不知道落长天跑哪去了,他还说他没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如果这都不叫扔,她不知道怎么才算扔。 她其实不很慌,包里七零八碎的法宝,嵇舟的手串,头上的锁命红绫,甚至覆雪本身,都是世间罕见的高阶防御法宝,实在不行还能开启千重境跑路,只是不知是她修为所限还是千重境限制人数,除了她外,只能带一个人。 落重曦重新运起心法,看着那只冰玄凤再度展开的攻击,也摆出了自己的架势。 落长天站在他们进去那个石山的顶上,他当然听见了落重曦的叫声。 她这些年身上被他堆出来的法宝即使是渡劫前期大能的一击也能撑过去。 虽然心中还是担心,但他得在这守着。 过了不知多久,本来翻腾的云海忽然变得厚重低沉,天边的亮光将头顶的黑暗衬托得越发压抑。 落长天抽出永夜,看着自己的敌人一样看着天。 他念起咒语,掐起手诀,一层又一层在自己的头顶,在这座山的顶端套上保护。 滚滚乌云中闪过一道强光,下一秒,一道手腕粗的雷击就从天而降。 第66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潘松桥触到那个蛋的时候,冰玄凤勐地一震,随即发出一声尖啸回首。 落重曦扔出一把天雷珠,催动灵力把珠子引爆。 即使是拿到了蛋,也还没有完全安全,只怕它不管这边的几人,直接调回头去攻潘松桥。 虽然这边她闹得欢腾,但明显没对那鸟造成多少伤害,她一身全是防御装备,所以鸟也没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两个血牛对刮罢了。 四个年轻人虽然一直在清理塌方的洞口,但也时时刻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看见那鸟要转头,不知谁喊了一声结阵,就从落重曦身后冲出。
第86页 「别闹啊!」护在她身后她只用管自己,一人没事全家存活,现在跑出来四个方位她要先护哪个? 四人四个方位站好,之前那个手冻住的小姑娘月见指挥着另外三人使出自家独门绝技,布下阵法又掏出一条什么绳索往冰玄凤脖子上套。 这鸟飞得高,哪可能是他们这样就能擒住的,落重曦接过他们掉下来的绳索,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半空。 那鸟见她出现在眼前,双翅一震就要刮出一道罡风。 在空中她没办法闪避,只能运起心法。 十令,冬令,令夺生机! 这个弱化效果也要看两方的实力相差,罡风虽然被弱化过,但还是将落重曦一下拍到墙上,她胸口一阵疼痛,喉头有些血腥味,总算是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但是那边的冰玄凤似乎也被她这一下影响到,摇摇晃晃,一时没能重新振作。 覆雪剑尖插入山壁,她抓着覆雪吊在半空,两脚用力一蹬,这下跳得更高些,另一手抓着绳索,越过整只冰玄凤,落在地上。 她还顺手给它贴了一张禁锢妖力的符咒 「快!」潘月见见她成功将绳索套在冰玄凤脑袋上,催动术法,另外三人也学着她,那绳索忽然变成金色。 冰玄凤发现自己被套上了什么,奋力挣脱,那绳索却好像粘在它羽毛上了一样怎么都甩不脱,它挣扎得太用力,东倒西撞,将洞窟内的石柱撞断了不知多少根。 「看这!」洞窟那头,忽然有人大喊道。 冰玄凤回首看向潘松桥手里的蛋,随即发出了悲哀的嘶鸣。 潘松桥也不负众望,抱着蛋回到地上,他一手抱着蛋,一手拿着一根断掉的钟乳石,作势就要扎破蛋壳。 看到从冰玄凤体内升起的蓝色元神,落重曦松了口气,冰玄凤是独居的妖兽,这鸟经歷生育和照顾蛋后,其实已经相对虚弱不少,不然凭他们几个,其实未必能在它手下讨得好。 冰玄凤似乎很痛苦,那蓝色的元神扭曲挣扎着,却始终摆脱不了躯体。 元婴如同把内丹炼成一个婴儿,而化神期,就是婴儿长大,成为如同外表一样的完整姿态,也有人将化神期叫做出窍期,就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元神已经可以独立离体了。 它很着急,从那有些扭曲的姿态和悽厉的鸣叫就能看出来,可它的元神似乎很难脱离身体,就那么分出一半就卡在那。 挣扎数次后,它扑扇着翅膀,倒在地上。 「它好像,分不了元神啊。」不知为何,落重曦心中忽然有两分不适。 「分裂元神是很痛苦的事,其实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潘松桥看着冰玄凤顾此失彼,上下两难,赶忙指挥着几人将它彻底控制住。 这真是意外之喜,就他们几人不但成功取到了冰玉髓液,还捕获了一头五阶冰玄凤。 将一根手掌长的钉子插进冰玄凤的脖颈后,那鸟就没什么动静了。 「分裂元神,很痛苦的吗。」落重曦看他们忙碌,握着覆雪的手有些凉。 「自然,想像将人体一分为二,可能分到一半这人就昏了或死了,而元神永远清醒,承受的痛苦当然更甚。」潘松桥有些扭怩地接近落重曦:「此番多亏落道友几次出手相助,这只冰玄凤和蛋您尽可以带走,只是能不能,给我们几根冰玄凤尾羽。」 虽然他们木云寨几人也出了不少力,但没有落重曦,他们今天多半要死在这,再来她是长盛弟子,一只鸟换一个或许的善缘,对他们来说也是好的。 落重曦看了一眼那鸟,挥挥手:「这鸟我不要,蛋给我就行。」 潘松桥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后亲手将那蛋交给落重曦,她随手将蛋放进千重境。 东西给谁无所谓,不给萧逸臣就好。 她有些魂不守舍,想知道落长天去了哪。 当时他是怎么能风轻云淡地分一半元神在她身上压制眠花的妖力碎片的,他不疼吗? 其实眠花也就能啰嗦她两句而已,没有大碍的。 那鸟为了亲生骨肉尚且难以分裂元神,他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她着急地想要出去,想找他,也想给他说,她赢了。 虽然他从不追求她的输赢,但每次知道她成绩不错,他也会开心。 「快走吧,不是还有人等着解药吗。」她一剑将堵住通道的落石击为齑粉,将覆雪收进眉心,螺钿似的剑纹在她眉间隐有流光,一转身,白衣轻纱,衣袂翩跹。 潘松桥看愣了一眼,这个奇怪的长盛弟子有着超越她应有能力的强悍,还有与她出身相配的骄傲美丽,他摇了摇头笑笑,这不是他能肖想的存在。 大概是冰玄凤还巢,之前那些二三阶的妖兽都不在了,他们一路出来得很顺利,只是快看见通道出口时,强光一闪伴随着炸裂般的雷声让人寒毛直竖。 「怎么了,要下雨吗,这雷好吓人?」其中一个筑基修士问道。 「不,这是,有人在附近渡劫!」潘松桥竖起耳听了片刻,又是一击炸雷。 落重曦却觉得心跳得很快。 落长天是大乘前期修为,不至于那么快又渡雷劫,这附近还有哪位大能吗? 「先不要出去,免得被波及。」潘松桥警惕地拦住各人。 即使只是元婴期的雷劫,也足够让他们这些金丹筑基期的修士喝上一壶,说不好魂飞魄散都有可能。
第87页 他们坐在洞里,听着外面的雷声。 那声音很近,似乎就在他们头顶,但别说什么影响,就是天雷的威压也一点没感觉到,仿佛只是有个吓人的声音。 但洞口处明灭的电光告诉他们这并不是幻觉。 一道、两道、十道、二十道、三十道、四十道,四十五道! 潘松桥起先还冷静些,数到后来他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渡劫期的雷劫啊!」他说话声音甚至有些哆嗦:「不知是哪位大能在此渡劫。」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落重曦心中越发不安,就在她走出洞口时,亮光一闪,她从暗处走出来,看见这光几乎被闪瞎了。 雷声隐隐,天上似乎又要降下一道雷。 「你敢!」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声喝道。 「师父!」落重曦眼睛还没恢復,茫然无措地伸着手。 潘松桥几人在她身后,看到一道蓝光乍起,随即世界好像变得晦暗无明。 三令,春令,令生万物。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生杀予夺,天地在他面前也只能听令。 第67章 炮灰的命也是命! 最后一道雷击过去,又等了许久,潘松桥才试探着往洞口走。 四十六道雷击,莫非是他数错了不是?渡劫后期到大乘期只要四十五道雷劫才是啊? 他刚才听见落重曦叫师父,外面那位大能难道就是她的师父吗? 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的,不知是何等高人。 「落道友,等一下。」他看到落重曦跌跌撞撞往外跑,以为她在洞口受到什么波及,赶忙上前想帮她。 「曦……曦曦,我在这。」 随着落重曦走出通道,潘松桥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很高,但不算太强壮,两件直裾叠穿,领口松垮笼着,脖子上挂着颗珠子,随意的模样仿佛才从自家庭院走出来。 他看着二十来岁,现在脸上五孔都流着血。 「刚才是不是你!怎么会忽然有雷劫?」落重曦眼睛还看不见,凭着声音辨别大致方向,一下扑倒落长天怀里。 落长天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赶紧用袖子把脸煳了一把:「我没事。」 周围还是雷击后的焦煳味,她有些难以辨别具体的味道,眯着眼也依旧看不清,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脖子,胸口,肩膀,手臂都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以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你要吓死我了!」 潘松桥在旁边看着有些吃惊,他探不出那人的修为,而且他直觉觉得刚才的雷劫不至于与他毫无关系,落重曦虽喊他师父,但两人说话的语气却不太像师徒。 「落道友,这位是……」 「哦,他是我师父,雪信峰主落长天。」落重曦虽然依旧啥也看不见,但还是转过身来,郑重介绍道。 她本来以为介绍落长天会不太好开口,之前的奉天大会她已经十足感受到他在修真界的凶名,可别人问时,她这句话似乎已经在心里酝酿很久。 果然,对面发出很明显的抽气声。 她抓着落长天的手,心里有些失望。 她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这种态度,之前没有直接告诉他们她是落长天的徒弟,就是因为害怕他们露出这样的情绪。 不是怕自己丢人,是怕落长天看在眼里。 那种独立危楼的处境难道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吗?明明他们以前在凡世的时候他也可以很好地融入到人群中。 畏惧,孤立,疏远,他们很好地在他和别人之间画出一条分界线。 「……就这样,你们自己回去吧。」她拉着落长天,眼前还是一片花,但凭着感觉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落道友,南乐尊者,要是不嫌弃的话还是先随我们回营地休息片刻吧。」潘松桥赶忙叫道:「尊者似乎受了些伤,您刚才也废了不少力气。」 闻言,落重曦瞪着眼——尽管她看不清——回头拽着落长天的领口让他弯腰,凑近了才闻出一丝血腥味。 「你,又,受,伤,了。」 落长天看着满脸无辜的潘松桥,后者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早就听闻尊者大名,没想到今次再次遇到,这趟苍茫野没白来。」 赶回营地,天已经亮了。 除了伤患,多数人都没睡,他们等了潘松桥一夜,见他们无恙归来,才散去休息。 对忽然出现的落长天,似乎也没什么人在意,只是潘松桥给他们留了一顶帐篷。 落重曦眼睛已经恢復了,本来她没打算接受潘松桥的好意,但看到落长天袖子上和耳朵里的血以后,谢过对方拉着他进去了。 帐篷里舖着地毯和一张支起来的小床,落重曦让他先坐在地上,确定他听觉没什么问题后,擦掉他耳朵里的血。 七孔流血这是什么概念? 「我没事的……」看着落重曦板着脸找纳戒里的药,落长天忍不住说道。 「没事……」她重复道,「每次都没事,每次都跟我说没事,一身血也没事,满身伤也没事,是不是死了才算有事。」 她忽然颓坐在地上,原着里落长天有受过那么多苦头吗?她自诩改变炮灰命运的自救是不是都错了?她不应该动太多手脚,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护住他是不是就可以? 「曦曦。」落长天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你没事就好。」
第88页 「我……」落重曦几乎要苦笑出声,她能有什么事呢,最惨就是看着人木云寨的人死在里面罢了。 毕竟相识一场,能救下他们本应该让人高兴,但落长天这样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明明她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怎么会忽然有天雷的,不是沖你来的是不是!是……沖我来的。」 完全不合道理的第四十六道雷劫,为什么每次雷响都在他们头顶,不是谁渡劫,是来噼她,又或者是木云寨的人的! 木云寨的人若不死在里面,就不会有后面的委託,萧逸臣也不会来此。 她穿越到这,改变了诸多剧情,现在又夺了萧逸臣的机遇,天道是想要她死。 落长天必然是察觉了什么,才会在她叫他时也没有进来。 天道,要她死? 凭什么! 书里看着所有气运都偏向一个人还能事不关己地代入觉得是主角光环,而现在,仅仅因为她救了几个人,取走了一个没有主人的鸟蛋,就要降下四十六道雷击噼她吗? 蛋是冰玄凤的,萧逸臣现在甚至还没有涉足苍茫野,凭什么觉得这鸟蛋就必须是他的! 即使是原着中,打败冰玄凤的也是八荒派来的其他人,他只不过先一步闯了空巢。 木云寨就更是无辜,他们出现在这,仿佛只是为了去死,然后将丹阳山的人引过来。 思及此,落重曦忽然觉得自己都三观完全被颠覆了,萧逸臣那么多的奇遇机缘,怎么能仅仅归结于运气好? 他捡的那些丹药武器灵草,难道不是有人为之拼搏牺牲甚至付出了性命,有人替他完成了一件事的百分之九十九,他只需要伸手採撷胜利的果实。 直到最后他登顶这个世界巅峰,是抢占了多少大能,甚至多少族群的气运天机,才能破开此世,去往下个世界。 那些人在书里一带而过,更多是提都不会提。 他才是贼,他和他所谓的天命才是窃天之贼。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落长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 「今日天雷如此,若我是妖是魔,你也偏袒于我吗?」她想着那些雷,还心有余悸,只是闪电的亮光就能把她闪瞎半天,不知道落下的雷击有多可怕。 「曦曦,我不会让你有事。」他固执地说道。 她不是书里那个人,但是与他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落重曦。 她也,不会让他有事。 「又流鼻血了。」她软下声来,伸手擦掉他人中上的血,排出一把丹药塞进他嘴里。 第68章 竹马打不过天降 他们又在原地停留了一日,苍茫野妖兽不少,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此地灵气充足,在此修炼大有裨益。 《十二令》霸道,灵气越足的地方修炼越快,虽然只一天一夜的功夫,他看上去已经恢復了不少。 落重曦将之前洞中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又拿出那颗冰玄凤的蛋给他看。 「既是曦曦自己赢来的,那你想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 落重曦现在一身反骨,甚至想把这蛋煎了给他补补身体。 不过这蛋似乎已经有灵,手放上去都能感受到里面的动静,万一弄出来成活珠子就不好了,她贴了张抑制妖力的符放进千重境,在还没考虑好怎么处理之前,眼不见心不烦。 之前的天雷将附近的妖兽都吓得不轻,大多躲回自己的巢穴或是往射日山进去,这一日过得十分平静。 木云寨的人对雷击的事并非不好奇,但想着落长天在这,他们也不方便问那许多。 落重曦有心,送他们一直到苍茫野的边界上,这里几乎只有很少的一阶妖兽,如此他们便不至于被害了性命。 分别时,潘松桥感激不尽,送给她一块带有木云寨文章的令牌,还说有机会一定去长盛登门拜谢:「真没想到尊者是那么和善的人。」 虽然落长天现在攻击性不高,但说他和善这还是第一个。 落重曦跟他聊过,知道他们这些小门派在之前的人魔大战中甚至大战之前都是很惨的存在。 对于正道人修来说,他们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所以被魔修妖修弄死几个人甚至灭门也未必有人关心,但对于魔修妖修来说,他们就是可恶的人修,所以对他们下手也是格外狠毒。 正邪之争,黑白对立,但有一些人是活在灰色的阴影里的。 那一战中,他们被八荒强行征走了几位长老,可小门派的长老,最多只得元婴或是化神修为,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中不过是炮灰而已。 运气好能回来的人,带回了那场战争中的传说。 落长天便是。 绝艷天纵的天才修士,强大的正道武器,只要有他的战场,胜利便如同必然。 他们不知道别的门派与大能的顾忌和不甘,只知道他是很厉害的人,是那一战的关键。 萧山北的决战后,魔修妖修败退北地,他们这些小门派的日子也好过起来。 他们对落长天的看法自然也是正面的。 「那么,有缘再见。」落重曦拱手,告别了木云寨众人,心情甚是轻松。 这世上还是有人知道落长天的好的。 他们来是传送到比较近的镇子上长盛的堂口再御剑飞过来,回去自然也是。
第89页 来去花了七八天,任双双的比武招亲大会已经接近尾声。 比试的地方是长盛山下一处空地。 不比奉天大会那种正规场合,来观战或比试的修士有的站在两旁的山上远远观望,有的御着法宝悬在半空中。 他俩路过时,台上的胜者是一个合体中期的修士,长得五大三粗,有些不修边幅,正提着一把大斧问还有没有来挑战的。 落重曦在一棵树下找到个相熟的长盛峰弟子问了下情况。 台上这人叫钟岳,是个散修,金土火三灵根,这样驳杂的灵根修炼很慢,所以虽然只是合体中期,但这人已经八百多岁,外表看着四十来岁,哪方面都能当任双双的祖宗。 他已经连胜三把了,看着赢面很大。 这一比武招亲会,甚至连任双双的师父,长盛太上长老明光真人蓝少微都惊动得出关,虽然人还在闭关的洞府中,但元神出体来看这场比赛了。 落重曦仰头,很高的地方似乎确实有个半虚的人影。 「师叔怎么才回来的模样,任师叔前两日都去雪信峰下找您呢。」长盛峰弟子似乎才发现落长天也在,表情夸张地说。 长盛大多数人都知道任双双喜欢落长天,本来弄这一场比武招亲大会还以为她对落长天死心了。 可她的行为似乎并不是这样,这两日她日日去雪信峰下苦守,央求他下山。 她在拿自己赌落长天的动摇,这也太疯狂了些。 要是他们晚回来两天,到时候木已成舟,真不知她要如何收场。 台上那人虽然不说多面目可憎,但看着真能当任双双的爹了,落重曦回头看落长天,他一半身子隐在树荫中,看着台上,面色不好。 「怎么了?」落重曦轻声问道,毕竟他与任双双相识两百余年,看到师妹要与这样的人结为道侣,心中不可能一点感触都没有。 「曦曦以后不能做这种事。」他揉了揉落重曦的脑袋,语重心长道:「能来这种比试的,没什么好人。」 感情他是把自己带入明光真人的视角了。 台上的钟岳见无人挑战,长啸一声,用斧头指着通往长盛山门的山道上:「既然没人上来,那就算我赢了。长盛名门,言出必行,任道人要遵守诺言。」 他说话如金玉相撞,周围数里都听得到他的声音。 落重曦望向山道,任双双果然站在那,一旁的还有折岚峰主沈茵。 「我从无虚言,今日虽是最后一日,但现在尚是申时,离结束还有些时间,阁下不必如此着急。」任双双声音发虚,一旁的沈茵扶着她,蹙眉看着台上。 「哈哈哈哈,我倒是不急,若对此招亲有意的人早便来了,到现在都没上来,不是胆怯当了缩头乌龟,就是已经被我打下台去,娘子还是早做准备吧。」 他这话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一把粗蛮的斧头插到地上,眼神有实质般狞笑着上下打量任双双,仿佛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山道上的任双双无措地四望一圈,一旁的沈茵会意,与她说了什么,回身离开。 一炷香时间后,沈茵回来了,任双双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可她只是摇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酉时初,有人报时,人群中发出短暂的骚动,快到结束的时间了。 任双双现在已经全身失了力似的,靠在沈茵身上,脸色发白,只差没晕过去。 她赌输了。 落重曦抬头看着落长天,他依旧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垂头看着她:「饿不饿,他们不打了,我们回去吧。」 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她幼时赶集起晚了没赶上卖艺人的表演时,他劝她回家吃饭的话。 面对这番场景,他是真的无动于衷。 「任师叔怎么办?真看着她与那人结为道侣吗?」她不由问道,任双双这些年对她还是相当照顾的,眼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落重曦有些不落忍。 如果有别的办法能帮她,落重曦必然会出手,可事关落长天,她不会逼他做不愿做的事。 「这是她自己决定的,她三百岁了,不是孩子。」落长天淡淡说道。 用自己逼别人真是再昏招不过,尤其这个人一点不在乎你的时候,就显得这行为格外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钟岳就是最后胜者时,空中忽然咻的出现一抹黑影。 落重曦抬头,看到明光真人的元神似乎动了一下,但更引人关注的是另外那道流星似的影子。 那玩意飞快地划过天空,然后像鸟撞到玻璃似的撞上长盛的山门大阵,发出咚的一巨声,从半空中滑落。 众人吃惊地看着掉下来的东西,本以为尘埃落地的比试似乎又有了转机。 「什,什么玩意,这。」那人被自己的力量反弹下来,正好落在比试台中央。 他被撞得晕头转向,躺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灰蓝色的道袍上,一头白毛逶迤摊开,一张圆脸皱着,似乎连眼睛都被刚才那下撞击弄得看不清东西。 钟岳本来成竹在胸,半路忽然杀出个搅局的,心中不悦,他探不出这人的修为,可看着那张脸又不是他知道的哪位大能,只当他是修为太低了。 「你小子哪来的,给我守点规矩!」他一把将插在地上的斧头拔起来,灵力注入斧中便作势要噼。
第90页 「你又是谁,老子从不守规矩。」那人剑都没拔,抬手一挥,一道朝阳般的橙色亮光一闪,钟岳便跌出比试台。 要知道合体期修士虽然不算少见,但也绝非泛泛之辈,这一下甚至没人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代替了钟岳,成为这招亲大会的新胜者。 「时间到!比试结束!胜者,这位……这位道友,敢问门派姓名?」负责计时的是折岚峰百草堂主裴朗轩,他看钟岳那模样十分不顺眼,现在有人取而代之,看着也算仪表堂堂,于是赶紧宣布结束问道。 「无定所,嵇舟,你们谁认识落长天的,把那小兔崽子给我叫下来。」 第69章 真诚才是必杀技 大陆现存大乘修者只十数名,虽然嵇舟出身散修,他的无定所道观又缺了那么点声望,但他的名字,在场无人不知。 「嵇舟老祖!」任双双刚才离得稍远没看清,等到发现台上的是嵇舟时,已经晚了,裴朗轩宣布了嵇舟的胜利。 「你们这什么比赛。」嵇舟休息了一会,自己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有奖品吗?」 「有,是有。」裴郎轩回头看了一眼任双双,又抬头看了一眼明光真人的元神。 前者一脸难以置信的快步走下山门,而蓝少微的元神已经不在了。 四周不管是来打擂的还是来看热闹的,都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嵇舟,我在这。」落长天低沉的声音在一片沉默中显得格外清晰。 任双双此刻才发现落长天就在现场,之前沈茵离开是为了求他下山,没想到他根本不在山上。 刚才若不是嵇舟忽然出现,那他就要眼睁睁看着钟岳压过众人,成为她的道侣。 她以为这么多年,落长天对她起码是有一丝情分的。 任双双在铸塔前等了三日,始终得不到他的答覆,于是脑子一热,气急举办了这一场比武招亲,就是想在关键时刻逼他一把。 落长天天品风灵根,他这个人就如同他的根骨,抓不住,摸不透。看似有情催化万物,实则无情从不停留。 她今日一身素白,站在那裊娜娉婷,在场多少修士都是为了她而来,而她最期望的那个人只是看戏一般冷冷看着她的窘迫和无助。 「奖品一会再说吧,我还有事。」嵇舟挥了挥手,大步朝落长天走过去,虽然身形还有些摇晃,但看着并无大碍。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山吧。」四处的目光都往这一处看,落重曦有些不自在,扯了扯落长天的袖子说道。 他点点头,引着嵇舟绕开山门大阵,御剑回了雪信峰。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任双双一眼。 「双双,我们也走吧,得告诉掌门师兄,嵇舟老祖来访。」沈茵摇了摇呆滞的任双双,示意裴郎轩料理剩下的事,拉着她回山了。 钟岳被一下震开,躺了半天才茫然醒过来,嵇舟下手不重,他只是昏了一会,身上没有什么伤。 此时前来看热闹和比赛的修士都下山去了,或者夜宿止风镇,或是连夜离开,这样的比武招亲虽不是天天有,但不算罕见,既然嵇舟出手了,不管他有意无意,在场的所有人都再无胜算。 「刚才那小子是谁!他对我做了什么!明明我已经赢了,是不是你们长盛帮他作弊!」钟岳还不太明白情况,坐在地上愤然道。 他是裴郎轩应该送走的最后一人,裴郎轩本就看他不顺眼,嫌弃道:「刚才那可是嵇舟老祖,你自己对老祖出言不逊,惹他厌烦,老祖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你识相的赶紧走吧。」 「嵇舟?那老怪物会为你们一个化神期的丹师出手?」钟岳愣在原地。 「管你信不信,这比试你就是输了,还请好自为之。」裴郎轩一抖袖子,一副送客模样。 师徒二人和嵇舟回雪信峰才走到半道上,落重曦忽然想起眠花还在家里。 嵇舟看着好说话,但不知道他对妖魔的态度。 她靠近落长天,传音入密:「眠花怎么办啊?」 落长天似乎想了想,才回道:「他怎么了?」 「嵇舟不会拍死他吧?」 落重曦似乎听到一声轻笑:「不会。」 「你们两个别在这窃窃私语的。」嵇舟刚才那些被撞狠了,坐在傲阳剑上慢悠悠跟在他们后面。 这姿势不像御剑飞行,倒像是骑扫把的魔女。 落重曦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她这点修为在嵇舟面前传音入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在他师徒面前大概就像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下面的小动作自以为隐蔽,其实他看得一清二楚。 到了雪信峰下,即使是落长天自己都只能慢慢走上去。 他在前面引路,嵇舟在中间左顾右盼,落重曦跟在最后面。 「哎,你们这山,多少年也不见变,真没意思。」他感嘆道。 听这话,嵇舟以前也来过,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忘记长盛的山门大阵,傻兔子一样撞上去。 「记得路还会撞上山门。」落长天无情戳穿。 「我那是一时忘了!差不多百年没来,谁记得你们这破门派那么多。」嵇舟气沖沖反驳道:「哎,对了,你们你们那是什么比赛,你怎么没上去。」 「比武招亲。」 「什么!」嵇舟一步踩空差点摔下去:「别开这种玩笑!」
第91页 落长天懒得理他,步履不停往山顶去。 他不上去落重曦也不好超他,只能解释道:「是真的,招亲的是折岚峰的任师叔。」 「蓝少微的徒弟?」嵇舟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嗯,拿斧子那个本来是赢家,您把人家打下去了。」落重曦想着刚才那一幕,笑都要憋不住了。 ——「老子从不守规矩。」 总觉得他和眠花会有共同话题。 嵇舟沉思了一会,但他似乎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离开这段时间,眠花被落重曦放在廊下,这两日正是百无聊赖,第一眼看到落长天回来,又开始嘴欠:「啧啧啧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刚入门的小菜鸟,你可真是给大乘期丢人,那小丫头那么能惹事,你这样怎么能护啊啊啊啊!」 落重曦刚爬完最后一级台阶看到的就是眠花被落长天一挥手弹飞的场景。 都叫他别惹落长天了,非要嘴欠。 「刚才什么声音。」嵇舟站定,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农家场景。 「曦曦,把他捡回来。」落长天朝她招招手。 既然要她捡一开始就别扔那么远啊! 落重曦刚想往鲛珠被扔的方向去,就被嵇舟拦住,他打量了一下落重曦,伸手覆上她的脑袋:「小姑娘这几年长挺快啊,居然就结丹了。」 「哈,谢谢老祖夸……」 铮! 电光火石间,两把天阶神剑碰撞在一起,发出如同雷鸣般的撞击声。 「那么激动干什么。」嵇舟持着傲阳后退半步。 落长天一手拿永夜,一手抱着失去意识的落重曦,眼中满是敌意,在他身边还悬浮着一把通体纯白的剑。 天阶防御神剑覆雪,主人失去意识后,它便主动浮现,护卫主人。 「啧啧,你这阵仗,我本来还以为自己算错了。」嵇舟眯眼打量着他。 「上次你给我说天道偏私以后,我就给自己算了一卦,我们这种人的卦都挺难算你知道,不过这次我推得很快,你知道是什么吗。」 落长天持剑看着他,并不打算回答。 「大道不出,遗恨失路,生不逢时,凶多吉少。我也给你卜了一卦,我们前面一样,但后面是:妄逆天命,此情难寄。」他笑笑:「然后我又给相熟的人都试着推了推,有好有坏吧,但都不怎么好。」 他看了一眼落重曦,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她则是:花开两世,南柯一梦,天机漏断,子虚乌有。落长天,你这徒弟,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70章 是兄弟就来砍我 落长天垂着眼,并不看嵇舟。 「落长天,她是不是和你说的天道偏私、你我的气运都有关系。」嵇舟刚上前一步,就被当面一道剑气逼得后退。 「你干什么!」嵇舟气不过,运起心法将灵力注入傲阳,准备还手。 落长天取下落重曦脑袋上的白玉簪,打开千重境将她放了进去。 「这……你怎么什么都给她做!」嵇舟想阻止他送落重曦走,不用落长天自己动,覆雪便上前将他拦住。 「嵇舟,除非我死。」送走落重曦以后,落长天再没了牵挂,运起心法,直接使出杀招。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心法,剑法,他的根骨都配合得极好,这三样拿出去也许别人能用出七八成效果,落长天则是十成十。 他上次元神不全的形态下也硬是接了嵇舟几下,现在他元神復原,即使两人差了两个小境界,嵇舟也不太想同他打。 高阶修士施展心法时,会形成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中,事物的形态都会受他们的影响,若是强强对决,便是互相影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直到决出更强的一方。 而《十二令》的领域中,万物成为黑白两色,生死两态, 连动作和剑气这种动作都能划分、判定生死,嵇舟一直觉得这是将一切的生机转为死气的噁心心法。 他与彦春秋打交道时就领教过这种领域,落长天更是青出于蓝,他的领域更宽广,更决绝。 「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话虽如此,嵇舟本能运起自己的心法《向日诀》,一股磅礴灵力注入傲阳剑中。 渐渐地,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在黑白二色的领域中,嵇舟的剑气化为红日,染透云霞,其道大光,不过倏忽间,阳光便更加放肆,将天地都染成自己的色彩,每一缕阳光都是剑气所化,它们势要穿透这一片死气的世界! 十令,冬令,令夺生机。 落重曦使用这招只是一个虚弱效果,而落长天则是霸道地抢占天地生机,包括对方的灵力,剑气,甚至生命力。 看着领域中的太阳渐渐失去色彩,嵇舟都要开始骂人了,怎么他觉得才十多年不见,落长天又变强了不少,与他不像隔着两个小境界的模样。 他挡住迎面而来的一剑,感觉比刚才一下撞到长盛山门大阵上震撼更大,剑风似乎都成了一幅有形的墙,在落长天的指使下向他压来。在他身后,雪信峰的草木被这一剑直直推平过去,连齑粉都没剩下。 「你他娘发什么疯!我若真要杀你那小姑娘会等着跟你们一起上山吗!」 落长天握着纯黑的永夜,身前是纯白的覆雪,黑色的眼瞳中有一丝暗红:「嵇舟,不要问太多。」
第92页 「你他娘有病啊!明明是你给我说天道偏私的,指望我听了就忘吗?老子修道千年难道说要死就去死啊?我就问了一句你那小姑娘是干嘛来的你他娘忽然就发疯,你是比你那个疯病师父还疯啊!」嵇舟一把将傲阳插在地上,手上捏诀:「来啊,同归于尽!我看你死了以后你那小姑娘要怎么活!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奇怪的卦象!」 这句话仿佛才戳到了落长天的心,他犹豫地垂下永夜,四周的黑白领域也渐渐恢復正常的色彩。 「嚯,我算知道了,你那师妹大张旗鼓弄什么比武招亲,她原是想招你的吧。」嵇舟阴阳怪气地说道:「只可惜你这个小兔崽子不解风情就算了,还欺师灭祖,喜欢上自己的徒弟。」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试探,没想到落长天还真没有否认。 「什么玩意!你来真的啊?」嵇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算了,管你的,不说你那徒弟,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要告诉我吗。」 云清子还没赶到雪信峰下,一步踏入《十二令》的黑白领域,就知道不好。这领域他多少年没见过了,以前在战场上进入这领域的,哪怕是我方人修都要胆寒三分。 落长天杀疯了是不分敌我的。 他抬头,正好远远看到雪信峰顶的草木被一剑荡平。 「师弟啊!」云清子痛心疾首地叫道,听说落重曦跟他一起回去的,怎么这两人打起来了她不见拦一下。 两个大乘期大神打架,这不是要把他长盛给拆了吗? 云清子提气轻身飞快往长盛山下赶。 他身后,跟来的有长盛峰管事李明生,折岚峰主任双双,落霞峰主沈茵,几个管事,一些亲传,走在最后的竟然是长盛太上长老蓝少微! 这次不是元神,她真的出关了。 一行人赶到雪信峰下,云清子传音上山,不一会,就看到山道上三人下来了。 「干什么,我一口茶都还没喝就被你们使唤来来去去,你们长盛就是这般对待客人的吗?」为首的嵇舟不满道。 他身后,落长天一手抱着落重曦,脸色亦是不好:「你若正常做客,自然有茶。」 「那还怪我咯,我话都没说完,你个兔崽子先动的手!」 看到忽然出现在落长天手上的永夜,云清子差点发出一声怪叫:「师弟,师弟,有话好说,对嵇舟老祖不得无礼!」 「出去。」落长天对着嵇舟背影挥出一道剑风。 「我就不。」嵇舟反手拿着傲阳一挡,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但雪信峰的四十九道封山大阵让云清子只能在山脚干着急。 「曦曦,劝劝你师父啊!」他绝望地叫道。 「嗯?又怎么了!」落重曦似乎才清醒过来一样,忽然抬起了头。 云清子这才发现她刚才不知是睡着还是晕过去了,软绵绵地被抱着。他还说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要师父抱。 「干什么,别在这打啊!」落重曦也很疑惑,她最后记得的只有被嵇舟摸了摸脑袋,他对她做了什么? 嵇舟这手法都能去拍花子了。 「哈哈,真听话,像小狗一样。」嵇舟看着落长天收起永夜,大声嘲笑道,没想到落重曦调转枪头朝向他。 「老祖您也是,既然称您一声老祖,那就希望您能给我们这些后辈树个典范,在别人家做客怎么好动辄动刀动枪的呢?要是伤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伤不到小朋友,伤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 「啊!」嵇舟被念得头疼:「你们当别人徒弟的怎么都那么喜欢念叨!」 上次去无定所道观时小山绕着他忙前忙后,想来这位老祖也不是让徒弟省心的料。 「你得意个什么劲!」他瞥了一眼落长天,又不忿地举起傲阳。 「停!」落重曦夹在两人之间,看着山下急得要抓头髮的云清子,笑着说:「掌门师伯似乎找老祖有些事,不若先听听他的说法?」 第71章 退婚流已经不流行了 云清子来,一是为了接待嵇舟。 毕竟他也是数得上号的大乘期修士。 二来,是为了任双双比武招亲的胜者。 「我当时可不知道你们那是比武招亲!」长盛峰九霄殿中,嵇舟极力反驳道。 「可您确实是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打败了原本的胜者。」见证了这一切的折岚峰百草堂主裴朗轩小声说道:「大家都看到了。」 「看什么!我那是路过!这都能算了?」嵇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落长天:「再说了,小妮子表面上比武招亲,心里什么打算只有自己知道,别人……」 「无定尊者。」他还没说完,明光真人蓝少微忽然开口:「不管起因如何,你现在出现在这就是与我徒有缘,既是天意,何不顺势而为。」 「天意?」 落重曦站在落长天背后,好奇地看这一屋子大佬吵架。 若是拿长盛的势力来压他,恐怕他不会轻易就范,不过这虚无缥缈的缘分和天意就不一样了。 任双双和沈茵坐在一起,看嵇舟瞠目结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老祖出现确是突然,他是为寻……」她瞥了一眼落长天,眼中尤有水光一闪:「师,师兄而来。老祖北斗之尊,看不起我们这样的小修也是正常,这样强迫他,弄得好像我没人要了一般。」
第93页 她今日还是一身白衣,原本明朗大气的五官此刻眉眼低垂,白皙的皮肤上红霞两朵,看着是我见犹怜。 「哎,也不能这么说……」嵇舟犹豫道。 「你这傻孩子,如此出身、修为,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配不上,嵇舟就是忽然出现在你的比武招亲现场,又取得最后胜利,这是事实。若人人都有那么多藉口,那规矩立来有什么用!」 落重曦第一次见这位太上长老,听她言辞如此犀利,也有些畏惧。 甚至连云清子看着都比平时紧绷,唯独落长天,看似在听话,实则一手把玩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编织手环,思绪大概放飞不知去哪了。 扯了半天没个结果,时间又晚了,只得先留嵇舟住下来再慢慢理论。 嵇舟本来也是要留下来的,也不做推辞,只是安排住处时,跟着他俩就要去雪信峰。 「走开。」落长天又拔出了剑,一副完全不情愿的模样。 「你们的人请我留下的,你在这赶客?」嵇舟咧着嘴,露出一颗小虎牙笑道:「小姑娘,你师父不乖啊。」 「哎哎,师弟!」云清子赶紧隔到两人之间:「老祖今日就住在我们长盛峰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他一边示意落重曦赶紧把落长天带走,一边推着嵇舟往长盛峰后山去。 回山的路上,落重曦总觉得有点不对,之前他俩还好好的,落长天怎么忽然一幅炸毛的模样。 爬回山顶后,她懂了。 「这里我记得,有一棵银杏和一片竹林对吧。」看着像被鬼剃头一样的山顶,她控制着自己微笑面对。 落长天眼神躲闪:「嵇舟干的。」 「真的吗。」 落长天垂着脑袋半天,才说道:「他躲开了。」 这一剑就是嵇舟也不可能肉身去接吧! 他俩在无定所道观还会跑远了打,怎么在自家就不管不顾了?是自家比较好拆吗? 「……算了,先休息吧。」他俩去苍茫野折腾了一趟,落长天还帮她挡了四十六道雷击,难道她还真为了几棵树骂他一顿? 「不生气了?」落长天伸手,轻轻探了探她的脸颊。 「一点点。」 「那我明天打回去。」 「算了,你俩给长盛留个完整的地吧。」 长盛峰为七峰之最,楼宇更是如同山峦一样连天起伏,一山之上,又有山城,一半是山,一半是楼。若在最高的摘星楼望出去,就连数十里外的止风镇也能看到。 嵇舟被安排在摇光阁,一应用度比他无定所道观还好,这反而让他觉得不适应,于是半夜翻了出来,坐在楼顶上打坐。 落长天让他留下来,说有东西让他看。 反正他活了千年,也不在乎这一日两日,便答应他留下。他倒要看看,这狗崽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到他在自家徒弟面前吃瘪听话的模样他就想笑,现在这模样好歹像个活人,他第一次见落长天时,彦春秋那死老头的口气就像在介绍自己新铸出的宝剑。 那时候落长天已经和现在长得没什么区别了,只是一双眼睛就像两潭死水,不哭不笑,说话都只会简单的两句。 他对自己的徒弟都是放养,不限根骨,就看眼缘,也不管太多。他们有些人可能穷尽一生修个化神都难,但起码活得潇洒肆意,谁又能说他们走的路是错的。 屋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站在他房门口徘徊。 「喂,小姑娘,上面。」 任双双翻出窗户来到屋顶,看着嵇舟有些犹豫。 「见过老祖。」她恭敬行礼。 「嗯,刚才见过。」嵇舟闭着眼安然道:「来说你那比武招亲的?」 任双双与嵇舟不熟,不清楚他的脾气,只得小心说道:「是,白日多谢老祖解围,老祖拒绝这事也好,我愿以三枚地阶上品丹药作为谢礼。」 「嗯。」嵇舟轻轻应了一声,任双双还以为他答应了,心中一松,愁绪又上心头,正打算告别离开。 「我说你,大费周章弄这一场,你到底喜欢那傻子什么?」 这话让任双双有些不知所措,愣在那进退两难,强颜笑道:「老祖在说什么。」 「我好歹活了千岁,有些事因果关联一猜就猜得到。」嵇舟转头看着她,一双圆眼澄澈空明:「你师父说得没错,你的修为地位,若真想寻觅道侣,必然有更好的方式和人选。这比武招亲都是些小门小户办的,你做这一场,更像是昏了头,想要气谁的故意为之。今日他在时,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被一下戳穿心思,任双双更是委屈难过:「谁都知道,谁都看得出,除了他。」 「怎么就哭了。」嵇舟笑道:「你坐过来。」 任双双挪近了一些,但还是隔着有些距离。 「他就是太看出来了所以避着你。你看我脾气那么好你都怕我,那狗崽子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今日换他在这,你还敢这样吗。」 任双双摇摇头,落长天对谁都清冷淡漠,眼泪在他面前没什么用,还会让他厌烦离开。 「他今日明明比我还早就在那,可他就只是看着,你觉得为什么。」 任双双当然知道,只是自己心底一直有所幻想。 「我们认识两百多年了,他救过我那么多次……」她落寞地低头。
第94页 「他救你又不是喜欢你,这世上他救过那么多人,难道他都喜欢?今日若是你遇到危险,他也许会出手,但你不应该用自己去逼他。如果今日不是你招亲比武,是那个拿刀小子在你面前以命相逼,你会考虑与他结为道侣吗?」 任双双摇了摇头:「可这些年他变了很多,我以为……」 她本来不想在嵇舟面前哭,他算半个陌生人,现在与她的关系又尴尬,可这样的话大概只有他能说得出来,她那些心底的话也能对他说。 「他为什么变的你就没想想?就算是你自己,不在意的人做什么不也不会在意。」 这话让任双双彻底绝望,落长天当然变了,为在意的那个人变了许多,可对于不在意的人,他依旧是那个远离人群,薄情寡幸的存在。 「好啦,既然我赢了,就捨命陪君子做这一齣戏,你们小姑娘哪经得起退婚这种破事糟蹋名声。」看她哭得越发凶,嵇舟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蓝少微今日在那,即使最后落长天没有出手,嵇舟也不曾赶到,即使会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任双双大概也还是不会与钟岳结为道侣的。 毕竟能想到这种昏招,只能说她也是被别人宠坏的孩子。 第72章 我方保证不率先使用因果律武器 之后听到嵇舟答应这门亲事,落重曦倒是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与落长天的相处中可以看出,虽然他嘴上不饶人,其实人还不错。 嘴硬心软的典型。 闹这一场如果没个结果,任双双大概会遭人非议许久,两人各自都有门派和徒弟,做个名义上的道侣,过段时间或者有别的机缘再散也不是不行。 只是嵇舟老祖瞬间降格为嵇师叔,让他非常不爽。 听完当年他们排大小的事以后嵇舟痛心疾首:「你跟他客气什么!这倒霉玩意哪当得起师兄两个字!」 然而叫了那么多年,木已成舟,只能继续这么叫了。 陆行舟为了竞武会又被师兄师姐们轮了一道,再见落重曦,自信满满:「你看着吧,这次肯定不给长盛丢人。」 「你以前也没丢过人啊。」落重曦怜爱地唿噜了他一把,看这憔悴的小模样,不知道多久没睡了。 落长天这段时间被她逼着浅闭了个小关,那四十六道天雷实在是夸张,他表面上看着无碍,但以后还不知会遇到什么。 那个冰玄凤蛋虽然拿到手了,落重曦却完全没想过要怎么处理。 书里为了这蛋,木云寨在里面死了五个人,剩下的二十多人也因为失去战力死在苍茫野里。 现在木云寨的人倒是没事,可落长天挨了那么多雷击。 这蛋刚破壳才三阶而已,那些雷击放它身上已经够噼死它几十次了。只是为了它是萧逸臣的奇遇,就可以落下那样全无道理的超格天雷吗? 落重曦承认自己有点子恶其余胥,但心结始终难解,就把它放在千重境中懒得管。 眠花被捡回来以后安静了不少,落重曦还当他哪摔坏了。 「你没看见那日那个领域。」眠花神神叨叨地说:「你们人修也能有这样的杀机,真是不容小觑。」 落长天和嵇舟打的时候她不知道为啥昏过去了,大概就是怕他俩打起来吓到她? 这么说嵇舟人确实挺好的,除了在别人家动手差点把房子拆了以外。 这么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过了一个多月,丹阳山终于要来了。 先来的是些长老和宫主,照例是长盛峰接待,晚些时候参与比试的弟子才到。 这次丹阳山来了五十来人,全部筑基以上,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落重曦这一班正是长盛现在的中坚力量,被秀肌肉一般安排在山门处,等着将来人引去各峰安置——来的人稍多,只长盛峰接待的话住不下。 作为青阳峰编外人员,她、陆行舟、宋晖、尹诺一组,从早晨就等在这,直到未时左右,才看到山门处的传送阵蓝光一闪。 「这才来。」宋晖抱怨着。 「少说两句。」陆行舟迎了上去。 前面自有接待人员向他们说明情况,丹阳山弟子很快就分好了七组人。 「哎,弄错了,只用分六组。」长盛接待的弟子说道。 「不是七峰吗?怎么只能住六个。」丹阳山弟子不解道。 「真是麻烦,不如就在我们丹阳山。」 「雪信峰乃长盛禁地,恕不接待外客。」就在丹阳山人群中起了些小骚动时,一个清越的女声说道。 那人一身玄色白绲边弟子服,一看便知是某位峰主亲传。她头上是白玉簪配赤红髮带,眉间花钿似的剑纹衬得一张脸娇艷又矜贵。 剑纹是这人丹田内正蕴养着一把本命武器的象徵。 寻常武器不管做成什么样都只是个铁疙瘩,而排得上阶级的武器,在锻造时每一锤都要注入灵力,以灵养性。 而若以锻者之愿生情;器成之日又以精血化神。性、情、神三者兼备,才能算上一把可以与主人心神合一的法宝。 将之蕴养在丹田内,人器合一,不单是对法宝有益处,神器有灵,它也会帮助主人淬鍊体魄,护卫元神。 所以虽然一些丹阳山有的弟子也有了不错的法宝,但都算不得本命武器,遇到与自己根骨适配,品级上乘,性、情、神三者兼备的法宝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即使到了元婴期,也还是不少人有心无力。
第95页 见他们不再闹腾,落重曦本想回到人群。 「哎,落道友,又见了!」就在丹阳山众人一边重新编队一边窃窃私语时,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落重曦抬头,就看到人群中一个大高个往这边跑来。 「阿青,我们还没分好队。」他后面有人叫道。 「哎呀随便吧,多一个少一个又怎么样。」顾夜青摆摆手,走到他们近前。 「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他仿佛才看到陆行舟,也招唿道:「陆道友,你也在啊。」 陆行舟长盛派的,他当然应该在。 之前在空杀境中,他被弄得一身狼狈,还要顾夜青一个外人来救,现在重逢,面上几分赫然:「又见了,顾道友。」 「上次在空杀阵中见识了一番你们长盛派的身手,这次若有缘,还希望能在竞武会上正式讨教。」他拍了拍陆行舟的背,说这话却完全看的是落重曦。 「有缘自会在比试台上再见。」落重曦看了一眼正在排队的丹阳山弟子,一眼便看到人群后面的萧逸臣:「顾道友上次那个师弟也在啊。」 「他啊。」顾夜青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挑起玩味的一抹笑:「他啊,你最好祈祷自己别遇到他哦。」 他这样的语气对自己的同门师弟实在是有些奇怪。 「怎么说,我看你们这次来的都是精英,他不是筑基前期的么,怎么也来了。」 「怪就怪在这。」顾夜青啧了一声:「这短短数月他居然到筑基中期了。」 看到已经分好队了,顾夜青招唿着相熟的师兄弟们跟过来:「你们是青阳峰来接人的吧,反正都要接,那我这队就拜託你们了。」 落重曦正好想多听他说说萧逸臣的情况,便拉着陆行舟将他们往青阳峰上带。 青阳峰可以算是长盛第二峰,万仞松鹤映孤壁,剑动四方证大道。 丹阳山也是主修剑,与他们合得来,一路聊着,彼此就相熟了。 「你们楚师兄昨日就来了,真是一日都等不得。」陆行舟感嘆道,楚移和沈时初一对,自从上次奉天大会后就焦不离孟,缠缠绵绵了。 「习惯了,他俩一月不打,浑身难受。」顾夜青笑笑:「之前楚师兄受伤,才休息了一阵子。」 将一应人等安排好以后,顾夜青藉口与他们叙旧,又跟了下来。 「之前你说小心不要碰上你们那位师弟是什么意思。」 宋晖和尹诺完成了任务便各自离开,只有陆行舟还陪着她。 「先说我不是嫉妒他,这小子原先不是我们丹阳山的你知道吧。」顾夜青说道。 「丹阳山收徒要求极严我记得,怎么那种四种属性的伪灵根都能收在门下?」陆行舟听他们聊,也问道。 上次空杀境回来以后,陆行舟痛定思痛,好好復盘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自然也听过萧逸臣。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他们原来那个门派,整个就是个狗屎运集合!」 第73章 什么是大杀器啊 五星门其实离丹阳山不算远。 这种巨型门派的体量下,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小门派。除非是根骨不好,不够格进丹阳山又想修道的人。 丹阳山收徒最次中品双灵根,而且有岁数限制,达不到标准或者超过岁数的人,基本都不可能成为丹阳山的弟子。 八年前奉天大会之后,五星门后山忽遭天雷,丹阳山才发现原来一直有这么个小门派在自己附近。 那次一共四十五道天雷,按理说是一个渡劫期大能到大乘期的雷劫,但等五星门弟子下山查看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的大能就算渡劫失败,也会留下一些痕迹。 五星门附近灵脉稀疏,谁没事到你这鬼地方渡劫,丹阳山派人来查看后,怀疑那位大能与五星门或多或少有些关联,想着结缘不结怨,便将五星门纳入自己门下。希望有朝一日,或许能遇上那位大乘期大能,与自己门派结个善缘。 落重曦在一旁听着直摇头,万一人家是和五星门有怨呢?这样不是引狼入室吗? 「他那些师父、师兄、师姐进来以后还好,做事谨小慎微,分配什么也勤勤恳恳,虽然修炼很慢,但也算刻苦,毕竟他们这辈子还能进丹阳山,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顾夜青带着三分骄傲说道。 但是萧逸臣这个人吧,比起修仙,更像个街熘子。 出门捡灵药,上山遇灵草,走错路都有奇遇,整日里也不见怎么修炼,但就是运气好,修为蹭蹭涨。 「上次他不是才筑基前期吗,在遗蹟里也没受什么伤,丹阳山的例行巡查便让他去了,结果这小子捡到一枚什么漱魂丹,竟然剔除了他根骨中的一种属性,还帮他精进了一个小境界!」 「还有这样的事?」陆行舟震惊道。 漱魂丹这玩意都出来了,这货果然是天道夹带的私货。 这可是魔修头头白庚为了女儿白无忧耗尽毕生心血做出来的神丹,食之可重塑根骨,提升修为。 书里大后期才出现的东西,硬是活生生给他提前那么多安排上了。 话说小魔女白无忧也能算萧逸臣的红颜知己。 因为母亲根骨驳杂,所以她生来是三灵根,修炼速度很慢,白庚为了这个掌上明珠可谓是耗尽心血,甚至为了这丹药的材料,冒着天大风险闯入人修地界。
第96页 虽然还不确定这玩意是不是白庚那颗,但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很离谱了。 「反正你们最好别跟他对上,他这次能来,也是因为门内比试中接二连三的好运气,虽然只是筑基中期,但别的方面……」他讪笑两声。 「顾道友现在把这些说给我们两个外人听,是不是不太好。」陆行舟小声问道。 「上次遗蹟中我与几位有缘,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提前给你们说一声,如果运气好,我还想和你们比试一番呢,别被什么无聊东西扫兴了。」顾夜青摆摆手,完全不当回事。 他们走下青阳峰,顾夜青忽然问道:「落道友不是青阳峰的吧。」 「我是雪信峰的,雪信峰不留外客,所以来帮忙。」 「你果然是那位的弟子吧!」他忽然激动地大声道:「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幸见到南乐尊者。」 「我师父这段时间在闭关。」落重曦笑笑。 他们回到山门处时,正看到嵇舟斜靠在一棵树上,不知在看什么。 「见过嵇师叔。」落重曦和陆行舟一起喊道。 「哦。」嵇舟应了一声,站直:「你师父那狗崽子还没出关啊。」 他自己闭关动辄几十年,落长天这才几天他就天天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称唿从兔崽子变成了狗崽子。 嵇舟歪着头看了她半天,招招手。 落重曦以为他要说什么,走了过去,哪想一道剑气直冲面门。 覆雪瞬间出现在手里,注入灵力横在身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哈哈哈我就说他不会老实闭关!」 落重曦往后一翻卸了力,就看到一把纯黑的长剑往嵇舟脑袋噼过去。嵇舟持着傲阳,与永夜相撞出金石铮鸣。 永夜虽然没人拿着,但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再次落下攻击。 看着一人一剑越打越远,落重曦汗颜。 他真的是欠得慌。 「那位是……」刚才嵇舟和落重曦这一下,若不是考虑两人实力悬殊,单论剑术,都属上等。 「无定老祖嵇舟师叔,折岚峰任师叔的道侣。」陆行舟介绍道,一开始听说嵇舟要和任双双结为道侣,长盛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就这么住下来以后,大家发现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人几乎可以称为亲切。 「无定老祖?」顾夜青惊讶道,若算上嵇舟,这下长盛就有三个大乘期修士了,宗门实力恐怖如斯! 山门前各峰来领人的已经将丹阳山的人分别带走了,还有一些被邀请来观赛的人住在止风镇,等着明日才会上山。 与顾夜青告别后,他随陆行舟回了青阳峰,而落重曦则一个人回到雪信峰。 落长天还没出关,不知他怎么操控的永夜。 今日顾夜青的提醒虽好,但以萧逸臣那个私货满满的天命,他俩十有八九还是要撞上的。 姜婉现在不在雪信峰,两人会面应该更方便了。 书里他俩还要小心翼翼避人耳目,现在可谓近水楼台。剧情崩坏成这样,就算明天忽然说两个人要结为道侣她都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没有空杀境那一段,两人现在是个什么感情。 想着明日的比试,落重曦把纳戒里的东西都盘了一遍,她要对付的不只是一个强大的人,而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天命。 比起硬碰硬,应该有什么借力打力的办法。 第二日他们本要在长盛峰听诸位大佬唠叨,没想到落重曦一起床就发现天有异象。 长盛满山的花不管是时节不是时节的都开了,天空朝霞如锦,映得山水五彩斑斓,风吹花动,就像在梦里一样。 满山植物沁在灵力的海洋中一般,枝叶摇晃,满是欢喜。 上次这样还是落长天元神归位。 连花架下的眠花都少见地没烦她,闭目打坐。 落重曦赶忙往他闭关的雪信后山跑,边跑边听到长盛峰管事李明生的声音:「曦曦,你师父又怎么了?」 又不是传不到,他直接问落长天不是更方便? 「回师叔,我正要去往师父闭关的洞府。」 雪信峰后山其实是很大一片,甚至还有蜿蜒崎岖的溪流拾阶而下,落长天闭关的地方在绝壁一样的山腰处。 落重曦从悬崖上往下一跳,还没等召出覆雪,就被一双手接住。 「曦曦。」 虽然一直觉得落长天长得好看,但此刻他几乎可以算是容光焕发,映着漫天霞光,连目光都缱绻缠绵得如同温柔乡。 「你突破了?」落重曦几乎要看呆了去,听到李明生的又一声问以后,才回过神来。 他点点头:「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长盛镇派长老落长天不到三百岁便突破到大乘中期的传说,不日便要传遍天下。 第74章 就是想到一点开心的事 「师弟你说你,怎么挑了这个时间突破。」云清子脸上压都压不下来的嘴角与他有些责备的话语完全搭不上边。 「突破就突破了,难道还要选时候。」反而是青阳峰主房登少见地没有呛声,他端着盏茶,装模作样地撇着茶沫,觑着眼看丹阳山的长老、宫主们。 今日早晨本来就是要开两派会议的,落长天是长盛镇派长老,既然他出关了,这地方必有他一席之地。 「房道友说的是,哈,哈哈,这是喜事啊。」丹阳山叠翠宫主勉强笑道。
第97页 丹阳山八宫,都是以景起的名。落重曦不太记得清,只记得萧逸臣是风雪宫的,顾夜青则是朝云宫。 其实这没啥意义,他们一堆人浩浩荡荡全是剑修,烟雨、朝云、晚照什么的,听着像是给八尺壮汉起了个小花花之类的名字。 她忽然想起自己就是这么叫眠花的,有点憋不住笑出声。 在两派大佬如丧考妣的沉默中,这笑声震耳欲聋。 她大概也是被落长天传染了开会走神的破毛病。 「曦曦有什么想说吗。」云清子看向她。 「回掌门师伯,没有,只是为师父感到开心。」落重曦清了清嗓子说道。 「嗯,确实应该高兴,师弟有什么想说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今日有些喧宾夺主的长盛镇派长老身上。 今日这会,丹阳山过来的人都在,长盛则是峰主、长老和亲传们。 丹阳山弟子们有的没见过落长天,一些女修看着他甚至有点愣神。 这人的模样,跟正道魁首的镇派长老或是人修第一杀胚看着都没什么关系。 一头长髮被根手编髮带随意拴着,落下一些碎发在鬓边额前,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挂了颗避水珠,宽松的白色直裾露出锁骨和一小块胸口,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随意。 弱冠左右的俊俏脸庞正垂眼敛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着好像在思考修炼或是正道的大事。 只有站在他身后的落重曦看见这傢伙一手把玩着另一只手上手鍊的珠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是小学生吗?除了听课,什么都好玩。 云清子知道也指望不上他发言,这么多年,他自己在会上的发言只有当初介绍落重曦那一句。没有感想也没有意见,只是自说自话。 虽然知道开会肯定是一些场面话,但丹阳山长老们的话真是又臭又长。 嵇舟作为家属第一次参加长盛的会议,听了半天直接趴到桌子上了。 两个大乘期的大佬都不捧场,丹阳山的人也自知无趣,快速完结了发言。 下午开始就是弟子间的比试,丹阳山客场作战,有序离开各自准备。 长盛自然不落人后,几峰长老都回去给要参加比赛的弟子做赛前辅导。 偌大一个北斗阁,人群乌泱泱就走光了。 「花朝节快到了,今年去吗?」一散会落长天仿佛就元神归位,转身看着她道。 「明天有我的比赛,你别这件事都不知道。」 「丹阳山没什么好比的。」 落重曦惊得一把捂住他的嘴:「这话可不能说给别人听。」 「他们只是剑修,不如我教。」被捂着嘴,落长天还是固执地说道。 虽然他真的有拽的资本,但毕竟人远道而来,别让人听到说他长盛傲慢无礼。 「不准说了。」落重曦严肃地警告道。 「哦。」他点点头,虽然眼睛里还是不解。 看着他的脸,落重曦居然生出一丝忧虑。 还差两个境界他就要渡归元期的劫了,现在的速度比书里快不少,这应该是好事,但一想到也许几十年后他就要像嵇舟那样长时间闭关,她就有点捨不得。 落长天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着头看她,见她脸上忽然的哀愁,心中一紧:「曦曦……」 「小狗崽子,怎么还不出来,我有话问你。」北斗阁门口,嵇舟忽然探出一个身子叫道。 「老祖,你不是说好给折岚峰弟子……」任双双似乎也跟着他,看到屋内的场景后,愣了一下。 落长天看到嵇舟,站起来将落重曦挡在身后。 「要打走远点,别把门派里的花花草草弄坏了!」落重曦见势不妙,赶忙嘱咐道。 「我才不跟他打。」嵇舟嗤道。 他这话一点说服力没有,落长天闭着关他都能把守着她的永夜勾出来打一架,现在看到一个新鲜出炉的大乘中期落长天,还能忍住不打? 果然,落长天还没走到门口,嵇舟的剑就握在手里了。 「别打坏东西!」她做着最后的挣扎,跑出门口时,两个人已经化为两道光远去了。 任双双看了一眼天空,欲言又止。 落重曦朝她行礼道:「师叔,那我也先走了。」 长盛某个无人的荒山上,陡峭的山峰忽然被削出一块平整的地面。 两位大陆上数得上号的大乘期修士忽然出现在那块地上。 「我看到你说的小子了。」 「你打曦曦?」 两句话音几乎同时响起。 「试一下小孩子身手,又没用力。」嵇舟挥挥手:「反正你那破剑也护着她呢。」 「嵇舟,不要多事。」永夜此刻有了主人的加持,气势更胜,在场若是有化神期或以下的修士,现在都应该被灵力压在地上爬不起来。 「差不多得了!」 嵇舟也震身发出自己的灵力抵抗。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对抗,这一块地方霎时间飞沙走石,树木都发出了哀鸣似的声音。 「不打了不打了,以后也不逗你那小姑娘了!你这疯子怎么会那么快突破境界!才几十年,我看你才是天道偏私吧!」 之前两人差着两个小境界,嵇舟也只是略占优势,现在只差一个小境界,他那点优势,聊胜于无。于是先提出停战。
第98页 得了这句话,落长天才满意,两人各自收手。 「我带曦曦去夺奇遇时,天道降下天雷,四十六道。」 「什么?这什么奇怪的数字?夺奇遇?那个小子的?」嵇舟一叠声问道。 落长天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嵇舟面色复杂。 「四十六道。」他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前次带我去看那个化神遗蹟,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现在我倒真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这事嵇舟本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什么:「那你呢?你突破境界和雷击有关吗?」 「有。」 山风吹过,风中的沉默是嵇舟的无语。 「你跟你那小姑娘就会好好说话,我看下次让她一起听得了!」 「修行本是逆天,每一境界一雷劫是定数,祂做出了超过定数的阻碍,自然要在别处让我补回来。这是天地的规矩,也是我,是《十二令》的规矩。」落长天淡淡说道。 「嘿,祂噼你你还受益了,这买卖真不划算啊。」嵇舟笑道 「下次你来。」落长天瞥了一眼嵇舟,脚尖一点,往雪信峰迴去了。 「我来就我来,了不起什么!」 第75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比试的地方在长盛峰前山的练剑坪,数块巨石垒出一个比试台。两派一左一右对立而分,广阔的练剑坪能容纳将近万人,长盛立派数千年,最初便是由这里起家的。而后千年,不断扩大势力范围,才形成如今这样七峰五州千万堂口。 照例还是每个境界的相对,抽籤排位。 今天筑基期的先比,落重曦也能在一边看个清楚。 萧逸臣第一场是对一个落霞峰弟子,虽然落霞峰剑术稀松平常,但他也不是勤学苦练了丹阳山剑法的人,两人初时打起来落霞峰弟子还占优,但是打着打着就不对劲了。 落霞峰弟子脚步逐渐混乱,没过一会竟自己跌下比试台。 「这……」陆行舟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小光在搞什么啊。」 这算什么,萧逸臣现在只是筑基中期,若要让他按照剧情走对上落重曦,这样的场景不知要有多少次。 落重曦冷冷看着台上的萧逸臣,他似是有所感悟,也抬头看向这边,两人目光似乎相交了一瞬,他便匆匆错开。 「他看这边干嘛。」陆行舟左右看了一眼。 因为是在长盛比试,所以这次各峰都跟着本峰的师父师兄们一起,他们这块格外的空,因为雪信峰只有两人。 陆行舟本来身为房登亲传可以坐得稍微靠中间些,可他向来习惯了坐落重曦旁边。 刚才那一眼就像是他们三个人都有份。 另外一个人,当然是落重曦背后的落长天。 这个大杀坯在这坐着,所以丹阳山那边的人好像都不太敢往这边看。大概是被师父又叮嘱过一遍落长天的恐怖,早上那些看着他窃窃私语的年轻女修也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张望。 只是少数还是趁着观战的间隙往这边瞄一眼。 「谁知道。」落重曦好整以暇地坐着,瞥了一眼远在长盛峰区域的姜婉。 雪信峰和青阳峰这些人萧逸臣都不怎么认识,看这边当然是找姜婉啊。 人群中,明媚的少女如同早春枝头的白玉兰,优雅坚韧,翘首以盼着她命运的爱人。 落重曦发觉自己有段时间没关注她了,那几件事后,姜婉有些泯然众人,虽然是天生极品木灵根,但长盛峰的心法剑法是门派中通用的,完全不能将她的优势发挥出来。 书里她本来应该学习的《素心奉剑》是彦春秋所着,即使落重曦现在非常讨厌这位师祖,也还是得承认,他除了因根骨限制一生都无法突破大乘期以外,修道治学都属天才。 《素心奉剑》结合了多家所长,不如《十二令》这样霸道,却是各方面很均衡的一项心法,养心怡情,甚至能帮助修炼。 没有了《素心奉剑》的加持,虽然长盛的心法《祝天》并非泛泛,得出来的也就是个一加一等于二的结果。 何况,也没有落长天的悉心教导。 落重曦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她望过来,落长天从纳戒里掏出一堆吃食:「饿了?」 「倒也没有那么饿。」她还是接过一堆点心,分给一旁的青阳峰众人一起吃。 这种保姆级教学不是哪都有的,本来她当时入门的比试足够成为某峰的亲传,因为她的犹豫折腾了几天后,别人也都不愿意将这种心思不定的人收入门下了。 各峰亲传之间便是如同家人一般,哪容得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亲传和普通弟子,那待遇又是不一样的。 重重原因叠加起来,让她成了今日这不太起眼的样子。 归根到底,当时落长天去西极国没把她收为弟子才是一切的开端。可这些事书里没说,她也没亲眼看见,完全猜不到哪出了问题。 台上宣布萧逸臣胜利的声音才把落重曦的思绪拉回来,她发现现在自己确实是有反派师姐那味了。 陆行舟比试前,落重曦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这傢伙却不太好意思似的,上台都一个踉跄,气得一旁青阳峰弟子围绕着的房登吹鬍子瞪眼。 好在他打起来毫不含煳。 他一身青衣,身姿挺拔出众,立在苍穹之下,如同一株青松翠竹,胸怀凌云志,气吞山河远。
第99页 青阳剑法《停云》,剑势凌厉,身姿飘逸矫捷,打起来很优美,陆行舟一招一式都很有力,看起来就更是赏心悦目。 不过几十式,两边就分出了胜负,震耳欲聋的欢唿不分你我,不少丹阳山的女修看到他打这场,也十分欣赏地为对手欢唿。 这才应该是真正的比试。 他收剑鞠躬,翩然下台,此时长盛一众,尤其是青阳峰人中,更是为他的胜利欢欣雀跃。 「怎么样,还不错吧。」陆行舟小跑回来,被身后的师兄师姐们怜爱地揉着脑袋,他目光灼灼,却是看向落重曦。 「不愧你当我的陪练那么久。」落重曦也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都不准把我当小孩!」他大吼一声,然后遭到更热情的抚慰。 竟武会实行的是团体淘汰赛,两边车轮战,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者。 再次轮到萧逸臣时,对上的是明宵峰弟子。 然后不出落重曦所料,那个明宵峰弟子的法宝自己炸了。 看着台上这一幕,两边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夜青说他之前吃漱魂丹洗掉根骨中的一种属性,她不太确定漱魂丹到底能生几次效,但看他行动,不像是书上写的已经成为变异冰灵根的模样。 问题他现在不靠变异冰灵根就能一路赢,这挂可真硬啊。 他本来应该在筑基弟子中一路破关斩将,得到一个越级挑战的机会,然后选中并击败她。 现在这个剧情杀的模式,她怕自己不是被萧逸臣打败,是被自己口水给呛死在台上。 「这小子什么运气,可真离谱啊。」 落重曦听到一旁的青阳峰弟子感嘆道。 两次虽然都是胜利,但都是胜之不武,就是丹阳山那边看见萧逸臣下台,也没什么人给他鼓掌。 「一会你对上他的话小心些。」落重曦拍拍陆行舟的肩。 「这小子走了狗屎运才能赢两把,不至于能和我撞上吧。」陆行舟看着台上也是五味杂陈。 「你先别被淘汰大概就会遇到。」 陆行舟在长盛同年龄段的情况下身手修为是数一数二的,萧逸臣那边则是挂逼一路开无双,除非陆行舟遇上什么事提前淘汰,否则他俩必然相遇。 然而随着萧逸臣一次次胜利,质疑他的声音也在一点点变大。 「别是丹阳山的人下的什么邪术吧,这小子今天好好打过一场吗?」 「走火入魔?疯了吧,筑基哪有走火入魔的?」 本来长盛略占优势,但当丹阳山人数淘汰到一定范围后,萧逸臣的上场次数大大增加,长盛这边的人也淘汰不少,两边人数渐渐扯平。 虽然长盛这边议论不休,但比赛依旧进行着。 快轮到陆行舟时,他人都要傻了。 「开玩笑的吧这小子?」 落重曦吐了口气,这事一如她的预料。 「过来。」她拉着陆行舟,绕到观众席后面,往练剑坪旁边的树林里,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他们。 第76章 你的挂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这没问题吧。」陆行舟手心被划开一道,又被按着贴在一颗蛋上。 这蛋白底蓝点,纵向足有两尺多长,摸上去有些冰凉。 「那我开始了。」落重曦看了一眼御戎峰的两人,那两人点点头。 她一手抓着陆行舟的手腕,催动心法。 三令,春令,令生万物。 她将自己的灵力注入陆行舟体内,再引着他自己的灵力注入冰玄凤蛋。 不过半盏茶功夫,蛋壳下面就传来了动静。 「噫!」陆行舟一惊,差点甩开手,因为手腕被落重曦制着,才一直贴在上面。 「曦曦,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啊!」 「等一会。」落重曦紧紧盯着蛋壳,直到那蛋壳出现裂缝。 一道裂缝,两道裂缝,一小块破口。 等到蛋壳成为两半,一只绒毛还沾染着粘液的幼鸟出现在陆行舟手下。 刚刚破壳的冰玄凤雏鸟和只母鸡差不多大,闭着眼,绒毛湿哒哒的黏在一起。 「孵,孵出来了!」陆行舟尖着嗓子惊叫道。 「还没完。」落重曦继续催动心法,那只幼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嫩黄的鸟喙变成成鸟的深棕色,绒毛褪掉,长出羽毛。 最后,一只半大的冰玄凤出现在两人手下。 「拜託了。」落重曦看着御戎峰两人。 二人取了一截绳子分别拴在冰玄凤的脖子和陆行舟手腕上,念诵咒语,那绳索发出一阵金光,紧接着便消失不见,只在陆行舟手腕上留下一圈纹路。 「你小子,运气真好。」 做完这些,李如天推了陆行舟一把。 他与陆行舟他们是一班的,之前去遗蹟也是一起,不过第一关通关后就先行离开了。 另一位御戎峰弟子是他的大师姐,保险起见,已有元婴修为。 落重曦一早就找到李如天与他们商量这件事,确定可行后,静观变化。 直到陆行舟真要对上萧逸臣这个挂逼,她才决定这个办法。 谢过那位御戎峰的师姐,三人看着刚孵化出不久便已经是半成鸟的冰玄凤。 「这是什么?」 那只冰玄凤半成鸟站起来,抖了抖羽毛以后就往陆行舟身边偎,他挪一步,鸟跟一步,不由好奇地问道。
第100页 「曦曦没跟你说嘛?冰玄凤哎,天生三阶的妖兽,你这傢伙怎么那么好命。」李如天有些酸熘熘地说道。 「三阶,那不是相当于金丹期?」陆行舟把那鸟抱起来端详,冰玄凤伸着脑袋,一副想要与他亲昵的模样,他缩着脖子躲开,看向落重曦:「你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帮你开挂啦。 「下月不是你生辰么,就当我先送的生辰贺礼好了。」落重曦有些困难地站起身。 这蛋正常要孵少说半年,长成这样半成鸟的模样更是要花几年,虽然也有别的办法催化这鸟快速成长,但《十二令》既然可以,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只是这消耗有些超出她的想像。 「我生辰也不远了,曦曦要送我什么?」李如天也开玩笑道。 「少来,你前两个月才过的生辰,当时送的你一颗三阶妖丹。」 「可是你这鸟还可以继续进阶哎,三阶妖丹就永远是三阶了。」李如天反驳道。 陆行舟还有比赛,三人一边闹着一边回了练剑坪。 那只冰玄凤站在陆行舟肩上,耀武扬威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虽然认了主,但能不能帮到行舟啊?」落重曦看着那只傻鸟,有些疑惑。 书里这傢伙可是萧逸臣的马前卒,现在不会因为被催熟是个早产儿中看不中用吧。 「你看好吧,这鸟是行舟灵力催化,本就与他羁绊颇深,又有我御戎峰的一意锁,现在与他心意相通,必然是能护着他的。」李如天看着一人一鸟,笃定地说道。 「帮什么忙?」陆行舟有些不解。 「那肯定是什么忙都得帮了。」落重曦拍拍他的肩:「好好打。」 「比起冰玄凤,你们这心法真是厉害。」李如天看着她有些夸张地说道。 「嗨,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一式。」 其实她一开始受到启发,还是看着落长天补种雪信峰上被他一剑荡平的竹子。 地面上的虽然被他打成齑粉随风而散了,但竹子的根还在,她看着那些竹子的根在他心法的催动下很快发出新芽,又长成纤纤翠竹。 一切不过倏忽而已。 生万物,就是控制万物的生长。 这样想来《十二令》确实霸道,若功法更进一步,是不是连人的生长都可以控制? 台上有人叫了陆行舟的名字,轮到他上场了。 他一震胳膊,冰玄凤会意,自己飞了起来。 「哇,真聪明。」他高兴地抬头看着冰玄凤,语气好像看到自家娃会走路了一样欣慰。 落重曦看着绕着比试台盘旋的冰玄凤,心中默嘆了口气,又忽然笑出声。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知熟坚熟利。 她和李如天分别坐回自家峰的片区。 落长天看着天上的冰玄凤,知道她离开是为什么。 「送人了?」 「嗯,我不喜欢它。」她坐到跟他同一排:「你会生气吗?」 毕竟为了这颗蛋,落长天挨了四十六道雷击,作为萧逸臣的灵宠,她也是不想留在身边的。 比起在千重境里放着,也许跟着陆行舟,能有不一样的未来。 「不会,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落长天轻抚着她的鬓髮。 「先看比赛吧。」落重曦回头,有些紧张地看着陆行舟的比赛。 鑑于萧逸臣诡异的胜率,陆行舟上场开始就很谨慎。 没有那么多花哨的身形剑法,稳住身形,不攻只防。 他二人都是筑基中期,不过陆行舟再过不多就应该就要升到筑基后期了,所以萧逸臣那些攻击对他来说作用不大。 冰玄凤因为心意相通,几次朝萧逸臣攻去,带着冰凌寒气的朔风虽然不如成鸟攻击力强,但也给萧逸臣造成了不少麻烦。 「刚才这位道友没有这鸟的啊?现在这样也可以的吗?」渐渐的,萧逸臣的劣势越来越明显,他忍不住大声问道。 「灵宠本来和法宝一样,你这样说,我们御戎峰都别打好了。」长盛这边也有人大声驳回去:「你有你也可以拿出来用。」 「这鸟都三阶了!他自己还只是筑基期!」 「越级怎么了?你自己刚才不也越级打了筑基后期的修士吗?怎么你能他不能?」又有人反驳道。 之前对于萧逸臣的不讲武德行为,长盛这边的怨气已经积攒够多了。 落重曦在一旁听着也是好笑,书里他这样打别人的时候有觉得不公平吗? 果然人的本质是双标。 终于,在冰玄凤的又一次攻击和陆行舟的配合下,萧逸臣落败! 第77章 事关男人的尊严 两派车轮战的最后,是长盛获胜。 在为同门开心的同时,落重曦瞥了一眼萧逸臣,笑得更是灿烂。 被自己的挂打败的滋味,只怕他现在可以好好体会了。 「哎哎,胜利者不是能越级挑战吗?你们要选谁啊?」有人忽然问道。 长盛筑基期的比赛这次剩了三个人站到最后,所以相应的,这三个人可以选择三个金丹期的弟子挑战。 这些人又不是萧逸臣那个挂逼,选谁都无所谓了。 落重曦在一旁看着热闹,没想到忽然被点到名。 「什么啊,自家人什么时候都能切磋,你们选对面的消磨一下他们的力气也好啊!」
第101页 「陆行舟你想什么呢!问你想跟谁比试,不是问你喜欢谁!」有人搡了陆行舟脑袋一把。 「烦死了!我当然知道!」人群中让出一条空隙,他看着落重曦:「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过了,我想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少,可以吗?」 「行啊。」落重曦点点头。 「别留余地,拼尽全力。」他定定看着她,眼中亮闪闪的,两人周身的人群好像于此刻消失,世上只有他和她。 「好。」落重曦笑道。 她看萧逸臣吃瘪,心情不能再好。 等休息片刻二人上台时,练剑坪周围的石柱上已经点亮了灯。从柱子到大殿之前网格一样点满了天灯,万千灯火是人造的星星。比起真正的星辰却更公平地将光亮洒满人间。 两人刚上台,下面就有人起闹。 丹阳山那边除了被点名留下越级挑战的两人,其余不少人都因为今日不太理想的成绩被各家师父师兄带走训话去了。 「舟啊,你又输给师妹咋整啊。」 「不然你叫曦曦师姐好了,这样比较不丢人!」 「别吵了!」陆行舟大喝一声,却邪在手,挽了一个剑花,看向落重曦:「请。」 因为冰玄凤是落重曦送他的,所以这次为求绝对公平,他让李如天抱着鸟在一边看着。 他俩幼时经常比试,几乎所有长盛派的人都看过他俩对练。 这样的人,若都是男子或女子,大概一辈子都是一双劲敌。 但他俩偏偏一男一女,这些年打下来,从不见结怨,反倒关系越来越好,所谓青梅竹马,简单的四个字,要如何概括她与陆行舟这十数年的相知相伴。 落重曦手腕一翻,一把通体皆白的剑便出现在手上:「请。」 《停云》飘逸,《离形》犀利,两人打起来一时间竟分不出伯仲。 虽然陆行舟以前总输她,但这些年他废了大功夫在剑术上,与师兄师姐对练,走遍名山大川,寻访奇遇,也遭遇险境。每个深夜清晨,寒冬酷暑,只要他在长盛中,青阳峰的练剑坪上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最近长进不小。」落重曦飞身躲过他刺来的一剑。 「叫你给我拼尽全力!」陆行舟一击不成,横扫回身,提步再噼,她轻盈落在他剑尖上:「已经全力了啊,别妄自菲薄嘛。」 两人一青一白,看着身姿优美,翩然如同舞蹈,其实出招速度极快,台下的筑基期弟子看着一愣一愣,落重曦就不说了,陆行舟这样不像是寻常筑基中期弟子的实力。 「你都不用心法那叫全力吗!」陆行舟收剑,一手掐诀,再次刺出的瞬间,一股热浪逼近落重曦。 他的身后,剑气逐渐成型,火烧云似的晚霞将练剑坪周围燃烧得明亮无比,台下观战的人群中不由发出哇的一声。 比起青阳峰神乎其神的剑法《停云》,他们的心法《守心》就平常很多,不过青阳峰本来就是修剑道的,剑法神,修炼自然灵。 能以剑气化形,少说也是金丹以后的修为。 「哇,刚才怎么没见你用这招。」落重曦左闪右避着陆行舟铺天盖地的剑影,身影如同鬼魅,台下修为低些的弟子几乎要看不清她的残影,只能看到轻纱微晃,如云似雾。 长盛各峰前来观战的峰主、管事和各堂主都离开观众席,来到比试台近旁靠近了观看两人的比试,眼中无不是欣赏或是艷羡的神色。 就连身为掌门的云清子和被尊为无定老祖的嵇舟也认真看着两人的比试。 而两边站在离比试台最近位置的二人师父——房登和落长天则是严肃又得意地看着二人。 他们是长盛新生一代的骄傲,未来也会是长盛的中流砥柱。 在之前与妖魔的一战中,即使有落长天这个杀坯,长盛也还是损失了不少新生代力量,加之后来落长天的失踪,在大陆上的声望也稍微没落了不少,近些年才会将十年一届的入门降为五年一届。 丹阳山提出的竞武会对长盛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今次之后,长盛将取回属于自己正道第一派的桂冠。 「给我,认真点!」陆行舟看她闪来闪去只躲不攻,剑出如游龙,直指苍穹,用力一挥,身后剑气以排山倒海之势朝落重曦压去。 火烧云,云似火,他天生天品火灵根,这些年修剑的同时,也修炼着自身,将自身优势融入剑法,便是这带着纯阳烈火的一式! 「行舟是真用全力啊。」场下有人感嘆道:「怎么一点情不留。」 「你懂什么,他就是要赢师妹啊,一直输一直输,谁会觉得他成熟了,你会喜欢自己的手下败将吗?这一战,是男人的尊严。」一位青阳峰弟子笃定地说道。 「啥么哦,问题他和师妹差了一个大境界啊。」 「我听说他之前闭关了一段时间,还没突破到后期吗?」 「大概是,突破了吧。」有人呆呆地看着场上,那些云霞摧枯拉朽一般往落重曦那边压去,就连在场边的人们也感受到了面上的炽热感。 落重曦提剑抡腕,将灵力注入剑中,一击震破那些云霞样的剑气。 可事情还没结束,以陆行舟为中心,长盛峰上所有灵气似乎都在向他集中,他宛如颱风的风眼,越是靠近他,周围越是静得可怕。 场边观战的人都被这乱涌的灵力拂乱鬓髮衣衫。
第102页 「是贯日!」有人大声喊道。 《停云》第三式,只有金丹期才能用出的——白虹贯日! 落霞峰主沈茵见状,不用云清子发话,赶忙将比试台上罩上一层结界。 灵力在比试台上仿佛形成了一个旋风,他是骄阳,灵力绕着他成为白虹,只是在一旁看着,这气势就够唬人了。 陆行舟大概也是决定这一击定胜负,他头上有些虚汗,脸色也逐渐发白,周围的灵力流动渐渐有些失控,连他这个风眼也不能倖免地被影响,脖颈处、衣袖、手背,灵力的乱流如同刀刃,在他身上割出一道道伤口。 陆行舟脸色更差了。 「不行,行舟还控制不好这一式啊!」一旁的青阳峰弟子高喊道:「曦曦快躲开,要失控了!」 一切发生得很快,周围的弟子只看见比试台上越来越混乱,暴风一样的灵流龙捲风一样直冲天际,半空的天灯都被这乱流冲出一片空缺。 台下的房登脸色铁青看着台上的一幕,似乎已经准备出手停止了。 还没等他动手,只一瞬间的功夫,台上的暴乱忽然消失,一切又都恢復了两人还没打起来时的模样。 陆行舟似乎也愣住了,正待再次展开下一击时,覆雪的剑尖便递上他的脑门。 「不要命了你。」落重曦的声音很轻,很累一般喘着气。 他此时才觉得喉头腥甜,腿脚有些软。 如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他又输给落重曦了。 第78章 十个剑修九个寡 刚才那一瞬间,只有在场的峰主、管事,和少数留下来观看比赛的丹阳山长老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使很短暂,连一息的时间也没有,但那一瞬,《十二令》形成的领域包围了在场所有人。 黑白两色的世界,第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你疯了。」落重曦反手收剑,踹了陆行舟一脚,手背抵住嘴角。 一旁的裁判还有些懵,反倒是青阳峰主房登怒气沖沖地呵斥道:「你小子给我下来!」 看到陆行舟被叫下场,裁判看了一眼云清子的示意,才宣布了本场的胜者。 「胜者,雪信峰,落重曦!」 这只是筑基期和金丹期修士的比试,而且两人都是同一个门派的。丹阳山众人却被刚才这一幕震撼,留下来观战的人不由为二人叫好。 落重曦收剑入丹田,朝着四方抱拳示意后,也下了台。 面对落长天有些责备的眼神,她心虚地错开,却被他一把勾住下巴,用手撬开她的牙关,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血便从嘴角流下。 台上又开始下一轮比试,众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台上。 这一幕只被前来道谢亦或是道歉的陆行舟房登师徒二人看在眼里。 「干什么!」落重曦重重拍了落长天一下,用力咬了一口他塞在自己牙关处的手指,才夺回嘴巴的控制权。 「曦曦!」陆行舟抱着冰玄凤愣愣看着她,满脸惊慌不知所措:「刚才,刚才还是伤到你了吗?」 一人一鸟都是满脸傻样,落重曦笑道:「不是你。」 她一身白衣素白如雪,一尘不染,用哪擦都心疼,便恶劣地拽着落长天的衣袖把嘴角的血擦掉。 「你这丫头刚才展开领域,把灵力乱流打散了对吧。」房登说道:「你也是个不要命的。」 「刚才那不是灵流自己散了吗?」陆行舟一脸不解。 「傻小子!」房登给了陆行舟后脑勺一巴掌:「叫你逞能,白虹贯日是你这么用的么!刚才若不是打散灵流,那些暴走的灵力就要反噬到你身上了!」 「啊?我都没看到曦曦动。」陆行舟摸着脑袋很委屈。 「丢人玩意,快给人道谢!」 陆行舟这点倒是听话,他不怎么有大男子主义,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以后,欠兮兮的小声道:「你超格我也超格,你内伤我也内伤,我们两个算不算半斤八两。」 「你还说!」房登一天之内情绪上下起伏,只想回去把陆行舟好好修理一顿,拽着他的耳朵准备离开。 「催化一颗蛋到半成妖兽,要多少灵力你知道吗。」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的落长天忽然说道。 落长天上课之外,话依旧很少,陆行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没事,没事,那我们先走了。」落重曦拉着落长天往长盛峰阶梯处走:「明天我比赛要来加油哈。」 回到雪信峰,两人慢慢拾阶而上。 今天她虽然受了点内伤,但想到让萧逸臣吃瘪,就觉得畅快,只差发出反派的标志性笑声了。 可这份快乐无人分享,落长天在前面埋头走着,一步都没回头,直到峰顶,他闷闷回屋,什么话都没说。 「怎么忽然生气了。」落重曦有点摸不着头脑,看到一旁的眠花,眼中一亮:「花花,难得见你今天那么安静。」 「都叫你别这么叫本尊。」眠花盘着腿在花架下晒月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落重曦觉得他的虚影好像变实了一些。 「今日你那师父突破,你不去挨着他拍马屁,黏着本尊做什么。」 「他……」落重曦看了一眼那头紧闭的房门,小小声和眠花说:「他生气了。」 「哈?今天早上你俩不是还开开心心的吗。」 「我怎么知道啊。」她把自己刚才比赛的经过给眠花描述了一番,眠花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
第103页 「你这个修为能展开领域,多少让人有点担心。」 「啊?为什么?不是一件好事吗?」 「有什么好的,金丹期你身体里能有多少灵力能让你展开领域,那小子就算真被反噬,他师父师姐也在一边看着呢,你才什么修为,轮得到你去救他。」眠花不屑地说道:「即使你们那个邪性心法真能让你这么干,你也应该小心才是,若是我的徒弟,养了几十年为一个野小子耗尽灵力,碎丹而死,我一定让那小子给他陪葬。」 听了这话,落重曦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今天她本以为可以避免和萧逸臣打那一场,帮着提前孵化冰玄凤时就用了不少灵力,坐在那还没两分钟,又被陆行舟拉上去比试。 本来她甚至没想靠心法,天阶宝剑覆雪和《离形》已足够她自保,输赢都不是问题,没想到陆行舟求胜心切,强行使用了白虹贯日,又控制不住灵力流动差点暴走。 陆行舟是她的师兄、好友、青梅竹马,同时也是为了书中落重曦而死的倒霉炮灰。 即使忽略书中的设定,不管是哪个身份,都是切实占着她这辈子绝大多数时间的重要角色。 她不想他死。 所以一直以来都会在关键时刻护着他,所以不顾身体情况,本能地使出了第十二令。 因为灵力的暴动,她使用心法时受到影响,无意识展开了领域。 本来开就开了,却没想到是那么危险的行为。 现在她这条命可不只属于她自己。 陆行舟下来还欠欠地说那种话,在落长天面前确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眠花看着她半天,忽然悟了:「你是不是喜欢那野小子!」 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却吃了落重曦一记白眼:「废话,他是我师兄哎,你们都没点同门爱的吗。」 「我不是说这个!本尊当然有同门爱!」眠花急道:「你们师徒两,一个无情,一个泛爱,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 明白了癥结所在,落重曦埋头去了厨房。 这里向来是落长天的天下,虽然她之前没筑基的时候也会给自己弄点简单的吃食,但仅仅是能吃而已。 不过她也有自己独家的小食谱。 在折腾了半个晚上以后,她端着个小托盘去到落长天房门口。 「我进来了哦。」她敲了敲门,不等回答便推门而入。 大半夜落长天连盏灯都没点,只是坐在床上,抬头看她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更深的颜色。 第79章 这位师姐,我曾见过的 他背着窗外的月光,这点不一样落重曦甚至没看清。 用灵力将他屋里的灯点亮,将托盘放到一边,落重曦半蹲在他身前。 落长天垂头看着她,表情平静,无悲无喜,眼中一点光都没用。 「我……」他真的极少生气,就是她也有些害怕。 「我知道你喜欢他。」落长天开口,声音有点哑:「他太年轻,太莽撞,太傻。」 陆行舟要是知道自己在尊敬的落师叔心里是这个评价估计要哭了。 落重曦却笑出声:「他是挺傻的,还特别臭屁。」 「曦曦,他现在还配不上你。」 屋里的灯是夜光珠做的,不会像油灯那样偶尔会发出轻微的炸裂声,两人之间静得可怕,只有屋外雪信峰的林海会发出柔和的沙沙声。 「怎么你也……」落重曦有几分无语,虽然她很照顾陆行舟,但两个人真没达到那种关系。 「今天展开领域确实是我不小心的,以后不会了。」她回忆着眠花的话,查缺补漏:「我也没想到会和他打,所以之前用了太多灵力。」 救他嘛倒确实是习惯,这个解释不了。 「我不是故意的,不生气了好不好?」她小心地抓住落长天的指尖。 「我不是生气。」他轻声说道:「你不能总拼命。」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所以落重曦更看不到他眼中流转的暗色。 「我没事的。」她站起身,看着他痛苦,自己的心好像也会痛一样:「阿天,我没事啊。」 他们还没有回长盛时,落重曦还不知自己在他心里的定位,又不是爹,也不能算哥哥,叫他全名很奇怪,于是跟着邻居大娘一样,叫他阿天。 回到长盛后,便一直叫他师父,落长天反而一次没叫过她徒儿之类的,从来都是——曦曦。 在成为师徒之前,他们就已经是家人了。 所以如同眠花说的,若她出了事,落长天只会加倍痛苦。 现在他比起生气,更多的大概是害怕。 「我没事的,我还有你。」她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他。 先是他突破,后是萧逸臣吃瘪,明明是令人高兴的一天,怎么会那么别扭呢。 听着落重曦的心跳,落长天心中翻涌的某种恶念终于被压下来。 他回抱着她,那么纤细的腰肢躯干,为什么要去挡在别人面前呢? 那个男孩太弱了,弱到反而要她去守护。 「我在这。」她说话时胸腔震颤,一切都仿佛在努力告诉他,她是真实存在的。 感受到落长天的回应,落重曦松了口气,还愿意搭理她就有救。 「今天你突破,本来也应该庆祝一下,不过闹这么晚了,就简单做了个。」
第104页 她将一旁的托盘拿过来,上面是一个水蒸小蛋糕。 虽然面粉牛奶鸡蛋酵母都是常见的东西,但这玩意她在这个世界没见别人做过,只私下给落长天做过几次。 他俩的生日都是个迷,于是取两人相遇——也就是落长天捡到她的那天当做生辰。 每年那个时候,两人会一起做个蛋糕以示庆祝。 落长天看着蛋糕,但又不想那么快妥协,就僵在那不动。 「不是不生气了吗?」 「一点点。」 落重曦失笑,这也太好哄了。 「这次真的是个意外,以后不干了。」见他还是不动,她撒娇道:「又是催化鸟蛋又是和他打一场,我都要累死了,你不原谅我我就昏死在这好了。」 落长天放开她,接过蛋糕。 「这才乖。」她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虽然现在看来她是有很多东西,但最初,他们拥有的只有彼此。 没人知道这位二十出头就结丹,不到三百岁就突破到大乘中期的人世顶级修士,其实很喜欢甜品。 第二日,落重曦容光焕发的下山,完全看不出昨日差点被掏空的颓败。 她的人形挂昨晚上给她加满了油。 用灵力补灵力这种事十分不划算,因为传送途中损耗巨大,不如自己慢慢吸收天地灵气纳为己用有效。 但他是落长天,他做事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想。 师徒两一下山,落长天就被嵇舟抓走了。 「你先去。」三个字飘散在风中,两人影子都看不见了。 嵇舟落在之前他俩削出来的荒山上,布下一层结界,防止任何人偷听。 「你说那小子的比赛我都看过了,虽然确实离谱,但有没有可能是风波命?」 所谓『风波命』就是一种特殊的命格。拥有这种命格的人,可以预定某一领域事物的发展,并且不由目标本人意志控制。 这种人往往会影响身边的一切,所谓平地起风波,伴随着这种人的出现,他们周围便会发生许多事件。 昨日萧逸臣的对决就很像风波命。 他自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影响着周遭的一切。 失足跌落,法宝爆炸,练功走火入魔,问题好像都是由别人自己身上出的,他只是作为旁观者,不怎么动手便晋级了。 「你活过千岁,见过的风波命是怎样的。」 嵇舟想了想,他几百年前见过的一个风波命是个女医,走在路上会遇到莫名其妙马车相撞,她正好上前帮忙,别人路过她门口会忽然癫痫发作,感嘆还好离医馆近。就是出个远门,也能碰到有人突发恶疾。 寻常只会当做那些人运气好,病了正好遇到医生。 却没人想过,是因为遇到了她才会有这些事。 不过那女子最后也死于自己的命数——路过刑场时押解官猝死,犯人暴起,围观群众奔逃,混乱的人群踩死了她。 这人的一生都充满了浓烈又沉重的宿命感。 「没有这样的利己风波命。」 嵇舟沉默,抬头看着天。 「可你说天道偏私,祂究竟为何要偏私于那么个寻常的小子?」 「谁知道。」见他无话,落长天飞身离开,他还有重要的比赛要看。 长盛峰,今日依旧是车轮战。 没了萧逸臣,这群人能耐她何? 男人,只会影响她出剑的速度。 就是这货似乎很明显地在前排晃荡,而且一直往这边看。 这小子和她对都没对上,她应该,不会再进他的剧情线了吧。 问题是她打飞一个落在萧逸臣旁边一个。 你们是狗和飞盘吗?怎么会那么精准导向的? 这样看起来就像她在挑衅一样,问题她挑衅一个筑基中期的小子有毛用啊? 终于,在下午她打飞第三个人以后,萧逸臣来到长盛他们的观众席前。 「这位师姐,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第80章 这都拿不下你? 好老土的搭讪。 落重曦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青阳峰众人就有人吐槽了:「昨日大家在这坐了一天,谁没见过谁啊。你们丹阳山的人,莫非眼神不好。」 落重曦端庄地坐在那,心里笑得直拍大腿。 他若真是书里一样冰灵根,一路打上来,也许长盛的人对他还有两分好感,但他昨天那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德行一路开挂,人家看他顺眼才奇怪。 「这位道友误会了,我和这位师姐空杀境中确实是见过。」萧逸臣抽了抽嘴角,解释道。 「空杀境?我怎么没见过你。」陆行舟坐在一边抱着他的鸟,那只冰玄凤虽然有半成的体魄,但昨日才孵化,心态估计还是只雏鸟,它第一眼看到陆行舟,便将他当成了娘,此刻脑袋正窝在他胳膊底下。 大概是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回头兇巴巴看了一眼萧逸臣。 萧逸臣莫名被瞪了一眼,看着那只冰玄凤有口难言,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本和顾师兄在一处的,只是他让我去周边巡视,才与各位道友错过。」 「哦。」陆行舟冷漠道。 「这位道友的冰玄凤是……」他看着那只鸟,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我师妹送的生辰礼物,她废了好大劲才弄到的。」陆行舟有些炫耀地说道,抱紧了冰玄凤。
第105页 昨日他还是靠着冰玄凤将萧逸臣击败,但除了那场,后来包括和落重曦打他都没有用这鸟。 看萧逸臣打量着冰玄凤,他有些不快:「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萧逸臣赶忙解释道。 「看把你这小子得意的。」青阳峰有人笑道。 「就得意。」陆行舟把脑袋一扬。 看着长盛峰的人笑作一团,萧逸臣站在那尴尬无话,瞥了一眼落重曦,却被她身后一道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激得一哆嗦。 仔细看时,落长天却完全没有在看他,而是闭着眼打坐。 看着萧逸臣远去的背影,落重曦分出了些灵识探过去。 这里人多混杂,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她干什么都方便。 萧逸臣慢吞吞地往丹阳山那边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怎么那么多冰玄凤,这鸟也太烂大街了吧。」 落重曦:? 「这师姐怎么回事,我都主动跟她搭讪了,这都拿不下来?」 落重曦:?? 「姜婉不在雪信峰,落重曦又不搭理人,这条线也废了吗?不行啊,没她鬼城线要怎么走。」 落重曦:??? 这人怎么回事?《九道破世》有这样的设定吗?她记得书开头就是萧逸臣从某处醒来,没有穿越之类的设定啊? 听这话,这人和她一样都是穿书的吗? 她有点晕乎,往后靠在落长天腿上。 她现在就靠着一点信息差,如果这傢伙也是穿越的,那么她那点模模煳煳的记忆也没什么优势了。 竞武会以后他去到苍茫野,不,他接不到去苍茫野的任务,到时他也许会猜到今天在这看到的冰玄凤是应该属于他的那只。只要他去木云寨一问,便会知道事情始末。 等和姜婉在一起以后两个人復盘,就会发现这些年她做的所有事。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累了吗。」额头上忽然贴过来一只手。 「没有。」话是这么说,手碰到她的时候,她被吓得一个激灵。 没关系的,她还有落长天。 尽管像这样说服自己,但心中还有另一个声音。 落长天如果知道她只是穿书而来寄住在他的落重曦身上的某某,会不会将她当做那些夺舍的妖修魔修? 即使是想一想这个可能,她都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她拂开额头上的手:「我没事。」 比赛进行到第四轮,顾夜青如愿以偿地对上她。 「落道友,请。」这位年轻的修士满脸轻松,对她抱了抱拳。 「请。」她有些心不在焉,不时会去看丹阳山场边的人,但萧逸臣刚才离开后就不知去了哪。 「落道友,比试的时候走神可不好。」 不知何时,顾夜青已经来到她身边,他身后是无数柄展开的剑阵,一剑破风,数剑相随,剑阵将落重曦的退路都封住,她无处可逃。 殷红的血被素纱白衣衬托得更是触目惊心,像朵朵红梅开在雪地上。 顾夜青也没想到她挡都没挡,惊得瞪大了眼。 「曦曦!」观众席上的陆行舟和与她一个班的师兄弟们都惊唿道,有人甚至跳了起来。 这顾夜青虽然高出她一个小境界,但她可是有天阶神剑覆雪的,即使是元婴期修士在这也不至于将她伤成这样。 落重曦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臂,仿佛才发现自己受伤了。 「你……你还要打吗?」明明是顾夜青占了优势,可他语气中全是畏惧。 长盛派观众席中最空的一片有个人站了起来。 「抱歉,我有点走神。」她垂下手,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眼中的那抹飘忽就不见了。 见她并不打算收手,顾夜青也重新展开自己的剑阵。 即使不展开自己的领域,在昨日那一瞬后,她对《十二令》也有了些新的领悟。 十令,冬令,令夺生机。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顾夜青有些兴奋。 他在空杀境中曾领教过雪信峰的心法,虽然不知道当时她用的是哪一式,但那种凌冽的威压让他十分震惊。 顾夜青是剑修,他的剑应该是最利的,可当时空杀境两个空间之间的阻隔他即使使用全力也没办法哪怕破开一个缝隙。 而倒在地上,几乎快灵力匮竭的落重曦忽然起身,只一击便将阻隔打破。 那时她还用的是一把普通剑。 而现在,她手持天阶法宝,不应该是刚才那种半吊子的德行。 两人之间的一切色彩或是生机仿佛都在凋零,刚才虽然打了半天,但顾夜青没怎么用上全力,此刻看她认真,他也全力以赴,身后的剑阵数量翻了一番。 「三十六天罡阵!」台下有人惊道。 「曦曦,小心啊!」有人担心着落重曦。 「我听说三十六天罡阵是元婴期大能才能用出的剑阵。」落重曦一手掐诀:「阁下也太看得起我了。」 这里的人不超格用个心法剑法好像不会打架一样。 「对待劲敌,自然要拼尽全力,况且我背上还背负着丹阳山的名誉。」顾夜青笑笑,嘴角却溢出一丝血沫。 「可我有些可惜,昨日陆道友与你比那一场损耗了你不少精力。」 「世间哪有十全事。」身上的伤口刺痛着落重曦每一根神经,也让她清楚地感受到灵力在身体中甚至周身流动的方向。
第106页 剑阵虽是三十六把剑,但实则是一把剑的剑气所化,所以只用辨别出真的那把剑,再将它击破! 交锋只在一瞬,本体被击破后,纷乱的剑气就像炸开的玻璃,场外的人还有沈茵布下的结界保护,而结界内,两个拼尽全力的人已经失去了自保能力。 覆雪自动挡在落重曦身前,这把天阶的防御法宝自己展开一层结界护卫着主人。 落重曦身边九把剑飞速旋转,替她挡开四处乱窜的剑气。 之前顾夜青伤她那次威力并不大,纯纯是她走神了所以没接下,覆雪自然不会行动,但三十六天罡阵已经超出了落重曦能对付的范围,即使被她打散了,崩飞的剑气碎片也相当致命,覆雪便自行动了起来。 顾夜青半跪在地上,一手拄着剑,已经没有余力撑起灵力屏障,他脸上、身上都被剑气碎片划出不少伤口,脖子上的一道尤其深,流出的血马上染透他半边身体。 「青儿!」台下有人喊道,是顾夜青的师父。 还没等她行动,已经有人先一步上台。 他只是缓缓走上台,没人能看到他做出任何动作。 暴雪似的剑气碎片忽然消失,沈茵的结界也不知多久失的效,除了场上狼狈的两人,没有任何事物能证明刚才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连覆雪也恢復成一柄,静静竖在落重曦身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你上来干什么,还没……」 下一秒,比试台上就只剩了顾夜青一人。 裁判看着云清子犹豫不决,最终宣布两人打平,只是两个人都失去了战斗力,双双下场。 「青儿!」顾夜青的师父这才飞身上台。 「唔,果然厉害。」顾夜青说出这句话,吐出一口血,便倒在她的怀中。 第81章 脑补过度是病得治 落重曦被一把丢在雪信峰自己屋里的榻上,强大的灵压让她不能起身,但也不会难受,只是失去了行动力。 「为什么。」落长天坐在床边,双指抵着她的脑门。 虽然知道他是在给她疗伤,但这个架势也把落重曦吓了一跳。 「什么为什么,这次我没做什么超格的事。」 「你在走什么神。」 落长天自己何等高手,当然能看出她比试时的不对劲。 「忽然走神一下也不行吗?我没有你那么强嘛。」落重曦全身上下就嘴还能动,撅着嘴表示不满:「你是不是嫌我笨了。」 「曦曦,不要跟我说谎。」 他垂着头,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目光一点没有平时的柔和。 落重曦看着他,眼神对峙,没过多久,眼眶就开始发酸。 落长天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落重曦,如果她不是他的曦曦,对他来说大概连任双双都比不上。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被他发现落重曦的身体里是别的人,那么他所有的包容爱护就都会收回去了。 她不知道真正的落重曦到底在哪,如果落长天能将她找回来,她又能往哪里去?她作为宋曦曦的原身大概已经被雷噼成了一块焦炭,那被赶出这个身体岂不是要变成孤魂野鬼? 或者更糟糕一点,他会将她直接打散。 这样也许还好些,因为落长天杀人一般用最简单快捷的方法。 「你别管我。」两道泪水不争气地顺着眼角落在鬓髮中。 她眼里氤氲着泪水,看不见落长天眼中一瞬的杀意。 「这些日子不得下山。」 身上的伤治好后,他就出去了,屋门嘭地关上,随即,身上的威压也被撤掉。 她坐起身,擦干泪水。 不知道『这些日子』到底是多久,但估计竟武会结束之前都不能下山了。 她昨天才哄好落长天,结果今天又惹他生气,可若哪日东窗事发,就不是生不生气的事了。 竟武会后到苍茫野剧情还有几个月,她得在这段时间里抓紧修炼,顺便把落长天哄好,如无意外,再下个重要节点是一年多以后的奉天大会。 那场大会中,妖修声东击西袭击奉天城,参加大会的各派青年一代死伤惨重,萧逸臣受了些伤却大难不死,被掳到一个原身是蛇的妖修老巢里。 因为他冰灵根的属性,身体温度稍低,那个妖修没有马上杀了他,而是将他放在巢穴中当玩具。 在那里他遇到一个化神后期的魔修,对方伤重濒死,将一身修为传给萧逸臣,让他出去以后帮忙给自己的爱人带话。 靠着这些修为,萧逸臣在妖修巢穴内突破到金丹期。 算算时间,从他不久前突破筑基中期到一年多以后的奉天大会,到被妖修掳走继承魔修修为结丹,也就是两年左右的时间。 两年,从筑基前期到结丹,这不止是开挂,还开了加速器。 等他跑回来以后,就是她这个大冤种的剧情了。 她应该避着他,还是…… 月光穿过屋后湖泊竹林,洒在落重曦的床上,将她的身影拉得斜长。 命运真是与她开了很大的玩笑,她做这些,好像往江流中丢入一块块石子,看着似乎能溅起水花,盪开涟漪,然而江流奔涌向前,她那些小把戏,在天道的巨流中也许什么都留不下。 落长天在门前站了半晌,才将心中逆流压下。 他又在雪信峰布下三重阵法,才缓缓走下山。
第107页 长盛山门前,守门弟子只看到一抹身影一闪,就不见了踪迹。 「是……落师叔吗?」其中一个人不太确定地问道。 「没看清,反正是出门,不会有事吧。」 两人抬首望向灯火辉煌的长盛峰,除了暖黄色的灯光,偶尔还会闪过些不一样的光彩。 那里的比赛尚未完结,能有这个闲心现在就满世界跑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位古怪的师叔了。 直到竞武会结束,十几天的时间里,萧逸臣都再没见到落重曦。 连元婴期的比赛也完结后,长盛招待丹阳山众人休息了一日,今日过后他们便要回到丹阳山。 想起自己那些无趣又惹人生厌的同门萧逸臣就心烦,不过之后他们还有些用处。 「萧道友,那么姜婉便就此别过了。」 面前的女孩亭亭玉立,天生极品木灵根,筑基后期的修为在同龄人中也算佼佼者。 只可惜…… 「如何还叫得那么陌生。」萧逸臣笑道,眉间红点衬得他眉目清俊出尘:「在下对姜姑娘一见如故,今日别过,望他日有缘再见。」 前两日御戎峰有位师兄新抓的妖兽忽然从三阶突破到四阶,挣脱束缚闯下山来,正好遇到姜婉孤身一人去御戎峰送东西。 萧逸臣撞上这幕时,妖兽的嘴就要叼上姜婉的脖子。 虽然他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但身上正好有一张震雷符,那妖兽突破到相当于元婴期,对比人修会更早受一道天雷,于是震雷符引来了真正的天雷将妖兽制服。 虽然地点情节不太一样,好在人还是那两个人,英雄救美,然后一见倾心。 看着面前粉面含羞的少女,萧逸臣敛眸一拜,跟着丹阳山人离开。 空杀境中因为他根骨的原因没能与姜婉结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伤重后绝望地用传送符出遗蹟,而自己只能引着顾夜青悄悄使用空间交换阵法进入桃花林。 毕竟他遇到了太多怪事,还是先提升自己的实力更重要。 他不知道落重曦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在那,所以没有触发与她的剧情,不过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怎么不先把线搭上。这次竞武会两人居然没有正面对上,她看着也对他没什么兴趣的模样,不知道之后会不会修正。 不过南乐尊者那老怪物真是吓人,而且他居然没有收姜婉,事情好像变得愈发奇怪了。 萧逸臣跟着同门站入传送阵,脑海里忽然闪过诡异的一幕:一双腥红的眼,死气沉沉却又邪气沖天,黑暗无光的空间中,那对血瞳如同末日的太阳一般悬挂在天空,他冷漠地注视着尸山血海。 某一刻,那双眼如同看腻了这些景象一般,缓缓闭上。 世界陷入永夜,再无生机。 他忽然哆嗦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幻觉。 那老怪物这次都没有正眼看他,他现在自己吓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杯弓蛇影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丹阳山山门,他决定好好准备一下,过不了多久他就又要和姜婉重逢了,这次机会他可要好好把握。 第82章 根本停不下来! 落重曦第二日出门时,落长天居然不在雪信峰。 只有花架下的鲛珠静静摆在那。 陆行舟来探望她才发现她被禁足。 「活该,干嘛那么拼命。」他本来带着慰问品,两个人一个上不了山一个下不了山,那些吃食就被他拆开来,当着她的面自己吃了。 「你以为我为了谁!」落重曦捡起一块石子想扔他,石子在空中仿佛撞上一道无形的墙,直直掉到地上。 空杀境、跟他比试那次,落长天的火气由来已久。 陆行舟吐吐舌头:「那你正好好好闭关养一下身体,有什么事我会留意着,有时间就来看你。」 「如果是今天这样气我就不必了。」落重曦气哼哼地挥了挥手,送走陆行舟。 没想到一连五天,落长天都没回来。 她不知道是他在避着她还是出去干什么了,眠花看她心绪不宁,嘲笑她幼稚。 「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一天跟在师父屁股后面,你是不是还要人餵你喝奶啊。」 落重曦拿着鲛珠当球颠:「我乐意,谁跟你似的,万八千岁还孑然一身。」 「不准玩本尊的鲛珠!」眠花不现身,只是大叫道:「想要追随本尊的人不计其数,只是本尊懒得理他们!」 「嚯,是吗,你赶紧叫人把你这碎片弄走,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眠花沉默片刻才道:「你心情不好。」 见他不答应,又自顾自说道:「你们这师徒,今天你生气,明天我生气,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谁知道呢。」落重曦放下鲛珠。 她知道落长天为什么生气,但她没办法解释。 不解释,他生气,可解释了,大概就会失去他。 那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过了十来天,某个夜晚,她听见屋后的水声。 知道他回来了,她稍微放心了些,却又更沉重了。 这些天她越想越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装傻撒娇没用,又不能坦诚交代,如果他执意追问,她也只能三缄其口。 僵局。 这段时间她整日整日修炼,这时就格外耳目清明。 后院水声渐歇,落长天的房门开合,脚步声接近她的房门。
第108页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生怕他开口就问一句你到底是谁。 这半个月她完全不敢睡觉,因为只要一做梦就会梦见有人问她是谁。 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会一直问她,有时甚至就是落长天。那张熟悉的脸上是不熟悉的神情,陌生又冷漠。 脑子里的可怕想法让她心神动盪,身体里正运转的气一下不受控制,逆行四蹿! 落长天站在门口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就感受到屋里混乱的灵流。 「曦曦!」他一把推开门,床上打坐的落重曦面如金纸,嘴角溢出一丝殷红。 他快步上前,一手抵着她的额心,小心注入一点灵力引着她体内的气重新正常运行。 最后收归丹田时,落重曦额头上都沁出了汗。 她睁眼看着他,眼中尽是委屈迷茫,甚至有一丝害怕。 落长天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看到这双眼睛又止住了:「那天,吓到你了?」他坐在床边,用衣袖给她拭着汗和嘴角的血。 他新换的衣裳有着干爽的阳光和一点点皂角味,柔软的棉麻布料轻轻贴着脸颊,就像是被云吻了一下。 这样的温柔,只是对落重曦的。 她不是那个人。 想到这里,落重曦悲从中来,却故作镇静:「那日是我态度不端导致落了雪信峰脸面,还请师父责罚。」 落长天愣了一下,睫毛轻颤,撇开眼:「不用。」 「这次竞武会我恃勇自负,给雪信峰和师父丢人……」 「我不想追究这个。」落长天快速打断道:「我只希望你惜命,别的不重要。」 「我……惜的。」落重曦心中的难过终究是有点压不住,看他没有看向这边,垂头眨眼,快速落下一滴泪。 「今日先休息吧,别的明日再说。」 如同来时那样,他三两步便离开了落重曦的房间,关门的声音很小,也迟迟听不到他离开的声音。 落重曦轻轻爬下床,背靠在门上,如同以前她生气时他在外面等她出来的模样。 「对不起。」她将头埋进膝盖,声音如同蚊吶。 不知是对落长天,还是真正的落重曦说的。 她是个冒牌货,即使是这样,她也贪恋那一份温柔。如果谎话能说一辈子,也就成了真话。 落长天现在是大乘中期,还有两个小境界就可以飞升,书中记载他飞升时不过五百余岁,现在一切剧情都在提前,便算做两百年。 瞒过这两百年,也就是一生。 听到屋里传来均匀的唿吸声,落长天压制住落重曦的神识,推门进去。 她小小一个蜷缩在地上,就连睡着了还垮着嘴角。 落长天抱起她,坐在床边,却捨不得放下。 「曦曦。」 女孩儿在他怀里,脑袋乖巧地靠在他肩上,如果她能一辈子那么听话就好了。 「不喜欢他好不好。」落长天低声说着,明明知道对方听不到,还是慢慢说着。 「谁都可以,不要是他。」 他侧过头,两个人的脑袋靠在一起,还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你不要我了吗。」 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天快亮时,才将落重曦放平,盖好被子。 禁足令不知多久才撤销,于是落重曦依旧老实闭关。 落长天偶尔失踪,他不说,落重曦也不敢问,两个人平淡又尴尬的又过了两个月。 听到陆行舟说妖修来犯时,她还以为自己闭关了一整年。 妖修不是奉天大会才会跑出来的吗?她还想着解了禁足令以后去观察一下萧逸臣的动向,毕竟苍茫野剧情本应该是没了,但是按照经验,他应该还是会触发一些奇遇把那些没得到的东西补回来。奉天大会的剧情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办。 怎么一下跳到这个进度? 现在的剧情就像是开了三倍速,根本停不下来。 「那咱们有什么安排吗?」她和陆行舟还是探监一般隔着堵空气墙说话。 「掌门师伯让嵇舟师叔带着人去看看情况。」 落重曦点点头,嵇舟虽然大多数时候离谱,但毕竟是大乘后期修为,有他在,可保长盛众人无虞。 不过嵇舟这人真能处,有事他是真上。 「那别的门派呢,丹阳山那边呢?」落重曦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丹阳山?这次就是因为丹阳山遇袭才起的祸端啊!」 第83章 开挂也麻烦讲讲基本法 落重曦恍恍惚惚回到山顶,看到落长天在给灵草浇水。 虽然不知道哪来的妖兽妖修,但是水被搅浑了当然更方便她。 她伏在篱笆上看着落长天,嘴角不自觉露出微笑。 这两月她一直在闭关,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那以前那堆事也可以趁机一锅甩掉。 「怎么忽然那么开心。」落长天注意到她的视线,停下手里的活,在身上擦了擦手,用指节蹭了蹭她的脸。 「没有,就是想到一些开心事。」她敛了笑容,但还是忍不住嘴角翘起。 丹阳山是他们正道同盟,遭此劫难她应该表示同情与哀悼,而不是在这幸灾乐祸,可她实在憋不住。 「今天晚上我做饭吧。」她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 接下来的时间,有消息陆行舟都会带给她听。
第109页 丹阳山因为不少长老弟子都来长盛参加竞武会,那些妖修偷袭丹阳山以后又打了他们一波措手不及,丹阳山弟子在这次袭击中死伤惨重,有不少人甚至被掳回了妖修的老巢。 而长盛的外援嵇舟老祖在这一战中表现十分突出,他不但及时赶到丹阳山帮助他们击退妖修的袭击,还冲到人家老巢里,击杀了一个合体期,几个化神期的妖修,将丹阳山被掳走的弟子们抢回来。 听说其中一个弟子甚至被个不知哪来的魔修挟持,嵇舟老祖英勇无畏,在众人面前将那名魔修击杀,救出丹阳山弟子。 落重曦越听越愣,这是什么超级崩坏剧情? 奉天大会时妖修来犯,萧逸臣被掳到妖修老巢并在那里继承了一名魔修的修为结丹,这不会是那段剧情吧? 魔修死了,萧逸臣呢?结丹了吗? 「妖修怎么会忽然来犯?」她问道,剧情加速好歹讲点基本法吧,难道他开挂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虽然丹阳山不比长盛身处大陆腹地,但也算不上边境。北地那些边界都没得到消息,那些妖兽妖修不可能凭空出现吧。 「他们不知从哪知道丹阳山不少人到长盛开竞武会了,门内大乘的太上长老又不在,好像有间谍给他们开启了传送阵。」陆行舟耸耸肩。 「他们太上长老人呢?」丹阳山还是有一名大乘期的修士的,君山尊者妫溪,大乘前期修为,也是个绝世天才,以前可以和落长天齐名,只是若干年前那一战似乎让她受了重伤,闭关了很久,出关后常守在丹阳山,足不出户,听战报,区区合体期妖修,就算她还没恢復到巅峰状态,也不至于打不过吧。 「前些日子某处有只七阶妖兽现世,她带着徒弟去狩猎,前脚刚走。」 又是太上长老不在,又是间谍开启传送阵,真是什么都被他们遇上了,不过有萧逸臣,事情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想想他原作里被土匪杀掉的亲人,被元通派灭掉的五星门,丹阳山也就是家大业大,不然几次事件里的伤亡率也不低。 奉天大会被劫事件过去了,接下来应该是鬼城篇。 这里可就是她这个大冤种的solo时间,反正剧情都变那么多了,她觉得自己要不然还是不去算了。 嵇舟半夜回来的,将带回来的一堆人甩给任双双,他一剑噼在雪信峰封山大阵上。 还没等剑气撞上去,就被一股力道轻轻卸下。 「很晚了,别吵。」落长天站在山道上,身子隐在树荫中,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你还知道晚,支使人倒是顺手,我就纳闷了,到底你是老祖还是我是老祖。」嵇舟收起傲阳,眉间一道金光一闪。 落长天将封山大阵稍开了一个角让嵇舟进来。 「你娘的,是真邪门啊。」 嵇舟声音太大,又被他在两人身周布上一层结界。 「你又被噼了?」 「没有!按照你说的方法,在所有人面前用那小子的身体杀的。」嵇舟撇嘴:「云都聚集起来了,不敢噼下来呢,若他真要落下雷劫我还打算用那小子挡着,天道果然有异。」 落长天满意地点头。 「不过你小子也够疯的,为着这么个小子,丹阳山死伤不少。」 落长天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那也是他的冤孽。」 「他的冤孽是惹上你这么个疯子。」嵇舟笑道:「当然,还有我。」 就如同他所说,他修此仙途已有千年,明知前路死路一条,难道坐以待毙? 天道偏私,他便将天道和那该死的偏私一併刈除。 「那个东西找到了吗。」 嵇舟伸手,手上一条白色绳索一样的东西,仔细看来,这条『绳子』似乎长着鳞片,有头有尾,竟是一条白蛇。 嵇舟捏着那蛇的七寸处,蛇身却温顺地盘在他手腕上松松盘着,像是某种奇怪的手鍊。 「吞天蟒一族居然还有后嗣,混在一堆蛇里不一条条试根本找不到,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嵇舟望着落长天,眼中满是怀疑。 「嵇舟……」 不等他说完,嵇舟挥挥手:「我知道,又是不要问那么多是吧,反正老子又不是跟你合作,你爱咋样咋样,你也别管老子咋样。」 落长天那张死人脸完全说明了他的态度。 嵇舟翻了个白眼:「早就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老子走了。」 他转过身,远远看见任双双站在通往雪信峰的小道上。 「这么晚了等我做什么,还不滚去休息。」他挥着手往她那边走,忽然想起这不是他的无定所道观,任双双也不是他的徒子徒孙们,瞥了一眼身后的雪信峰山道,上面已经没有人了。 人家又不是来看他的。 嵇舟自嘲的笑笑,一回头却看见面前有些气唿唿的女子。 「有什么事明日不能说吗,非要今天这大半夜的。」女子一身鹅黄衣裳,衣角绣有翠绿色的柳枝,眉间剑纹是一朵小花,衬得她一双杏眼三分张扬,七分跳脱。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随便来个人都能训我一顿。」嵇舟随口应着,跟她一起回了折岚峰。 夜深人静,就是不用睡觉的人也在自己房中修炼,任双双却备下一桌灵植做的菜来犒劳嵇舟。 「嚯,哪用这排场。」嵇舟感嘆着坐下:「我虽与你结为道侣,也只是表面上,不用为我如此费心。」
第110页 「我,我知道,但老祖此次为长盛而行,我身为长盛折岚峰峰主,敢不领老祖情谊?这些不是什么大事。」 嵇舟拿起筷子,觉得这话还算中听,又问了一句:「你师兄那狗崽子,吃过你做的菜吗?」 任双双一愣,想起往事,苦笑道:「他从不在我们面前吃东西的。」 落长天下山已是金丹,不知多久就开始辟谷,任双双现在想起他,好像都是闭着嘴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除了那日在北斗阁,他被人捂着嘴,可只看眉眼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柔。 嵇舟说得对,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是这个狗崽子亏了。」嵇舟看他垂眼,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挺好吃的。」 第84章 如果我是反派你会爱我吗 自从听了丹阳山的事,落重曦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修炼都更有劲了,就是感觉自己的反派值好像在蹭蹭涨。 没关系,就算她这辈子还是会重蹈覆辙站在萧逸臣对立面,但谁说反派不能有个happy ending呢。 「今年花朝节都错过了,真可惜。」她坐在花架下,看着头顶落下的花瓣,感嘆道。 「你非要和丹阳山比试。」落长天停下晾衣裳的手,越过晾衣杆看她。 「怪我吗?还不是想给门派和你争光。而且如果不是你禁我足,本来还是赶得上的。」 落长天歪着头,有点弄不清为什么锅忽然到了自己头上。 他整理着晾晒的衣裳,想了想:「伽蓝寺讲经会正要开始,菩提心不久也要开了,曦曦想去吗?」 「你认识什么佛修吗?别人家不让我们进去。」 大道三千,佛修是人修中很重要的一个分支,不过他们修善道,行善积德,渡己渡人,并不屑与跟他们一样打打杀杀。 所以落重曦还没怎么见过佛修,也不知道落长天与哪个佛修有交集。 「嵇舟认识。」 嵇舟自从成为任双双的道侣,就像入赘了他们长盛,折岚峰弟子美美多了个师公不说,长盛有事他是真上,长盛的娃他也是真带。 「他那个杀胚还会想着去伽蓝寺听人辩经?」见到落重曦和陆行舟拜访,他嘴上念念叨叨,还是给他们泡了药茶让两人坐下。 「师父说伽蓝寺讲经会是佛修间最盛大的集会,可惜他不认识什么佛修,想看看嵇舟师叔有没有什么办法带我们去见识一番。」落重曦一双鹿眼亮闪闪,似乎无比期待:「嵇舟师叔桃李满天下,交友遍四海,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吧。」 面对这样祈求的神情,嵇舟咽了口口水。 「曦曦,你别这样。」陆行舟扯了扯落重曦的衣袖:「伽蓝寺讲经会多重要的盛典,想来不是我们这样寻常小修能去的地方,别让嵇师叔为难。」 「我说你们俩,红白脸唱得愈发熟练了。」任双双带着苏韶华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嵇舟被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盯着拷打良心。 嵇舟很喜欢小孩。 他在折岚峰的这段时间任双双便观察出来了。 对越小的孩子态度越好,即使是不那么可爱或者聪明的孩子,也能耐心温和地帮助和教导。 嵇舟虽然名气不小,但他的无定所道馆在修真界影响力缺缺。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收人不看根骨看眼缘,即使是那种三四种属性天赋很差的伪灵根都收。 那些人註定在修仙的道路上走不远,他甚至已经亲手送走了不少徒弟。 真正的白髮人送黑髮人。 一整个道观如同过家家的玩笑,除了他自己,修为最高的是个化神期的弟子,然后一串人稀里哗啦什么修为的都有,甚至有几十年还不能结丹的,算算时日已无多。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是幼时拜入他门下。 有是父母养不起,拿出去卖的。 有是路边要饭孤苦无依的。 有是天生残缺,被扔在路边的。 嵇舟活了太久,盛名之下的传说已经将他以往的故事掩盖,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任师叔。」两人朝任双双行礼。 「韶华。」陆行舟笑道:「你也没看过佛修辩经吧,听说十年一次呢,可惜我们大概看不到了。」 他眼神疯狂暗示,想让苏韶华一起来求嵇舟。 「你小子是越来越油滑了。」任双双点了点陆行舟的脑袋:「老祖不用理他们两个鬼灵精的。」 「也不是不行。」嵇舟想了半天,嘆了口气答应道:「我确实很久没去见不染了。」 虽然说是去听辩经,长盛门人剑修、丹师、术师乱七八糟反正没谁像是有佛缘的,此次去,主要还是为了菩提心。 菩提心是伽蓝寺无上秘宝,据说是某代修成正果的大能留下的,能帮助修炼,识心本体,破除诸幻象。 就连修炼走火入魔的人进去,也能拔除心魔,回归本源。 佛修道修不同,然二者亦有共通之处,这次机会确实宝贵,在徵询过嵇舟的意见后,各峰安排好相应的人数,组成了这次去讲经会的队伍。 「你跟着跑什么。」出发前,嵇舟看着雪信峰师徒俩,嫌弃地挑眉。 「答应了曦曦一起去。」落长天看着嵇舟,毫不在意。 「啧,那你别给我惹事。」他带着除了落重曦的十几个长盛弟子站到传送阵里。
第111页 「老祖。」一旁来送行的任双双忽然叫道。 「怎么?」 「一路顺风。」 「知道了。」嵇舟应了一声,开启传送阵。 被丢下的落重曦看着落长天,示意他们也要快点赶上,两人刚走进传送阵,就听到任双双叫道:「师兄。」 「一路顺风。」 「嗯。」 下一秒,两人就出现在殷州的八荒堂口院内。 殷州不是长盛的地界,好在八荒在此设有办事处,而长盛在八荒内极有影响力,所以能借用八荒设在此处的传送阵。 不然如果从长盛离殷州最近的地方赶来,一队人还不是个个会御剑飞行,飞行法宝速度又不能太快,少说也要飞个五六天。 不过即使是到了殷州,去伽蓝寺也还是有一日的路要赶。 云清子提前给他们准备了飞行法宝,来这参加讲经会的人不少,直接跟着人流飞就是。 落重曦坐在覆雪上,看着嵇舟有点暴躁地御着飞行法宝,带着不能御剑的弟子慢悠悠飞着。 「这玩意怎么那么多年没都还没变快,慢死了真是浪费生命,你们炼器的怎么不能做个快点的飞行法宝出来,比鸟还飞得慢……」 陆行舟把冰玄凤唤了回来生怕嵇舟火气上头把它打下来。 这鸟现在叫包子,被他养得胖乎乎油光水滑,确实很像个大胖包子。 「要是我也能御剑就好了。」他幽幽嘆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却邪。 他上次闭关突破到筑基后期,和落重曦一场比试后又长进不少,本来差不多可以试着结丹了,只是被房登拦着说他根基不稳,一道咒缚着他不能突破。 「现在知道我不能筑基啥滋味了吧。」她倾身小声说道。 「那是……」陆行舟小心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落长天,「算了,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这次说不定有些进展。」 「菩提心听说不比别的秘境,更要小心谨慎才是。」坐在他旁边的苏韶华蹙眉说道。 「咱们两个大乘期修士哎,这不横着走?」 「别给师公闹事,师叔才不会管别人呢。」苏韶华拧了陆行舟胳膊一下。 「我就一说。」陆行舟揉着自己的胳膊,委屈兮兮地不说话了。 伽蓝寺立寺也有数千年,地处殷州名山江郎之巅,灵气充沛,古树参天,佛塔庄严。 适逢盛会,宾客如云。长盛一群人在人群中也不算多显眼。 嵇舟让门口的沙弥去通报一声,自己等在门边,长盛弟子们跟在他屁股后面,唯独雪信峰两个人对着寺门旁的池塘指指点点。 「干什么,别乱采别人花。」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静池菡萏浮水而立,下有金鲫畅游,那些莲花虽然还是花苞的模样,花色青白素雅如同玉石,和寻常的莲花不太一样。 「这莲花颜色挺少见的。」落重曦看到嵇舟靠近,赶紧拉了拉落长天的袖子。 他俩是真想去采别人的花。 「江郎山青莲、金鲫都是名产,看好你师父别在这给我丢人,想要一会跟人讨些种子回去就是。」嵇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挽起袖子要去採花的落长天。 去传话的小沙弥回来,带着一个年轻的和尚,一路上都有人朝着他二人行礼。 和尚简单着着僧袍,一手拿佛珠,清俊的眉眼看见嵇舟便笑开花:「嵇施主。」 他一步踏出寺门,那一瞬好像忽然踏入什么业火地狱,面上的轻松瞬间变成震惊凝重,他忽然双手合十,看向莲池边:「阿弥陀佛。」 第85章 就是喜欢看你见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听嵇舟说,这位不染和尚年仅五百,却已有渡劫后期的修为。是佛修中千年来最有慧根,最有可能修成正道的一位。 善道不比其他,以大爱为中心,行善积德为宗旨,道为体,爱为经,渡人渡己。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比起剑修一类还能靠着后天勤奋弥补一下,完全看天分,修行更是繁琐又麻烦。 所以别看他只有渡劫期,其实在佛修中已属十分难得。 「这位是。」看清人后,不染松了眉头,「永夜无明落施主是吗。」 「就是他。」不等落长天回答,嵇舟先迎了上去:「臭和尚,好久不见。」 「施主着相了,此形非自作,亦非他作。乃由因缘而生,因缘灭则灭。是以此相因与施主之缘而生……」 「停!说想我就想我了呗,别扯你那些佛理,我听不懂。」嵇舟赶紧喊停。 不染顿了一下,然后无奈笑道:「许久不见,嵇舟。」 「废话少说,听说你们伽蓝寺秘宝菩提心即将开启,我带着小辈们来见识见识。」 「你就不能稍微掩饰一下。」 「掩饰什么,难道我说我是来听你们辩经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不懂。」嵇舟挥手:「行不行赶紧的。」 他是来拜託人的,可一副大爷态度,倒像是别人拜託他。 「你亲自来了,难道我还能说不么。」不染将他们带进寺门,点了两个比丘让将一众人安排去后院休息。 门口的人群中不乏其他非佛门的门派,看着一行人明目张胆地走后门,有些不悦:「凭什么见到我们就说禅房满了恕不接待,那群人就能随便进去!」
第112页 接待他们的和尚看了一眼:「无定尊者与不染师叔有缘,他既前来,小寺自当扫榻相迎。」 听闻来者是嵇舟,人群中热闹了起来。 「什么,那是嵇舟?」 「那老怪物出关了?」 「那些是他无定所道观的吗?可看着怎么像长盛的衣裳。」 忽然有人道破惊天一语:「你们还不知道?嵇舟入赘长盛了!」 「入赘?他都快两千岁了才想起来找道侣呢?真是铁树开花。」有人感嘆道。 落重曦走在队伍后面,散出灵识去听这些人八卦,忽然庆幸自己没喝水。 「等一下,他入赘的话长盛不是有三个大乘修士了?」 「原来那俩就够可怕了还来?」 有跟着师父的年轻修士不太清楚他们说的是谁,便问了一句。 「还有谁,永夜无明落长天,琴剑不离苏望夷。」 就在讨论愈嵇舟入赘到底是为什么,他进入长盛又要起什么外号时,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忽然问道:「……既然是长盛的人,刚刚站在水边那个,像不像落长天。」 伽蓝寺接待外宾的和尚惊喜地发现门口原先死乞白赖想提前进去的修士们哗哗就离开得没了影。 「他们刚才说的谁啊,有那么恐怖吗?」一个年轻沙弥问自己的师兄。 「嘘,不要妄议是非。」小和尚看了一眼消失在大雄宝殿拐角的长盛一行人,小声说道。 比起前殿的庄严肃穆,伽蓝寺的禅院要古朴雅静很多,曲径通幽,翠竹如海,山石如浪,落重曦甚至听到某处有隐隐琴声。 夕阳余晖从林间缝隙撒进来,地上碎金斑驳。 「听说寺庙过午不食,那我们晚上还有饭吃吗?」陆行舟稍稍落下一个身位,与落重曦窃窃私语道。 「我带点心了你要吗?」 有人咳嗽了两声打断两人的小话,陆行舟毛骨悚然地回过头去,发现是苏韶华。 「哎呀你别吓我。」他拍拍自己的胸口。 「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是在外面。」苏韶华严肃地说道。 这次来的各峰亲传虽然有的和他们不是一个班,但也差不多认识,所以冤家走在哪都还是冤家。 他对落重曦比了个一会跟你说的口型,便老老实实跟着队伍没回头。 两个比丘将他们带到一处别致的院中,七峰弟子加上两个带队的一行一共十五人,寺庙好心分了他们两进的院子,又介绍过寺庙日常修行作息时间便要离开。 嵇舟要跟着和尚去找不染,他知道其他人都不敢乱来,唯独雪信峰两个,大的小的他都管不了。 想了半天,决定把落长天带在眼皮子底下。 「曦曦。」他被嵇舟抓着就要拉走,无助地向她伸手。 「嵇师叔不要欺负他啊。」落重曦跟陆行舟约好下山去逛逛,两头为难,最后还是决定让他跟着嵇舟正常社交。 「哈哈哈你的小姑娘不要你了,丢不丢人那么大人了还一幅孩子模样。」两边分开,走远了,嵇舟才嘲笑道。 落长天瞥了嵇舟一眼:「为老不尊。」 不染五百多,嵇舟一千八,落长天还有几年才三百,若说代沟,其实他们跟落长天代沟更大。 「你个狗崽子最好乖乖听话,不然等会我回去好好给你的小姑娘说上一番。」 想刀人的眼神是控住不住的,嵇舟看他想动手又不敢动手的模样更愉快了,仰天大笑,惊起林鸟。 虽然寺庙酉时中就要闭门,但侧门只要有门禁令牌,随时是开的。 刚才的和尚给了他们一枚令牌,要下山的就都一起出去,留下一个人在门边接应他们进出。 几人轻功飞身在山间小径上赶路,落重曦坐着覆雪跟在一旁。 「哪有你这样御剑的……」苏韶华看着她这懒洋洋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快。 刚才是落长天跟在后面她才不敢说,现在只剩了同辈的,才不吐不快。 「这样省力啊,嵇师叔也这么御过的。」落重曦晃晃腿:「你试过就知道了。」 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想试试骑自行车那样,但覆雪太细了,坐上去的效果大概跟骑车前槓差不多。 「你,你就是仗着自己比我们先结丹,才有闲心弄这些乌七八糟。」苏韶华好像被她这话气到,忽然涨红了脸说道。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难道这样御剑还能有谁给她判个危险驾驶? 「你!」 「哎,你们别吵了。」陆行舟赶紧将两人话头打住。 下得山来,落重曦收了剑,才站在地上。 因为讲经会的召开,江郎山下也是一片热闹景象,许多普通百姓都过来做些小生意,还有不少散修摆摊交易自己用不上或做出来的丹药、法宝。 长盛派弟子每月都有些月俸,他们也到了置办些派中不会发的东西的时候了。 虽然止风镇也有些好货,但法宝更讲求机缘,多逛逛说不定有收穫。 落重曦倒是没什么需求,跟在他们后面一路走。 陆行舟看上一根据说是毕方尾羽的毛正跟人讲价时,她忽然被人从身后重重搡了一下。 「你这小姑娘怎么偷人东西!」有人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 第86章 人傻钱多速来 「谁?」她起初蹒跚了两步,随即站直,看着身后的人。
第113页 说话的人一身青灰色衣裳,看不出门派,应该是个散修,他身边还有三四个人,看着像是一伙的。 他看到落重曦的脸,恍惚了一瞬又咧嘴狞笑道:「好端端的小美人怎么手脚不干净,我兄弟的玄阶法宝定风珠是不是你偷的!」 落重曦定睛一看,那几人中似乎有刚才她买东西那个摊位的摊主。 她刚才看到一颗挺好看的珠子,里面深绿到浅蓝,色彩流转,并没注意听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想着买下来给落长天重新编一根项鍊,他之前那颗避水珠太大了,挂在脖子上看着像狗铃铛。 「刚才那个定风珠我师妹付钱了的。」陆行舟看到她捲入事端,毕方毛也不买了,挡在落重曦身前与他们理论道。 「谁看到你们付钱了!买不起也不能偷啊,赶紧付钱,不然把珠子还来!」为首的散修也推了陆行舟一把:「小子替人出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修为。」 周围的人听到这处的争执,有人驻足观看,更多的还是瞥一眼就离开,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这种事大概并非罕见。 落重曦有点明白了,这人搁这碰瓷呢,一颗珠子的生意,他想吃两份或者更多份钱。 面前四个人,三个金丹期,一个甚至已经到了元婴期,说有多厉害未必,但看着就难缠,人群中说不定还有他们的帮手,一般人见状应该就不会出来给他们说话了。 她这边呢,一个金丹两个筑基,眼看是打不过的,她是说那珠子看着品相还不错,她运气真那么好能撞见这样的好事? 原来是挖坑等她跳的。 「你们不要仗势欺人,这样做生意,哪有回头客!」苏韶华扶住陆行舟大声道。 落重曦第一次觉得长盛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她现在还没看出门道。 果然,那几个散修互相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头次出门吗?」 「你们想怎么样!」陆行舟又把苏韶华也挡在身后。 「我们?咱们这些老实人做点生意怎么那么难,不过是想你们乖乖给钱罢了。」 「我们给了的,凭什么!」 「哪来的小崽子,真是不老实。」为首的散修神色不善,拔出一把大刀:「那就得让你们跟我们走一趟了。」 这是看他们不服软要来硬的了? 落重曦看了一下四周,过往修者还是百姓看到他们打算动手,都更不敢上前了。 她嘆了口气:「你们……」 见落重曦开口,那群人还以为她要服软了,脸上笑容更是猖獗,甚至有点猥琐:「小姑娘没那么多钱也行,跟哥几个走一趟那珠子就送你。」 他身后的人嘴里也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陆行舟憋红了脸,拉着落重曦。 「有什么东西能证明那个什么避风珠在我这,就算我身上有一颗避风珠,又怎么能证明那是你们的。」 没想到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那几人瞪大了眼。 「接下来要不要说我这纳戒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或者我这把剑也是你们的。」 覆雪出现在她身侧,发出一声清越的剑吟,以剑身为中心,周围的温度都开始降低。 「那是,是天阶法宝吗?」 「咦?是那个小姑娘的?她才金丹修为啊,是某个世家还是哪个门派的?」 「这些败类,自恃有点修为就在这做些欺男霸女的事,伽蓝寺也不管管!」 「管什么,阴沟里的耗子罢了,哪热闹往哪钻的。」 天阶法宝现世,旁观的人比刚才更多了。 「小姑娘,就你想跟哥几个来硬的吗?」为首的散修只惊了一瞬便冷笑道:「别以为你有天阶法宝就能为所欲为!」 陆行舟也拔着却邪在手:「一会我引开他们,你先跑。」 「你引个屁,我引开他们你俩赶紧跑,我还有千重境,他们拿我没办法的。」她传音入密道。 两边剑拔弩张就等着对方出手时,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我!」 「小僧看见了。」一个满是笃定的声音说道。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说话的那人。 「小僧看到这位姑娘重金购下了这位施主的定风珠,一百灵石对吧。」一个年轻的和尚身穿一身灰色僧袍,从人群中笑着走出。 「一百灵石的玄阶定风珠,这!」 「这也太黑了,怪不得被盯上,人傻钱多啊。」 刚才那些散修的挑逗和污言秽语落重曦没生气,现在听到这评价,浑身血液瞬间上头。 她绝对是被某人大手大脚给传染了,之前落长天把给她锻覆雪剩下的材料随手做了个地阶宝剑,拍出了天价,大概从那以后,她对物品的价格就失去了正确的认知。 她以前持家有道,砍价有方,现在堕落至此,全怪落长天。 「几位施主,若还有什么疑问,不若随小僧回伽蓝寺慢慢理论。」说话的和尚停在他们面前,行礼:「阿弥陀佛。」 「伽蓝寺的?」那几个散修打量着他,这和尚竟有元婴修为,若他执意要帮对面,恐怕他们讨不到好。 这是伽蓝寺的地界,这和尚搞不好也有伙伴。 「要打就打,不打就快滚!」落重曦被人指指点点人傻钱多实在是绷不住,跺着脚用覆雪指着那几个散修。
第114页 「伽蓝寺的和尚都这么说了,果真是那群人说谎吧。」 「人家一出手就是天阶神剑,缺那一百灵石么。」 「不过一百灵石还是买贵了。」 …… 那几个散修灰熘熘地跑远了去,回到之前约定的地点。 「这小姑娘居然有天阶法宝,肯定不是普通出身,咱们这次不会得罪什么高门大户了吧!」其中一人怒道:「那死小子人呢!」 「大哥,不在这啊!」有人在附近巡视了一圈,都没找到之前与他们交易那人。 那人找到他们说自己想来一出英雄救美,让他们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酬,可等他们上去纠缠住目标后,这人却迟迟没现身,若不是伽蓝寺的和尚忽然出现,他们就真要跟她打起来了,谁知道她们还有没有同伙。 「娘的,不管了,还好不算太亏。」 加上那人的定金和定风珠卖的钱,他们还赚了几个子。 这次讲经会他们本来可以赚更多的,但眼下为免被人寻仇,这群人连夜便离开了这里,听说西陵那边最近有个世家要娶亲,不若去那碰碰运气。 第87章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多谢这位道友仗义执言。」陆行舟收起剑,对着那和尚一拱手:「敢问道友尊号。」 人群见无戏可看,逐渐散去。 「小僧不过所见即言罢了。」那和尚双手合十一拜:「诸位唤小僧无尘便可。」 「这个时间伽蓝寺已是入定的时辰,无尘大师好雅致来下山夜游。」落重曦整个人还是脑袋充血状态,素纱白衣衬得一张脸更是通红。 「曦曦。」陆行舟叫了一声,这和尚好歹是帮他们说话的,让她不要得罪人家。 「实不相瞒,小僧并非夜游下山,而是归山错过了时辰,不想扰了师门清静,才想着明早再归。」无尘惭愧地笑笑。 「你真是伽蓝寺的吗?」落重曦怀疑地问道。 「这是小僧的度牒。」无尘将一个小簿子递给他们看。 八荒派发的度牒,与各门派弟子令效果相同。 落重曦看看度牒又看看无尘,后者微笑着看她。 今晚上这事让她想到一些连环套,不得不更谨慎些。 她将度牒还给无尘,有些兴致索然:「我不想逛了,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陆行舟赶忙说。 「不用了,等你跑来跑去,夜市都散了。」看了眼陆行舟身后的苏韶华,落重曦御起飞剑。 「看施主的方向,是要上山?施主住在伽蓝寺吗?」无尘问道。 「是,你若不怕露馅,便跟上来吧。」 无尘的飞行法宝,是他的袈裟。 两人一个横坐在剑上,一个盘腿在袈裟上,像魔女和阿拉丁,反正都不怎么像修仙的。 夜风拂过落重曦的脸颊,才把她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一些。 「亏得诸位,今夜小僧便不用幕天席地了,真是一桩善缘,阿弥陀佛。」见落重曦一直打量自己,无尘笑道:「施主的至亲至爱之人真是珍视施主。」 「啊?」 「施主命格特殊。」无尘看着她,却又不像在看着她,视线甚至不在她脸上,而是在她头顶的某个位置:「以施主身上的法宝,今日即使小僧不现身,也能护施主无虞。」 他顿了顿,嘆道:「真是沉重的执念。」 这话倒是没错,就算真打起来,她也不一定吃亏,打不过还能跑,跑不过也弄不死,而且只要动手,随时有可能把落长天召唤出来。 不过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不想让他知道。 想到这她赶忙叮嘱无尘:「今天这事别跟人到处说。」 「施主指的哪件?」无尘无辜地笑笑:「是一百灵石的避风珠,还是差点跟人打起来?」 一说到一百灵石落重曦又开始浑身难受。 「哪个都不准说!」 两人回到侧门,自然有人接应。 看到无尘,原西南愣了一下。 他为了进菩提心正抓紧修炼,没跟他们一起出去玩,所以是最好的守门人。 这种憨厚大师兄人设是真吃亏。 「这位是?」 「山下偶然遇到的,他说自己是伽蓝寺的,错过门禁时间不能回来,就带着一起回来了。」落重曦简单介绍道。 「但是……」这么一说原西南当然不会那么快相信。 「我正好要去找师父,就带他一起去确认一下。」 原西南还要守门,便不能跟着他们了。 看着这位大师兄担忧的模样,落重曦嘆气:「早知道就不应该带你一起。」 「此言差矣,小僧与施主,施主与小僧都是一桩善缘,缘既已起,便没有什么早知。」到了伽蓝寺,无尘倒是十分熟悉,问过落重曦要去找谁以后,更是笑道:「小僧与施主,当真有缘。」 不染和尚是无尘的师父,这趟他带着落重曦,正好也是向师父復命。 伽蓝寺后院不比长盛地势简单,小路幽径,高低起伏,重门连苑,草木掩映。穿行在其中有时候真不知身在何处。 「落施主原来是那位的徒弟。」两人边走边说,无尘才得知了她的名字身份:「那确实无所畏惧。」 「叫你别说了。」 「阿弥陀佛。」 来到不染和尚的住处,比起路过的其他禅房,可以说是灯火通明。
第115页 落重曦还没进去,就听到嵇舟的大嗓门:「说得好!干了!」 她看着无尘,对方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笑。 「师父,我回来了。」无尘领着她,敲了敲主屋的门。 半晌,才听到里面不染的声音:「进来吧。」 落重曦还以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那种酒肉和尚都是故事里编的,没想到还真能见着。 还是名门大能。 她想着嵇舟和这和尚一起就算不是论道谈玄,也起码是畅谈往事。没想到他俩完全是酒肉朋友的相处模式。 嵇舟喝得痛快,落长天大概也被他灌了不少,安静地趴在一边。 「嵇师叔!我叫你不要欺负他的!」落重曦一看简直炸了毛,赶紧跑到他身旁查看。 「哎,你也管得太严了,你师祖也是,男人哪能不喝点酒。」嵇舟大着舌头说道:「这小子,越清醒,越痛苦,你们就忍心看他一直痛苦吗?」 这人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落重曦懒得理他,摇了摇落长天:「师父,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师父,我回来了。」无尘看着面前一桌酒肉,也只是淡淡说道。 「嗯,是有些晚,你先去休息吧。」不染和尚一张佛像的俊朗脸庞染了些酒气,那种迷幻朦胧的感觉反而更佛性了。 无尘纵然再习惯自家师父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还是有点看不下去。 「落施主,小僧先送你回去吧。」他看向那边的落重曦,想将她一起带走。 「你等一下。」落重曦从后面架起落长天:「阿天,起来了!」 虽然重量不成问题,但身高差了太多,她觉得自己像在拖一棵树,落长天脑袋仰倒在她肩上,吐息尤有酒气。 「哈哈哈哈!这小子更像狗了!」嵇舟还在一旁无情嘲笑。 落重曦一晚上第三次血液上头。 她一巴掌拍在落长天额头上抽出永夜,打算两把剑一起把他运回去。 本来哈哈大笑的嵇舟瞬间像被踩了一脚的蛤蟆发出一声怪叫,另一对师徒也惊异地看着她。 「这小子脑子有病吧?自己的本命剑还让认别的主?」嵇舟声音颤得像加了特效。 「走吧。」把人放在两把剑上,落重曦瞪了嵇舟一眼。 回去的路上,无尘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其实小僧可以借你袈裟。」 「……算了,就这样吧。」 酒鬼活该被晾衣服一样架回去。 无尘将她送到小院门口就告辞了。 落长天住在二进东边那间。 落重曦将他摆在床上时,人忽然醒了一点。 「……曦。」他似乎不太舒服,挣扎着爬起来。 「别给我乱跑!」落重曦又给他按倒。 大概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落长天抓着她的胳膊老实多了,就是力道大得像是在抓逃犯。 「松一下,松松啊!」她欲哭无泪,手臂拔都拔不出来。 真是最讨厌酒鬼了! 「曦曦。」如同抗议她的挣扎,落长天忽然用力把她拽到床上,考拉抱树一样整个被抱住。 这下彻底不用挣扎了。 「烦死了。」她抓着横在面前的胳膊啃了一口,蹬掉鞋,躺平。 在这间禅房中,两人仿佛回到她幼时,不管是荒野的树下,破庙的石像旁还是乡村小屋中,只要彼此相拥,就能安然入睡。 落重曦没多久就进入梦乡。 「曦曦。」黑暗中,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的睡颜,几乎没有醉意。 第88章 看到这名字就要犯ptsd了 第二日一早,长盛弟子们就听到他们小师妹训人的声音。 「这可是寺庙,佛寺懂吗?喝得……嵇师叔你小心被人抓了扔出去!你也是!你什么时候喝过……居然被灌趴下!你怎么会那么听嵇师叔的话了?」 他们的落师叔正低头乖乖听训,虽然他低着头,但还是比落师妹高太多。颈间的避水珠垂下,让人幻视一些家养大型动物。 而嵇师叔则是一脸不耐烦地堵着耳朵:「你们当徒弟的怎么都管天管地的,你真是比小山还烦了。」 「咱们是来听讲经会的,一来就拐着人家大师犯戒,这事确实有必要告诉小山。」 嵇舟闻言跳了起来:「有你一个已经烦死了!你别把他也叫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所有人都被小师妹的威严镇住。 明日就是讲经会,而秘宝菩提心还要过几日才会开启,到时候有机缘的人都可以进去歷练一番,他们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样的歷练,于是今日都闭门不出,临阵磨枪了。 次日的讲经会开坛倒是所有人都去了,但是很明显,这群人都没什么佛缘,一个个听辩经的时候不是出神就是睡着,一个上午下来,除了个别还能不求甚解地复述出一部分内容,大多数就是啥也没往心里去。 可惜不染和尚还给他们安排的好位置,完全对牛弹琴了。 嵇舟还大言不惭:「我这些师侄都随我,大智若愚。」 不染知道他们志不在此,只能笑着摇摇头,让无尘下午带他们先去看看菩提心。 「几位施主,又见了。」无尘今日穿着稍郑重的法衣,看着比前日那模样更像佛宗高徒。 「见过道友。」陆行舟倒是很虔诚地行礼,但不妨碍他刚才在讲经会上口水都要睡出来了。
第116页 「丹阳山也派了人来么。」落重曦注意力却不在此,而是望着远处几个身穿道袍的人。 「丹阳山风雪宫主与不留师叔有些旧缘,每次讲经会都会前来,丹阳山前些日忽遭劫难,脱不开身,这次只派了弟子前来道贺。」无尘随着她的视线望去,解释道。 她倒不是对丹阳山有意见,但扯到丹阳山,感觉总绕不开那个男人。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无尘带着他们去到后院中一处莲花池,今日并非菩提心的开放日,所以即使是他也只能隔着门远远看一眼。 菩提心的本体就是江郎山特产青莲花。 《大日经疏》说:「所谓花者,是从慈悲生义,即此为净心种子,于大悲胎藏中万行开敷,庄严佛菩提树,故说为花。」 优钵罗花即青莲华是珍贵的供花。 那么远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见到莲池上云蒸雾绕,仙气飘飘,风拂花摇,带来一阵沁人莲香。 哪处传来琴声悠扬,仿佛萦绕在人心底。 是牧童乡音,是闹市喧嚣,是律吕庄严,是靡靡之乐,是金戈铮鸣,是晨钟暮鼓,有声无声,全在一心。 一晃神,千年亦是一瞬。 长盛众人不约而同都愣神了片刻,风停音止,所有人仿佛大梦初醒。 无尘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双手合十:「菩萨初发心、缘无上道,我当作佛,是名菩提心。诸位与佛门,还是有缘,阿弥陀佛。」 长盛以往的试炼多是炼体,这菩提心看着好像不用他们打打杀杀。 这就像一场考试先给你漏了题,但题目就是一张白纸,怎么个解法还在自身。 一时间一群人还有点迷茫。 「怕什么,大不了睡几天,醒了就当做梦好了。」嵇舟倒不是很担心:「佛修的东西就是软绵绵的。」 有人问他有没有去过菩提心,他美滋滋的:「老子还用去吗?心中无牵挂,修炼自然神。」 一个单身一千八百年只收了一堆徒弟的剑修如是说。 菩提心要开那日,从夜间起,佛修道修一群人就守在门外。 毕竟这无上秘宝据说百年一开,每次能得到点化的有缘人最多也只百余人,真真有缘人才得相见。 本以为至少要等早上才会开放,可丑时末无尘便来了他们的院子。步出门外,莲香与夜色交织。天空似有流光萤火,绚烂梦幻。 来到莲池边,竟是已经开始入场。 前面的佛修都是伽蓝寺的,长盛众人紧随其后,外面那些其他门派宗门的都还没进来,竟是将他们当做本门弟子,嵇舟这关系当真够硬。 落重曦远远看着,进去的人要先摘一朵青莲,然后去到岸边的禅房,将青莲放在面前打坐,那朵青莲会发出某种光芒悬浮在空中,仅此而已,看不出别的什么玄机。 无尘将他们带来,便也排在后面,看她有些紧张,便小声道:「施主不必担心,只需将灵力注入青莲,之后任它引领便可,菩提心会解答你心中的疑惑。」 这种唯心的东西落重曦不很有把握,只能谢过无尘的安慰排队进去。 看守莲池的是两个很壮的阿罗汉,化神以上修为,比起不染和无尘的菩萨低眉面相,说他们是金刚怒目也不为过,两人一人一边,手拿禅杖。 陆行舟在她前面一个,两位守门人只看了他一眼就挥手放行,陆行舟跟她挥了挥手便走进莲池。 她上前一步,正准备随他一起,左边那位阿罗汉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却忽然皱眉,面目变得有些兇恶。 两根禅杖瞬间落下,交叉拦在她面前。 「因果两线,善恶难分,你不能进去。」其中一人说道。 「哎?什么毛病?不染那秃驴没给你们打好招唿?」嵇舟来送行,看她被拦住,赶忙上来说道。 可是落长天已经更快挡在她面前了。 「靠,收剑!你别在这发疯!」嵇舟嵴背寒凉,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永夜在手。 「冤孽缠身,倒逆天罡,还不知悔改。」一名阿罗汉说道,禅杖指向落长天。 「停!搞什么鬼怎么要打起来了,好好说话!」嵇舟在中间试图斡旋:「小姑娘,叫你师父把剑收了!」 落重曦伏在落长天怀里,心跳得飞快。 因果两线,善恶难分。 他们能看出她并非此世之人。 她抬头,看着落长天的脸。他没有看她,睫毛压得眼瞳漆黑,里面满是无情杀念。 第89章 不装了,我摊牌了 「嗯,是很奇怪。」不染闭眼,再睁眼,又是温润出尘的一双眉眼。 身为千年来最有慧根的佛修,他六尘不染,六根清净,自然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而莲池守门的二位阿罗汉,六根中至少眼根已净,能看出一人因缘果报。 一个人在世上所做所谓所有活动,会造作善业、恶业、无记业三类,业为因,果为报,做了什么,就会有什么结果,如果把这一生所行所得连在一起,就像一条贯穿一生的因果长线。 而寻常人不管活上多久,这样的因果线都只会有一条。 落重曦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她不是落重曦,或者说她原先并不是落重曦,她是宋曦曦,因为某种她也不知道的原因来到了这个身体里。
第117页 因果两线,因为根本就是两个人。 即使没有萧逸臣,她好像,也要暴露了。 嵇舟瞥了一眼落长天:「能不能去那什么菩提心,你给个准话。」 「嗯。」不染有些苦恼地笑着:「有点难呢。」 「不就是要你们一朵花,有什么难的。」 「佛门最重因果,菩提心是伽蓝寺的因,每次开放都是伽蓝寺对尘世结的缘,因缘相牵,当然还是希望能结善果,若是恶果,便是伽蓝寺与施主的共业。所以才会安排眼根清静的阿罗汉守在莲池。」不染望向师徒二人:「即使贫僧知道施主的孽业非为自身所造,然宗门已然有人不满,这位小施主的缘……」 「哪那么多屁事,有什么条件能让她去么,要灵石?天阶丹药、法宝?杀人越货?你们平时想做不能做的事,这个大杀坯都能帮你们做了,按你们的话说,就当结个善缘呗。」嵇舟毫不在意地说道:「你不是挺不喜欢那个灵山大鬍子和尚的吗,帮你去揍一顿怎么样?」 不染咳了两声,赶紧打住了他的话头:「这事,还得与主持商量一下。」 「你快点,别一下外面的人进来了没我这师侄的份。」 刚才被拦下以后他们就被带到莲池前面一个小院的殿中,这殿不知供的哪尊菩萨,垂眼低眉,不看世间。 落重曦整个人都是软的,她怕落长天问她什么,之前竞武会时他必然已经注意到什么了,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雪信峰那么久,这次又遇到这样的事,他只是寡言,又不是傻。真的会对这个明显的问题视而不见吗? 大殿中只能听到嵇舟的嘀咕声和他转来转去的脚步声,好像这地方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我说你们两个也不用那么难过,和尚的玩意对咱未必有用,等回去把小山叫来,他和你年纪近,叫他跟你对练对练说不定收穫多些。」嵇舟一个人自言自语实在尴尬,试着跟两人搭话。 然而寂夜无声,殿中连唿吸都微不可闻。 「啧。」他咂舌:「臭和尚,那么多破毛病,早知道当初不帮他们了……」 「嵇舟,又在造口业了。」一个低沉如撞钟的声音打断了嵇舟的碎碎念。 「哟,智光老头,你还没死呢!」 对于嵇舟的嘴臭,熟识的人已经见怪不怪。 离开的不染跟着另一个白衣和尚回来。 这和尚穿的不是僧衣,而是普通衣裳,可看样子却已经是受戒过的比丘,四十来岁的模样,浅灰色的眼瞳显示出他已经十足不年轻了。 「商量好没,我们要你一朵青莲花,价格你尽可以报,这小狗崽子有钱。」 白衣和尚看了他一眼,甩袖进屋,看着坐在蒲团上的师徒。 「孽业滔天。」他看了看落长天。 「因果错乱。」又看了看落重曦。 「哈哈哈哈不是挺配的吗。」嵇舟在一旁笑出声。 即使紧张如落重曦都觉得他有点吵了,然后他果然被白衣和尚瞪了一眼。 「伽蓝寺庙小,原是承不起二位这因缘的。」白衣和尚沉思片刻:「可眼下贫僧有一桩要事,确需有缘人。」 不染和尚的师父智光和尚是伽蓝寺的主持,渡劫后期修为,已有一千八百余岁。 渡劫期修士有两千寿数,他这个年纪,已经时日无多。 佛修修己身,修善道,本就是万般艰难之路,智光能修至如今成果,虽然不能突破至大乘,也远未能达到归元期,却已自觉十分圆满,并无太多不甘。 唯一牵挂的就是自己这个渡劫后期的徒弟。 佛修太讲求机缘了,有时若干年都遇不到合适的机缘,便一直难以进步。 不染已经在渡劫后期有些年头,却一直没能更进一步。而若是等他接手了主持之位,便更难四处游歷寻觅机缘了。智光怕徒弟跟自己一样,一生都无法找到机缘突破到大乘期。 若能亲眼看到他精进到大乘境界,智光也能更了无牵挂地离开。 「你想渡他?他又不是个死鬼。」听了智光和尚的想法,嵇舟说道:「不过我倒是不反对你们做法给他驱驱邪,这小子戾气不是一般重,动辄喊打喊杀。」 他这绝对是夹带个人情感,但落长天懒得搭理他。 「落施主血孽缠身,如此亦对精进无益,不若藉此机会,让不染进入您的内景,探寻一番,或能精进自身,也能除业祛障。对你二人来说,都是善缘。」智光和尚说道。 「菩提心。」落长天甚至没怎么考虑便开口:「和青莲种。」 他看了看落重曦,又补充道。 「阿弥陀佛,若能结此善缘,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哇,你可真廉价,一朵花一个种子就把自己卖了?」嵇舟咂舌感嘆道:「让人进入内景可不是小事,这东西和人的修为关系不大,以前有个化神期的修士走火入魔,进入了贪禅的境界,他合体期的师兄为了救他也是进了他的内景,出来就疯了,两个,都疯了。」 他尾音极重,像是在警告两人。 「东西。」落长天伸手,全然不在意他的警告,但他很明显并不是给这个疯子说的。 「我不去了。」落重曦听到这番话,赶忙拉着落长天的胳膊:「不去了,没有菩提心也没关系,我们去别的秘境、遗蹟都可以,我也可以自己闭关。」
第118页 「别人有的,你不能少。」落长天拉下她的手,低头亲在她发顶。 智光和尚早有这种想法,之前知道嵇舟和落长天上门,心中还在考虑如何才能让他二人答应这件事,然而机会自己就出现了,这如何能说不是不染的机缘。 「我不要!我不是落重曦,因果两线你没听到吗?我不是你的徒弟!」 第90章 我不断的寻找,油腻的师姐在哪里 她一定是疯了。 落长天还没有追寻这个问题,她居然主动提起。 可嵇舟所言进入内景风险极大,即使落长天强至大乘中期,天下敌手无多,但这和修为没有关系。 得到落长天的许可,不染师徒就去做准备了,又留他们三人在殿中。 「曦曦。」落长天垂眼看着她,听了这句话,眼中却没什么波澜:「是在担心我?」 这个大笨蛋! 「我不是……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不是你徒弟,没必要为我付出那么多!」 她几乎是喊出这句话,嵇舟抱臂靠在佛像的底座上,并不参与他师徒两的争执。 或者说落重曦单方面闹腾。 落长天看着她,眼神温和,并无一丝怀疑动摇:「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你都是曦曦。」 这种事真的很难跟他解释,她怕再说下去别说落长天明不明白,伽蓝寺的和尚要把她当妖孽渡化了。 「去吧,我不会输的。」落长天又揉了揉她的头,看了一眼嵇舟和过来引人的和尚,站起身。 嵇舟会意,无奈地嘆了口气,抓着落重曦就往外走。 「落长天!」出门前,她只看到落长天一个转身进屋的背影。 这两日都夜色晴朗,不知菩提心开放这日怎么反而天公不作美,刚才还璀璨的星河忽然被云雾遮蔽,夜色笼罩着万缕银丝,仿佛将天地连为一片。远处不知又是哪间大殿,门口的灯盏被风吹动,摇曳不定,就如同落重曦此刻的心。 「放开,你放开我!」落重曦挣扎着,奈何嵇舟不是落长天,才不会听她指挥。 「他乐意给你这么做,你受着就好。」拐过一个弯,嵇舟还抓着她的胳膊:「这不是很好吗,说不定他比你还先结束。」 「你说有危险的!」 「什么事没危险,元婴到大乘他经了上百道雷劫,哪次敢说有十全把握。」嵇舟漫不经心地笑着:「我已经把可能的后果都说给他听了,他还是决定如此,你就不能听听他的选择?」 看着冷静下来的落重曦,嵇舟豪爽地笑道:「你还是比彦春秋那死老头好多了,人有时候是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来做选择的。」 「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当然是他自己说了算。」看着落重曦低头悄悄擦眼泪的模样,他转过头去,望着茫茫夜色:「你师父看着傻傻愣愣的,可他精着呢。好歹快三百岁的人,别真把他当小孩儿。」 「可是对嵇师叔来说,他就是小孩儿。」 嵇舟噎了一下:「那你下次可得叫他好好尊老。」 「师叔也不能先为老不尊。」 「你们师徒两个合伙来糟践我的是吧……」 看守莲池的阿罗汉收到主持的口谕,尽管还是神色不善,但在嵇舟挑衅的眼神中,还是让落重曦进去了。 进了门才发现这莲池极大,他们在门外只看到小小一角,池塘中心的半空中有一朵硕大的花苞正轻轻旋转,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一根根金线从周围的禅房中出来,连到那朵花苞的茎上。 池塘中的菩提心散发着莹莹微光,似有五色华彩包裹,青色的莲瓣似开非开,沉碧色圆叶托于水上,婷婷裊裊又法相庄严。 落重曦随手选了一株,坐进一处无人的禅房隔间。 进屋前一回首,嵇舟在池塘门口朝她挥挥手,让她不用担心,随即转身离开。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就不要浪费他一番苦心,别的,以后慢慢说吧。 她闭上眼,引导着灵力进入菩提心。 此世闭目,彼世开眼。 …… 某处山下,一个不甚热闹的镇子上,宋氏药房的老闆娘挣扎了一夜,诞下一名女婴后力竭离世。 弥留之际,她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日轮,决定将这孩子的名字定做曦。 宋曦的爹是入赘到宋氏药房的,在她两岁多时,将宋氏药房改名为程氏药房后,又另娶了新人。 宋曦四岁时便有了一个弟弟。 父亲要管一整间药房,每日都忙得不得了,宋曦一边学着背药名,认药材,一边帮着后娘带弟弟。 「我爹姓程,我也姓程,我娘姓赵,我们是一家人。你姓宋,你是个外人,凭什么吃我家住我家的。」爹经常说弟弟是个聪明孩子,宋曦觉得他是挺聪明,这一长段,后娘只说了一遍他就记下来了。 宋曦跟父亲说过一次,他却给了她一巴掌,大骂宋曦没良心,弟弟才多大的人,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后娘待她向来不薄,这话要是传出去,说他们欺负个小孩,他不就成了入赘吃绝户的,这要他在镇上怎么做生意! 后娘也抹着眼泪哭天抢地,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如此嫉恨。 宋曦看着后娘手腕上前些日子从娘给她留的嫁妆里拿出来的金镯子,捂着脸再没说话。 药店里坐诊的大夫偶尔会在院子里耍五禽戏,打太极,宋曦便跟着他,学医,也学艺。
第119页 长此以往,身体强壮了些不说,对付身型差不多的男孩子也不在话下。 他们总笑话她没娘,药房生意越做越差,她爹和后娘迟早把她卖了补贴家用。 她打他们,他们就跑,可下次还是会再来说这种话。 镇上的人都说药房家的大姑娘长得倒是好看,可惜整日不说话阴沉沉的,脾气又不好,眼看着家底要被败光,估计嫁妆也没什么,不知以后能找个什么婆家。 宋曦却不是很愁嫁。 这并不是个太平盛世,朝廷苛政如虎,世间魑魅魍魉横行,她听说百里外的景云山中有一仙门,门下弟子仗剑行侠除魔卫道,人心药石无医,不知可有他物可救世人。 一日镇上来了一名仙道弟子,他一身青衣负剑簪缨,道骨仙风,好不洒脱。 宋曦鼓起勇气去问他能不能带她一起走,她也想修道寻仙。 少年打量了她半天,笑道:「姑娘资质平平,行此一途必然艰难险阻,人生虽短,然亦有百般滋味,不必执迷于此。」 宋曦有些失望,但还是谢过少年。 父亲最近正要开始给她说媒,看着已经见底的嫁妆,宋曦觉得到了时候。 某日她如同往常一般,饭后收拾完便进屋休息,等到夜深人静时,她带上一早收拾好的细软,悄悄离开了生活了十多年的镇子。 她扮做男儿模样,一路卖药问诊赚取路费,行遍名山大川,造访深山老林,一辈子再没回去。 宋曦六十岁那年,编好了自己的最后一本书《云浮森林草药杂谈》,坐在临街的医馆二楼随意远望,楼下一抹青色身影让她有些眼熟。 「师妹第一次下山,师兄带你去最好的酒楼见识见识,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青衣的仙门弟子大步走在前面,后面随着一抹素白倩影。 「这样啊,那我要点最贵的!」 看着少男少女嬉闹着路过街市,宋曦安详地合上了眼。 第91章 捡个傻子当做宝 再睁眼,宋氏药房中,一名女婴沐浴在晨曦中出生。 宋曦父母双全,是母亲的掌中宝,被娇养得天不怕地不怕。 她不喜欢那些散发着苦味的干草树皮,药名总是背了这忘了那,母亲没办法,收留了个名为冯彦的孤儿当做学徒。 冯彦学习刻苦,药名、模样,甚至药材的炮制方法只教一遍就能记下来,侍候师父师娘也很用心,唯独不记得她这个东家女儿的爱好。 「说了我不喜欢红花。」宋曦将他买来的大红色缠花随手扔在桌子上,一熘烟跑出家门去听说书了。 「又是八珍糕,烦不烦。」她喜欢吃绿豆糕,八珍糕总会有些药味。 「清明粑我才不吃甜的!」这次早餐她也没吃,就跑到河边。 「你家那个冯彦,是不是你娘给你招的赘婿啊。」有人这样笑话她。 「我才不要那个呆子,我娘喜欢他,收做干儿子得了。」她慷慨地小手一挥,看着堤上打闹的白衣少年郎出神。 她生得好看,这是镇上都认的事,说书的那些故事里,美人也得英雄来配,冯彦那干巴兮兮弱不禁风的,还想当她夫君? 下辈子也不行! 东边的战事起了,朝廷四处抓壮丁,冯彦替她爹去了战场。 「你总喜欢听英雄传说,是不是我变成英雄,你就会喜欢我?等我回来。」他这样说道。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宋曦没来由地心悸,却硬着嘴道:「你这柴火,才变不成大英雄!」 战事一晃六年,宋曦从十四等到了二十,这些年她恶补了以前偷懒的课程,勉强能帮着逐渐老去的爹娘支撑起药房。 娘一直想给她招一名夫婿,却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她一个人也能撑起药房。 又是一年春,桃花吐艷,杨柳垂丝,镇上少男少女踏歌而行,往日的闺中密友或是倾慕少艾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 娘放了她一日闲,让她去采些清明草回来做点心吃。 身旁似乎也有人在采野菜,半天她才得了半篮,正揉着肩想休息一下,一捧清明草被放进了她的篮子里。 「谢……」她转身打算道谢,却看到瘦高的一个身影。 「清明粑,我会做咸的了。」 冯彦还是没有变成大英雄。 他作为军医跟着南征北战,身在前线,却从未上过战场。 宋曦嘴上嫌弃,却任着媒人将她的盖头拉下来。 某次隔壁镇有个孩子诞生时有天生异象,她也被那家请去看诊。 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儿,查遍全身并无大碍,她离开时,看到似乎来了一堆高冠华服的人,正与家主说着什么。 「那孩子真是可爱。」她笑着对丈夫说。 「别人的再可爱,能有自己的可爱么?」冯彦笑着:「曦曦,给我个孩子吧。」 宋曦低头,耳朵都羞红。 两人从相识相守,歷经五十余年,六十多岁的某天,宋曦醒来,忽然缠着冯彦问他当初为什么故意跟自己做对。 「你喜欢黄色,可黄色招虫,红色最衬你的皮肤;你脾胃不好,八珍糕能帮忙调理;清明粑一开始我真的不会做咸的。」顾老先生慢慢地说道,这些都是小事,他不知道宋曦居然因为这些,觉得他是在跟她做对。 「当时我月俸才得多少,花大价钱只为买红色缠花与你做对吗?」他怜惜地点了点爱妻的鼻尖,看着她倚在自己身边,眼中的光渐渐消失。
第120页 再睁眼,又是新的晨曦。 第九个晨曦时,宋曦父母双亡,远房的表舅接手了宋氏药房和她这个拖油瓶。 表舅完全不通药石,勉强靠着以前留下的伙计和大夫维持,宋曦很早开始操持家务,学习药房的一切。 某次,她上山採药时,遇到一个男人。 男人应该很高,他坐在树下,只穿着单薄的一层里衣,头髮披散下来,发尾有些捲曲。 他大概在这待了有一会,昨夜下了雨,他身上的衣服看着也湿哒哒的。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漂亮的眼睛半睁,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 宋曦有些畏惧,上山时绕开了他。 快天黑时她才下山,不出所料又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姿势都没变,还是坐在那,就像一个死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哆嗦着摸了摸他的手腕,脉搏强劲有力,感觉比她还鲜活。 男人似乎瞥了她一眼,然后又无知无觉地垂着头。 宋曦给他留了半块吃剩的烧饼,毕竟她家是开医馆的,发一发大慈恻隐之心也很正常。 两三天后,宋曦又上山,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 和他面前被雨水泡发又被小兽啃食了大半的烧饼。 「你不吃就还给我啊!」她有些恼地跺跺脚,忽然意识到他可能不会吃。 有些傻子就是这样的,以前常来她家拿药的王家傻子就是,东西餵到嘴边还能掉出来。 她看着地上爬满蚂蚁的烧饼,和男人干了又湿的衣裳,想了想,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没有地方去是吗?跟我过来。」 宋曦带着他来到一处山洞,这是採药人和猎人躲雨和暂住的地方,不说多舒适,起码不会被雨淋。 她点了一簇篝火,回头时看到男人垂眼站着,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她心中狂跳。 这要真是个疯子,刚才她背对他那一下足够自己死十次了,或者他不是疯子,是因为某种原因在这,若是起了歹念,也够她死无数次。 她慌张地扔给他一个包子便匆忙离开了。 因为这事耽搁了不少时间,她当天没有採到足够的药材,表舅不管别人的劝阻,打了她好一顿。 表舅不高,举起棍子时却很可怕,宋曦在地上闪躲时,不由会想到山洞中自己背后的高大身影。 再去那山,是半个月之后。 她本来没抱多少希望,这么长的时间,要做什么也应该做完了。 可远远看到山洞时,洞口一道白色的身影一如之前她离开时那样,还在那里。 「你还没有走啊!」她小步跑过去,语气里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激动。 男人眼珠动了一下,似乎看了看她。 他站在那,手里的包子早就发烂变得噁心巴巴。 于是宋曦判断他是真不会吃。 听说某些洞天福地的仙门弟子有辟谷之术,不吃不喝吸取天地灵气便能生活,他连手上的包子都不会吃,这段时间大概也是没吃东西的,应该就是靠着吸取天地精华为生吧。 宋曦拉他到一边,用水囊里的水把他的手洗干净,又拉着他坐下。 男人看着很高,摆布起来却意外的听话。 「你看,这样。」她从兜里拿了一张胡麻饼,自己啃了一口,塞在男人手里。 他一动不动,毫无波澜。 「吃啊,就算是仙人,肚子也会饿的吧。」她撕掉一小块饼,放在他嘴边:「或者先喝水?」 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宋曦要急哭了:「你快点吃一口啊,我采不够药,回去又会挨打的。」 仿佛是听到这句话,男人的嘴唇动了动。 「对,张开嘴。」她赶紧把饼塞进去,又倒了一点水,托着他的下巴嚼了两下,又教他咽下。 「你有没有名字,要不要我帮你找找家人?」宋曦把饼和水都给他留下了,临走时问道。 「……天。」 「什么?」 「……长天。」 她听了两遍,都只得一个模模煳煳的『天』字,只能下次再问。 「我叫宋曦,就住在前面镇子的宋氏药房,有机会会再来看你的。」 第92章 保留项目提桶跑路 宋曦其实没多少机会玩。 表舅大手大脚败掉药房不少家底,连学徒都辞了一个,她现在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活,每天都很忙。 但也好在这,採药的活都落在她身上。 长天一直待在山洞里,她不去就没吃没喝,但又不怎么见他消瘦,宋曦觉得他一定是什么神仙。 虽然长天的衣服穿了许久也不见脏,某次她还是好心带上了父亲的旧衣服给他换。 听见她的指令,长天解开腰带,当着她的面脱下衣裳。 「唉唉唉?就不能背着点我吗?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啊!」 「……换?」 他似乎不太会说话,一两个字一两个字往外蹦,还得宋曦自己拼起来猜意思,久而久之其实她也能猜个七八成。 「你换,你换,我不看。」她只能自己背过身,他连饼都不会吃,让他注意男女之妨属实不现实。 印象中父亲明明很高大,但衣服穿在长天身上还是短了一截。 她把长天换下的衣服收起来,准备洗干净再给他换回来,又拿了根自己编的髮带给他把长发扎起来。
第121页 长天生得很好看,眉眼漂亮,鼻樑笔挺,一张脸看着就像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不知道他的家人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呆在这。 她留意过周围有没有寻人的消息,可丢的大多是些孩子或女孩儿,并没有能跟长天匹配的。 「那我去採药了,这两天雨不少,你站进去些。」她给他留下些干粮和野果,背起背篓跟他告别。 他在这一待就是两年。 奇怪的是那山又不止她一个人去,却从没听别人说见过他的事,她愈发坚信自己遇到了神仙。 表舅这两年赌得更凶了,直到某一天,他连坐诊的大夫都辞掉,药房彻底关门。 他打算整间铺子转手给别人,连带她这个拖油瓶。 宋曦被许给王寡妇家,她家的傻儿子已经四十好几,整天张着个嘴流口水,身上的肥肉层层叠叠,夏天光是靠近都有味。 她原先拒绝了这桩婚事,可王寡妇花了三十两银子买下宋曦,表舅看她不乐意,转头把她打个半死。 晚饭时,宋曦在他饭里下了蒙汗药,一入夜就捲起细软跑了。 走之前,她去看了长天。 「我表舅把我卖给了王家,我不能继续留在这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你也走吧。」 夜色中,长天却好像什么都看得清,他轻轻触着她额角的伤:「走吧。」 她以为他是送行,结果他跟了她一路。 宋曦尽力赶路,就怕遇到熟人回去给表舅说,大小道交错着走,长天就跟在她身后,小尾巴一样。看到他,很多人都不敢上前,宋曦跑得非常顺利。 终于,她来到了另一个州,寻了一个小村子住下来。 她十四岁了,药房之前就靠她帮忙撑着,现在自立门户也不是不行。 虽然她一个年轻女孩儿看着没什么说服力,但好在长天在后面跟着,为难都少了很多。 「这边药材价格不错,我们终于有钱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请!」拿着卖药材的钱,宋曦满是得意,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胡麻饼。」 「怎么总吃这个,你就不能换个口味?」 「桂花糕。」 「行行行,都是甜点,你是小孩子吗总不会好好吃饭。」 她还是不知道长天的身份,长天也从来不说,没关系,反正她的身份现在也得瞒着人。 两个人的生活一开始困难不少。 包括但不限于让长天洗菜,菜全被洗成渣渣。 让长天洗碗,碗也成了一堆碎片。 洗衣裳,更是洗出一堆布条。 甚至门框都被带下来两三次。 傻子力大,她可以理解。 宋曦看着长天努力把门框安回去,觉得自己可能命里犯傻,刚跑掉一个傻子的婚约,现在又在陪着另一个傻子过家家。 不过长天没有特别傻,还长得很好看,她忍了。 宋曦教他洗菜做饭,教他种地养鸡,教他採药炮制。 教他天阴了出门要带伞,天气好可以把被子衣裳拿来晒晒,别人送来东西,他们要回礼,穷家富路,上马饺子下马面…… 虽然她自己还是半大孩子,但药房的最后几年,都是她在撑着。 宋曦一直想再开一家宋氏药房,自己的花销都是省着来,对长天却很好。 「别人有的,咱也不能少。」每到她要花钱肉疼的时候,她就会念叨这句话。 晚上两个人就睡在一张炕上,毕竟他们的房子很小很小,也没钱置办更多的家具,反正长天也不会乱动,反倒是她,能睡到滚地上去。 北方冬天很冷,晚上火熄了,炕的温度也渐渐下来,被子不够厚,她只能悄悄缩到长天那边。 一边是黄花大闺女的羞耻心,一边是晚上睡觉的舒适度,她果断选择了后者。 感觉到她挨过来,长天分了她一点被子。 「曦曦,冷吗?」 一开始她试图让长天叫她的名字,但宋曦两个字他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断句异常奇怪,就让他叫她小名了。 「当然冷啊,外面下雪哎!」她红着脸缩成一团:「早知道新买一床被子了,我可不是不知廉耻投怀送抱,要是冻生病就麻烦了。」 长天没说什么,张开手臂把她揽在怀里。 他怀里很暖和,衣服上是干净的皂角味,身体微微倾过来,但不会压到她,就像盖了一张厚实的皮草一般踏实。 那一夜宋曦睡得很好。 之后两个人虽然会相拥而眠,但始终没有越界过。 他们就这样度过五年。 普通的生活每一日都和前一日后一日没什么区别,可是有着彼此的陪伴,好像能永远那么过下去。 边境战事忽起,他们本来打算收拾细软换个安全的地方住,可还没来得及跑,这个小小的村庄便一夜之间遭到屠戮。 沖天的火光中,宋曦努力压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至少,想要见长天最后一面。 他昨日去山里採药还没回来,希望他没有遇到什么。 可她又觉得还好他不在,他并不是真傻,这些年他的模样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或许是什么神仙。只是听到她的祈求,好心地下凡来救她脱离苦海。 她死了,他大概就要回到他原来的地方了。 这样也好,也好。
第122页 火光在宋曦眼中逐渐变得黯淡,直到永恆的黑暗将她包围。 闭眼。 落重曦看过这九世,心中五味杂陈,本以为就这样完了,下一秒一眨眼,又是一个孩子的视角。 只是这样只过了大概一日,便没了后续。 即使是这个世界,早夭的孩子也很正常。 然而再眨眼,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她的视野。 这是一间低矮的屋子,看着外面寒风萧瑟,屋里却很暖和。 「曦曦。」落长天温柔地唤道,这视角像是在他怀中。 她伸出手,一只人类幼崽的小爪子抓住了他垂在身前的发。 「吖。」她吐了个泡泡,开始打嗝。 「曦曦。」落长天拍着她的背,轻轻颠着她哄道,脸上的表情似是开心得要落下泪来,可他不会哭,只是低头贴着她的脸,低声喃喃道:「我们再不分开。」 这什么情况?这是第十一世吗?之后还有多少? 这一世她是从娘肚子里出来就被落长天捡到了吗? 第93章 大师我悟了 落重曦此人,出身不明,却有极品水灵根。 按理说这种天资出生时都会天有异像,但她来歷不明,又被落长天收养,便没有人追究那许多。 五岁随落长天回到长盛后,就一直在他的教导下学习,十岁时跟着落长天去西极国除魔,遇见姜婉。 落长天在长盛中人缘不算好,落重曦入门太小,同届的与她不同岁,她又严以律己修炼,维护着师父的尊严和脸面。所以她在门派中没什么朋友。 姜婉比她大两岁,这个西极国的小公主对她却很是和善,送她好看的髮饰,与她分享自己养的小宠物。两人没过多久便成了朋友。 西极国中原也养着一些修道之人,但他们毕竟比不过长盛高门大派,藉此机会,便想着把公主送入长盛。姜婉是极品木灵根,出生时虽在寒冬,但百里山花一夜尽开,争相庆贺她的降世。 这样的资质,放在国中似乎有些浪费。 一边是落长天想给落重曦找个伴儿,一边是西极国的一力推荐,两边一拍即合,姜婉就这么进入落长天门下,成为他第二个弟子。 有姜婉在,虽然落重曦小她两岁,但排辈算是她的师姐,所以她也以身作则,再没有娇滴滴地黏着落长天撒娇。 她十五筑基,二十七结丹,享受着长盛最顶级的资源,成为长盛最优秀的一部分人。 比起她有些紧绷的人际关系,姜婉更长袖善舞,与门派中众人都相处得很好。 空杀境开的时候,落重曦正在苍茫野试炼,她早几年就结丹了,经常一个人外出游歷。 姜婉在那遇见了萧逸臣,与他互生好感。 过了不多时,丹阳山提出与长盛的竞武会,他们二人便再次相见。 而就在这命运的竞武会上,萧逸臣连战连胜,得到了越级挑战的机会,对上了这位传说中的师姐落重曦。 冰灵根对上水灵根,加上天命之子的加成,落重曦虽然比他高了一个小境界,但依旧败于他手。 「听婉婉说南乐尊者的大弟子是如何厉害的一个人,原来也不过尔尔。」那个男人丢下这句话,在两派的欢唿声中走下台。 「逸臣,你怎么对师姐那么凶!」姜婉娇嗔道:「师姐,你没事吧,都怪我,师姐在我心里一直特别厉害,所以见到谁都会拿来比较……」 她给落长天丢脸了。 姜婉絮絮叨叨,落重曦看着萧逸臣,心里却只有这一句话。 那之后她闭了很久的关,落长天为了哄她,做了一把天阶神剑,就是后来的皆白。 「我给你丢人了。」她窝在落长天怀里,忍不住就泪眼汪汪。 「曦曦从来是最好的。」 这个人向来对她没什么要求,她做什么都不会被骂,一点点成就也能得到他的夸奖。 埋在他颈窝里哭够以后,两个人回到小屋。 姜婉正好回来,看到落重曦手上的皆白和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愣神了一瞬,随即笑道:「师父,师姐。」 落长天随口应了一声便回屋去了。 「师姐手上的剑是……」姜婉直挺挺地看着皆白。 落重曦吸了吸鼻子:「我的本命剑,皆白。」 …… 这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落重曦几乎要炸毛地看着这莫名其妙的第十一世,她不太理解这到底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是所谓的平行世界,只是某种可能。 第十一世和第九世的落长天仿佛是连接起来的,就像是他在宋曦死后,找到了她的转世。 那中间的第十世那个夭折的婴儿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说第十世和第十一世是连在一起的,落长天找到第九世的宋曦转世把她偷了出来? 可两世之间的沉寂完全是死后的状态。 即使不纠结这些,关于落重曦这一辈子,也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样。 姜婉竟然是落长天为了落重曦才领进长盛的。 她也不是什么骄纵跋扈的人,只是有些笨拙,又因为没什么朋友,所以以讹传讹成了难相处的雪信峰师姐。 误会与矛盾叠加,私心和恶念重合。 一切就像一个大雪球,越滚越大,最终让落重曦死无葬身之地。 第十一世,也进入寂灭。
第123页 再眨眼,是无边虚无。 无我无相。 在无边的空寂中,她冷静下来,开始想着之前见到的一切。 每一世她都是宋曦,佛家讲六道轮迴,但她这很明显只是不同条件的开局,并没有前世今生之类的因果流转。 是医者,是商贩,是阶下囚,是高台花,高朋满座或是国破家亡,都是宋曦这一个人。 三千世界,或许这些故事在某个世界真的正在或即将发生。 亲缘、子嗣、爱人、仇家,或贵或贱,并无常数。爱恨皆虚妄,贪嗔终不得。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她忽然想起自己拿着菩提心时心中隐约想的那个问题。 ——我是谁。 菩提心给她看的这若干世,好像有几百年,又好像只有一瞬。 她看到了此间的宋曦无数种可能与无数种结果。 这就是答案。 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因缘而生,没有独立的、实在的、固定不变的、单一的个体,她生于此世,是因,经受的一切也是因,过去种种,造就了如今的她。 她就是她,宋曦也好,落重曦也好,宛如梦境的前世宋曦曦也罢,因缘何来,和合而生。 落重曦忽然觉得周身通透了许多,之前的寂灭宛如与她同密度的液体一般,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观看,或是思考。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她就是落重曦,是她与落长天生活了三十年,她怎么会觉得会有另一个落重曦存在? 就算这里是书中,但又如何说这里的一切不是真实的? 就像落长天用《十二令》变出水的那个沙粒,那也是一个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她就是她,她所行处,便是真实。 以心为剑,破除迷雾! 破! 落重曦忽然看见了,好像她根本没有闭过眼。 身体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气力,周围灵气充沛,她不由运转真气游走。 运行一个小周天后,又运行一个大周天,如此往復九九八十一次,好像有一束光打在她天灵盖上一般,四周的灵气都争先恐后地想要进入她的身体。 面前原本是花苞模样的青莲已经开至荼蘼,在五彩华光中慢慢旋转着。 花瓣凋零,唯余果实。 修炼结束,落重曦伸手接过莲蓬,里面只在中间有一颗莲子。 「谁突破了吗?」外面大概也是谁经歷完菩提心的试炼,感觉到周围灵气异常,出声问道。 落重曦取下莲子,一挥手将莲蓬送还池塘中那朵大青莲,走出禅房。 有长盛弟子正在调息,看到她走出来,嘆了口气:「未来十年行舟怕还是打不赢师妹吧。」 她进入金丹中期修为,还不到三十岁。 第94章 can can need 天已经蒙蒙亮了,落重曦快步走出莲池,只想赶紧见到落长天。 守莲池的两位阿罗汉看到她,神情复杂,单掌礼唱道:「阿弥陀佛。」 她还记得来时的路,一路走过去,路上都没什么人。 他们就在刚才那座大殿后殿。 那是处很空旷的场地。 嵇舟和智光和尚守在一旁,中间是不染和落长天,还有几个人像是护法,分别坐在几个角,唱念诵经。 「还是你快些,一会可以拿这事笑话你师父了。」嵇舟看到她进来,打量了一番点点头:「你师父别的不行,眼光不错。」 「如何?」落重曦并不想跟他废话,直接问道。 「不染那小子快撑不住了。」他扬了扬下巴,毫不顾忌一旁智光和尚黑沉的脸:「你师父那狗崽子杀了那么多人都没疯,心性自然比一般人强,就是有魔障一类的玩意,怕是都跟他共生了,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落重曦看着场中央的落长天,他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温和平静,正盘腿与不染对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护法和尚的诵经声,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天色渐明,远处有人经过,议论着菩提心的玄妙,更远处的伽蓝寺门口,众人正抽籤决定能进入莲池的名额。 现在她耳目极好,感官灵敏,却依旧不能从二人身上感觉到什么,甚至灵气的流转也没什么变化。 天大亮时,不染忽然悄无声息地朝一旁倒去。 四周的梵唱于是更大声,仿佛在跟什么搏斗。 嵇舟咋舌,智光和尚更快一步,赶忙将不染挪出来,护法的和尚缩小圈子,诵经速度又急又快。 「怎么了?完了吗?」落重曦不解地问。 「这傢伙完了,你师父……」嵇舟看向落长天,忽然拔出傲阳。 「干什么!」落重曦赶紧挡在两人之间,落长天看着还没有恢復神智,嵇舟这是要乘人之危? 「闪一边去,他能在内景里伤了不染,就证明他现在不是你师父!」嵇舟一手想拨开落重曦,却忽然瞳孔一缩。 「叫你别动她。」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落重曦还没回头,一道剑气便从她身旁冲出。 嵇舟赶忙挡住,直被击退数丈才停下。 「快走开!」嵇舟大喊道,可迎接他的又是一道剑气。 周围这些人只有渡劫甚至合体期修为,一墙之隔还有更多修士,嵇舟只能硬接下剑气。
第124页 这一击将他弹飞到墙上,直接撞碎了墙壁飞了出去。 他在一双双惊异的目光中正要展开领域接下一击时,屋里却没了动静。 「叫你不要乱打的!墙都弄坏了,我们来做客的,你这样让嵇师叔脸往哪搁?」 嵇舟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现在倒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从墙上的洞又钻回后殿,发现落长天正被揪着领子教训。 他眼睛深沉得有一丝血色,可细看里面的情绪,愧疚,委屈,小心翼翼,根本和以前没有区别。 嵇舟招手让智光带着不染和其他人赶紧走,好在刚才他顾忌着落重曦在这,没有直接使用灵压,倒霉挨揍的只有他一个人。 「给人家修好!」最后,落重曦降下圣旨。 然后不管是落长天还是别的什么,只能老实去要材料,真的打算把墙重新砌一遍。 「你可真是条狗啊。」嵇舟看着落重曦跟和尚沟通,拄着傲阳嫌弃道。 那双眼轻佻地看向他,眼里的血色让嵇舟都有些不舒服。 「曦曦,你师父瞪我。」 「啊?嵇师叔你现在就不要招惹他了吧。」落重曦回头,看着落长天眼巴巴看着自己,觉得嵇舟又手欠了。 嵇舟哼了一声扬长而去,破锅配烂盖,他这个正常人还是不参与的好。 两个人花了一上午把墙砌好,嵇舟也正好等到不染醒来,述说他在落长天内景里发生的事。 不染捂着脑袋,似乎不太想重复所闻。 「尸山……血海,到处都是红色。」 以嵇舟知道的落长天的过往,这种场景倒在意料之内。 「天塌地陷,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我走了许久,找到一处还算完好的小屋,落施主便忽然出现,与我打了起来。」不染蹙眉,似乎在用力回想着什么:「我不敌他,却没有死,被他困在某处,直到某日似是末日来临,天地归于寂灭。」 直到这还是很正常的,毕竟人的内景必然是受主人控制的,何况不染本来就打不过落长天。 「可是第二日,又开始了新的轮迴。」 不染在心中默记着轮迴的次数,尝试再度挑战或是避开落长天,试着做些什么改变,但没有任何意外,在某个时间点,又会再次开始轮迴。 「贫僧看着他整整轮迴了三千次,实在无法可救,一次趁着他外出,进入了那个仅存的小屋。」 他说到这停了下来,嵇舟听了半天他絮叨本就不耐烦:「你说啊,搁这说书呢还卖个关子。」 他果不其然被智光和尚瞪了一眼。 嵇舟心里朦胧有个猜测,但不染的话否认了他的想法。 「什么都没有,那间屋子空空如也。然后贫僧被他发现似乎不应该存在于此世,便被逐出来了。」 「那你这不是什么都没干么。」 「惭愧。」不染低下头,有些事他并没有说出口。 内景中—— 「你在找她么?」 就在他打开屋子的一瞬,本来应该外出的落长天出现在他身后。他之前布置的一应警戒都没有发出提醒。 「她不在这。」面前的人微微歪着脑袋。 这一整个世界都能受他的控制,除了他是外来的,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别人吗? 屋里一应家具显示着这里也许应该有一个孩子,如果是落长天口中的『她』,看起来只是幼童岁数的人,能跑到哪去?又是怎么出去的? 「你不该在这。」落长天举起永夜。 不染倒在地上,感受着身体的消融,这和之前的死亡不一样,是这个内景在排他了。 他的神识还没来得及完全脱出,最后视线里模煳的画面显示着好像忽然出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那种压抑绝望的感觉即使是在他年轻时面对超过自己四五个大境界的魔修也没感受过的。 他说不出那东西的形体,描绘不了那样的声音,只有心底麻木的痛苦提醒着他自己并非在坏劫或是空劫的世界 那样的威压逼得他几乎要生出心魔。 这东西明显不应该属于落长天的内景,并不是这里天生存在的。 可落长天见到那东西仿佛很坦然,他迎了上去,与那东西混为一体,于是不染这次完整地看到了世界的涅灭。 内景的覆灭,是因为主人的内神消失。 第95章 魔鬼身上都得纹你 不染始终没想透轮迴的机制,也猜不透那可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内者,心也;景者,象也。 内景是相对外部世界而存在的内部世界,受内景主人控制,若如同他所见,落长天的内神都与那不知名的东西混合,内景涅灭,内神不存,便脱离了主人的控制,不应该一而再地重复轮迴。 再者内景涅灭也该影响到外部世界,即落长天的肉身。 可面前的人,冷静理智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内景中三千次的轮迴在外部世界可能只有一瞬,但对他二人来说却是真实的流转,再见落长天,他心中有一丝难言的微妙。 比起这个人的修为,他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更可怕。 「种子。」他伸手,向不染索求他的报酬。 听嵇舟说不染没能精进,落重曦有点心虚,拉了拉落长天的袖子:「要不还是算了……」 折腾这一趟他没事才是最重要的,何况她也得到了菩提心,解决了心中疑惑还精进了一步,他们的伽蓝寺之行已经十足够本。
第125页 「无念,去取些莲子。」不染嘆了口气,吩咐自己的徒弟道。 小和尚给了他们一小袋莲子,落重曦如获至宝地捧着,又放进纳戒。 虽然这些只是普通青莲种,但她还有一枚菩提心种,不知道种在雪信峰能不能长成新的菩提心。 落长天看她高兴,用手背轻蹭了蹭她的脸,落重曦看他一眼,又垂下眼。 她心里虽藏了些事,但现在不是长谈的时机。 菩提心的试炼真如嵇舟所说,好多人几天都不曾出来,落重曦藉此机会修炼,巩固基础, 十日后,莲池中那朵大青莲开败最后一片花瓣,不管有没有收穫,都得结束了。 来此的佛修、道修都渐渐散去,长盛各人也准备回家。 不染送他们一行人至门口,忽见山道上有人急忙往上赶,先以为是没赶上菩提心的人,一群人还看着他窃笑,没想到那人冲着长盛一行人就来了 「敢问是无定尊者和南乐尊者吗?」 这个有几分陌生的叫法却让幸灾乐祸的嵇舟忽然严肃起来。 西陵鬼修霍家两日前有一场婚礼,主角是家主霍意与同为鬼修的青梅竹马蓝安。 鬼修修阴神而不修生体,即使是三千大道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而且等到等级高以后,有的鬼修会变得嗜血兇残,食人啖肉,那样便与魔修没什么两样,是要被正道中人围攻的。 西陵霍家世代为鬼修,有很严苛的家规,在这样的束缚下,这些鬼修与人修姑且保持着统一战线。 这代家主霍意在鬼修中算是中规中矩的存在,但他的胞弟霍明却是很优秀的青年才俊——鬼修寿数极长,霍氏兄弟都已五百余岁,修为一个等同于人修的化神中期,一个相当于人修合体前期,但相较于人修化神期一千年,合体一千五百年的寿数,鬼修同境界可以有两倍的寿命,所以确实可算年轻。 所有人都以为上代家主会将这个位置传给霍明,毕竟修者更看重实力而不是辈分和岁数,但那位家主在散魂之前执意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霍意。 霍明什么也没说,只是坦然接受兄长就任成为家主,并且在外人面前也十分维护兄长的颜面和尊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助打理着族中的一切。 这场婚事请了不少人,应该是喜事一件,但不知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原本应该热闹非凡,人来客往的西陵城从三日前开始就像是被什么结界所笼罩,不管是从里往外,还是从外向里都失去了所有联繫,也不能进入。 八荒派了两名合体期的人员前去道贺,别的各门派听说还有渡劫期的大能参席,即使发生了什么也不应该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模样。 结合之前丹阳山被妖修所袭的事件,八荒很快警觉起来,朝周围的门派和散修发出警戒和支援请求。 此处的八荒办事人员很快想起来伽蓝寺参加讲经会的两尊大神,便赶紧过来求援了。 「西陵霍家……」嵇舟念叨着这名字,在思考着什么。 落重曦嘴角止不住抽抽,这就来了吗。 最近这剧情仿佛抽风了一样一路快进,她总有种这破世界时日无多赶紧走完剧情让萧逸臣破碎虚空开下一个副本的感觉。 问题萧逸臣现在还不知结没结丹,这么赶也不怕拔苗助长。 之前他说的『鬼城』线,就是这个西陵霍家的事了。 这次事件的起因不是别人,正是看起来和霍家家主霍意兄友弟恭的谦谦君子霍明。 这货外表看着正人君子不争不抢的,实际是个善妒又记仇的小人。他自恃天赋比兄长强,早就看不起霍意,只是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 上任家主也是看穿了他的本性,才会把位置传给真.老实人霍意,这让本来觉得家主之位如同囊中之物的霍明如何忍得。 几十年前人类同魔修妖修的战争中,他曾因自负轻敌被俘,但到了魔修的地界上,他就像回到老家一样如鱼得水。 本来鬼修修炼之法有些踩在灰暗地带,是霍家严苛的家规束缚着他们站在人类一边。抛弃底线以后,霍明发现鬼修修炼原来不需要那么麻烦,于是彻底黑化堕落,杀人嗜血十恶不做。 魔修背上都得纹他。 这样的鬼修其实也不是没有过,接下来他若运气好,还能在魔修的地盘上苟一段时间,运气不好,撞上正道这群杀胚也就没几日好活了。 但是霍家先一步找到了他,霍明亲自将他带回家中控制了起来。 他身上的功法甚至是气息无一不暴露他越过了家规的底线,已经开始杀人练功了,霍意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只说他受了重伤需要闭关,就这么关了他十余年。 不知道霍明到底是怎么说的,总之他说服了霍意将他放出来,两人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兄友弟恭的模式。 然而事实就是他已经成为了魔修在人修之间的一根暗桩。 如无意外,妖魔偷袭奉天大会的事应该是他做的,之后八荒一路查到西陵,而那时霍明正好因为青梅竹马与兄长成亲怒髮冲冠,引了魔修妖修进来势要把婚礼变作葬礼。 人家姑娘没选他真是慧眼识珠。 虽然眼下奉天大会还没办,但丹阳山已经被妖修祸祸了一遍,也是他的手笔。 现在西陵城与世隔绝,里面大概已经是一堆这傢伙召唤过来的魔修妖修了。
第126页 西陵城并非只有鬼修,里面还有不少普通百姓,霍明将那些魔头招来,满城百姓尽做冤魂,又因为他那个邪门的功法,徘徊城内等着被他吸收。 所以萧逸臣叫这地方鬼城。 第96章 风评被害 原本萧逸臣是跟着八荒查案到的西陵,城中被魔修、妖修霸占以后,来参加婚宴或是来查案的人修都成了炮灰挡在他前头,反而他一个才金丹期的小白菜苟到最后,得到了霍意撕裂的一点元神指点,找到霍家传家之宝幽冥令,号令百鬼吞噬了霍明。 这边的传送阵与霍明相连,他挂了传送阵也废了,于是人修奋起反抗,又等来了援军,解决西陵事件。 现在她还记得的挡在萧逸臣面前的炮灰中,很不幸有顾夜青同志,当然还有她这个终极炮灰。 毕竟长盛在八荒中的话语权也是由责任换来的,她只是正常执行派中的任务,并没想到又遇到这个冤家。 比起顾夜青字面意义的炮灰,她的小命还是往后捎了些的,这一场她有了皆白,又已经到了金丹中期,甚至能越阶杀元婴期的魔修,工具人一般护着萧逸臣和姜婉拿到幽冥令。 到这为止她这个师姐也算当得尽职尽责,仇恨值和反派值也应该掉点了。 姜婉也在一边「哇!师姐好厉害!」 「师姐只是脾气大点,但人很好的。」 「不像我那么笨,总惹师父生气。」 「师父还给师姐做了天阶的神剑,我只有地阶的防御法宝……」 两个小情侣腻腻歪歪,工具人在前面打怪,好不和谐的模样,然后她落某人一回头,毫不讲理地给了姜婉一击。 姜婉愣了,萧逸臣愣了,在场的都愣了。 落重曦更是无所适从的模样。 「……之后我赔你。」她硬巴巴甩下这句话,便继续收拾面前的敌人。 反派值又拉满了。 书上——至少她知道的部分是这样的。 但是这次在菩提心里看见的场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当时她是感觉到身后有妖修的气息,才本能回头攻击姜婉。 哪来的妖气呢?当然是彼时并不为人所知的某万妖皇。 来这地方的魔修中刚好有另一片眠花妖力碎片的宿主,和姜婉身上那片产生了一些联繫,那妖力碎片在她身上沉寂数年,根本没人知道这茬,刚才那一瞬姜婉自己也察觉到了,赶忙压制住妖力的泄露。 落重曦不能解释自己在自家师妹身上感觉到了妖气。 姜婉更是不可能说明自己身上妖气的来源。 「师,师姐,你怎么……」看着被噼出痕迹的法宝,姜婉将错就错,摆出一副无比委屈的模样,那一瞬的泄露根本没多少人感受到,毕竟现在这个破地方血雨腥风的,哪有精力去一个个分辨到底是哪来又是谁的妖气。 一口大锅就这样盖在落重曦头上。 这件事全程大概只有她们两个知道是怎么回事,周围的人,甚至萧逸臣这个挂逼都完全没感觉到。 别人只当她听说师妹有了个地阶防御法宝就忽然要把这东西弄坏,如此霸道蛮横,就是见不到别人好。 落某人于是风评被害。 落重曦越想越气,尤其是这件事后面还引出了另一桩冤案。 等她回过神来时,一群人已经在去西陵的路上。 西陵城被封,相应的传送阵也用不了,好在殷州离西陵不远,可以御剑飞过去。 两个大乘期的大佬带队,就像陆行舟说那样完全可以横着走,所以带着剩下所有人一起过去,毕竟这些人中修为最差的也有筑基中期了。 当然伽蓝寺也出了些人手,毕竟如果西陵城真出了不好的事,两个道修大佬物理超度以后还需要和尚们收拾残局。 于是能御剑的御禅杖袈裟的先行,不会的在后面坐飞行法宝慢慢赶。 不得不说比起剑修,其他这些门派赶路法宝真是五花八门。 「怎么了。」 见她总看自己,落长天靠近了一些问道。 「……你会把很重要的东西随便给别人吗?」她想了想,小声问道:「特别重要,甚至为此错过……很特殊的日子。」 落长天不明所以,取下自己的纳戒递给她。 「我不是要东西。」落重曦推回去。 其实她会发现眠花妖力还有一个原因。 之前落长天托人做防御法宝,为了凑齐法宝的材料,他满世界跑了很久没着家,甚至错过了她的生日。然后听到这东西可能在姜婉手上,她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适。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然后就发现眠花的妖力手动得比脑子快了。 姜婉当时也是他的徒弟,这事还真说不好。 落长天歪着头,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她只能摇摇头,指着前面隐隐能看到城墙的城池:「那是不是西陵。」 落长天看了一眼,点点头:「是那。」 能叫做『陵』的地方,多有巍峨山势,而这种地方,又多是帝王墓的所在地,西陵便是某朝开国皇帝的陵寝所在,而霍氏一族一开始也是护卫王陵的世家。 西陵整个城池很像某种坟包,虽然普通人看上去有点瘆得慌,但鬼修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现在从上方看去,城中仿佛笼罩着茫茫大雾,什么都看不清,即使落重曦只有金丹修为,也能感受到从城中散发出来的阵阵不祥之气。
第127页 准确的说,魔气、怨气、血气,大乱炖一样在西陵城中混合,感觉不弄个什么灭世魔王出来都对不起这氛围。 「我早说这帮鬼修要出事。」嵇舟悬停在他们旁边,眯着眼看向西陵城。 「阿弥陀佛,杀孽滔天。」一旁的不染双手合十嘆道。 他是嵇舟要求跟过来的,他在落长天的内景里收穫不大,再加上没多少年就要接手伽蓝寺主持之位了,眼下这也算是个机缘,便让他一起来看看。 他身后的若干佛修都跟着唱道:「阿弥陀佛。」 「那我们要进去吗?」一群人跟在这三人后面,他们不发话,谁也不敢擅动,看着三位大佬不紧不慢地看戏,落重曦忍不住问道。 按照她知道的信息,这里的百姓差不多都遭殃了,只有一些参加婚礼的正道还缩在某处苦苦支撑。 「不用那么麻烦。」 落长天右手持剑,即使不用御剑,也能悬在半空中。 他以剑为笔,一手掐诀,剑尖虚空画出一个圈。 在他画出的范围内,倏地白光大作,将西陵城包围起来,无数看不懂的金色文字浮现在光壁上,如同牢笼的栏杆,将整个城池封住。 「我说你也不用直接用净名玄咒吧,里面还有人啊!」嵇舟赶忙阻止:「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他推了落长天一把,人刚好停在落重曦身旁,就被她拉住。 「和尚留人布阵,其余人,随我进去。」 第97章 能捞一把是一把 西陵城内,血流漂杵。 一行人走在路上,从足下传来血泥的黏腻感让人非常不适,偶尔还能看到些残肢断臂,但是没什么完整的尸体,因为有的魔修要拿人尸修炼,而有的妖修甚至以人体为食。 想到这落重曦的胃就一阵翻腾。 天空混沌一片,黑云压城,白昼也变得好似黑夜。 路上不时能看到一团模煳的白雾,有些形态更具体些,隐约可以看出是人的形状。 他们迷茫地漂浮在半空中,无所从来,又不知何往。 这些都是被困于西陵城中不得往生的亡魂,按照原计划,他们将要被霍明吞噬成为他的一部分。 耳畔传来和尚们念经的唱诵声,这样的场景对慈悲为怀的佛修来说,大概同阿鼻地狱也没什么差别。 霍明这个精神病,西陵城百姓完全没惹过他,因为一己私慾将全城人屠戮殆尽,就算真有什么冤情也已经不可饶恕了,何况他是纯纯的坏。 鬼修初始修炼速度快,且同修为寿数有其他人修的两倍之多,但功法是脱离生体的纯阴之道,所以越到后期越难精进,还很难渡过雷劫。这就让各式鬼修心怀妄念,以生人为炼功之器,吃肉饮血,甚至吞噬灵魂以增进功法。 在某个阶段,鬼修的手段比魔修妖修还狠。 就像之前所说,鬼修虽然初时修炼快,但越到后期越慢,以至于合体期甚至渡劫期的大能就寥寥无几,更别说大乘期。 若为了捷径在一开始站在人修对立面,前期勉强还能互相抗衡,后期人修对他们来说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所以霍家先祖也是想通了这点,制定了严格的家规约束霍氏子弟。这样就算道不同,也不至与人修互相残杀。 关于杀人吃肉增进功力的术法早就被封印起来视为禁术,吞噬魂魄之类的邪术就更是禁忌中的禁忌,甚至只有家主才知道封存的地方。 说实话这种东西只要存在一天就后患无穷,就像规矩是为了打破的,后患便同样是为了发作的。 霍家灭门并不值得同情,但这一城的百姓,和到此庆贺婚礼的嘉宾,又何罪之有? 嵇舟明显也被这样的场景弄得有些暴躁,粗暴地放出灵识去搜寻。 反倒是落长天,被嵇舟制止以后便跟在落重曦身边小心地护着她。 嵇舟很快探查到什么,手持傲阳,飞身向前。 不过瞬息,就听到金石相撞的激烈争鸣。 金色的灵力和浑浊的魔力在空中几乎变成有形之物,像两头不可名状的怪物互相撕咬,不过几下,金色的灵力便占了上风,以压倒之势将魔力撕碎扯散。 嵇舟从街角出现,指了指城中心的方向。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他们也要往那处去,因为西陵霍家的祖宅便在那个方向。 这城中最强的大概是合体期的魔修,对这两尊神来说真没什么,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城中还活着的人们。 越是靠近霍家祖宅,怨气和魔气就更重。 那是很老派的建筑,灰墙黛瓦,除了建筑本身的结构,并没有多余装饰,挂点黑白的绸带、灯笼,再来点菊花,就是一个上好的坟包子。 现在这座大宅门口是一幅喜气洋洋的婚庆装饰,只是没了宾客,也没有新人,只有满地鲜血铺成一张天然的红毯,苍白的肢体点缀在两旁,比大街上要更多,这里应该就是事发地点。 不少和尚和长盛弟子看到这一幕,都发出了难受的声音。 他们当然不是就这么走过来的,嵇舟一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解决了半打各式魔修,也找到了一些倖存者,了解了现在城中的大致情况,包括这场惨剧的起源。 现在霍家的人都被霍明抓到老宅里去了,他已经开启了『明镜捨身阵』将西陵城与魔修的一个城池相连,不少魔修靠着阵法被传送过来,在城中随意杀人,只待他解决了自己与兄嫂的仇怨就要将城中冤魂吞噬掉,然后打开城门,趁着人修还没反应过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128页 『明镜捨身阵』的效果是与开阵人的修为挂钩的,现在的霍明只有合体期左右修为,要等到吸收了全城的冤魂才能突破到渡劫期,召唤更高阶的魔修。 「你们在外面结阵守着,别留下漏网之鱼。」嵇舟照常吩咐道:「小狗崽子,跟我进去。」 可落长天居然摇了摇头:「你自己去。」 嵇舟瞪大眼,难以置信他在这种事情上反对自己。 落长天眼瞳幽深,这事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独自走进了宅子。 「就这么让嵇师叔一个人进去?」落重曦也震惊于他的无动于衷,虽然里面的人加一块也未必是嵇舟的对手,但这毕竟是别人的老巢,他一个人也太势单力薄了些。 「他可以。」落长天摸摸她的脑袋,抬手布下一层结界,随即看向不染:「附近或许还有密道和守卫,去找找。」 不知道他使唤人为什么会那么顺口,不过那些佛修也是脾气好,看了一眼不染并没反对,便绕着宅子打探起来。 不久便带了些人回来。 「师,师叔!」一个宛如玉兰般优雅娉婷的女孩看到守在门口的一行人,雀跃地小跑过来,来到近处反而有些怯生生的不敢上前了。 「见过尊上,各位道友,和这位……师姐。」她身后,一名挺拔俊秀的年轻修士带着另外几名同门朝他们行礼。 「哎,落道友,又见了!」一个虚弱但欢快的声音忽然插进这扭扭捏捏的问候中。 顾夜青一身丹阳山道袍被蹂躏得像苦行僧的百家衣,嘴边还挂着血痕,髮髻也散乱下来,整个人有一种刚被百八十个壮汉痛殴过的惨烈。 「顾道友。」落重曦怜爱地看着这位难兄难弟,将他领到阵中,拜託一位折岚峰的师姐帮他治疗。 刚才她还在想不知道这群人现在走到哪了。 如果按照原设定,这兄弟是要交代到这的,不然他修为一直高于萧逸臣,始终挡在他前面,主角岂不是一点爽感都没了? 在这为了保护他牺牲,还能激发主角的斗志,真是把工具人身份贯彻始终。 现在顾夜青虽然看着惨澹,但精神头还行,遇到他们,他应该就不会死了,真是一桩善缘。 他一边道谢,一边将这几日的见闻讲给众人听。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既知此处是霍氏老宅,为何还要来此涉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各位自当懂得。」不染双手合十嘆道。 「嗐,那霍家家主分了一缕元神来告诉我们……」 「师兄!」一旁静立无言的萧逸臣忽然出声劝止。 第98章 算什么男人 顾夜青一脸不悦又奇怪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这小子把他当盾牌来使,自己躲在最后面,干什么都是别人上。 虽然也知道他金丹修为都没有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一个大男人,指望不上就算了,还畏畏缩缩在后面跟女孩子调情,完全把他们挡在前面的人当打手小厮看,这让人如何忍得? 他们一路过来,伤亡人数一直在提升,萧逸臣的云淡风轻便更让人恨之入骨,好像死伤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走到这里顾夜青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所以也没功夫去想太多萧逸臣的事,只是遇到落重曦一行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些佛修他不大认识,但落长天是活着的传说,有他在这,只要对面没有两三个大乘期的魔尊,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他。 萧逸臣不打断他他还没想起刚才心中那股火气。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一惊一乍的。」见他说不出个一二三,顾夜青更气:「成天就知道乱跑,遗蹟乱跑,敌袭乱跑,去伽蓝寺也乱跑,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 落重曦闻言一惊,萧逸臣果然去了伽蓝寺,那么无尘那次仗义执言的机会难道原本是给他准备的? 只是不知他为什么没出手。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顾夜青一点脸面没给他留,萧逸臣被噎得有些说不上话。 「顾师兄怎么这样说。」反倒是一旁的姜婉有些看不过去:「大家走到这,谁不是九死一生的,不能因为逸臣没怎么受伤就这样说他吧。」 好一出美救英雄。 顾夜青正又不可能跟她一个长盛的吵起来,只能自讨没趣。 「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落重曦才懒得理他们夫妻档,直接问顾夜青道。 「哦,对。」顾夜青这才回过神来:「霍家家主分了一缕元神来告诉我们,不能让霍明将城中的魂魄吞噬掉,他说霍家有一样秘宝幽冥令,可以驱使鬼魂,这样就可以避免霍明用百鬼往生咒将鬼魂们召过去。」 他一鼓作气全部说完,完全不顾萧逸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如此,阿弥陀佛。」不染又行了一个合十礼:「那便劳烦施主们带路了。」 「你们真要去吗?」萧逸臣慌忙问道:「这里不是有大乘期的……尊者么,哪还用那么大费周章。」 萧逸臣总觉得落长天目光冷飕飕的,每看他一眼就像用刀划过皮肤一样。 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虽然他在这,西陵城的事件更好解决了,但是风头大概也会被他一併抢去。 还有幽冥令,被他们找到的话,必然也不会留给自己。不如先不要去动它,以后再徐徐图之。
第129页 「这位道友说话好生奇怪,如果有更好的方法,就算我师父是能打,但又为什么要劳烦他动手。大乘期到归元期的雷劫本就相当看重因缘气运,若让霍明将全城鬼魂取为己用,那他一条命牵连的便是多少因果?合着这因果不算在你头上你当然无所谓,是吧大师。」落重曦抱着落长天的手臂不悦道。 不就是比莲吗,都可以莲。 这货如果真是穿书的,当然会知道落长天被他夺走气运的下场,现在支使人起来也毫不顾忌。 但是既然她在这,又怎么会让他们将一切都扔给落长天让他背负。 「阿弥陀佛,落施主说的有理,况且若真让那霍明这满城的冤魂集为一身,说不定还要生出许多波折。」不染应道。 虽然落长天这杀坯刚才在半空中就想用净名玄咒把西陵城给扬了,但一码归一码,落重曦的话确实没错。 「就是,凭什么师叔能打就一定要他去打啊,感情不是你们丹阳山的长老你不心疼,站着说话不腰疼。」 落长天这些年在长盛年轻一辈中风评好了很多,自然有人帮他说话。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萧逸臣看着可以说兇巴巴的落重曦有些无措,这次连姜婉也帮不上他说话。 这人怎么忽然变得攻击性那么强? 「你们知道那东西在哪的话就带路吧,聚集起来也方便大师们超度往生。」落重曦不管萧逸臣,看着暗爽的顾夜青说道。 顾夜青从怀里掏出一小片红纸:「那缕残魂就附在这上面。」 他将纸随手一扔,红纸便在空中无风自动,向着某个方向飘了过去。 这种鬼神之事,不染这些佛修处理最好,他们留下一些人依旧守在霍家祖宅门口,另一部分跟着去找幽冥令。 落长天本来想跟着一起去,却被落重曦留下。 这里是正面战场,嵇舟虽强,却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留他在这坐镇接应更为保险。 他们这组有萧逸臣在,就註定不会遇到什么灭顶之灾,况且不染也有渡劫修为,正面战场没事,他们应当不会遇上什么处理不了的难题。 看着一行人走远,落长天压制不住地深喘了一口气,眼中的阴沉勐然变为暗红,不顾旁人的叫声,走进霍家祖宅。 另一边,顾夜青身上的外伤已经好了大半,内伤也无大碍,就是折腾了三天两夜累得慌。 虽然萧逸臣名义上是他师弟,但他是半路才进的丹阳山,一天到晚修炼不勤,靠着各种匪夷所思的运气走到如今,这让他并不能平和地将他视作同门。 所以看到他吃瘪,心中反而觉得畅快。 红纸引着他们却不是往霍氏祖宅的某处走,而是往城中的某处钟塔去。 晨钟暮鼓,这地方就是个寻常报时或是警戒的小建筑,不大的楼台甚至四个人上去都会嫌挤。 但大隐隐于市,寻常谁也不会想到霍氏的镇宅之宝会这样大咧咧地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这地方原先应该有护卫,却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了。 「以灵力催动,撞钟十三下。」将他们领到这以后,顾夜青便退到后面:「大师,请。」 他并不知道幽冥令是多重要的东西,所以看着萧逸臣抓耳挠腮的不自在模样在更是心烦。 不染上前,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 随即,钟便在他的灵力催动下响了十三下。 古朴沉重的声音仿佛撞在人心上,一钟钟响,八方同应。 四面的钟也跟着共振,发出嗡嗡的回声。 这声音宛如太古遗音,威压感几乎让人不由想要弯腰行礼。 等共振声淡然,面前的一口大钟坍塌似的为杆三尺长的令牌,玄黑中隐隐有些幽绿,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却有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庄重。 不染拿到令牌的一瞬,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浑身一震,唱道:「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随即他盘腿而坐,跟随同来的和尚们似有所感,也盘腿坐下,为他护法。 落重曦见此,也持着覆雪守卫在外缘。 「什么情况?」顾夜青还没弄明白。 「大师大概,遇到自己的机缘了。」 第99章 杀人不眨眼,眼睛累不累 「你跑进来干什么?」嵇舟还在与霍明谈判,就看到落长天杀了进来。 霍明劫持了不少人在霍家祖宅的练武场中,偌大一片空旷地还做着喜庆的装饰,想来原应该是婚宴摆席的地方。现在桌椅一类被扫飞到角落中,尸体堆积成山,看衣饰,竟然有不少其他门派的门人。 血腥程度比外面大街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西陵城便是围绕着霍家建立起来的,所以这祖宅必然是城中心,也是今日之事的风暴眼。 校场中间,一处大阵还发着绿莹莹的光亮,若从半空中看下去,竟然是另一个天空。 寒气朔骨,悲风萧条,一片愁云惨澹景。 『明镜捨身阵』可将两地以阵法相连,阵中的场景,是魔修地界的天空。 寻常传送阵需要两边都布置好阵法再联通,『明镜捨身阵』只需要在召唤之地布阵即可。 正有一名化神期的魔修从阵中出现,然而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周边的情况,就被一把纯黑色的剑变为碎肉。
第130页 校场的那一头,霍明挟持着兄嫂,正在施加折磨。 鬼修到后期大多是没有生体的,直接施加在元神上的伤害让霍意的魂体都变得有些苍白透明。 「你,你又是什么人,别过来!」霍明看到忽然出现的落长天,阵法中他的帮凶只一眨眼就不成人形,本能地汗毛倒竖,手上一团青黑光团正对着霍意的脖子:「别过来!」 还没等校场上霍家的其他人和与两兄弟近在咫尺的蓝安尖叫或者劝阻。 天地瞬间剥离了色彩,随着色彩离去的,大概还有生机。 「太慢了。」落长天一手接过处理掉一个魔修飞回他手中的永夜。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他出手向来快准狠,霍明区区一个合体期鬼修,还没有生体,在他手下比杀一条鱼难不了太多。 对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到一把纯黑色的剑插在自己腹中丹田的位置,他想做出一些报復,可他原本挟持着胞兄的双手也不知到哪去了。 摆脱他挟持的霍意半透明地跪坐在地上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却比之前受他折磨的时候还痛苦惊悚。 「明弟!」 鬼修寿数长,前期修炼也快,看着好处多多,之所以是个很冷僻的修炼方式,是因为鬼修死了就是死了,魂飞魄散,不入轮迴。 霍明从与普通人差不了太多的形态变成一团乳白色的人影,再到太阳下的大雾一般消散,只是一息而已。 「靠!你怎么就把他杀了!」嵇舟明显也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几乎要暴躁地扯自己头髮。 「他不该杀吗?」落长天风轻云淡地将永夜收起来,全然不顾那一头重获自由的霍家人的唿天抢地。 远处忽然传来十三声钟响,那低沉又古老的声音让他回身的脚步顿了一瞬。 「幽冥令,他们找到了。」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霍意艰难地抬头,目视远方。 等一群人接近钟塔时,便听得诵经声传来。 西陵城混沌的天空中出现一道金色的光束,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众人中间的不染身上。 光束之外,墨色的云层如同旋涡般捲曲,隐隐有金蛇一般的闪电出没其中,天光黯淡得好似世界末日,带起狂风大作,风中捲起的枯木残叶肆意破坏着周遭的一切。 暴风的中心,不染双手合十,闭目诵经,幽冥令在他面前安静的旋转,不断有白雾似的魂体靠近,他们无知无觉地穿过人群,走到不染身边,踏入笼罩在他身上的金光,随即消失。 随着鬼魂们再度投入轮迴,西陵城中的滔天怨气也慢慢消散,化为一场细雨,洗刷着世界的一切骯脏。 「阿弥陀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霍意和一众霍家人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学着双手合十,朝着佛修们鞠躬。 霍明之难,早有端倪,是他们顾忌着与他的亲缘关系,怜惜着他的天赋才能,才酿成如今的滔天大祸。 他们是自找,西陵百姓和来此的宾客却是无辜。 落长天看着天空漩涡一般的雷云,眼中血色更甚。 落重曦本来在和顾夜青说话,忽然感觉到腰间一股霸道的力量缠住了自己,忽然人就向后飞了出去,随即落进一个怀抱中,那人又带着她往后退了半里地。 在场除了正超度亡魂的佛修,都对落长天这一行径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附近都是他们的人,落长天跑个什么劲? 「哎,我说你真他娘的狗,好好说句话不行吗?」嵇舟处理完霍家祖宅剩下的一些零碎,姗姗来迟,与他错身而过,看了眼天空,也不靠近了,朝着不染身边的人喊道:「都往后退退,这货要渡劫了。」 不染本就是渡劫后期,只差一点便能渡劫进入大乘期,只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缘才会一直卡在那。 此番超度满城的亡魂,对他们修善道的来说是天大的功德,这便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一线机缘。 渡尽亡魂那刻,便是他境界圆满,得以渡劫之时。 渡劫期到大乘期的雷劫有四十九道,波及范围会相当广,好在西陵城中百姓已所剩无几,疏散起来也简单。 一群人退到城外,嵇舟挥手在西陵城上加上几层保护罩,又掏出一样法宝往空中一掷,那竹简一样的东西便在空中绘制了一幅山水画,海市蜃楼般流转。 「幻海书简,无定老祖真是大气。」霍家的人也跟着人群退出城外,霍意虽然被霍明折磨得浑身是伤,但他现在看起来更多的还是神伤。 「我与那和尚有些缘分,他在我面前渡劫,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嵇舟看着半透明状态的霍意和一旁满是愁容的蓝安,瞥了眼一旁冷脸站在徒弟身后的落长天,觉得他这个性子确实能避免很多麻烦。 这次的事件不能发生就算完了,这还牵扯到人修、鬼修、魔修之间的稳定。 奇怪的是,这次事件中居然没有妖修参与。 妖修魔修不是一族,但对于人修的仇恨让他们走到一起。之前的丹阳山偷袭是妖修,今日这样反攻人族的大事,居然只有魔修一族出手,属实是不太正常。 好在他们是受八荒委託来此救急,杀了霍明和他召唤来的魔修,超度满城冤魂后,他们已经仁至义尽,剩下的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远方雷雨云已经汇集成型,只待时机落下。
第131页 落重曦打量着痴望着西陵城的萧逸臣,想起苍茫野那次的雷击。 这到底是不染渡劫的雷击,还是因为他抢了萧逸臣机缘的惩罚。 第100章 在你眼里我是谁 「小崽子们还没见过雷劫吧,那就睁大眼睛看好了。」 西陵城外,后来的一队人也赶到,但是没想到事件解决得如此快,他们晚来也就半天,却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 嵇舟看着天空,笑道:「修行本是逆天,所以元婴期以后每提升一个大境界便要过这样的雷劫。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善道是三千大道中相对容易渡雷劫的,即使这样,这雷劫也不是开玩笑。」 他有意无意瞥着萧逸臣,这小子出现在这,落长天又那么警觉的模样,霍家这件事怕是与他的机缘脱不了干系。 但到底是什么呢? 第一道雷击下来时,落长天已经捂住了落重曦的耳朵,两人身周也竖起一道屏障。 虽然这件事里她确实干预了一点,但归根到底也不是他俩做的,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她刚想把落长天的手拉下来,一道闪电划过,吓得她一哆嗦,还是把手盖在耳朵上。 她不怎么喜欢打雷。 不管她之前那个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毋庸置疑她确实是被天雷击中而死。 陆行舟好像跟她说了什么,虽然听不到,但看他口型好像是在笑她胆子小。 她带着人形耳罩跟陆行舟打闹起来,又惹到一旁的苏韶华。 看别人渡劫心里也只有震撼,对长盛的年轻一代这还是有些遥远的事,有人起头便都干起了自己的事。 闹哄哄的一团人里,没人注意到姜婉正冷眼注视着雪信峰师徒两。 她来这是跟着师姐代表长盛来给霍氏道喜。 这件事的发生也早在她的意料之内,这几日她跟着东躲西藏,眼看一起的人死伤惨重越来越少,心中也慌得不行。 虽然知道萧逸臣最终能解决这场灾难,但他现在甚至还没结丹,她也没有身为雪信峰亲传应该得到的一应法宝。 好在之前让侍卫去四处寻找,得到了一样地阶防御法宝。 这东西可有关键作用。 可她现在身上并没有妖力碎片,不知道落重曦还会不会攻击她。 为保万全,她又求得一张可以伪装妖气的符咒。 本以为万无一失,只等着落重曦上门,却没想到她并不是孤身前来。 这样看来,落重曦以为自己错手攻击她的补偿,她的本命剑地阶宝剑万树便没指望了。 变数又是落长天。 一开始在西极国时他不肯收她为徒她就应该发现端倪。 他或许跟她一样,也能预先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 姜婉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眼中的一丝恨意。 当然别人也看不到,因为她现在在人群中如此普通寻常。 若说在普罗大众间还能占一分体貌非凡,气质出众。 这些长盛各峰亲传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杰,相貌堂堂,气质更是卓尔不群。 尤其原本应该是她师父师姐的那两个人。 但是既然落长天在她和落重曦之间选了落重曦,那她也不必顾着什么旧情了。 萧逸臣在那痴望西陵城上方,仿佛是被那天劫落雷震撼不能言。 至少,这个人如同她所知道的一般,是与她站在一起的。 嵇舟细数着天雷的数量,第四十九道过后,天空翻腾的雷云似意犹未尽般还未散去。 瞬间傲阳在手,一股强力的威压连同身边的众人也不放过,元婴以下修为的,除了落重曦被护着,瞬间被压得半跪在地,不能动弹。 当然,他想压制的,只有一个人。 年轻的修士们莫名其妙地看着嵇舟,虽然无定老祖名声在外,但他寻常待人是很亲切的,行事妥帖,情绪稳定。 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佛修那边甚至已经要开始庆祝不染渡劫成功了,他忽然变脸是怎么回事? 「四十九道是规制,别坏了规矩。」他挽出一道剑花,随即一击沖天,竟是用剑气打散了雷云。 这击过后,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都凝滞了片刻,随即云消雨霁,一道彩虹跨过整座西陵城。 空中金光大作,那光芒缓缓凝为一朵金莲,莲瓣一一绽开,开到最盛时,四散而去,留朵莲蓬化作光束,缓缓下降到城中。 莲瓣散为点点微光,似乎随风渡到他们身上,那种平和淡然的感觉好像心底生出一股清泉,滋润着人心。 「随喜赞嘆。去看看吧,活的大乘佛修,真是我佛慈悲。」 嵇舟收了傲阳,也收了威压,满意地笑着朝着西陵城努嘴。 不染受此雷劫,一身僧衣都被辟成灰,还是无尘从纳戒中找了一套换洗衣裳给他披上。 虽然有些虚弱,但他周身一股清静之气,称得整个人仿佛闪耀着佛光,自带柔光特效。 城中的事有八荒善后,嵇舟顾念老友刚突破修为不稳,与他一同暂归伽蓝寺,来参加婚礼还勉强存活的人们各回各家。 落长天带着长盛一行人,去到最近的传送阵处,回到长盛。 去的时候十五人,回来刨除嵇舟还多了四人。 这些人是云清子派去恭贺霍氏新禧的。 姜婉自然没事,另外三人有一名长盛峰堂主,两名他的嫡传弟子,两人轻伤,其中一人伤势稍重,但及时救治以后问题不大。
第132页 这次去伽蓝寺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收穫。 幽冥令大概是因为离不染太近,被天雷噼成了渣渣,甚至不用她提醒妥善处置了。 只有霍家和萧逸臣受伤的世界达成√ 霍明这个人奸,只是被普通打死真是亏了。 原本被万鬼吞噬而死倒是挺适合他,但是如此一来,那些亡魂们便也沾染了孽债,入轮迴时还要受苦,不染直接将他们超度,也算是一点点补救。 带着落长天去给云清子汇报这次事件的始末后,云清子也是啧啧称奇。 「鬼修……始终不是正道,不过不染和尚得晋大乘确实是喜事,这次这么麻烦别人伽蓝寺,也应该安排回礼……」云清子絮絮叨叨做着安排。 这些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她拉着落长天回到雪信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与不染的内景试炼结束以后,落长天的话格外少了起来。 熟悉的场景让她已经有些焦躁的心平和了下来。眠花快一个月不见他们,刚想开口酸两句,就被她放进千重境。 「不好意思,花花你先在里面待一会。」放他的时候落重曦才心虚地想起西陵城中应该是有一片眠花的妖力碎片宿主的,只不过她注意着萧逸臣和雷劫,把这事给忘了。 在眠花的抗议声中,她还是把千重境关了,随即看着落长天深吸一口气。 「阿天,在你心里,我到底是落重曦,还是宋曦。」 第101章 越级打架,从起跑线抓起 长盛七峰处于大陆中部偏南的地方。 一年四季山上的植物都青翠染碧,偶尔落雪便是苍山覆雪,美不胜收。 落长天的名字便是这样来的。 彦春秋不知从何处寻到他,还是婴儿时便收为弟子,抱归雪信峰,他不知道自己的出身,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从懂事开始,就只会修炼。 一开始彦春秋甚至没有给他起个名字,只是小孩儿小孩儿的叫。 后来某日,雪信峰落雪,彦春秋站在后山的悬崖边,俯瞰山峦起伏,天地苍茫,忽然有感而发:「年年春秋后,雪落满长天。小孩儿,以后你便叫做落长天好了。」 落不是他的姓,准确地说落长天这三个字应该完整地叫出来才是他的名。 对这个名字,他没有多喜欢,也并不讨厌,彦春秋叫他小孩儿或是落长天都没什么区别,因为大多数时候在雪信峰上两个人都不会说话。 修炼或是学习,彦春秋都直来直往,并不会给他过多的感情。 其实结丹之前他下过山,彦春秋将他带到苍茫野,任由他一个人在里面厮杀,自己坐在某处山头饮酒或是修炼。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落长天甚至觉得苍茫野就在雪信峰哪处山峦挡着的地方,这世上好像都是重重大山,除了雪信峰,只有蛮荒。 不,他甚至不知道蛮荒是什么。 早些时候彦春秋还会弄些吃的东西给他,筑基中期辟谷以后,他甚至连喝水都不需要了。 他有意识七千多个昼夜以后,修为突破到金丹期。 那日彦春秋好像很满意,喝了不少酒,然后说他可以下山了。 落长天对下山其实并不期盼,他以为山下便都是苍茫野那样的地方,等他有需要时再去便好了。 彦春秋也并不着急,他只是知会了当时的长盛掌门一声。 于是某次派中下山巡查时,便有人在雪信峰下喊他。 一个欢快的女声不停叫着落师弟,落长天在后山修炼,却没觉得是在叫自己,直到醉宿的彦春秋受不了吵闹,直接去后山抓了他扔下雪信峰,嘱咐他听别人的话。 面前的少女一身黄衫,灵动雀跃,看到忽然被扔下来的落长天,惊唿了一声退了半步:「落……师弟?」 落长天二十出头,金丹初期修为,身型已经长成,站起来快比任双双高两个头。 彼时任双双八十来岁,金丹初期修为。是折岚峰峰主蓝少微最宠爱的弟子,也是长盛这一代中最年幼的师妹。 所以她知道雪信峰上还有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师弟时,欢喜程度不亚于初见落重曦的陆行舟。 这次巡查听说是落长天第一次下山,她自告奋勇地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 听说雪信峰主兼镇派彦长老待这个师弟极为严苛,她原本以为会是个清瘦腼腆的男孩儿。 落长天这副模样不像第一次下山,更不像才二十出头。 他面容清隽,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看,瞳色清淡,睫毛纤长。可看人总是没什么感情,冷冰冰的,肌肤白得有些透明,衬得唇色柔美,似笑非笑。 玄白色的亲传弟子服衬托得他如同青松一般挺拔劲瘦,头髮也一丝不苟地竖起来。 落长天自己爬起来,捡起彦春秋扔下来的弟子剑,垂眼看她时,任双双才反应过来:「落,师,师弟是吧,我是折岚峰的任双双,应该可以算作你的师姐,我来这接你一起去下山巡查,原本身为长盛弟子,筑基后便要每三月下山……」她絮絮叨叨没头没尾地说着,落长天也就垂眼听她说。 讲了半天,直到御戎峰的霍先容来寻他们二人,说马上就要出发了。 既然彦春秋叫他听话,他也便听话。 让他如何他便如何,只是对任务的理解程度让人头疼。 那时大陆魔修妖修混杂,所以每个修仙的宗门或者世家都疲于奔命地维护着各自地盘的平安。
第133页 他们那时的巡查,比落重曦他们后来那些鸡毛蒜皮之类都小事更麻烦,也更血腥。 看着落长天抓来已经断了气的魔修,霍先容挠了挠脑袋:「这个已经死了,问话要留活口啊。」 「不就是问个话吗,茵茵,问灵试试。」任双双总是很包庇落长天,毕竟她觉得落长天在她面前永远是新手。 所以之后的任务,他们两个经常也是一组。 落长天虽然每旬会下山巡查,但通常他都呆在雪信峰上,或是被彦春秋带去某处歷练。 他进步很快,三十多就有了元婴修为,这让门中众弟子心情复杂。 他很强,几乎是天纵英才般的奇蹟,肉眼可见不用多少年他就会超过他的师父,当然,这也是彦春秋原本的打算和期望。 可他全然不通人情,在门派内跟谁都没什么交情,更像把武器而不是人。 每每听到这种话,任双双就会大声反驳,别人都笑她傻。 「小师妹也到了年龄是吧……」那些人一副只可意会的神情,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任双双便更气,拉着沈茵要与那些人决斗。 一次巡查中,他们遇上了化神修为的妖修,一群人好不容易逃脱,回到长盛通知派中。 知道这消息后,彦春秋脸色不定,带着落长天去了某处。 任双双十分担心,一直徘徊在雪信峰下。 这次为了掩护大家逃离,落长天是最晚离开的,他应该受了些伤,彦春秋的模样,却不像是要带他去疗伤的。 几日后,师徒二人回来。 前面的彦春秋除了有些醉意,并无什么异样。 而看到落长天时,任双双一颗心仿佛皱了起来。 他浑身上下几乎都是血,干涸的,半干的,手臂上的伤口外翻着,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筋肉。 腰上似乎有个洞,里面似乎还有些枯枝似的东西,让他走路的动作都有些奇怪。 腿上,背上,即使全是血煳煳一片,也能看出他身上的伤有多重。 他脸上还有些干净的地方,本就苍白的肌肤更是毫无血色。 「师,师伯,你们这是受了什么袭击吗?要不要去告诉掌门师伯?」她担心地上前,可看着血人似的落长天,又不敢再靠近。 「没事儿,带小子去歷练歷练罢了。」彦春秋无所谓地笑笑:「下次遇到那些下作玩意,就不用跑了,他能打。」 任双双找遍纳戒上下,只找到一些玄阶丹药,一股脑塞给落长天,转身就跑不敢多看他。 落长天因为他们面对妖修时都逃离行为,被彦春秋施以如此重罚。 她很长一段时间脑海里全是血煳煳的落长天,他残缺不全地叫她师姐。 如果当时她能强一些,能帮到他就好了。 蓝少微听了她的话,语重心长地说:「双双若有心,现在也不算晚,以后这样的事只怕还会再上演。」 蓝少微的话没错,人修和魔修妖修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大即使称不上全面战争,但冲突的数量与规模已经算不上太平盛世了。 第102章 杀坯下山 落长天九十岁时,便有了合体期修为。 即使是在一方主战场上,也能作为主力压阵。 彦春秋很是得意,带着他满世界去与旧友相见。 其实是炫耀,也是託孤。 之前他与某位妖修大战时受过很重的伤,大概已经没多久好活了。 落长天在他的指令下,不断地杀戮,不断地前行,最终在二百余岁,两族正式开战前夕,突破至大乘期。 渡劫时,彦春秋用自己最后的修为给他护法,眼看着四十五道天雷过,他仰天大笑,给自己这一生画下了完美的句号。 至死,他也从未告诉过落长天他的身份来歷。 他是无根木,生而被斩断亲缘,现在连师父也死去,世间再没有什么能约束他。 正式的战争不过几十年,两族分为三方势力,互有得失。 其实所谓魔族也是人。 一些人天生筋脉逆行,正常功法根本不能修炼,于是有了一些歪门邪道的修炼方法,久而久之,因为魔修的修炼方式没有那么多禁忌规章,修炼起来很快,又能无拘无束,恣意纵情,很多筋脉正常的人也会加入其中。 魔修杀人嗜血,与妖修无异。 于是正道的人们组成了名为『八荒』的联盟,将魔修驱逐出正道的地界,放任他们在四方的荒芜之地不问生死。 魔修与人修、人修与妖修、妖修与魔修,这样的三角关系总是此消彼长。 然而那场战争中,凭藉着千年内横空出世的数名顶尖人修,将魔修和妖修一道赶至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气候恶劣,资源匮乏,灵气稀薄,即使有些独有的物种,也不值得为此继续战争,于是以奉天等几个边境城市为界,虽未有正式条约,但双方就这样停战了。 落长天却一直追杀着北迁的两族,直到被长盛众人带回。 他一个人被关在雪信峰,这地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更静了。他想起以前没下山的时候,他修炼,彦春秋在他旁边喝酒。 他有时候喝醉了,也会话多些。 南疆的三月三,极北之地的开河节,东墟的日出,开满紫红色小花的山野…… 然后又会感慨自己没时间了,让落长天快一点,随即彻底睡过去。
第134页 彦春秋把一切都留给了他,却又没交代过他什么。 落长天在他的屋里翻到一本游记,上面记载着他去过的各个地方,各种秘境遗蹟。 他不想继续去试炼,所以书上记载的地方他都没去,避开名山大川,避开洞天福地,他选了一个只有百里外有个小门派的镇子,什么都没带便离开了。 起初他连剑都不想带,只是永夜有灵,他原本将剑封在自己屋中的床上,它硬是自己冲破封印跟着他,发出一声又一声剑吟。 他和永夜相伴一百余年,现在抛下它,他们两个好像都是没主的了。 于是他将永夜封进丹田,脱下镇派长老的衣裳和门派给的一切,轻身下山,一路在山野中行进,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他选的那处镇子。 落长天远远看着那些普通人为了生活忙碌,为着些小事欢喜或悲伤。 这比杀人或者修炼有意思,可依旧与他无关,他不属于这里。 他不知道待在这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那日他正坐在树下看地上的蚂蚁,忽然有个小孩儿靠过来摸了摸他的手腕。 他这些天在山里,也会偶尔遇到人,可那些人从不敢靠近。这小孩明明很怕,但还是靠了过来。 她给他留下一块什么东西,闻着有些烟火气,落长天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饭了,他不知道这小孩把这东西放在他面前是干什么,于是并没有管。 过了没几日,那小孩又来了,看着之前她留下的东西,有点恼。 可因为这东西,吸引来了不少蚂蚁,他觉得还挺好的。 「你没有地方去是吗?跟我过来。」小孩忽然拉着他的衣袖说道。 落长天无所谓去哪,便跟着她去了一个山洞中。 她蹲在地上用两块石头敲来敲去地打火,他觉得有趣,便看了一会。 没想到点着火以后小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忽然满是惊恐,又塞了一个什么东西给他便逃也似的离开。 那样的眼神,他只在将要被他杀掉的妖修或是魔修眼中见过。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动都没动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会惹她害怕。 他觉得她不会来了。 十多个昼夜里,他看着手上那一团东西长出了黑点,生出了绿毛,正要继续看它还会如何变化,那小孩又来了。 她脸上变得有些奇怪,青紫相间,外缘泛黄。和她给的东西开始变坏时一样。 「你又没吃啊。」她嘆了口气,将他拉到洞外,扔掉那东西,又给他洗了洗手,让他坐下。随即掏出之前给他的那个薄片塞给他。 「你看,这样吃的。」她撕掉一小块,递到他嘴边,似乎期待他做些什么。 某种奇异的香味充满了他的鼻腔,他垂眼看着,并不是很有兴趣。 「你快点吃一口啊,我采不够药,回去又会挨打的。」她带着哭腔说道。 她只是个人类幼崽,为什么会被打? 说来可笑,彦春秋都没有亲手打过他。 落长天不讨厌这个小孩,也还想再见到她,便张开了嘴。 她似乎很会照顾人,两三下便让他吃下了饼,还喝了些水。 他已经若干年没有吃过除了丹药的其他东西了,这味道并不赖。 「你有没有名字,要不要我帮你找找家人?」临走时,小孩忽然问他。 他没有家人,名字也不算名字。 「落……长天。」大概是太久没开口说话,他声音嘶哑,小孩又问了一遍,他就又说一遍。 「我叫宋曦,就住在前面镇子的宋氏药房,有机会会再来看你的。」 宋曦告诉他,自己名字的意思是早上的太阳光。 长天的意思是辽阔的天空。 落长天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有这个含义。 两年里,宋曦每个月上山一两次,大多数时间他是自己待着。 他在长盛学过炼丹,虽然很少动手,但药材大都认识,如果能帮她提前采完药,她就能陪他久一点。 她会很多书上没写的东西,比如可以吃的野果,哪些树下能抓蝲蝲蛄,不用灵力也能招引蝴蝶…… 这两年他过得很轻松,甚至有些期盼宋曦来的日子。 但是他知道宋曦可能过得不太好,她脸上,身上总是有伤,所以某一天宋曦从未有过的半夜来找他时,他毫不意外。 「走吧。」他站起来。 第103章 故事的开始 宋曦似乎有些意外他跟着自己走,但也没多说什么。 路上总有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但看到他在她身后时,便会瑟缩了。 有次他和宋曦分头买东西的片刻,她就被两三个男人围住动手动脚,她只能一个劲往后缩。 「劝你这小子别多管闲事。」他追上去时,那些人居然威胁他道。 落长天单手就能将这些人颈骨折断,就在他伸出手时,宋曦趁着那些人不备,赶忙拉着他跑了。 「还好有你跟着,吓死我了。」 落长天忽然意识到她是很弱小的存在,比起他杀的那些人,还要弱小,还要微不足道。 尽管如此,她还是一次又一次试探着靠近他。 最终,他们找到一个小村庄,用很低的价格买了间破破烂烂的房子住下来。 宋曦的钱是以前存的和据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一点嫁妆。
第135页 「嫁妆就是……女孩子以后嫁人以后的一点底气……」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最后皱眉总结道:「反正我不打算嫁人了。」 她离开的那晚似乎对他提过她舅舅将她许了人,现在说以后都不想嫁人,大概那真是很糟糕的事。 修补屋子,开垦田地,上山採药,赶集卖药,补贴家用。 对于这些他是一窍不通,只能帮着採药或是干些力气活,做了糟糕的事等宋曦来收拾时,一开始他是忐忑的。 如果是彦春秋,会将他丢进苍茫野、死葬岭,或是某些妖兽的老巢。 即使不说话也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宋曦呢?会骂他,打他,赶走他吗? 「唉?这是什么?」 看着被他破坏得看不出原形的衣裳,她有些吃惊。 这是她新买的,说是过过水晾起来就行,应该是很简单的活,他却没有做好。 「衣服。」 「你不喜欢这个款式吗?」她瞪大眼睛。 「坏了。」 「太用力当然会坏啊。」她拿了一块帕子丢在水里:「要这样,省着力……」 她从手背握着他的手,教他用什么力度洗衣裳,什么力度拧干,再甩一下,就算洗好了——一块抹布,那些衣服成了碎布条是既定事实,再怎么样也弥补不了了。 「那赶集的时候得再添置两件了,还好夏日的衣裳便宜……」 最后她用那些布条给他编了好多根髮带,大概够他戴上很久。 「不生气吗。」他问道。 「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 「那不就结了,人都有不会做的事。」她很老练地摇摇手指。 宋曦根骨很差,根本没有修炼的可能,陪她一生大概只要不到一百年。大乘期三千岁的寿命,这点时间不算什么。等到她进入轮迴,他再考虑回长盛,或是找地方继续待着。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他们在一个靠北的小村子,那年冬天很冷,宋曦和他都没什么经验,没给木墙外壁煳一层泥巴,晚上屋里就四处透风。 宋曦睡觉时总缩成很小一团,某天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本能地接住她。 「曦曦,冷吗。」她身上没什么温度。 「当然冷啊,外面下雪哎!」她埋着脑袋,说话瓮声瓮气,这两日地都已经冻上了,饭菜也一会就冷,她一点修为都没有,是会觉得冷的。 落长天抱紧了一点,想着要不要回长盛一趟,找找有没有让她可以修炼的方法。 宋曦身上总是有些苦苦的药味,是她自己配的防虫小药包,这东西在集市上卖得不太好,她便考虑着往里面加点什么别的东西弄得香一点。 某次她专门做了一个外面是缎面绣花的给落长天带着,然后那次去集市上时便有很多人问这东西了。 明明配方还没改过,为什么一会好卖一会不好卖她一点都弄不懂。 闻着这味道,他眼前会出现没有一丝云的澄澈天空,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坐在院子里守着晾晒的药材,门口或有邻居路过,跟他打个招唿,送他一些自家做多的吃食。 晚些宋曦回来,也许会带给他点心,又分一半给邻家送去。 现在的生活他很满意,曾经在血泥里厮杀挣扎的日子就像一场噩梦,只要晒一晒太阳,就会像墙角的潮气一样消散。 五年时间很短很短,他以前闭关甚至能闭更久。之前他提出要不要换个地方待,宋曦有些不理解。 离开容易,重新置办这些东西又是一大笔钱,他们才住了没两年为什么要走。 于是回长盛的事就暂缓,反正宋曦年轻,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凡世的权利倾轧,皇朝更迭也是会打仗的,眼看战火就要烧到他们这个小地方,宋曦总算考虑搬家了,就是打算多备点盘缠。 他自告奋勇,其实是打算去联繫一下云清子或嵇舟。 然后他们就晚了一步。 他,晚了一步。 那样的伤口在他身上也是很疼的,何况宋曦那么瘦小一个。 落长天时隔无数年,放出滔天灵压,将还在村子里还存在的生物全部杀死。 他将灵力注入她的身体想要修补伤口,可再多的灵力进去也变成一团死气。 他感受到她混沌一团的元神正在一点点散去,慌忙用灵力将那些逸散出去的元神压回宋曦的身体。 他两百年来如同无根之木,刚刚找到可以依偎的存在,便被人毁了。 明明伤害她的那些人也很弱小,为什么是他们已经打算离开的现在? 难道这就是所谓命运? 「曦曦,别扔下我。」他依着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摸到她皮肤冰冷,又将她抱进怀里:「你说说话,说说话……」 她说过两个人抱在一起就不会冷了,为什么她还是冷得吓人? 如果受这伤的是他多好,如果他们早一点离开多好。 如果这两个字,本来就是一种遗憾。 宋曦的鲜血沁上他的衣裳,冰凉又粘腻的感觉,和她一点不像。 落长天坐在那一整天,有生第一次感受着死亡带给他的恐惧。 他杀人,或者别人要杀他都是无所谓的事,他不知道生命的可贵,自然也不知道死亡的可怖。
第136页 可是现在死亡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他懂了,怕了,但他不认输。 有件彦春秋曾告诉他,但命令禁止他做的事。 《十二令》的第一令,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简单理解的话,是将环境调整成适合自己发挥的状态。但四时是时间,真正能掌控第一令的话,甚至可以操控时间。 彦春秋已经死了。 他不想宋曦死。 如此简单的抉择,他甚至没花一秒去思考。 直接逆转时空风险很大,牵扯到无数因果业报,那只要宋曦一个人回去就好了,他也不想失去这份记忆。 宋曦在他手下渐渐恢復成原样,那些强制被困在她身体里的元神也渐渐平静,回归本来的面貌。 只是到什么时间最好? 十九岁的现在? 十四岁离家的时候? 十二岁与他相遇? 不,这样她还是只能活数十年然后老病而去,他要她百年,千年,都与他同在。 于是他将宋曦的时间逆转到初生时,将她蕴养在丹田中,四处去寻找能洗筋易髓的方法。 终于在三十多年前找到了方法,为她重塑根骨,这便是落重曦故事开始。 第104章 居家旅行杀人必备 落重曦,或者说宋曦,看着落长天,心情极度复杂。 她当初叫他一声爹还是太委婉了,这是什么,是男妈妈! 怪不得当时在伽蓝寺莲池边上他听到因果两线比她还激动! 他可太知道她这个人的情况了。 这已经堪比人体炼成了好吗! 她只是想套一点话,没想到平a过去这个人大招带闪现全交了,他绝对是最不适合当卧底的人。 「曦曦……」落长天从没说过那么长的话,嗓子有些喑哑,看她默默石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 「先别跟我说话,我想静静……」宋曦扶着脑袋,摇晃着回房,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这坑爹《十二令》啥时候有那么厉害的功效,能杀人又能救人,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好物好吗? 蕴养在丹田,什么都往丹田里放只会害了你!她说永夜那么亲她又听话,感情和她做了十几年邻居。 永夜是剑,她是什么?剑人? 她是说落长天下山三十年但他俩在一起才十年,他到哪学的那么多技能又怎么会忽然好心收养了她。 这个故事真的很有离家出走大小姐撞上贫苦老实人然后被碗泡面打动陪着老实人隐姓埋名过清贫日子的既视感! 宋曦快被自己脑内的吐槽淹没,在床上滚来滚去扭成一只蛆。 「曦曦。」门外,落长天轻声唤道:「怎么决定我都接受,你活着就行。」 他的声音是寻常没有起伏的调子,带着压抑和沉重。 这话说的,知道自己的命是他用禁术救回来的难道她会大公无私义正言辞拒绝这样违规的生命把自己噶了吗? 宋曦勐然从床上坐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外,借着冲力挂在落长天脖子上,面对面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埋在他颈窝里。 「我只是,只是心情有点复杂。」说实话虽然菩提心里她悟了很多,但她并不能看到自己以外的视角。落长天这故事补完了她看到的那些黑屏,内容确实是相当哇塞,想不心情复杂都困难。 落长天的手臂托着她的腰臀,用力唿吸着:「即使……重来无数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我知道。」 落长天认定的事,就是她也很能纠正过来。 「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她忽然问道。 「他们怕我。」 与他姓氏相连,便如同他的印记,是无形的庇护。别人如何待她,还要考虑着落长天的面子。 重不只是两个的意思,她再世为人,如同他的曦光再次亮起。 永夜无明,她却是照亮长天的曦光。 「就那么喜欢我啊。」她几乎要长出尾巴来得意地摇摇。 可笑她一个多月以前还在这emo落长天要识破她的老底把她赶出这具身体了,害怕他会不会把她打得魂飞魄散。 这趟旅程十足赚到,真是我佛慈悲。 「嗯。」落长天闷声,却又十足肯定地应了一声,又重复道:「我喜欢你。」 好消息,他超爱。 「我也……最喜欢你了。」宋曦侧头,亲在他脸颊上。 腰上的手臂瞬间勒紧,贴紧的胸膛能感受到他激烈的心跳,当然,也有她的一份喧闹。 说她恋父情结也好,喜欢师父欺师灭祖天打雷噼也好,面对这样一份沉重又单纯的感情,她如何捨得不去回应。 此时她方能体会无尘那句「真是沉重的执念。」所谓何意。 宋曦忽然想问他为什么一开始带她进长盛的时候介绍是他徒弟,但是想想长盛凭啥要养她一个外人,心里也就释然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低调点好,落长天风评够差了,再扣上一项乱伦真是要了命。 于是跟他约法三章后,日子……还是没什么变化。 落长天本来已经够宠她了,再宠只能给她塞回丹田养着,吃喝修炼一把子全包。 这种强制爱还是算了。 这个不算隐患的隐患解决,她要头疼的只有萧逸臣的破事。 他干的种种事她不好评判,但也不像是行善积德普渡八方的样子。
第137页 萧逸臣的剧情推动以某种奇怪的方式延续着原来的故事线——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同。 很难说他到底会怎样影响到落长天。 反正归元期陆地神仙境界也能在人界陪着她的,夜长梦多,还是早点飞升完事。 落长天又被她压着闭关修炼,虽然心中满是不解,甚至有点委屈,但还是老实闭关了。 宋曦这才从千重境中将眠花取出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眠花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你这什么破地方!好多虫!」 「有草的地方有虫不是很正常。」宋曦不以为意:「是不是挺好看的,我的秘密基地。」 她断断续续往千重境里移了不少东西,除了家具摆设,还有一些喜欢的植物。 虽然不知道原理,但配合《十二令》,用不多的灵力就能改变一个地方的地貌和气候,有种沉浸式沙盒游戏的感觉。 「本尊警告你,下次扔后山都行,不准再往这地方放!」 宋曦记得上次把他扔后山时他还破口大骂的,果然人的下限需要多突破。 她擦了十遍鲛珠才让他现身跟她说话。 虫子要爬也是爬鲛珠,他一妖力碎片幻化的人形摸不到碰不着的,不知道那么龟毛干什么。 「你听没听过吞天莽一族。」好话说尽后,眠花才勉强不用鼻孔看人,宋曦才开口问道。 「怎么?上古妖兽之一,比应龙还罕见,本尊几千年没听过他们的消息,现在大概死绝了。」 「如果我说现在还有呢?」 「还有就还有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没听过啊。」 把他扔千重境里好像真的让眠花很受伤,开口是开口了,却完全不肯好好说话的模样。 「万妖皇大人那么厉害,熟读万卷经典,也不知听没听说过吞天莽一族和周娥氏的约定。」 眠花瞥她一眼,拧着眉嫌弃道:「拍马屁没用。」 「我这怎么是拍马屁呢?明明是晚辈的请教,前辈不是说过读遍天下经典么?晚辈在前辈眼中宛如无知幼子,有不懂的事当然还是得请教前辈。」她假装苦恼:「当时怎么说的?『本尊通晓三界万灵生死变数,天地四季轮转规则,人鬼佛魔妖道道皆修』这种小事,该不会不知道吧。」 「人小鬼大,你师父那傻子也是这样被你玩弄于股掌的吧。」 「瞎说什么。」宋曦颇不好意思地弹了鲛珠一下。 「跟那个天命之子有关吗。」眠花忽然严肃道。 「有关。」她肯定道。 第105章 背锅我是专业的 问这个她当然不是忽然关心起上古神兽们的生活环境了。 只是事关她名声风评,和她的小命。 萧逸臣被抓去妖修老巢时应该遇到了一条吞天莽遗族,这小蛇被当做变异的血莽族废物被那妖修当做奴隶,为萧逸臣送饭时在男主光环的感召下帮他跑路,然后一起被他带回人修的地盘。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萧某人下一个很重要的副本,这玩意在其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当然,身为落重曦的她也是。 这玩意还和她的反派值有直接关系。 南疆百花谷开放,她作为去试炼的长盛弟子又和萧逸臣『喜相逢』。 有姜婉在中间说和,一群人勉强组队一起刷本。因为天命之子的光环,萧逸臣在南疆认识的一位红颜知己带着他们进入到百花谷的真正核心区域。 这里有陨神周娥氏的一缕残魂,她见到萧逸臣的小蛇,认出她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吞天莽一族血脉,了却心愿后,真正涅灭,留下财宝无数。 一行人就开始美滋滋开箱。 结果因为古神那一抹残魂是支撑起这个秘境的核心,她心愿了了拍拍屁股走人,这秘境却要塌了。 关键时刻萧逸臣那位朋友成了顶替古神存在的守门人留在秘境内,换他们平安离开。 这妹子出场到这里永困秘境就算从正常时间流动来说也没多久,人设也是被英雄救美以后喜欢上萧逸臣,仿佛只是为了给他当进入秘境核心的工具人才出现,用完以后被留在秘境中,也不会破坏他和姜婉感情。 惨还是她惨。 人家就是去秘境普通试炼,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谁知道遇上萧逸臣就只能一去不回了。 他们三人一蛇出来以后,萧某人还在缅怀旧友。 人家也没死不知道他怀个什么劲,总之拖拖拉拉等到秘境关闭,人都散去后,直到地塌了。 百花谷,又名百花蛊神阵,原本,是用来镇压血尸魔城的。 虽然百花谷秘境被工具人妹子撑了起来,但她修为毕竟不如古神残魂,于是这魔城的棺材板就压不住了。 她落某人眼见大事不妙,凭着千重境跑路,留下两人一蛇掉入血尸魔城。 讲道理,别人又不是男女主有主角光环,跑路搬救兵有什么不对?非要像顾夜青和丹阳山炮灰掉的那些大冤种一样被剋死才高兴吗? 反正萧逸臣姜婉的视角看来,她就是临阵脱逃了。 能用百花蛊神阵这种一听就狂拽酷炫的阵压着,血尸魔城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4a级风景区。 这是上古某位魔神留下的产物,虽然现在人去楼空,但里面几乎渗入每块砖缝的魔气和障气一类的东西依旧可以催生魔物,杀人无数。
第138页 吞天莽先不说,他俩可真是要了命了。 但是身为主角,怎么可能碰上死局呢? 于是白鹿郎君云拥月闪亮登场。 这货本来就是玩炼尸的邪门货色,来这就是为了找血尸魔城的,在这里面不能说不如鱼得水。 因为地陷掉进来的人修不止他三人,不过云拥月在路上把遇到的都加入他的科学怪人豪华套餐了。 遇到这俩时原本也想把他俩收拾掉,却认出了姜婉。 白月光的威力巨大,当然男主光环威力更大。他护着两个人在魔城内穿行。 和两人离开这地方的愿望相反,他的目标是城中宫殿遗址。 等三人摸过去,不出所料地被遗址的守护魔兽干翻了。 山穷水尽之时,落重曦的救兵到了,将几乎晕厥的二人带离魔城,而云拥月尚有能力自理,见到正道一群人,抽空跑了。 这次旅程以萧逸臣和姜婉各自被带回师门治疗结束。 但既然落重曦露脸了怎么可能没刷一下反派值做作死呢? 萧逸臣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禁足了,而被他当做宠物的伪.小白蛇.真.吞天莽被丹阳山的人关了起来,不日便要处死。 这蛇他一直带在身边,师兄弟们都熟悉的,怎么可能忽然要处死? 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知道她吞天莽身份的,除了他自己,不过是百花谷中见到周娥氏残魂的三人。 其中一个被困在秘境中,另一个是亲密爱人,排除不可能的项目后,唯一那个就是答案。 何况落重曦一直对他心有不甘,又嫉妒姜婉,做出这种事属实是情理之中。 宋曦在菩提心里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被气得吐血。 这在原书中是很重要的一个节点,萧逸臣为了救小白蛇劫法场,打伤师兄弟被逐出师门。 感觉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都是落重曦的错有没有? 但事实是!他那个冤种吞天莽在血尸魔城看到他们倒下,自己吸了魔气变大无数倍发疯把来救援的正派人士打得伤亡惨重! 这蛇是他丹阳山弟子的宠物,所有人都默许他养这玩意养了好久,现在发现是杀人妖魔,这如何给人解释?难道让别人觉得他丹阳山跟妖修魔修私通吗? 丹阳山能把这事压下来只杀吞天莽已经对他是真爱了好吗! 他还当吞天莽是他可可爱爱的灵宠小白蛇,问题这玩意吸了魔气又杀了好多人已经入魔了啊。 反正他不管三七二十,锅一甩就要劫法场,后来发生的好多事似乎都能以此作为开端。 落重曦一口锅变好多锅,堪称一代背锅侠。 为了自己好,她就不应该去百花谷。 问题这次他们明明去的伽蓝寺,半路上都能强行拐到西陵城,这所谓命运和天道真的蛮横不讲理。 为了自己身心健康,她决定撕了剧本,自由发挥。 什么破锅,她在家都懒得做饭的,少给她扣。 按照西陵城危机解决的思维,如果有更好解决事情的方法,好像也可以平安通关。 血尸魔城线她肯定是不想去的,只能看看百花谷中有什么可以破解的方法。 眠花仔细想了想:「《三皇古本》里说吞天莽一族原名子弥氏,而《逸世书原本补录》中,说周娥氏曾与予妳氏为旧友,许一甲子同归蓬山,共奏《六英芳华曲》。你非要说他们有什么关联,予妳或为子弥的误誊?」 「只此而已?」即使是菩提心的视角里,她也只看到了周娥氏布下结界将他四人隔绝,然后与吞天莽说了什么。 好在由菩提心窥了一眼落重曦原本的命数,那什么破书的剧情她都快忘差不多了,这下倒是全记起来了。 「爱信不信,别说吞天莽那种上古神兽,周娥氏你在哪翻出来的名字,除了那种字句都靠猜的神迹碑文,现在人修妖修的记载中根本找不到她好吗?」他这样说着,但心中某个角落对她曾经给他说过的未来更相信了一分。 「这样……」宋曦思索着:「《六英芳华曲》又是什么?」 眠花几乎要翻白眼:「你们现在这些修道的就只会打打杀杀了吗?连基本的六艺都不学了吗?」 这地方又没有能保存音乐的设备,长盛弟子入门要学的东西海了去,音乐这种高雅但没啥用的玩意当然不在他们的学习范围内。 不过她听落长天说过有人能以琴音杀人,大概还是有专修乐器的门派吧。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嘛,又不是谁都像万妖皇一样时间充沛什么都能学的。」宋曦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眠花不屑道:「这琴曲还是传下来了的,你自己去找找吧。」 第106章 图书馆未眠夜 长盛藏书阁名为天渊阁,一共分为九层,其中六层是对派中所有人开放的,而最顶上的三层则只有派中峰主或长老可以开启。 《六英芳华曲》听着就是个律曲,她拉着陆行舟直奔第五层的乐律歌赋部。 这地方查资料又没有电脑,她当然要找个帮手。 「怎么忽然对这什么曲子感兴趣?」陆行舟百无聊赖地翻着捲轴。 没错,律吕类不仅有书,还有竹简,石板,材质奇奇怪怪的捲轴。 虽然他们修士读东西只需要将灵力注入书卷便能一瞬融会贯通,但那只限于特殊制作的卷籍,这种普通书卷,还是得老实翻。
第139页 「有要用。」宋曦翻完一卷竹简,放回书架。 他打了个哈欠:「居然沈师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曲子。」 长盛之中,落霞峰主沈茵善术法,对琴曲一事也颇通晓,他们之前去问过,但沈茵也不知道。 「真不是《四时芳华》吗?」沈茵听到这名字很陌生,回答不出晚辈的问题,也有些羞赧:「你们在哪听的?」 「啊,之前下山时听村民说的,大概是什么山歌。」宋曦赶忙改口,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知道她他们要去天渊阁查找,还叮嘱他们若是找到曲谱,一定要拿给她看看。 眠花说传了下来,也只是没失传而已,看来还是很不好找。 既然是很古老的曲子,她便直接从古籍入手,慢慢往接近现代的靠近。 结果一连五天,天渊阁乐律歌赋部都快被翻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慢慢翻到近百年的着作时,她几乎有些绝望了。 难道要去最上面的三层找? 落长天的长老令她倒是随时可以拿,但既然是如此等级的秘闻,她是不是不应该一头热地在此纠结,而是应该另寻他路试试。 就在她想让陆行舟算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嗯了一声。 「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他全无模样地坐在地上,头髮被他自己揪得蓬乱,一点没有日常风流倜傥贵公子的形象了。 宋曦过去,他手中的那本书叫《纳音乐律研究类目》,作者苏北。 这么学术性的书目实在让人虎躯一震,她看着陆行舟指着的《六英芳华曲》类目下面的注释。 「昔天地苍茫,有颛氏做为声歌曰《六英》,天地空明,草木洗尽,雪覆寒山,岂知六英时节无芳华,故作。」她一字一句念出来,每个字都看得懂,但意思是完全不理解。 这作者好像拼凑读书报告忽悠老师的她,但是再下面一行的几个小字激起了她的一丝信心。 见存《八阙歌本录抄表》,然后是几个有这抄本的地方,其中就有南乐长盛派天渊阁,甚至细心写了在地阁之中东方亢之架上。 很贴心,给作者点赞。 「地阁,是第八层吗?」陆行舟有些为难道:「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头顶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两人看向头顶,不知道上面在干嘛,楼道上忽然闪现出一个身影:「你们刚刚是在读《纳音乐律研究类目》吗?」 天渊阁是派中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他们来这里找书的几天里,也遇见了不少同门,他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不会互相打扰。 第五层乐律歌赋部比起前面四层人已经很少了,而他们在这五天,几乎没有见过一个人去第六层或者更高层。 第六层是地理人文部,而且大多是俗世的经典,对修道几乎没什么有用的书。 这还是进天渊阁以来,除了彼此第一次有人和他们说话。 一个年轻女孩儿连蹦带跳地从五楼到六楼的台阶上跑下来,一身紫蓝色衣裳窄袖收腰,身上和头髮上带着不少银饰,走起路来叮叮噹噹的。 「对,对啊。」陆行舟被这人风风火火的性子吓了一跳,赶忙拦在前面。 女孩儿收步很及时,在他面前两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手臂饶过他伸向宋曦:「看到哪了,有什么不懂我看看。」 宋曦任由她把书拿过去。 这女孩甫一出现,她便发现自己探查不到她的修为,她现在金丹中期,她都探查不出的修为,至少已经是化神期往上,长盛七峰主中,任双双只得化神前期便已经是峰主,这位若真是化神期往上,怕是哪位未曾谋面的长老了。 「《六英芳华曲》啊,现在真是很少有人提起了。」那女孩感嘆道:「《八阙歌本录抄表》就在八层,你俩有许可吗,我可以带你们看。」 女孩一点没掩饰,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俩。 「这位……师姐、师妹?敢问怎么称唿?」陆行舟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茫然。 女孩举起书封晃了晃,脸上满是得意。 「弟子落重曦见过苏师叔祖。」宋曦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 「什么师叔祖,长盛都到这一代了吗?」苏北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你们两个是哪个峰的?」 「弟子雪信峰,陆行舟师兄是青阳峰的。」宋曦介绍道。 「雪信峰,你是小天的徒弟?那你是等等的弟子。」 听到自家师父这奇怪的暱称,陆行舟嘴角扯了扯,也一起行礼:「弟子陆行舟,正是青阳峰主房登亲传。」 苏北闻言,满是感嘆:「怎么一晃都那么多年过去了。」 陆行舟在心中嘀咕着苏北这个名字,似乎没听过,怎么落重曦那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某位师叔祖?想着想着,他忽然灵光一现。 「莫非师叔祖是苏望夷?」 苏北在喉咙里轻快地嗯哼了一声:「望夷听着是不是更霸气了,我自己取的字。」 琴剑不离苏望夷,长盛十长老中的第十一个人,在蓝少微之前担任长盛太上长老。 这种大门派什么团体人外有人是正常的,她大乘后期修为,两千两百岁,比嵇舟还大几百,与彦春秋、蓝少微同辈。没听说她闭关,也没听说她去哪个秘境,派中更没人见过她,原来竟在天渊阁上层中吗。
第140页 这位长老看起来亲切异常,知道他们没有上天渊阁顶上三层的许可,有些惋惜,知道是宋曦在找《六英芳华曲》后,笑道:「你师父是小天的话,就求求他吧,他心很软的。」 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说落长天心软,嵇舟、苏北这些长辈大概是见多识广了,对落长天的态度都相当温和,两百岁在他们看来,就是个小孩子吧。 谢过陆行舟的帮忙后,宋曦回到雪信峰。 落长天房门从不落锁,要什么东西可以随意进去取。他的长老令就放在窗边的架子上,主要是雪信峰没人上得来,不然他两这防盗意识,家底都得被搬空。 落长天的衣裳虽然颜色有些区别,但除了派中礼服,乱七八糟差不多是一个款式。她把之前洗了晾在外面的衣裳收进来折好,放进衣柜中。 衣柜的角落里,一个小布包撒发着不算好闻的药香,这已经不是原来的宋曦给他做的,而是她年前新做的一批。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傻的。 作为普通人的宋曦给他那些都是很微不足道的东西,值得他如此悖逆天命,又费尽心思让她再世吗? 他的背负的罪孽,早就有她一份,她怎么会让他再输一次。 宋曦放回药包,连夜去了天渊阁。 第107章 是祸躲不过 「我看看,这些年几乎没什么人找这本书。」 她去而復返,苏北并不惊讶,彼时她正在六楼一张很大的捲轴上描画着什么,见了她,扔掉笔,带她来到六楼中央的一个平台前。 天渊阁前五层每一层都是一样的结构,只是在应该有六楼通往七楼楼梯的地方只有墙壁。 「师叔祖是在编撰书籍吗?」宋曦看了一眼被她扔在原地的捲轴,上面似有山川水路的雏形。 「哼哼,那当然,你们的术法符箓课本还是我编的呢。」苏北得意地应道。 宋曦有些吃惊,不过想想也是,每个门派的入门课本当然应该是派中自行编撰,修仙还弄出什么教育局之类的机构也太冷幽默了。 两人一同站在台子前面,这台子浑厚黝黑,看不出材质,一米见方,上面什么说明都没有,表面颜色均匀,且在六楼无数灯盏的照射下都好像把光吸进去了一般,黑得纯粹。 若不是有人带,她一个人怕是怎么也不可能弄懂要如何上到顶上三层。 「令牌拿在手上。」苏北吩咐道,她一手也拿着自己的令牌,然后拉着宋曦一只手,印在台子上。 那黑色仿佛要把她俩吸进去一般,但是上面忽然浮现出了三个纹样。 一个圆圈,一个三角,一根竖线。 她怎么觉得这图形那么眼熟,她真的是在修仙不是在什么魔法世界吧! 苏北牵着她的手划到三角图像上:「进去。」 「啊?」宋曦还沉迷于自己的吐槽难以自拔。 「想像自己进去了。」 这不就和千重境一样么。 她想像着自己被允许进入天渊阁第八层,什么感觉都没有,但一眨眼,她便独身出现在一个辽阔的夸张的空间中。 苏北随即出现在她身旁:「你那么顺利进来的还挺少见,现在的年轻人不错啊。」 只有这种时候,宋曦才会感觉到苏北确实是和她差了二十多个世纪的前前前前辈。 修士的岁数还真不能细想。 天渊阁第八层和对外开放的几层完全不一样,这里更像某个巨大的宫殿而非藏书阁的某一层。 头顶是和真正星空无异的二十八星宿图,根据头顶的星宿,便能判断自己的方位和要找书架的方位。 苏北抬头看了一眼,便往东方亢宿的位置走。 有她的帮助,宋曦很快拿到了《八阙歌本录抄表》,这东西重得不像书,而是石板,里面的书页也是塑料或者铁板一样的材质,发着荧荧微光,即使不用光也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她满是期待地根据目录指引翻到《六英芳华曲》那一页时,激动的表情凝在脸上。 这边的曲谱她前几天在五层翻找的时候看过,甚至找到一本入门书籍,把六十律和一些常用的音律表示方法都记了下来,但这《六英芳华曲》的曲谱却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 她看着满页扭曲的图案愣了一会,然后看向苏北。 琴剑不离苏望夷,有这样的称号,这位大前辈必然在乐律上有什么造诣。 可苏北也苦笑着看她:「这些是上古蟒文,早就失传了,我也看不懂。现在能找到的《六英芳华曲》曲谱只有这一版,还不知有多少谬误。」 这曲谱倒是没失传,问题是文字失传了啊! 宋曦狂躁地想把棉花揪出来晃一晃,忽然想到他可能看得懂。 「这书,我能带回去仔细研究吗?」她问道。 苏北摇摇头:「天地人三层之中的书都带不出去的。」 带不出去,抄下来也行。 仿佛是看出她的想法,苏北先开口道:「也不能抄誊出去。这本只是珍贵古本,但这里面还有一些禁书和不能公之于世的记载。」 「师叔祖你告诉我这些……真的好吗?」 「能进这地方的人不是长老就是峰主,再不然就是你这样未来即将接手长老峰主的亲传,是与长盛一体的存在,这些东西现在不说将来也会知道。」苏北摆摆手,身上的银饰发出叮噹脆响:「再来,你来这你师父也是知道并肯定的,出了事当然首先找他。」
第141页 宋曦冷汗直流,落长天闭关有段时间了,如果他老老实实没分出点什么盯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过她也不会出去乱说就是了。 她有些可惜地看着那些鬼画符一般的文字,确定苏北确实也不认得,甚至没其他人认得以后,将书放回原位。 「真是可惜,看来你也不是有缘人。不过我有些好奇,这东西就算是善音律之人也多没听说过,看样子你并不擅长此道,却是从哪听说的这只曲子?」 这可给宋曦问着了。 陆行舟可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地帮她,苏北却不是冤大头。 这曲子还是用的上古蟒文记载,说不定直接和吞天蟒一族有关系。 人妖不两立的现在,她和妖族哪怕牵连上一点都是巨大的污点。 眠花说这东西在哪有记载来着…… 「最近在看师祖的秘境心得,看到百花谷似乎是某位古神的手笔,就了解了一下相关的记载,几乎都逸失了,现在连这个线索也断了。」宋曦满是失落地说,按住想要狂跳的心脏。 「百花谷?南疆那个?原来彦老头也去过那!」苏北忽然激动起来:「好像不多久就要开了,你有兴趣的话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吧!正好回趟家!」 宋曦说是彦春秋的笔记只是觉得他死无对证,只要说是师祖的遗物师父不让外带,苏北也不可能爬上雪信峰去求证,没想到她忽然激动起来。 她的污点嫌疑倒是洗脱了。 问题是不等天道命运动手,她这倒霉催的一趟就提前决定了。 不过如果有苏北镇场,后面的血尸魔城线应该不会发生吧……应该,吧? 也好。 你以为改变命运,又怎么知道你的拼搏本身不是既定好的。 苏北这身行头,除了款式不太像,确实是很南疆的风格,她早该想到。 这下不用纠结《六英芳华曲》了,她谢过苏北,摇摇晃晃离开。 苏北继续在六楼编撰她的新作,打算白日去找云清子说一声。 这个点天渊阁已经没什么人了,毕竟下面六层的书是可以带走的。 她别过守卫天渊阁的两个师兄,往雪信峰迴去。 有了苏北这句话,还挣扎啥,洗干净脖子等着去送人头完事。 第108章 男人就是善变 不需要找什么了,宋曦便也浅闭了一会关。 她刚突破到金丹中期,也好也坏。 一个人的修为和心境是挂钩的,她这次是心境突破带动修为提升,说白了就是修为有点虚,如果遇到极端情况,跌回到金丹前期也不是不可能,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难,如果跌回去再提升那就比正常升级困难了。 还是趁着没事赶紧巩固巩固。 长盛这种高门,选址必然是灵脉旺盛灵气充足的地方,只用普通的运转心法,灵气就会争先恐后涌入她的身体,在引导下化为她自身的灵力。 在落长天的惊人摊牌后,她对《十二令》的理解又上了新一层台阶。 每一令的影响随着她的修为增长由小到大,又随着她认识的提高由大到小,将一个物体甚至物体的一部分视为一个世界,施加的心法便更能随心所欲。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的两个阶段她已经有体会了。 那么必然还有看山还是山的阶段。 如此修炼数日,她觉得心境沉稳了许多,筋脉中的灵力也十足充沛,好像有无穷的力量用不完。 知行还得合一。 简而言之,想找人打一架。 宋曦飞身下山,还没等她去青阳峰,半路上便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 「曦曦!」陆行舟看到她也很是兴奋,赶忙打招唿。 宋曦轻巧落在他面前,衣袂翩跹,秀髮飞扬,除了头上的赤红髮带,全身素白如同整个人真是冰雪塑成。 宋曦不知道的是,有不少师弟师妹,甚至和长盛有交道的别的门派,提到她都是『那个雪信峰的高冷师姐』。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性格算满活泼的,但她没意识到自己好多话都是心理活动,即使听到天大的消息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脸上可能还是面无表情。 在别人眼里她身手不凡又不苟言笑,甚至话也不多。 同届的一起从小到大知道她只是偶尔发呆就没什么表情——陆行舟称为被师叔传染了——然后身边有陆行舟这个话唠交际花她不用说话也能得到很多信息,有时候她还在组织措辞对面都说到下一个话题了,实在不能怪她。 再者她这些年不穿亲传弟子服以后身上就白纱飘飘的。 其实真的有别的颜色啊,紫色蓝色绿色都有,但毕竟不能太花里胡哨所以这些颜色不少只是作为白衣的装饰。 总之宋.高冷师姐.曦,刚站稳就被陆行舟一把拽走:「万剑冢要开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陆行舟让她帮忙的事她也基本不会拒绝,但到底做什么还得先弄清楚:「什么东西,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万剑门的万剑冢要开了!筑基以后的修士都能进去寻觅自己的本命剑!」陆行舟激动得满脸通红:「师父那臭老头虽然不给我别的剑了,但允许我带人去寻觅一番!」 陆行舟现在的剑却邪是差不多十年前奉天大会后房登给他的奖励,玄阶,金火属性,各方面都普普通通,如果对散修来说,化神期之前倒是不用再考虑了。
第142页 但陆少爷出身世家,又是峰主亲传,最重要的一点,他看过天阶神剑,而且经常看,偶尔还能摸摸。 再回头看一眼却邪,差距就让人有点难受了。 但房登不是落长天,虽然他不能说不爱自己的亲传们,但收了这一打还多的徒弟,也註定他不会每一个都为其耗尽家财。 「现在去是不是早了点?」宋曦似乎想起来确实有万剑冢这么个玩意。但她自己没必要去,原着中萧逸臣前期的剑是姜婉给的,后期的剑是眠花帮忙弄的,所以这段也没他的剧情。 万剑门是个专修炼器的门派,门派绝学万剑阵,效果大概和之前顾夜青和她比试那次的差不多,但顾夜青的剑阵是剑气所化,原型只有一把,而万剑门的剑阵,每一把都是真剑。 这玩意一听就知道耗死个武器,所以他们的日常修炼就是铸剑。 在锻造中修炼,顺便给自己的剑阵增砖添瓦,自己锻出的剑,自然与自己心意相通。 按理说这些剑是不会给外人的,但活人的不行,死人的可以啊。 万剑门以前或是坐化离世,或是飞升成仙的前辈们的剑,便会留在门中一处秘境内,等待下个有缘人。 有不少修士的本命剑便是从万剑冢里取的,但不管有没有得到心仪的宝剑,每个人都只能进去一次,而且也不是白进去,听说票价不菲。 毕竟他们修炼看起来就很烧钱。 除了这两个规矩,万剑冢中可以说是毫无规矩。 大家都是来寻觅本命剑的,但认主之前那剑和谁都没有关系,甚至就算认了主,也能把这个主人干掉重新认。 大门派和世家还顾着点脸,可能打一打,打不过就算,但散修才不管你这许多。 宝物只配强者拥有,所以杀人夺剑的事在万剑冢中屡见不鲜。 好在元婴以后的大能多有自己的渠道寻找本命法宝,进万剑冢的大多是金丹期修士,惨剧的波及范围并不会太广。 陆行舟现在只是筑基后期,菩提心的歷练不知道他经歷了什么,反正没像他期待那样冲破房登的限制成功结丹,虽然在筑基后期已经十分圆满了,但筑基后期和金丹前期依旧是天差地别。 「这东西五十年一开!这次不去,下次开我岂不是元婴期了?五十年,难道整整五十年我都要用却邪吗?」他很夸张地说道。 丹都没结就开始想结婴了,还是希望他这份自信可以分一点给别人。 宋曦至今还记得他当初得到却邪时那欢天喜地的劲,男人就是善变,呵。 但陆行舟来找她确实是找对了。 她现在对《十二令》的理解又上一层,有这变态心法和覆雪加持,她自觉与同是金丹期的修士对战不会输。 最多,两败俱伤。 话说苏北说百花谷也快开了,如果她真主动请缨带队过去,宋曦肯定跑不掉。 但如果为别的事耽搁,那就不能怪她了对吧…… 「票钱你出。」她想了想,最终决定道。 「成交!」 第109章 持家有方就不叫纨绔了 宋曦出发前,跟落长天说了一声,又告知了她用他的长老令去过天渊阁八层,甚至遇到了苏望夷。 还没等到他回音,就看到他出现在闭关的洞口。 「哎你怎么又出来了,快回去。」宋曦坐在覆雪上,悬在雪信峰后山悬崖的半空中。 有她在落长天真的没有闭过长关,人家闭关动辄几年十几年,他能老实闭两个月那是老天保佑。 「曦曦,过来。」他听话地不动了,站在洞口招了招手。 她御剑凑过去,落长天一手掐诀,发着淡淡蓝光的手指在覆雪剑锋上一划。 覆雪有灵,发出一声剑吟,宋曦侧头去看,血迹渐渐沁入剑刃,而落长天很快收了手。 永夜也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他用同样的方式给永夜也餵了自己的血。 「你干什么!」他收手时,宋曦才反应过来,跳下覆雪抱住他的手。 落长天借力用带血的手指在她眉心一点,永夜便消失了。 不用想也能猜到,她额头上大概有黑色的菱形剑纹。 「覆雪藏有我三成功力一击,永夜护你无虞。」 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三成功力怕不是要把万剑冢全扬了? 但是想想上次他给她锁命红绫时还真用上了,宋曦便不再反抗。 「就没别的方法吗?」 做完这件事,落长天就任他抱着手掰着手指一根根看过去。 其实不是什么大伤,他大乘的修为,即使不用灵泉丹药也就片刻便能癒合,但宋曦还是掏出止血生肌散给他敷上。 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对待什么宝贝。 他心中宛如春雨浸润又草木翻生的泥土,柔软成泥泞一片。 落长天弯腰亲了亲她的发顶:「别的都不重要,安全回来。」 「我知道。」比起他的克制,宋曦收起药,一把抱住他又亲上他的脸颊。 吧唧一口,声音大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只能飞快转身御剑离开,留下老妈子似的叮嘱:「要好好修炼!」 落长天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觉得脸颊有点热。虽然两人说开了来,但目前还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要是能出关日日陪着她,能更好。
第143页 万剑冢是允许组队的,陆大少财大气粗,打手/帮手团除了他自己足有七人。 同届的除了原西南和宋曦就没了,其他的师兄师姐好像是青阳峰的,甚至有个看着是散修的人,不知他从何结识。 一群人来到万剑门所在地江夏,剑冢还有几日才会开启,便在客栈住下。 听闻万剑冢即将开启的消息,这地方已经汇聚了不少修士,散修、世家、门派都有,要不是陆行舟先定了客房,他们现来还找不到地方住。 就在他们办入住手续时,就听到不少人被拒绝。 「那群人来得比咱还晚,凭什么他们有房咱们没房!」说话的是一个壮硕但不太高的汉子,他身边还有两男两女,看衣着十分寻常,其中说话的男子和另一名女子修为稍高,但也就是金丹期,另外三人一个筑基,两个鍊气,估计是什么散修,指着他们一行说道。 「陆少爷的房一早就订下来了,住没住都给着钱呢,当然不一样。」小二安慰道:「还是请您另寻住处吧。」 宋曦瞥了陆行舟一眼,和原西南眼神碰上,在他背后比了个大拇指。 这货还真是豪横,这间客栈正常一间能住两三个人,现在旺季甚至有四五个人挤一间房,陆大少却老实定了八间,等于是把顶楼一层全包了,让人在剑冢中不尽全力都不好意思。 「现在江夏哪还有房!我说你们做生意怎么不取个先来后到!」汉子依旧不答应,大声嚷嚷道:「你们这几个人一伙的,挤一挤让一两间房出来怎么了!·」 一屋子人也有还没订到房的,也不满意地跟着帮腔道。 「这位兄台,这房我半月前就包了下来,只不过现在才来住而已,你想住也不是不行,这半月的房费劳烦您补上。」被当成众矢之的,陆行舟不慌不忙,甚至拿着把扇子欠欠儿地摇着。 这就像景区的酒店一样,热季本来就会涨价,提前包房等于是他涨价的一部分,所以现在想以原价住下来根本没可能。便不是陆行舟这败家娃,也会有别人包下这房间。 「你这小子趁火打劫呢!」汉子喊道:「我就住两天让我付半个月房钱!」 「我并没有要求您住下来,反而如您所见,这房我是不想让的。诸位来此都是为了万剑冢,既然如此,住宿这种小事便当做试炼的一部分好了。」他温和地笑笑,却极有威慑力,再懒得跟他们拉扯,让客栈小二带路。 宋曦才感觉出来陆行舟也不是毫无脾气的,他的出身、能力、财富都是顶尖,只是他们是他亲近之人,他才会这样不设防,随意地示弱撒娇。 他一身青纱衣是极名贵的月影纱,发冠是嵌金西碧玉,别的东西看不出门道,但也不是什么便宜货。 好一个金光闪闪的纨绔。 「你俩笑什么。」听到身后的窸窣笑声,陆行舟挺拔的身形一顿,回头又是平时那样可怜巴巴的模样。 「笑行舟长大了。」走在后面的一位青阳峰师兄笑道。 「对。」原西南咳嗽一声,还是憋不住笑意,撇过头去。 他一旁的那张笑颜却让陆行舟无故心跳顿了一拍。 「赶紧休息吧,赶路挺累的了。」他回过头继续跟着小二往上走,耳朵尖却都红了。 等他回过头,宋曦脸上的笑忽然有点挂不住。 她现在耳目极好,虽然他们已经快到二楼,但她还能听到楼下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诸位不嫌弃的话,我们这边有一间房,我可以和师兄挤挤……」 他萧逸臣是背后灵吗? 这万剑冢有他什么事啊!就算是主角也不能到处刷脸吧! 不过细想起来,姜婉没被雷击阵噼得半死,自然不会有人补偿她一把地阶宝剑,那也没便宜了萧逸臣,所以他来碰运气找自己的本命剑也很正常……个鬼啊!他现在不守着他病发的吞天蟒想办法去南疆刷好感等着百花谷开,那就是说百花谷最近不会开啊! 毕竟以目前的经验来看,剧情虽然有点变异但该发现的都还是会发生,百花谷事关他一大管经验值,宋曦不信天道会让他错过。 好在奔着万剑冢来了不少人,小心避开的话…… 第110章 小心得了就不叫意外了 江夏有名景荧萝梅溪,白日尚是一番普通南方景色,然而一到夜晚,荧萝流光,映水照花,夏日又有萤火虫在此间飞舞,是江夏除了万剑冢最吸引人到此观赏游玩的奇景。 虽然现在还不是盛夏,但也已经有些萤火虫了。 陆大少大手一挥,包了艘画舫请她一起夜游。 「我说要来这寻本命剑的是你吧,现在这样游湖赏景,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宋曦坐在画舫二楼往窗外看去,话是这么说,梅溪上的画舫小船已经不少,都是到此准备入万剑冢的修士,不少人本着来都来了原则,游溪赏景,或者也有两两看对眼的,藉此机会增进感情。 「这不是都来这了么。」陆行舟端来两个小菜放在临窗的小几上,与她对坐下来:「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与你一起这样悠闲地赏景。」 他们外出多是为了巡查或者秘境奇遇,匆匆来,匆匆去,就算有什么好景色,也是一晃就过,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 明明金丹以后就有五百年的寿数,她却终日惶惶,不断地给自己找事去做,去变强,去改变。
第144页 却有些忘记做这些的初心。 就像落长天,明明两个人坦白后应该更亲近了,可她毫不讲理地将他扔去闭关,他自己愿意这样吗?这和彦春秋有什么区别? 「随你吧,反正你出钱。」她拿起筷子。 「难道还会让你出么。」陆行舟看她态度软和了很多,也笑着拿起筷子。 在他眼里落重曦从小就是个修炼狂人,但那时还算张弛有度,从落长天十五年前出关以后,她就对自己更狠了。 她的根骨很好,心法也特殊,落长天更是只有她一个弟子,什么天材地宝不要钱一样往她身上堆。 换别人大概早就娇惯地横着走了,可她总是谨慎小心,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陆行舟忽然想到自己被房登束缚住的修为,他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结丹。 空杀境那次他确实丢人,又连累落重曦重伤,落长天轻飘飘一句「你不能一直让她担心。」落在他心上却有千斤。 他忽然有些后悔这次请她帮忙,自己这些年,怎么一直像躲在她身后一般。 眼前酒酿淳厚,是江夏名产梅子酿。他拿在手中轻轻摇晃,看着酒水映着灯火萤光,还没入口,仿佛就醉了。 船家给备的小菜是些河鲜,只能当些零食,不过当下酒菜正好,觑着眼看窗边的那张侧脸,映着风月,映着时光,映着…… 华灯初上,河道上是与白日不同的场景,夜风温柔,不知将哪处笙歌送到耳中,纸迷金醉的感觉瞬间出来了。 宋曦靠在窗边,半阖着眼,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 忽如其来的喧嚣却惊醒了她。 十丈开外,有几艘小船撞在了一处,闹哄哄的似乎有人吵架。游溪是要一路顺水到下游的如月湖中去的,这水道本就不宽,被他们几人堵着,别的船都难以过去。 「真是扫兴。」陆行舟听到船家的回报后,皱了皱眉。 「已经有兄弟过去开道了,您稍等片刻。」船家点头哈腰地安慰,又让自家闺女送了些菜过来。 做这种船舶生意的多是普通人,平时还好,现在这堆修士老爷哪个他们都惹不起,而且这些人动辄喊打喊杀的,哪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承受得起的。 「不急,反正时间还早。」宋曦看着那几艘船,饶有兴致地道,看景也是看,看热闹也是看,有什么看不得的。 他们的画舫速度减慢,但还是慢慢靠近。 宋曦听着似乎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真是俗套但真是好用。 一艘小船横在另外两艘之间,船上的人正与人争执。 结果似乎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其中一人打出一掌,对面那人下意识跳起身,木质小船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成为碎渣四散开去,那人和船夫便落入水中,船上一人及时御剑,拉住了另外一人。 没了船篷的遮挡,周围莹萝和萤火虫交相辉映,那藏青色衣袍泡在水里,宋曦看得一清二楚。 她啪的一下把窗子关了,差点拍到陆行舟的鼻樑。 「怎么了忽然。」陆行舟被风一吹,那点酒气都散了,脸却红得像敷了腮红。 「丹阳山。」她早该想到,这种戏份怎么能少了萧逸臣。 「丹阳山怎么了?」陆行舟大概真醉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真的,超讨厌酒鬼! 「没什么,你别喝了,喝多了我还得拖你回去。」 「我才不会醉呢!」陆行舟摇摇头,脸上似乎烧得更红了,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也觉得不妙:「我下去洗把脸。」 宋曦散出一点灵识探查着周围的情况,两边似乎已经散开了,按照这个船速,他们不一会就能超过那两艘船。 「顾兄!好巧,你也在这!」楼下一个欢快的声音打碎了她的幻想。 宋曦:…… 陆行舟你能有点身为炮灰的自觉吗! 感受到三个人来到他们的船上,不一会,陆行舟就领着几个人上来了。 「落道友,又见了。」顾夜青看到她真是分外亲切,一次两次,每次遇到落重曦都能帮他脱离窘境,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他身后是萧逸臣,和另外一个穿着丹阳山的女孩。 「好,好巧。」宋曦勉强笑道。 鑑于他们的船被别人一巴掌打烂,他们救的那行人本想收留他们,但那小船容不下那么多人,都打算上岸回去了,没想到远远看到陆行舟,还招唿他们过来。 陆行舟这交际花属性有时候也不太好。 「真是太好了,如果不能去如月湖,兰儿回去肯定要闹了。」顾夜青傻乐地在桌边坐下,刚才只有萧逸臣掉下去了他带着女孩御剑,勉强没遭殃。 原先他两用的是窗边小几,现在人多,就到船舱里的桌上了。 三人中另外一个女孩儿叫上官兰,是顾夜青的师妹,只筑基前期修为,这次来不是为进剑冢,只是听了荧萝梅溪的景色秀美,想跟着来玩玩。 「还不是萧师兄。」小姑娘横了萧逸臣一眼:「没事逞英雄,还把自己的房让给别人要和顾师兄挤一间。」 宋曦脸上笑眯眯,看着他俩数落萧逸臣。 这位上官兰,没记错的话原来也应该是萧某人的红颜知己之一,可现在看这模样,他在丹阳山好像蛮不受待见的。 但顾夜青这冤大头真是,一次死里逃生就算了,是不把自己作死不罢休吗还敢往他身边凑。
第145页 「顾道友这次进万剑冢的队友找好了吗?」陆.交际花.行舟看了半晌,忽然抛出橄榄枝。 第111章 远看群英荟萃,近看炮灰开会 顾夜青竞武会后又经歷妖修偷袭和西陵之灾,大难不死,突破到金丹后期,加之是丹阳山弟子,只要亮明身份,即使彼此有摩擦,对方也不会下死手,这次本来想一个人前来。 他和萧逸臣不是一个宫的,只是风雪宫主和朝云宫主是师兄妹,关系颇好,两边才会经常一起行动。 这次嘛……起因是当初五星门与他一起进门的师父凌会天为在歷练时为救朝云宫一位弟子身受重伤,金丹破碎,眼看道途陨落,她也只是淡淡神伤后离开,唯一所求就是拜託丹阳山将五星门剩下的门人妥善照顾。 当初丹阳山收五星门时确实是投机,见那位渡劫的高人迟迟不来,这些年对他们的态度委实算不上亲切,甚至根骨太差迟迟没能筑基的几名弟子一直被丢在外门打杂。 眼下萧逸臣这个五星门独苗苗就变得尤为珍贵。 要是再待他不好,传出去不是他们丹阳山吃绝户,嫌贫爱富了? 于是最近丹阳山八宫的人待这货就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西陵城后,萧逸臣也突破到筑基后期,朝云宫主玉手一挥,便在自家爱徒的随行名单上加上了这位的名字,并且叮嘱顾夜青,至少要帮他寻一把玄阶宝剑。 顾夜青无奈带着两拖油瓶,来到江夏。 上官兰不进去倒是无所谓,但是萧逸臣。 呵。 哪次和他扯上关系不是死伤无数九死一生的,这贼小子自己运气好就算了,他身边的人那运气,倒霉鬼见了都犯愁,但是自家师父不听,他正头疼当天要怎么跟他分头行动,陆行舟一行就撞了上来。 顾夜青一口接下话表示几人有缘,如果可以,不如同行,在面对为什么他们两个不同宫的总是一起行动时,简单阐述了萧逸臣这次能来的契机。 这献祭身边人换取奇遇的被动还真是……反正按照原剧情他那些五星门同门早全死了,就是大难不死,也没有后福,只是会在下一次需要他们的时候继续炮灰。 宋曦目移,虽然是别人的经歷,但她听起来那火也是蹭蹭往上蹿。 这个狗屁天道,凭什么别人都只能是这货的陪衬! 萧逸臣瞥到落重曦的目光似乎犀利地扫了他一眼,定眼看去,她正和顾夜青言笑晏晏。 顾夜青这死炮灰怎么那么多话,上官兰也是一点面子不给他,这落重曦他甚至从认识到现在两句话都没说到! 该炮灰的没炮灰,该后宫的也没后宫,根骨不对,修为也不对,应该到手的法宝更是十不存一,这后面的剧情要怎么打。 那边三人很快谈好了合作事宜,画舫也顺流来到如月湖。 成百上千只萤火虫聚集于此,一个个小小的亮点唿吸一般明灭,今日天朗月明,漫天繁星倒映于湖面,端的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两个女孩子都站在画舫边,宋曦不由地伸出手,想要抓一只萤火虫。 以前在南方临水的地方生活时,她就喜欢跟着村里的孩子抓萤火虫,网兜是落长天缝的,他也会在一边帮忙,等抓到足够的量,两个人一起将它们都装在一个纸煳的小口袋里,晚上放在床边,一闪一闪的就像小夜灯,睡觉都好像更香了。 那些小虫子自顾飞着,并不理人。 身后忽然传来灵力的威压感,在这威压下,那些萤火虫都聚拢成一团,飞向船边。 「师姐和兰儿喜欢吗?」一堆萤火虫几乎聚成灯泡大的一团,完全没了那种漫天流萤的氛围。 宋曦无言,自顾回了画舫二楼。 上官兰也没接受他的好意:「聚集起来真难看,快放了。」 陆行舟望了一眼顾夜青,他无奈地耸肩。 萧逸臣就是这德行,刚才若不是他出声,他们的船也不会被打成碎片。这船上就上官兰比他修为低,别人要用灵力抓早用了,哪轮到他来献殷勤。 陆行舟摇摇头,拿出之前问船家要的一个纸煳孔明灯一样的小玩意,抓了几只萤火虫进去,封了口,也上二楼了。 如月湖到岸,早有马车等着送他们回去。 接下里的路途中,宋曦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陆行舟送的萤火虫小夜灯放在她腿上,在昏暗的车厢中衬着她的肌肤山顶初雪那样净白,精緻的眉眼有一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坐她对面的萧逸臣有些怔怔,不自觉地喉头滚动。 「原来咱们是一家客栈,这可真是。」到了住处,顾夜青感嘆道。 这点事在天命之子面前怎么算巧合。 看着长盛二人去了顶楼,萧逸臣有些心痒难耐的感觉,藉口给师妹们带东西,又离开了客栈。 顾夜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将上官兰送回房后自己也回去了。 别过丹阳山三人,宋曦坐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 她将永夜召出来,抚摸着玄色的剑身,长剑似乎发出了一声轻音,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回去再跟他好好谈谈吧,单是落长天对她坦白,似乎有些不公平。 之后一日不管陆行舟怎么诱惑她出去,她也不跑了,一出门就有遇到某人的风险,她宁愿憋在屋里。 萤火虫她放进千重境了,希望它们能在里面繁殖多些。
第146页 万剑冢开那日,早上寅时末所有人便等在万剑门门口了。 陆行舟早就安排好门票之类的事,一行人跟着一位万剑门弟子,来到万剑门后山,这里青山苍翠,山下虽有铸剑台之类的设施,但并没有许多的剑。 万剑门弟子指挥他们站到一块巨大的石碑旁,让他们一起摸着石碑,不去的上官兰站在一旁给他们助威,随着一旁带路的弟子手中长剑碰到石碑,眼前的风景瞬间变换。 「万剑冢开启为期三日,要出来随便捡一把剑插地上就行。」万剑门弟子的声音消散在他们耳边。 低头看去,地上有不少剑,完整或是残缺的都有,多是一些品级都没有的废物或者黄阶次品。 这里满山满野都是剑,或者说由剑组成了起伏的地形,那些剑废铁一样躺在地上,有好有坏。天空不分昼夜,只是那么灰濛濛地亮着。 于是一行十个人就这么开始了万剑冢的寻剑之旅。 宋曦看着自家师兄弟们和顾夜青,这真是远看群英荟萃,近看炮灰开会。 「这怎么找啊。」虽然知道这地方就是剑很多不然也不会叫万剑冢,但这满坑满谷的剑还是震惊了众人。 「宝剑自有气息,神剑更是有灵,但也更难成为其主人。」顾夜青事先做了不少功课,见到这场景只是微微吃惊了一下:「大家先各自找找吧。」 第112章 剑冢果然剑很多 陆行舟的打手们倒也不完全是来帮他的,其中有几人也还没有本命武器,希望藉此机会碰碰运气。 宋曦散出神识四处探寻,看到顾夜青将自己原先那把剑附上一点神识,御着它四处搜寻。 这倒是个好方法,她取出覆雪,神剑一出,四下这些兵器都像被覆雪的威压震撼,发出低吟声。 「不管看几次都……好羡慕。」顾夜青感嘆道:「真美啊。」 「覆雪可是师叔亲手锻的,问世时长盛十里飞雪,自然是非比寻常。」陆行舟骄傲得仿佛那是他自己的剑一般介绍道。 「别吹了,赶紧找。」宋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他一下,控制着覆雪飞向与顾夜青相反的方向。 剩下几人也有样学样,往各个方向寻找起来。 覆雪在她丹田中蕴养已经有了些年头,与她神识相通,宋曦闭上眼,感受着覆雪所见。 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混沌一片,都是没品阶的废品,偶尔有淡淡光芒的地方,是黄阶的普通武器,那些光芒很淡,在覆雪本身耀如明日一般的光芒下,稍不注意便会忽略,偶尔会有一两处萤火虫似的光芒,大概是玄阶武器,虽然勉强算有价值,但也不是他们这次的目的。 万剑冢的剑虽多,多数都是这样没什么价值的,毕竟即使五十年一开,每次开少说也有上百人前来,一代代这么淘,字面意义的浪里淘沙,明显好找的,早被人取走了。 第一个有些发现的,不出所料是萧逸臣。 宋曦对这货的运气毫不怀疑,顾夜青也一点不意外,听到他有所发现,满脸麻木地看着长盛一行人。 「那就……先过去看看吧。」陆行舟许了别人一起,没想到对方会那么快就有收穫,但话都说了,也不好收回来。 一行人便将自己的武器召回,就要往萧逸臣指向的地方赶。 「啧。」宋曦忽然出声,一下回身用手一抓,紧接着震出一道灵力。 「怎么了?」陆行舟注意到她不对劲,赶紧问道。 不用宋曦回答他,覆雪回来的方向,有十余个人赶了过来,其中一人手上还有条金线连过来,本来缠在覆雪剑身上,被宋曦刚才那一震,金色丝线被割断落在地上,覆雪回到她近前,一剑分为六把,绕着她旋转。 感受到宋曦的灵力,那些人在他们十几步外停下。 「那把天阶神剑是有主的吗。」为首一人是个打扮稍显奇异的年轻男子,身材高瘦,整个人……有点花里胡哨。 一身衣裳紫配红,露着大片胸膛,还纹着什么东西,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是差不多的风格,有男有女,但打扮都很……情趣。 比起欢宜宗那种网游轻飘飘纱衣风格,他们穿得像某种暗黑版r18游戏。 「自然是有主的。」陆行舟赶忙上前解释道。 「这样。」那年轻男子站在那也不站直,歪东倒西的,眼睛在长盛和丹阳山的临时联盟的几人身上打量了几番,最后粲然一笑:「那就把主去了吧。」 宋曦早知道不好,她刚才太大意了,旁人的玄阶甚至黄阶剑还好,这地方有不少黄阶剑,玄阶仔细找一找也有,若是地阶宝剑,便值得人们互相争斗一番,甚至杀人夺剑也不是不可能。 覆雪可是天阶神剑,就算不属于万剑冢,但自她进来以后,万剑冢的规矩就生效了。 地阶都值得杀人,更别说可遇不可求的天阶神剑。 「我们是长盛弟子,此剑是我师叔专为我师妹所铸,并非万剑冢中之剑,还请阁下三思。」陆行舟挡在宋曦身前,却邪已经在手,做着最后的劝告。 「长盛……那又怎么样?」那人听了毫不畏惧,拖长了调子道:「这里可是万剑冢,生死有命。」 话未落音,那边已经攻了过来,无数鼠蚁蛇虫从这人身后现身,朝着一堆人飞来,他身旁两人身形一晃,也跟着攻过来。
第147页 长盛众人和顾夜青都拔出剑。 「让开。」宋曦一把将陆行舟拉开,覆雪剑锋一转。 七令,秋令,令炙流火。 十一令,冬令,令主天地。 对面来者不善,她当然没必要手下留情。 并不见明火,可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不少,那些爬虫忽然自己燃烧了起来,倒在地上发出吱哇的声音,鼻尖能闻到一股焦煳的味道,空气中忽然出现几条燃烧断裂的细线,仔细看的话,那些线正连向刚才陆行舟站的位置。 如果他还站在那,不知道这些细丝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金蚕丝不怕火的啊?」一击不成,那人看着一地焦黑的爬虫尸体,有些恼怒地皱皱眉,手还没抬起来放出下一击,一道剑气便直逼他肩膀,还是他身边一个壮汉用力一推,才让他躲开。 而原本袭向他们的两人,不知为何,忽然来到那群人身后数丈远的地方,就像刚才跑反了一样。 那道剑气划着名其中一人的脸庞过去,马上给他脸上割出一道血痕。 为首那人修为金丹后期,十来个人也全是金丹期以上的修为,自诩比他们这群散兵游勇厉害,却没想到三个人对一个,居然一点便宜没占。 「我们来这不是跟你们打架的。」宋曦看着那行人,语气不善:「若阁下执意要抢覆雪,那我也会全力以赴。」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空间,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不一定,他们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抢到覆雪,如果在这受伤也已经是得不偿失。 那人心中衡量一番,虽然不忿,但依旧是离开了。 只是为首之人的眼神,被他看着感觉就像被蛇盯了一样,让人汗毛倒竖。 宋曦看着他,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又说不上来。 「落道友修为又有长进。」顾夜青收剑嘆息道。 「好说。」宋曦也将覆雪收进丹田,在这种地方,决不能显示出软弱。 接下来就是萧逸臣带路,他们去寻剑了。 不得不说这货运气还是好,这地方甚至离他们一开始进来的地方并不远,然而这方向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那是一把没什么属性的地阶宝剑。 不知道他现在根骨是什么情况,但对于前期来说,这把剑已经足够用到他去应龙遗蹟找到真正的本命剑了。 看萧逸臣的表情,他并不十分兴奋,就像是早就知道会有此遭。 找到剑还不算完,不像宋曦的覆雪,是一出世便滴血认主,这些剑原本有主,主人不在后,在此千百年自由自在,未必甘心再次受人束缚。 此时就需要想成为它主人的人证明自己有那个资格成为它主人了。 萧逸臣拿起那柄剑餵了自己的血,随即一愣,好像整个人都魇住了。 顾夜青不情不愿地在一旁为他压阵。 明明这趟是他给自己找本命剑的,却被萧逸臣捷足先登反客为主,他自己当然不快,但师命在上,没办法。 「你们先找吧,我一个人在这足够。」他脸上的表情很勉强。 陆行舟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点点头,再次让却邪飞出。 宋曦被人闹那一次已经够了,只是老实放出灵识去搜寻,方向就是沿着他们过来这边的路线,她总觉得老天还会给萧逸臣准备个大的。 第113章 大的还在后面 「真的在这边吗?」陆行舟看着周围愈发像坟场的环境,扯了扯宋曦袖子。 比起刚才那些躺满了剑的地方,面前这块土地渐渐露出下面的土壤,这些土壤漆黑,看着不知干湿,一行人走得愈发小心。 留下几人帮着顾夜青后,一堆人暂时分为两队,宋曦带着这队人,往继续往剑冢深处进发。 除了他们这届三人,还有陆行舟的散修朋友瞿央和青阳峰师姐田苍苍。 「你不是最信曦曦了吗?怎么,怕她忽然卖了你?」原西南笑道。 「不是!我总得问清楚吧。」陆行舟分辨道。 刚才宋曦忽然叫他们跟过来,说自己有了发现,甚至再次放出覆雪查探,应该是心中有数。但到底是怎么样的发现,她一点没说。 什么品阶?什么属性?有多远? 「快了,该问的不问。」宋曦白了他一眼。 不多时,他们就发现一把地阶宝剑,剑身略宽,大概是在这有些时间了,剑刃未开,看着浑厚朴实。 「这个吗?」陆行舟捡了起来:「但这是土属性的啊。」 五行中虽然土不像水火相剋,但土属性敦厚,也不太适合火灵根。 「你嫌弃就给我。」原西南便是土灵根,他眼神亮闪闪地抢过那柄剑,「你要就你拿呗。」陆行舟并不阻拦,他倒不是见什么好就眼开想霸占的人,这剑确实更适合原西南而不是他。 原西南餵过血后,拿着剑似有千钧般吃力,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与他争夺此剑。 这是考验开始了,几人当即为他压阵,他结丹不久,好在这些年修炼刻苦,基础很扎实。过了大概两炷香时间,原西南额头上的汗流下脸颊,几乎浸湿衣襟,宽厚的脸庞也略微泛白,但嘴角上扬,轻松一笑。 见此情景,陆行舟懂了,一掌重重拍他肩上:「兄弟够义气吧。」 原西南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勉强站稳,笑道:「这次曦曦的好意我便领了,回去师兄请你上天香阁吃最好的。」
第148页 宋曦笑着答应。 「是我让给你的怎么不请我。」陆行舟不忿道。 「万剑冢万剑,能者居之,你这小子能不能争点气。」青阳峰师姐田苍苍并不是来寻剑的,她金丹中期,已经有了自己的本命剑,见自家师弟这不靠谱的模样,忍不住拧了他耳朵一下。 陆行舟嗷了一声:「我也在找嘛,但一点消息都没有。」 确实,刚才他找的两个方向都没什么收穫,在万剑冢中勤能补拙是不存在的,反而是多数靠运气,少部分靠实力。 说话间,散修瞿央收回灵识,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有一柄木属性的,有兴趣吗?」 现在原西南、田苍苍、宋曦三人都不需要寻剑,只剩瞿央和陆行舟。 但瞿央是金属性,金克木,这剑对他没什么用。 「木属性也凑合吧……」陆行舟想了想,看向宋曦,不太确定。 「你拿过来,先不要认主。」 她这话说得模稜两可,但似乎还有一层别的意思。 「嘿,你小子运气真好。」原西南拍拍他的肩。 看来这把土属性地阶宝剑并不是落重曦的真正目的。 他们将那柄木属性地阶宝剑捡回来,这剑外表是很特殊的青铜色,看着光彩流转,并不是锈了。 「这剑还不错啊。」田苍苍感嘆道:「真的不选这把吗?」 「是不错。」陆行舟拿着这柄剑,他随意将剑拿在手上,目光灼灼看着宋曦:「走吧。」 不管你在万剑冢里捡了多少剑,最终能带出去的只有和你结缘那把,陆行舟的心理预期就是一把地阶宝剑,这剑与他根骨还算适配,选了这把,就能去帮别人或是早些离开,毕竟在这多待一秒都有可能遇到之前那样想要杀人取剑的。 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宋曦错开眼,心中有些难平。 这个人在原本的故事中,即使落重曦的风评差成那样,还是对她言听计从,不离不弃,最后甚至被她牵连至死。 而对现在的她来说,陆行舟属于青梅竹马那一份天然的信任也让人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我只是有个猜测,真要去吗?」 「去啊,再不济还有这把。」陆行舟甩了甩他手里那把剑,随即笑道:「跟你混,我放心。」 「曦曦说话当然是圣旨对吧。」原西南笑话他道。 宋曦嘆了口气。 「那走吧。」 用灵识时,她只恍惚看到某处地中很大的赤色光团,那样的灵力,也有可能是什么生物或者灵脉,让覆雪去巡查时,感受到那光亮中心并不大,也不会移动。 万剑冢中除了剑还有什么她不太确定,所以只能猜测是一柄剑,一柄品质不错的剑。 可若真是别的什么,也有些辜负陆行舟的期待,所以她话不敢说满。 给顾夜青那边传了个信以后,几人继续轻身赶路。 越是靠近,温度好像越高,渐渐地,她怀疑现在的温度大概有四十度以上了,即使是修士的身体素质,也开始出汗,浸湿后背。 「真有什么大东西啊。」陆行舟就在她身后不远,轻功赶路用不得他的骚包扇子,只能用衣袖擦擦脸。 他一头长髮一半垂下来,平时看着风度翩翩,现在就有些累赘了。 宋曦往覆雪中注入灵力,令覆雪结出一层结界。 覆雪以冰蛟逆鳞铸成,原本就长于冰属性术法。结界一出,几人周围瞬时凉快了许多,被汗润湿的衣衫甚至会有点凉。 隔绝了温度虽然舒服,却有一点不太好。 「停!」宋曦原本一个跃身可以往前纵数十数米,再御风托一下,能更远,但这次她落地后刚起身,便看到了什么,空中一个翻身落在地上。 其他人跟在她后面,见她停下自然也落下地来。 往前数十米,是一处断崖。 越是靠近这边,剑就越少,露出下面大部分焦黑的土地。 而这里的土地,大概都是因为前面那样东西变成这样的。 御剑飞到半空,宋曦看见一个巨大的坑洞,坑底好像火山一样,流动的岩浆不时冒个金灿灿的泡,顶破上层稍微冷却的暗红部分。 对面的悬崖上,还有融化的金水一样的液体,瀑布一样流到坑底。 这不是岩浆,而是一大坑铁水。 这边的焦土是金水流过的痕迹。 坑洞中央,一把赤红的剑正悬在那。 第114章 你舅宠他爸 宋曦对剑的审美基本源于永夜。 一体玄黑,没有装饰,剑柄、剑格、剑身都差不多宽,因为落长天的身高所以比寻常剑要长些,便显得格外纤长。 简单利落,极简ins风审美。 到她的覆雪时,剑身是落长天一手锻造,剑柄和剑格的活他请了明千石动手,做了些优雅但不复杂的装饰,但总体还是简单的。 总之,这些年她见的那么多剑,就没有一个像对面那把狂霸炫酷跩的。 红黑的配色,毫无逻辑的突刺倒勾花纹装饰,感觉打架能趁着这威武霸气的外观秀对面一脸然后趁其不备把对面干掉。 放在游戏里这外观绝对是限定999海景房系列有没有! 隔壁中二少年都馋哭了。 这绝壁萧逸臣的奇遇没错了,这玩意不配个魔王、救世主之类的都感觉拉低逼格。
第149页 而且她也大概想好这货要怎么得到这柄剑。 他如果按原着那样是冰灵根,直接把这块冻了过去取回来完事。 这火属性的剑,虽然水火相剋,但冰灵根是变异灵根,不在三界之内,还在五行之外,克它一个火属性不是妥妥的。 不过现在嘛…… 宋曦瞥了一眼陆行舟,他眼睛已经不能用放光形容了,感觉他瞳孔都快变成那把剑的形状。 这个人的审美,她不理解。 「你可真是给他找了个大的……」原西南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梦幻:「你就宠他吧。」 田苍苍和瞿央更是吃惊,要知道万剑冢四面八方一点标记都没有,除非是修为强大到可以将灵识漫山遍野地铺展开,否则向一个方向沿线去找是最保险的,但这样只要一点点偏差也许就与神剑失之交臂,真的就是纯看运气。 陆行舟,或者说落重曦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尽快,迟则生变。」宋曦指挥道。 「但要怎么……」陆行舟还不能御剑,拿剑都是个问题。 「血弹过去,天阶神剑有灵,如果承认你,会乖乖听话的。」田苍苍说道,她展开一层结界将这地方包裹起来,这可是天阶神剑,落重曦那有主的还会引人动手,何况这把无主的。 原西南和瞿央也开始帮忙压阵。 「看你了。」宋曦最后加上一层结界。 覆雪似是不太喜欢这里,发出的剑吟声都低沉很多。 陆行舟也不含煳,左手在却邪剑刃上一划,右手挽了个剑花,剑刃上的血线便聚集成一滴血珠,在剑尖上蓄势待发。 这剑甚至能影响周围的环境,寻常那样将血滴弹过去未必能碰到它。 陆行舟在血滴上注入带着火属性的灵力,周身灵流形成漩涡。 白虹贯日,去! 他一剑刺出,带着决心和信念。 剑气带着那滴发出红光的血珠,直直朝着那柄剑刺去。 可离剑还有一丈远时,便不能前进。 陆行舟见势不妙,赶忙再次运功,续上力量。 先不说这剑灵承不承认陆行舟,连考核资格都不给,也太过分了。 宋曦踏出一步,运转心法,目标是那把剑周身一丈的不管什么东西。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她觑着眼,仿佛能看到无数丝线从每一样物品上伸出,直连苍天。 每个人,身上的衣裳,地上的石头,那些尚是完好的剑,上面都有丝线。甚至空中还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也延展出丝线。 那些线粗细不一,但都将他们连向苍天。 那就是生机。 世间万物皆有一线生机,一线断,生机断,便可杀万物。 她看到一条若有若无的线垂在那剑周围,连着没有形态的什么东西。 白光一闪,剑气从陆行舟的剑气旁边穿过,斩断了只有她看得见的丝线。 陆行舟第二道剑气刺过去也毫无作用,正待用尽全力刺第三道时,他感觉对面的力量松动了,他的血珠雨滴一样砸在那柄剑上,发出『嗤』的一声,冒出一点青烟。 如果顾夜青在,只怕又要感嘆好霸道的心法。 在不破坏周遭的情况下打破那柄剑聚拢在周围护身的灵气,这真是个精细活。 「行了!」陆行舟还没来得及开心,脸上神情一滞,眼中瞬间空洞无光。 「我有点好奇,你们与剑定契时,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剩下的真就看陆行舟自己的了,旁人一点忙帮不上,宋曦收手问道。 「你这问题……真欠揍。」原西南看着自己新到手的地阶宝剑,神色复杂地抚摸着剑身:「可我确实说不出来。」 他还记得那种困难的感觉,把以前的痛苦加在一起也抵不过那种沉重,离开家人,修炼不顺,面对危险,这是发生过的。 金丹破碎,走火入魔,渡劫失败,便是他没经歷过的绝望感觉都涌上心头。 没有意义,没有必要,放弃会简单很多,心底有个声音这样说道。 放手吧,一切都会轻松起来。 所幸他心中尚且有一念清明。 嵇舟常说修炼本是逆天而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以前的困难,他都度过来了,以后的困难,他也会尽力去克服! 如此,那剑仿佛承认了他,不再抵抗他的力量。 「这些剑,验的是你的道心,或者说决心。」田苍苍说道。 原西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宋曦汗颜,覆雪滴血认主的时候完全没考验过她什么,只是愉快地接受这个事实。 都说神剑有灵,若不是这两年与她心意相通,她都有点怀疑它到底是不是天阶神剑,有没有灵了。 看出她尴尬的神情,田苍苍补充道:「师妹的覆雪剑是师叔亲手打造,天阶神剑以锻者之愿生情,以精血化神,它为你而生,自然不会抗拒你。而这里的这些剑,多半是炼器师为自己而铸,经千百年失去主人,又不知千百年才被人寻到,咱们在它们眼里大概和虫豸也没什么区别。」 「这样,多谢师姐解惑。」宋曦看着覆雪,它带着落长天的愿望而成,为了守护她而存在。 感受着主人的情绪,它周身震颤,将温度又带低了几度。 这里的炎热是那柄狂拽酷炫剑引起的,覆雪这样做,好像是想压对方一头。
第150页 果不其然,那柄剑也发出一声剑鸣。 宋曦本想让覆雪别闹腾,却发现那剑鸣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来的那个方向,有几人一边打一边往这边跑。 在场除了正接受那柄剑考验的陆行舟,剩下四人都警觉起来。 第115章 反派死于话多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会有意外的。 萧逸臣那边刚把那把地阶宝剑收了,没等跟他们汇合就又遇到一柄剑,就算万剑冢中剑确实不少,但对别人来说也不至于像捡蘑菇一样一弯腰一个地阶宝剑。 都是地阶剑,他自己有了,这把便大方地让给顾夜青。 顾夜青拿着剑还没开始餵血,就哗啦跑出来七八个人。 来者不善,顾夜青也不是啥圣父,到手的东西能随便给人,奈何对方人多,自己这边还有萧逸臣这个挂件,只能边打边退,向陆行舟这一队汇合。 宋曦嘆了口气,这剑如果是为萧逸臣备的,他自然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引向这边。 「原师兄、田师姐,你们在这压阵。」她叮嘱道:「一定要看好行舟。」 「哎!」原西南还有些担心,但田苍苍看着冷静许多,拦住他道:「我们也不是没事做,天阶剑在这,别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瞿央看着宋曦的背影感嘆:「这小子不以身相许对得起人家对他一片用心吗。」 「他倒是想许,现在这德行,许过去给雪信峰打杂么。」说到这,田苍苍也露出一丝微笑:「他啊,快些长大吧。」 见到对方帮手出现,对面那几人出现一丝犹豫,但很快,一道红光划过他的脸庞,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虽然他们布下的几层结界稍微遮挡了一些那把剑的灵气,但现在甚至能直接看到,略一猜测便能知道那剑的情况。 于是那八个人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狂热。 「落道友,你们这是……」顾夜青边战边退,眼见两边汇合,人数上至少可以不吃亏,看到坑洞中那剑以后,他也变得不太淡定。 如果只是他这把地阶宝剑,那些人衡量一下也许还会知难而退,但没有人能抵抗一把天阶神剑的诱惑,估计只能血战到底了,早知道他还不如不过来! 「别退了,不能再过去。」宋曦运起心法,在她身后土地突然升高成一道墙,拦住了众人的退路。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应战! 顾夜青回身,一挥手,身后忽然出现十八把剑,剑阵一出,剑气威压拉满。 这货当时和她对打用三十六天罡阵,是太看得起她还是太看不起对面这群人。 另外几名长盛弟子也各自亮出自己的绝活。 近看那些人,穿着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和丹阳山颜色不太一样的藏青色弟子服,这嚣张的表情…… 「元通派?」她疑惑道。 「知道就好!劝你们好自为之,莫要与我元通派作对,赶紧把两柄剑交出来!」为首一人说道。 感情你们不和萧逸臣扯上点关系被他刷经验值浑身难受是吧?这本来不是剧情的地方都能出来刷脸,这种对于炮灰职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让人感动。 但也,有点烦人。 「元通派这些年低调了些,我还以为被师叔教育了一番改过自新了,没想到还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一名青阳峰师兄呵道。 对面元通的人也听说过十年前奉天大会时自家长老曲无忧被落长天打得浑身筋脉断裂的事,曲无忧被元通掌门和别的长老花大功夫治好后,直到如今都还在闭关。 这些人中还有他的亲传,听到这话出离愤怒,一道浩然剑气向他们袭来。 那位师兄挡下这一剑,两边彻底开打。 新仇旧怨,看起来无解了。 宋曦长剑画了一圈,身前忽然出现无数剑影,配合《十二令》,每道剑影都如同真剑一般,朝着对面刺去。 说实话,这是她第一次除了比试外跟人打架,面对冰玄凤那次虽然也是你死我活,但那是妖兽,对面这可是活生生的人,而且细说来,与他们都算是正道的。 之前那帮奇怪的人一击吓退就行,元通可要难缠多了。 「你打我都比这重多了。」顾夜青也看出她的手下留情,趁机吐槽道。 他咋不看看自己? 对面也看出她有些畏手畏脚,其中两人对视一眼,马上默契地朝她攻来。 宋曦虽不想杀人,但揍人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十二令》一开,谁也不爱。 来攻她的这两个人一个金丹中期一个后期,本来二打一还以为有什么优势,没想到她动起手来完全不像金丹中期的模样,吊打二人又不让他们重伤,就像猫抓了耗子并不吃,只是吊着他们玩玩,抽空还有闲手帮别人。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要说撤退,一把天阶神剑,一把地阶宝剑,失去这次机会就算再过几十甚至上百年都难得再遇见,而且他们元通之前丢了那么大的脸,这次再退,传出去必然让人耻笑。 「元通弟子听令,玄武诛仙阵!」其中一人震声喊道。 虽然大家招式听起来都挺中二的,但大声喊出来羞耻度简直爆表。 于是长盛和丹阳山一众人便看着刚才还与他们缠斗的元通众人缩到一处去了。
第151页 玄武本质是一只尾巴是蛇的大乌龟,所以名字里有玄武的多以防御为主,这又是玄武又是诛仙的,听着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那八人结成阵后,宋曦恍惚看到他们身前闪过一些六边形的光亮,等再攻击上去,真就像撞在墙上一般,而他们缩在阵中,却能不时探个头出来攻击。 凭藉着这个特点,场上顺丰很快成为逆风。 好大一只王八。 「哈哈哈!我元通玄武诛仙阵只要结成,便能挡住一切攻击!我八人结阵,便是元婴以上大能也难攻破!」一名元通弟子笑道。 说话间,一名明宵峰弟子闪避不及,已经被他们的剑气撞飞在宋曦立起来的土墙上。 其他人也有些左右支拙。 「哦?是吗?」一个女子的轻笑出现在众人头顶。 没人看见她是怎么上去的,也没人看到她做了什么,只见她手持一把纯白的剑,往玄武诛仙阵结成的护罩上一插。 这种自报家门的事真是蠢爆了,既然只有元婴等级的防御效果,十二令未必不能破。 斩断生机后,这东西就该死了。 剎那间,那无形的护罩崩成无数片,四散飞去! 这种爆炸似的效果不知何处来的,那碎片撞在她弄出来的小土墙上。 原本她也没指望这墙能当多少事,如此『墙裂』的冲击下,土墙轰然坍塌,又露出墙后的场景。 然后众人看着一道身影流星一样朝着充满金水的坑洞就去了。 「萧师弟!」顾夜青叫道。 第116章 施法前摇过长 别人看到元通派那个阵破了,下意识地竖起屏障挡在身前。 萧逸臣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抓紧机会撞上其中一片大阵碎片,被带着飞了出去。 他新到手的地阶宝剑横在胸前,为保护他竟然断裂开去,断刃在他手臂上划出长长的血痕。 那柄剑轻鸣一声,断剑对天阶以下的剑来说就是死亡。 萧逸臣才不管那么多,刚看到那个坑洞中的剑时他就知道,这是为他准备的。 这把地阶剑实在是过于普通,哪还用他跑这一遭,原本姜婉就应该将这东西直接给他的,谁知道她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剑也没有。 若不是还要靠她去应龙遗蹟和帮他渡劫…… 还得他自己跑。 拿了剑他还得赶紧去南疆,不然那边好感刷不满就麻烦了。 宋曦看着萧逸臣被撞得飞出去,弧线便是朝着坑里那把剑的。 搞来搞去他们打这一场就是为了让这货名正言顺捡漏吗! 三分球都没你飞得准! 陆行舟还站在原地,青衣胸口的位置有一滩重色,但他还没有放弃,周身都萦绕着一层金红色的灵力。 那柄剑周围的灵气几乎消散,一人一剑正在关键时刻,哪能容别人打扰,等他撞上去就真捡漏了!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既然第一令连人的时间都能逆转,那让时间暂停或者稍慢些也可以吧。 片刻,只需要片刻! 「覆雪!」宋曦将自己灵力注入覆雪中,让它带着自己飞身过去。 她余光中瞥到坑洞中的金水有个泡泡浮上来,炸裂开。 身后叫她的声音拉长了调。 萧逸臣掉落的弧线在她眼中就像慢动作。 近了,很近了! 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脸,原本算得上帅气的五官此刻有些可笑的变形,眼睛中浑浊又复杂。 他看到她飞身前来,似乎有些得意,凝成三分轻佻,三分欲望。又怕她碍事,带着一分嫌弃,剩下是些她看不懂的狂妄。 平时深情的眉眼,在此刻却噁心得让她觉得想吐。 他凭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这么个人,凭什么夺走落长天的气运。 宋曦伸出去想要抓他的手忽然觉得噁心,收手拍出一掌,依旧是改变了他的轨迹。 混沌一片的天空忽然云海翻涌,一道亮闪后,手腕粗的惊雷忽然落下,直直砸在宋曦身上。 「唔!」覆雪脱手,她整个人往融化的金水中掉去。 三才阵中她曾经体验过雷击,但这一下和天雷阵中完全不一样,仿佛是想置她于死地一般,将她的思考能力全部夺走,心法失效,世界都恢復正常速度。 顾夜青正好往这边赶,他本是想去接萧逸臣的,宋曦晚一些发现,甚至离得比他远,却比他更快一步靠近萧逸臣。 电光火石之间,分不清哪件事先发生,看着就像宋曦将萧逸臣推开,然后替他挡了一道雷击。 哪来的雷击? 是他们触发了这柄神剑的什么防御机制吗? 顾夜青瑟缩了一下停在原地,他现在贸然过去会不会再次触发天雷?那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看宋曦从半空落入坑中,只差几丈便要落入那些炙热到可以销骨的金水中,他再想动,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总会有人奋不顾身。 「曦曦!」一道青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沖了过去,坑洞半空中那把剑震颤了起来,随即一条红练般向宋曦飞去。 田苍苍和原西南、瞿央追到坑边,刚才一股爆炸似的热浪将他三人布下的结界沖开,随即再看阵中的陆行舟,果然已经不见了。
第152页 坑洞中,一个青色的身影踩在一把赤红色的剑上,而另一个白色的身影,则是被黑色的气息包裹着,见两人都没事,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曦曦。」陆行舟将嘴里的血吐出,想要靠近宋曦。 但包裹她的黑色气息连覆雪都不让靠近,白色的神剑绕着那一团旋转。如果剑也有感情的话,那它现在完全可以说是焦急的。 接受考验时,他并不是全无知觉的,刚才只听一声巨响,就看见宋曦飞过来,朝萧逸臣拍出一掌后,被雷击中便要坠入火坑。 他心中万分焦急,终于在最后一瞬通过了神剑的考验,得到控制权后,本能地驱使它去接宋曦,覆雪发现主人失去意识后,也追过来回护,但那团黑色的气息比两把剑都快。 「是……永夜吗。」看着她身下露出的一截黑色剑锋,不知为何,陆行舟有些失落。 黑色的气息将宋曦送回坑洞旁的平地上,刚一落地,便释放出一道威压。 即使是金丹后期的顾夜青也被逼得杵着自己的剑才保持住单膝下跪的姿态。 更别说不远处丹阳山和长盛的几人。 刚才宋曦已经将元通派的阵破了,剩下的三人趁其不备将几人打伤,这下又是以少对多,又没有实力的优势,这道威压仿佛在告诉他们,还想动手的话,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像是给人选择机会,这样的威压只维持了半盏茶的时间。 元通的人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退了足够远后,飞身离开。 「怎么会忽然有天雷的,这不是秘境之中吗?」陆行舟有些不解,随手放下刚才成为他本命剑的那柄剑,它还没名字,对主人刚到手就冷落的态度有些不满,发出一声剑吟,然后被一声更强的剑吟打断。 「师,师叔……」陆行舟不太确定永夜到底有没有被落长天控制,小心翼翼说道:「已经没事了,让我们看看师妹吧。」 覆雪在外圈一圈一圈转得飞快,仿佛也在催促它。 渐渐地,那团黑色的气息融冰一样消散,宋曦头上出现一道黑色菱形剑纹,随即往后一仰,倒在陆行舟怀里。 田苍苍赶忙探了下她的脉搏,绵长有力,又试了一下她的灵力运转,也很正常,看来好像只是晕了,这才松了口气:「小师妹跟你这傢伙在一起真是多灾多难。」 「哪有!」陆行舟反驳道:「我与她一起巡查十五年,经歷大小事无数,平时都好好的!」 是啊,非要说危险关头,怎么不说两次都有丹阳山的人呢? 顾夜青将萧逸臣捡回来,他挨了宋曦一掌,被打得内伤吐血。 他不明白这疯女人是怎么回事,多事来救他就算了,明明看着是要抓他的手,到时候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抱住她说不定混乱中还可以一亲芳泽,结果都要抓到了忽然给了他一掌,毛都没摸到,他的剑还被别人抢了,有大病啊! 顾夜青这傻子还拉着他给人道谢。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他就能拿到那把剑了!看看长盛那个绿油油的小白脸,怎么配得上他的天阶宝剑,红配绿赛狗屁懂吗! 抱着他的女人还抢了他的剑,看他早晚把这货收拾了。 萧逸臣阴暗的眼神因为缩着身子低着脑袋,并没被人看到。 「真是给人添麻烦,你的剑居然也断了。」顾夜青摇头,眼中满是不耐烦。 这人真是麻烦死了! 第117章 她一个人的师兄 毕竟并没有实际受伤,宋曦昏了一会便醒来了。 「……元通派的阵是我破的,冲击到别人,也应该我负责。」在陆行舟问她为什么非要去抓萧逸臣时,宋曦严肃地答道。 「谁知道元通那个破阵会爆炸啊,就算被崩飞了,那也是……他的命」陆行舟听人讲过大致情况,有些不忿,瞥了一眼正在被顾夜青训斥的萧逸臣说道。 拜託,他朝着你的剑崩的你就一点没感觉吗? 那一瞬间也许所有人都没弄清楚事情发生的因果顺序,但宋曦看清了。 萧逸臣手臂受伤,只要撞在剑上,必然会有血流上去。 陆行舟和那剑已经拉扯得你死我活,他吐了血,剑四周的灵气也逸散大半,此时一人一剑大概都是最虚弱的时候。 这时某人只需要乘虚而入,就能轻松get天阶神剑。 陆行舟就是成功攻克了前面99%也没用,最重要的是那1%。 这才是天命之子,这才是命中注定。 所以她必然不能让萧逸臣挨到那剑的边。 他筑基修为,往这边掉只能神剑带着他飞出来才不至于落到坑里被融成金水的一部分,所以他与神剑接触的片刻便必须结契认主。 不管有什么金手指,只要没有餵血的前提条件,就都没用了,他原本会撞上剑的那一刻后,陆行舟读完进度条,得到神剑承认。 只是那道天雷到底是因为她又把萧逸臣的挂抢了,还是因为她忽然生出点杀心,她自己也说不准。 大概这次不是原定剧情,所以综合起来只有一道雷,要像上次一样,就是有永夜在,大概她也扛不住。 落长天还是有先见之明。 这雷让人触目惊心,即使宋曦一再声明自己没受伤,陆行舟也坚持要背着她走,剩下的路途中,她就悠闲地趴在他背上,看他们继续寻找。
第153页 她昏主要还是天雷会直接触及元神,虽然永夜护着身上一点伤没有,但脑子还是有种过电的感觉,于是美美宕机。 「只有这种时候才感觉到落道友是陆道友的师妹。」他们正往一处金属性地阶宝剑处赶,顾夜青在旁笑道。 「那当然,曦曦可是亲传里最小的呢。」陆行舟脚下不停,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样。 「所以只有曦曦会叫你师兄。」原西南也接话道。 「我就是她一个人的师兄也行,反正是师兄了。」 「哎。」不远处的田苍苍嘆道:「人家说你平时看着不靠谱呢,你反而得意起来了。」 陆行舟难以置信地扭头:「真的吗!」 顾夜青尬笑道:「倒也不是。」 一群人除了萧逸臣,都是陆行舟的师兄师姐或朋友,就连顾夜青因为在竞武会时住在青阳峰,与他也算有些情谊。提起这话题简直有说不完的话。 好好的寻剑之旅,硬是变成了陆行舟吐槽大会。 就是宋曦与他相处二十年,有些事也是才了解。 比方他以前当她的陪练,总打不过她,便格外发奋刻苦,每天早上提前一个多时辰起床练剑,然后洗澡,打扮比女孩子还浪费时间。 这点宋曦有些惊讶,因为陆行舟从来是喊她一起上课的,那时宋曦可能刚起,匆匆洗漱后,早饭都是拿着路上吃,没想到他每天起得比她想像还早许多。 随着他们的讲述,陆行舟耳朵尖和脖子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别说啦!」 于是千言万语彙聚成一句话:「行舟啊,长大了。」 他刚拿了一把天阶神剑,这些人只是随便吐槽一下,有羡慕,但没嫉妒。 这傢伙到底拿了什么团宠剧本。 宋曦轻嘆了口气,发现他的背嵴都僵了些,似乎怕她说些什么。 「到了。」她说道。 他们又找了半天,再找没什么收穫,不过又遇上一波人,互相试探后,对方离开了。 一柄天阶神剑,票价就已经十足回本,剩下的都是白给。 只是萧逸臣原先那柄剑断了以后,再没找到合适的地阶宝剑,只能随便选了把玄阶剑拿着。 原本他们捡了一把木属性地阶宝剑,是可以给他的。 冰灵根是水灵根与木灵根融合,木属性也能勉强与他适配。 不过她醒来后发现陆行舟得到了天阶神剑,趁人没注意,将那柄地阶宝剑扔坑里去了。 之前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早就给这柄剑贴了压制灵气的符咒,凭灵识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的。 后来想起只当混乱中遗失了。 虽然下了黑手,但她完全不觉得愧疚。 不管是噼她还是噼落长天的仇,她早晚得讨回来。 万剑冢开启的时间结束,所有人都被传了出来,一时万剑门后山济济一堂。 上官兰好不容易找到他们,见自家师兄收穫本命剑,自然是欢欣雀跃。 至于萧逸臣,她勉强问了一下,嘴上安慰,但并不关心。 天色已晚,一行人打算多住一晚休整一下再回长盛,反正客栈的钱不用担心。 回到房间,宋曦终于长出一口气。 每次有萧逸臣就没什么好事,这次总算完事了。 秘境中不分昼夜,他们在里面待了三日,现在躺在床上,居然真的生出一丝倦意。 大概是因为神经高度紧张,还总是放出灵识搜索。 明天回去不知道落长天出关没有。 可笑她压着他闭关,但没几天又想得慌。 心跳逐渐沉下去,她很快陷入沉眠,却没注意到屋中出现的一抹身影。 如果她还醒着,会发现屋里有一股异香瀰漫。 那身影接近她,一挥手将她卷到自己肩上,随即打开窗,跳了下去。 …… 宋曦再醒来发现自己好像在一间不认识的屋子里。 客栈中她住的顶级客房,床上罩有绣花的承尘,这地方屋上砖瓦不齐,好像还塌了一半。 她手脚软绵,浑身没力气,还有些发热,似乎是被下了药。 试着动了一下才发现,有人将她浑身筋脉都封住,运转灵力帮忙解药都做不到。 听了半天没什么响动,宋曦试着翻身,可是哪怕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半侧着身子。 这好像是什么庙,目所能及处,都是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 她在神像旁边的什么台子上,身下徒劳地垫着些稻草。 「落姑娘,你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她头皮发麻,一声惊雷在脑中炸开。 怎么萧逸臣跟她在一起!? 是这货觉得她坏事对她下手了吗? 第118章 no zuo no die 还没等她开口问话,吱嘠一声,某处的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过来,坐在她身旁笑眯眯地看着她:「醒了?」 这大红大紫的衣裳,是之前想抢覆雪那人! 「啧啧,万剑冢中还没看清楚,现在看来,你这张脸可真不错。」那男人嘆道,一手捏着宋曦的脸:「可惜,快要变成死人了。」 他手指温度低,被摸着跟被什么冷血生物爬过一样让她鸡皮疙瘩起。 之前远了看不出来,这人眼下青黑,整个人干枯发黄,整个一纵慾过度的肾虚像。 配上这穿着打扮这言行……
第154页 她有不好的预感。 「你想如何」。她努力调动自己的舌头,勉强问道。 那男人哼着曲子,手指按在她眉心上碾压,用力让她躺了回去。这段时间因为永夜也在她丹田里,她一直是掩去剑纹的。 「你也认出我了吧,那还用说。」 当时退了现在又来偷袭,真是不讲武德。 「这人又为什么在这。」宋曦刚才没看到萧逸臣到底在哪,不知他是什么情况,只能问道。 「他啊。」男人发出一串娇笑声,听得她手脚更软了。 「这小子对你挺上心,看到我将你带走,便追着我要救你,我这人最看不得一片痴心遭辜负了,便最后成全你们吧。」那人不知从哪个角落将萧逸臣抓过来,扔在她旁边。 她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软绵绵的。 坑爹呢! x药不算有毒对身体大概也无害所以永夜毫无动静吗! 萧逸臣看着整张脸红的猴子屁股似的,大概跟她中了同一种药。他眼神比之前更浑浊了,估计脑子里现在的内容全都是要打马赛克的程度。 那人就站在一边看着,眼中的玩味似乎是在等什么好戏开场。 那话男人说得半真半假,当时他明明做得很隐蔽,踩点时周围也没人,还有伙伴给他放哨,结果等他跳下窗,萧逸臣忽然从草丛中冒出来,差点没把他吓叫出声。 仔细看着萧逸臣,衣衫不整,脸上尤有红晕,倒是他打扰了野鸳鸯,只是用灵识探查了四周也没发现雌的那只鸯在哪。 「你们……」看到对方肩上的宋曦,萧逸臣来劲了,这是他英雄救美的时候了吗! 「你们要带落姑娘去哪!」还没等他义正言辞地说出这话,那人一挥手,一个什么虫便进了他的嘴,瞬间封住他的五感。 这小子送上门来当工具,便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 萧逸臣伸出一条手臂,抓住她的肩,脑袋就要凑过来。 宋曦眨眨眼,泪水落下,覆雪忽然出现在手中,她看着男人神情恳切:「我把剑给你,你别杀我」 「哟哟哟,真可怜,不过这招对我没用。」那人咋舌,又凑过来,俯身看她,用手擦掉她的泪水就要去拿覆雪:「小美人,要怪,就怪你师父不应该给你那么好的东西,让别人眼红了。」 放屁,她就是应该有最好的。 「曦曦。」萧逸臣还有些力气,努力撑起身就要覆上她,眼中的意乱情迷却被腰间的疼痛打散。 一声巨响后,屋里忽然亮了许多。 宋曦痛快地眯着眼,别说屋顶,就是天空中的云层也被某种力量沖开一片。 萧逸臣后知后觉低头看去,他的腰消失了一半,他身旁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雪白的剑,而她的身后,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一瞬间血腥味瀰漫这个空间。 可他刚才明明眼看着那人将她的筋脉一一封上!为什么她还有这样的力量反抗! 宋曦翻了个白眼,趁着外面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用尽全力抬手摸着脑后的簪子,运转心法,消失在某个荒郊野外的破庙石台上。 留下半具尸体,和流了一地肠肚,颓然晕过去的萧逸臣。 她不想杀人,是因为觉得生命可贵,也不想背负太多因果孽报,但不代表她真的好心软弱到任人糟践。 覆雪中有落长天预先存的一击,无需她自己的灵力,只要允许,便能激发。 千重境更是只要她脑子没问题,没忘记心法就能进来。 就是为了这样的极端环境保命。 她不犯人,奈何人要犯她。 千重境中,微风和顺,草甸柔软,天空千里无云。除了她烫得像铁板上的鱿鱼,没什么不好。 想起刚刚萧逸臣碰到她的肩她就噁心得慌, 她听着声音往河边爬,最后从小坡上滚了下去。 石底的小溪很浅,她半截身子泡在水里,流水带走她的身上的温度,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恢復了一点力气。 取下头上的白玉簪,考虑着下一步怎么办。 看天色应该是第二日,陆行舟估计已经发现她不在了,就这么回去的话,一样要辗转回长盛。 索性不麻烦他。 她的筋脉还是封住的,虽然人进来了,但别的功效不知道还好不好用。 用力握住玉簪,心里想像着邀请那个人。 「曦曦。」不多时,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天。」她仰头,反着看来人,眼神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缱绻:「帮帮我。」 千重境最终在雪信峰顶被打开,躺在自己床上那一瞬,她彻底松弛了下来。 「先去给行舟他们报个信。」她累得眼皮都懒得抬,闭着眼指挥道:「我杀了个人,也先给掌门师伯说一声。」 一只手落在她额头上,有股灵力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注入她的身体,上下游走着,检查她的情况。 这次她除了被雷噼了一道加上被餵了点x药,其实也还好,不知道灵力能不能探出她中了药。 「我没事,你快去。」她握住落长天的手腕,睁开眼看他。 他垂着头,眼中一瞬的落寞刺得宋曦心疼。 算一算,他们这几个月,加上她出发去万剑门时的道别,竟然就见了这两面。 她忙前忙后一刻没停,觉得自己做了不少事,可在落长天眼中,她就像嘴上不嫌弃,实际依旧在远离他。
第155页 就像菩提心中她看到的那一幕…… 宋曦努力撑起身,抱住眼前的男人:「我不是赶你,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你先去把事办完,我们慢慢说好吗。」 她抿了抿嘴,轻轻咬在他脖子上,又舔了一口:「快去快回。」 第119章 酒壮怂人胆 落长天觉得宋曦有点奇怪。 她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只是被人封住了筋脉,他感受到永夜使用了一次,但并没有什么大的冲击传来,应该不是什么太麻烦的场面。 但能让她单独用千重境跑回来,必然也发生了什么难以应付的事。 传消息给陆行舟就算了,杀个人什么事,还需要给云清子说。 她催他做这些事,不知是想矇混过关还是…… 他通知完云清子,云清子倒是很重视,一直追问宋曦有没有受伤之类。 「没有。」落长天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第一次杀人,大概有点怕。」 云清子笑了。 陆行舟一行去万剑冢他是知道的,这种地方,他们不吃亏就行:「万剑冢生死有命,曦曦的性子我知道,必然是哪家不长眼的东西自己撞上去的,回来了好好休息就行,别的不用怕。」 云清子向来是护短的,即使是当年对他这个不近人情的师弟也是如此,所以之前他想将宋曦带回来时,首先想通知的是云清子。 「行舟那边,帮忙通知。」 「不用担心。」难得落长天能跟他有来有回地说那么多话,云清子有些有些开心,毕竟大家是一家人,落长天这些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 这样很好。 宋曦在等落长天回来的期间,摸着自己脑门越来越热。 明明筋脉的禁制已经解了,她行气几周,有什么药也应该散了,怎么反而越来越难受,而且脑子都快变成浆煳一片。 她轰一声坐起来,感觉要坏事。 落长天虽然会做药炼丹,但她从未见他弄过这方面的药,所以刚才的探查他应该是没摸清楚的,只知道她没受伤。 如果让他知道她在外面被变态绑了餵了x药差点被人嘿嘿嘿…… 感觉他现在就能马上追杀那群人到天涯海角。 可这什么破药为什么解不掉啊! 她趁着脑子还清醒,从纳戒里摸出一堆丹药,找了清火解毒之类的吃下去,运转灵力催化药效。 然后…… 她脑子更煳了。 其实,把他睡了好像也不是不行。 酒壮怂人胆,药催虎狼心。 落长天回来,正看到宋曦用被褥把自己裹成一条大白虫。 她平时素净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肯定不是冷,现在虽未至盛夏,但气温已然不低,就是要睡觉,也不用盖那么严。 她果然有事瞒着他。 一瞬间一些说不清的感觉就冲上他的脑子。 他怕吓着宋曦,面色如常地坐在床边,将她连着被子一整团抓出来,轻轻搂在怀里:「可以说了。」 宋曦挣了一下,扯开被子:「热。」 现在她理智已经差不多化完了,看到落长天,心里本能的开心,仰头耸了一下,亲在他下颌。 「嘿嘿。」 落长天已经做好准备听她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撒娇想要矇混过关了,这一下忽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阿天,你喜欢我啊。」她的额头和鼻尖蹭着他的脸颊厮磨,有些急促的鼻息喷在他脸上,他心中的暴躁忽然就有些变质。 见他久久不答,宋曦不满了:「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骗我。」 虽然脑子里觉得现在不是让她说这些绕过重点的时候,但落长天禁不住她央,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低应道:「嗯,我喜欢你。」 这轻飘飘的几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他所做的事,但宋曦喜欢,就如同她还喜欢些漂亮但没用的小玩意,只要她喜欢,他都会一一找来给她,何况一句话。 又确认了一遍以后,宋曦仿佛才满意了些,整个人从被子里脱身,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 她的中衣是天蚕丝制成,冬暖夏凉,轻薄透气,隔着这一层也能感觉到她的身子热得不太正常。 「曦曦,你到底怎么了。」探到这温度,落长天被她的亲昵撞飞出去的那点理智姑且是恢復了一些,空出一只手抵着她的额头,放出一丝灵力去探查。 可结论依旧如同前次那样一无所获。 宋曦不满他的动作,抓着他的手扯到嘴边咬了一口,又牵到自己脖颈处,贴着自己似乎才舒服了些。 掌心下的肌肤几乎是发烧一般的热度,但是没病没灾的,怎么会忽然这样? 「我没事啊,你倒下去。」她推他的肩又推不动,咬着唇娇嗔道。 落长天听话地躺倒,却不知她要做什么。 她把二人之间的被子扯开扔在一旁,也靠过来,趴在他胸口上:「我……」 宋曦的脑子已经煳成一团,几个念头互相碰撞,想到什么就先说什么:「我也爱你。」 她低头,这次不是亲在脸颊或者额头上,而是瞄准目标,正正吻在他的唇上。 落长天虽然有点微笑唇,但他不常笑,话也很少,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这张唇实在柔软,绵软得像棉花糖,可又没有任何味道,毫无烟火气得像在亲吻一朵云。
第156页 她不是第一次吻这张嘴,上一次,还在菩提心。 不管是宋曦还是落重曦,都从来没有喜欢过萧逸臣,哪一世,都没有。 …… 闭上眼,一个悦耳的声音就会在耳边响起。 「师姐,这样对师父不太尊重吧。」 「师姐跟师父感情真好啊,就像一家人一样。」 「师姐,我听说澜州有对师徒乱伦,被逐出门派惨死街头呢,好可怕啊这些人,怎么一点廉耻都不顾。」 「师姐,我有喜欢的人了,师姐不会一直待在师父身边吧,感觉,好奇怪……」 「师父不愧是修真第一人,我们做弟子的也一定不能给师父丢人!」 …… 雪信峰木屋中,在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挚友后,脆弱的防线不慎破裂,露出一丝压抑已久的真心。 看着被自己敬仰,又在心底爱慕了百年的人,落重曦鬼迷心窍般吻了上去。 肌肤相触的一瞬,有什么破碎。 她忽然醒了。 「曦……」落长天也有些吃惊。 这份吃惊落在彼时的落重曦眼中,仿佛就是责怪,是呵斥。 不等落长天真的开口,她逃也似的离开,害怕从那张嘴里听到任何话。 她不知道,那一别,就是永诀。 …… 第120章 拔x无情 还是雪信峰木屋,还是她和落长天,宋曦报復似的用力吻着他,故意发出响声,仿佛是在跟某个不在这处的人证明什么。 落长天任她亲着,甚至微微抬起下巴去逢迎。 对宋曦,他向来是予取予求。 忽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他脸上。 「怎么……哭了?」落长天握住她的肩,举孩子一样将她举起。 欢喜与悲伤奇怪地交织在这张脸上。 一滴泪,悄然落在他唇上。 「不要死,你不要死……」小雨转大雨,宋曦很快哭得稀里哗啦。 落长天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她小时候也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一次两次,怎么都是为了他哭。 从菩提心的试炼后宋曦就不太对劲,她必然是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不只是他们的过去。 他眼中暗色浮涌,用指头梳着宋曦的发:「别怕,之前看到什么了么?」 「看到……你死了,我也死了。」菩提心中,那一世最让人绝望之处莫过于她刚从一个秘境中艰难求生跑出来,便知道了落长天渡劫失败的消息。 甚至到她自己死时,反而是种解脱。 只是可惜,她最后去抢夺并为之殒命的法宝,据说有能活死人的作用。 她并不是与谁作对,而是命运玩弄她至此。 「都是假的,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有事。」他紧紧揽着她。 不管多少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宋曦抽着鼻子,眼泪汪汪的抬头,然后收到了一个缠绵的回吻。 攀在他胸前的手有些不太老实,落长天退后一些,拉开二人距离。 轻柔的抚摸让他战慄,衣裳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些不成体统,但他捨不得拒绝。 以前他曾不经意撞见对儿野鸳鸯,如同看蚂蚁或是任何一种虫一样,落长天隐蔽了气息观察。 女人仰躺着,尖尖的下巴倒着看有几分像宋曦。肢体纠缠,耳鬓厮磨,是比拥抱更亲密的行为。 两人的行为他似懂非懂,不知痛苦还是快乐的叫声触动了他心底某处。 因为这事耽搁了回家的时间,宋曦焦急地在门口等他,他却没法解释为什么会耽搁。 也解释不了身体的反应和心底的渴望。 吃饭时他还是试着小声把看到的说给宋曦听,她眼珠都要瞪出来。 「呸呸呸,看到这个要长针眼的!」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件事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落长天懵懂地点头,将那一点火苗在心中扑灭。 「曦曦。」他叫了一声,却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心中重明的火焰蓬勃燃烧,将他整个人点燃。 亲密中隐约察觉到宋曦的问题所在,然后一点理智又被她亲自抹去。 如同溺水者缠着另一名溺水者,她缠着他一道往无边深渊坠入。 跨过这一道线,不管两人是如何看待彼此,都是世俗伦理的天地不容。 但他并不畏惧,也不犹豫。 宋曦是他的根,是寥廓长天的晨光,是他的,所爱之人。 比起这些,世俗、人心又与他何干? 屋外,云聚云散,骤雨来去,将天地洗得空明澄净。 屋内,是百年的痴心妄念,终于结为孽果。 宋曦一觉醒来,还没睁眼,就感觉有点不妙。 虽然伽蓝寺里他俩还一起睡过,但此睡非彼睡。 肌肤相贴的感觉很舒服,人的皮肤是任何材质都比不得的细腻触感,雨后稍冷的清晨,窝在这样一个怀抱里,不得不说是人生一大享受。 落长天还睡着,闭着眼还是可可爱爱北极兔。 原本小麦色的肌肤因为这些年不怎么经受风吹日晒,也白回来不少,纤长的睫毛垂下时,会把一切情绪都挡住,鼻樑挺直,从正面都看不到鼻孔,嘴唇微微抿着,鲜艷的颜色却昭示出昨晚两人的厮缠。 厮缠……
第157页 「嘶。」她摸了摸,确认自己还是全须全尾的。 一晚上她也不是全程没印象,一开始她还能控制着点节奏,到后面她清醒了,落长天疯了。 压着她不管不顾,折腰这词,差点要在她身上真实上演。 「曦曦,曦曦……」他不停地唤着,还非要她答应。 「你快,快一点。」她忍不住推开他,借着余晖看见他眼中深沉的欲望,仿佛深壑一般望不见底。 他牵着她的手吻在掌心,然后压在她头侧,继续发疯。 叫了跟不叫也没什么区别。 火是她点的,还得她自己灭。 现在想起给她下药那人,宋曦都觉得一剑打死太便宜他了。 她小心想爬起来,发现自己被箍得死死的,一动,落长天就醒了。 对上那双眼,心脏便狂跳起来,她只能狼狈地错开。 「……该起了。」她低头闭眼,只想捂脸。 虽然她以前就有点贼心,这次借着药把贼胆凑上了,但是药效一过,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那么主动投怀送抱,不知道落长天会怎么看她。 推人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落长天默默起身,束髮的绳子昨天被她扯掉了,长发黑色绸缎一样披在身上,落在枕上的部分有些捲曲。 被子被掀开,骤然失温,窗外还带着泥土腥味的冷风吹进来,宋曦打了个哆嗦,然后身上的被子被拉起来,确定好好裹住她以后,压了压被角。 落长天在床边坐着,白色直裾只随便繫着腰上的系带,胸口露出的皮肤上有一点点可疑的红痕,不过到下午大概也就没了。 他清了清嗓子,还是有些嘶哑,温声道:「昨夜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你也忘了吧。」 宋曦:? 这拔x无情是什么操作? 被子里他的温度可还没散,就在这好聚好散了? 「这段时间别出去,一会我端水过来。」 吃干抹净还要囚禁她,她还疯着还是落长天被夺舍了? 「落长天!」她一个翻身,差点把自己的老腰彻底了结,然而他更快一步,转眼已经出了门把门关上。 只剩她趴在床上无能狂怒的吼声:「你给我回来!」 落长天靠在门上,看着面前这处他生活了两百多年的地方,按住了一只眼。 他想要的只有这一样而已,为什么这也要抢走! 第121章 无所不能因人而异居家旅行必备 「苏北,蛊怎么解。」 天渊阁六层,苏北趴在地上写写画画,她早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往这边过来,却动都没动,等他自己上来。 「……哈?」她还以为落长天要干什么,这话题让她十足摸不着头脑。 「蛊,你会解对吧。」 苏北坐起身,盘腿看着站在楼梯上的男人。 他气息平稳,穿着一袭白色的袍子,现在天气已经热起来,这衣裳却快连他脖子都包起来。这一身衬得他高挑瘦削,领口隐隐露出的定风珠苍翠流转,虽然一般没人拿这玩意当装饰,但他本来也不是一般人,戴什么用不着管别人的评价。 「蛊?那种东西是要用蛊母解的,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你能解么。」落长天不管她的疑惑,继续问道。 「我就是不想学这个才来的长盛。」苏北笑道:「不过我可以介绍会的人给你。真是奇怪,最近怎么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我回去。」 苏北给了落长天一个地址和一片花瓣。 她扯花瓣的时候那花已经不剩几片了,那些残缺的部分大概也是用这样的方法给了别人,不知道等这一朵花用完会怎么样。 但落长天对别人的事一点兴趣的都没有,接过花瓣道了谢就要走。 「喂,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一点没变。」苏北看他急沖沖的模样,估计是有什么要事,也不想多耽搁:「告诉他们一声,百花谷开我就回去。」 落长天点头,随即身影消失。 苏北继续趴下,对着面前的捲轴描画。 长盛山门处的弟子看到落长天过来,向他行礼问好,隐约听到一声「嗯」以后,再抬头,别说人影,连尾尘都没看到。 宋曦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屋中央的琉璃吊灯发呆。 落长天说一会送水是真一会,她刚在屋里洗了澡,他收拾完以后又没了人影。忍着哆嗦的腿到雪信峰山门处一试,果然又把她关家里了。 她现在仓皇的心情感觉自己特别像被渣男骗身的傻白甜。 但是头是她开的,要一根事后烟说你别放在心上的也应该是她吧! 落长天到底在闹什么! 难道昨天真是她强推了他?而他自己不情不愿的? 想像着落长天又不忍心伤害她,又不会拒绝她,半推半就酿成大错。 她觉得自己真是禽兽。 现在这是生气到离家出走了吗? 可昨天从他回山,到今天早上,算算差不多一天一夜,就算一开始是她开的头,最后不愿意结束的也是他吧! 天知道她洗澡的时候身上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那是怎样一片惨状,难道还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吗? 她一会激动,一会颓废,发现自己完全搞不懂落长天的脑迴路。 如果等他回来,她是应该温柔体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还是语重心长我们谈谈好,又或者……一炮解千愁?
第158页 宋曦甩了甩脑袋,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有点回味。 她砰一声躺下,扯到腰的肌肉,又是一声抽气。 浑身疲惫让她不太想动弹,躺了一会天又黑了。 到了夜间,身体忽然有些发热起来,手脚软绵,腹中好像有什么在灼烧。 她想……想……? 两条腿用力绞在一起,捂着小腹缩成一团。 莫非是那药效还没过去? 怎么会有这么持久的药?吃一次到底管多少天啊!有这能力申请专利去做别的药赚疯了好吗! 她脑子又开始发昏,难受得在床上打着滚,可如何都缓解不了,趴在床边的窗台上大口喘着气,眼前已经被过唿吸弄得发白,月光下的池塘像块镜子,天光湖色,一时不知哪是天哪是地。 她直接翻过窗,摔在地上,本能地往水里爬,好像那才是她的温柔乡。 落长天一步步往雪信峰上走,手中的人动作狼狈却不敢挣扎,被他提着后领往山上带。 他心中几分忐忑,有些怕面对宋曦的斥责。 「尊上,您快两步,这时候月上中天,正是发作的时候。」那人看他步履越来越慢,忍不住说道。 落长天留他一命是为了救人,若赶上去那蛊虫已经发作,他这小命就彻底没用了。 不用他催下一句,落长天脚尖轻点,便飞身出现在雪信峰顶。 宋曦的房门闭着,他轻轻一推便开了门,可是月光下,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 他以为宋曦躲着他,有些慌乱,还是他手上那人道声得罪,赶忙翻窗穿过屋子,来到湖边。 湖边苍翠的草地上,有一个白衣人躺在那。 她半截身子泡在水里,衣裳被自己扯得凌乱,胸口更是被抓出血痕。 那人不敢看,垂下眼,从身上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罐子,这罐子镶金错银,看着像富家小姐的首饰盒,他在罐子的锁上摆弄了几下,打开了罐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金色蜘蛛,头胸部的前端长着锋利的口器,硕大的腹部几乎有鸡蛋大小,它挥舞着八条可以称为修长的腿爬下那人的手掌,落在宋曦身上。 身后传来震人的威压,那人手哆嗦了一下,颤着声道:「您别生气,现在还有救。」 他是南疆一个名为龙潭场的小门派的长老,名为何贵云,白日时,落长天忽然被三穗教的人领着,出现在他们门派。 「你们谁的弟子之前出去江夏了。」三穗教来的人是个叫唐海仁的护法,脸色非常难看地问道。 三穗教是本地大教派,平日作风趾高气扬的,与他们没什么交情。 现在居然找上门来用这样颐指气使的口吻问话,仿佛龙潭场是三穗教的什么附庸。 他们场主有些不快,没好气道:「什么时候别的门派人去做什么也要给三穗教报备了。」 「是不是你们快些说就是。」唐海仁脸色愈发不好,有些畏惧地看着他身旁的人。 当时他们还没认出落长天来,都没把他当回事。 「是又怎么样,小子去见识见识。」他们场主不耐烦地答道。 没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三道剑气瞬间将场主捅了个透心凉。 在场的低阶弟子见此情景便尖叫起来,唐海仁赶忙制止他:「阿剖长天,得留着他们找蛊母。」 何贵云心中一惊,『阿剖』是本地人对祖宗、长辈的叫法,这人看着年轻,不比龙潭场这些弟子大,居然值得三穗的人那么尊重。 他们场主也有元婴修为,在他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这一整个门派加在一起可能都不是这人的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贵云赶忙解释道:「之前龙蛮带着他家里的江夏去咯,还没回来。」 第122章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龙蛮是龙潭场的长老,他父亲是上代场主,对这个独子娇生惯养,但他修炼没什么天分,也服不了众,所以将场主之位传给了徒弟而不是他这个儿子。 对这个师兄龙蛮百般不满,在外面拉帮结派结交一些不正经的人,想着有朝一日把那位置抢过来。 「那人下的蛊,你们会解吗。」唐海仁问道。 「各人的蛊都不一样,如果是子母蛊就要用蛊母解……」看到落长天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他赶紧改口:「但是都可以用圣蛊母解。」 圣蛊母是他们镇派法宝,本来不应该那么轻易请出来,但是为了避免东西还在门派没了,该用还是得用。 那只浑身金黄的大蜘蛛爬到宋曦脸上,此刻这张精緻的脸蛋已经过了发红或者发白的阶段,变得有点紫,这正是蛊毒的证据。 大蜘蛛在她嘴上晃了晃,何贵云会意,将宋曦下巴扳开些让她张着嘴,随即一道蛛丝便飘进她口中。 而它在宋曦的脸上开始结网,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如果此时宋曦还醒着,她估计要不顾形象地尖叫了,她平时最讨厌活的虫,巴掌大一只蜘蛛趴她脸上真是要她血命了。 但她毫无知觉地躺着连唿吸都很微弱。 在等待的过程中,何贵云想了想,小声问道:「尊上等龙蛮回来以后要怎么处置?」 身后的落长天沉默不语,但这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嘆了口气:「老场主就知道小蛮担不了大任所以没把位置传给他,这些年我们也想办法制止他闯祸,没想到还是冒犯了尊上的……」
第159页 他不太能判断眼前的女人和落长天什么关系,她和他一样是金丹修为,如果作为道侣来说,也太不般配了。 但若是弟子,这人身上满是落长天的气息…… 害怕说错话,何贵云直接沉默。 黄金大蜘蛛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回应。 它伸入宋曦嘴里的丝钓出了什么东西,它赶忙往外拽着,八条腿飞快舞动。 很快,宋曦一边的嘴里便出现了一只黑色多足长虫,它被蛛网拽着,很快拉了出来,在它身后,还跟出来许多体型更小的长虫一併爬了出来。 何贵云眼一翻,想晕过去。 龙蛮这是把蛊母放这女子身体里了,蛊母进去便将寄主当做产房,吸食寄主的血气养育小崽,等到一定时机便杀死宿主爬出体内。 他完全没给这女子留生机。 若不是圣蛊母,谁也救不了她。 虽然这些年龙蛮干了不少缺德事,可如此毒手还是第一次,不知他跟这女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金大蜘蛛两三下就制服了那只蛊母,美滋滋将它啃了,而那些幼虫爬到宋曦脸上纷纷被蛛丝粘住动弹不得。 吃完后,它将宋曦脸上的蛛丝整理了一下,将所有小虫打包起来,覆在背上,爬了下来。 「多谢圣蛊母。」何贵云本就是跪在地上的,他朝黄金大蜘蛛磕了个头,将它收进那个罐子里。 「如此应该无碍,只是气血亏损可能需要养养。」他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落长天, 男人只是越过他,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何贵云自己走下山,山道尽头已经有人等着他。 长盛峰管事李明生看到他,松了口气:「这么晚了,客人跟我休息去吧。」 落长天回来时便让守门弟子去通知长盛峰了,得知镇派长老大半夜请了人回来,长盛峰打起十分小心,特意派了管事过来。 李明生打量了何贵云一下,却没想到只是个金丹期的人。 看衣饰,像是南疆的,不知道和苏望夷又有没有关系。 尽管脑子里满是疑惑,但他还是很好地照着吩咐安排了何贵云的住宿,顺便,还有看守。 何贵云千恩万谢着住下了,他知道落长天不可能那么简单放他回去,好在他也不是毫不讲理的人,到时候那女子没事,他自然也没事。 只是龙蛮那些人怕是…… 宋曦一身衣裳躺在草地上又泡在水里,脏得不能穿了,落长天将她带到灵泉处,将水加热得差不多以后,用一张白布叠了几层,蒙住眼睛,扶着她脱下衣裳,泡进水里。 其实这样也只是自欺欺人,以他现在的修为,即使封闭五感,也能直接『看』到周围的一切。 以指为梳清理着她的发,一下又一下,感受着那柔软从指间划过的顺滑并记在心里。 以后,大概就没这机会了。 昨天意乱情迷处,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书,额头贴着宋曦的额头,用自己的元神进入她的身体。 宋曦的元神虽然还没有结婴,但已经比筑基时实在,是紧实的一团。他的元神绕着那一团,将她抱进怀里。 两人的元神相接触时,除了滔天的愉悦,落长天还隐约看见了一些记忆的片段。 元神相交,本就会有一些记忆的交互,只是他修为远高于宋曦,所以他可以自由看到宋曦的,而他可以决定让宋曦能不能看到他的。 万剑冢中,破庙里,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吃下的那些丹药。 他这才知道宋曦的异常是因为被人餵了什么。 兴奋得快要炸裂的一颗心忽然冷却。 她努力自保,跑回千重境中又寻来他 她明知自己的情况却还是将自己交付给他,对他如此信任,却被他彻底破坏了。 这样的事是不应该的。 他知道她有些不对劲,却还是让自己沉沦。 那些话,那些抚摸与挑逗,都是因为她被别的东西控制了,他与那些要害她的人狼狈为奸,趁人之危占了她的身子。 灵魂深处的触动一浪接着一浪,已经让他不能思考,在无尽的后悔中,他挣扎着睡过去。 早上宋曦醒来时他便有了察觉,她并不开心,还有些懊悔,也许,还有害怕。 她的喜欢跟他不一样。 落长天马上撤离,希望至少她不要像上次一样逃走。 雪信峰是可以保护她的地方,不想看到他也没关系,他不出现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将一缕头髮放在唇边细细亲吻,他做着最后的告别。 不再喜欢他也……没关系,毕竟是他自己搞砸的。 在她面前,怎么他总是笨手笨脚的。 「曦曦。」他俯身埋在她发间,即使是现在,身子还是不合时宜地有了反应。 干笑一声,拿起身边一块大巾,将宋曦裹着抱出水。 再来一次他还是那么蠢,不知道她对这样的自己失望了吗。 第123章 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 宋曦再次醒来,居然好好躺在床上。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昨天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已经没了,她以前来大姨妈都不会那么疼,也不知是什么破药,希望药效已经过了。 她还记得自己昨天爬湖里去了,应该不是幻觉吧,现在全身干燥,衣服连点灰都没沾,绝对是新换的。
第160页 落长天回来了? 她赶紧穿好衣裳往外跑。 落长天的屋子开着门,里面却没有人,东西也少得不能判断他到底回来过没有。她散出灵识去搜索,雪信峰现在的活物除了她和不知道怎么又在后山的眠花和雪信峰的花鸟鱼虫,就再没有了。 他又走了。 不知道他昨天回来看她在地上阴暗地爬是什么想法。 宋曦准备等着他消气。 之前她和顾夜青打得你死我活他也就气了半个月。 陆行舟回来后,衣裳都没换直接跑到雪信峰下,看到她又双叒被禁足,嘆了口气:「连累你了。」 他那把火属性天阶剑最后起名叫重明,谓光明相继不已,剑纹在额间,如同一簇火焰,赤红流明,衬得他双眼灼灼,风流得意。 这趟还是没白跑的。 「我没事,你们怎么耽搁了那么久才回来。」 他们去时赶路只花了两日多些,从万剑冢中出来到今日回来,却生生有五日之久。 「对了,你到底遇到什么了,怎么什么都不说就回了门派?」陆行舟仿佛才想起他过来是为什么:「早上我找不见你差点吓死,顾兄那边那个师弟也没了踪迹,还以为你们二人出门做什么去了……还好等了一个上午忽然收到师父的传信说你先一步回来了,让我赶紧回。」 最后是房登传的信也正常,落长天能大发慈悲通知他们还是宋曦脑子还正常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总不能指望他事事顾虑周全。 「我没事,你先说说你那边。」看样子陆行舟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边报了平安,但顾兄那个师弟是真不在了,我们便帮着他一路寻找,可江夏那地方你知道,水道四通八达的,帮着找了三日也不见踪影他便回门派去了,我们也就回来了。」 「这样……」她当时打出那击,抓她的人必然死了,萧逸臣她没仔细看,不知死活,但直觉告诉她应该没死。 开玩笑,此前他有一万种方式能死都没挂,能轻松被她收拾了才有鬼,怕不是又遇到什么机遇化危为安还能得到大把好处。 想起他抓着自己的肩膀叫她曦曦,宋曦噁心得没吃东西也想吐。 当时若她真的毫无反击之力,看他的样子是完全没打算抵抗那药把她睡了的,他不是已经和姜婉在一起了吗?他不应该忠贞不二宁死不屈吗?他也知道剧情的话就应该知道她是炮灰反派吧,她都能撑着想办法跑路这货是干什么! 没把他弄死真是可惜。 她阴暗地想着。 「……曦,曦曦,你到底怎么回事?」 陆行舟看她听了他的话忽然发起呆,有些急躁起来:「你和那小子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啥?陆行舟你有病啊?」 「之前竞武会的时候你就很在意,这次又是救他又是和他一起消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急得快趴在雪信峰封山大阵上了:「在万剑冢内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和他一起失踪又忽然自己回来,师叔这次又是为什么禁你的足?我们找他的几日还有哪家散修的小姑娘找他,说他承诺了要娶她却忽然消失,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清醒点!」 他一咕噜吐出这话,把自己的脸都憋红了,眼中似有水光闪过。 宋曦要被他气笑,要不是他夜游的时候邀请丹阳山的人一起会有后面那么多事吗?现在反而还怪到她头上了,不要太离谱。 「陆行舟你一天长着眼睛就是发昏用的吗?」 他也是,落长天也是,被噼的是她,受伤的是她,差点被强的还是她,她还没处哭去呢!怎么现在好像什么都得怪她一样! 「你滚!你们都滚好了!你们男人都是大笨蛋!」她没有回山,一手摸着千重境的白玉簪,一眨眼就从陆行舟面前消失。 「曦曦!」陆行舟哑声叫道,但面前的雪信峰山道像是什么都没出现过一样,他懊恼地跺脚,甚至踹了封山大阵一脚,大阵无情,直接把他的原力反弹回去,他一下倒在不远处的草坪上。 愤怒地在地上翻了几个滚以后,他站了起来,久久望着雪信峰,神色难平。 在雪信峰范围宋曦没办法太好的操控千重境,加上落长天落了禁制,所以现在即使出去也还是在雪信峰上,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就是落长天回来还要费心费力与他拉扯一番,不如不见。 抱腿坐在河边,看着溪流奔腾。 早知道她那天就是死在这里面也不叫落长天了,他到底是顾虑着师徒伦理,被她这个妖艷贱货勾上床然后又后悔了。 ——「……我不会说出去,你也忘了吧。」 可笑,真是可笑极了,他正道魁首,高岭之花,出尘脱俗的仙门长老,她一个普通出生的凡夫俗子,要不是机缘巧合捡到落魄的他,哪有机会摸到他们这高门大派的门槛。 是她得寸进尺,一厢情愿把这种半仙之人拉下凡尘,这大概会是他一生的污点了。 宋曦捂着眼,明明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她还是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算了吧。 …… 长盛峰上,钧天殿中,落长天轻巧落地,往云清子面前扔了一串人。 「谈谈。」他冷冷说道。 云清子边感慨边心慌,感慨落长天还有如此认真的时候,心慌是他这番认真是对着自己的。
第161页 那一堆人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和之前他带回来的那人有着相似的穿着,看着都是南疆人。 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到长盛和南疆除了苏北外有什么交情,只能点点头让管事清场。 「姜婉,叫过来。」 李明生正要出门,便听到落长天的吩咐。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云清子。 「这……姜婉乃长盛峰一寻常弟子,师弟要她来是做什么?」云清子不解地问道,他没注意到地上那些人中有一个僵直了一下。 「带来。」落长天并不解释。 看他不像开玩笑,云清子还是让李明生将姜婉带来。 等待了片刻,两人便出现在门口。 看见殿中之人,姜婉有些忐忑,一只脚刚跨进门槛,瞬间被巨大的灵压震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勾结异道残害同门,你可知罪。」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 第124章 杀坯不动手你真当他吃素 姜婉是长盛峰的普通弟子,云清子平常对她只有个脸熟,弟子间的传闻他知道一些,但还不到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他便没管过。 而今落长天毫无理由,忽然如此粗暴地对待她,云清子初时不解,反应过来后有些愤怒。 「师弟!」他撑开一个保护屏障:「有话好说,你对小辈这样凶做什么!」 这灵压至少是化神期的威力,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沉重得想要下跪的冲动。 云清子作为长盛掌门,有合体期修为,在修真界中算是中规中矩的存在,在这样的他领导下的长盛能如此在大陆上屹立正道之首,全因为苏望夷和落长天这两个大乘期长老,如果可以,他是一点都不想得罪这两人的。 但天才总是有自己的脾性,有时候也不能一味顺着他们的性子来。 比如现在,如果让人知道他连自己门下的弟子都护不了,他在门派中,还有什么威信! 落长天眯了眯眼,如果是别人,会被他连着姜婉一道杀掉。 但云清子这些年对他,对宋曦都十分照顾,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 他撤掉灵压,手虚空一抓,就将地上已经翻着白眼有些昏过去的一个人抓起来。 刚才云清子只护着自己和姜婉,完全没有顾上这些人。 他虚空控制着这人,一手两指并齐,在他眉间一点,往后一拽,便有团混沌的气体一样的东西被他拖了出来。 他随手一甩,那人便软倒在地上,脸上神情安详,再没有之前的恐惧。 「师弟!你将这人的元神抽出来做什么!」云清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操作,忽然回神厉声道。 要知道这人不是魔修也不是妖修,看着就是一个只有金丹修为的普通人,化神期修为之前元神尚且不能离体,落长天强硬地将他的元神抽出,必然会对这个人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剩下几人有的已经清醒了,看到他的行为,无不筛糠似的哆嗦,但他事先就将这些人的四肢筋脉和嘴都封住了,在他面前,他们这些在外面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唿风唤雨的修士都只是待宰的羔羊。 不只是身体,就连感觉和记忆都是可以被他随便左右的存在。 大乘中期半步登仙,何况是他这种生来就是为了主宰的人。 云清子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百年前,那时的落长天已经是把锋利又无情的剑刃,遵循着师命杀伐无情。 二十年前他带着个孩子回了长盛,虽然看着还是无情冷漠,但面对那个孩子的反应又是鲜活的。 这些年他慢慢变成了寻常长盛长老的样子,教书育人,带队出行,有模有样地履行着自己应该或不应该的职责。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个大殿中,他又恢復成了那个丝毫不通人性的人形兵器。 「是……是曦曦出了什么事吗?」他忽然猜到了什么,问道。 落长天深深看他一眼,挥手,那人原本一团的元神便展开,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是一个紫红色衣裳的人在与另外一人交谈。 「南疆与你们向来没有交道,难为你们找过来。」 如果宋曦在场,会认出那人就是被她轰成渣渣那人,他就是何贵云所说的龙潭场长老龙蛮,而另外一人便是落长天带回来这些人中的一个。 那人穿得和这些人都不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面相看着高鼻深目,有些异域的长相。 两人攀谈了片刻,说的话越来越骇人,最后两人结成了一个交易。 这个男人出大笔钱财,和几名元婴期修士,帮助龙蛮笼络南疆各部,夺取龙潭场的场主之位。 代价是一个人。 落重曦。 他们要龙蛮将落重曦抓来,要她的剑,要毁掉她的声名,她的修为甚至身体。 「花这样的大价钱去害一个人,这是多大的仇。」龙蛮笑道。 「你接不接。」 「当然接,不过你得先付钱,人手么……可以再说。」 谈成这交易后,他们并没有马上行动,又过了些时候,那人才传回消息,落重曦与陆行舟一行朝万剑冢出发,那是个好地方,没有任何规矩,出了什么事都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可龙蛮修为不精,对上落重曦并没有得到便宜。 但他最擅长的是背后动黑手,于是等着万剑冢关闭,他再行动了。
第162页 宋曦当时的违和感便在此,他们又不是剑修,怎么可能为着剑去动手。 落长天伸手,轻轻一弹,那团元神便被打散。 云清子沉默地看着,一开始还在顾忌到时候想办法元神归位时会有后遗症,现在好了,在场这些人大概是同样理由带来的,大概一个都活不了了。 他又抬腿踩在那人腹部,甚至没有用力,便有道灵力刀一样穿透那人的丹田,金丹被打碎,那人七窍都流出些血来,彻底没了生机。 杀了他,和踩死蚂蚁没什么区别。 做完这些还不够,《十二令》的领域展开,等云清子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原本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成了一滩血泥。 他惊恐地睁大眼。 落长天杀人向来以干净利落闻名,一剑能了断的他绝对不会出第二剑,这个人只是金丹期修士,竟然值得他展开领域,从元神到金丹到肉身一项项去毁灭。虽然他面上还是风轻云淡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云清子能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气疯了。 除了那个异域人,地上那些南疆人开始对他不断磕头,一点都不敢省着力气,大殿中很快响起骨头和砖石相撞的声音。 这声音听得云清子牙酸,一旁被刚才的灵压震晕过去的姜婉嘤咛一声幽幽醒转,落长天的注意力马上便转了过去。 「这,这些人任你处置,后面的事我来解决,可这些又和姜婉有什么关系。」云清子赶紧挡在姜婉身前。 「师兄,别装傻。」落长天直直看着他,手指一勾,姜婉就从他身后被拽出来。 他一甩,姜婉落在那几个人身边,还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看到地上的一滩血泥,便尖叫了起来,手脚并用往后缩。 她是知道落长天是个狠人,这辈子却并没有真的看过他杀人。 不,她所能见的未来也没有,因为,因为那个人不喜欢他动手。 他在落重曦面前真是个强大又温柔的好师父,难怪落重曦会喜欢上他。可永夜无明的绰号岂是虚名? 但他没有证据。 姜婉慌张过后很快冷静下来,朝着云清子唿喊:「师尊,弟子不知做了什么惹师叔生气,弟子从西陵城回来以后就闭关潜心修炼,刚被李师叔叫出来就被师叔如此对待。便是师叔真的厌我至此,姜婉死又何辜?但还请师尊明示,让姜婉死得明白。」 第125章 白莲在疯批面前不值一提 她仰着一张白净明媚的少女脸庞,眼中有泪,却坚持着不让泪水落下,无辜又倔强的模样让云清子不由心软。 她刚才这番话就像她真的清白可怜,是落长天的私人情绪迁怒于她。 但云清子知道落长天做事虽然有时候看不出关联,然他心中自有一套章程,不是随便牵连无辜之人。 现在在场的除了接受委託要害落重曦的一群人,便应该是委託方。 他看着那个异域人,又看看姜婉。 「有确凿证据吗?」他自然不会去询问姜婉,谁提出谁举证。 现在能知道的部分只有南疆人与这个异域人做交易,但这个异域人背后的势力还不能确定,交易全程只出现了他一个人,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就靠推测处置姜婉,是不能服众的。 「姜婉未必与他有关系,她是长盛内门弟子,处置她,我必须有能拿给人看的证据。」 将人的元神抽出体外展示记忆的做法在公众面上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化神期以前的修士被抽出元神会有极大的损伤,如果承认这种方法,便会出现许多假公济私的冤假错案。 八荒是禁止这样做的。 「他们……」姜婉避开那摊肉泥,故作坦荡地扫了一眼那些人:「师尊和师叔就是为了这些人将姜婉叫来的吗?可我并不认识这些人啊。」 云清子瞥了她一眼,心中天平尤有些不定,毕竟谁会承认自己与罪犯有联繫。 「姜婉一别家国十五年,这人便是我西极国人,对姜婉来说也是个陌生人啊。」 那个异域人躺在地上如同一条死狗,对他们的对话毫不关心。 然而任凭他们怎么说,落长天仿佛充耳不闻,一眨眼黑色的长剑已经在手里,这下即使是姜婉也生出两分不确定,恐惧的泪水自然而然从眼中溢出。 「师弟!」云清子的唿唤声如此无力,如果他执意动手,他真的拦不住。 落长天看她的眼神,是深入骨髓的痛恨。 她与他没什么交道的,这件事也还没有个定论,他如何有这样沖天的恨意? 二十年前他去到西极国为什么没有收她?十五年前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芜邱村杀死血冥老祖和云拥月?十余年前的三才阵他到底对雷击阵动了什么手脚?甚至西陵城,他又为什么会在场! 他定然也与她一样拥有可以看见未来的能力! 「你……你不能杀我!」姜婉颤抖着往后退缩,地上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凉飕飕地染上她的衣衫。 她怎么忘了,落长天向来不是遵守礼法的人,他才不会管什么证据不证据,他想杀,别人根本拦不住! 剑尖在她眉间抵着,尖厉的痛楚让姜婉忍不住闭眼,有什么东西沿着鼻樑蜿蜒流下,是血……还是泪水?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别动公主!」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听到一阵挣扎的动静,再睁开眼时,有鲜血飞溅入眼,她不由又闭上了眼睛。
第163页 完了,她想着。 「看到了吗。」落长天的声音冰冷如同初春刚化冻的河水,敲在耳膜上都会有刺痛的感觉。 「她,或是西极国皇室。」 「这……确实得好好查查,但是现在依旧没有能放在明面上的证据。」云清子有些惊讶,他刚才真当落长天要杀姜婉。 谁知他看着直来直往的,忽然玩起了激将法。 落长天看了他半晌,收起剑,手一指,便有无形的灵力沖入那个异域人和姜婉体内。 那人虽然受了伤,但伤得不算重,落长天不知多久解了他的禁言,又故意留了活口。刚才那一下以后又被他控制起来不能动弹。 姜婉感觉到四肢处剧烈的疼痛,仿佛是手脚的骨头都骨折了,四肢百骸的痛楚慢慢转移到心脏,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都消散了一般,感受不到灵力在自己体内的流动了! 她木属性天灵根,只要想,就可以轻易吸收灵气进入体内转化,这便是她三十出头便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原因,有这样的根骨,是上天对她的宠爱。 然而现在为什么,这不像只是封住了她的筋脉,更像…… 「你筋脉尽断,以后是个废人了。」落长天看着她疑惑的神色,贴心地弯腰说道。 他唇边挂着一抹笑,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让姜婉心悸。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的。 那么美丽,却好像一个魔鬼。 「接下来拜託师兄了。」落长天直起腰,看着云清子。 好歹他没直接动手,也算是给了云清子一分面子,这已经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现在不管云清子怎么想,都得找到证据了。 「我知道了。」他有些沉重地答应道,他青阳峰出了这样的事,是师门不幸。 「曦曦,没事吧。」 落长天留下一个南疆的人当做证据,另外几个又被他拎走,出大殿的前一刻,云清子忽然问道。 他的背影一怔,变得有些僵硬:「她很聪明,跑脱了。」 想想也是,若落重曦真出了事,他大概会比今日还要疯狂。 如同彦春秋死后他不分敌我的杀戮。 「有什么要的,跟明生说就是。」云清子嘆道:「剩下的,我会尽快查清。」 李明生在殿外等了许久,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大动静,落长天出来时还和他打了个招唿。 进门看到地上那一滩肉泥时,才吓得他小腿肚子转筋。 「师兄他……」 云清子一挥袖,地上那摊东西便消失不见,他颓然坐回椅子,疲惫地说道:「带去无间,一切措施都加上,留活的。」 「师,师尊,姜婉不知做错了什么!」姜婉心中震盪,但还在试图哀求云清子。 他不是老好人吗?她这个徒弟都护不住怎么当长盛掌门! 无间是长盛最深的牢房,里面的无数阵法不亚于雪信峰的封山大阵,如果进去,越狱比登天还难! 「你……你们为什么非要去惹他呢。」落长天这些年能安定下来对长盛,对他都是好事。 区区西极皇女,如果成为不安定因素,即使不是落长天,他也会想办法排除的。 第126章 疯起来自己都打 落长天回雪信峰时,手上已经没了人,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潦草,好像去了什么风很大的地方。 那些人他都处理完了,接下来是…… 雪信峰大阵与他识海相连,他能感受到山上的一切。 宋曦现在不在山上,她自己破不了阵,应该在千重境里。 她在躲着他。 明白这个事实后,上山的每一步都变得格外艰难。 如果以后都这样,都见不到她…… 他站在山道上,手一握,永夜便出现在手中,他挽了圈剑花反手拿剑,忽然往腿上狠狠一刺。 永夜感受到了主人的情况,哀鸣了一声,却没能让他收手。 两条腿都被刺穿以后,他好像舒服了些,坐在山道上就那么靠着。 宋曦现在还会为他受伤而生气吗?可她都不愿意见他了,又怎么会关心他别的情况。 他有多恨那些人,就有多恨自己。 只是他还要留着命,去把那些会伤害到她的刺全部拔除。 永夜被操纵着高高悬起,仿佛明白自己的处境,剑吟一声接着一声。 「别吵,她又听不到。」落长天不知是对谁说道,剑尖被调整到朝着他的胸膛,狠狠刺下。 除了利刃刺穿肉体的噗呲一声,连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躺在地上,从头顶竹林的缝隙中望着太阳,这样好的天气,如果没这件事,他可以带她去钓鱼,戏水,但这事切实地发生了,即使许多年以后宋曦想开了,原谅他了,他们的关系也犹如碎掉的镜子。 ,也会留下痕迹,再也回不去以前了。 他将胸口的剑拔出来,随手扔在一旁,连带着在手心留下伤口。身体中的灵力快速帮着血肉的修復,不知过了多久,就只剩下衣裳上的破口和留下的血痕。 连受伤时刺痛的感觉都要想不起来了。 可是那晚带着薄茧的柔软手掌贴在他胸口的热度,他现在似乎还能感觉到。 落长天摸着脖子上的定风珠。 嵇舟总叫他狗崽子,可他现在好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了,这要怎么办呢?
第164页 他不知自己在那躺了几个昼夜,但是宋曦一直没出来,他便也懒得动弹,还是后来云清子派人通知他,西极国那边查到了消息,问他想怎么处置姜婉。 他看着平静的天空,似乎想到了什么。 「先关着。」 李明生看不到他人,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小心传达着云清子的意思:「掌门的意思是废除修为,逐出门外,无间毕竟不是她那样的小修久留之地。」 逐出门外岂不是合了她的心意。 久久得不到他的回话,李明生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禀告。 又过了不知几个日落,云清子亲自来找他了。 风雨已经将他身上的血迹洗干净,所以云清子只看得出他有些不修边幅,并没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还是与他钧天殿对峙时的那身。 「奉天大会又要开了,这些年出的事你也知道,八荒那边希望跟两边都谈谈,想你过去压阵。」 上次奉天大会也是落长天带的队,听说元通派上门挑衅被他收拾了一顿,别的倒是没什么,还算一帆风顺,这次既然八荒上门来找,将这件事交给他也不是不行。 落长天半天没说话,只是呆呆望着他,看得云清子有几分不确定。 「师弟?你想不想去?」他小心问道。 山道上的高挑身影好像更瘦了,而且神情恍惚,很像一百年前差点道心破碎的模样。 落重曦真的没事吗? 「曦曦金丹中期,下个奉天大会她搞不好就参加不了了,不如带去最后参与一下?」 听到这个名字,落长天似乎才回过一些神,但依旧是沉默地望着他。 「曦,曦曦现在在哪,她没事吧?」云清子又问了一遍,落重曦自从回来以后就没下过山,但听陆行舟说还见过她一面,看着确实没什么事,他也没多想。 这真的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在闭关。」落长天总算是开口了。 「如此,奉天大会还有几个月,等她出关应该赶得上。」云清子肯定地点点头:「晚些我让行舟过来给她说,就这么定了。」 离开前,云清子还是不放心地说道:「有什么事一定要说,派中都会帮忙的。」 夕阳下,树荫和光斑在落长天身上洒下斑驳一片,让这个青年模样的人看起来鬼魅气息十足。 但是他没有拒绝。 云清子松了口气。 宋曦大概在千重境中待了一个多月,一开始是生气,后来是赌气,最后因为千重境里差的东西实在有点多,才不得已出来了。 雪信峰上还是清静一片,连点人气也没有。 她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又打了水漂。 看来落长天是真不打算管她了。 可山门处的禁咒还没有解,又能去哪。 她坐在山门前两三阶台阶上,盘腿打坐。 雪信峰确实是很偏僻的地方,多少天也不会有一个人经过,亏得陆行舟以前那么早起绕道过来跟她一起去上课。 长盛弟子金丹以后其实可以下山长时间游歷去了,有的甚至会拜别师门,在外开宗立派。 既然相见也是尴尬,不如她走算了。反正提桶跑路也是她的保留项目,欺师灭祖然后叛出师门,还挺适合她的。 宋曦在山脚坐了数日,依旧没有等来落长天。 某日早晨,远远看到一个青绿色的身影往这边走。 她心中一开始还在猜测,后来确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庞以后,脸上忽然有些绷不住。 「曦曦,别跑。」那身影看到她也怔了一瞬,看她起身,快步跑了过来:「之前的话是我不该说!对不起!」 宋曦最终停在他勉强看得到的地方。 「我,我结丹了。」陆行舟追到封山大阵之前,再不能往上一步,脑子里混乱了片刻,开口道。 「恭喜。」 山腰上传来的声音平静冷淡,陆行舟极力眺望着她,却还是看不清她的神色。 「我知道金丹以后大家就不常聚在一起了,但以后的秘境、奇遇,或者普通的游歷也好,我还是想跟你一起。」他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雪信峰的山道并不宽敞,四周草木茂密,形成一种浓郁的绿色,宋曦一身白衣站在那,虽然在树荫之下,但她好像会发光一般。 他仰望着这抹身影至今,已有二十年。 「说什么傻话,我们当然是一起的。」 对方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想法,陆行舟憋的那股气一下用完了,再没勇气去死追烂打,只能有些尴尬地转换了话题:「掌门师伯让我通知你准备去奉天大会。」 第127章 交际花竟是我自己 算算上届奉天大会已经过去十年,确实是时间了。 这次原本会有妖修魔修来袭,但事到如今西陵城的剧情都过去,不知道还会不会经典復刻。 听到落长天也要去的消息后,宋曦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有他坐镇,应该不会是原来那样正道年轻一辈菁英死伤惨重的下场。 既然他会去,这也是个和他说清楚的机会,至少不能让他永远把她关在雪信峰上吧。 毕竟比起她,落长天在这生活了两百余年,现在他避而不见反倒像她鸠占鹊巢。 一直到出发那日,宋曦才再见到他。 落长天站在长盛山门处,一身简单的直裾,背着手,不知在看什么,萧萧肃肃,巍峨独立。
第165页 这次能去奉天大会的大多是与他们一届的同门,一群人先在学堂集合,才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地来到山门处。 带队的还有沈茵和明千石,三位峰主共聚,实在是给足了八荒面子。 「小兔崽子们赶紧站好,不是让你们出去春游的!」明千石吆喝着,赶羊一样将他们分成三组。 陆行舟一开始还跟往常一样站在落长天这边,一回头看着宋曦站在沈茵身边跟落霞峰的白翟似乎正聊得欢畅,瞪大了眼惊讶十足。 一群人太热闹,以至于一时间没几个人注意到雪信峰师徒二人不在一处。 毕竟分组传送也只是分开片刻,到了奉天大家还是聚在一起的。 任双双照常来送自家弟子和沈茵,蓝光一闪两组人接连离开,她漫不经心地回头,却看到落长天深沉的眼神。 她这才想起刚才落重曦似乎在沈茵那组。 他那阴恻恻的目光与她相接时,任双双不由哆嗦了一下。 可仔细分辨,这与他百年前不是一样的眼神吗? 「师兄,一路顺风。」她错开眼,小声说道。 落长天这次一点回应都没有,剑尖点地,便离开了。 她居然真的在怕他,现在甚至有些庆幸当初闹那一场没有成功。 不,不可能成功,如果成功了,也不是那个落长天了。 落长天一组的长盛弟子在隔壁两组提前离开后恍惚有一丝冷肃的错觉,好在片刻之后就与那两组汇合了。 那一瞬,大概真是什么错觉吧。 这次的奉天城比上次更热闹些,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上次几乎没有的佛修都出现了。 他们一般不爱参合这种打斗的场合,只是这次奉天大会并不光为之后的比赛,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所以佛修们也派了人过来。 奉天城门处,正有不少和尚在那。 「怎么来这样晚。」一群光头中,忽然出现一个白毛。 嵇舟发色浅,站在一堆和尚里居然真有些看不出来差别,大乘期的不染仿佛自带柔光一样站在他旁边。 「嵇师公!」有折岚峰弟子开心地唤他。 嵇舟上次带队去了伽蓝寺,后又遇到西陵城不染突破,他跟着老友护法送他回伽蓝寺,竟然一去就快半年,简直有些乐不思蜀。 「嗯。」嵇舟应了一声,走到长盛的队伍前:「那边走边说吧。」 于是两队人马合为一队。 「几位施主,真是有缘。」和尚那边,无尘也在,见到长盛几人,高兴地打招唿道。 「大师,又见面了。」陆行舟一到奉天就缩回宋曦身边,让他一个人站落长天身边,不要太压力山大。 「阿弥陀佛,陆施主过誉了,小僧不过元婴修为,当得起什么大师。」无尘笑道:「单说悟性,小僧便自认不如落施主。」 「大师过誉。」宋曦撇嘴,这和尚真会转换关注。 「哎,小僧实话实说,菩提心中悟道晋升,年仅三十便有金丹中期修为,敢问世上有几人。」 队伍后面传来闷闷的笑声:「连佛修都盛赞师妹,行舟可真要加油了。」 不管前面几位大佬谈的什么要事,年轻人之间的话题都是轻松愉快的,某个路口时,两边便暂时告别了。 一路上还遇到了木云寨的人,长盛弟子们看着他们不知死活地跑上来跟落长天搭讪,心中一紧。 虽然他今天什么都没说,仔细分辨就能感觉到他不高兴啊!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小师妹看都没看他一眼,明显是师徒吵架了。 但是他俩的事没人插得上嘴,只能默默感受着自家镇派长老的低气压,从心底朝小师妹伸出无形的手求救。 然而小师妹不会读心。 落长天虽然没跟他们多说什么,只是礼节性地点头,随后他们又跑来找宋曦寒暄了几句,以潘松桥为首送了她一堆乱七八糟的土特产非要她收下。 宋曦只能勉强收下礼物,并约好改日再见,这才把一群人从低气压中解救出来。 来到上次他们住的那个客栈时,已经有几人在那等着了。 「师父!」为首的青年笑意盈盈,是嵇舟的亲传小山,他身后还带着几人,应该都是无定所道观的。 到这宋曦好像才品出点味道,因为妖修魔修先发作搞事,所以正道似乎想要有些动作了。 「嗯,等多久了。」嵇舟摸了摸小山的脑袋,看着他身后那些人,一个个摸过去。 那些人有的看着比他还老,被自家师父关爱时,脸上开心的神色却都如同稚童般单纯。 「我们也刚来不久。」小山答道。 「行,先去休息吧。」嵇舟扫了一眼长盛带头的三人:「我的人帮忙安排一下。」 他说什么话都理直气壮,但没人会觉得他不应该。 还是按照之前的住法,四位大佬住最上层,亲传次之,剩下的普通弟子。 宋曦进房间时正好看到小山收拾屋子出来。 「小曦,好久不见,师父他麻烦你们照顾了。」小山一张脸长得很普通,但总是温和地笑着。 「小山兄,言重了,老祖入赘我们长盛,便也是我们的家人。」宋曦笑道,何况谁照顾谁还说不好。 「曦曦,你有没有带多的薰香……」陆行舟从拐角一间屋中出来,看到他俩在走廊上说话,皱眉道:「你认识……嵇师叔的亲传?」
第166页 「这位是小山兄,十年前奉天大会后师父带我去过无定所道观。」宋曦朝他介绍道。 两人互相行了礼,小山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宋曦从纳戒中找到陆行舟要的东西,看他他神色有些奇怪,推了他一把:「发什么呆?」 「不是,只是觉得你朋友也挺多的。」 这一路不过是伽蓝寺、木云寨和无定所的三拨人而已,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奉天大会还有两三日才会正式开始,他和陆行舟都是第二次来这,知道规矩,收拾好东西带着同届一群人浩浩荡荡满世界逛去了。 第128章 见不得人的交易 其实从名义上来说,这是三方第一次战后和谈。 因为之前只是默认妖修和魔修败退北方,以奉天和多个当时的正道据点作为边界,划分彼此疆土。 然而这是修真界的事,俗世的国家还有别的分法,遑论魔修和妖修也不是一家,还得再分。 这一层层下来,俗规就不够用了。 魔修妖修还有些日子才会过来,在正式开会之前,各家门派内的讨论也是不绝。 算上嵇舟,长盛来了四个管事的,然而在内部开小会时,落长天一句话都没说。 把心不在焉发挥到极致,嵇舟都有些怀疑他又把元神丢哪了。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咱们几个人能扯出什么。」明千石首先站了起来。 「我说你这狗崽子什么态度好歹吱一声。」嵇舟踹了落长天小腿一下,结果他连眼珠都没转。 「老祖,算了,师弟他本是不喜欢这些的。」沈茵劝道。 「他不喜欢,他不喜欢还杀了那么多,你看着,那些魔修妖修指定恨死他了。」 「被他们喜欢倒也不是什么好事。」明千石嘿嘿笑道。 他们在嵇舟屋里开会,三个人往外面走时正好遇到一群人出门。 「小崽子们注意安全,这可不是长盛!」明千石朝一群人大声道:「被人打输了就别回来了,丢不起那人!」 明明规矩是不能和别的门派有摩擦的,但他这话仿佛还怕他们打不起来。 下面稀稀落落传来「知道了」的声音,原先还在大堂磨蹭的一群人瞬间跑出门。 「小山。」嵇舟抱臂看了片刻忽然喊道。 门口处便出现一张笑眯眯的脸。 「照顾好大家。」 「弟子遵命。」小山笑着领命而去。 嵇舟余光瞥了一眼落长天,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等明千石和沈茵二人回房后,他倚在落长天房门口笑道:「被扔了?」 落长天回屋也不干什么,坐在椅子上继续当木头桩子。 「那也正常,你看年轻人之间相处多合适,哪像你这个木头,不解风情,话都不会说。」 话都不会说的木头桩子于是周身气压更低。 「还好她不像你,朋友不少,你看那小和尚和不知道哪来的驭兽师都挺喜欢她的。」嵇舟笑得越发欢快:「她那个小师兄也是,温柔体贴,言听计从,还是青梅竹马,啧……」 他咋舌还没来得及咋第二下,就被永夜指着鼻尖逼了出去。 还好落长天顾虑这是客栈,他们还得在这住几天,压制着剑气,堪堪把嵇舟逼退便关了房门再不理他。 戏耍成功,嵇舟满意离去。 长盛一群人在街上胡吃海塞到天黑才回来,反正有小师妹和陆交际花带队,有啥事也是他俩扛。 宋曦一路买了不少东西,都是很常见的玩意。 陆行舟不解:「咱好不容易来一次奉天城,你不买点特产买这些鬼东西干什么,止风镇吩咐一声就能送过来。」 封山大阵关着,送到山脚下她也拿不到,看落长天这模样就是气还没消,如果回长盛,她十有八九又得被关着了,不得现在赶紧打点一下吗? 「我见此地手工艺品风格特殊,形制也有趣,比起灵草法宝,倒是更有特色。」小山拿着个锅铲样式的东西,也在一旁也跟着宋曦挑拣那些日常用的小东西。 「就是,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想起小山也要管理无定所那一大家子人,比她还累,宋曦瞬间就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有什么特殊……」陆行舟凑过来,看她要买的东西。 「陆行舟你最近是越发婆妈了。」三人还在一个家具铺子前砍价,苏韶华从他身后走过,还撞了他一下。 「哎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陆行舟被白白撞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他又转头去劝苏韶华,宋曦几不可见地嘆了口气。 这对欢喜冤家,陆行舟就这么暗戳戳的她也只能装傻,苏韶华看着醋,又不敢大胆a上去,把她夹在中间是她难受好吗? 陆行舟对她的表白她不是没听懂,但她确实……没有那个想法。 被一个男人伤过以后就要投入另一个怀抱治疗吗?相信男人只会让人变得不幸。 她压住心底又要烧起来的火,微笑着接过老闆递过来的东西放进纳戒。 小山买的东西比她还多,一看就知道是整个道观的分量。 回到客栈,已经是月上中天,别过师兄弟们,宋曦回到房间,还没点灯,便不出意外地看到一个身影。 那人的脸她不怎么认识,只是身上的气息让人熟悉。
第167页 她拍着胸口道:「刚才在外面正常出现不行吗,不夜探闺房你不舒服是吧?」 「少废话,东西呢?」那人坐在窗台上,生怕人看不见自己一样张扬。 宋曦拔下后脑勺的簪子。 来人正是眠花某片妖力碎片的寄主。 她这次准备下山跑路,单留眠花一个在雪信峰似乎有些不地道。 眠花总待在山上,实体都没有,又不能跟着她去哪,对他的切片升级大计毫无益处。 加上落长天根本不会管他死活,有封山大阵在他自己也上不了山。既然她要来奉天城,便想着将他带来,这里鱼龙混杂,是个干见不得人交易的好地方。 便让眠花通知自己的切片过来交接。 她觉得自己相当够义气。 那人跳下窗台,刚走了两步,宋曦身后的门就被一把推开。 「曦曦你有没有……谁!」 陆行舟回房发现自己又少带了东西,想着她应该还没睡下,便直接推门进来。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灯花烛火照亮靠近窗台的那人。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气息。 瞬间重明在手。 陆行舟这破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带跑马灯特效,一瞬间屋子亮如白昼。 那人也知道他俩的交易不能让人知道,马上抬手挡脸。 毕竟被妖力碎片附身,别说眠花是什么上古神兽和别的那些妖不一样,正道早就妖修ptsd了,哪会听人解释那么多。 两人眼神交错一瞬。 有内鬼,终止交易。 那人飞身出了窗,陆行舟赶忙追过去,只看到一道暗色的身影,不一会就融入夜色中。 「怎么回事!长盛的客栈都有人随便闯了!」他惊魂未定地关上窗,回身看到宋曦,她手上拿的竟然不是剑而是簪子。 虽然知道那是她的法宝千重境,但簪子一取,她盘起的长髮都垂坠下来,青丝万丈,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微妙。 「……你就不能敲门。」宋曦白他一眼,好像反而是他做得不对了。 「我,我想着你还没洗漱。」陆行舟忽然有些不自在:「你这屋怎么临街的,你跟我换一间吧。」 他那间屋也临街,还临的大街,跟这边也没什么差别。 「算了,我不开窗就完了。」宋曦重新把白簪插回发上:「你要什么东西。」 陆行舟拿了东西,站在她屋门外,还是有些忐忑。 上次江夏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至今不知道。 他闭关了一段时间,后来听说长盛峰忙了很久的保密事项,并且处置了一个本峰弟子,这事与落师叔有关。 落长天自己要收拾人不需要那么麻烦,而他会为之出头的只有他的爱徒。 他想了想,还是爬到顶层,敲响了落长天的房门。 第129章 是他不能没她 宋曦布下一层结界,才把鲛珠取出来。 这次她把眠花放在小屋里,眠花大爷好歹没有那么嫌弃了。 「怎么办,交易失败了。」 等了半天,鲛珠才有回音:「失败就失败呗,反正现在又不急。」 他倒是不急的,毕竟按照原着时间他现在离切片n合一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这货这些年虽然就像个电子宠物一样只能提供一些情绪价值,但临到分别,宋曦还是有些不舍:「花花,你此去一定要小心,不要再让人捉到了,改改脾气嘴别那么臭了,有心仪的小母龙小母蛇小母花就好好表白,还有,要小心姓萧的男人和姓姜的女人。」 「呸,什么玩意!花是能用公母分的吗?你到底有没有常识?」他想了想,抓到了关键:「姓萧的男人和姓姜的女人?就是你说的天命之子?」 「嗯哼,不过我给你说不是让你上门送经验去的……」 两个人聊得正欢,宋曦就感觉到门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打开,她赶紧将眠花丢回千重境。 「不知师尊夜闯弟子房间所谓何事。」她坐在床上,将被子扯高了些。 她几乎没有这样叫过落长天,他坦白她的身世以后就更是连师父都不叫了。 陆行舟告诉他有人夜闯宋曦的房间,他鼓起那点勇气在这样冷漠的称唿后又消散去了。 他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这段时间他在雪信峰上隐蔽了自己的灵力,远远看着宋曦坐在山脚,看着雪信峰外的世界。 嵇舟说得没错,她人缘很好,朋友很多,去哪都能过得很好。 是他不能没她。 「师尊若是没事的话便回去休息吧,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虽然您是我师尊,毕竟也是个男人,传出去多有碍您的清名。」 「曦曦……」他张了张嘴,许久没说过话,嗓子哑得厉害:「之前那件事,是我不对,能不能……」 「师尊。」宋曦打断,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您说的让我忘了,我已经忘了,不知师尊指的是哪件。」 闻言,落长天哑口无言,垂下眼不敢看她。怕再看一眼,又控制不住自己。 明知不可为,明知是错。 可他还想抱着她,细细品味她的每一寸肌肤。光是想想,就快要发狂。 他深吸一口气:「行舟说有人闯入你的房间。」 「已经赶出去了,有劳师尊关心。」宋曦觉得自己的笑脸快绷不住了,她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气!
第168页 从那晚后她快四个月没见到落长天。 今日也几乎一整天没说一句话。 再说话还是陆行舟去多嘴。 她现在就像装可怜博同情的绿茶,陆行舟这傢伙最近真是婆妈了,苏韶华没说错。 「别怕,我给你守夜。」落长天伸手,一张椅子就直飞到他手里。 「弟子怎么当得起。」宋曦一双手死死抓着被子,几乎要把被套扯破。 看看他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坐的八丈远仿佛生怕她忽然缠上来。 这屋子是她第一次来奉天大会时住的那间,犹记当时她第一次用出《十二令》以后虚脱,他坐在床边哄她的样子。 他不是说喜欢她吗? 他到底是高岭之花,所谓的喜欢大概也是柏拉图似的纯洁喜爱。 宋曦死太早了,所以才会成为他愿意为之逆天改命的白月光。 可这世界还有山海万里,广阔天地,月亮看久了,也就成了一个悽然惨白的盘子,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月亮本身是不发光的,只是偷了一抹光热在没有太阳的地方欺骗眼睛。 她只是个俗人,有七情六慾,有私心缺点,当不起他纯粹的感情。 看他端正坐下,又垂着眼不看她的样子,宋曦一颗心忽然就朝着不见底的深渊掉落。嘴角的笑再也装不下去。 「……出去。」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落长天抬头默默看着她,希望她心软,希望刚才那一声是自己的错觉。 「或者我走。」见他不动,宋曦赤足下床。 「我跟你一起。」他尤不死心,也站了起来:「先穿鞋。」 宋曦站在那,心就一直往下坠。 他这样掩饰太平,是还希望他们如同原来一样吗?可是她不想了,有些东西便如同蚀骨之毒,尝过一次便永远戒不了。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不会嫁人了。」她想了想:「但这不意味着我会一辈子扮作一个娃娃,陪着你玩过家家。」 落长天微微歪着脑袋,听得很认真,但未必能懂她话里的意思。 「这次奉天大会以后我就会下山了,这样对你我都好,你可以回雪信峰好好修炼,不用一直在外面避着我,你归元期的劫是个大劫,这些年一定要好好修炼……」 「宋,曦。」落长天少见地打断她道。 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哪不好叫,这么多年他依旧是一顿一顿的叫法:「你不要我……」 就在他依旧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时,楼下忽然一阵兵荒马乱,接着大堂守夜的长盛弟子脚步声便响满整个客栈。 魔修的代表团先到了。 这件事其实只有各门派的弟子们不知道,带队前来的大佬都一清二楚,而有些人看到奉天城的情况,也猜到一些。 所以只是初时混乱,各门派马上就做出了反应。 听到外面的通知,宋曦甚至松了口气,不用继续这种尴尬时刻。 「走吧,八荒专门派了人来。」她看着眼神空洞的落长天说道。 魔修这有些偷袭似的行为不知接下来还会出什么小动作,自然需要他们这群大乘的大佬镇场子,这一间客栈有嵇舟、落长天两个大乘修士,便被当做特殊关照对象了。 「你说有很多话要跟我说的。」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对近在眼前的危机充耳不闻。 「你说你爱我的。」 宋曦对这句话毫无印象了,但他这被抛弃的怨夫一样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楼梯上的人上上下下,木质的客栈地板都被踩得震天响。 外面甚至又来人催了一次,嵇舟懒洋洋的声音和小山仔细吩咐无定所道观弟子的声音从他们门前经过。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魔修的人来了,你快去帮忙。」她有些心虚地推他的手臂,怎么好意思让人一催再催。 「是不是,是不是我杀了他们就能好好说话了。」落长天被她推得转身,永夜不知何时已经在手。 夭寿,差点忘记这人杀坯本性了。 「那你等着。」她有些后悔明知道会有大事发生还能悠闲地脱衣睡觉,快速扯了外衫套在身上,头髮也没时间打理,只能随手挽一下。 这种性子说好听是临危不乱,说难听就是神经大条。 终于在外面催第三道之前拉着他出了房间。 第130章 社牛和社恐 「慌什么。」嵇舟站在客栈楼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最后出来的雪信峰二人:「还有那群魔修也是,搞什么出其不意,就那么想提前来送死吗。」 八荒来了十来个人,看到落长天下来,都松了口气:「那就请吧,二位尊上。」 奉天城北门外,不知是哪家的法宝弄出的一幢宫殿似的房子,这房子比奉天城内那些建筑排场都大,琼楼玉宇,美不胜收。坐落在这片荒原上,却海市蜃楼一般格格不入。 虽然御剑飞行或者直接飞过去对他俩都不是事,但是为了正道的逼格,八荒还是准备了飞行法宝。 嵇舟悠闲地坐着,听着八荒介绍此次魔修前来的人员,听到感兴趣的,顺口介绍一下这位魔尊那位魔主的『功绩』,逸闻。好像他们不是去会谈的,是去喝茶看戏的。 而落长天,虽然总算有机会和宋曦待在一起,但她刚才那句「我要下山了。」一直魔音入脑一样全方位在他脑海里旋转,这一转,整个人心情比早上越发炸裂,面色也是多云转雷暴大风冰雹,看着就骇人。
第169页 「别动手,别先动手,听清楚了吗,我们的事以后慢慢说也行。」宋曦自然看出他的情绪,只能好声安慰道,事关两族存亡大计,被他私人情绪影响酿成惨剧她就罪在千秋了。 「小狗崽子,我记得那画魔北固你打过,听说这次他也来了。」嵇舟看他表情不快,自己心下畅快,忽然点了他一下。 说这话时一群人已经来到那宫殿前方,飞行法宝落地,落长天一步踏上大地,回身将宋曦接下来。 「再动手,我必杀之。」他冷冷甩下这句话,就是同属正道的八荒听到了都要抖三抖。 「嚯嚯,好兇啊。」嵇舟和小山也跟着下了飞行法宝。 各家长老等打头阵的已经先一步前来,面对长盛这两人自然是有些不满。 他二人带着各自的弟子,穿过一群面色各异的散修、世家或者门派长老掌门,来到人群最前方。 星子碎钻一样点缀着深蓝色的天空,偶尔有些浮云来去,四周旌旗蔽天,来自极北之地的朔风吹得旗帜烈烈,虽然有些照明的法宝,但也不足以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照亮,两旁的那些人看不清面目,分不清敌我,黑压压一片。 而专为他们留出的通道则金光熠熠,通向修士的顶端。 宋曦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 周围若有若无的私语声好像一道墙壁一般围着他们,无形的墙是壁垒,将他们这些人与普通人隔绝开。 大乘人修一共只十来个人,加上不久前突破的不染也达不到二十,还有坐镇本门没来的,在场就只有八人。 不染身边的无尘见他们过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都到了吧。」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女修穿着红袍,头戴金冠,外罩银色软甲,妆容鲜妍炽烈,真是一位如同烈焰一般的美人。 她身边,一个一袭紫衣的人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众人。 那名女修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神情坚毅,确定人都到齐后,便看向那个紫衣人:「烦请带路。」 紫衣人眯眼一笑,便朝着宫殿走去。 于是以八位大乘期长老和各自的亲传为首,数名渡劫和合体期大能跟随,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进发。 八荒如同其名,分八个堂口分别管辖八个区域,每个区域一个管事人,而在八荒本部,更有着如同各门派长老会一般的机构千古楼,为首的这位女修,便是千古楼的楼主,也就是八荒的话事人亓少康。 千古楼的管事和长老们都是八荒各堂口选上来的,而千古楼的楼主,自然是强中选强。 所以这位亓少康楼主看着是个妖艷大美人,但也是大乘修为的一位杀神。 不少修士确实曾垂涎于她的外表,但她的能力却能让他们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在她面前说话。 另外四位大乘期的还有两名世家之人、一名散修和丹阳山的太上长老妫溪。 之前妖修入侵丹阳山让他们吃了大亏,所以她肯定是要来的。 这群人平时王不见王,骤然聚在一起,除了亓少康本身就要打理八荒的一切事物,调谐各门派、散修之间的矛盾冲突,对这种社交场合极为习惯外,看着都有些别扭。 「落道友渡劫进入大乘期不过百年,竟然又有精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容小觑。」首先挑起话头的是宗门谢家的长老谢寻,也是大乘中期最为:「不过我谢氏也算不落门庭,近些年出了些资质不错的弟子,若有机缘,还希望与落道友交流一番。」 他身旁,一名应该是谢氏子弟的女修闻言频频侧目看向落长天。 虽然这位长老看着四十出头,玉簪黑髮看着文质彬彬,但宋曦总会幻视一些金毛爆炸头。 落长天心情摆在那,不去招惹人就不错了,也不能指望他搭理人。于是谢寻这一句话就被扔在那,几人都不说话,只有不染拨弄佛珠的声音,一股尴尬的气息便开始蔓延。 「噗,也不看看情况就在这倚老卖老,让他交流,你那堆小孩儿有几条命。」最后,还是嵇舟『好心』解围。 但这番话到底是灭火还是火上浇油有待考证。 谢寻冷哼一声,也不多说话,他身边的女修还要往这边看,被他咳嗽了一声,吓得转过头去。 这地方说是宫殿还太简单了,四方城墙高十数丈,左右延伸数百丈,就连护城河和吊桥都有模有样,从城墙上落下的琉璃璎珞挂饰灯笼长达数丈,从里面发出的柔和光线将四周照得灯火通明。 幡旗彩带从墙上垂到护城河对岸的地上,无一不在炫耀着这座城池的华美富贵。 八荒会在外面等就说明这玩意是魔修那边的,他们打头这一行人除了亓少康穿得正式些,其他人就像在街上逛着忽然就被抓了过来。 不对,他们确实是忽然被抓过来的。刚过护城河,这城便封闭了起来,进来的只有这一行人,其他各家都被关在门外,扎扎实实吃了个闭门羹。 魔修这突袭从气势上确实有些下马威的效果,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131章 跳过新手指导直接来到最终战 实话说宋曦已经对这策马奔腾完全不知道走向的剧情摸不着头脑,毕竟现实远比故事剧情没逻辑多了。 进了城门是一块青石铺地的广阔广场,尽头是三层基座的宫殿,斗拱飞檐,立柱雕梁,往后似乎还有不少宫殿群。
第170页 不得不说这做得很…… 「他伊炀真把自己俗世的土皇帝了。」八人中,另外那个崔姓世家的长老崔睿语气有些不快:「他端坐高位让我们去朝拜吗。」 说话间,他手上便出现了一根拐杖似的东西,往地上一杵,大地便开始摇晃。 「伊炀,别忘了你的身份,当年谁是谁的手下败将!」他朗声道,声音大得几乎要穿破周围人的耳膜。 落长天看他动手,一挥袖就将宋曦卷在怀里,嵇舟那边抱着手,但也能看出他设下了屏障护着自家徒弟。 崔家世代使杖,说难听点就是棍棒,崔睿本人那根法宝叫鬼笔杖。 正是鬼笔一书开幽冥,催使天地共哭悲。 人送外号鬼笔冥圣,大乘后期修为。 摧枯拉朽一般的声浪过后,领路那紫衣人回头,脸上依旧是微笑:「崔圣多虑了,就算萧山北一战我等不敌,但谈话也需要有个坐的地方不是。」 「哪要那么麻烦。」另外那个散修侯景一挥手,地上隐隐出现了棋盘似的网格,接着拔地而起以他们为中心升起了一座高台。 而对面也一样升起了一座稍小的台子。 这su里拉建模一样粗暴的手段将平整的青石地面破坏得像经歷了十年战火。 泾渭分明的两座高台,代表了彼此的立场。 紫衣人无奈的笑笑:「尊上,不用我回来传话了吧。」 「哼。」 虽然知道这群人向来是神出鬼没,但对面高台上忽然出现的那个身影还是让宋曦心抽了一下。 大袖翩跹如同展开的蝶翼,缓缓落在身边时才让人觉得她是动的,鬓髮漆黑如同鸦羽,只有简单的头饰装点在鬓角,更显肤白若雪,气质出尘。 如果不是在外面见过在这的所有大乘修士,第一眼看见这人,她一定会觉得她也是正道人士。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原着里的魔尊伊炀不是个男的吗? 「难得我让北固在此建了南望宫,便是为了款待各位,既然诸位不愿入内,那也不能怪在下失礼了。」虽然名字威武霸气,听着没有两米高门板宽抡一柄开天闢地的巨斧都对不起这霸气侧漏的名字。 但她一开口,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听得人麻酥酥。 原本宋曦还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家只是长得漂亮些而已,男人也可以漂亮嘛。 但这声音绝对是女性无疑啊! 大反派直接变性,这剧情已经不能用脱缰的野马来形容了! 简直是火车出轨,夏日飞雪,母猪上树,让她不由扪心自问自己干那点破事到底是怎么引起这番蝴蝶效应的。 「有话说话,你我二族是需要这些多余的把戏浪费时间的关系么。」先开口的还是崔睿,算算这里除了嵇舟就他是大乘后期,这样的修为在强者为王的修真界确实可以横着走。 「唔,说的也是。」伊炀点点头,直接切入正题:「本尊希望两族停战,让魔修重回大陆腹地。」 固然后期魔修在男主伟光正的光环影响下与正道和好一起携手共建美丽山河了,但不应该是这,不应该是现在。 现实果然没什么逻辑。 这样毫无铺垫急转直下n连击让宋曦头脑发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还被落长天抱着。 在场众人也被她这一番话震得哑口无言。 「当初魔修杀人屠城,掳掠修士当做鼎炉耗材,肆意妄为百无禁忌!为一己私慾勾连妖修制造了多少灭门惨案!现在说重归于好就重归于好,伊炀,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半晌,还是崔睿厉声喝道,这个提议之离谱,已经让这位大能有些恼怒。 「我自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美人勾唇一笑:「可我既然说出这话,也必然有些能让你们掂量掂量的资本的。」 她手中凭空出现一幅画卷,随手一挥,画卷在空中展开,一些墨色文字浮现在半空中,片刻,这些文字又消散在空中,随即出现了一幅画面。 飞雪寒风,天地皑皑,看模样是极北之地的某处。 极北之地灵脉稀疏,万物凋敝,越往北越是一片死地。 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姬炀给他们看的画面里,北地那朔风寒雪的空中,有一团宛如旭日的银色圆球不停旋转,周围不知是灵气还是别的什么,尽然聚集成有形的带状物,拢着圆球旋转。 中间的圆球仿佛正在融化一般,从空中流下银白色的液体到地上,那些液体甫一落地便融进覆盖大地的积雪中,不留一丝痕迹。 看着消失无影无踪,然而所经之处却生出冰雪塑成的花叶动物来! 从冰雕似的东西中亮起银白的光,随即,那些『冰雕』动了起来,成为真正的花鸟鱼虫,在那团圆球孕育的土地中生存繁衍。 这球在极北之地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几乎所有人脸上表情都如梦似幻。 落长天看那东西时,却如同被光亮刺到了眼一样缩了一下瞳孔,但这点变化别人都没注意到。 「我知道看着很像一个华而不实的把戏。」伊炀也同他们一样,微微仰着头看向空中的画面。 「可真是精妙啊,那里的磅礴灵气,即使是本尊尚在旧邸时也不曾感受到的。」 「你们发现了一个秘境,然后呢。」崔睿冷冰冰说道。
第171页 这样的场景也许别的修士也会跟着伊炀一起啧啧称奇,但在座八位大乘大能活了几百上千年,探寻过无数遗蹟秘境,什么没看过,这画面就算是真的也说明不了什么。 在场的小辈确实被这样充满生机的奇妙景象折服,尤其是无尘。 佛祖生时,行七步,步步生莲。 这圆球凭空生物,宛如地母孕育万物的生机让他大为震撼。 当然,宋曦也不是不震惊的,因为她认出了这玩意的本质。 四极秘境,北方水神境! 这不是剧情脱缰,这倒还在剧情线上。 问题这已经是大后期的副本了现在开启真的可以吗! 感觉就像跳过新手村教学以后直接来到关底副本门口。 到这鬼地方萧逸臣已经从东墟中领悟世间真谛,一身是挂天下无敌,只待开启四方秘境和最后的副本赤县神州拿到里面的遗产就能踏碎虚空美美换世界线了! 这是四极秘境的第二个本。 落长天死于他去第一个本东方木神境之前。 而她落某人,便是死在赤县神州中的。 她只是给了萧逸臣一剑也不用那么快把她剧情都跳过去直接上断头台吧。 不对。 宋曦停下心中奔腾的草泥马,看了一眼落长天,结果和他对上了眼。 伊炀还在那放魔修投诚可行性说明报告呢,他作为决策人之一能不能稍微听一下啊? 她飞快错开眼,又发觉两个人姿势不太妥,侧行一步拉开了距离。 落长天不死,她干嘛要去赤县神州参合。 而萧逸臣如果不是基因突变,现在不应该达到进入四极秘境的修为。 这秘境,不是为他开的。 宋曦仿佛在大雾迷茫的前路上找到一丝光明。 她做的那些事,难道终于量变引起质变,彻底改变剧情了? 打到挂逼暴政!世界属于土着! 第132章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虽然她知道四极秘境有多重要,但现场容不得她插嘴,只能听着伊炀和崔睿慢慢扯掰。 所谓四极秘境,是太古遗蹟赤县神州的四重封印。 每一个都是上古之战后古神陨落所成的秘境。这四极的神,和百花蛊神阵里那位周娥氏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与其说叫四极秘境,不如说叫四神秘境。 北方水神,南方火神,东方木神,西方金神,都是有实位司职的神明,而周娥氏只是一个散神,自然比不上祂们。 只是之前没深究,如果上古那场大战连这样实职的神明都死了半打,那还真是惨烈无比。 「若有此等好事,你们何必公开,独占绝世秘境多多培养魔修,到时候南下反攻,岂不是横扫天下,还用与我等在此商量么。」谢寻听了半天,也插嘴进来。 他说得有道理,伊炀这行为如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多年与魔修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这事不能信。 「谢老头,这些年你真是一点脾气不改。」伊炀垂眼笑道:「你以为本尊乐意公开?」 她抬手,虚空晃了晃,那银球的画面骤然拉近,可以看到球体上有些悬浮文字在围绕。 托她之前去天渊阁找资料时翻过那些传世捲轴,那文字形如图画,正是太古遗书,她勉强能看懂一点点。 ——往古之时,邪族入侵。众神鏖战,陨落八荒。 四极废,九州裂,三族分,天下乱。 天罡失道,倾往异种。 气运不至,天地无主。 …… 看着好像是这个世界的第一部 歷史记载《往古录》,但有哪里不太一样。 「这模稜两可的东西能说明什么。」崔睿初时有些吃惊,扫了几眼明白了大致意思,便又有些不耐烦。 「世间已经几千年没有飞升成功的人了。」伊炀笑道:「崔老头,你不好奇吗。」 明明是太古遗书的文字,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好像可以无障碍交流一样。 宋曦汗颜,果然在这些人面前她还是太菜了。 听说这位魔尊已经两千八百岁,她和落长天加在一起乘以二都不够这位的零头。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也有她一个比不起的优点,那就是能熬。 大乘期三千的寿元,也就是说她只剩两百岁好活。原着中作为『他』的伊炀至死也没能成功飞升,最后也是顾虑自己身后魔修的生存能力,在男主挂逼光环影响下与正道重修旧好。 但那时他就剩十几年好活,怎么折腾也翻不出水花了才认命。 现在她还剩两百年,应当还在挖空心思寻觅机缘。 崔家和谢家的两位大概是平时在家族中发号施令惯了,整场谈判都由他们主导,亓少康看不出偏向,偶尔提个问,而侯景和妫溪也不时会抛出自己的考虑。 现场就如同一场答辩大会。 「嵇舟,你也就剩七百多年了,你就没什么好说的吗。」伊炀躲过谢寻几乎有些无端的诘问,将话题抛给嵇舟。 「你们这些前辈讲话,我能有什么说的。」嵇舟背着手,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笑笑,只是他的眼睛从刚才就没能离开那个球体上的字。 天道偏私,倾往异种。 气运不至,天地无主。 落长天早就给他说过天道偏私,但这么久除了试出那个小子确实不太对劲,他只能在皮毛上动些自己都不知有没有用的手脚。
第172页 天道这种无形无相的东西,除了偏私的那一瞬间能感觉到祂的存在,其他时候都是常无的状态。 如果说这些模稜两可的话语只是巧合,但后面那句和他给自己卜的卦却正相吻合。 大道不出,遗恨失路,生不逢时,凶多吉少。 每个字仿佛都是为了印证这句气运不至,天地无主。 伊炀说得没错,这世间,已经千万年没有飞升成功的人了。不,不只是人,人妖魔都没有飞升者了。到底是那些人自己的问题,还是这天,真的容不下他们。 他态度如此随意,让崔家那位有些不快,谢寻修为岁数都没他高,闻言讪讪收声。 「无定老祖有什么话还请直说。」亓少康毕竟是在场这几个人里领头的社牛,见一时气氛不佳,开口道:「这是画魔的重影卷吧,但只有这一样东西,恕在下实在难以相信。」 「说的也是。」伊炀点头:「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你疯了不成。」此话一出,在场更是热闹,这下不止是崔、谢两家闹腾,除了嵇舟、落长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不染也表达了不贊同。 毕竟魔修前科太多,属于在人修妖修两边反覆横跳搅屎一流的那种,谁知道跟过去会遇到什么。 「又不信本尊,又不跟去看,你们是宁愿自己一辈子都飞升不了坐化而死呗。」伊炀嗤笑道:「这么多年了,胆子还是那么小。」 就在几个人修互相商量时,忽然有人开口了。 「我跟你去。」嵇舟上前半步说道。 「师父!」这下惊讶的就是小山了。 嵇舟的性子他清楚,胆大任性,肆意而为,只有不想做的,没有不敢做的。他看见嵇舟莫名其妙瞥了身边的落长天一眼,便答应了伊炀的邀请。 「好,还得是你。」伊炀满意地点头。 「没事,我就是死了也把这老太婆的脸扯下来。」嵇舟摸摸小山的脑袋:「带路吧。」 因为只有嵇舟答应过去看看,所以这是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两人走后,现场就剩了之前那个紫衣魔修,他站在对面高台中央,倒是没什么压力的模样,看着亓少康还唠起了家常。 却被红衣美人冷脸怼了回去。 不过也没让他们等太久,天亮之前两人就回来了,有些狼狈,但好在两个人一般狼狈。 伊炀鸦羽似的鬓髮乱糟糟的,不復之前精心打理过的模样,而嵇舟本来就不太修边幅,所以看着也只是有点潦草。 「如何。」见他回来,亓少康赶紧迎上去问道。 「不如何。」嵇舟收起自己的神剑喘了口气:「那确实至少是古神遗蹟,但是我们没进去,或者说进不去。」 宋曦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瞬间锁紧眉头。 第133章 逐渐抱脸虫化 原作中也只是找这四个地方难了点,进去就是直接进去了啊!难道这狗屁秘境还是需要萧逸臣来开? 「原来如此。」亓少康看向伊炀,对方整理着头髮,并没看她。 这人虽然看着外表还如同少女般,但是在场这些人里活得最久的。 古神遗蹟也只在传说中出现过,其中的奥秘传说能让人直接精进一个境界。 他们这些年被赶到极北之地受尽苦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古神秘境,明明是可以利用起来培养力量反攻正道的,怎么可能好心献出来只为求一个与正道和解。 他们自己都打不开,仿佛对着一道珍馐却无从下口,当然还是拿来交换和平和其他可以到手的资源比较值得,好算盘。 可是扪心自问,他们真的能放下这个机会吗。 在场八人中,两千余岁的就有三个,大乘后期两人,虽然他们剩下的寿数也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但毕竟千万年来都没有人能突破到陆地神仙的归元境,他们活过千年,再看只剩短短数百年的寿元,难免心中不平。 这样的奇遇,有没有和能不能进是两个概念。 对于外面那些渡劫期甚至以下的修士也许没那么重要,但对于这帮老傢伙,可太重要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本尊也是要死的人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只是本尊的想法,但这东西倒不是完全没办法打开。」伊炀整理好仪表,又看向这边。 「后人有察,同心同法,么。」嵇舟轻声说道。 「不错。」伊炀点头:「所以本尊答应来这奉天大会,希望三族都能达成和解。」 八位大乘期大能过桥进入那城池后,城门就落了锁。外面的人只能干着急,等他们谈完出来,一个个都面色凝重,也不知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说?」先迎上来的是八荒千古楼的一位管事。 毕竟事关重大,亓少康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摇了摇头,安排监视魔修的人手后,便让各家各派离开。 即使是跟着进去的几个大能弟子也看着云里雾里的,这魔修的突袭什么结果都没留下便草草结束了。 他们如同来时一样回到客栈,大部队还在后面没回来,客栈中只留了几个守门弟子。 见到他们回来,都热情问候。 嵇舟随口一应,带着小山上楼,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落长天,忽然有点想踹他。 「哑巴啊你,过来谈谈。」
第173页 在那座城中与魔尊谈话时,他以为落长天好歹会有点反应,毕竟他应该知道不少东西,但这货一直低着脑袋眉来眼去的,他都怀疑他有没有好好听伊炀说哪怕一个字。 「……曦。」可以看出嵇舟用了死力,落长天运起灵力正想反抗,看见宋曦有些无措的表情,浑身的力气就没了。 「你去吧,我想静静。」 「听到没。」嵇舟又拽了一下,他深深望了宋曦一眼,才跟着走。 「落道友真听小曦的话啊。」小山感嘆如果嵇舟也能稍微听劝就好了。 「是吗。」她有些勉强地笑道,也回了房。 关了门靠在门扉上,她捂着额头。 她隐隐有一个猜测。 萧逸臣不只是书中或者世界的天命之子那么简单。 不是穿越或者穿书,他是入侵到这个世界的异种。宋曦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堆抱脸虫。作为遍览群书的前.现代人,她觉得这或许是某种寄生文明。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想劝说自己是自己想太多。 但她怎么能不想,也许别人还会对四极秘境存疑,她却毫不怀疑这个秘境的真实甚至重要性。 同理,秘境上那些字她也毫不怀疑。 若果真是『往古之时,邪族入侵。众神鏖战,陨落八荒』,如果真的是『天罡失道,倾往异种』,那萧逸臣这天命眷顾的一世便是早有由来。 她猜测是上古之时,邪族入侵了这个世界,控制或者寄生了天道,而萧逸臣,就像这个世界的寄生卵,吸收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当做养分。 而在赤县神州后,他『悉知天地万法一切奥秘,重启天地,踏破虚空,告别此世。』 重启天地是个什么操作? 以前光顾着捞自己和炮灰军团了,却没想过他们就算不死在原定的命运中,某年某日,在『天命之子』用不上这个世界后,这个世界将会如何,他们,将会如何。 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件并没有记录流传下来。 她忽然想到射日山的传说。 ——据说射日山是远古诸神战场,那时妖魔结为同盟,想要推翻九重天上的众神,一战死妖魔死伤百万不止,高天众神也陨落了数位。 陨落的神明让大地灵气蒸腾,大陆修仙之风自此盛行。 莫非射日山一战便是所谓『邪族入侵,众神鏖战,陨落八荒』的那一次? 而万年间应龙不能化龙,三族大能都不能突破到归元境,难道统统与这有关吗? 不管原因是什么,四极秘境提前开启是件好事。 萧逸臣开启秘境只为解除赤县神州的封印,而这些古神遗蹟对别人来说确实是天大的机缘,里面或多或少会存有古神的秘宝,如果能藉此改变世间万年没有飞升者的现状,也许就能撼动天道,真正地改变命运。 她有些想去问顾夜青萧逸臣现在到底在哪,好判断这次的秘境开启是否与他有关,但时间已经很晚了,已经到了寅时。 睡是不要想睡,只能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其实她很早前也不需要睡觉了,只是觉得睡觉时能将脑子放空,这才算真正的休息。 运行完两个大周天,天边晨光乍现,听着师兄弟们上下楼的声音,觉得大家差不多都醒了,便打算去找一下顾夜青。 开门时,看了眼顶楼的几间屋,都关着门。 他们应该还要商量一些时候,毕竟对谁来说,伊炀带来的这个消息也十足爆炸。 就算对宋曦自己来说也一样。 她甚至思考了片刻自己和萧逸臣算不算一类人。 想想这天道待她跟后妈似的就释然了。 来到丹阳山一行人的住处,劳烦守门弟子通报上去,等了片刻顾夜青便出现,看样子也是一晚没睡。 她不打算长聊,就在他们住所旁边的巷子里站定。 「落道友。」看他笑得有些憔悴,像是在外奔波了许久的模样,宋曦就有些猜到他那边的情况了。 「江夏一别匆匆,此番听闻顾道友也到了奉天城,特意前来探望。」宋曦露出一个营业的微笑。 「道友不辞而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听闻长盛传讯你先回去才稍稍放心。」顾夜青的笑倒是很真切:「不知此番奉天大会有没有机会再同你交手。」 「师门突发急事,便先行离开了,劳烦顾道友寄挂,不过听陆师兄说你们在江夏停留了数日寻找另一位道友,不知有结果了吗?」 顾夜青嘆了口气,她心中所想更是坚定。 「我与众师兄弟在外奔波数月,至今未得萧师弟的下落,江夏鱼龙混杂,是我大意了,没有保护好他。」 他的神情黯然,顾夜青是真的愧疚自己没有照看好这个师弟,尽管以前他们的关系算不上太好。 宋曦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如果不是剧情突变,他早为了给萧逸臣挡枪死在西陵城了,这个傻子居然还在内疚。 「多谢关心。」他蹭了蹭鼻子,抬头刚想朝她笑一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就被她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见,见过无……无定老祖和南乐尊者。」 宋曦一转头,就看见嵇舟贼兮兮的笑,和他身后依然面无表情但看着直冒黑气的落长天。 又看了看自己搭在顾夜青肩上的手。
第174页 哦豁。 第134章 被一些同行吓晕 他们是来找妫溪商量的,世家与门派还是有所不同,长盛与丹阳山平时也许会别别苗头,这种时候反而会聚在一起。 落长天早知道宋曦不在屋里,陆行舟却还在客栈,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她说她要下山,她说她不会一辈子陪着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可明明他依旧把那个人……为什么还要走呢? 「见过师叔,师尊。」宋曦故作自然地收手得体地笑着看向二人。 「哦,这么早就来找朋友了啊。」嵇舟依旧是欠欠地笑着。 「嗯,此前多番受到顾道友照顾,江夏不辞而别,奉天又遇,自然是要来拜访的。」 顾夜青在这两尊大神面前不太敢说话,只是挺直了背,不时点头同意宋曦的说法。 「今日还与别人有约,就不打搅师叔和师尊了。」看着某张越来越黑的脸,宋曦忽然有些心虚想跑。 明明是大街上正常和人说两句话,落长天到底在脸黑什么,她又在心虚什么! 「还有约啊。」嵇舟玩味地说道。 「最近各派都在奉天相聚,其中自然不乏故人。」 「嗯,年轻人多交朋友是好事,那你去吧。」 他们所在的这条巷子并不算宽,最多只容两人并排通过,而如果站在中间,便能堵住出口。 嵇舟虽然让开了,落长天却并没有。 宋曦咬咬牙,侧身要从他旁边过去,果不其然被抓住胳膊。 「你也来。」他说话的音调是一种刻意拉直隐藏情绪的平静,就像暴风雨前沉闷的空气。 总感觉不答应他就会在大街上跟她闹起来。 「那我去通知师叔祖吧。」顾夜青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本能让他明白自己越快离开越好。 丹阳山住的地方是栋酒楼,妫溪便住在最上面一层,原本就是雅间包厢,也不需要专门找地方谈话了。 妫溪六百余岁在大乘修者里算是年轻的,昨天伊炀舌战群儒,基本没多少她说话的份儿。 丹阳山在之前受到妖修的偷袭,西陵城也被殃及池鱼牺牲了不少弟子,这次奉天大会原本就是因为最近这些摩擦才想着重聚三族谈判。 他丹阳山是苦主,却没多少话语权。 妫溪一肚子苦水又不能跟小辈倒,这两人贴心地送上门来,自然就朝着他们大发牢骚。 「谢家和崔家的老玩意一看就心动了,也不看看自己家当时被那魔女的人抓了多少后辈去炼药当炉鼎,说忘就忘啊。也对,那些小辈都是他们几十世孙了哪有什么感情,如果有必要他们可能自己都能抓来当炉鼎用。」妫溪刚开始请他们坐下时情绪还算正常,说起昨天的情况就止不住了。 丹阳山规矩不能饮酒,她一杯茶接一杯茶愣是喝出了啤酒的豪迈。 「和尚愣头青不说话,落黑子这个哑巴也不说话,嵇老头你病急乱投医吗?也不怕那魔女设了埋伏让你有来无回。」 虽然理智上知道嵇舟两千多岁,但一直师叔师叔的叫,加上他圆脸真的很减龄,有时候还真会忽略他的岁数。 算算他也只有七百余年的时间了。 以前闭关动辄几十年,说明他也不是对自己不能突破境界无所谓的。 「是啊,面对那样一个秘境,你能不心动吗。」嵇舟淡淡地笑着:「即使隔很远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磅礴力量,和从无到有的生命力,你一看就会明白,即使是陆地神仙境大能的遗蹟也不能与之相比,只能是神。」 「真的那么好吗。」妫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可魔修多少次背叛过我们,万一这是他们的圈套……何况那个疯女人说,还有妖修。」 昨日魔修突然造访,忙碌一夜却什么成果都没折腾出来,就是因为伊炀的提议,还需要妖修参与。 她要的不只是魔修与正道的和解,还要三族和解。 因为那银球上提到『三族分,天下乱』,后面一段又有『同心同法』,让她心中有了些猜测。 「她是不是疯了,眼看两百年不到就要死了,又被赶到那样灵气稀疏的地方,功力数十年大概都没有进展。」妫溪举着杯子,忽然有些痴痴地笑道:「如果是现在,我们三人联手,大概就能把她杀了。」 「傻丫头,给他报仇和让你得道成仙之间,你师兄肯定还是希望你选择后者的。」嵇舟别过脸,看向窗外。 「可他都死了,没有发言权。我希望,是前者。」 宋曦忽然感触到一丝沉重的过往。 萧逸臣能伟光正地撮合三族和解,到底是他看破了放下了,还是他根本没有那么在意那些因为纷争故去的亲友们。 丹阳山这边的态度是反对的,至少妫溪并不贊同三族和解。 得出这个结论后,嵇舟又赶向下一家。 嵇舟人缘好确实有些由来,可以看出这件事情完全是他在主导,落长天不情不愿地跟着,或者说被他拽着。 于是宋曦便也跑不脱了。 她倒不是真的有约,所以被抓住也就跟着他俩到处跑。 他去的第二家是谢家。 谢家人看到他二人前来,有一丝莫名的热情……甚至可以说谄媚。 他们住的是一处宅邸,通报过后一路将他们迎进去。
第175页 比起别的仙门,谢家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名门望族。 虽然长盛也会雇一些民夫来帮忙打理田地,干些杂活,但那些人拿钱办事,在长盛相当于管理人员,并不会低人一等。 长盛弟子管你出身王公贵族,入门后是不能带家僕奴婢的,这样也养成了他们的自理能力。 而谢家这处宅邸中,四处看着都有不少下人,卑躬屈膝地与主子说话或者干活。 路过某个庭院时,里面还传来了打骂和哭喊求饶的声音,听着好像是某位正妻在责罚私。 都修仙了还玩那一套,实在是让人费解。 「哼,真是热闹,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嵇舟也不好太插手别人家事,只能阴阳怪气地说道。 给他们领路的人会意,马上点了个人进去止住里面的责罚。 不过这治标不治本,估计等他们离开,这一幕又要上演。 谢家这宅邸连廊叠院,硬是走了许久才到谢寻的院子。 这只是奉天城暂住的别苑罢了,居然也建得那么阔气,让人对这家都行事风格有了初步的了解。 「二位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院中主屋内,谢寻看见他们过来才被人扶着站起身。 如果不是昨天还看他健步如飞,这模样真让人以为他要行将就木了。 他左右手各有三名女子,两名在身后捏肩,两名在左右侧扶手,两名蹲在地上捏腿,六人都穿得很清凉,即使是八月份的天气也过于清凉了些,动作姿态对谢寻极为亲昵。 这种画面宋曦只在那种要表现主人翁荒淫无度,纵情声色的电影或者电视剧里见过。 真人现场表演,实在有些……辣眼睛。 看看这副荒淫不堪的模样,你丫才是魔修吧? 第135章 这福气能少吗 宋曦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修士的多样性。 虽然长盛算不上清修苦行,但比起谢家的声色犬马,他们还是相当寡的。 谢寻起身迎接,坐下,让人打水给几人洗手,看茶,一样样折腾过去,只差没让他们去沐浴焚香,就是嵇舟也有些不耐烦了。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们可走了。」 「劳烦二位跑这一趟,我这待客之礼可不能失了。」这位家主温雅地笑着,又叫来些小辈。 「行了,别玩那么多花架子。」嵇舟挥手示意还要给他捏肩揉腿的婢女下去,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谢寻:「伊炀的那东西,你是怎么想的。」 「无定老祖何必问我,谢家在这件事上必然是要考虑多数人的利益的。」 嵇舟来试探他,他反而去试探嵇舟和落长天的口风,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精,在这互相玩聊斋呢。 谢寻大乘中期修为,确实不比他们那么急,昨天看似跟着崔睿帮腔,但也只是帮腔并非出头,进可攻退可守,态度依旧不明。 「血鼎炉的时候你谢家弟子折损不少,那桓鸾至今亦在北地活得好好的,你就没什么想法?」嵇舟挑眉问道。 谢寻意义不明的笑了声:「若说与魔修妖修两族的恩怨,别说我们几个大些的世家,便是边缘小姓也有血海深仇,逝者已逝,还是活的人更重要不是吗。」 谢家大概就是这种这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了,俗称墙头草。 这种人最是令人讨厌,但又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嵇舟再次试着套了几次话都被软绵绵驳回来,觉得没意思,起身便要离开。 「无定老祖何必如此匆匆,时至午时,现在让您从这宅院中出去,岂不被人猜忌我谢家与您发生了什么龃龉。」谢寻招招手,马上有人不由分说将他三人迎去另一间屋子。 云母屏风隔开里外两道,点着沉水香的博山香炉将内室熏出云山雾绕的朦胧氛围,墙上的字画,地上人高的花瓶一眼便知是名器,桌上的食盒碟碗也价值不菲,婢女们安静地进进出出,不多时,一桌珍馐嘉宴便呈现在三人面前。 这高端会所一样的环境让宋曦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走了。 这时谢寻才慢悠悠从隔壁屋过来,带着几个衣饰繁复,同他有几分像的年轻人进来。 「还不见过老祖和尊上。」 那些人行礼时,他又看着宋曦:「落道友这些年也收了弟子,兰芝玉树比我谢氏子弟亦是不差。」 「谢前辈谬赞,晚辈比之几位公子小姐还差得远。」这种社交场合虽然宋曦不怂,但也并不喜欢。 也可能是她平民的阴暗想法,但从这院子到人,无不在显示一种摄人的气派。 谢寻看她似乎有些眼色还好说话,忽然就对她和蔼可亲,拉着嘘寒问暖家长里短,做得就像他是她爹娘的远房亲戚一样。 指着自家那几个小辈一一给她介绍,就差没拉着人去拜把子结金兰了。 「你那把戏收收,别看到个年轻人就想收归谢家。」嵇舟看不下去,打断了谢寻的认亲。 「老祖如何这样说话,这不是对年轻人的欣赏吗,眼看这世间不久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东西除了指望自家后人们争气,还有什么所求呢。」他说得情思恳切,好像真是为后辈殚精竭虑的长辈。 拉扯了这半天,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谢寻这才让三人入席。 不过他那些小辈,似乎是习惯站在他身后服侍的。
第176页 宋曦身后两个青年是对双胞胎,一名谢清流,一名谢清宴,两人面容如同名字般清俊疏朗,是对双胞胎,也差不多是金丹的修为。 嵇舟和落长天身后也站着数名美人,俱是谢家直系子弟,修为金丹到化神不等,共通点是温柔贤淑,貌美如花。 谢家双胞胎一左一右温声细语帮她剥螃蟹,不时低声说着笑话或是别的什么趣事逗她。虽然挺享受的,但他们时不时会碰到她的肩膀和手背就让她有点难受了。 一开始她还对同辈只能站着而她可以坐着她实在有些压力山大,吃着吃着忽然回过味来了。 这场景,怎么那么像在拉皮条。 嵇舟那边看着比她这边还露骨些,有个姑娘的胸几乎要贴到他胳膊上去了,可他倒是并不在意的模样,不时挑两筷子菜,眼睛却看戏似的望着落长天。 落长天身边一层灵力包裹着自己,别人根本近不了身,他没在吃东西,而且从进来就没说话,木桩子一样坐在座椅上,看着这边。 宋曦忽然觉得自己心好大,毕竟一桌人好像只有她真的在吃饭。 那么大的螃蟹她哪辈子都没吃过,凉了浪费掉多可惜。 「吃好了吗。」见她终于抬头看过来,落长天开口道。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开口,声音低哑得像用两块粗糙的石头互相摩擦。 「急什么,落道友你还没吃两口呢,虽然大乘期可以吸纳天地灵气,但口腹之慾乃是人之……」 「吃完没有。」他没搭理谢寻,又问了宋曦一遍。 他看向这边的眼神如同有实质一般压迫,谢家双胞胎被镇得后退了两步,宋曦忽然觉得周围透气多了。 她看看盘子里的螃蟹,又想起他这段时间的态度,怒从心头起。 「师尊若是着急,先走就是,反正师尊也不用为弟子负责。」 谢寻和嵇舟奇异的看着落长天要发出来的火一下就泄了下去,接着他挽起袖子。 ——拿了一只螃蟹。 「噗,哈哈哈哈,恶人自有恶人磨。」嵇舟几乎是不顾形象地狂笑起来。 谢寻摸不着头脑,但也不会触落长天霉头,装傻又让添了几道菜。 添酒回灯重开宴,接着奏乐接着舞。 不管别人爽不爽,宋曦反正吃爽了。 三个人伺候她一个,这福气能少得了吗。 吃完正餐还有甜点,还是厨师现场做那种,吃完甜点有果盘,果盘完了是下午茶,反正一顿饭被拖得差点和晚饭无缝衔接。 等实在拖不下去以后,谢寻居然提出夜观星宿推算天机的邀请,誓要把他们留下过夜的模样。 「老头儿,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呢,我前不久才有了道侣这你也知道,这两个嘛,小孩儿我带走了,大的那个你能留下是你的运气。」嵇舟吃饱喝足看戏够了,拍拍屁股拎着宋曦一晃身就不在了。 无定老祖大乘大后期,真正风一样的男子,谢寻是没多少把握将他留下的。 不过他也意不在此。 「落道友……」他一回头,忽然被一股灵压镇得不能动弹,在场的几个小辈甚至被压趴了身。 落长天虽和谢寻一样修为,但早在他还是大乘前期时,就能独立对抗大乘中期甚至后期的魔修妖修了,所以这一下即使是谢寻也有些难以应对。 「二位来谢家府邸,我用心款待,不知是哪处惹了道友不快。」他咬着牙吐出这句话,运起灵力准备动手。 「别多事。」留下这句话后,压迫感消失,再看周围,哪还有他的身影。 「不知好歹。」谢寻看了眼自家到底吐血的小辈,一拂袖,回了屋。 第136章 恍如隔世 对于嵇舟跑路前不忘把她捞上的义气行为,宋曦深表铭记于心。 「师叔放心,刚才的事我不会跟任师叔说的。」 「切,跟她说就说呗,我怕她?」 「还有小山,也不会说的。」 嵇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俩什么时候那么亲近了。」 「同病相怜的人,自然会亲近些。」她笑笑,回到长盛的客栈。 他们来得稍早,这两日都无事,出去会旧友或是逛街的人不少,要么就是在房里打坐修炼临时抱佛脚的,一楼大厅的人不算多,守门弟子看到他们回来,朝嵇舟行礼,又交给宋曦一封请柬。 是木云寨的正式邀请。 当年她救他们也是顺势而为,不过对他们来说就是救命之恩,谢多少次也不够的。 潘松桥白天来找过宋曦和落长天,知道他们两个都不在后,就留下了这张请柬。 时间在明日下午,是一场晚宴。 「小师妹人缘真好,这些小门派的人都认识。」一个当值的弟子笑道。 「恩,与他们恰巧有些缘分。」宋曦谢过通知她这件事的师兄弟,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身后对落长天行礼的声音。 她顿了两步,让出楼梯:「弟子见过师尊。」 他们分开不过片刻,先后脚的事,她偏偏做出这样陌生的举动。 落长天握紧拳头,他等了一整天,总算有机会与她单独谈谈:「上楼。」 走到她房间那一层,他正要拐过去,却被宋曦两步超过拦在走廊。 「明日木云寨潘道友邀我们赴宴。」她将请柬递给落长天。
第177页 落长天接过来,刚要说些什么,宋曦便后退两步:「今天也不早了,师尊回去休息吧。」 「曦曦……」他追上去一步,两人间的一扇房门忽然打开。 「曦曦你回来了,这一天都不在你跑哪去了。」门里忽然探出来一道青色的身影,一回头看到落长天好像吓了一跳,赶紧站正行礼:「见过师叔。」 陆行舟刚才听到走廊上有人说话,他今天带着一班人马在奉天城各处游览,还去看了一眼奉天大会的比试场,当牛做马不输当年,这就有点怨念他不知跑哪去的『战友』了。 「陪嵇师叔去拜访别人了,刚回来。」宋曦蹭着这个间隙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门口:「没事的话我就先休息了。」 「这样啊,那你休息吧。」陆行舟傻傻站在走廊中央,完全没发现自己挡了落长天的道,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宋曦关门,这时他才想起落长天还在他身后:「师叔也要休息了吗?」 落长天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宋曦回房后,在门上加了几道禁制,虽然如果他真要进来,这点小把戏也是奈何不了的,只是把态度摆在这了。 半夜时门口果然有细碎的声音,不过在察觉了禁制后便停了下来,下半夜再没声音。 原本约好交易眠花的那人似乎也受了惊吓,再没有出现。 她辞了陆行舟的邀约,等到下午申时初才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楼上落长天那间屋几乎是与她同时开的门。 「该赴木云寨的约了。」 落长天的视线直勾勾望过来,她垂下眼,朝他行礼道。 潘松桥正式定了城中的酒楼,他们到时,之前见过的潘家一家子人都在了。 他们主要是邀的宋曦,落长天身份摆在那,能来是意外之喜。 不比谢家有目的的一餐,在这与他们吃饭心情就放松很多。 潘家没有像谢家那么森严的等级制度,一桌的人是之前去冰玄凤洞的五个,岁数勉强与她相近,也算有些话题可以聊。 潘松桥经过冰玄凤那一战,修为突破到元婴期,苍茫野一行对他,对潘家都属实是意外之旅,如此便对她和落长天更是感激。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落长天到底经歷了什么。 明明只是几年前的事,现在说来却恍如隔世。 是啊,怎么不恍如隔世呢,菩提心中歷尽几世流转,就是她自己破除心中的迷雾出来后,也是很累的。 可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来不及细想。 「见道友和尊上一切安好,我们心中也是欣慰。」吃过饭后潘松桥送他们离开,不由感嘆:「听说丹阳山和西陵城都有妖修魔修入侵,时局动盪,民生多艰,还望二位多加保重。」 走在街上,天已经黑尽,天空月明星稀,万里无云,朝北的方向,城外魔修的南望宫灯火辉煌,几乎照亮了北方的天空。 这两日八荒一直派人严加监视着他们的动向,但他们似乎真的在等待妖修的来临,也不急着游说正道这边,只等着他们互相拉扯自己得出个结论。 北方水神境的事还没有大范围传播,外界得到的消息是三族正准备和解,歷史上三族纷纷扰扰,这也不是第一次,但真站在这样歷史的岔路口,作为小门派那种命不由己的感觉宋曦还是可以理解的。 落长天跟在她后面,看她一会看天,一会眺望北方,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他有些不快。 这几日宋曦对谁都是和平时一样的和善面孔,唯独对自己疏离冷漠。 随着夜色来临,街道两边都点上花灯烛火,虽然今年有魔修妖修要来,对奉天城来说,这毕竟是十年一次难得的盛会,该热闹还是要热闹。 加上今年大小门派甚至佛修和很多小道修者都济济一堂,更是访亲问友,勾勾搭搭的大好时机,入夜后热闹不减反增,走到接近城中的地方时,几乎被人潮淹没。 尤其宋曦,本来就不算高,前面好像有哪家修士当街斗法,人群浩浩汤汤,她前后左右都只剩人的前胸后背组成的人墙。 大意了,看到前面人多就应该御剑飞过去的。 不知哪处一声巨响,人浪蛄蛹了一下,带着她就不知往哪流。虽然她身强体健不至于被挤倒踩死,但人群混杂的气味要把她熏背过去了。 一只手忽然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腕,切开人群的流水往某个方向走去。 大概是用了什么缩地术,两边的景色快速变化着,那人领着她到了一处小巷中,宋曦喘了两口气才直起腰,本以为是落长天,结果发现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花花!」 「说了别那么叫我。」黑毛年幼版人型万妖皇皱着眉站在阴暗处。 第137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不对啊,那天你过来的时候不长这样。」虽然那日那个人没点灯还背着光,但她隐隐记得那人要更高些,也更壮些。 「那人只是有我一个碎片而已,当然不可能像我。」眠花嗤道。 宋曦再打量了他几眼,除了身型和发色跟鲛珠里的妖力碎片不一样外,这张脸虽有些稚嫩,却和他本体一模一样,是个娇滴滴的美正太。 「这意思是,这是你本体?」 「哼哼,不算蠢。」眠花仰着脑袋,可这身体还没宋曦高,看着就是一十三四岁的小屁孩,而且这身体并没有妖气,不管她用灵识探查几遍都只是一个元婴期修为的正道修士而已。
第178页 「你是要死了吗。」 「呸,你才要死了。」眠花大费周章把自己切片为的就是能成功化龙,对生死的话题也有些忌讳,听到她这样说,瞬间黑下脸来:「本尊好不容易过来找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可他原身远藏无尽海,按理说得等到别的妖力碎片都拼好以后才会现身,现在忽然出现在这,而且看样子妖力碎片也没集齐,怪不得宋曦瞎想。 大概也是想通这点,眠花软了语气:「本尊听那些小妖们说瀚山北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境,为了这事魔尊居然打算拉着三族和解,本尊万妖皇,听闻此事,怎么能无动于衷。」 这事都跑到眠花老人家的耳朵里了,看来是闹得不小,只是…… 「万妖皇大人……您现在有几个兵,几个卒?」 「有你一个,你师父一个,勉强还好吧。」 她就说妖修还听说没到了,而且他现在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还只有元婴修为人家怎么会乖乖听他的。 「我把鲛珠给你,珠子也不用还了,你我一拍两散好聚好散。」她取下头上的千重境玉簪,面无表情说道。 「你怎么那么无情!」对她这翻脸不认人的态度眠花露出一幅受伤表情。 「我啥时候对你有情了。」 「你跟你师父闹也不用把气撒我身上吧!」 宋曦被噎了一下,本能否定道:「我没跟他闹。」 「你就扯吧,明明两个人都在山上,你躲我躲你的,小孩子玩躲猫猫呢?」正太版眠花脸上欠揍的神情倒是和鲛珠里那个投影一模一样。 「他……一直在山上?」 眠花抱着臂,一副不屑神情:「人类的感受力果然很弱,只是把灵力压制起来就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了。」 落长天一直在山上,却一直避着她。 终究是,难以面对,于是准备粉饰太平。 「……你有什么安排吗?」她抬起头,保持微笑,看着眠花。 「本尊还有……不少碎片没收集回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能一直保持装扮成人修的模样吗?」 「当然,本尊人鬼佛魔妖道道皆修,这只是本尊的其中一种形态,却也是真实模样,并不是装扮。」眠花得意地说道。 「那等奉天大会结束,我跟你一起走吧,只是,你得帮我杀一个人。」 听了这话,他脸上现出一丝玩味的神情:「真是难得,你总算想通了,就是那个姓萧的小子对吗。」 宋曦点点头,剧情改变了许多,也许天道已经不能完全庇护得了萧逸臣,她即使不能和落长天在一起,也还是想他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那样的话,除掉萧逸臣就可以了。 「本尊早叫你动手,你这软心肠,能动杀心,是吃了什么苦头吗。」正太眠花踮起脚,摸了摸她的脑袋。 「说不上。」宋曦拂开他的手:「你住哪,把鲛珠给你了我怎么联繫?」 「我住……」眠花话还没说完,忽然翻身跳开,落在几丈开外:「现在才找到,人的感受力果然很差,你这样,怎么当人师父。」 一把通体黑色的剑插在刚才眠花站立的位置,没入青石的地面半截。小巷口的人一招手那柄剑便回到他手上。 刚才宋曦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走,人潮忽然翻涌,落长天想伸手去拉她,就抓了个空。 那里全都是人,信息混杂,灵力、气味、五感都不能轻松地将一个人分辨出来,他又体会到了那种心慌的感觉。 加上宋曦这两日所言所行,他差些又要失控,还好眠花并没跑太远。 「滚开。」落长天一步步走近宋曦,不由分说地将她扛起来,用剑指着眠花:「你也想死了。」 他眼瞳是奇怪的深色,几乎有些泛出幽幽红光。 这再是眠花原身,也是发育不良的原身,他现在只有元婴修为,对付不了发疯的落长天。 「晚些我再来找你吧。」眠花直视着他,似乎有所察觉,后退一步,没入黑暗。 「放我下来。」感觉到眠花的气息消失,宋曦轻声说道,她被落长天扛在肩上,刚吃饱的肚子被硌得有些难受。 一只手掐着她的腰,轻松一翻就让她重新站在地上。 她抬脚准备离开,却被按着肩一把推在墙上。 「这么喜欢和男人待在小巷?」他弯下腰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好像还是过去那样亲昵,可抓着她肩膀的手却满是青筋,显示着这个人已经彻底癫狂。 后背的石头墙有些凹凸不平,她背心被一小块凸起的石头顶着,有些难受,更让人难受的是面前这个人的话语。 「关你什么事,你只是我师父,我跟谁说什么做什么你也管不着。」她努力抬起手往外推他:「放开!」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谁都可以,我不行。」一条腿忽然抵在她腿间,卡着她再次离开地面:「我的,是我先的,」 这种完全受制于人的感觉让她惊慌,不自觉从嗓子里溢出难过的呜咽声。 他从没这样对待过她,他的强大以前在宋曦心中是很单薄的形象,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人畏他如蛇蝎,现在她才明白,即使只是体能的差距,都够他做许多事了。 落长天一只手将她双手手腕抓住,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粗暴地吻上去。不一会又分开,细碎又绵长,仿佛只是为了宣示主权。
第179页 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种场合不应该是虐身虐心监禁y吗,这种小狗一样的啃咬方式是闹哪样。 这白学味十足的台词。 还有这个姿势也很…… 她以为某人拿的高岭之花剧本,现在是什么强制爱时间? 分开的空档宋曦毫不客气地咬了他下唇一口,又被他气急反攻。 她现在的姿势基本是坐在他大腿上,虽然有点被动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她也抬起一条腿——虽然有点费劲——抵在他腿间磨蹭。 不能怂,明明是他吃了就跑把她扔在山上放置y,怎么弄得像她不负责还到处水性杨花一样。 这次换落长天喉咙里发出呻吟,手上的力道变小,唇齿间越发柔软粘腻。 宋曦夺回双手的控制权,揉了揉手腕,反客为主,一手握住他的脸往外一推:「现在会急了?你不是滚得很圆润吗?不是让我忘了吗?不是躲了我三个月吗?落长天,嵇舟骂你是狗可一点没错。」 第138章 小学生吵架 他沉浸在亲吻中,身体的纠缠让他有一丝忘形,没想到宋曦会反抗,真被推开几寸。 她一只手勉强盖住他下半张脸,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也有暗光流转,看着水汪汪的,很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宋曦感觉到手心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划过去,浑身哆嗦了一下,一甩手将他的脑袋打偏。 「别我骂你狗就真的给我装狗!」 她觉得落长天脑子不太正常。 以前她很小的时候,村里也有调皮的小孩叫他傻子,她还总是拿着棍子把那群小屁孩都揍一顿,现在看来至少从某种方面来说他确实不大对劲。 「我……」他偏着脸,似乎在回想些什么:「我想你。」 宋曦被气得七窍生烟,第二天麻熘跑路的是他,掩盖住气息避而不见的也是他,现在一副可怜相说想她的还是他。 翻书都没他翻脸快。 「你有能耐你清高,是我三个月不见你吗?」她用力推着他的双肩,却不能将两人距离拉开分毫。 小巷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偶尔有人好奇地看向这边,但这时的奉天城是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汇聚于此,即使有些男女修当街做些出格的事也见怪不怪,最多会感嘆一句世风日下。 所以他们这处小巷并没什么人关注。 即使是如此,现在也是在大街上,这地方认识落长天的人不少,若是让人认出来,他俩都别活了。 「曦曦。」他伸着脖子靠近她,细细吻在她脸侧,腮边,脖颈……眼见就要少儿不宜,宋曦又挣脱不开,只能运转心法,回到千重境中。 这里现在也是黑夜,漫天繁星落在藏青的穹顶上,半轮月亮落下一层朦胧的银色月辉,不远处的小溪流水欢快又不喧闹,勃勃生机仿佛这里是世界的某一角而不是为了某人开闢出来的亚空间。 「你闹哪样!」背后是松软的草地,她有了着力点,双手双脚并用把人从自己身上踹开,往旁边一滚,然后又被捞回来抱在怀里。 「不要别人好不好。」落长天这牛皮糖的属性属实是体格优势,她扳不过他。 「是你不要我。」她挣扎出一身汗,无奈地躺在地上任他压着,这话她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刚才碍于在大街上不敢说的话现在肆无忌惮全说出口:「你睡了就跑几个意思!」 每次她质问他这个问题时他似乎都有些迴避,现在说得如此露骨,即使是装傻也装不过去了。 落长天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挡住一半眼睛:「……当时你中了蛊毒,身不由己,我……怕你怪我。」 宋曦的脑子有点裂开,陷入一边是理解原来是蛊毒所以灵力和药都没办法解毒,一边是你上都上了还怕人怪装什么乖孩子的混乱中。 他这种做了错事就藏起来的德行也很像狗。 「你大爷……」她有点疲惫,潜意识里还是把这货架太高了,这脑子还什么高冷禁慾师尊,智商超过十岁小孩算她输。 但能高估他的自己好像也不怎么聪明,互相怕对方生气,真是蠢到一块去了。 「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怎么过的,你知不知道这对女孩子是很重要的事,拍拍屁股跑了把我锁雪信峰上三个月不见,渣男。」宋曦抓着他的领子怒斥道。 他一开始锁着宋曦是因为他要出门解决一些小问题,但他不觉得这些事应该告诉她,于是只是讨好地吻着她:「我错了,别不要我。」 他每次都这样,好像伏低姿态,摇尾乞怜便能得到她的宽宥——不管到底是谁的错在先。 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一整场的拉扯都是自我脑补。 如果又和菩提心中的原剧情一样,在没有姜婉的误导下还要与他错过,那她以前做那么多事还有什么意义。 摸了摸埋在她肩上的脑袋,宋曦不再挣扎。 不比第一次中了蛊毒时的混乱和生疏,久别重逢后的温情脉脉如同一碗明前新茗,清雅悠远,让人回味无穷。 以至于听到眠花的声音时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说你们两个在外面干什么呢!别仗着本尊看不到就在那瞎搞!」小屋中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叫声。 落长天稍稍撑起身子,看看屋子,又看看她。
第180页 「不是,我带他来是想把他放生,刚才忘记他还在这了。」她尴尬地笑着,一翻身爬起来整理好衣裳腰带,往小屋中走去。 她在千重境中锚定的位置就是屋外这条河附近的草地上,每次进来都会在这。 走进小屋,鲛珠被随便扔在地上,他的幻影脸色黑得和煳了一层锅底灰一样。 「你怎么早不说你在这。」宋曦有些尴尬地撩了撩头髮。 「你自己把本尊扔进来的你自己记不住?」他别过头去不想看出现在门口的两人,好像是他俩合起伙来轻薄了他一样。 「好了,反正我住哪你也知道,哪天让你那原身过来把鲛珠带走吧。」多说多尬,她决定轻轻翻过去。 「还用你说。」眠花小声嘟囔着:「之前还说要跟本尊走,现在这模样看着又不想走了吧。」 宋曦回头,看了眼落长天,他有些不修边幅地斜靠着门,表情是餍足后的懒散,但眼睛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走不走都在其次,最重要的事解决就行。」她心虚道。 「……也是,到时候有时间我再来吧。」 安抚好眠花,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就是正式奉天大会,事情肯定不少,不能一直在千重境里待着。 抓着落长天回到刚才的小巷里,惊跑了一对野鸳鸯,想想刚才的事,她还是有些气不过。 落长天还有些好奇地看着人家的背影,小腿就被踹了一脚,宋曦已经快走出巷子了。 「曦曦。」他追上去,想牵她的手。 「我可还没原谅你。」她咬牙说道,刚才站着还没感觉,现在走两步就觉得腿有点软:「在外人面前不准牵手不准亲我也不准抱我。」 看起来很严格,但换个方向,只有两个人的话这些事就都被允许了。 想通了这层以后落长天释然了,一步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四处的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映得只剩脚下一团,浅浅的两道黑影交叠在一起,有一些亮光便会散去,如同他们现在尚且见不得人的关系。 第139章 杀心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回到客栈时已近戌时末,是人定的时候,大厅只剩了守夜弟子。 嵇舟今天去找了剩下的几人,这个点还没回来,多半是宿在不染那边了。 虽然不清楚所有人的想法,但跟眼前这个比,他对那个秘境也太上心了些,大概真如妫溪所言,他们这些时日无多的老东西都有些病急乱投医。 「你又回来那么晚。」 把落长天劝回屋后,她才往自己的房间去,路过陆行舟的房间时,门忽然打开了,陆行舟从自己的屋里探出半个身子,神情慾言又止。 「不是说了去赴宴吗。」她站正了看他,以为他要说什么。 「哦,不过这也太晚了。」 「遇到熟人,耽搁了会。」 「又是熟人,感觉你认识好多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我休息去了。」陆行舟,扭扭捏捏,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宋曦腰酸得慌,有点懒得跟他啰嗦。 「……没什么,那你去休息吧。」他终于是找不到话题,目送她转身「等下,怎么头髮上有根草。」 发间一动,宋曦回头,看见他手里拿着根草。 大概是从千重境里带出来的。 「你小孩子吗,怎么脑袋上还会沾着草叶。」陆行舟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以前他们练功到烦的时候偶尔会在草坪上滚一滚耍赖,然后身上脑袋上就会沾上草叶。 「身上也有草汁,你到底跑去哪玩了。」 他语气越是轻松,宋曦越是心虚,甩下一句晚安就慌张地跑回自己屋里,留陆行舟在走廊上看着她房门关闭,露出有些落寞的神情。 一进屋又落入一个温暖我怀抱。 灵识探知到屋里有一层结界后,她才推了那人一下:「不是叫你回去吗。」 耳边只有沉重的唿吸声,落长天吻在她下颚,轻轻地啮噬着,勾起她一连串鸡皮疙瘩:「我想你。」 就像是急于宣示主权一样,宋曦被他折腾了大半夜,为了第二日能见人还一大早爬起来洗澡,等去开会的时候两个人角色瞬间倒转,变成她怨气冲天,落长天风轻云淡。 虽然身体并不觉得累,大概因为双那啥甚至可以说灵力充沛,但睡眠对她来说是精神上的安歇,不是别的能比的。 与十年前一样的观众席,在此的八位大乘修士都到了场,台下大小门派,世家,散修人才济济,共襄盛举,说这些人马上要去讨伐魔修或者妖修都不是奇怪。 宋曦站在落长天身后,她今日穿了对襟立领上衫才勉强遮住锁骨脖子上的痕迹,看着某人如同往日一样松垮垮的穿着身交领直裾,清爽舒适,她就得强力压制着自己想掐他脖子的想法 虽然风言风语传了几日,但大部分人还是现在才知道三族将要和谈的事实。 八荒宣布这个消息时,台下如同水入油锅,一下就沸腾起来,反对和贊同的声音都有,一百张嘴有一百种说法,莫衷一是。 闹着闹着居然有吵起来要动武的,所幸制止得及时。 其中不乏有些化神、合体期的散修或是门派长老,一两个还好,人一多,八荒也会有些头疼。 所以才会事先把这些大佬请来压场子。
第181页 「肃静。」亓少康开口,灵压同时释放,声音洪亮如同撞钟,勉强让这纷乱的现场清静下来。 她等了片刻,才继续说话。 实话说无论台下到底有多少人,八荒和其他几个大门派以外的看法并不重要。亓少康也只能将这话讲得委婉好听些,让人比较容易接受。 后来人群始终保持着不算太高的哄闹声,直到大会结束。 关于北方水神境的事尚且还得等妖族过来商议,所以这次还没有公开,下午鍊气期比试开始以前,会场始终挤满了人。 大概这次是有嵇舟和其他大乘期大佬在场,不时有人过来各种拉关系,邀请或是献礼。 落长天虽然心情不错,但也不是好到能参合这种社交场合的地步,垂着眼一概不理,好在有明千石帮着应付。 「上次来时还没人搭理,怎么忽然那么多人来套近乎。」宋曦不太理解。 「急了呗,这次若再和魔修妖修修好,虽然面上会议定规矩约束,但最后还是实力说话。咱们长盛两个大乘长老。苏师叔不问世事,你师父三百岁的大乘中期,前途不可限量,先拉拉关系,对自己没坏处。」明千石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上次是因为魔修妖修都远在极北之地,对他们没有威胁,所以对落长天也就是那副避而远之的态度。 而这次,眼见魔修妖修回归,便又开始想起了这个人,这把利刃。 即使他不动手,也可以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般震慑着敌人。 说到底不是落长天变了,是因为他们的立场变了。 她嘆了口气:「这嘴脸也太难看了。」 「没关系。」落长天开会的时候整个人神游天外,不知多久回神,听到宋曦和明千石的话,开口道:「我不在乎。」 明千石嘿嘿笑了两声:「想也是,你这种疯子哪会在乎外物。如果不是被彦老带回长盛与咱们同一届,我也是不敢认你的。」 他那句话是回宋曦的,明千石的话他就懒得理了。 不过明千石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派中这些人各式各样的毛病,长嘆一声,引得一群人往这边看。 鍊气期的比赛到第二日结束,筑基期也起码会比个两三天。 再来是金丹前期,中期,后期。 有了那件事打底,虽然比赛的小辈们格外卖力,但各家师父长老们都心不在此。 反而是大些的门派,底蕴深厚,经歷过无数这样的潮起潮落,更能把本心放在比赛中。 宋曦大部分时间待在场边,看着同届或师兄妹们比试,她也想比赛快些完,之后三族和谈或是重修旧好或是不欢而散,她也好腾出时间去找萧逸臣。 之前她虽然也有些针对他,却尚且不至于性命相交,但如果真的只能二选一的话,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个世界和更多的人。 第140章 #陆行舟傻子# 几天比赛看下来其实和十年前大差不差,就是打的人换了一批。 陆行舟从当年的小师弟升格为师兄,带人倒是上心。 长盛在姜婉那届以后放缓了收徒的速度,改为十年一届,在这次来的些鍊气期筑基期弟子都是五年前才收的,在他们眼中他当真是个有威信的大师兄了。 分析对手出招,解析拆招,帮着查缺补漏。 他前不久刚有了金丹修为,放在别的小门派已经可以开始收徒。可现在同届们看他都满是怜爱。 「行舟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大概也是个好哥哥吧。」原西南笑道。 「他?那么不靠谱的人。」苏韶华作为折岚峰亲传,却是第一次来奉天大会,不新也不旧,看着陆行舟整天围着别人转,一口气憋了许久。 「我哪不靠谱了,用平沙落雁绝对能打过。」陆行舟刚指点了一个青阳峰后辈,脑子一根筋还以为苏韶华质疑的是他的剑法。 「傻小子。」白翟刚才拿着一堆符箓去人群里转了半天,现在手上空空,但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行舟当弟弟必然也是听话的对吧。」 「那当然还是哥哥会照顾人。」又有人插话道。 所有人都话里有话,偏偏当事人听不明白的样子,看着台上又打起来的比赛,大声指挥着。 苏韶华白他一眼,转头和落霞峰的人聊了起来。 宋曦坐在属于长盛的看台上,拿了碟点心在吃,没一会长盛弟子暂时比完陆行舟又跑回来跟她一起坐着。 「累不累,你能永远指挥他们么。」她分了他一点点心,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 「不是自家师兄弟么,能帮一把帮一把啊。」他倒不在意,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摺扇,哗一声展开,向着两个人的方向扇风。 一身青衣素纱在奉天的白日下格外鲜亮,玉冠髮带,环佩叮噹,风骚得像只求偶的孔雀,黑亮的长髮一半束成髮髻,一半随意披在身后,端的是风流倜傥少年郎。 这两日有不少外面的女修往长盛这边凑,还有试图送他礼物的,这也是苏韶华暴躁的原因之一。 自从和落长天真的在一起以后,和陆行舟日常的交流都似乎有些尴尬。 青梅竹马的关系有时候会让他动作太过亲昵。 她也不想养鱼,但不挑明她没办法快刀乱麻。
第182页 两个人看似都在看比赛,然而都有着各自的小心思。 金丹比赛开始第一天就轮到陆行舟上场,叫到他名字时周围已经不淡定,看他飞身上台,那些女修也不暗搓搓了,鲜花欢唿掌声不断,好像他已经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他的对手正好是谢家那个双胞胎之一谢清宴,虽然他也长得眉清目秀,但比起陆行舟就有些山鸡见孔雀,只是胜在眉目温柔。 「你是落姑娘的师兄吗?」谢清宴言笑晏晏,看了看台下的宋曦,又看着陆行舟。 「我当然是她师兄,有什么问题?」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眼无珠罢了。」谢清宴摆出架势。 谢家善用刀,却不是那种笨重的大砍刀,刀身细长柔韧,手一弹仿佛拨弄琴弦一般清音迴荡。 「你什么意思?」陆行舟也挽了个剑花摆出架势。 这是他那把狂霸炫酷拽的天阶神剑重明第一次见真章。 就连长盛内部也有些人没看过这把剑。 如同宋曦第一次看到这把剑时想的一样,这外观确实镇住了不少人,就连谢清宴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恍惚的神情。 「金丹期以后寿数五百年,漫漫路途,自然是需要人陪伴的,老祖已经准备为我和哥哥向长盛求亲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唇角带笑说道。 金丹期的比试威力比鍊气和筑基期强多了,所以现在比试台上单独有一层结界,除了修为高过设下结界的人,台下没人听到他们说话。 所以宋曦奇怪地看着谢清宴说了什么以后陆行舟脸色忽然变得难看,回头看向她。 而正在此时,谢清宴发起了攻击。 「小心!」苏韶华惊叫道。 好在陆行舟反应还算快,侧身闪过,谢清宴的刀只堪堪擦着他胸口过去。 但刀上附着的灵力已经割破了他的衣裳甚至皮肤。 赤红色将一袭青衫染得颜色深沉。 第一刀便见了血,这让特意来看他比赛的女修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在干什么啊。」台下同届的师兄弟们都不解地望着台上,倒不是他们见不得别人比自家厉害,只是刚才这一下绝对不是陆行舟应该有的水平。 苏韶华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等台上两人恢復正常比试有来有回,才瞥了宋曦一眼。 刚才她没有惊叫出声,也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台上两人,好像哪边都不关心。 陆行舟这个傻子还总惦念着她,真是被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 她这暴躁眼神看得宋曦凭空觉得有些刺痛,不知道自己哪又得罪大小姐了。 之前去谢府的时候她对双胞胎有些接触,虽然没有实际动手,但了解了两人的修为。 两人都只是金丹前期,哥哥谢清流接近中期些,谢清宴稍差,而且看着两人细皮嫩肉的,也不像辛苦练武的。 心下对比一番,她对陆行舟还是有点信心。 只是刚才谢清宴一直看她,她就觉得有问题,他不会把自己去谢家会所三个人伺候着吃饭的事告诉陆行舟了吧。 然后陆行舟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也很耐人寻味。 那是嵇舟带她去的,人是谢寻分给她的,现在重翻旧帐不太好吧…… 这厮也够缺德的,明显是拿她做筏子分陆行舟的心呢,这傻子还真上当了。 宋曦不知道自己对陆行舟的评价微妙地和苏韶华对他的评价达成了共识。 #陆行舟傻子# 一瞬的分心夜只给了谢清宴一次机会,那一刀虽然真的伤到了陆行舟,但只是些皮外伤。等他认真,或者说恼羞成怒起来,加上重明的配合,最终以把谢清宴衣角和头髮烧了一半作为结束。 在欢唿和掌声中下台后,陆行舟站在她面前,望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神色。 他眸如皓月星辰,想什么一向好懂,此时此刻宋曦却有些拿不准。 心中痛骂着八卦的谢清宴,她开口:「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嗯。」陆行舟敛眸,收起重明,眉间流火一闪,便隐了下去。 虽然得到了早就梦寐以求的天阶神剑,但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 以前一把玄阶剑都能被他拿着满世界炫耀,重明在他手中好像也只是一般的武器罢了。 也不知这到底是沉稳了,还是心中有什么芥蒂。 第141章 气氛组 一日比完,回到客栈以后宋曦才知道谢清宴到底与他说了些什么。 「什么?谢家想娶我?」听着陆行舟的话语,她想起之前嵇舟和她说的话。 「谢家那两个小子你看看就算了,别深交。」当时嵇舟带着她先一步离开,走在街上双手插在袖子里,仿佛闲聊随口一说。 「怎么说?」 「你知道培育好看的宠物要怎么做吗?」嵇舟与她说话比跟落长天说话要舒服,有人当捧哏自然就往下说了。 世家宗门不比门派,只需要设下门槛招收有天赋的弟子即可,大浪淘沙,只要最好的那一批。 世家讲究的就是个家族血亲,彼此都有血缘关系。 但根骨这东西真不好说,一切都看机率,然而父母根骨好,生下优秀根骨的孩子概率确实会高些。 所以一些世家为了追求族中人才繁盛,会将尽可能多的繁育资源供给家族中的优秀人才。
第183页 男性娶亲,女性入赘,总之一切都为了这一脉血缘的延续和后代的天赋。 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所谓门当户对,就不是修仙世家也会有这样的考虑。 听到宋曦的疑惑,嵇舟默了片刻:「今天那两个小孩,能叫谢老头爹也能叫他外祖。」 这直接把宋曦cpu干废了。 「他们的娘是谢老祖的亲女儿?」 「孙女儿。」 贵圈真乱。 「女人进去要生多少个人的孩子还难说,反正谢老头不死,啥都得给他一份的。」 宋曦忽然想到谢寻夸她那些话,简直鸡皮疙瘩起。 要真有女修看上谢家双胞胎嫁进去,之后得过什么日子。 「就没人管管吗?」她抱着双臂搓了搓,才没那么膈应。 「管什么,她们丈夫孩子都在谢家。」嵇舟嘆了口气:「甚至以后女儿大概率也跑不出去,休戚与共罢了。谢家迟早要出大问题。」 而且就算她有那个心,落长天也不可能放手。 「他是这样说的,你们之前也见过啊。」陆行舟有些蔫巴,两人在客栈大堂的一角,他后靠在柱子上,尽量不想引起人关注。 「那日嵇师叔带我和师父去找几位大乘大能议事,便在谢家用了午饭。」宋曦解释道:「我是不可能与他们结为道侣的。」 「我知道了。」他站直:「今天就去休息吧。」 她有些弄不懂谢清宴那话到底是真的还是激怒陆行舟随口瞎编的,谢家莫非真对她有意? 回到房中,已经有人在等着她。 「你能不能老实睡自己的屋子。」她扶额。 既然这傢伙人在这,他们之前谈话的事他应该也知道了吧。 手放在朝她伸来的手掌中,轻轻一带便被搂在怀里。 「我给你守夜。」从胸膛传来的声音带着震颤,温度让人安心,在这个怀里好像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监守自盗,谁用你守。」 抱了一会,她忽然问道:「谢家有没有向你露出什么意向,那天以后。」 这两日落长天坐在专为他们几个大乘期修士准备的观众席上,不断有人来献媚拉关系,谢寻自然也找机会与他搭话。 话里话外,是想和长盛结下姻亲关系。 谢家那些烂事也许旁人不知道,但他们在落长天刚崭露头角的时候也曾向彦春秋提过,甚至不需要他入赘,只是想要他的骨血。 他们开出的条件换做寻常人必然会动心,因为看着他一点损失也不会有。 但彦春秋只要他出息,才懒得管身后事,这事便无疾而终。 谢家当时的手段可比那日用餐时赤裸多了。 「绝无可能。」他低头埋在宋曦颈间。 在很久以前,他也想过她跟别人在一起也可以,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好好活着,陆行舟或是别人都可以,除了…… 可他发现自己没想像中大度,凭什么别人都行他不行。 谢寻以前只针对他就当做蚊蝇乱嚷,可手若是伸太长,剁了也好。 金丹期的比赛没等轮到宋曦,妖修便提前来了。 在八荒的骂骂咧咧中,比赛中止,三族会议第一次正式召开。 妖修和妖兽不一样,虽然都是妖,但妖修要先修炼成人形,脱胎换骨后再行修炼之法,所谓天地人三才,天地对人似乎是有些偏私,比起妖兽的雷劫,人的雷劫要轻松许多。 而妖兽是以兽为外观,直接修炼,若有机缘,高阶以后也能化形也说不定。 原以为落长天以前杀过那么多妖修魔修,他们会对他更敌视,可真坐在一起,那些妖修不管男女都伸长脖子往这边凑。 「这是什么毛病……」被落长天冷脸打发走这精那怪无数只以后,宋曦才有喘气的时间。 「妖修慕强,自己内部都闹得厉害,又没有什么同族爱,你师父越能打他们越喜欢。」嵇舟自己看戏一样看小山和无定所道观一群人忙前忙后,笑得愈发欢快,明明有八荒的人帮忙端茶递水,他偏偏要折腾自家徒弟。 默默为小山和其他无定所道观的人掬一把同情泪。 妖修内部一团散沙,谁和谁的意见都不一样,谈了几日也没个结果。宋曦这时不免会想,如果眠花真是万妖皇那这事就简单多了。 但这位大佬目前还在勤勤恳恳收集自己妖力碎片的路上,虽然剧情突飞勐进,但也不耽搁他还有十几片妖力碎片散落在世界各地。 最后还是只能由少数人做出决定,三族二十一位大乘大能汇聚一堂,共议三族的未来。 在一番『友好交流』后,翻旧帐的行为暂时告一段落,话题转到极北之地那个秘境。 虽然丹阳山那边一力反对,但奈何不过一半人修,全部魔修和大半妖修对那个秘境的兴趣。 也许同一个敌人不会让人团结,但同一个利益就可以。 于是在以八荒为首的正道多数群体的同意下,会谈首先肯定了三族未来和平共处的基调,然后开始分议各项条约。 这场和谈原本是数十年前那场战争的结果,所以正道这边必然占优,三方就条约内容进行了深度交流。 这一磨就是十来天,感觉每个有点话语权的门派都焦头烂额,拼命想给自己门派争取点优势,给自己的老仇人整点不愉快。
第184页 而长盛,主打一个全程陪同,无欲无求。 「咱们就不用提点要求吗?」 又是一天围观唇枪舌战后,宋曦有点坐不住了:「不是说当年长盛也损失惨重么。」 「当年的事……自然当年就解决了。」明千石作为陪同与会人员,宋曦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来了也是安静如鸡地抱着茶杯牛饮。 「你师父还能留隔夜仇的吗。」 「没关系,不吃亏。」落长天自己也说道:「有仇的,都杀了。」 宋曦:…… 是她对杀坯这个词没有准确的定位,失敬。 在吵嚷了一个月后,总算定出了一个三方都能勉强接受的条约,三族的和平眼看就要开启。 第142章 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无论北方水神境最后是什么情况,这个条约都让宋曦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定陆行舟便是某次人修与魔修的战争中死去的,三族至少眼前几十年不会有太大的纷争,这是好事。 条约生效后,正道将会划出几州给那两族居住,而极北之地再度回归无主之地,供三族共同歷练。 这种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口号宋曦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果然老祖宗的指挥哪个世界都是互通的。 总之,尘埃落定之后,奉天大会被更改为十年一度的三族交流大会,这届正好有幸成为第一届。 于是原本半个多月能结束的奉天大会今年生生要开五十多天。 鍊气期不算,筑基期没被打残的都重新比过。 对于条约不满的个人或是门派世家提前离去了一些,但木已成舟,与其对抗环境还不如适应环境,留下来的更多。 来长盛住处拜访的人更多了,沈茵和明千石都忙得脚不沾地,真有话事权的两个大佬却玩起了神隐。 嵇舟怎么琢磨她不知道,但落长天完全一副声色犬马乐不思蜀的德行,要不是还需要他在这镇场子,估计带着宋曦就跑了。 虽然他现在确实不急着精进境界到归元期,对那秘境似乎没什么兴趣,之后似乎也没有去探秘的安排。但她可还有事要干呢,不能任他这么荒废时间。 某日晚间,告别了师兄弟们回房,照常迎上一个怀抱。 他现在严格遵守着她的话,人前一幅人模狗样的老实像,晚上回房后就是属于两个人的私人时间。 「别,今天不做。」宋曦推开埋在她鬓边的头,觉得是时候说清楚了。 收拾好上床以后,她灭了所有的光源。 这件事一直埋在她心中最深处,即使是落长天对她坦白以后都没打算说的,但是现在两人的关系,这件事即使给他说应该也没什么了,而且也许还要藉助他的力量去干掉萧逸臣。 落长天靠在床头,宋曦趴在他胸口,闭上了眼。 眼前仿佛还能看见钢筋混泥土的雨林,即使是雨后也会闷热潮湿的环境,精密的各种电子仪器,以及生活在其中的,脆弱的人类。 生活在那样的世界时,这样光陆离奇,御剑飞仙的世界真的只能是书里、游戏里、电视剧里的幻想亦或是午夜梦回一道抓不住的灵光。 「我……我有前世,或者说前前世的记忆。」她斟酌着开口,听着耳畔有力的心音,自己的心跳似乎也会同步。 她将自己那一世的所见所闻,以及这个世界也许只是书中世界的事一一告诉落长天。 还有他们原本的命运,其间的种种误会,想到什么说什么。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表述能力有些差,一些事会重复两三次,而一些事又忽然想起来补充。 落长天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手插在她发间慢慢梳理着,一下一下,温柔又坚定。 她说完后,有些忐忑,不敢抬头看他,久久才听到一句:「这样。」 他语气向来没什么情绪,宋曦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僵在那不敢动弹。 他心中的宋曦应该是怎么样的人? 从十二到十九,再从零到现在,原本应该完全属于他的一个人,却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说完了?」 「完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 「不怕,以后没事了。」一个吻轻轻落在她发顶,就像刚才她只是抱怨了一下今天遇见的麻烦事。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反而是她不淡定,撑起身看着他:「就不怀疑我的话吗?」 黑暗中,只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即使眼睛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还记得我教你《十二令》时说的话吗。」 「……哪段。」《十二令》她从小学到大,就算落长天话很少,积少成多也说了几万字至少。 落长天顿了一下,第一次被宋曦噎住,从他喉咙里传来模煳的低笑声:「佛家讲三千世界,一页纸,一朵花,也许都是不同的世界。」他低声说道:「但不管哪个世界,你都是你。」 宋曦的胸膛中忽然突地跳了一下。 困惑了她那么久的问题,只要落长天一句话,就如同青烟一般散去。庸人自扰罢了。 她缩起身,坐在他腰上,伸出手去搂住他的脖子。 这次一定,一定不会再错过他了,只要把萧逸臣除去,即使这关系见不得光,她陪着他,之后是飞升还是陆地神仙都好。
第185页 落长天一手勾着她的腰,翻了个身,危险的动作给宋曦敲响警钟。 「你说……你从没喜欢过萧逸臣。」他语速变慢了不少,郑重地确定着某件事:「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关于原本两人的感情她都是一句带过,毕竟又不是真的发生了,两个人刚刚和好,她生怕落长天心中又有芥蒂。 这种动情时刻她觉得自己应该娇嗔一句:「死鬼,你自己不知道啊。」 或者连带着把之前他睡了又跑的帐算了,可这样的语气,仿佛不自信一般的询问,让她也认真起来:「我不喜欢你。」 落长天忽然觉得身上柔软的里衣都生了刺一般,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溢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喜欢和爱不一样,我喜欢很多人,爱却是独属你一个人的。」宋曦勾着他的脖子,凭本能寻到他的唇,舌头舔了一下,才重重压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一瞬间的煽情差点又要把疯批点着。 不过这一吻点着的又是另一把火了。 要不是屋里有一层结界,这一晚上估计要被投诉十来次扰民。 「我叫你轻点的。」第二日看到自己胸口脖子上的痕迹,宋曦有些恼,他皮糙肉厚爪子扣两道血痕一会就没了,她吻痕还得一两天才能消,消了又马上印上新的。 现在还是夏日,虽然修士身体不畏寒不怕热,但总穿着高领衣裳也会觉得闷,还很奇怪。 雪信峰的奇怪师姐传闻因为陆行舟这孔雀总待在她身边,已经连一些毫无交集的散修都知道了。 「没关系。」为掩人耳目,落长天还要回自己屋子再从屋里出来,他懒洋洋地靠在窗旁看宋曦穿衣,眼中有种狡黠的得意,窗外天光大盛,映着他半边身子如沐圣光。一瞬间觉得他仿佛真是银鞍白马渡春风的意气少年。 「关系很大!快回去,我要出门了。」 看窗边的身影消失不见,她又扯了扯衣领才开门。 第143章 都修仙了,整点先进的吧 说来有些尴尬,自从跟落长天没羞没臊以后,她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有点突飞勐进的意味。 菩提心中出来还没一年,她金丹中期的修为就已经略微圆满,眼看就要摸到金丹后期的门槛。 跟一个大乘期修士双修确实受益匪浅,但这件事让人怎么说得出口。 一时间她有些理解那些前赴后继跑来勾搭落长天和嵇舟的妖修们。比起他们,欢宜宗都算委婉保守的。 不管男女他们是真会穿得过分清凉然后守在长盛客栈门外,或是肢体勾引或是言语挑逗,那话听得长盛一众弟子脸红心跳。 虽然结局都是被落长天弹指不知扔哪去了,但毕竟现在有三族和平共处条约在,落长天只能打伤他们不能威胁到性命,于是等他们伤好后又会跑过来。 别说他本人,宋曦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 某日晚上拿这事笑过他,然后就被收拾乖了。 「我不喜欢他们。」他语气小孩子一样委屈巴巴,干的事却十分兇勐。其实吧……在别人眼里这可是艷福。 妖修这边也分很多种,兇残一点吃人修炼的,当年基本已经被灭得七七八八,剩下这些,至少来的这些,都是相对温和的。 温和包括但不限于对人类的态度,当然还有修炼方法。 妖修对人类比较大的威胁是吸人精气,吸人精气最效率的方法莫过于双修。 普通人遭不住他们损耗,对于修士来说,一点精气换一场艷福,还是划算的。 用对了方法,也许修为还能精进一些,绝对的美事。 但落长天离了她就真是高山一朵雪莲花,平等的冷漠对待每一个人妖魔,对这艷福自然没什么兴趣,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兴趣』全在折腾她了。 「又来人了啊。」看着大堂里热闹的场景,她随手抓了一个师妹问道。 「落师姐。」师妹看到她,行了个礼,眉飞色舞像是看见什么好戏:「谢家派人登门提亲了!」 宋曦眉头一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楼下大堂里堆满了红绸盖着的礼物,看到她下来,沈茵脸上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曦曦,是来找你的。」 谢寻和谢家双胞胎没有亲自过来,来的是个上次见过的谢氏管家,他身后的女人看着大概是媒婆了,门外还守着不少家丁模样的人。 「胡闹,这种事怎么能让小辈自己来。」明千石也在场,看沈茵马上就要交接任务,制止道:「你上去,把你师父叫下来。」 「虽然师父如父,但人生大事还是需要落小姐自己选择吧。」谢家管家说道:「不过尊上下来也好,我们还有另一桩……」 「我不允许。」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声音仿佛鸣钟击磬一般似乎是直接从人脑子里发出的,没人看到落长天是怎么出现的,只是他出现在大堂的时候,谢家管家和媒婆,还有他们带来的礼物都被扫出去了。 「想死,就进来。」看着管家起身,落长天一瞬间盪出一道灵压,让他们只能趴在地上。在场包括长盛的人在内,都被他这模样吓到:「告诉谢寻,再多事,我上门杀他。」 那管家金丹前期,媒婆家丁更是稀松平常,只有鍊气的修为,被他这一吓,屁滚尿流就跑了。
第186页 沈茵还有些怕得罪人,跟在后面说了几句好话才算。 「撂这种狠话干嘛啊。」宋曦捂脸,也不知谢家到底怎么看上她了。谢寻毕竟和落长天一样是大乘中期,他这番话到底是会震慑对方还是激怒对方还真不好说。 落长天回头看她,眼里满是委屈。 他们的关系不能公开,换位思考如果总有人想抢走落长天她肯定也会生气的。 「谢家不知天高地厚,师叔生气也是正常。」陆行舟从二楼拾级而下,刚才他还拦着宋曦不想她下来,看到谢家人离开,总算扬眉吐气:「谢清宴那样的修为,听说品行也不如何,已经娶了两房妾室。这样的人想娶你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少年你清醒一点,你师叔只是单纯的恶犬护食,你上你也被揍。 不过陆行舟连人家有几房妾都打探清楚了,看来那日与谢清宴比试真给他留下了一些阴影。 「这谢家到底哪看上我了,不过就是去他家吃了顿饭。」宋曦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没嵇舟的提醒,她跟落长天还没和好她也不可能嫁过去,一面之缘罢了,怎么那么死缠烂打。 明千石摇摇头:「最近谢家在奉天城中四处求亲,刚才点了的还有派中两三人。」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像他们这种金丹以后的少说也能活个五百年往上,不知道谢家现在那么着急儿女婚事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点小插曲以后,日程照常进行。 就是陆行舟愈发心不在焉,虽然保持着连胜,但下台以后被苏韶华连番数落。 今日她甚至看到了小魔女白无忧,金丹前期修为,双灵根不好也不坏,原本她应该是三灵根,现在已经剔除一种了,不知道是和原本剧情一样用白庚给她做的漱魂丹剔除的还是别的什么方法。 萧逸臣之前得到那颗漱魂丹到底是哪来的? 不过现在她都要杀人了,这些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过了两日,总算比到金丹中期,她现在修为都快摸到金丹后期了,打这些妖修魔修跟砍瓜切菜似的,加上落长天的名头,自然是收穫了一批又一批友邦惊诧。 于是每日除了来撩落长天和嵇舟的,也夹杂着几个来撩她的。 蜜月期的三族在奉天城中端的是浓情蜜意,关系恢復得贼快,尤其是些小辈。 自从谢家来求亲被赶走以后,宋曦就有些格外注意着谢家的动向。 谢家两个双胞胎好像是小辈中风头最大的,他们两个还有几个姐姐,都是那天见过面的,剩下一些人总是管他们叫『少爷小姐』,原以为是家僕,可听名字也姓谢,后来听别人说是天赋不太好的旁支或是庶出子。 明明是一家人,却是两种待遇,都修仙了,玩点高端的吧,别宅斗那套了。 这些日子她就看着谢家那群人与魔修妖修两边都打得火热,虽然谢寻的态度是不主动不负责,但架不住有好处就往前沖。 金丹期也比完以后,奉天大会就彻底结束,三族的条约还有许多事需要落实,各门派家族陆续开始散去,长盛一行人也应该离开的。 但宋曦给落长天说过要去找萧逸臣,所以他们留下,做好准备以后去极北之地。 长盛众人起程那日才知道他们不一起回去,这位镇派长老做什么明千石和沈茵都没有置喙的权利,所以唯一不满的只有陆行舟。 「我有些事要解决。」她坚定又不容置疑地说道。 看着她身后的落长天,陆行舟纵是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了。 「等你回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我也是。」她答应道。 第144章 每个酒楼茶馆总会出现的npc 眠花早就在等着他们。 他看着比上次见面时修为要高些,大概是已经吸收了之前来找宋曦的那人身上的碎片,已是元婴后期修为。 现在奉天城中虽然人已经少了很多,但还是人多眼杂,三人出城随着他的指引来到城西几百里外的一座山里,宋曦才将鲛珠掏出来。 「真慢。」鲛珠里的妖力碎片虽然没显形,但嘴也没闲着。 黑毛眠花一言不发接过鲛珠,手一捏,鲛珠就像面粉做的糰子一样裂开了。 「我还有用呢,这可是鲛珠你就不能稍微节俭一点!」宋曦心疼地说道。 「待本尊恢復原来的功力,这种东西你想要多少有多少。」一团无形的雾飘了出来,被他一吸就没入体内。 宋曦还没来得及对他画饼的行为或是碎片合体的动作吐槽一二,腰间忽然被一带,瞬间后退了数里。 然后一道紫色的天雷瞬间噼在刚才他们所在的位置。 他原身是元婴后期,这个碎片也有差不多元婴的力量,元婴突破到化神期是会有九道雷击的,这刚一合体就噼过来了,就像真想要他死一样。 虽然只是元婴期的雷劫,但那气势似乎比不染渡大乘期的雷劫还可怕。 九道雷劫没花多少功夫,一炷香过后,眠花就追了过来。 「你小子真是一点情分不讲,好歹认识那么多年。」他脸色不大好,嘴角有一丝血,满头秀髮也被噼得爆炸,虽然狼狈,但真的很好笑。 「死丫头不准笑!」他又回头训斥宋曦:「你师父这无情无义的玩意,小心你渡劫时也跑得快快的。」
第187页 「不可能。」无情无义的玩意开口道:「好了就走吧。」 话是这样说,在眠花骂骂咧咧的声音中落长天还是留给他半天时间调息。上路时,就是一个大乘中期大能,一个化神中期大能,加上一个金丹中期的小白菜。 虽然宋曦在同龄人中已经算出类拔萃了,但强中自有强中手,她决定还是不跟二位大爷比这个,美美当个挂件被带着赶路,两天后,三人便来到极北之地的范围。 如同所有的北方一样,这里温度低,日均光照少,越往北走越冷,直到常年冰封的永冻之地。 在很久以前,这里就是个荒原,然而六十多年前,妖魔两族在战争中节节败退,不得不来到这样荒凉的地方艰难求生,魔修妖修们聚群为落,城市逐渐形成一切都有了秩序。 他们到达的地方是魔修地界一座名为百丈的城市,再往前就是冰原了,小白菜曦第一次去那样的地方,需要做些准备。 眠花几十个分身所经歷的事都会让原身知道,他广撒网的好处也在这里体现。 某个碎片曾来过百丈城,所以他清楚这里的一切,带着他俩在城中穿街过巷找了一家酒楼。 虽说现在三族议和了,但是架不住地方偏远不知道的或者有异心要搞事的。 所以他们也做了些伪装。 眠花装什么像什么,落长天不知从哪知道的手段,也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魔修,宋曦……被封住灵力假装成一个普通人。 反正真遇到事她金丹修为在两个大佬面前也只能是聊胜于无,正好装柔弱完事。当然落长天在她身上施了很多术法以保平安,她是一点不慌。 「你这修为放在外面早能自立开山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儿模样。」旅馆里,宋曦大小姐一样坐着,落长天忙前忙后伺候,眠花有些看不下去。 「万妖皇殿下几千岁,我在您面前怎么说都是小孩子啊。」 「谁叫你跟我比了,这傢伙不是你师父吗,有你这么使唤师父的徒弟?」 宋曦看了眼落长天:「他乐意,我现在那么柔弱不堪的,怎么就不能当个宝宝了。」 「噫。」眠花恶寒,他在雪信峰跟着待了那么多年,渐渐猜到了他俩的关系,但更深一层的因缘却不清楚。只是在心里默默发誓收徒一定收个乖巧听话能干活的……伴侣也是。 落长天这是收了个祖宗在头上供着。 他们点了一桌菜,不久就上来了。 魔修姑且也能算人,而且比正道这些更纵情肆意,百无禁忌。食慾也是欲,所以他们并不会辟谷,而是挑着天材地宝吃,觉得这样更能帮助增进修为。 所以魔修地界这吃的,甚至比正道地界的还好。 宋曦一边吃着,一边分神去听周围的谈话。 来一个新地方先找酒楼饭馆准没错,一来饱腹,二来三教九流共聚,多少能摸到点消息。 她听了半天家长里短妻妾撕逼兄弟阋墙的八卦以后,才抓到一个有点用的对话。 「听说了么。」 好标准的开场。 「什么?」 「魔尊带人和正道、妖修那边议和啦。」 「知道啊,怎么了?反正议和又要签署些条条框框,我才不想被那些老匹夫管着。」 「你当然不愿意啦,前阵子找到炉鼎才玩没多久……」 接下来是一段懂得都懂的荤段子,听得宋曦翻白眼。 落长天自然也听到了那边的谈话,放下筷子就要出手。 她赶忙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不要惊动他们。 叨叨了一会有的没的以后,又有另一个魔修加入了对话:「魔尊怎么忽然想着议和了,咱被赶到这鬼地方来,她的弟子被正道杀了多少,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你真当她是为了和平啊。」有人笑道,语气中满是不屑:「她自己就两百年好活了,你说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做什么。」 「渡劫?」 「她要渡早能渡了,还等着现在。」 「那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她自己,传说紫宸宫那边找到了一个古神秘境,就在南河城以北数十里处。」 「这和议和有什么关系?」 「那个秘境,听说要三族血脉共同开启……」 …… 这和宋曦猜的倒是差不离,可他们来这并不是为了北方水神境,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叨扰各位,我就是那南河城的人,那附近一块我都熟,怎么之前没听说有什么秘境。」还是眠花凑过去打探道。 之前她将自己心中所猜告诉过眠花,其中的因果关系也给他理清了,相信他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南河城人?」 宋曦斜眼看着,那几个魔修看到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神色有些不对。 其中一个看着稍正经些的开口道:「你很久没回去了吧。」 「有一段时间了,去了趟琉莹境刚出来。」 「怪不得。」大概是眠花的话听起来确实可信,那几个人稍微放下了戒心。 「你还不知道……哎。」那人慾言又止:「你家里人不在那边吧。」 「早就死了。」他垂下眼,摆出一副落寞姿态。 小龙男吸收了那部分妖力碎片后体貌又成熟了些,摆脱了正太的形象,现在看着十五六岁,如同劲笋出林,修为控制在金丹期左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宋曦看了都心软。
第188页 「哦,那还好,五个月前南河城因为那个奇怪的秘境开启,全城都没了。」 第145章 贵圈真乱 眠花愣了一下,这下大概是真实反应,所以落在那些人眼里也无懈可击,听说他的出身,这些人不由有些可怜他:「家没了是小事,人还在就好。」 眠花继续与他们套话,宋曦的注意力却不在此了。 五个月前,便是他们去万剑冢的时间,之后萧逸臣就再无踪迹,这个时间也正巧对得上。 她一开始只是还有些怀疑,但现在时间实在是过于巧合,无论如何都应该去秘境看一眼。 可那秘境是他大乘期才进去的,虽说没有特别险象环生,但就凭他现在那个修为也不可能成功闯关吧。 秘境、遗蹟和奇遇中,机遇与风险是正相关关系,所以修炼到后期的大能们能很轻易地速刷某些低等级秘境,他们也不会去。因为这样产出的经验太少了,刷多少次都只会是浪费时间。 四极秘境作为封印赤县神州的四大古神秘境,必不可能是筑基甚至金丹期修士能轻松应付的场合。 而且开启就能毁灭一座城,并不像这个秘境降格了,要么是他五个月内达到了大乘修为,要么,就是这个秘境还有别的用途。 当然她希望是后者,若是前者,她完全想像不出来这几个月他经歷了什么又有哪些挂在身上,她和眠花都帮不了忙,这样的情况她也不可能让落长天跟他打。 他本该死于水神境开启之前,她不敢拿落长天的命去赌。 手腕上的力量变重了一些,宋曦脸色不太好,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 之前给他交底时,落长天才知道她心底压着那么多事。 这一世她本来应该快乐无忧的,他又没做好,留下那么多隐患让她担心。 他翻转手腕,与她十指相扣:「没事的。」 「嗯。」宋曦也回握住他的手,手心相贴,安心的温度传来。一切都还没有确定,不必给自己徒增烦扰。 打探消息回来,看到他俩的模样眠花牙酸得吸了口气:「你俩是仗着这没人认识装都不装了是吧。」 「从未伪装。」落长天淡淡说道。 对他来说,宋曦还是落重曦,是凡世的医女或是高门修士都不重要,三千世界乱,唯有曦光同。 既然打听到了水神境的位置,左右猜测都不如实地探寻一番有用,在此休息一晚稍作准备以后,便要再次赶路了。 南河城已经在永冻之地,那里寒彻冻骨,即使是宋曦这样有些修为的人,大喇喇过去还是会吃一番苦头。 现在时值九月,别的地方也许还有一丝秋燥,永冻之地却是从未有过夏季的地方,更谈不上什么秋燥,她身上这套衣裳就远远不够,甚至是纳戒里那些衣裳都不足以抵御永冻之地极端的失温。 眠花原本是不怎么怕冷的,但他现在还不是完整姿态,行事还是小心为上。 三人置办了冬衣和一些装备,出门时已经是傍晚。 街上灯红酒绿不输正道任何一个城市,就是风格稍微有点红灯区。 搔首弄姿的人不分男女,炙热、奔放、大胆,每个词用来形容他们都有些单薄,媚眼如丝,将百丈城团团笼在情慾的世界中。 比起这里,奉天城那时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宋曦余光甚至看到街边就有不顾外人死活就的辣眼睛。 他三正找着今晚暂住的客栈旅店,就被两个人拦下了。 「这位小哥,跟小孩子玩有什么意思,我们夫妻陪你多好,给钱也行……」一对男女缠了上来,女魔修前凸后翘妖艷万分,一条胳膊本想挂在落长天脖子上,发现身高差有点难受,收回来想靠在他胸口,直接靠了个空,被他搂着宋曦一侧身闪过去差点扑在地上。 眠花则被那对夫妻中的男人勾着肩膀,表情瞬间狰狞。 「鼎器还一对,真讲究啊,不过都长得不错,多少钱买的,卖给我们吧。」那男人一手就要捏上眠花的下巴,他一闪身出现在几步外,男人笑了声,舔舔嘴唇,又黏了上去。 两夫妻一个金丹后期一个化神期,却不知修行的什么功法,眠花怎么都摆不脱,最后只得闪到落长天身后。 「走开。」为了掩人耳目,他现在伪装的身份也只有化神期。 毕竟扳着指头世上大乘期大能也就那么几个,不管怎么伪装都很引人注目。 若是平时他说这句话,别人都得瑟瑟发抖退避三舍,现在他们这破烂小队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化神期一个金丹期一个普通人,还在人家地盘上,说这话更像欲擒故纵。 刚才那个女修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错,我也不喜欢太随便的人。」 好糟糕的台词。 以前他们在南方民风彪悍的地方也有这样的遭遇,落长天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围着送花送水果送手帕,晚上一脱衣裳都能掉下来一堆花,甚至还有些糕点。 虽然魔修这边攻击性、目的性更强些,但看他应付不来的模样就有些好笑。 「这个鼎器就是个普通人,没多久就玩死了。我拿鍊气期的跟你换,调教好了的,肯定不吃亏。」男魔修见够不到眠花,又看着宋曦,眼神浑浊充满欲望,仿佛带着触手一般在她身上拂过。 刚才还风轻云淡逗狗似的落长天听到这话,骤然变脸,一道灵压盪开,身后出现剑气组成的剑阵,不由分说就把那男魔修扎得透心凉。
第189页 「好!」 宋曦刚想说坏事,一旁被刚才的热闹吸引的人群忽然喝了声彩。魔修妖修都是以强者为尊,他们主动招惹还打不过,只能自认倒霉。 「算了。」见他直着眼睛还要给那魔修补上两剑,宋曦赶紧拉住他。 看他不动手了,那女魔修赶忙将男魔修扶起来,他们脚下功夫是厉害,瞬间就跑没了影。 「真是吓人。」 街上还有不少想上来勾搭的,看到刚才那番场景,掂量掂量都没了胆子,眠花带着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晚上休息时,落长天用力搂着她,好像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宋曦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腰线,大概是因为已经很靠近永冻之地了,这里的气温基本已经入冬,她指尖有一丝冰冷,被他抓着拢到怀里:「冷吗?」 「当然冷啊。」她闭着眼睛缩到他怀里:「那你这次要抱紧我。」 他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第146章 干这最后一票就跑路 奉天大会后,有些人已经组团往北方水神境来了。 本来三族的合约前提条件也有互相帮助破解这个秘境,在奉天面子上的工作做完,一些人就急不可耐地朝这边赶来。 所以越往北走不仅人没有越少,反而三三两两看到某一族的大能,带着自家徒弟、道侣或是下属安营扎寨,排场浩浩汤汤,人都得排出二里地去。 这些人里有的只是渡劫期修为,他们这边一个万妖皇,一个人族顶尖大能,反而做贼一样,隐藏着气息,轻装简从,一路向北。 来自北极荒雪原的罡风颳得人脸皮发痛,在这种地方落长天也不敢继续限制她的灵力,虽然有金丹修为护体,装备也还算齐全,但这路确实越来越难走了。 稍高的地方风力乱流如刀,能直接将人身上割出血,加上这里已经开始飘雪,从天上看下去,皑皑白雪根本分不清方向,前后左右皆是一片惨白,有些容易失散,所以现在三个人是坐着眠花不知从哪抓来的两只雪兽在地上赶路。 雪兽看外表很像某种大型犬类,灰白的皮毛蓬松暖和,宋曦伏在她和落长天骑的这只背上,几乎要将自己埋进雪兽厚厚的皮毛中。 虽然落长天已经布下一层防护,但这里冰冷的空气不能被隔绝,加上雪兽畏热,不能将范围内的温度提高起来,看着四周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冰雪,她忽然有点想冬眠。 从两三天前开始,她就感觉四周的灵气稀疏,她身体出现了一种缺氧似的反应,再没有之前能几天几天不休息赶路的力气,仿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很容易疲惫。 这里环境恶劣难以生存不说,如此稀薄的灵气,对修炼应该也是一大阻碍,所以当初正道将魔修和妖修赶到这种地方来,不需要太多人看管,这天地便是无形的牢笼。 「累就睡一会。」落长天摸着她的额头,缓缓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她,一股暖流从她脑门散入四肢百骸,确实舒服了些。 但这样的地方他要补充灵力应该也是很困难的,她握住他的手腕拉下来:「我没事,别浪费力气。」 那边的眠花看起来尚好,宋曦也给自己鼓了鼓劲,干这最后一票,以后就去南方。 江南小桥流水也好,海浪沙滩也好,太冷了真是好讨厌。 就这样赶了四五日路,雪兽都换了几批,才看到前面的景色出现了一丝变化。 那里大概就是原来南河城的故址,现在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因为落满了雪,所以能看到的只是凹凸不平的地平线。 原先高达数丈的城墙被什么冲击摧毁,只剩靠近地面的数尺砖土尚且残存。 他们先看到的是南面的城墙,越往北走反而像是建筑和人都直接消失了一般,连废墟都没留下。 三个人下了雪兽走在原本的城中,宋曦原本还在感慨一城人祭天,开启这秘境的代价也太大了些,左顾右盼没看路,便撞在眠花身上。 他少见的没有刺她两句,而是仰着头,愣愣看向北方。 很快她就知道让眠花这千年应龙失神的原因。 此时天空中,有两轮太阳! 刚才他们没发现大概是因为角度问题,现在错开了一些,便能看到灰色天上两颗散发出冷白色亮光的球体。 理智将她从震撼中拉出来,其中大些的那颗球体下半部分边缘像在燃烧的蜡烛一样往下滴落着银白色的液体,整体色泽也是白色偏青。 小的那颗则有些暖黄的光芒,应该是真正的太阳。 灼灼青阳,赫赫明光。 她懂了嵇舟只是看一眼便信服了这个秘境真实性的原因。这幅场景远比伊炀的画卷中看到的更加震撼。 这个秘境的光亮甚至要超过了太阳,如此雄伟壮观的场景,绝非人为所能至。 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秘境的壮观,但文字的描写始终没有视觉冲击来的震撼。 据之前南河城那几个人所言,这秘境至少还要在数十里之外,离那么远看着都如此震慑人心,凑近了不知是什么场景。 辐射范围那么广的话,搜寻范围就更大了。 她正想让两人歇一下继续进发时,又被落长天一带飞出数里,隐蔽在某处废墟后。 看见他们的动向,眠花也赶忙跟了过来。
第190页 「谢家。」落长天看她不解,轻声解释道。 他们这处位置毫不起眼,落长天又隐藏了三人的气息和身影,不多时,便能看到一队人来到了刚才他们的位置 谢寻一向是前唿后拥,好像没了排场出不了门,身边还有谢家双胞胎和之前见过的几个谢氏女,甚至还有几个与他们交好的魔修妖修。 就奉天城那短短一段相处时间,便足以让他们结伴来探索秘境了吗? 谢家一行人初时也被天上的两轮明日所震撼,尤其谢寻,他眯着眼仰望那轮青阳,那宏伟的力量让他震惊,也充满了渴望。 他也有两千余岁了,这些年无论怎么修炼都不能再进一步,比起崔睿和嵇舟,他才是应该慌张的那个。 这次奉天大会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丹阳山的古板老道们自然是不会答应,但这地方有更多人觊觎,他就不必出头。 嵇舟那个老狐狸还来探他的口风,真是可笑。 他想起了落长天,手指不自觉捏得咯咯响。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他花了一千八百年,倾谢氏全族之力才有了如今的成就。现在有个人三百年就将他一千八百年才走完的路程走完,仿佛是将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全部踩在脚下。 偏偏这个人对他拉下脸皮来的示好油盐不进,尽然还嚣张狂妄地说出要登门杀他这样大不敬的话,不知好歹就算了,他凭什么! 等他掌握了这秘境的玄机,他要让那种毛头小子再也不能在他面前抬头。 谢寻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阴鸷,身旁的小辈有些害怕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半晌,他才悠悠回神,望着那青阳似的秘境,似乎已经将它握在手心。 「走吧,别让人抢先了。」 谢家人一会便离开,宋曦松了口气。 其实他们还是晚出发的,但紧赶慢赶居然还在早几日离开的谢氏之前,现在虽然让谢氏先过去了,但他们的目的并不完全是秘境。 等他们离开,落长天才撤掉了屏障。 他一手掐诀,一手点地,从他站立的位置仿佛有一张九宫图往外扩展,灵力跟着散布出去,寻找他想找的那个人。 这里离秘境还有些距离,她觉得概率不大。 果然,落长天不一会就收了手,摇摇头。 「那我们也往前走吧。」 第147章 有些人当面做人,背地做鬼 北方水神境在南河城还要往北,按理说极北之地越往北气候环境越差。 但现在他们越是靠近那个秘境,越是觉得平静随和。 又赶了数十里以后,那个球体几乎就要悬挂在他们头顶。 在这里寒风没那么大了,甚至棉絮一样漫天飞舞的雪花都变小了不少。但四周还是寂寥的一片灰白色,仔细分辨的话,空气中那种嘈杂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安宁平和得像是进了什么真空地带。 来到那个秘境附近以后,宋曦就没有那种缺氧的感觉了,周身的灵气感觉充盈了不少。 近看那个秘境的圆球更震撼了,它像一个小小的星球悬在空中,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几乎要犯巨物恐惧症。仔细看可以看到上面有肥皂泡上那样流动的色彩,能看出它正在自转,而朝向大地的弧面如同融化的蜡液一般往下流淌着什么。 人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它似乎在融化,可看多久都没觉得变小。 它带着柔和又不容置疑的光芒,有一些刺眼,上面有一些太古遗书的文字,象形文的符号复杂又优美,和当时伊炀给他们看的并无不一,看着它,让人不由想流出泪水。 并不只是眼睛被刺得难受,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召唤。 宋曦整个人都被深深吸引住,她全力注视着那个球体,痴迷了一般浑浑噩噩往球体笼罩的范围走去。 落长天只看了一眼,似乎也被光亮照射得眼睛不适一般眯了眯,但他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一手拉住她,一手覆在她眼睛上:「别看,你被他蛊惑了。」 视觉被隔断后,宋曦进入了菩提心中那种寂灭的环境。 无我无相,万法皆空。 寂静空明,她一身疲惫似乎也消散了,真想一直待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 唯有耳边低沉的男声在诱导着她离开这个地方。 她一哆嗦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落长天抱在怀里,眠花在一旁自上而下看着她,看得她脸一红。 「我怎么晕过去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假装无事地扯了扯斗篷。 「被这东西迷惑住很正常。」眠花无所谓地说道:「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这样的小修该来的地方。」 其实当初他从无尽海直接过来也可以,但考虑到各项风险,他还是决定先去找宋曦,毕竟是魔尊都能惊扰到的秘境,还是小心为上。碎片能合一片是一片,一点点能力的提升关键时刻都或许能保命。 现在看来他的谨慎确实不错,如果单是宋曦和他走这些路就已经很艰苦了,莫说还要找到萧姓小子并杀了他。 但是…… 「你说那小子真的有可能在这吗,这种环境如果只是金丹甚至筑基期的修士,若没有修为高的人帮忙,是很难活下来的。」眠花问道。
第191页 宋曦对萧逸臣最后的印象是他和那些奇怪的人在一起,那些人的衣着看着像南疆人,修为也只是金丹前后,所以首先猜测他的去向并不是水神境。 但这地方实在让她在意,所以还是决定先来看看。 若真让他有了破除四极秘境的能力,他们离全员gg也不远了。 「不在当然是更好的……」 在附近搜寻一番无果后,他们又往秘境的球体覆盖更深处进发。 宋曦努力地将精神集中在某处,强行让自己忽略天上那个现在已经比太阳还大的球体。 进入它笼罩的范围内以后,如果抬头看天,不免让人会有种天马上要塌下来见他们粉身碎骨的忧虑。 可若忽略这点,这里已经不再像极北之地。 烈烈的寒风已经没有了,大地上冰消雪融,草长莺飞,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模样。现在身上的披风甚至有些碍事,但她不敢脱,因为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秘境的又一个小把戏。 望了望四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这个秘境构筑的世界吗?」 落长天点点头:「灵力外溢,这个秘境不会维持太久。」 秘境和遗蹟一般来说就是灵力开闢出来的一个空间。元婴期以后的修士身中蕴满灵力,等到死亡的时刻身体里的灵力不受控制,便如同行星死亡时一般,一部分逸散出去,另一部分则坍缩成一个核。 这个秘境现在看着不断往外溢出着能量,即使它的核蕴含的能量再多,也总有一日会被耗完。 「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有过先例吗?」她看向两个大佬。 「古神遗蹟你以为哪都有吗?怎么可能有过这样的先例。」眠花说道。 「应龙遗蹟中也没有吗?」 听到这话,眠花深深地看着宋曦,她知道的真的太多了,让他怀疑,也让他深信。 「应龙几万年没有化龙的,那些老东西的墓也就相当于人族大乘修者的遗蹟,远没有这东西可怕。」想了片刻,他还是冷静地解释道。 「这东西能维持多久?」 「上百年还是可以的。」他随口说道。 「一百六十八年。」落长天忽然开口。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眠花瞥了他一眼,虽然和师徒俩在山上呆了十来年,但他扪心自问,对落长天是一点摸不透。这个人太奇怪了,气息、功法、行为,每一样都很奇怪,他生于世间数千年,从未遇见过让他感觉那么别扭的人,可具体说哪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 「一百六十八……」宋曦不做他疑,思考着这个数字背后的含义。 到时候她将近两百岁落长天也将近五百岁,非要说的话,大概那个时候才是这个秘境真正应该开启的时候。 虽然提早那么多现世,但最终还是会与剧情并轨吗。 「找到了吗?」见落长天又用了搜寻的术法,她问道。 落长天摇摇头:「有人要过来了。」 这样靠近秘境的地方,自然会不断有人过来,却没想到被他们蹲了一条大鱼。 来人正是崔家老祖鬼笔冥圣,崔睿。 他并非一人来的,身旁也带了几个崔家后生,奉天大会时见过,其中一人有合体修为。 当初大会上这货那么义正言辞,好像势与妖修魔修不两立,现在出现在这也没见一点含煳。 这群大佬真是能伸能屈啊。 更让宋曦惊讶的是他身后的小辈手中竟分别束缚着三四个魔修与妖修,倒是奉天城时不曾见过的,即使浑身受到制约,但看着气势熊熊,一旁看守他们的崔家弟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猜测修为应该不低。 明明三族已经修好,他们这样绑着人家过来,是想做什么? 第148章 芝麻开门 宋曦脑子里还没列出两个方案,对方自己便给她解答了。 只见崔睿一手虚空分别控制着一个魔修与一个妖修,加上一个看起来是自家小辈的人,另一手握着鬼笔杖,在空中画出一个阵法,三个人皆是阵法的节点,崔家后人更是处于阵心的位置。 那两个魔修和妖修大概是被封住了嘴,只能大幅度扭动着身体表示抗议。 崔睿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唯一注视的便是崔家的后辈。 那个后辈注意到他的视线,反手背剑,跪下无声行了个礼。 「自多珍重。」崔睿嘴唇动了动,说出这句话,便操控着阵法升空,往秘境的球体上升去。 才到半空中,魔修和妖修砰一声化成了血雾,崔家小辈身上不知哪处也渗出了鲜血,三种血液包围着仅存的那人,以剑为领,撞向圆球,然后在接触的一瞬,彻底化为一团血雾然后消失不见。 宋曦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这啥玩意,他们是在拿人命当钥匙开启这秘境吗? 而且还没开成功? 「还是不行。」崔睿旁边那个合体期的后辈说道:「我们已经试过数遍,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即使抓了这些人来,也还是不行。在这样下去,若让别人察觉,崔家实在不好……」 他还没说完,一道严厉的声音伴随着威压将那人膝盖压弯,让他跪在地上:「你在教我做事?」 这话震得人耳朵发疼,他们隔了这么远都不太舒服,他面前那个后辈更是一口血吐出来。
第192页 崔睿身旁的另外几人也跟着跪下帮那人求情。 半晌,崔睿才神色不善地撤了那人身上的灵压,一群人压着剩下的几个魔修和妖修离去。 附近又恢復了一片清净。 目睹了这一切,宋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从一开始听说北方水神境开启而魔尊不能进去她就有个疑问。 因为在她的认知中萧逸臣除了寻找秘境废了一番功夫,开启秘境却是直接就进去了。 现世是现世了,这东西现在到底开没开啊。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人,有些庆幸还好他们现在不急着进去。 「拿人牲祭天,这个老头也太嚣张了吧。」眠花收起了刚才用以掩护三人的法宝。 落长天虽然能打,但崔睿毕竟比他高一个小境界,让他来帮忙隐蔽不知会不会被察觉。 眠花毕竟是应龙全族的希望,手上有些好东西,刚才便拿出来用了。 宋曦看着头顶的巨球,崔睿虽比伊炀能多活几百年,但寿数问题也是迫在眉睫,面对这样一个秘境却不能进去,他心里的渴望怕是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他绝非善类。」落长天说道。 「能让你这小子说不是好人,这傢伙得多黑。」眠花笑道。 等崔家人走远,落长天照常释放搜查之术,依旧是一无所获。 再往北走,就要接近秘境流下不明液体的地方了。虽然看着像,但那绝对不是液体,前方区域只给人灵气蒸腾的感觉,那些流淌的白色大概是几乎实质化的灵气。 灵气越是浓郁,给她的感觉越是不好。 仿佛是为了供养什么东西才有此一遭。 「一会情况不对,赶紧跑,不要管我。」继续往前进之前,她拉住落长天的手说道。 他手心指腹全是常年练剑磨出来的薄茧,因为来永冻之地勉强在日常穿的单薄直裾外面套了层加绒圆领袍,束袖收腰。一头长髮用她手编的髮带扎成高马尾,额前碎发之前被罡风吹得乱七八糟,被他随意拨开在脸颊两侧。 无论是菩提心的前世记忆,还是从这一世有记忆开始,他一张漂亮的差不多弱冠的脸从来没有改变。 这张脸现在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我不会让你……」他开口,要将说过无数次并且一直坚定奉行的话再说一遍。 「落长天。」宋曦打断他:「不要再为了我做那种事,我原本就该死了不是吗?多出来的这些年,已经是我的福气。」 即使《十二令》再神通广大,倒逆天罡让一个死人復活的因果代价有多大?他苦了两百多年走到如今的地步,不能让那区区七年绊住他一生。 落长天歪着头:「你是因为那个人这样对我说?」 也对也不对,她为的不是萧逸臣,而是这毫不讲理的天命。 「我不。」他缓缓又坚定地说道。 宋曦要被他气背过气去。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叽叽歪歪好像一过去就要死了,本尊还在这,本尊还不想死!」眠花实在看不下去,大声训斥着他俩:「我跟你来这不是为了送死的,是为了活的!你是要面对大罗金仙吗?在这就害怕了!」 「我只是先说后不乱。」宋曦汗颜,刚才她的语气是悲壮了些。 可是如果他是自己,经歷过菩提心中那样绝望的结局后,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未必能轻松以赴。 她又看了一眼天空,却已经不会再为这个秘境迷惑。 行进数十里,他们进入了一片桃花林。 正常情况下北地是绝不可能长这种东西的,但十里桃花灼灼,好像它们是天生应该长在这一样。 从水神境中流下的东西现在不断落在桃花林上,他们头上身上,却一点实感都没有,仿佛是干冰做出那种仙气飘飘的效果。 只是四周灵气充沛,甚至可以说蒸腾,仙界神界,也大抵如此了。 桃花林,总会让宋曦产生一些联想。 还没等她让落长天开始动手,就又发现一波人。在这看到谢氏,可以说一点也不奇怪,谢家走在他们前面,来的路上也没见他们返回,那就应该是深入到此了。 他们一路鬼鬼祟祟,也方便观察各家的做法。 比起崔家的强硬手段,与谢家在一起的魔修和妖修都更顺从些。 可若仔细看,可以看到一根若有若无的金线从她们的天灵盖上伸展出来,然后蔓延到谢寻的额头上。 其中的用途,不用明说也能猜到一些。 你们这群人,怎么比魔道妖修还可怕。 「确定都怀上了吧。」谢寻照样一副大爷姿态,坐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圈椅,不用他说话也自然有人执行他的想法。 站在他身边的不知道是谢家双胞胎中的哪一个,点点头道:「确定腹中已有胎儿。」 宋曦一瞬间已经有些明白了他的想法。 比起崔睿生祭活人,这位更是重量级。 想想魔修妖修到奉天城才多久,谢家跟人家勾搭上到有孩子,那孩子现在最多是一团血啊。 接下来宋曦就看到了用她全部想像力也想不出来的画面。 那血肉横飞的一幕甚至让她干呕起来,这就是正道世家吗?到底谁是正道谁是妖魔啊! 第149章 您完全不想努力是吗 然而便如同崔睿那次一样,那一团血肉模煳在撞上秘境的银球后便消失得悄无声息。
第193页 不过还是有一点区别,那个圆球旋转流淌灵力流的速度似乎变慢了一瞬,与其说变慢,不如说像是在犹豫一般。 就像是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了这样的供奉。 谢家又试了多种方法,但不出所料全部失败。看着他们失败,即使是宋曦也开始觉得心灰意冷。 为什么什么方法都打不开,难道真的註定只有那一个人才能开启秘境吗? 谢家在此滞留了足有十余日,手法花样繁出让宋曦都感觉大开眼界。这就是大乘期,身为凡人亦有撼动天地之力。只是这份力量在古神秘境的面前却如同蚍蜉撼大树一般,可笑不自量。 百般求不得破解方法后,谢寻望着那一个圆球神情复杂地笑了声:「终究是人力不能为。」 如果不是看过他们之前用的那些血腥手法,这一幕还真是让人慨嘆人在天地之间的渺小。 等他们离开后,宋曦在眠花的法宝下躲避多时,虽然限制不大,但骤然自由,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幕,都冲击着三人的心。 那可是正道魁首的存在,并不是因为有仇怨或是替天行道,只是为了一个说不清的机缘便如此随意地将一条生命视为工具,这样的道,她实在无法认同。 她有些气馁,片刻后才想到他们并不是为水神境来的。 于是赶紧搜寻起萧逸臣的下落。 她心中忐忑,难以确定自己的真心,找不到萧逸臣会失望,找到了,怕是更会失望。 在这样灵力磅礴厚重又生机盎然的地方去找一个修为不高的人,就像在大海里找其中一滴水,不只是落长天,连眠花都拿出了自己应龙一族的法宝,宋曦会的东西也不过是长盛和落长天所教,所以现在她有些无所事事。 仰望着天空中那颗小行星似的球体,祂溢出的灵力甚至足以在这片极北的永冻之地制造出一片充满生机的乐园。 在这潜伏的这些天,她看到这附近有不少动物,飞鸟走兽都有,便如同圣经中的伊甸园一般…… 「姜婉。」宋曦忽然开口道。 「什么?在哪?」眠花找了大半天,他这辈子什么时候为了个无名小修这么费心神过,有些不耐烦。 「不,没事。」宋曦摇摇头,虽然原定的剧情配萧逸臣来北方水神境的确实是姜婉,但她这次奉天大会都没来,怎么可能忽然来了这极北之地。 落长天虽然没说话,但看了宋曦一眼,将姜婉关在无间的决定果然是没错的。 寻找的期间也有不少妖修和魔修过来,但均是无功而返。 其中更不乏头铁的,直闯秘境,最后只落得身殒魂消散的下场,看得宋曦头疼。 他们在此耽搁了足有三月,看着人来来去去,见证了三族不少人在此或是杀人祭天,或是自己陨落,结盟或是打起来。 那些陨落的修士们身体中逸散的灵力并没有聚集形成遗蹟,而是春雨润物一般散落在这片乐园中,成为滋养此地生物的一部分。 他们始终无法找到萧逸臣。 也许他真的不在这里,宋曦给自己说。 那这秘境的开启真的毫无由来。 终于,某日他们又亲眼见证了一位渡劫期妖修和三个合体期人修打了起来,结果两败俱伤以后,她实在看不下去了:「找了那么久还找不到,不然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妖修爆体而亡,四个人都没落得好下场。 爆炸的血雾散去后,四人的内丹悬浮在半空中,片刻后便落了地。 明明在外都是一代大能,在这里却原形毕露,互相厮杀,不得善终,这秘境就像个照妖镜一般,让所有人在此暴露本性。 眠花也是嘆了口气:「这千万年来,三族总是这样,追逐着机缘,修为、财富,互相厮杀掠夺,什么同心同法,怎么……」 他忽然止住话语,木愣愣望向一个地方。 「一段时间没来就有了那么多,运气真不错。」那人仿佛从秘境落下的灵流深处出现,身材修长健壮,一身素色道袍飘逸洒脱,眉间一点硃砂红,衬得眉目情深。 宋曦:…… 萧逸臣走出来后,展开灵识探查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低头弯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内丹,就像在海边捡贝壳。 这场景放哪都离谱,金丹以上的修士才会有内丹,这东西蕴含着一个修士几十上百甚至千年的修为,是不可能轻易示人的。 他们死后,内丹很难单独存在,或是开闢一方天地成为遗蹟,或是死时便破碎,即使有少数散落在某处,也是人人见而争之的宝物。 偏偏这里环境奇怪,那些修士死后连肉体都消散,灵力也是慢慢散去不能形成遗蹟,特殊的环境早就这里的内丹就跟木乃伊一样保存了下来。 然后就被这货捡漏了。 您全靠挂完全不想自身努力是吗? 宋曦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的落长天就沖了出去。 「这小子!怎么那么激动!」一旁的眠花也是兴奋,祭出自己的法宝将两人都圈住。 落长天大乘中期修为,就是当初大乘初期时,也有不少同等级或是比他高一两个小境界的魔修妖修被他斩于剑下。 这世上能与他匹敌的只有寥寥数人,萧逸臣不应该在其中。
第194页 但是,但是。 黑白肃杀的领域展开,天地无光,头顶似乎有什么炸开的声音。 宛如暴雨般的剑气形成的剑阵倾泻而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就是剑阵快速运动带出的破风声也让宋曦耳膜有些难受。 空气中的灵力因为这一击搅乱了流动,似乎秘境的大球都滞塞了一瞬。 这毁天灭地的气势就连眠花也十足震惊:「这小子疯了吧,在这用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会不会被秘境影响啊。」 当然会。 不知道为什么,宋曦心中浮现出这三个字。 果然,在暴雨梨花般的攻击尘埃落定后,阵中的那个人完好无损地坐在地上,满面惊恐不安,在他身周,有一层银白色的半透明护罩,仔细看,那护罩竟然是个人形。 第150章 女频不能开后宫谢谢 孤身在极北之地对于金丹前期的修士几乎是致命的。 尤其是深受重伤勉强捡回来一条命的人。 刚到这里的时候,萧逸臣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想不通太多事情,这辈子的一切和他知道本该安排好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刚来这世界时,按照原本的剧情,贫苦小山村的家人被山贼所灭,父母兄弟皆为保护他而死。 他侥倖存活,被五星门长老凌会天收留进入门派,踏上了修炼之路。 然后接下来就是他不断在挫折中成长最后凌驾于世界顶端的故事,他将会有无数的财宝、绝顶的修为,坐拥后宫佳丽无数,等他玩没意思了,就能直接重启天地,借力去到另一个世界。 可是刚到他要被灭师门,重塑根骨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 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什么都没发生。 找茬的炮灰反派没上门不说,等他忍不住自己下到后山去找那个能帮他易经洗髓的秘境时,竟然什么都没有。 后山一片荒芜,就像被什么人破坏过。 什么人呢。 但他还是进了丹阳山,托他的福,他那些不成器的师父师兄们也一起进入了丹阳山。 在这种高门中,他的奇遇就愈发多了起来,只是原本应该成为他小弟和后宫的人不知怎么,都和他对不上眼。 但是没关系,初始给的东西有多好呢?过段时间死的死,换的换。 有些东西即使晚一些,也会到他的手里。 比如法宝修为,比如女人。 五星门的青梅竹马已经配不上他,丹阳山的小师妹又与他不合,姜婉虽然一开始没勾搭上,但后面又补上了,落重曦却一直对他兴趣缺缺的模样。 落重曦高冷又愚蠢,却实在美丽,而且还要靠着她刷经验。 他低下身段,主动去示好,却吃了她的白眼和旁人的嫉妒。本以为会上演英雄救美的桥段却成了他现在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再是难缠的女人,被男人睡过以后也会乖顺如小猫一般,虽然不知那伙人和落重曦有什么仇,但他倒是要感谢他们提供了这个机会。身下的女人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要一会,她那些什么骄傲、高冷的伪装就会统统被他撕下。 不就是个女人。 纤细的脖颈不及一握,黑檀木似的眼瞳和硃砂染就一般的唇在这样的雪肤上更是鲜妍,眉间银白色剑纹好像装饰的花钿。 一双眼望着她,似乎满是恐惧。 若是寻常,他断不会用强的,太煞风景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落重曦居然还有反手的机会。 他被什么击中,眼看着自己的身躯如同破布娃娃一般残缺,而身下的人忽然就消失了。 绝望的惨叫声中,他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活着,身上的伤不知怎么好了大半,他猜测是身体里空杀境的核心帮助修补的。 这东西就像个魔方一样,能收纳重整并融合多种功法或是灵力。不然他吸收那些妖魔的修为会在他体内互相碰撞侵蚀,不用别人他自己都要被反噬而死。 虽然肉体的伤势基本痊癒,但他明显能感觉身体的亏空。重构血肉之躯,即使是那巧妙的法宝也耗费了不少精力。 他还和那些奇怪的人待在一起,看衣饰,像是南疆的。 他听着他们商量要去找委託任务的小子讨个说法,他们死了人,这是另外的价格。而他看见了他们的勾当,本来不死也会被他们杀掉,但有人提出他见色起意,也不是什么好人,而且看来身怀绝技,可以先带回去再做处置。 那些人果然是南疆的,带着他一路南行。 反正他原本也要去南疆刷好感,还不用他想藉口融入这些南疆人了,老天果然站在他这边。 然后如同末日降临,落长天不知为何便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没有什么表情,一双黑瞳似有红光闪过,仅仅是盯着他的脸就让他不自觉地两腿战战。 他们一面之缘而已,难道是落重曦回去给他说什么了? 落长天一抬手便压制了所有人的灵力,随意将一人元神扯出体验证过记忆以后,他周身的气息更加可怕。 可这些关他什么事?非要说的话他也是这阴谋的受害者之一罢了。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落长天的剑已经飞到他眼前。 他竟然第一个就要杀他! 天空瞬间落下一击手腕粗的雷击,落长天反手用永夜一挡,才堪堪避过去。
第195页 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现在竟翻滚着厚重的雷雨云,灰色的云层中,闪电的紫光时隐时现。 那云仿佛警告着他,只是碍于某人在场,才没有如同苍茫野那样降下超格的雷劫。 「你竟偏私至此。」半步仙人的修士望着苍天,满眼恨意。 他看了半天,才缓缓低下头,一双眼死死盯着萧逸臣。 「你,你别乱来,擅杀无辜之人,天意难容。现在还有机会,回头是岸。」萧逸臣胡乱诌着,希望能说动这个疯子:「落道友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他知道这人是个徒弟控,便想藉此让他恢復理智。 哪知说了这话以后,落长天的眸色更加深沉。 他嘴角不自然地挑起,仿佛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 很快,萧逸臣就知道他的做法了。 落长天带着一身血腥儿和杀气,将他丢在即使是极北之地也是环境最恶劣的地方——永冻之原。这里灵气稀缺,温度极低,永不止息的罡风最勐烈的时候甚至能在人身上割出刀口似的伤痕。 即使他有空杀境的核心,能很快恢復,当他身体里的灵力耗尽,或是直接被这极端的环境损伤了身体的机能,就是他的死期。 「我……我是丹阳山弟子,你不能这么做!我也是被那群人害了,我之前还和落道友跟你们长盛的弟子一起进入万剑冢冒险,我们是朋友!对,对了,还有姜婉……」 他话没说完,眼前的人一手掐诀,布下一道阵法。他面前出现了什么无形的墙壁,他被关在这了! 他抬起手,在他眉间一点,这一下如同在他脑中炸了一道惊雷,萧逸臣觉得自己头疼得似乎快要裂开。 「这道咒印,会让你一直清醒,直到死。」他低声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他要死在这了吗? 第151章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这样寒冷的气候,短短半个时辰内,他身上的温度便不足以让他保持清醒了,想要用灵力抵挡一下严寒,然而这里的灵气稀薄,很快他就会入不敷出,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落长天不能直接下手,所以交由天地行刑。 即使是天道偏私,也需要有机缘铺垫,这里别说人,连个畜生都没有,天道便是降下一百道雷劫也无济于事。 他体内本就空虚,现在更是被掏空最后一丝气力,眼前闪过一幕幕走马灯,离死亡越来越近。 他是怎么惹到这个疯子的,仅仅是因为他对落重曦表现出的亲近吗?可如果是这样,他又没有最终得手,这死得也太不值了些。 朔风吹得他几乎成了一个冰人,身上每一寸皮肤在火辣和冰冷中交换,只有寒冷的感觉沁入骨髓,就像是要将他的元神都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灰败的天空似乎变亮了些,一道金色的文字忽然凭空出现在半空中旋转,随即,那圈字中出现了一个放射出强光的核,肉眼看一下便要将人闪瞎。 可与此同时,勃勃生机从那个光球中溢出,它慢慢变大,慢慢溢出灵力…… 直到占据他整个视野,溢出的灵力肉眼可见,变成液体一般浓稠的模样。 大脑中自动明白了现在的处境,北方水神境提前开启了。 落长天扔他还真是扔对了地方。 可是秘境的状态有些奇怪,浓厚的灵流从其中溢出,滋养了大地,这样下去这秘境就要废了。他现在的修为还不能完全吸收其中的能量,流出那么多,只是浪费。 而且不久这地方就被人发现了。 那些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他便也努力埋伏自己。 他担心地看着他们好像试图打开这个秘境,但种种的尝试都如同飞蛾扑火,不管什么手段,在这秘境面前都没有用。 萧逸臣有些得意,他们都不是这秘境的有缘人,只有他才知道要如何开启。 需要妖、魔、人三族共同开启没错,还有一样东西,这世上不可能有人拥有 ——神灵体。 奉天大会魔修来袭,他应该拥有某个炮灰魔修的修为,应龙遗蹟中,他吸收了某条应龙祖先的残留。这是他齐集的三族血脉。 而在南疆百花谷中,他应该吸收掉那位古神的残魂,拥有自己的神灵体。 这样,才是能打开水神境的唯一方法。 于是他看着他们飞蛾扑火,他凭着那些人留下的内丹修补破损的身体,精进修为。短短数月,养好了身体的亏空不说,还成功结丹,经歷金丹三个小境界,开始冲击元婴期。 福祸相依,诚不欺人。 他只是照常从隐蔽处出来捡拾这段时间新出的内丹,便在此见到那个杀神。 他到底哪惹他了? 他还想修炼好回去以后拆穿他的真面目上演打脸剧情呢! 这不对啊! 落长天这次再顾不得那么多,下的死手。 即使之后要经受几百上千道天雷,他也不会让这个人再活下去。 一次两次,无数次,这样的人什么都占了,凭什么。 看到他身周那个半透明身影,落长天彻底笑了。 「你忘记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了吗。」 这声音非常陌生,甚至有些莫名的混声感,夹杂着能令千古八荒臣服的威仪,可宋曦看到确确实实是从落长天的嘴里说出来的。
第196页 她听过他从高兴到生气的每一种声线,甚至变调的叫声也听过。 可没有一种声线像现在这样,仿佛这话根本不是他说的,又或者他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人。 萧逸臣屁滚尿流地坐在地上往后缩,他身周那保护罩一样的人形却自己动了起来,眼看就要攻击落长天。 「不要!」宋曦赶忙祭出覆雪,覆雪主属性是防御,即使她这样的修为也能越阶挡住攻击,她希望能帮到落长天,只有一点点也好。 她站得太远,看不见落长天彻底变为红色的眼,他周身出现了一层仿佛血雾似的红光,一如萧逸臣身周那道白光一样,也是个人形。几乎有三丈高,虽然颜色单薄,但隐约的形状能看出那是个身穿铠甲拿着武器的人。 看到那红色半透明的人形,萧逸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人哪来的神灵体啊! 这段时间他渐渐能看到这个秘境所属神祇的灵体,这灵体并不受他控制,只是在保护着这个秘境。 祂大多数时候无形无相,那些试图强行开启或者毁坏秘境的人其实都是被祂消灭。 只有很少时候这位才会现身,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祂,这也是第一次。 原本要做出的攻击在看到那红色的神灵体后停了下来,祂似乎在观察落长天,或者说他外表的神灵体。 「……司夜」 同样是带有混音的语调,比起之前落长天铿锵有力的声音,温柔又有些哀伤。 祂说的是太古遗书的语言,宋曦虽然能看懂一些文书,却完全听不懂,而一旁的眠花只能艰难地辨别着少数几个词句。 这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刚才从落长天出手到发现对方被什么保护着完好无损,再到他厉声呵斥,身周也出现类似的保护罩,不过瞬息而已。 「你忘了你的职责吗,天吴。」落长天,或是他身体里的什么厉声呵斥道。 虽然听不懂,但宋曦觉得他俩好像认识。落长天,和萧逸臣的守护神,认识。 至少那东西看着像是为了守护他而现身一般,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 「我陨落在此多年,只为镇守四极封印,即使是你也不能随意破坏封印。」白色的神灵体说道,手中似乎也现出了自己的武器。 「你让开,我不是为你而来。」 虽然听不懂他二人的对话,但语气隐隐是有些不对付。在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以后,争论似乎总算有了结果。然后又是平和叙事一样的音调。 仔细看的话,白色的灵体并不完全是笼罩着萧逸臣的,现在他缩到很后面,已经脱离了灵体的范围。 两个半透明的灵体共同吟唱过什么后,浅白色灵体消失,天空中的巨大球体不再转动,往大地流淌的灵流忽然倒转,喷泉一样喷往天空,织起了一张网,笼罩住这方天地。 十二令的领域再展开时,宋曦听到天空似有隐隐雷动,但一切都被那奇异的灵流织起的网拦在外面。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第152章 天打雷噼(物理) 天地都在凋零,三月飞絮一般涅灭。 连生机都可以斩断的领域中,一个大乘期修士,正在杀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 落长天这辈子第一次杀一个人需要那么费力,但是以后不用了。 他要的东西不多,可也容不得别人觊觎。 血雾一样的神灵体回到他的体内,身周还有覆雪护法,现在的他即使是大乘后期的修士也能斩于剑下。 再次动手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宋曦都没来得及反应,原本应该是萧逸臣的地方就什么都没有了。 仿佛刚才那里就什么都不存在一般,只是一些被人压得低伏折断的草木证实着刚才那里有什么存在。 遥远的雷声传来,才让这里没有那么静。 反手在头顶设下重重保护以后,落长天才回头,对上宋曦有些惊愕的目光。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呢? 数百里外,朝着秘境进发的人群发现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雷雨云,那云层厚重得如同融入了天地间所有的云彩,在他们的头顶形成了另一片大地。 离得近些的人能看到,云层中出现了一个黑洞似的漩涡,就在那圆球秘境正上空,从里面不断落下粗重的闪电,轰击着那个秘境。 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士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或者说大道的可怕。 即使是大乘期的修士,他们之前渡的雷劫也远没有这样的规模,就像是……要毁天灭地一般的气势。 难道,是有人在渡归元期的劫? 一想到这个可能,所有人在害怕的同时也血脉喷张,已经数万年没有人成功进到归元境了,倘若这个秘境当真能让人成功渡劫飞升到陆地神仙境,那魔修此番所做,倒真的功在千秋了。 他们敬畏又渴望地看着天雷一击击砸下来,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那种震慑人魂的威压,爆炸似的雷鸣持续了将近一整天,即使是结束以后,他们也许久不敢再进一步。 有人在吃惊的同时仔细地计算着那雷击的数值,得出的结果让他惊讶。 整整一百道雷击,这是什么奇怪的异数! 这真的是归元期的雷劫吗?还是说另有什么隐情? …… 眠花安静地听着那些雷击,也制止住宋曦的动作,眼看着天雷破开秘境的屏障,那些可怖的紫色雷击噼在落长天身上。
第197页 雷击一道过后仿佛要蓄力一般,间隔时间稍久。但每次噼下来的威力,至少是普通雷劫的数倍有余。 停顿的片刻,能看到落长天的惨状。 即使是眠花也得承认,他长得不差,但几道雷击后,他全身衣物就变成焦炭一般,身上脸上也好不到哪去,七窍流血的模样真不像一个大乘修士。 可他目光清明,眼神温顺地看向这边,甚至张了张嘴,看口型似乎在说『我没事』。 眠花有些庆幸不是自己动的手,他太低估那所谓的天命之子了,他现在尚且是修为残缺不全的模样,这些天雷若让他来受,大概,会将他原身连带这些修为全部噼散。 虽然还能活,但跟死了差别也没那么大。 太疯狂了。 宋曦被她用捆仙索绑着压在地上,一个钵盂似的法宝扣在两人头顶,隐蔽气息,也防止那些雷击伤到他们。 现在到处跑反而不理智,那天道似有知觉,最好不要引起祂的注意。 刚才一剎那,落长天回头看这边时,大概是男人之间的默契,他趁着宋曦没反应过来就将她捆住,控制起来,祭出法宝隐蔽两人。 这已经算他们这些年交情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现在宋曦整个人的声音已经叫得嘶哑。 「你放开我!落长天!不准死!你放开!」她尖厉的声音让眠花忍不住捂住耳朵。 她在这挣有什么用呢,目前不管是她还是他,都没有插手这样的试炼或惩罚的份。 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不够这雷击一下的。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 在此间见识到的种种已经让他对宋曦的话深信不疑,如此超格的天雷,大概就是为了那个所谓天命之子降下的。 然而另一个疑惑也浮上他的心,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点时候。 他默数着天雷的数量,也观察着落长天的情况,前面四十五下由秘境的屏障挡下一部分,可之后的五十五下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秘境撤离了屏障,任由天雷穿过虚影似的球体,直接落在落长天头上。 他们之间好像存在着什么约定。 落长天也不傻,在迎击之前一道道设下防线,祭出了无数法宝,一半给自己,一半给了他们两个这边。 眠花当然不会拒绝,可宋曦就不一样了,她疯狂挣扎反对,然而都没有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她的决定受难。 她眼睛不小,现在更是目眦欲裂。 她现在应该在用体内的灵力乱撞,似乎想冲破他的束缚。 捆仙索虽未必捆得了仙人,但对付合体期以下的修士问题不大,再如何折腾,也是做无用功。 宋曦有生第一次生出恐惧。 恐惧这不讲理的天道,恐惧自己的弱小。 万剑冢时,她给了萧逸臣一掌,只受到了一次雷击,后来她一击杀死那个想抢覆雪的人,连带着重伤萧逸臣,为什么那时天道没有任何表示? 两次相加,她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经动摇了萧逸臣的地位,她改变了命运! 她以为,杀他的反噬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现在又是为什么? 她努力控制着覆雪想让它去庇护落长天。 然而覆雪的第一要务是保护主人,在锻造者和主人的愿望中间,它选择了前者。 白色的神剑幻化为无数把,正绕着她和眠花旋转。 她恨自己的无力,也恨自己的莽撞,死死咬着牙关,嘴里瀰漫着一股血腥气。 她灵力逆行,直刺心房,喷出一口心头血在覆雪上,厉喝一声:「去!」 神剑犹豫了片刻,它与主人心意相通,自然懂得主人的愿望。现在又有主人精血主导,终于违背了铸造者的意愿,自己的初始使命,飞向落长天手边。 蛟的逆鳞下,是一族心脏所在,那只被拔鳞的蛟也是大乘期,体魄自然是强劲。 雷击的间隔,落长天看到覆雪,嘴角带血苦笑了一下:「你要护着她。」 心头血含着主人绝对的命令,白色神剑并不退缩,坚定地在他手边发出一声剑鸣。 他看向剑的主人,那人一张素净白皙的脸哭得通红,嘴边也有一丝残血,他耳朵被震伤了,有些听不到她的声音。 宋曦又为他哭了,这是第多少次了呢。 可是没关系,以后不管怎么样她都能无忧的生活下去了,再不用担惊受怕,也不会再被那个人害得……尸骨不存。 他当然要活下去的,他怎么捨得让她一个人呢。 剑,以后再做也行。 宋曦看到落长天握住覆雪,白色的剑忽然消失,接着他颧骨上闪过鳞片一样的白色纹路。 最后数道雷击时,落长天身周又浮现出血雾一样的幻影,那东西刚好护在他身周,看着似乎是替他承担了最后几下雷击。 整整一日,整整百道雷击。 渡劫到归元期也仅要八十一道雷击而已,祂凭什么。 第一百道雷击后,天空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等了很久,再没有下一道雷击降下。 半天以后,人们惊惧地看着秘境的巨大球体慢慢变小,随即消失。 而与此同时,祂所带来的生机也随之消散,极北之地,永冻之原就此恢復为罡风烈烈,寸草不生,灵气稀薄的死地。
第198页 …… 第153章 从来也没有什么救世主 水,是孕育一切的源头。 云化为雨,雨落溪湖,流奔入海,又化为云,如此往復。 生命也在这生生不息的运动中孕育。 若使你是其中一滴水,天赋而生,与其他的水滴并无不同,也曾奔腾万里,也曾入云化雨,某日某月,你忽然有了名为『自我』的东西。 你与万千水滴并不一样,你是你。 你不想继续周而復始的一生,你愿意停留,可大势所趋,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如同每滴水一样的一生。 在千亿年的运动中,你不再是水,是婆娑青草,是参天大树,是平原砂石,是黄土一抔,你不想继续与旁物并无不同的生命,你扎根泥土,朝向阳光,团沙为珏,结土为块。 然而既定的命运并不理睬你的抵抗。 终于某世,你化为天地间一个直立的生物。 你已经可以简单做到你以前拼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一切。 你可以吸收天地间那些无形无相的灵气,那是天地唯一留给人间的仁慈。 渐渐地,你可以排山倒海,可以翻云覆雨,可以对万物生杀予夺,却依旧逃不掉天道秩序,轮迴命理。 百年千年后,肉体消逝,你依旧会被抹去记忆,再成为别的『他』。 可你有了重要的,不想忘记、失去的东西,你不想再回归无知无觉的一滴水。 你挣扎,你抗拒,天道对于逆反天罡的悖逆者,均会降下致命的天劫雷击。 若你能挺过这些考验,连天道都对你无可奈何,你便成为天地规矩的一部分。 而天地并非一切,九天之外,尚有世界。 若某日,天道陨落,众生不存,你又要循什么规?蹈谁的矩? …… 宋曦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只隐隐记得昏之前,是在看落长天渡劫。 想起此事,她有些惊慌,四周看了一圈也没发现落长天。 不,她甚至不是用看的。 她似乎又回到菩提心中那种没有『我』的状态,只是这次不一样,她似乎是在水中。 向上有波光粼粼和青天白日。 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悠游白鳞。 反正前后左右,就是没有她自己。 她有些弄不懂现在的情况,明明她只是在一旁看着,被眠花压着不准动弹,他们头上那么多层防护,一百道天雷都没伤害到他们分毫,难道一百道并不是止数,后面又降下一道将他们秒杀了吗? 她又重生而且又没喝孟婆汤? 她的大意不但害死了自己,还……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某处止不住抽痛,有了错误示范还能弄成这样,不管她还是落长天都早死了一百多年,甚至眠花本来不会死的这下也被她带着挂了。 剧情改得好,下次别改了。 她在水中自顾emo,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自己离水面近了些,水底也没那么深不见底了,渐渐地,她似乎来到了水面,然后是空中,云中,再随着雨落到地上,深入土地,成为某株植物的一部分。 宋曦:? 作为一滴水的话真的有必要感受那么清楚,记忆那么绵长的吗? 她真的死了吗? 草木生长为参天大树,她在植物叶片的每一次唿吸中感觉自己一点点消失,或者说换了一个形态存在。 可她还是她,虽然不能感受到身体,但还有记忆,有独立的人格。 一滴水的寿命有那么长吗? 如果蒸发都不能算水的死亡,那还有什么办法能杀掉一滴水,被动物喝下去吗。 带着这样的悲催记忆还要活多久?她再是脾气好,也有些累了。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引诱她:放弃吧,放弃这段记忆,放弃自我,什么也不用想,不需要感受,不需要思考就能轻松很多。就这么融入万物,遵循秩序。 她闭上眼,或者说试着不再看,不再想时,耳畔的风声吹来,吹得竹枝碰撞,就像是雪信峰雨落的声音。 她真是笨透了。 心中忍不住又想。 其实那么多穿成炮灰反派的小说里,想活命的话,去抱主角大腿就好,毕竟洗白反派最简单的手法不就是成为主角团的一员吗。 可她,没有错。 萧逸臣占了原不属于他的气运,难道摇尾乞怜终日惶惶看人脸色便是正确的选择吗? 只是这一次失败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这次错误成为后来人的参照,不知道其他的维度,无数的可能性中,有没有真正成功的一次。 …… 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或者说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既然你这么想,本尊便成全你,继续去做吧,你认为正确的事。」 好……高傲的语气,什么叫成全她,仿佛是她在摇尾乞怜一样。 那声音仿佛知道了她的心思,苦笑道:「汝这凡人,为何没有一点敬畏之情。」 敬畏什么? 「吾是此间北方水神帝君天吴。」 哦。 发现她态度平淡甚至有点嫌弃后,这位神祇有些无语哽咽,就在宋曦脑海里唱起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以后,祂终于开口:「有意思。」 比不得您。 天吴:?
第199页 祂可能也是第一次见到态度那么恶劣的凡人,脑海中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区区凡人,何以如此自大.」 她可什么都没说。 天吴:…… 「无知无畏,吾不怪汝。」 如果她没推错,这位水神天吴在数万年前外界异种入侵时陨落,一缕残魂镇守赤县神州封印,然后被某人破除封印顺便捡漏残留下的所有灵力修为,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 天吴:……她说得好对但有点不想承认怎么办。 「既然知晓吾的身份,何不臣服。」 服个毛啊,大家都是死人了,她这状态还能更差点吗,不生不死的。别仗着还有嘴能叨叨两句就觉得了不起。 这位水神帝君不知是被她气的还是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天吴,说好的人呢。」另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宋曦脑子。 她在此不知度过了多少时间,漫长得几乎要忘记自己的『音容笑貌』,可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便浑身战慄——如果她还有身体的话。 第154章 你,是我滴神! 如果不是她现在泪腺都没有,宋曦几乎要流下泪来。 「阿天。」她试着在心中唤了一声。 「我在。」 …… 很久很久的沉默以后,落长天说:「别哭,没事的。」 她眼睁睁看着他被噼了一百道雷,被噼得七窍流血不成人形。即使是归元期的劫也仅仅是八十一道而已,何况他还只是大乘中期。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如果早知道直接杀萧逸臣会有这样的超格天雷,她会继续试探继续改变,大不了诈死一起跑路。 「让她出来。」这话是对天吴说的。 一阵无声中,宋曦觉得自己凝聚在一起,随着云雨落到水中,滴入水面的一剎那,她好像穿过了什么界限,忽然从头到脚,出现了实体。 脑袋和肩膀甫一出来,便被人紧紧拥住。 胸口,腰肢,双腿,双脚,她终于不再是混沌一团几乎已经分不清哪是哪的水汽或者水滴。 眼睛用来看,耳朵用来听,鼻子用来闻,嘴用来表达,皮肤用来感受,手臂用来拥抱,双腿用来站立,大脑用来思考。 她之所以为她,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这些都少不了。 「我很想你。」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试探着摸索他的脑袋,躯干、四肢,都是完好无损的模样,刚才看他那一眼,也是白白净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就像未成经歷过那超格的天雷。 「我,我也想你。」她呜咽了一下,随即紧紧抱着他哭出声。 作为一滴水是没有什么时间观念的,她只知自己在轮迴,却不知这些事情的发生究竟需要多久。 之前的一幕幕景象在她脑海中走马灯一样过,有件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所以,你为什么会认识水神。」 一阵轻笑声传来,却依旧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汝。」 他们有想瞒吗?永冻之原上初见那副神情,在她脑子里的对话,她若是还分辨不出来就是她脑子有问题了吧。 「战神,司夜的神灵体,在我内景中。」落长天并没打算瞒着她,听她问,就直接说了。 虽然她现在大脑应该蛮崭新的,但还是感觉自己有点卡壳。但是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惊讶。 因为她真的是吓大的。 她抬了抬眉毛,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 「不要什么东西都往身体里放!」 「他若是没司夜的保护,吾又怎么会为他开启秘境。」她脑海里天吴的声音也说道。 「你也给我出来!」先是眠花,后是落长天,现在又是天吴,你们没有自己的身体吗非要住别人身体里面? 「肉体凡胎早已不存,吾自然是无形无相。」天吴似乎很认真地回答道。 她摸了摸自己的纳戒,发现还在手上,又从纳戒里寻找了一番,找到一个小时候别人送她的布娃娃:「进去。」 「吾非魂体,不能住在死物里。」 破毛病可真多。 宋曦有点憔悴,莫非她以后就要跟这东西一起过了,那她和落长天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私人空间。 「汝等出了水神境,吾自不会跟随。」 那个战神呢? 「这汝就要问他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种脑内问答模式已经有些习惯,人的下限果然需要不断探索。 落长天看她失神一会,知道是天吴在与她说话,片刻后她瞳孔又慢慢聚焦,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她问道:「可以让那个神灵体出来吗?」 他把解释的话头咽回去,摇摇头:「他与我已是一体。」 「那你现在到底……」是谁?落长天还是司夜?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吗? 她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什么时候与战神的神灵体合一的,又是为什么会和祂合体…… 可看着他的眼睛,话到嘴边只剩一声嘆息。 「祂已经没有自己的理智了,伤害不了我。」落长天抬手,用手背轻抚她的脸颊。 不重要了,别的都不重要了。无论是生是死,他们都还在一起。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要在这没完没了的煽情。」两个人刚抱到一起,就听到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第200页 「你也还没死,还是和我们死一起了。」宋曦探了个头,看着落长天身后的眠花。 刚才没注意,这个空间……就真的很空,但要说完全没东西,好像还是有些。 他们就像在某个观景鱼缸里,四周看不见边界,影影绰绰的青绿色像山似云,又可能是些水草,不断有涟漪在空中形成,又消弭于空中,仔细看似乎还有一缕缕忽闪的银丝,大概是雨丝?脚下就像是镜面一般,但随着动作也会有涟漪散开,她刚才似乎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本尊的命可珍贵着呢。」眠花冷哼一声,可他现在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没事。 一条生着双翼的龙正盘尾落在地上,翅膀的羽毛尖是冰蓝色的,尾部偏白,呈现出来是一种渐变的有些接近白的浅蓝色,鳞片覆盖着他全身,而头上的角离脑袋近的地方覆着些绒毛,往后则是木头一样的质感,尖端还开着些小花。 这是宋曦第一次见他原身,眼神忽然落到他胸口,某片麟的颜色似乎是和别的不太一样。 她又心虚地移开眼。 「嗯,挺好看的,跟活的一样。」她随口说道:「你还好吗,怎么被打回原形了。」 「什么叫跟活的一样!本尊就没死!这是古神旧地,本尊作为应龙一族的遗脉,自然得礼数周全。」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礼数,但他这样还怪可爱的。 「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这才想起问落长天。 「在秘境内部。」落长天看向某处:「我与天吴做了个交易,重新封印水神秘境。」 他们没死,还进入了水神秘境,这放在之前是她敢都不敢想的,毕竟见识了三族的人那些五花八门的手段,那样都不能打开秘境,就是她也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 「你可以封印吗?」这秘境开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萧逸臣用了什么手段,古神秘境不同于其他秘境遗蹟,就算他修为不浅,也始终还是个人。 「人?他已经不是了。」脑海里沉默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开口。 落长天向来知道她的脑速,所以看她脸色一会变一下的时候,心中就开始打鼓,不知道天吴又与她说了什么。 「说汝非人罢了。」他的脑子里也传来天吴的声音。 「天吴。」落长天忽然厉声道。 「一百道雷劫过,自然非凡人。」这次的声音不是在谁的脑子里,而是能切实听到,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分辨不了有一个具体位置:「数万年间,汝是第一个成功证道的人。」 第155章 我说我去拯救世界了你信不信 宋曦脑子里努力消化着『证道』两个字。 她总觉得这是很沉重的两个字,包含继往开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类的崇高思想,表达了作者的…… 证道…… 「是,成功飞升了吗?」她胡思乱想半天,终于抓住了重点。 落长天点点头:「嗯。」 一瞬间,比看到北方水神境时更大的震撼袭击了宋曦。 他成功飞升了,改变了既定的命运,既没有被夺走气运身陨魂消,也没有被自己害死,因为袭击天命之子被万雷轰顶而亡。 「是好事,为什么哭呢。」落长天伸出手臂松松揽着她,微微偏头靠上她的脑袋。 「是,是好事,我不哭。」她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他成功飞升,三族和谈,没有大战,很多人都不会死,这个走向还不错不是吗。 「你们两能不能不叽叽歪歪,跟磁石跟破铁似的,有事没事就粘一块去了。」眠花恢復原身,脸上表情没那么灵活,但也能看出他一张马脸够不愉快的。 「小应龙,几万年间,尔等一族的脾气,也是一点没变。」四周又传来天吴可以算得上空灵的声音:「当年一战,若非尔等不愿降于外族,也不用遭此生生世世不能化龙的劫数。」 「回神尊,应龙也是龙,身为龙族自然有龙的骄傲,必不会摇尾乞怜旁人的怜悯。」眠花还是耿直到有些高傲,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宋曦才会相信他,选择他。 「有意思。」 这话好像是天吴的口头禅一般,对谁都说有意思。 宋曦看了看四周,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错了,对她来说除了自己还没证道这已经算是happy ending,但她其实……对成神之路并没有太强的执念。 神明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心怀天下苍生,抛却情慾,有大爱而无小私? 她是个俗人,喜欢俗世浮生,三餐四季,旧友二三,同心之人就是她所求全部。 之所以之前那么拼命,也是为了这三餐四季,旧友二三,同心之人,现在她想要的都有了,感觉可以躺平了。 既然有了飞升的先例,那这天应该已经变改变,后来的人便公平竞争,看各人造化便罢。 只是落长天已经飞升,他有没有摒却那些尘欲?会不会有别的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她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这一面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封印祂,我们就走。」落长天抬手,两指为笔,凭空化着符咒一道道金光从他手下浮现,组成晦涩难懂又蕴满力量的文字,飘散在空间中。每个字出现的时候,耳边似乎伴随着梵唱诵经声。
第201页 「别忘了与吾的约定。」四周传来天吴的声音越来越小,梵唱声慢慢变大,不知念了多久,最后是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嘆息。 周围的水色如同墨晕在水中一般,愈来愈淡,青绿由深到浅,最后只剩云消雨散的一抹清凉。 不,很冷。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一片冰原雪地。 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没冻结实,她冷不防踩上去,整个人往雪地里陷了半截身子。 然后又被捞上来,横抱在怀里。 落长天身周一层蓝金色的光膜,好似没有重量一般立在雪面之上,这光芒护着他二人不受风雪侵袭。 一旁同时掉出来的眠花还是应龙之姿,来不及反应就整条龙都埋在了雪里。 他呸了几声,扬出一个脑袋眺望:「这还在永冻原上啊。」 四周只能看出白茫茫一片,猜测这里应该就是水神秘境现世的地方,当日百道雷击后,天吴将他们纳入秘境中。 祂与落长天有了什么约定,是用帮他挡四十多道雷击换他成神后帮祂重新封印吗? 「天吴以后会怎么样?」她忽然问道。 「无人开启秘境的话,会永远镇守在此,直到残魂消散,或者有新的水神出现,代替他压制赤县神州。」 「你也知道赤县神州了?」宋曦愣了一瞬,毕竟他现在是神了,知道的比她更多才正常。 落长天深深看着她,脸上忽然出现一丝悲伤:「你不用担心,以后都不用了。」 「我担心什么。」她将脑袋靠在他肩头,现在已经很好很好。 他们来时花了不少时间,回时便只用了一瞬。 奉天城外群山连绵,金碧相间,又是一年好秋景。 可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是夏末初秋,赶路加上在附近搜索踪迹的时间也有数月,还有在秘境中也不知渡过了多久,绝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只过了一两个月的模样。 「既然解决了萧逸臣,你还要跟着我们走吗?」宋曦看着眠花问道。 「不是本尊跟着你们,本尊妖力碎片还有不少在你们正道的地盘上。」离开秘境后,眠花恢復了人身,现在看着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还是一头黑髮。而原本是化神期的修为也快要冲击到后期大圆满。 「本尊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真是奇怪,为什么会忘记。」 不只是他修为进步,宋曦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突破到元婴期,虽然现在想来那个水滴的轮迴确实玄妙,让她感悟颇多,但金丹到元婴这一大坎她过得太无痛了些,不由有些怀疑他们到底在那个秘境中度过了多久。 远处的奉天城墙看着变化不大,她估摸着也就一年左右。 宋曦打量了他一下,觉得应该不会被发现,便邀请道:「那你先来长盛暂歇一段时间吧。」 当初一起去猎杀是她邀请的,现在事办完了马上就踢人似乎有些不地道。 「算你还有些良心。」他轻哼一声,又瞥了落长天一眼:「人族亦是数万年无人飞升了,他回去,你们那个破门派应该会挺开心吧。」 现在长盛是多了个飞升的长老,和一个元婴期弟子,伫立大陆顶点的底气又足了些。 想到与师兄弟们重逢的场景,她就有种『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紧张。 别离仿佛就在昨天,她这一行可是做了件大事,可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但只要大家都好,她就很满足了。 「回去说一声,住段时间,以后想去哪,我们一起。」她回头看着落长天,心中决定这次一定要和陆行舟说清楚,心中便再无记挂。 「嗯。」背着天光,他也似乎在闪闪发光,这是她一个人的神明。 第156章 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回到长盛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长盛的入口在两座小丘之间。 山门前的宽阔台阶已有上万年歷史,被多少代长盛师徒磨得平整圆滑,每一级都有一尺高,三尺长,两丈宽。求学者或是初学者只能一阶一阶地爬,在真正入到此道前,先让他们心存敬畏。若是这点苦头都吃不下,以后漫漫修仙路又要如何走下去。 宋曦第一次来长盛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睡着了被落长天单手抱着进山门。 第一次下山却是五年后,那时的她已经筑基,虽然还不会飞,但身轻如燕,一步能跨两个台阶,上山也不麻烦。 后来或是轻功一步便越过整个台阶,或者在山门口直接御剑飞行。 她也有许久没有好好走过这条路了。 这里远没有雪信峰山路的回忆多,因为宽得离谱,走在中间是一点树荫遮不到,而长盛虽然修了这么宽的台阶,但并不许弟子走在两旁。 美名其曰君子行正道,只能走最中间。 一些高门大派莫名的矫情。 眠花虽然在雪信峰住了十来年,但从没用自己的腿上下山过,这台阶走着别扭,让他不太耐烦,说了句在山门处等他们,便飞身上去了。 「以前师兄弟们十多二十岁筑基以后下山,在这石阶上来来去去,回来以后总会抱怨这条路难走,你倒好,把我关在山上,眼馋了别人好多年。」 「山下没什么,而且很危险。」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西极被天雷噼,一切都没准备好,只能将宋曦圈在安全的地方。
第202页 那时他进入大乘期不过数十年,差些道心破碎,心中又有魔障难消,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 也所幸是那一次,把他噼醒了,闭关五年,巩固了修为,调整好状态,又因为天道无端的雷劫,寻到一线机缘,修为精进了一些。 就是委屈了宋曦。 她那么喜欢烟火气的人,被一个人困在这种清规戒律堆砌的地方。 落长天垂着头,看面前从象牙白外袍长袖中露出一点的素手,忽然伸手牵住。 他只是想握一下,增加自己的实感,原以为宋曦会抽回去,因为她说在外面不能这样。没想到她微微停下脚步,等他走近,与他十指相扣。 「既然已经到陆地神仙境界了,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她问道。 「就这样就好。」从幼时起,他怎么想从来就不重要,只是遵循着彦春秋的期望一路往下走,而彦春秋死后,他在山外的那个世界,才真的算得上自己的愿望。 宋曦轻笑一声:「你们这些神啊仙啊,不应该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怎么有你这样懒散的神仙。」 要知道原来那个世界的天上可是不养闲人,大到自然景观,小到家庭厨房,厕所都有神仙司管。 「我没让他们拜我,也没求过任何人,便不会对任何人负责。」 「但是如果老天真要给你安一个职位,我希望是糖神。」她一只手压在胸口假装许愿:「糖神大人,希望这周能吃到南滨的那家椰子糖水。」 落长天也笑了起来:「那你应该拿什么来上供交换。」 即使是宋曦也很少见他这样笑,无忧无虑的欢颜,仿佛他真是个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少年。 六七十年前他与宋曦初识到她死前应该就是这个状态,只可惜命运对他俩都不怎么眷顾,让她早早夭亡,让他痛失所爱,再度回归深渊。 如果是别人大概这就结束了。 可他不管从头脑还是能力都远非常人。 即使要逆天改命,悖逆伦理也在所不惜。 「我以採药为生,很穷的,糖神大人就不能帮一帮穷苦人家的孩子吗。」她笑着面对他扑下去,正正被接在怀里。 落长天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你给我编一条髮带吧,不要穿珠子。」 「什么,原来你一直嫌弃我编的带子有珠子!」 「晃来晃去,很重。」 「好看啊,你个没品的傢伙!」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几乎要忘记原定计划直接跑到南滨去,就听得山上传来争执的声音。 「本……我都说了我是他俩的朋友,你们这是什么态度!」眠花的声音大起来有些变声期那种尖厉又粗哑的感觉,还没有他幻影时候那种成体的低沉优雅。 「大胆!师叔和师妹失踪五年至今下落不明,你是哪门哪派的,竟敢仗此行骗!」这声音不是很熟悉,但应该是长盛弟子。 「五年?失踪?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你到底是哪来的!如柏,你控制住他,我去叫师父!」 「哎,你们别拉拉扯扯的!你俩是用手爬上来的吗,怎么还没到!」最后,眠花只能用洪声术传音下山,催他们快一些。 宋曦有些惊异地看了落长天一眼,示意他放自己下来,落地后足尖一点轻身而上,两步就到了山门处。 「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啦……小师妹?」守门弟子看到宋曦忽然出现在眼前,几乎要怪叫一声,接着,落长天也落到她身后。 「师……师,叔!」 还在门口的守门弟子和去通知人的守门弟子一时愣在原地,进退不得、 这下就不用人去通知了,他们上长盛峰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五年前奉天大会结束以后雪信峰师徒俩不知去了哪,一起去的明千石和沈茵也说不清个一二三,云清子就当做是寻常的带徒弟探索秘境了。 数月后,极北之地传来消息说那里的秘境忽然降下百道雷击,不知是谁在那渡劫,随即秘境就消失了。 数位大能在那可怕的雷击中陨落,而一些人则是消失无踪。 云清子虽然有些可惜,但他只是合体期的修为,那秘境……与他关系不大。 然而他心中某个角落偶尔会有些忐忑,落长天不归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担心。 长盛的所有堂口都说没见过这位师叔祖,世间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传说,他就像几十年前那样,又消失了。 可这次长盛并没有对他如何,他想做什么都没人反对,包括将一名长盛峰弟子一直关在无间,而不是按照规章将她废掉修为逐出师门。 这些年来西极多次来谈条件放人,软磨硬泡他都没答应。 他自认对他师徒并没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 那有没有可能,他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可派中除了苏北,就是他的修为最高,还带着徒弟,行事不应该会那么莽撞。 在漫长的等待中,云清子会让派中去各秘境遗蹟的弟子和同门去打探他二人的消息,多般无果后,他只能将这事压下来。 不能让别的门派世家知道长盛少了一位大乘期的长老。 而弟子间又有一些传闻,说是他师徒二人也去了极北之地,在那场雷击中陨落。 虽然嘴上不认,心中也犹豫,但云清子是有些相信了。
第203页 于是看到师徒二人出现在长盛峰前殿门口时,手中的茶水都拿不住了,颤着嗓子唱戏一样喊道:「师!弟!啊!」 第157章 祖先保佑 宋曦被云清子这唱戏似的腔调吓得一哆嗦,眠花也咧着嘴缩了缩脖子。 云清子天赋一般,外表大概而立到不惑之间,长得方方正正很是慈祥,所以看他小言似的摔杯子,泪眼婆娑,壮汉熊扑三件套的时候,不由往后缩了一下。 师伯你自重啊! 周围长盛峰或是其他峰来办事的看到落长天一惊,被云清子一叫又是一惊。 一惊一乍脑袋左右晃着看两人。 落长天竖起一根手指,训狗一样,让飞扑的云清子站定在几步外。 他冷静了片刻,心中又有了几分肯定。这高冷疏离的臭德行,是落长天没错了。 「师弟你那么多年都去哪了,带着曦曦也不知道回来。」看他完全镇定以后,落长天才将束缚解开,云清子抬袖,大小姐的奶妈一样抹着眼角,「还有你这是……」 他依旧是泪汪汪打量着落长天,他原本就很厉害,现在周身的灵力有些压人的感觉,磅礴绵韧,光而不耀,有种让人想要跪拜的威严。 他隐隐有一个想法,但不敢抱太大希望。 「去了趟极北之地。」 云清子点点头,他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还好人安全回来了,不像别家那样,这可是大乘期的修士啊,少一个不知多少年才能补上来。 「渡了个劫。」 他说得风轻云淡,虽然也没直接把他们去极北之地的目的大喇喇讲出来,但还是听得宋曦一头汗。 「师伯,师父他,成功证道飞升了。」她直接交底。 「飞……飞升!」云清子努力理解了一下,但可能是太过震惊,他和宋曦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是一样有些云里雾里。 虽然千万年来修行之路前赴后继,但因为天道阻绝数万年,其实,很多人已经对飞升成功没有概念了。 是古老石碑上的记载,是口口相传的故事,总之在世的人中,已经没有真正见过飞升成功的人了。 他愣了许久,放出灵识探寻。 其实不用放出灵识,从刚才见到他起那种离世的清冷,和行止间的威仪便和他以前很不一样,只是他本来就不亲人,所以有些难分辨。 云清子忽然大叫一声:「开山师祖保佑!」 然后甩下三人噔噔噔就往长盛峰前殿后的天井中跑。 「你们这掌门真是有趣。」眠花扯了扯嘴角。 天井中有长盛的开山祖师爷北宫鸾的塑像。 这位大能是万年前的一位大乘期大能,凭一己之力开山立派,教书授人。又在创立了长盛千年后消失不见,不知到底是飞升了还是坐化轮迴了。 她的石塑,画像,在长盛峰各处都有。 美人髮髻高耸,珠翠满头,衣带翩飞宛如敦煌飞天,即使是一尊石像,也充满了悲悯的神性。 虽然石像与本人未必有多相似,但宋曦总觉得她看着有些眼熟。 她是长盛那么多年来除了落长天,最接近飞升的人。只是可惜,世上终究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而且不太为外人知的是,这位开山祖师爷,有一点妖的血统,一双凤眼斜挑,纵是无情也勾人。 云清子不知从哪摸出的香火,已经点上给祖师爷磕上了。 这种强烈的全村最后的希望感让人震撼。 拜好祖师爷以后,他挥手招来几个还在愣着的弟子,要将这个消息传遍六峰和天下。 这么多年了,第一个成功飞升的人是他们长盛出的,这是多光宗耀祖的一件事啊! 「得把大家都叫来,亲朋好友……你说摆多少桌合适?」云清子一双眼亮闪闪地看着落长天,像是爹娘看着自家刚中举,不,应该是连中三元的儿子。 「无所谓。」落长天对这些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他回来只是因为宋曦要回来。 「好,好,你不喜欢麻烦,不若明日,咱们同届同门和亲传,一起简单聚一下。一月后与长老他们摆个全派的宴席就好。」 长盛全派包括五州那无数堂口的掌事代表一类,还需要时间去通知准备,所以时间需要给得稍微宽裕些。 这些年落长天受了云清子不少照顾,知道他想将长盛的威名打响,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于是点点头应道:「好。」 云清子激动地诉说着自己的安排,一边吩咐人去实施,完全把三人甩在脑后。 宋曦嘆了口气,云清子一时激动过头没仔细问他们北地之旅的详细过程。也没在意她这颗小白菜又茁壮了些,既然宴会是明日,今天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了。 她一个眼神落长天就知道意思,一旁的眠花却仰头看着北宫鸾的石像有些出神。 「怎么,大人见过我们开山祖师?」 应龙寿数万年,眠花几千岁,比现在在世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接近北宫鸾的时代,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眠花仰着头,又看了半天,才淡淡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眼熟。」 他好像,听谁说过这名字,但到底是谁呢。 「哟,还有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东西……」 三人走出前殿,长盛峰前山宽阔的练剑坪便出现在他们面前。现在不是早上,弟子们各自忙碌,已经没有人在那练剑。
第204页 练剑坪尽头便是下山的道路,那里现在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宋曦很熟悉的人。 他们第一面也是在这里见的。 「师兄。」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穿过一整个练剑坪传到那人的耳朵里。 「曦曦。」陆行舟是跑上来的,他连自己会轻功都差些忘记了,一路跟斗扑爬,还磕到了膝盖,可是看到面前的人,就什么都值了。 「你怎么,才回来。」 「你们先走,我有话要与他说。」宋曦示意落长天带着眠花先回去。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落长天还是拎着眠花的后领,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里是长盛峰,虽然没有雪信峰那么多禁制,但还是有些约束,免得被那些『天才』们冲撞,失了主峰的威严。 落长天以前来长盛峰也是要御剑或者飞过来的,现在这完全无视禁忌的模样,那些人所言大概是真的。 「师叔真的成仙了啊,恭喜。」他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 奉天一别,宋曦失踪了五年,五年间,每次云清子派人出去搜寻时,他都自告奋勇前往,就是云清子没吩咐人去找的时候,他也会自行去找,他託了江湖上的散修朋友或别的眼线四处打听。 他几乎一直在外面跑,连修行都荒废了。 苏韶华恨铁不成钢,哭着骂他,说他贱皮子,宋曦根本就不喜欢他,他干嘛还要花那么多心思在她身上。 「我也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他冷冷说道,换来了苏韶华一耳光。 以前大家在一起,还能说是少年之情,同门之谊,知慕少艾,朦胧模煳,分不清真假。 他知道苏韶华喜欢他,甚至有几个师姐妹也喜欢他,只是他觉得一直不说,大家就能一直在一起,这样也很好。 但宋曦消失后,他才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哪个。 第158章 我应该在车底 「嗯,边走边说吧。」宋曦快步走过去,招唿他一起下山。 「五年原来觉得很长,可看你居然到元婴期了,又觉得似乎并不长。」陆行舟看了她许久,苦笑道:「倒是我,这五年却没什么长进。」 宋曦和当日离开时几乎没什么变化,甚至精气神更加饱满充足。依旧是肤白若雪,眼神灵动活泼,却比以前多了一分成熟,不是吃苦后的成熟,而是通晓很多以后知世故而不世故的豁达。 元婴期无论在哪都能称上一声大能,他们明明是青梅竹马,一同学习成长,怎么忽然间他就落后了那么多。 「金丹期有五百年寿数,你三十出头便突破到金丹期已经很厉害了。」 陆行舟哑然笑道:「你说这话有点奇怪。」 这句话以后两人间出现了一丝沉默,期间遇到上山的明宵峰弟子,看到宋曦十足惊讶,一阵嘘寒问暖打招唿以后两边别过,又恢復到沉默中。 陆行舟有很多话,可是他不敢问。 她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又经歷了什么?怎么会那么快结婴?是一直和落师叔在一起吗?跟他们一起的另一个人又是谁? 但如果这些能说,她应该早就滔滔不绝了。 他们之间横亘的真的只有这五年吗? 「你应该去看看包子,它的变化可大了。」他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个话头。 「以后有时间吧。」她其实并不太喜欢冰玄凤,就算它现在是陆行舟在养也没差。 落长天好不容易把萧逸臣干掉,为此挨了那么多可怖的雷击,虽然因祸得福成功化神,但她并不感恩苦难。 两人已经走到长盛峰下,陆行舟多番思考后,终于开口:「五年前我们分开时我说有话要告诉你,你也说有话要给我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行舟除了练剑时,素爱穿得飘逸华丽,今日一身水色长袍已属内敛,他说这话时,手在大袖的遮掩下在翻找着什么:「不如你先说。」 「嗯。」宋曦眼睛盯着前方隐约可见通往雪信峰的岔路口,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句早已想好的话。 「我有喜欢的人了,师兄会祝福我吧。」这句话她想了许久,,但怎么说都很伤人。 果然,有什么东西落在脚下的青砖石上,发出金石相击的一声脆响。 宋曦因为控制着视线直挺挺向前,所以走了一截出去,才发现陆行舟没有跟上来。 她有些心虚地回头,看到他呆愣地站在原地,脚旁掉着一块牌子,用繁复的铭文写着『陆』字,花纹镂雕复杂又精緻,很像他家的玄元万法令。 那是只有陆家家主代代相传的令牌,持有此令者可调动陆家一切资源力量。 陆家也算是大陆首屈一指的世家,不过他们并不自己开宗门,而是让族中小辈各自谋生,有根骨天赋的修道,没有的经商仕途都可以,主打一个放养。 和谢家这种有点扭曲的世家完全不一样。 陆行舟她记得是主家一脉,但他现在不到四十,修为也只是金丹,把玄元万法令给他是不是早了点。 「怎么了?」她小心问道:「你会祝福我对吧。」 从陆行舟的腮帮子一会紧一会松能看出他在努力克制情绪,但开口带哭腔的音节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他,比我对你好吗?」
第205页 他眼眶很快红了一圈,亮闪闪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什么三流情歌歌词。 「他对我很好。」 落长天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用一个好来形容,便如同无尘所言沉重的执念,才勉强可以概括一二。 「他比我帅吗?」 「比你帅。」不然年幼的宋某人也不会色迷心窍捡了那么大一只不明物体还带着跑路了。 他一米九啊,站在十二岁的她面前能一巴掌把她拍到墙上抠不下来。虽然医书说医者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但如果他长得差那么一点,她的『大慈恻隐之心』估计要打不少折,也许就没有后来那么多故事了。 「我不信,你叫他来我跟他比试比试。」 宋曦:…… 虽然同届和师兄师姐们觉得他有点不靠谱,但是青阳峰陆师兄在师弟师妹们眼中可是相当厉害的存在,温柔又会照顾人,是很好的师兄。 现在这样小孩耍无赖闹哪样啊! 「现在……现在还不行。」她还是没有想好要公布这段关系。 「你到底喜欢上谁了,怎么带回来看一眼都不敢。」陆行舟一开始是委屈到有些想哭出来,现在慢慢冷静下来了:「是刚才站在你们身后的小子吗?」 「不是。」是站在他前头那个。 他总觉得宋曦有什么瞒着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竞武会时莫名其妙给了他一只妖兽助他击败丹阳山那个奇怪的小子。 他们之前就见过,之后又不断遇到,西陵城,江夏,她那次提前回到派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可她就是不愿说,说两句还跟他急起来了。 伽蓝寺时她还主动问到丹阳山,那时候他也在吗? 那不是好人啊,他还与别的姑娘有染!她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还是她是看出来他要求亲了,忽然抓了个人塞他的嘴。 「在没见到那个人以前,我是不会认输的。」陆行舟捡起玄元万法令握在手中,感受着令牌上那些突起硌着他的手,心中又燃起斗志,转身快步离开。 他忘记他的话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等下!」宋曦叫道,可转眼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有点发愁。 她以为陆行舟的性格是潇洒说再见的,她这快刀,好像斩了个水流,没什么大用。 回到久违的雪信峰,一踏上被雨水洗得干净清凉的石阶她就想瘫在上面,所幸将之前的一切事抛在脑后。 人还是需要有一个可以放下一切休憩的地方。 她也就晚回来半个时辰,小木屋已经休整完毕,外面的衣架上晾晒着寝具和衣裳。 灵识探得眠花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后山,他明明已经不是鲛珠形态了,还是喜欢跑到后山,那就随他高兴吧。 而勤劳的田螺小伙在灵泉那洗什么东西。 等她摸过去,发现他在洗自己。 仙体不会出汗,灰尘都不会沾上,他这番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呢。 「仙尊,这山上可不只有你一人,这等私事,还是避着些人罢。」她嘴上说着,一边走近灵泉,蹲下身来。 落长天坐在泉水里,现在是比她矮一些的,两人难得的视角逆转。 他头髮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散在身后,就连睫毛上都挂着细小的水珠:「我不想让人看见,他们是看不见的。」 宋曦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扑哧一声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那你是想让我看你洗澡咯,仙尊安的是什么心。」 他一双眼颜色清浅,映着天光,颜色美极了,现在正全情看着她,毫不动摇。 色令智昏的意思是,发现自己在干什么时,就已经跑不掉了。 第159章 神仙的平凡日子 元婴期的元神,已经是个婴儿形状。 宋曦从水神境中出来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自己的进步,就被拿来做别的事了。 她也有些懂了眠花为什么会跑到后山去,眼不见心不烦吧。 他们不在此间五年,屋子倒是损坏不大,但长盛在大陆中央偏南,那潮气懂的都懂。 床上换下来的,柜子里放着的,全被洗了一道在外面晾着,两人躺在光板儿竹榻上,有点硌人,宋曦揉着自己的腰抽气。 神仙不是应该断绝情爱吗,这个人怎么还是狗里狗气荤腥不忌的。可若说落长天还是人,那种混元磅礴的气息又不是骗人的。 屋外天已经亮起,从她床边窗上照进来的光束温柔地描摹着身旁人的侧影,他的眼神却比晨光更柔软。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起来了,晚些时候师伯应该来叫人了。」她坐起身,却感觉那缕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 「就是……很高兴。」后背贴上一个暖和的胸膛,双臂有力地将她困在怀里。 他很少有这样明显的情绪表现,于是看起来格外可爱。 落长天脑袋埋在她肩窝里,缎子似的长髮就垂在她肩旁,有些冰冷的感觉。 「别动啊。」 宋曦扯了一把拽在手里,又选了一缕自己的头髮。 和他的比起来,她自己的头髮甚至有些棕色,一个大男人头髮长那么好干,真是让人嫉妒。 她将两缕头髮合做一处,分成几股编了起来,她手很快,不久就编好两寸长的一截。
第206页 要收尾的时候发现自己割不断他的头髮,这身体已非肉体凡胎,她的修为就连他一根头髮丝都伤不了,这差距让人有些沮丧。 落长天捻着自己的发,刚才宋曦怎么折腾都切不断的青丝在他手下蛛丝一般断开,她才能将两头都收了尾。 刚才他就露出一双眼睛看她编头髮,又见她折腾了半天将编好的部分切断,有些不解:「为什么弄断。」 「不然我们两个脑袋就这么一起连在一起吗?」她下床在自己的柜子上找到一些编手串的材料,混在头髮里,才算完整编好一条手鍊。 他早就伸手等着了。 「这是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只要有这个,不管我在哪,你都能找到。」她一边把手鍊往他手上拴一边说道。 其实还有个意思她没说。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没有这个,也找得到。」 「不要还我。」宋曦兀自沉浸在那种郞行千里妾担忧的氛围里,就被他戳破幻想的肥皂泡泡。 「不是给我编的吗。」他手臂一揽,一手将她整个人抱着,另一手将手鍊系在手上:「你给的,我都喜欢。」 宋曦哼了一声,才勉强放过他。 洗漱完之后居然真在桌上看到一碗椰子糖水,落长天正在菜地里忙碌,不知他是多久离开又回来的。 她觉得自己有些大材小用了,但当神仙不就是图个从心所欲,潇洒自在吗,如果还被条条框框限制住,那才是没意思极了。 于是心安理得把糖水吃了,帮着他一起侍弄菜地,就像以前在这里的每一天一样。 用镰刀锄头一点点开垦除草,从屋后挑水来灌溉,就像两个普通人一样。 但这已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日子。 申时末,长盛峰弟子便在山下恭候。 眠花这时才出来。 「早知道你不住这就安排你住长盛峰了。」 他看着就风餐露宿了一天,说好招待他暂住的,怎么好意思对客人这样。 他瞥了一眼落长天,没好气地哼了声:「无所谓,你们门派也算是洞天福地,本尊在更糟糕的地方都待过,这个修炼的洞府不算太糟。」 「委屈您了。」虽然她语气一点愧疚没有。 下到山来,来请落长天的是以原西南为首的长盛峰弟子数人。 这只是个家宴而已都弄得这番排场,让人不由思考半月后的全派宴席是什么盛状。 「小师妹你这也……」原西南行过礼后站起身,打量着宋曦,仿佛是第一次见她。落长天的事他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但更让他惊讶的反而是宋曦。 五年前宋曦只是金丹中期修为,五年到金丹后期若说快也算有迹可循,但仅仅五年就突破到元婴期,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每一个大境界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三个小境界就能概括的,其中的突破包含对天地大道,万事万物,自身认知的巨大转变。 每两个大境界之间,也许就是一些人一生渡不过的劫。 若说从金丹前期到后期他都不会觉得那么震惊,这可是元婴期啊。 原西南想起以前说起雪信峰时云清子的感慨,落长天二十出头下山就是金丹期,三十不到又到了元婴期,之后的每一个境界都像是开玩笑般的快。 「大概越是不想那么多,反而越容易得到。」云清子作为长盛掌门,虽然经常被俗务缠身,修为那么多年进展不大,但这是他的选择,他就是贪恋那一分挥斥方遒的快意。 选择了什么就承担什么,这很公平。 宋曦没有落长天那么离世,这些年与他们一同长大,差距一点一滴累积,这样的对比就有些让人难受了。 不过原西南的气质和云清子很像,敦厚温雅,也是个为人考虑的老好人,所以羡慕嫉妒肯定是有些,但他自己也能消化,何况宋曦对这些同门们从未吝惜过帮助,他也就能真心诚意道一声喜。 「恭喜师妹得晋元婴,外人都得叫你一声大能了。」他笑道。 「师兄谬赞了。」此时此刻,宋曦那一分小虚荣才得到满足。 虽然落长天很厉害但她也很厉害啊!还好这是她男人不是她对手,要是一辈子被这种天才光环压得黯淡无光得是有多郁闷,床上被压一下就够了 事后她回想起水神境那『一滴水』的旅行才有点回过味来。 在天地万物间存立『本我』,用佛语讲就是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是万法之根本故,不生不灭,常住不坏,歷千万劫不变,一切因果业都藏于其中。 从意识到『自我』的那刻以前,『本我』便早已存在,也许形态万千,也许算不上六道之物,但『我』就是『我』,不为时间、空间、形态而改变。 那样的体验确实玄妙,可惜水神境再次被封印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就不会打开了。 赤县神州那种东西,还是老实封印了离远些好。 见她还是很好说话,原西南松了口气,引着他们往长盛峰去。 第160章 你坐小孩那桌 这内部的宴会时间紧,但也办得足够盛大,练剑坪上张灯结彩,就像谁要成亲了一样。 钧天殿是长盛峰前山的主殿,一般做待客处理事务之用,现在后殿被清理出来,大摆宴席。
第207页 并不是往日开会那种四四方方的长龙阵,而是七张圆桌,真就像个家宴一样。 长盛其余六峰峰主一应齐聚,就连多年闭关,存在感无限接近于零的御戎峰主宋杭都出来了,加上各自的道侣、各峰赶得回来的和在派中的弟子,浩浩荡荡也坐了几十人。 主桌自然是几位峰主,宋曦那桌全是熟人,倒也不需要客套,介绍了眠花后,师兄弟们酸两句,夸两句,虽然一别五年,插科打诨一会就热络起来。 除了明宵峰和落霞峰还收了两个亲传,这一桌人基本是长盛亲传里最小的一代,俗称小孩那桌。 眠花有心反抗,看了看四周,和谁都不认识,只能老实坐下。 陆行舟昨天还哭唧唧的,今天看到眠花,开屏的孔雀一样,一副傲娇模样与众人谈笑风生,跟她介绍着派中这些年的变化。 其实对修道之人五年确实不长,长盛现在收徒都是十年一届,几月前新一代弟子入山,她除了错过一些巡查和秘境,倒也没什么。 落长天就是今天这场宴席的大轴,他到以后,一切便井然有序的开始,宋曦看了一眼主桌,除了收到落长天求救的眼神,还发现一件事。 「嵇师叔现在没在派里吗?」 「师叔之前也去了极北之地,回来以后正好百花谷开,又陪着我们去了一趟百花谷,后来便回无定所闭关了。」陆行舟一边看着眠花,一边摇摇扇子说道。 「你们已经去了百花谷吗?」宋曦有些吃惊。 去万剑冢之前她确实一直在做去百花谷的准备,甚至在永冻原等得有些心灰意冷后,下一个想着去找的地方也是百花谷。 水神境开以后一切都被打乱了,她也差些忘记还有这么件事。 「没出什么意外吧?」她小心问道。 一桌除了她和眠花六个人,俱是各峰相熟,既然都在这,那应该没发生什么。 「能发生什么,指行舟不小心接了几个花球被一群南疆人追着逼婚吗?」白翟笑着说道:「他刚才尽捡好听的说,我给你说啊……」 「喂!」陆行舟大喊一声制止他的继续露底。 主桌那边云清子正慷慨激昂地感嘆这些年长盛有多不容易,虽然各桌都在讲小话,但都是压着声音不抢风头,陆行舟这一嗓子把云清子都喊愣了一下,房登的眼刀几乎将他射透。 「行舟有什么事吗?」比起房登,云清子态度要和蔼许多,他今日心情好。 陆行舟桌下踹了一脚逗他叫那么大声的白翟,站起来朝云清子赔不是,原西南也帮着解释二三,这件事便那么轻轻揭过了。 倒是宋曦回头时,看到另一桌正往这边看的苏韶华。 她与他们向来是一起,或者说是和陆行舟在一起的,今次不知怎么坐那么远。 苏韶华发现她在看自己以后,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与折岚峰的师姐说话去了。 大概是因为,讨厌她吧。 她耸耸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主动避着自己也算是好事。 云清子叨叨了半天总算叨叨完了,屋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屋中各处都点上灯盏,各种灵药仙草做的菜流水一般被呈上来,这场宴席这才开始。 宋曦忽然想起长盛每年初一会有一场宴席。 人数不固定,派中内门外门都可参与,姑且算是长盛的团建活动,所以吃完还得听云清子发言。 这种晚宴她和落长天都是消极与会人员,因为比起在这烧香拜神孝敬祖师爷听云清子唠叨,还是俗世的新年更有趣。庙会花灯猜谜,什么不比团建好玩。 寻常这个时候他们就该趁着人多熘了。她看了一眼落长天,发现他也在看她,似乎在问她要不要走。 以前就算了,这可是专门为他办的,主人翁跑了算什么事。 她不由好笑,轻轻摇头,示意他再忍忍。 长盛虽然规矩不少,养孩子还是保持严肃活泼风格,在座的下山晃荡至少二十年,社交能力一流,你一言,我一语,就让眠花招架不住。 别看这傢伙一张嘴招惹她和落长天厉害,其实在生命里大多数时间都是踽踽独行,忽然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年轻人围住,他们说话又好听,心情爽朗,不知不觉被灌了不少酒。 其中以陆行舟为首,他几乎是故意拉着眠花一杯又一杯的喝。 这酒是长盛某处荒山的洞藏,少说也是百年老酒,云清子是真的开心疯了才把这玩意拿出来不限量供应。 他一会就有些晕乎,宋曦本来在和梁音说话,眼角忽然看到眠花颧骨上浮现出鳞片样的花纹。 要露出马脚了喂! 「鳞片,露出来了。」她只能传音入密,小声提醒着他。 「嗯?明天?明天本尊也要!要干嘛来着……」眠花回她的话是直接说的,宋曦拍了拍脑门,醉鬼真的烦死了! 「你别灌他了!」看到陆行舟还要没完没了地敬酒,她赶忙阻止道。 「这点酒量就不行了,算什么男人。」陆行舟把玩着酒盏,唇边还沾着些酒,显得红如樱桃,一双眼蕴着酒色,微醺得刚刚好,仿佛一只打败了对手耀武扬威的孔雀:「你心疼他?」 少年你雄竟找错人了啊! 这货酩酊大醉不知道会不会忽然变回原身,到时候把大家吓到多不好。她抓着眠花的手按到他自己脸上:「你看看你都喝成什么样子了。」
第208页 他似乎摸出了龙鳞,酒意瞬间被吓退了几分,藉口洗手暂时离开。 「你也别喝那么多,一会苏师姐看到又要说你。」 陆行舟愣了一下,孔雀开屏瞬间合拢,脸色沉下几分:「关她什么事。」 男人至死是嘴硬。 宋曦耸肩,她只是为他好说一声,反正一会被念的又不是她。 好在棉花酒品还行,回来以后喝醉了直接趴窝,乖巧得完全看不出平时嘴那么欠。 一场席吃了快两个时辰,加上云清子叨叨了半天,散席时已是月上中天。 秋日天高云淡,一轮皓月当空。出了门正好吹来一阵夜风。 宋曦小酌两杯,正好有些头脑发热,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眠花醉得厉害,就近住长盛峰客房。 陆行舟露了大脸,一早被房登拽着离开,各峰弟子也随着师父散去,云清子还在拉着落长天说话,她就站在院中等着。 「你……」她正看着北宫鸾的石像,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第161章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师姐就算不愿以师姐妹相称,也可以叫我名字。」她转身,看到苏韶华正一脸凝重地站在她身后。 倒是没去烦陆行舟,烦她来了。 「我有话对你说。」宋曦的态度好像让她越发不快,皱着眉说道。 上次她说这话还是空杀境之后谢她帮陆行舟,被她一通嘴炮打得云里雾里,之后也很少来烦她,不知怎么又鼓起勇气来对线。 「说啊。」院中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先离开的那一批早就没了影子,只有屋里还剩雇来干活的民夫,云清子和落长天。 苏韶华看了一眼殿中:「这件事,还是不要让那么多人知道的好。」 这是威胁吗? 她忽然有点好奇自己有什么把柄被她握在手上,于是跟着苏韶华穿过前殿来到练剑坪旁的竹林中。 「行舟他,是不是跟你求亲了。」两人刚站定,苏韶华背对着她便问道。 「额……」原来昨天他拿那个玄元万法令是想求亲的吗? 似乎将她的疑惑当成默认,虽然已经是夜晚,竹林间又多了几分黯淡,但她还是看清了苏韶华回头时眼中的水色。 她忽然抬起手,在宋曦眉间点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看着自己额间满脸震惊:「竟然是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曦后退半步,她不喜欢被别人这样碰。 「你不能嫁给他。」苏韶华声音颤抖,宋曦还没说啥她自己就要先哭了,传出去又是新一轮风评被害。 但宋曦对她这种命令的语气就是很不爽,苏韶华从小到大就一副大小姐模样,对谁都看不起所以没什么朋友。 一群人开始也不是没想过跟她做朋友,但她给点颜色就颐指气使的,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除了中央空调陆某人。 「为什么,就因为你喜欢他吗?」宋曦语气冷硬地说道。虽然陆行舟话没说出口,她也不可能答应。 但是她看这人不太爽,当然是选择让对方不高兴,让自己开心。 「陆家名门望族,他的道侣不应该是你这样的人,你自己什么德性自己心里清楚,我好言相劝,你不要不知好歹。」苏韶华咬着唇,努力压着嗓子说道。 她是什么人?就算刨除那些外物,她也是三十多岁的元婴修士,说出去还不知谁配不上谁。 「你喜欢他你不去管他反而来管别人?」宋曦有点鬼火冒,说误会也好倒霉也好,反正原剧情里她众叛亲离时,苏韶华给她倒油向来沖在第一。 你说她可恶么,那一份暗恋似乎又情有可原,你说她理应如此么,落重曦确实从来没惹过她本人。 这辈子桥归桥路归路,她好言劝过一遍给她理了理逻辑算她行善积德,现在又执迷不悟来找她扯掰,真当她没脾气了! 「他喜欢一万个人你也跟一万个人说你们配不上他,赶紧离远点啊?你是不是有病,你喜欢他就去追,去表白!在这当看门狗给谁看呢?」 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被人骂过那么难听的话,苏韶华愣住了,竹林间的缝隙漏下几缕清光在她脸上,泪水如同林间小溪般在她脸上蜿蜒。 「别……别人都可以,你不行。」 「你有病。」宋曦白了她一眼就往外走。她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这样被她针对。 「你只是一个孤儿,怎么配得上陆家嫡子,何况你还……元阴已失!」苏韶华大喊出这一句:「你还没有道侣,便做了这样出格的事,就不怕别人知道吗?」 宋曦更愣,随即是心慌,元阴与元阳相对是男女的根本,通俗点说,就是处子身。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苏韶华是在探她的身子吗? 苏韶华咬着牙:「你推了婚事,我就不把这事告诉别人。」 她咽了口口水,身体不自觉地战慄。 五年了,她还是筑基后期修为,虽然最近有些迹象要摸到金丹期的门槛,但她对面这个人,已经是元婴期修为。 当年吵不过还想动手,现在却是面对她都会觉得有压力。 她知道一个秘密,希望能以此换得落重曦的妥协。 陆行舟一生风光霁月,他的一切都应该是最好的。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嫉妒,他和落重曦在外面经常被一起提起,长盛这一代最明亮的双子星,不论是年龄、身手、修为、样貌,都是一等一的相配。就是同门们也会经常拿他们调侃。
第209页 落重曦什么想法她不知道。 但陆行舟是真的喜欢她。 他唯一的小师妹。 从小到大他就一直守在她身边,与她一同上课,一同吃饭,一同练剑,每次出去巡查,两个人都是一组,好像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能无往不利。 两人都是剑修,彼此为对手又互相欣赏。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苏韶华几乎要绝望了。 他们确实很配,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两个人就会结为道侣,到那时她又怎么办? 他们的情谊是真的,难道她的就是假的? 五年前,落重曦失踪,她原以为自己会有些机会。 可陆行舟这些年疯了一样去找她,几月几月不在派中,天南海北,在外面闯了一身伤。 她也陪了他许久,可迟迟不见他回心转意,恨其不争,只是训斥了两句,便遭到他的冷语驳斥。她生气是生气,可眼见那人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心中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直到昨日,落重曦忽然回来,打破了她的一切幻想。 她心中其实一直有个秘密。 五年前,不知为何,长盛峰将一名普通弟子废去修为,破坏筋脉,丢进了无间。 这是掌门亲命长盛管事办理的绝密事件,事情的起因经过都无从得知。可无间是长盛最深,封印最多的牢房,那样的地方,不是一个经脉尽断的普通人能活的地方。 所以云清子挑选了折岚峰亲传数人,要求他们必须维持里面所囚之人的生命。 苏韶华就是其中之一。 她认出了被重重措施关押起来的那个人,这人是她下一届的某位师妹,与她关系说不上好坏,只是原西南似乎不怎么喜欢她,一开始分配带新人被安排到带她的时候听他抱怨过几句。 原西南脾气很好,所以连他都看不惯的人实在是少数,这便让她对这人有些印象。 还有就是,听说她曾经提出与落重曦比试,想要拜入雪信峰。 长盛七峰虽然连着两代镇派长老都出自雪信峰,但论名气,平时提起各峰所长时,也不会想起雪信峰如何。 不知这人是从哪知道雪信峰又执意要拜进门。 姜婉与她岁数甚至修为都大差不差,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会被扔进无间这人间地狱? 回去以后她问过师父,可任双双似乎也不太清楚其间发生了什么。 某次在她例行为姜婉检查过身体,祛除她体内的寒邪之毒后,忽然听她轻笑了一声。 「师姐,我认识你,师兄曾经与我提起过你。」 第162章 就连尊者也被她玩弄于鼓掌 她心中一抽。 无间毕竟是牢房不是什么客房,虽然没有刻意虐待过姜婉,但这里的生活环境就决定她不可能还与外面一样光鲜亮丽。 姜婉一张小脸被牢狱生活折磨得下巴尖尖,一双大眼水灵灵地望着她,实在楚楚可怜。 苏韶华来这么多次,还没与她说过话,她只是为师命而来,这人既然被云清子钦点关在无间,必然是犯下什么大错,她不该与她过多交流。 但一次两次,姜婉并不说自己的事,而是云淡风轻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苏韶华会听着,却并不回应。 姜婉这届与他们只隔了五年,所以很多时间两届人都会混在一起。 长盛峰剑道各一,修行也比丹师快些,所以一些她没去的秘境与巡查,姜婉却去过。 她盛赞陆行舟为人,说了许多有趣的事,苏韶华心中不知不觉放下了不少警惕。 可她的故事里,也总有落重曦。 即使是外人眼中,他们也是相配的。 「可惜,陆师兄那么好的人,识人却有些不准。」姜婉在她配置药方时幽幽嘆道。 苏韶华实在没忍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落师姐师从南乐尊者,看着冷肃无情,内里却未必是这样的人。」 以前从来没人这样说过落重曦,在他们嘴里,她修为高,修炼刻苦,待人真诚,除了话不多,似乎什么都是好的。 苏韶华看着她,姜婉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只是苦笑:「我不应该在别人背后说这样的话,这事师姐还是别知道的好,这段时间多谢师姐的照顾了。」 回去以后她想了很久姜婉未出口的话,辗转反侧,久久意难平。 落重曦现在是不在了,万一她哪天再出现呢? 奉天大会以后陆行舟难得回了一趟陆家本家。 听说是向父母求一份亲事。 虽然他没有言明意中人是谁,但大家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会有谁猜不到吗? 当日谢家来求亲,他表现如此失常,就是瞎子也该看出来。 如果落重曦一朝回来,他们是不是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于是下一次轮到她给姜婉治疗时,她有意无意提到了之前的话题。 姜婉一开始还不想说,顾左右而言他了许多别的琐事。 可苏韶华一意地问,她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别着眼睛难堪地笑道:「师姐知道南乐尊者数年前救吾国于水火,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崇拜着尊者,也就对落师姐多两分关注。」 她说话的速度很慢,似乎依旧是不想告诉她。 苏韶华怕她中途放弃,只能慢慢引导,于是她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210页 落重曦那些所谓好友,全是她的入幕宾,裙下臣。 「这样的话怎么能乱说!」她吃了一惊,却并不太相信,因为雪信峰那位师叔应该是很严格的人。 「我就说师姐你不应该知道,可惜就连尊者也被她玩弄于鼓掌,帮她隐瞒,这件事世上没人会相信。只是师姐,当时落师姐与陆师兄同去万剑冢,又分开回来,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呢?」姜婉见她不信,无所谓地笑笑:「其实只用一点小办法就能试出来,若非采阳补阴的双修之术,她怎么会修炼那么快,三十岁就结丹?世人都被她的外表蒙蔽,我只是可惜,陆师兄那么好的人,不应该和她那种人在一起。师姐你还是将我的话忘了吧。」 无间的牢房每一间都有单独的隔音和阵法,她们说的话外人永远不会知道。 看着苏韶华有些不稳的步伐,姜婉在阴影中唇角勾起一抹笑。 不管是她预见的未来,还是之前偷听到的话,都显示着这个蠢货都还是喜欢陆行舟。 老天把这把刀递到她手上,这就是命。 不管她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做什么,对她都不亏。 落长天对她如此,也不怪她对他的心肝动些手脚了。之前是她动手不谨慎,现在她没有任何退路,已经不会更差了。 想到那二人,姜婉就犯噁心。 师徒乱伦啊,落重曦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徒儿的呢? 真是变态。 「呵……呵呵,呵呵呵。」无间深处,旁人都听不到的单间牢房内,姜婉听着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有些悲凉。 …… 之后苏韶华也小心地各方打探过。 万剑冢中落重曦确实是与丹阳山的一名弟子同时忽然消失,之后被禁足雪信峰数月,听说落长天似乎发了很大的火。 而奉天城她左右逢源,故交遍天下的模样她是亲眼看到的。 莫非真如姜婉所言? 她找到了姜婉说的小方法,但依旧将这件事压在心底,现在她无凭无据,况且雪信峰师徒的下落是现在长盛上下最关心的事。 虽然落长天是长盛的顶樑柱之一,但她也自私地想过,若是他和落重曦也在北地那场灾难中消失就好了。 反正她师父现在有了师公,而三族已经和解,他不在,也不会如何。 可忽然之间,她便听说雪信峰师徒都回来了,完好无损,还成功飞升! 陆行舟这段时间因为房登的命令恰好在派中修炼,等她赶到青阳峰时,他早就不在自己房中了。 她忐忑地等着他回来,在这间熟悉的屋前,她从未觉得时间那么难熬。 「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吗?」将近黄昏时,一个清越的少年嗓音从身后传来。 陆行舟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她站的脚都酸了,青阳峰弟子来来去去,看着她会别有意味地打招唿。这些年他们见过她许多次。 「你去了哪,房师伯不是让你好好修炼吗?」她腿脚有些僵,一边从纳戒里掏东西,想要装作无事:「我炼了些药,希望可以帮你……」 「曦曦回来了。」他一点掩饰都没有,脸上是莫名的绯红,这些年他消失的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 苏韶华掏丹药的手一顿,手上的东西瞬间掉在地上。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陆行舟走近,捡起地上的药品塞回她手中。 苏韶华一夜没有修炼,也没睡,只是坐在房中,一遍又一遍想姜婉的话。 …… 「你放过他,我放过你。」她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刚才一试,过如姜婉所言,她有了她的把柄! 宋曦看着她,满脸莫名:「你放过我什么。」 「我,我不把你与那些人有染的事,告诉别人,包括……」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掌嘴。」 第163章 物理打脸 宋曦觉得邪了门了,真是不知道苏韶华上哪听的这些话。 还那些人,哪些人啊,她怎么不知道? 她的风评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害成这样的? 她还想开口反驳,就被人抢了先。 落长天那两个字仿佛是什么古语,带着奇怪的混声,估计又是仙术一类。 苏韶华只愣了一下,双手便不受控制地抬起来,然后左右开弓,打起了自己。 真.物理.打脸。 「师叔!」她才发觉落长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不远处,身边朦胧恍如月辉,眼中的冷意却同腊月寒冰。 「你什么时候来的。」宋曦汗颜,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一直都在。」他慢步行在竹林间,脚下竹叶枯枝被踩得哗啦响,与苏韶华打自己脸的声音相映成趣。 苏韶华与她说话是布下了一层结界的,可在他面前,这层结界与空气无异。 「任双双便是这样教你诋毁同门的?」他走到宋曦身边:「修道之人需了断尘缘,方能无欲无求,你耽于五毒,溺于六欲,执迷八苦,如此修行,迟早生出心魔。」 除了课上他很少对人说这么一大段话,这嘴炮打得宋曦都想给他鼓掌。 一会儿功夫,苏韶华已经噼里啪啦打了自己六七下了,她被控制着,下手力道十足,脸上已经充血,心中还是觉得委屈,只能无奈地哭求:「师叔,我知错了。」
第211页 「我再说一遍,你喜欢陆行舟你就自己去追,管不着别人做什么。刚才你那些话,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我就当没听过,再让我知道你辱人清白,我可真不客气了。」 看她已经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脸颊红肿,宋曦也算出了一口恶气:「我没惹过你,你却处处针对我,念你是任师叔亲传不想与你追究,你好自为之。」 她扯了扯落长天的袖子,示意他停止。 落长天一手弹出了一道金色的符印到苏韶华额头上,她终于能停下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现在她脸也疼手也疼,两颊已经变得红彤彤的。 「回去告诉任双双你今日所言,我不想在任何地方再听到这些。」他命令道,苏韶华额头上的金色符印原本一闪一闪的,在他命令完后,就灭了下去。 「是。」她脸上的一切表情都消失了,愣愣转身离开。 就像被完全操控了一般。 宋曦咽了口口水,他现在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解决完这件事,两人瞬间回了雪信峰。 看着面前的小木屋,她觉得瞬移少了好多乐趣,刚要感慨云清子今日发言真是又臭又长,便被按着后脑勺,吻了个结实。 今日唇舌格外缠绵,两人都饮了些酒,一点酒气勾着人魂魄躁动,宋曦只是觉得神仙的舌头也是软软滑滑的,还有就是,这傢伙无师自通,吻技进步得飞快。 明明被骂的是她,可落长天似乎委屈得紧。 「没关系的。」她安抚道,再难听的话,她也在菩提心中听过,不会再为这些所惑。 第二日,任双双少见地在此在雪信峰下求见。 昨日是落长天让苏韶华带话,这一面自然是要见的。 任双双一番赔礼道歉,说自己已经将苏韶华关禁闭了,还希望师兄原谅云云。 「她是你亲传,平日跋扈欺人事也有之,你更应该严加教导,不使道心歪曲,以成魔心。」明明落长天小任双双几十岁,教训人来却有模有样。 「我,我记下了。」 任双双愣神看了他半天,忽然笑了,又觉得自己此举不妥,以袖掩口:「师兄,你这些年真的变了许多。」 这种废话她并没指望落长天回应,自顾自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在这,你记得吗?」 两人沉默相对,一如彼时长盛娇蛮的小师妹与沉默寡言的少年。他的外形从那时起是一点没变过,眼神中却述说着经年的故事。 有风吹过山林,带来树林的婆娑声。 这风也许还会掠过草木,湖泊,人群,行过千千万万里,捲起风暴也吹皱春水。它从不停留,但最终会在某人耳畔轻抚她的鬓角,带走她的烦闷,成为她心底的欢愉。 「恭喜你。」虽然昨日在宴席上所有人都对他道贺过了,但昨日是折岚峰峰主所言,而今日,是任双双所言。 「多谢。」这话落长天倒是条件反射一般回应道。 「噗。」任双双笑出声,这些彦春秋和长盛没想过也没教过他的事,始终是有别人教过他了,那她输得也不太冤。 「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她像是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本来不指望落长天回答,却听到他轻轻应了一声。 「嗯。」 「有时间去看看老祖吧,韶华的事我会注意的。」留下这句话以后,任双双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两百多年的爱慕与不舍。 落长天一步步走回雪信峰顶。 他是恨过这个世界的。 修炼、厮杀、受伤,两百年间他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他不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 很多次他都想过放弃,彻底痛一次以后就不用再痛苦了也很好。但彦春秋会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将他救回来,然后让他体会什么叫真正的求死不得,让他不敢再生出那样的念头。 在遇到宋曦之前,对他来说真是很黑暗的时间。 但也,不是完全的至暗。 任双双给他的丹药偶尔会有甜口的,霍先容叫他帮忙掩护去追女孩子的时候也会用些自己种的灵果收买他。 他不讨厌他们。 霍先容死后不久,三族便停战了。 他看着柳婳夜夜垂泪,觉得嘴里很苦,心中杀人的渴望一浪比一浪高。 所以他追了过去,当时就报了仇。 而任双双的事,他始终处理不好。 不过今日以后,这些事,就永远结束了。 落长天刚爬上雪信峰顶,一个身影便从他身边冲出去,被他一手捞回来。 「怎么?」 「糟了,把花花忘在长盛峰了!」宋曦刚才在打扫房间,翻到曾经放过鲛珠的盒子才想起来,昨日他醉太厉害了,便安排暂住长盛峰,今天早晨就应该去将他接回来,结果现在都快中午了。 「师兄不会如何的。」落长天一边安慰,还是带着她瞬间来到长盛峰顶,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往客房跑,就看到钧天殿前摩肩擦踵全是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164章 故事的故事 她随手拉了个人一问,那弟子兴高采烈与她打了声招唿,指着人群里面道:「我听师兄说听别人说是苏师叔祖的道侣呢!」 这套了两层道听途说的消息可信度有多少值得怀疑,不过宋曦真有些好奇苏北的故事,不管是哪辈子,她都没听过苏北的生平,今日怎么这么巧,居然被她的道侣找上门来。
第212页 她拉着落长天就往中间挤,人们不敢碰这尊大神,摩西分海似的让出一条道,两人还没走进去,就听到眠花有点变声期公鸭嗓的声音:「苏北,这次你一定得说清楚,八百年了,你骗得本尊好苦。」 她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是我骗你,我说了你可以来找我的。」苏北银铃似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笑意,还有什么金属相撞的声音。 「花花!」宋曦赶紧冲进看热闹的包围圈内,故事的另外一位主角,果然是眠花:「别打了!」 两人手中确实都拿着剑,但眠花现在的修为远不如苏北,好在苏北也没打算真与他动手,看到宋曦,边躲边笑:「我说你怎么来的,原来如此。」 「师叔,你们别打了!」长盛峰管事李明生也在一旁劝着两人,眠花对外是化神期修为,非要强行制止似乎也不是不行,问题对手是苏北,长辈动手哪有他们插手的份,而且这八卦太劲爆,李明生似乎也没有真想阻止他们,只是在一旁柔弱无力地喊话。 「师兄,曦曦,你们也来劝劝。」看到他俩前来,才勉强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 宋曦说话不好使,但能使唤动一个人就够了。 在落长天的压迫下,两人停手。 或者说眠花单方面被停手。 他身周出现蓝色半透明的一个方形盒子,将他困在了里面。 「你小子,真是条听话的狗!」他大声骂道。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骂人狗,他和嵇舟搞不好真能交流交流。 将人控制下来后,李明生让人群散去,这可是师祖级的八卦,小孩子不能听。 苏北收剑,背着手走到眠花身旁,身上的银饰叮噹脆响:「有缘自会相见,你不是来了吗。」 眠花骂了句脏话,听着似乎与苏北是死仇的模样。可他眼圈先红了,嗓子里居然呜咽了一声:「我为什么会忘了你,苏北,我为什么会忘了你。」 李明生将几人招待到钧天殿后的炎天殿,沏上一壶好茶,站在一旁恭敬随待:「今日掌门师兄不在,二位有什么诉求就与我说吧。」 话虽然说得漂亮,但他脸上的热忱似乎在说这天大的八卦,他必不可能错过。 宋曦发现长盛乐子人也太多了,虽然她本人也是,除了落长天刚坐下已经不知道在看哪了。 从刚才两人那三言两语中她已经有无数种猜想。 #八一八我家那口子# #八百年,论用什么来拯救你,我的落跑甜心!# #人外情缘,我的千岁(应龙)大人!# …… 眠花抽了抽鼻子,瞪了李明生一眼:「你是要让那么多人来见证你的负心吗。」 「我可没负过谁。」苏北浅啜着茶,眉宇间都是笑意,她望向宋曦:「你是什么时候遇到这傢伙的?五年前,还是更早?」 苏北直觉过于敏锐,就算眠花是他俩带回来的,又从何判断他们相识那么早,要知道三族五年前的奉天大会才堪堪讲和,她既然认识眠花,必然也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就能直接判断他们在奉天大会之前就相识了。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苏北解释道:「我没有怪你,《六英芳华曲》不是你这个岁数又不识音律的孩子应该知道的,这傢伙大大咧咧惯了,做事也没什么考量。」 「算来,有十七年了。」如果从三才阵算起的话,但离第一次意识到他的存在还要晚些。 「怎么认识的?」 宋曦看了一眼李明生,他现在好像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非要说的话,这事与他们长盛峰也不是完全没关系。 「他的妖力碎片附在一颗灵石上,被用来开启三才阵雷击阵,为了躲避雷击,就附在我身上了。」其实应该是附在姜婉身上,她只是想把他噼了来着。 「这样。」苏北点点头,苦笑道:「雪信峰是连我都不能探寻的存在,若是附在别人身上,也许我早就发现了。」 「本尊想起来了,本尊是专程来找你的。」眠花仰着脑袋,斜视着苏北。 在听故事的三人都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他别扭地撇嘴:「谁叫你当初就那么把我扔下。」 苏北和眠花的故事,还要从一千多年前说起。 彼时的大陆上三族依旧是闹哄哄打个不停,苏北大乘初期,对你死我活干架并没有那么大兴趣,于是她别过同门,知行合一——满世界当街熘子去了。 她仗着自己的修为百无禁忌,什么地方都去,偶然闯进应龙遗蹟,便遇到了眠花。 一人一妖,放在大陆上哪都要打起来,偏巧两人都没有那么『嫉恶如仇』,加上眠花可是只在传说中的妖兽应龙,苏北本来就是来长见识的,可不对他爱不释手。 眠花的性子嘛,顶多是个初级傲娇,虽然活了几千年,但依旧天真,依旧热泪盈眶。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他加入了苏北的旅行团,一人一龙在大陆结伴同行,眠花也藉此机会四处寻找能让自己化龙的方法。 两人相伴数百年,虽未有人见证,但关系已经亲密无间。 直到苏北的师父坐化,派中需要她回来坐镇。 而眠花,前不久因为冲击化龙失败,差点陨落,不得不回到应龙遗蹟沉睡。两人百年间找了许多方法,刚失败的这个,原本是他们认为最有可能的。
第213页 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原本希望苏北能陪着他,可师命难违,最后关头她还是选择了门派。 分别的时候,眠花说了很重的话,例如此生不復相见之类的。 苏北知道他生气,可这件事没有商量,只能等他自己想通,无奈道:「也许哪天有缘,还能相见。」 然后一别八百年,直到刚才。 「我还有七百年好活,原本以为此生都见不到你了。」苏北笑盈盈地说道,反观那边的眠花,简直要哭到晕厥。 第165章 失忆梗虽土但好用 眠花睡了五百多年,期间苏北也不是没去看过,但因为眠花失去意识,应龙遗蹟便开启了防护模式,没有应龙血脉的人打不开,所以她一次次无功而返。 她以为是眠花铁了心不想见她,渐渐地,也就没那么经常去看他。 眠花醒后,第一件事还是想的苏北。 然而人妖魔三族那时的氛围已经剑拔弩张,即使是他也没那么容易混进长盛。 他不想那么快低头,于是遵循着之前定下的计划,将自己妖力碎成无数片。 这个计划大概需要数百年,如果能成功,到时候再去嘲笑她一番,并且表示自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了,苏北还不痛哭流涕回到他身边? ——以上,来自一个傲娇母单铁直莫名其妙的幻想。 然而事实是,他妖力被切碎以后记忆也变得残缺,失去妖力的他控制不了应龙遗蹟,只能将真身藏于无尽海。 等苏北再去找他时,应龙遗蹟倒是开了,但其中空空如也,她再也没有眠花的下落。 「我想着既然你那么讨厌我,就不给你添堵。」苏北把玩着手上的银饰淡笑道。 「你个始乱终弃……你为什么不继续找!我怎么会……怎么会忘了你。」眠花哭哭啼啼,完全没有平日的傲娇,还好他现在是一副少年模样,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赏心悦目,如果是成体的勐男落泪就太诡异了些。 他当然还是留给了自己和苏北一线生机,他隐藏了许多碎片在可以流通的死物上,希望能以此去到更多地方。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附在死物上的碎片虽然能与本体互相感应,但其中蕴含的记忆不能,他就这样忘了苏北,一个人在世间流浪。 失忆梗虽土但好用,看棉花痛哭流涕,宋曦心中也不免感嘆。 如果当初她没有干扰这一切,他就会永远忘记苏北成为别人故事里的绿叶。那个故事最后苏北也从未出现,大概眠花那时根本没有彻底取回妖力碎片,自然不可能成功化龙。 附在姜婉身上在长盛来来去去,和爱人咫尺天涯,再也不见,想想都够虐心的。 明明是有着各自人生的生命,为了那两个人的光环被却要被拆成片段,专门为他们而活一般。 「那你怎么又忽然想起来了。」宋曦问道。 「水神境里,我就有些奇怪的感觉,好像身上的束缚都,都不在了一般,可始终想不起到底忘了什么。」眠花一抽一抽扶着脑袋:「今早我起来,正在院中看着北宫鸾的石像,我总觉得应该可以记起点什么。」 他曾经听人说过北宫鸾,可到底是在哪里呢。 他朝着苏北一指,脸上又哭又笑:「然后我就看见她了。我还是记不得那些年的事,但是想起来我到底忘记什么了……我……忘了你啊。」 好歹想起了自己忘记什么,要是忘记忘记了什么才是彻底没救了。 「切片风险那么大的事也亏你连后手也不准备。」宋曦汗颜。 眠花摇摇头:「更危险的我都试过,只是没想到会连记忆都失去。」近三百年的记忆,说没就没。 不失去记忆,又要如何爱上别人,并为她赴汤蹈火。这个捡漏的强盗逻辑她倒是明白。 所幸他们又遇见了。 苏北这些年很少离开门派,与应龙不同,她作为人修活不了那么久。 二人分离八百年,已经是她生命的三分之一还要多,再一个八百年,对眠花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她来说就是尽头。 她找不到眠花,便尽量把那些年与他一同看过的,经歷的,编撰成书,也许某年某日,他看到其中某本,还能想起他们的过往。 「别哭了。」苏北摸了摸眠花的发,看着宋曦:「你来找《六英芳华曲》时我就有感觉,可你说是彦老头的笔记,我又不是那么肯定,只觉得大概是苍天指引,回了趟南疆,去了次百花谷,依旧没有找到他,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 眠花在长盛隐藏了妖力,所以这次虽然是真身上门,苏北也没感觉到,她只是来找云清子交付任务的。 南疆之行后她就想离开长盛四处去找眠花了,然而落长天下落不明,总得有个人坐镇派中,她也就又等了这些年 前日她听闻落长天回归,便想好要向云清子请辞,没想到。 「不准摸我!」眠花哭是哭,嘴上还挺犟。 苏北无奈道:「我可只有七百多年好活,你这傢伙让女孩子等那么久已经够失礼了。」 现在三族已经和解,所以就算别人知道眠花是妖也无伤大雅,李明生在安静如鸡听完这一劲爆八卦后,提议给他们正式办一个结为道侣的仪式。 三个人就具体事宜扯掰去了。 既然眠花有人照顾,宋曦当然乐得减负,告别他们后,瞬间跑到海边。
第214页 在极北之地搜寻那几个月时她就一直在想去热带度假,现在到十几天以后都有时间,正好能爽一把。 两人换上热带风情的短褐布衣,走在人群中,她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这里没人认识他们,所以她牵起落长天的手,帮他挡掉一堆手帕鲜花水果,虽然还是有少数大胆的看见她了也要硬上,但已经清静很多了。 「我还在担心眠花要何去何从,这下好了。」两人来到沙滩上,踩着浪花漫步,宋曦不知不觉笑道。 她还有落长天,还有师兄弟,不太可能一直跟着他满世界跑,在收集完妖力碎片之前他大概都要孤身一人。 她忘了他活了几千年,当然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就像落长天一样,他们都是各自故事的主人翁。 「这事……我也没听说过。」落长天虽然神游物外,但还是听了些进去,能有人把眠花带走最好,他鲛珠形态就够碍事了,何况那么大一人。 不知道他要在雪信峰待多久,但总不能老把他扔在后山。 两个人此时不约而同对眠花的离开感到松了口气。 好像孩子终于开学去了寄宿学校的家长。 「他们俩分开的时候都还没你我呢。」宋曦唏嘘道,他与苏北祖数百年相处,也能说忘就忘,实在是让人恐惧。 「如果是你,你会忘记我吗?」她忽然看着落长天问道。 即使把普通人宋曦的生命算上,他们的时间也不到百年,若要将她从落长天的生命中抹去,好像并没有多难。 第166章 三个人凑不出一个正常脑子 落长天凝视着她,浅色的眸子好像水面一样能映出她的倒影。 「永远不会。」他摇摇头,指着自己丹田的位置:「你在,这里。」 别人说这种情话一般会指心吧,不然指指脑子也好啊,指丹田真是能有多怪就有多怪。 「好了我知道了。」宋曦捂脸,指望他浪漫确实想多了。 十来天内,两人一天换个地方玩,以决定之后到底要在哪长期生活。 当然落长天还是抽了一天去无定所道观,小山热情地欢迎了他们,嵇舟也……相当热情地与落长天打了一架。 他阵仗拉得很大,乍一看天空中似乎出现了两轮太阳,即使隔了老远宋曦都能感受到那股威压,不过与水神境的感觉还是差了点。 落长天即使是在低他一两个小境界时如果是全盛状态他也讨不到好,何况现在他已经不是人了。 被轻松制服后,嵇舟恼得摔剑,在地上撒泼打滚:「没意思,没意思极了!凭什么你这小狗崽子运气那么好!」 「师父,先起来吧。」小山看着他无赖的模样,血压直升,都说老还小,真是应了这句话。 就在一群人束手无策看着他闹时,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小姑娘不知从哪钻出来,挡在嵇舟面前。 她大概六七岁模样,和穿着不一样,小脸清瘦白净,皱成一团,嘴角快裂到耳根,嘴里有两颗又尖又长的牙齿。 「这是……嵇师叔的女儿吗。」宋曦拉开被她虎视眈眈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咬一口的落长天,问道。 这娃明明看着不大也是一头白毛啊!算算时间,若是去奉天之前就有了的话,这个岁数也差不多。 就是那两颗牙好像有妖的血统,应该不是任双双的崽。 嵇舟坐在地上不闹了,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接近看落长天:「应该说你们不愧师徒一窝,三代人修炼倒是在行,就是凑不出一个正常脑子。」 「铃兰,过来,他们闹着玩呢。」最后还是小山招唿着小姑娘让开,她犹犹豫豫收了牙,但看着两人依旧满是敌意。 小山熟练地抱起她,介绍道:「这孩子叫铃兰……」他看着嵇舟,不确定剩下的该不该说。 「就是你让我找的那条吞天蟒。」嵇舟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接过铃兰。 小姑娘跟他格外亲,一被接过去,双手就抱上嵇舟脖子,脑袋贴在他脸颊上,眼睛还在狠狠盯着两人,嘴……正吐着猩红的蛇信子。舌尖的分叉时不时碰在嵇舟脸上,好像小狗在舔人。 「吞天蟒?」这个宋曦熟,毕竟是她的黑锅之一,只是不知道这条是不是萧逸臣那条,连眠花都不太清楚的上古遗族,除了萧逸臣的挂,难道还有第二条? 不过这蛇居然能化人,应该,不是同一条吧。 而且,为什么是落长天叫嵇舟找的? 看宋曦的神色,嵇舟乐道:「你个狗崽子到底有多少秘密,别的你自己问他吧,我也不知道。」 「嗯。」落长天被盯得受不了,别开一点脑袋,任命地哼哼了一声。 「嗯?」 「晚些再说。」 看他吃瘪是嵇舟一大乐事,抱着铃兰看笑话。 既然来了,小山的待客之道必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回去,好吃好喝招待了,便在此暂住一晚。 落长天知道嵇舟有话要对他讲,安抚好宋曦以后照例出门, 十五年前,他们也如今日一般来到这里,走到庭院中时,他仰头看着月亮,白玉清辉,高悬浩渺,虽然时时都在变化,但又似乎千万年没有变过。 「说吧,神明大人。」嵇舟站在墙下的阴影里,一不注意就会忽视。 「你想问什么。」
第215页 这可把嵇舟噎住了:「你应该说什么,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卷进来了。」 「嗯。」他轻应了一声,在嵇舟火冒上来之前,开口道:「带上你的蛇,跟我来。」 宋曦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沉过了,她似乎有点印象落长天中途回来过,柔软的唇亲在她额头上,被她拂开:「别闹。」 「我与嵇舟有些事,你是与我一起还是……」 她睡得迷迷煳煳,以为他是叫自己起床:「唔,我要睡觉。」 虽然他是神了可以不睡觉,但她可还是人,这些日子到处玩累得够呛,为什么又要叫她起来。 落长天似乎无奈地嘆了口气:「那你就在无定所,等我回来。」 宋曦记不得自己应了什么,翻了个身懒得再理他。 直到一觉醒来床头凭空留了一行金色的字:『在这等我』。 落长天不见了,同样失踪的还有嵇舟和铃兰,据小山说铃兰现在也就是个鍊气的修为,原本是不能化人的,七年前嵇舟还在长盛时带回来给他,他就一直小心养着,但一直病恹恹的。 后来被嵇舟带着去了趟南疆,回来以后才好多了,又用自己的灵力供着她化形,所以才会对他那么亲近。 宋曦算了算,七年前便是竞武会的时候,然后又去了南疆,每一样都对上了。 落长天是从哪知道吞天蟒的,又为什么会让嵇舟去找。 难道,他也知道也许曾经发生过的种种过往? 从他不想让姜婉入山,到苍茫野,到竞武会时莫名其妙的吃醋,到吞天蟒……不,应该是更早,他们根本就直接晚了五年回长盛。 让她一开始就能与同龄人好好相处,没有再像原本应该发生的那样,在孤单与误会中成长。 可笑她自诩努力拯救自己与他的命运,原来早在一开始,他就在默默改变一切了。 但是为什么,在菩提心中看到的难道不应该是某种可能性吗,百万世界,百万可能。既然如此,落长天又怎么会知道,虽然不清楚细节部分,但从他做的事来判断,他对姜婉和萧逸臣两人的态度完全是敌对的。 萧逸臣还能说是恨他夺走了他的气运,姜婉呢?她可也是与他做了两百余年师徒的。 是知道,姜婉间接害死了她吗? 无数种可能性充满宋曦的脑子,她现在就想找落长天问个清楚。 可是一连数日,直到为他办的全派庆祝晚宴即将开始,他也没有回来。 宋曦没有办法,只能独自回到门派告诉云清子发生的事。 云清子闻言,脸色难看下来,但又不好训斥她,只能重重嘆了口气。 这场没有主人翁的宴席上,她坐在空出的主位旁如坐针毡,筷子也没动。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很快传遍大陆各处——东海之滨,接近东墟的海上,开启了一个不输之前北方古神秘境的秘境。 第167章 白天不说人 那日宴席上没人看到落长天,但至少传说中,经歷了北方秘境出来以后的他已至神仙境界。 北方秘境现在已关闭,而世间只有他一个成功飞升的,是不是说明每个这样的古神秘境只能让一个人歷练飞升? 有了这样的猜想,各家对那秘境更是趋之若鹜。 然而大一些的宗门或世家,其实都在上一次北方秘境时派人去探查过了,无功而返问题还不大,那些折兵损将的,再面对这个秘境时就要好好思量一番。 巨大的危险背后是巨大的诱惑,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考量。各种不同的声音、观点、口号充斥了街头巷尾,在你可以听到声音的一切地方都有争论。修真界那么多年来第一次那么热闹,就像放入一条鲶鱼的沙丁鱼船。 然后更热闹的还有两件事。 一个是长盛.原太上长老.仅存在世的大乘人修之一,苏北苏望夷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修结为道侣。 另一件事放在上面那件之后就稀松了许多——谢家大公子谢清流迎娶了某位妖修。 按照谢家这样趋利避害的习性,虽然外人也知道这亲事并不简单,但在结果显现出来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苏北和眠花的婚宴就在两月后,她与二人都有些因缘,自然是要出席,便一直留在门派中了。 落长天姑且留了个字条,至今未归。 她隐隐觉得东墟那秘境是他弄出来的,他这种一拍脑子就去干的行动派平时还能夸一句执行力强,但作为这种人的亲友实在是令人窒息。 他是想帮嵇舟也渡劫吗?以前怎么没见他们这么兄友弟恭的? 宋曦发现自己现在是越发坐得住,在派中闭关两个月直到大婚前三日。 一大早陆行舟就在下面喊,虽然不比俗世那些繁琐的习惯,但长盛怎么着也是作为苏北的娘家人,她可是太上长老之上的存在,不管怎么说,排场得拉够。 不过眠花那边更没什么亲友,思考二三,便将她划了过去。 他老巢在应龙遗蹟,那里是不可能公之于众的地方,所以便在止风镇弄了套院子当做家宅。 这里只是暂住,等成亲那日迎亲上了山,行礼,酒宴都在长盛内,到时候这里就没用了。 「那这么说,你也是入赘我们长盛?」比起女方那边,男方实在没什么要准备的,她就坐在椅子上看民夫将当日要用的东西挑进来归置。
第216页 「什么叫入赘……我又不跟她姓,不会说话就乖乖吃你的点心。」眠花走来走去看他们干活,放好的箱子他还要去调整一下角度,重新摆弄摆弄,足见激动之情。 这两个月他四处跑着将自己的妖力碎片笼络回来,渡了一次劫,修为勉强到合体期,可配苏北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陆行舟从外面又领着几个挑夫进来,手上端着碗甜汤,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也忙得不轻的模样。 时值深秋,就是南乐也有一丝凉意,可陆行舟头上都跑出些薄汗。 「来休息会,你跟着忙什么。宋曦接过甜汤,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四年前苏师叔祖带我们去南疆玩……歷练了一番,对我很是照顾,这些事我自然要上心的。」 他还是那副对谁都掏心掏肺的模样。 「而且……」也能先了解一些婚宴的章程。 他看了一眼眠花,原以为宋曦喜欢的是他,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苏北的道侣,他的师叔公,那日灌他那么多酒真是罪过。 那宋曦喜欢的人就更扑朔迷离了。 他前段时间想办法托人去丹阳山问过,萧逸臣自江夏消失以后再也不曾出现,无人知道他的下落,应该,不是那人。 那就是这五年间认识的人?落师叔就没管管吗? 宋曦猜不到他胡思乱想些什么,看着手里的甜汤,用勺子搅着,也不喝。 陆行舟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名的烦躁。手上的活干到差不多后,拉着眠花去到后院,确定宋曦没在意这边,布下一层结界:「师叔公这些五年来,是与曦曦他们都在一起吗?」 他并不太清楚眠花的情况,但能与苏北在千年前认识,他的修为肯定不是现在看到的模样。 眠花刚好也要喘口气,找点别的乐子分散一下高度紧张的精神,听他的问题,嘴角挂上一丝狡黠的笑:「是啊,怎么?」 「这五年来,你们有遇到什么人……什么特别的人吗?」 「去那秘境的人何止千百,个个都是三族顶尖大能,不知道你是问的哪一个呢。」他在雪信峰十多年,自然认识陆行舟,一猜就能猜到他想问什么,但他就是找乐子,肯定不会简单让陆行舟问出来。 「就是那种很特别的……」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宋曦到底会喜欢哪种人,思来想去甚至要把自己排除出列了,不由有些沮丧。 眠花看他神情,暗自好笑,全然想不到那个面团一样软趴趴的丫头到底是哪吸引这小子,少年人的爱情,果然简单。 陆行舟支吾了半天,见眠花始终不解其意,一咬牙一闭眼:「曦曦这些年,有没有看上哪家修士?」 「问这个做什么,虽然她现在已经有元婴期,但岁数还不大,不急着找这些吧。」眠花压着笑意,眼角朝某处飞了个眼波,继续逗弄道。 「我,我想……」那日宋曦回来,他被她抢先打断,没有说出口的话是…… 「你们俩在这说什么呢。」身后的声音让他一惊,不知道宋曦什么时候出现在那。 「真无聊。」眠花呿了一声,拍拍陆行舟的肩膀,他现在弱冠之年的外形身高比陆行舟稍矮,错身而过时,陆行舟似乎听到了四个字。 「你少给我惹是生非,教坏小孩儿。」宋曦数落道。 「你跟着我那么多年我教坏你了吗,说话没大没小的。」 「你搞清楚是寄住,你还欠我一颗鲛珠呢。」宋曦捅了他一下。 陆行舟看他们说话,觉得自己不知道的关于宋曦的事好像更多了,是什么时候有这些秘密的呢? 『近在眼前』,是什么意思? 第168章 吃着火锅唱着歌 迎亲那日,从止风镇到长盛山门,红绸彩带铺了一路,落霞峰施法,方圆十里漫山红花。 受邀前来的修士,看热闹的百姓,将迎亲的一段路堵得水泄不通。 眠花一袭红衣骑在高头大……不知从哪抓的四阶白麈上,四周围着长盛弟子数人,皆身着华服,手持法宝。他身后是十里红妆,百多名民夫挑着,排成一条长龙,这排场不可谓不盛大。 宋曦手持覆雪,跟在他旁边。 没办法,他孤家寡人一个,所有排场都是长盛准备的。 云清子离开门派半日,自家大乘长老就被拐了,这事他还做不了主。 好在苏北不用远嫁,眠花虽然不叫入赘,但以后也要常在长盛,他喜忧参半,那两日北宫鸾的石像都被他敬的香熏入味。 既然已成定局,那就只能做得好看些。 长盛行事虽然算不上铺张浪费,但绝对和节俭没关系,加上之前为落长天准备的庆贺宴席因为他本人没到场,办得那叫一个尴尬,这次一定要把面子找回来。 所以这次一切可以显摆的地方,都被长盛峰塞满了小细节。 比如道旁堆满都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鲜花水果,比如数步一香炉中点着名贵的龙涎香,天空中的灵兽瑞兆幻象是落霞峰术法,山下办的流水宴即使没请柬也能随便入席,只差没在山头上大把撒丹药灵石了。 当然,他们这些超规模的花童也算是排场的一部分。 眠花身周六个人,两个元婴期四个金丹期,这都是能灭门一些小门派的配置了,大家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修士,在门派里就是给大佬开路的小花童。
第217页 可见上次被落长天鸽了对云清子伤害有多深。 进山门时,宋曦不太熟练地挽了个剑花,表演了个天女散花。 天空中飘落的彩色花瓣虽然没有头顶的幻象震撼,但胜在浪漫十足。 在一片花瓣飘飞中,眠花下了白麈,步行上山。 他衣摆逶地,后面还得有人帮忙牵着,本来就难走的山门石阶硬是被走了一炷香。 上了山才是仪式开始的时候。 拜天地,拜神明,拜先祖,这礼那仪,两时辰都不带完的,也就是大家都是修士体力好,山下的流水席都开始了他们还没坐下来。 今天他们去迎亲穿的是礼服,发冠跟个恨天高一样,各种冠缨,流苏,簪子髮纱,甚至身上还挂着璎珞,禁步一应配饰,这种东西看别人穿好看,自己就很受罪。 好不容易撑到能坐下来,她比练了一天剑还疲惫。 云清子已经讲了很多话了,现在即使是他也不好再啰嗦,宴席这才开始。 宋曦本来以为自己是凑热闹来的,饭吃到一半各种以前见没见过的人都来打招唿,先是各种恭喜,再是各种邀请。 她都奇怪这些人以前有和她那么熟吗。 偶尔有女修来与同桌的另外几人寒暄,也有人来找梁清梁音姐妹俩,但平均下来,还是找她的最多。 「师妹,真是受欢迎。」这一桌还是老熟人,白翟刚才在人群里四处乱串好像在兜售什么,这些人他最了解,来一个给大家介绍一番,然后一起指指点点。 「什么意思。」她又送走一个人,再对着饭碗都有些没了胃口:「我跟他们真不熟,都是一起认识的不是吗。」她捅了捅陆行舟。 「不知道。」他刚打发走一个欢宜宗的女修,几乎要把脸埋到碗里去。 「你看看别桌。」白翟笑得狐狸一样,指了指别的地方。 宋曦回头看去,别的桌子偶尔也会有两三人串桌,她们不是个例。 看她还是一脸雾水,梁音掩口笑道:「这可是婚礼,自然是年轻男女互相认识交际的好时机。」 意思是这是联谊会吗? 怪不得各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一张请柬能带七八个人过来,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有点烦。」她评价道。 「那是自然,与你同岁的没你的修为,有你修为的比你大太多,美丽花瓶你身边更是不缺,怎么会看得上这些人,这就是天才的烦恼啊。」白翟装模作样地搂着陆行舟的肩膀感嘆。 宋曦懒得管他,眼角又捕捉到一缕视线,还没等那人走过来,她就端了杯酒站起:「我去给师叔祖敬酒。」 她故意说得大声,让别人也听得见,然后瞬间离开。 「好绝情。」原西南虽然一直低头吃饭,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宋曦落荒而逃似的身影,没忍住笑道。 「绝情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然我们舟舟这个速度怕只能当偏房了。」白翟笑道。 「别开玩笑。」陆行舟放下筷子,打量了一下同桌的傢伙们,大家都是一届的师兄弟,若说青梅竹马,他们也差不离。 近在眼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曦真敬了眠花一杯酒,他今天已经被灌了不少酒,这傻子,明明可以把酒化成水的,他却什么手脚都没做,硬是一个人把自己和苏北的敬酒全喝下去了。 苏北笑盈盈看着他,不用多言,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他们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 「少喝点,别洞房都进不了。」作为男方『亲友』她好心提醒道。 「东方?去那干嘛,本尊才不屑那秘境。」眠花大着舌头,傻乎乎笑着应道。 好,已经没救了,抬走吧。 敬完酒,她也不想就那么回去,现在回估计那些人还要前赴后继地上来,于是避着人往后走。 因为是门派主峰,加上是最初的旧址,所以长盛峰修得极尽华丽,前山有一剑盪出来的练剑坪,后山有掏空山体和依势而建的住所和各种修炼设施。 据说其实长盛峰地底都被掏空,用作密室。 至于具体藏了什么,就只有云清子和一些长老们知道了。 比起摆酒宴的前山,这里几乎没什么人,她逛着逛着找到一条小道,记得似乎原西南说可以从这下山。 前山上下山的路都有人守着,她不可能那么早离开,如果从小路回去,一会再回来,应该没人会说她吧? 这样想着,宋曦便顺着小道往山下走,途中几条岔道,但看着都不是下山的,应该也不会走错。 估摸着下到山腰时,她忽然发现前面有人,没想到居然有跟她一样想法的人,不知是哪峰的师兄弟。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的存在,一回头,两边都傻了。 「落重曦!」姜婉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浓重的恨意看向她。 第169章 忽然就被麻匪劫了 这里是长盛峰,遇到姜婉也很正常。 但她一身残破,看着像从牢里被捞出来的,这事就没那么正常了。 同样没那么正常的,还有她身边的苏韶华和另外几人,看着,不太像好人。 今日新郎是妖,然而跟眠花一代的那些熟妖已经死了七七八八,现在三族议和,但长盛也不是那么热爱交际的门派,今日的宾客中,应该没有妖修才是。
第218页 原本以为那两人是被挟持着,可她两见到她是一点开心之情也没有,反而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就在两方对峙时,一名妖修走了出来,挡在她两身前,朝着宋曦拔出武器。 「你……」她看着苏韶华,之前听说她被任双双处罚,今日没见她原以为还在闭关中,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 对方感受到她的目光,闪眼迴避,往后退了半步。 虽然心中诸多疑问,但看他们来者不善,首要任务便是自保,她一翻手握住覆雪,盪开灵识探查。 除了两位老熟人,还有一位人修,另外几人努力压制着妖气,但仔细探寻的话也不是发现不了,三个金丹,一个化神一个合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探查不出姜婉的修为。 可怜她突破到元婴还没场正常比试就又要超格应付这些人,敢不敢公平对决啊! 所以……不如…… 她刚一抬手,就听到姜婉的声音:「那簪子是个法宝,别让她碰到!」 剎那间一道刀刃似的妖力便贴着她头皮划过去,随即无数藤蔓似的东西从地底钻出,她足尖点地还没跳起来两寸就被那东西缠住脚腕。 心中运转心法,展开领域,一剑斩断脚上和陆续从图中钻出的藤蔓,宋曦一个后翻,却发现身后射来无数根羽毛!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七令,秋令,令炙流火! 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躲开偷袭,烧掉羽毛,顺势将火点在那人身上,又从纳戒里找到一张引雷符,催动符咒往空中一甩,霎时一道天雷噼下,落在她和那几人之间。 她指望前山那些人注意到天雷能找过来,然而落雷的一瞬,一个巨大的结界忽然展开,估摸着,传不过去了。 袭击她的是一名金丹期妖修,大概是什么扁毛畜生的化身,火一烧就成了团火球,正惨叫着满地打滚,合体期修者一挥手才让火灭了,那火是直接从他身上烧起来的,现在只怕是内脏都灼伤。 「小丫头还挺厉害。」与她动手的是那名化神期妖修,看着她展开的领域饶有兴致,也展开了自己的领域。 一时间,血雨腥风的世界便侵蚀了十二令的黑白领域。 「今日我长盛有喜,开门广纳天下客,但也应该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来。」她飞身落地,气还没喘匀,破土而出的荆棘便又刺了过来,她只得再次跳起。 怪她今日出门没卜一卦,除了平时就随身的这些东西,竟然没有更多的法宝。谁知道在自家院子里走着就遇上强盗了! 「我们便不是来做客的,不过既然你那么热情,那我们也不能缺了礼数不是。」那名化神期妖修可能是什么植物系的妖,乱七八糟的带刺藤蔓在她身上留下无数细小的伤口,那刺可能还有些毒,她伤口现在火烧火燎的。 宋曦边打边跑,又想着打开千重境,可试了几次都被阻止,他们人多势众,下手又越来越狠,似乎毫不忌惮现在还是在他长盛的地盘上。 在领域中虽然她能用心法得到一些便宜,但实力差距始终摆在那,两边领域都展开后,她就一点优势也占不了了。 「别打了。」宋曦被一根藤蔓穿透肩膀时,姜婉忽然发声。 她倒不觉得这位是顾及到她们的同门之谊,趁着对方停手的片刻调息就要跑路。 「怀梦老祖,有没有办法让我和她互换身份。」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若等南乐仙尊回来发现……」队伍中另外一名人修说道,听叫法,是西极国的人? 姜婉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体:「我意已决,怀梦老祖!」 宋曦就知道她没憋好屁,片刻就跑出十几丈,就在她以为自己能跑掉时,耳畔听到一声鬼魅似的轻笑,身子就被定住,动弹不得。 一直与她缠斗的化神妖修伸出无数根藤蔓,将她卷了回来。 「小姑娘有点眼色。」那个鬼魅似的声音依旧是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可是我的强项。」 说话的人身子被一件斗篷遮着大半,中等身型看不出男女,说话声音也听不出性别,他抬手,一只手的指尖生出两朵花,而手上其他部位的皮肤却树皮一样呈现出一棕褐色,干枯龟裂。 化神期妖修会意,将其中一朵摘下,放在自己的藤蔓尖端,一下刺穿宋曦腹部,将花插在她丹田的位置。 另一朵被姜婉自己摘下,犹豫了片刻,也在那名妖修帮助下植入丹田。 宋曦自己被种花时只有疼痛,但这还能忍,等另一朵花进入姜婉的身体,她好像被雷噼了一样,觉得周身筋脉似乎都断了,疼得脑子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东西。」她强行让眼睛聚焦,看着那个合体妖修问道。打归打,能不能不要什么东西都往身体里塞啊! 那妖修并没理她,看向姜婉:「这不,起效了。」 宋曦视线模煳,但看着对面姜婉那张脸,怎么,越来越眼熟。 那是她的脸。 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脸真是怎么都别扭。 逐渐地,姜婉的身型都变得与她相同,甚至气息都变得一样。 而她身体里的灵力像开闸放水一样,忽然流失了大半,而消失的去向是,她的元婴。 那两朵花好像将两人的身体联通了。
第219页 刚才那一瞬间的痛苦姜婉似乎也感受到了,喘息了片刻后,她站直身子,拨了拨肩上的发:「把她放回牢里吧,可不能连累了苏师姐。」 苏韶华刚才一直站在人后,并不看他们打斗,听到她这话,有些不满道:「不是说离开长盛么,怎么现在又要留下来。」 「若你我二人都是丧家之犬,那必然是要离开的,但现在。」姜婉咧嘴看着苏韶华:「你不想把东西都夺回来吗。」 第170章 真.替身 宋曦被带到一个极深的牢房中,看着牢房门口处自己的那张脸,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猜测现在自己正长着姜婉的脸。 这是真.替身了。 姜婉现在正用她那张脸笑得一脸邪魅狷狂,真的很ooc啊! 「师姐,你总是这么冷静……冷漠的模样,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可真是讨厌。」 穿书、重生、炮灰反派、阴差阳错、师徒,那么多破事搁她身上,要是每件都一惊一乍,她现在大概就是行走的表情包了。 她懒得搭理姜婉,盘腿而坐,试图修復身上的伤,可这牢里大概有什么东西能压制修为隔绝灵气,她现在感觉身体里空空如也,就像个普通人的身体。 而且从进来到这里有无数重门,玄铁材质的栏杆有手腕粗。 怪不得一路只有两个狱卒,虽然不幸都被控制住了。 如果没意外的话,这里的硬体措施其实相当稳固,因为在这里似乎那几个妖修的修为也施展不出。 但意外就是苏韶华不知为何似乎有这监狱的钥匙。 有人带路,有人开门,有外挂——那些妖物控制人不需要修为灵力,这牢房就成白给了。 希望以后长盛峰能痛定思痛改革一下牢房。 不过好在这里还是长盛,如果被他们带去妖修的什么地盘才是麻烦,至少他们不会随便虐待囚犯……大概。 见她不搭理,姜婉脸上(宋曦皮肤版)稍微有些扭曲:「师姐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吗?」 答对了又没有奖品,宋曦冷冷看着她。 她猜测姜婉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被关了进来,这两日趁着长盛众人因为眠花和苏北的婚礼忙碌,便打算越狱,结果她不幸地撞上越狱现场。 上次见姜婉还是六年多以前的西陵城,原以为她的命运已经被改变太多,所以解决萧逸臣以后并没有太将她放在心上,谁想到。 「啧。」见她油盐不进,姜婉心头火起,两步走近,抓着宋曦的领子:「不过是个乡村野种,不过是个孤儿,你凭什么……」 她凑的很近,虽然牢里光线幽暗,但宋曦还是得以正面欣赏到自己一张脸。 好看是好看,就是好怪。 她皱眉,抓着姜婉手腕用脚踹了一下,摔了个过肩摔。 外面几人见势不对,赶忙进来将她制服。 在这里面对修为的压制都是一样的,她进来时又试图跑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但是单挑的话她未必会输。 宋曦的双手被人制着压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地板厚重冰冷,闻着潮乎乎的。 苏韶华在栏杆外看着,似有一些不忍。 姜婉被扶起来,刚才她被一脚踹到肚子,半天都直不起身,恢復了一些后,恼羞成怒,用力踩了宋曦脑袋一脚,用鞋底碾压着她的脸。 可想像中从惨叫并没有出现,她从来都是安静的。 宋曦一声不吭,不由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死了,但修士的身体不可能那么脆弱。 就像她,即使被废了全身筋脉,也好好活过这五年。 若不是还要留着她给自己供给灵力打掩护,她真想现在就杀了她。 「谁去,把她办了。」没有惨叫,折辱也索然无味,姜婉便想了另一个法子,她站起身,打量着跟进来的几个妖修:「这可是元婴修士,长得也不差,上好的炉鼎。」 那些金丹期妖修本来是来打杂的,虽然事前也许了他们好处,但谁嫌好处多呢?闻言狞笑着就要上前。 宋曦安静地听着,强自镇静,一颗心跳得飞快。 现在她没有永夜,覆雪中也没有藏着的一击,千重境被限制着拿不到手,她还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总要这样。 她脑袋被压在地上,看不到身后的场景,只听得衣裳摩挲的声音和猥琐的笑声,她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都要刺进肉里。 脑中忽然浮现出与这妖修同归于尽的想法。 不,不行。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活着。 「此地不宜久留。」两边剑拔弩张之时,忽然有人提醒道。 姜婉这才恨恨收脚,跟着他们离开。 再次走出牢房,阳光已经不太刺眼,可她在黑暗中待了太久,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眼睛依旧会不自觉地流出泪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除了姜婉和苏韶华,几人中唯一的人修问道。 「听说今日是难得的喜宴,当然是回去。」姜婉换上从宋曦身上扒下来的长盛礼服,左手把玩着覆雪,笑道。 …… 宋曦耳朵贴在的地上,等他们走远了才坐起身,用里衣袖子擦了擦脸,一边的耳朵有些不舒服,身上细小的伤口火辣辣的,肩上、小腹上的伤口扯一下还有点疼。
第220页 她现在浑身上下能被拿走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就像一个被打败了的小boss,爆了一身装备。 这群人的攻击只伤及肉体,全然避开了她的元神,提倒是前做了功课。 毕竟上一个想伤她元神的,大概又是鍊气期了。 在自家的地盘上被人收拾那么惨,真是阴沟里翻船。 她嘆了口气,开始调息。可如同之前探查的一样,这里灵气稀薄,真空感比水神境范围之外的极北之地还要严重。 她爬到栏杆处叫了半天,嗓子都哑了也没见个人来。 这里的牢房都是小隔间,进来时她还看到旁边那间有人,便试着唤了几声,若不是还能听到自己的叫声,她都要以为自己聋了。 空气中绝对的安静让人不安,仔细分别,连唿吸声都只有她的,这牢房还能隔音。 绝了。 修为被压制,又没有灵力供养,身上失了不少血,衣服还被扒了,失血带来的失温让她有些难以维持神志。 宋曦缩在墙角有些发抖,周围空荡荡的,电视里那种牢房里的稻草都没有一根。 脑子昏昏沉沉地想到落长天。 这辈子还没吃过这种亏,现在的惨状被他看见大概又要发疯了。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自家出了个带路党,谁想得到。 不知道姜婉顶着她的壳子要干嘛。 希望不要干出什么太离谱的事,她的风评已经够危险了。 可即使顶着她的外貌和……灵力气息,她们也有很多不一样,简单来说,她甚至进不了雪信峰,到时候应该就会有人怀疑,那些同门们,陆行舟、原西南、白翟、梁音梁清姐妹、谢景……总不至于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人都认不出吧。 可姜婉也不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对他们的事应该有所耳闻,加上还有苏韶华掩护,谁会忽然怀疑一个人不是她自己了呢?又不是什么悬疑小说。 还不知道这地方多久有人来,寄希望于别人之前,她还能做什么? 落长天到底多久能回来呢,她想着。 然而心底一个危险的念头正在阴暗处细菌一般滋生。 就算落长天回来了,他就真的可以分清她不是她了吗? 姜婉现在有着她的脸,她的灵力,她的气息,她的剑、锁命红绫、千重境、纳戒里的一切,甚至身型…… 不行! 宋曦勐然抬头。 第171章 狼人杀互刀 苏韶华还在禁足中,既然他们现在不离开,她只能依旧回去禁足。她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帮助姜婉到底是错是对。 那日她昏昏沉沉回到折岚峰,等到脑子清醒,身体能由自己掌控时,脸上蓦然一痛。 她本就挨了许多耳光,现在这一下更是让她整颗脑袋都火辣辣的疼。 「韶华,你都做了什么。」任双双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韶华摆了摆头,耳朵里的嗡鸣声才消失,她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落长天似乎控制了她,让她重复了一切。 比起疼痛,现在她心中更多的是委屈:「你居然为了落重曦打我?」 「我是为了你才打你!」任双双脸上出现一丝潮红,不知是气得还是被刚才她的话震惊的:「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我虽然知道你一直喜欢行舟,却不想你如此嫉恨曦曦,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她与任双双师徒二十余年,对她来说,任双双亦师亦母,这还是第一次被她打。 却是为了一个外人。 脸上的疼痛,心中的不平和委屈连成海浪一般席捲着她的心智,她失控地大喊出声:「我是嫉恨她怎么样!你是我的师父,对她却永远比我好,你骂过我多少次,你骂过她吗?你给了她多少丹药,你给过我吗?不就是因为她是落师叔亲传而你喜欢落师叔!」 又是清脆的一声,打断了她的大喊。 苏韶华脸上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了,她的余光都能看到自己颧骨那块的浮肿。 她恨恨地看着任双双:「我不想跟你一样,守着喜欢的人两百多年却什么都不敢做,最后用自己来逼他,也就一个沦为笑柄的下场。」 任双双睁大了眼,泪水忽然从她漂亮的杏眼中落下,她看着苏韶华,好像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以前那听话的徒儿。 「落重曦本来就失去了元阴之身,多少人替她瞒也一样,你输了,我还没有。」苏韶华倔强地扬起脸:「这件事,我不后悔。」 任双双被她忽如其来的爆发打得措手不及,只草草让她自行闭关,却并没有严加看守。 轮到她为姜婉问诊时,依旧让她过去了。 姜婉许了她西极国国师之位。 苏韶华明白,那天以后她跟任双双算是撕破脸,以后的师徒情分已经完了,待在长盛只是给自己徒增不快。 这些年她永远在一个人的盛名和光芒之下,她已经受够了,不如跳出樊笼。 姜婉这去而復返对她不知是好是坏,如果落重曦真的被她代替,她又不喜欢陆行舟,也许,她真的有机会。 炼丹炉下的火舌映在她眸中跳动,明明灭灭,如同她现在摇摆的心。 姜婉让来劫狱的那些人现在止风镇等待,自己回到婚宴现场。 她熟悉的长盛峰练剑坪,现在摆满了桌子招待四方来客,她小心在其间穿行,远远看到新婚夫妇正四处敬酒。
第221页 不远处有人招唿着她:「你跑哪去了,师叔祖下来敬酒了,快回来。」 她坐了过去,一桌都是她上一届那些亲传,新人不多时就敬到这边,看到新郎的容貌,姜婉瞪大眼愣住了。 万妖皇眠花! 十几年前他本该出现的时候没有出现,现在却忽然现身,却是以别人道侣的身份。 他哪条线和长盛太上长老搭上的关系? 眠花明明应该是她的追求者,为什么……为什么? 眠花已经有些醉意,他一把搂着姜婉:「小屁孩儿,本尊还要多谢你和你师父,若不是你们将我带过来,我和苏北,怕是还要错过许久。今天你师父不在,这酒,你替他喝!」 一杯酒水抵过来,几乎撒在她脸上。 他是和落长天他们一起来的长盛。 姜婉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落长天与她一样,知道原本未来的走向。 所以他破坏了皇宫大阵,拒绝收她为徒,杀了云拥月,空降西陵解决霍家之乱,原来眠花未能出现也是他干的。 他多恨自己呵,明明她也是他的弟子。 还没等她回应,陆行舟就接过眠花的酒:「师叔祖公,你就别为难曦曦了,这酒我替她喝。」 「喝……都喝!」眠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跟陆行舟碰杯后一饮而尽。 一旁的苏北看陆行舟,又看看她,掩口笑道:「老的小的都一样。」 等他们离开后,姜婉有些失魂落魄地坐着,周围的热闹此时只是嘈杂,她有些头疼。 「怎么了,闹了一天,是不是有些累,我陪你先回去吧。」陆行舟见她神色有异,反正新人酒已经喝过了,便提议先回去。 姜婉打量了他一瞬,似乎是下定决心:「好。」 同桌的人眼中都露出瞭然的神色,打趣着两人,却被陆行舟一一驳斥回去。 两人下山时,姜婉不由觉得好笑。 苏韶华那白痴,还一意与落重曦作对觉得她是自己的情敌,可看陆行舟这表现,落重曦只消勾勾手,就没她什么事了。 非要说的话,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陆行舟陪着她,从长盛峰到学堂,再回雪信峰,最后站在小道旁目送她离开的姿势,好像这样做过无数遍。 「你今天有点怪怪的,以后还是别喝那么多酒了。」他看着姜婉,眼神是习惯性的温柔。 「是有些多了,但今日是师叔祖的好日子,多喝一点也没什么吧,何况,不是还有你陪我吗。」一路上她试探着与陆行舟交谈,这人本该为落重曦而死,是她的死忠爱慕者,如果他都不能辨别出她不是落重曦的话,那其他人更辨别不出来。 她这辈子与落重曦交集不算多,只能凭着她知道的那些事反推她的行为逻辑,好在今日情况特殊,虽然她漏洞百出,但都可以归结于喝了酒,脑子不好用。 果然,陆行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蛋:「我当然会陪着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今日也跟着迎亲,穿的与她一样是长盛礼服,高冠广袖,出尘脱俗,青年那种意气风发的气质甚至让姜婉都沉醉了一瞬。 如果不是萧逸臣天命之子,大势所趋,那这傢伙也确实算个良配。 雪信峰的封山大阵她是知道解法的,只是封山大阵与落长天识海相连,她贸然闯入会被他发现。 不过现在,她就是落重曦,况且落长天现在并不在雪信峰,她有试错的机会。 别过陆行舟,她心中默念破阵口诀,配合步法走上雪信峰的台阶。 一步,两步,等整个人都站在山路上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陆行舟看着姜婉歪歪扭扭地上台阶,还以为她是真喝多了,无奈地笑笑,转身离开。 第172章 回忆杀 长盛雪信峰,是有数重封山大阵加上镇派长老亲自坐镇的门派禁地,外间对此的猜测层出不穷,有说山中有供奉着肃穆清冷的古庙神殿;有说山中有比长盛峰还还要繁华的山城重楼,其实呢,就是破破烂烂随处可见的农家场景。 她确实,很不喜欢这里。 姜婉抬脚踢开路边放着的农具,看着这个本该是她生活过二十多年的地方。 她应该十二岁就来到这里,从金尊玉贵的西极国小公主,成为普普通通的一名长盛弟子。 唯一不普通的是她的师尊。 可那个人啊,待她这个亲传,和待别的弟子也没什么区别。 这些年她的预知越来越真实,不像是梦,而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被一一想起。 坐在花架下,抬头看着枝叶缝隙中的天空,姜婉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这样才能将那五年如同浸在泥潭中一般的噩梦的浊气从身体中排出去。 现在天色正是半明半晦的黄昏之时,残留的那些天光被花架上花草的枝叶挡了个严实,坐在这就像她之前在无间中一般,似乎再也见不到天光。 几步外是赤霞遍染,炼狱燃烧般的世界。 颜色就像,落长天杀她时眼睛的颜色。 今日她本是要永远离开长盛的,可落重曦忽然出现在那,就像是老天依旧在眷顾她一般。五年前从她进入无间起,便已绝于世间,父皇母后为了将她救出无间,多方求助,然而正派这边没有任何人愿意得罪长盛,一听是云清子亲自下令将她关入无间的,无论是再丰厚的回报,也无人敢为她说上哪怕一句。
第222页 无奈,他们只能一边试着打点看押她的那些人,一边求助于刚与正道说和的魔修妖修,即使是这样,大一些的宗门世家也对此事敬谢不敏,只有一些散修敢接手此事。 五年,整整五年,对一个修士都是不短的一段时间,而对于她这样经脉尽断,几乎等同于普通人的废人来说,更是长到好像永无止境的一段时间。 当时她看着落重曦,在心底问自己,到底是要就此承认自己的失败躲躲藏藏了此残生,还是铤而走险,将她这些年受的苦尽数奉还。 她已经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了,所以只犹豫了一瞬。 妖修是惯有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的,完全一样的外表,加上她的记忆,要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 最差被发现,也不过是死。 她这一生都被毁了,无所谓了。 晚间休息时,她凭着记忆找到雪信峰的灵泉,泡了进去。幻身花只能如同镜子一般将她伪装成落重曦,而她自己身上这些年的亏损,还需要慢慢补回来。 她泡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屋中。 小木屋完全由落长天建造,所以现在屋里并没有她的房间,应该是她房间的地方连形制都完全不同,堆着些日常用不到的东西,虽然看着是一堆破烂,但其中有不少珍贵的材料。 她闭着眼仿佛就能看到两人在这摆弄东西的场景。 …… 「这是什么?」 盛夏的傍晚,雪信峰师徒二人坐在木屋门口的地上,落长天从纳戒中一样样拿出不少半成品的器物,有些是兵器的形状,有些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落重曦拿着一个小银球似的东西晃了晃,问道。 「清心铃。」落长天接过,用术法将球悬在空中,此时再摇,铃铛的声音便格外清越,脆响让人脑子一激灵,数里外都能听到。 姜婉上完晚课归山时,便听到了这个铃声。 落重曦并不上晚课,或者说,绝大多数亲传都是不用上的,未时上完统一的课程后,便是各峰的私教时间。 师父闭关或不在派中的,也可以与普通弟子一道上晚课。但大多亲传都不屑学习这种课程,毕竟和师父教的东西比起来,那些课程都太过稀松平常。 雪信峰剑法《离形》她很早就学会了,落长天教她的心法《素心奉剑》虽则厉害,她却并不是很喜欢。 因为别人说到雪信峰,总会提起《十二令》。《素心奉剑》是她们的师祖彦春秋所撰,虽然是地道雪信峰独门绝技,但名声总不如《十二令》,这让她有些不开心。 落长天只将《十二令》教给了落重曦,同样只将《素心奉剑》教给了她,说偏心也说不上。 晚间教导时,与她二人对练的力道也不差分毫,似乎相当公平。 作为师父来说,他的教导并不偏私,但私底下,姜婉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比不上落重曦。 在她来这之前,那两人就在一起生活了,听说落重曦是落长天捡到的孤儿,她一开始还觉得她有些可怜,但与二人一起生活后,她就再也没那么想过。 落长天什么好东西都尽供着她,即使姜婉以前在皇宫时,也会有兄弟姐妹分享别人的礼物或是贡品。 而她一个人,就拥有了落长天的全部。 练完剑以后的温言哄劝,礼物讨好,夸奖赞美,这些她都没有份,所以她更愿意与别的弟子对练。 旁人只道她放着南乐尊者的私人教导不上,来与他们浪费时间。 但她真的不想像外人一样站在他们旁边。 「师妹回来了。」 胡思乱想着,她已经到了山顶,落重曦看到她,开怀地笑着,手上拿着一柄剑坯,招唿她一起过来选点东西。 他们正在整理落长天以前做的一些乱七八糟小东西,准备拿去拍卖。 「这……不好吧。」她慢慢走近,眼睛却看着那柄剑出了神。 那是一柄赤色细剑,却与外观不用,是木属性的地阶宝剑,与她根骨正好相应,落重曦已经有了皆白,应该用不上这把剑,那可不可以…… 她还没开口,就看到落长天将那素剑接过,放回纳戒,然后冷淡地看着她。 这样她便明白,这剑落重曦要了。 「快来快来!」落重曦拉着她的手,让她一起蹲下在那堆东西里挑拣。 可那柄剑就是她想要的,别的,都不重要了。 落长天绝不会为她将送给落重曦的东西让出来,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再无心思陪他两闹,婉拒回房去了。 晚间下了很大的雨,电闪雷鸣,雨势滂沱,风也不小,南方的夏天,夜间还有一丝余热,所以小屋的窗子和门基本都开着。 姜婉被吵醒起来,一扇扇门窗关过去,饶过正中落长天的房间,来到竹林边落重曦的房门外。 一道闪电又如白日强光般让她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第173章 夜来风雨声 落重曦的房间是三人中最大的一间,床侧挨着窗子,能看见屋后的竹林浅塘,幽静雅致。 而现在,这画框般的窗边,正坐着个长发男人,他一手靠在窗台上撑着脑袋,一手拿着蒲扇,落重曦躺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男人只着白色中衣,黑髮蜿蜒而下,铺在床上,与落重曦的头髮交汇纠缠,然后隐没于黑暗。
第223页 女孩儿看着睡得十分深沉,完全没有被屋外的电闪雷鸣打扰清梦。 落长天看到她愣在门外,抬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手中蒲扇慢摇送风,拂得落重曦一缕头髮垂在脸庞,她似乎嫌痒,用手挠了挠,又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他大概落下了结界,屋外的风雨与屋内的静谧完全没有关系。 姜婉听见自己心中的尖叫,这样是可以的吗? 她安慰自己说落重曦很怕打雷,她也知道,她是落长天的亲传,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也许对亲传师徒来说,在漫长的岁月中会有超出世间一切情分的感情。 毕竟别的峰主对自己亲传也很好。 这样看来他还是十分温柔的人,也许过久一些,落长天也会对她好一些。 可是从来没有。 她在落长天门下二百年,除了能被他亲自教导,落长天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一点偏心。 他和落重曦会一起去游歷,天南海北走过很多地方,俗世的节日也会一起庆祝,无数次派中新年晚宴,还没等开席他们两个就一起消失不见,她只能就在那坐着,等宴会结束,在熙攘的人群中独自离开,回到雪信峰。 所有的秘境,下山巡查时,大小战场,去之前落重曦必然会被他一层又一层地套上一切保护措施。 虽然落重曦也会分给她很多护身法器,也会尽可能保护她,但那种刺痛感从来都挥之不去。 落长天可以说对世间一切都很公平——他都漠不关心。 除了落重曦。 唯有一次,那双腥红的眼是切切实实看着她的。 只有她一个人。 …… 姜婉忽然惊醒,坐在床上不住地大口喘气,她扶着自己的额头,想忘掉梦里那让人胆寒的滋味。 她额头上全是湿冷的汗,夜风一吹,连背心都湿透了。这些年她的预知便是越来越扭曲,越来越可怕,也越来越……真实。 让她不由怀疑那些到底是她的预知,还是,真的曾发生过。 她点亮了灯,走下床揽镜自照。 镜中美人有一张过于白皙的面庞,柳眉鹿眼,冰肌玉骨,额间剑纹螺钿一般,在银色外,又有些其他的幻彩。 姜婉抽了抽嘴角,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抽了抽嘴角,她最讨厌落重曦那副傲然神色,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别人点评。 她的那些帮助或对旁人的好就像她的施捨,高高在上,悲悯众生,不需要对方的感激和报答。 就如同那把赤色的木属性地阶宝剑,她本以为那剑就那么与她失之交臂,可最后,她还是得到了那把剑。 落重曦央着落长天将那柄素剑完成,做好剑柄剑鞘,又在上面附了无数道符咒,弥补它只是一把地阶宝剑的不足。 最后她将这把剑作为补偿和礼物送给她,那便是万树,她的本命剑。 「呵……呵呵。」她才是高贵的公主,向来是她施捨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可怜她。 雪信峰弟子和别的任何峰差别都很大。 一来,雪信峰主是长盛镇派长老,二来,这位大佬只有那么一个徒弟,而且待她好得过分。 所以落重曦言行,在长盛的日常中,便与落长天有着几乎同等的效力。 顶着这张脸的姜婉,自然也一样。 她现在已有元婴修为,下山巡查一类的任务已经可以随意参加,不过她还是抽时间去了一次。 一来方便与那些同门相处套话,二来,她现在参与巡查必然是领队,其中的好处都是她收下。 没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甚至盛赞她最近温柔了许多,当真是成熟了。 「曦曦现在是温柔又漂亮,年纪轻轻便有元婴修为,也不知以后会便宜了谁家小子。」落霞峰的白翟还打趣道。 「师兄的意思是,我原来不温柔咯。」姜婉笑道。 「这就见仁见智了。」他笑道,一双狐狸眼瞥着陆行舟。 陆行舟似乎有些闷闷不乐,难得的没有搭理这边。 姜婉敛了笑,她还是要更小心些。 这段时间她要了许多丹药,用以治疗她筋脉残破的原身,又要了不少灵石,花大价钱让她的侍卫笼络更多妖修魔修以便有退路可走。 还有就是,打听萧逸臣的下落。 她消失那么久,他不该完全无动于衷。 住在雪信峰总让姜婉觉得不适,她藉口一个人在山上太孤单,搬到止风镇,这样也更容易与她的侍卫们联络。 在别人眼中落重曦已经有元婴修为,就是整日不在派中也很正常,就是陆行舟对这个消息有些失望。 「镇上又不远,还很热闹,师兄有时间,一样可以下山看我。」她看着陆行舟身后的苏韶华笑道。 其实对她来说,原来那个落重曦才是最好的,因为她喜欢的确实不是陆行舟,而对别人来说就未必了。 得到消息时,她正在宅子里让侍女往她手上涂桃花芙蓉膏。 「回禀公主,探子打听到萧逸臣五年前就在江夏失踪了,丹阳山这些年派了无数人找他,皆……一无所获。」凤萍是她的贴身死侍,她进入长盛后,便一直住在止风镇等待着她的号令。 原本还有一个,被落长天挡着她面杀掉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婉的手忽然收紧,一手死死抠着椅子的扶手,用力到竟然将指甲也折断,半晌,她才觉出疼痛。
第224页 都说十指连心,胸膛中的抽痛不知道是因为手上的伤,还是因为听到的消息。 从小生出来的憧憬和嚮往,从幼时起的魂牵梦绕,少年相逢的温柔体贴,这一切,这一刻仿佛都化为青烟。 姜婉呆愣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落长天呢,有他的消息了吗。」 这个不用她特意打探,因为一日后,离开长盛快半年的落长天便回来了。 第174章 恋爱脑真可怕 无间的牢房,每一间都是相同的大小,同样的制式,地板是整切三寸厚的寒山石,四周的墙壁也是同样的材料,手臂粗的玄铁为栏杆,主打一个铜墙铁壁装修风格。 而且整间监狱不知被施了什么阵法,修为被压制,灵气少得可怜。 宋曦无论如何运转心法,不能说是毫无作用,也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她身体里倒是还残存些灵力,但没有修为的辅助,就像没有点火器的核弹。 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多久,这里没有窗户,不见天日,唯一一点光来自走廊天花板上嵌的明光石。 这东西倒是常见用来照明的,但是……这里的明光石真的很小,她看了半天能有指甲盖大都是佼佼者。 一开始想着或许有人能过来巡查,也有机会陈情吐露,表明身份。 然而事实是她想太多了,这里终日不见人影,唯一会来的,只有苏韶华。 她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带上一些丹药,能维持她生命。 「你真恨我恨得要和妖修勾结?」某次,她忍不住问道。 苏韶华看了她一眼,与她对视上又移开了眼。 这是心虚的表现。 「虽然我自认与你往日无冤,但你要恨我也无所谓,妖修毕竟非我族类,你这样将他们引进来,日后若是被他们利用为害长盛便是酿了大错,姜婉与妖修勾结越狱一事还是尽早告诉掌门师伯的好,别的我不追究。」 人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她是折腰带路为蓝颜,可见不管男女,恋爱脑都是一样的可怕。 现在姑且是三族蜜月期,若等哪日三族又掰了,知道长盛峰这条小道,要弄点什么『惊喜』不是易如反掌? 苏韶华收起药箱正要离开,闻言,只稍稍愣了一瞬,回头看着她:「你知道我要什么。」 要什么?陆行舟? 问题陆行舟也不是她的私人物品,难道她说要她就能给?有没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 她说过很多遍了,喜欢就去追,去表白,她拦着了吗?她又不是陆行舟的谁,要怎么跟他说? ——少年虽然你骨骼清奇,但我真的对你没那意思,这是你的备胎不如考虑考虑她? 宋曦无语看着苏韶华:「你喜欢就去追,去……」 她还没说完,苏韶华就关了栅栏门,扬长而去。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于是她只能开始考虑别的方法。 最高端的越狱,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方法。 她打量着墙角那块地,试图挖地道。 然而寒山石这东西,她以前不搞家装不知道,现在知道,那是确实结实耐造,用过都说好。 本来就没什么趁手工具,虽然有点体力,但想徒手撬开牢房的地板,也有点痴人说梦。 看着苏韶华留下来的丹药,她有些怨念这鬼地方连饭都不给一顿,不说吃得多好,能有根筷子汤匙也好啊。 宋曦郁闷地打坐,不断过滤着脑子里那些有用没用的信息。 姜婉姑且还需要她的灵力做伪装,就暂时不会把她干掉。 落长天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如果他回来没认出那个人不是她,他们俩会不会…… 以他那死脾气和脑迴路,就算日后发现什么,大概也会对姜婉负责、补偿。就像云清子吩咐的事,他就算不乐意,也会承担起来,因为长盛对他有恩。 她会进雪信峰吗?成为她的师妹,还是,师娘? 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她也不能忍受。 昏暗的牢房里,宋曦忽然打了个哆嗦。 这些年运转吸收灵气似乎成为了她唿吸一样的习惯,虽然只有一小股灵力,但刚才那一瞬,她还是有种岔气的感觉。 行气走偏,她可真是出息。 再想想是不是还要走火入魔了? 她沉下心来,努力调理着身体里的气息,就算只有一点也好,就算现在元婴并非她掌控也好,她的身体便是她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就应该运转她的法则。 人能感受水流雨滴却不能感受水汽,所以人在沙漠中如果没有足够的准备就会失水而死。 然而沙漠并非不毛之地,昆虫或者更小的生物可以以水气为生。 她现在就像毫无准备在沙漠中行走的人,要活命,只能依靠空气中的水汽,她得将自己『变小』。 回味着在水神境中的经歷,宋曦感受着自己元神的变化,好不容易从一团混沌到婴儿形状,现在她要更小一些。 她似乎能看到丹田中那朵花,伸出些若有若无的丝线缠在她元婴的小人四肢上。 腹部的伤前几日才好些,癒合那么慢,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像往常那样催动心法,作用范围越小越好。 十一令,冬令,令主天地。 将令法的作用范围缩小,从空间,到面,到线,以她的身体为中心,蜘蛛网一样铺展出去。把能接触到的每一丝灵气都笼络在一起,从蛛网一样的脉络输送回来。
第225页 这样只要一点点灵力就能维持心法运转,只要有耐心,等待收集的过程。 在这里面她没有任何时间概念,所以并不着急,越急越没用。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蛛网』一点点将收集到的灵气往回传,这些日子都有些疲惫的身体逐渐恢復。 有了这些力量,她调整着丹田处小人的模样。 那小人是个两三岁童婴的模样,四肢藕节一样饱满。 此时《十二令》不止在她身体里,更是在元婴内慢慢运转。 虽然都在她体内,却被她分为两个世界。 体内的体内,说来都奇怪,但这就是她定下的法则,必须按照她的意愿运转!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她控制着元婴慢慢缩小,小人将自己抱作一团,越来越小,仿佛又要回到金丹那一颗球的状态。 渐渐地,她觉得心法的运行越来越通畅,不再那么费力。 于是她抬手,再度叠加一重心法。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用拳对着栏杆砸了下去。 肉身对玄铁,比以卵击石还疯狂,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要砸墙角挖地道吗? 一拳下去,她觉得有可能骨折了,钻心的疼从拳头和手腕传到心头。 没关系,小伤,出去就能治好。 她安慰自己道。 而且面前的栏杆似乎真的有些变形。 她吸了口气,还没砸第二下,视线余光忽然看到几个身影。 抬头,对上一道清冷的目光,眼泪一下就蕴满眼眶。 你就不能早过来一步吗! 第175章 復仇未半而中道崩 听到落长天回来的消息,姜婉浑身都软得厉害。 之前想得好好的,可事到临头,她不确定自己有面对他的勇气。 可现在不去,他照样会发现她的手脚,然后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追杀她。 但如果是一样的结局,她为什么不多做些事呢? 她鼓足勇气,吩咐好凤萍,随手拿了些东西,飞身赶往长盛。 听说落长天去了一趟长盛峰,姜婉便在山下等他。 来来往往路过的长盛弟子都笑着跟她打招唿。 在她还是自己的时候,这些人对她可没那么热情。 她笑着回应,心中却满是不屑。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或者说是落重曦的气息,落长天步行下的山道。 看到他,姜婉一颗心仿佛被冻住一般,冰冷刺痛,可偏偏要做出欢天喜地的模样,两三步跳上台阶,扑在他怀里:「师父你怎么才回来。」 在等待他回应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每一个毛孔刺痛着,几乎要抑制不住骨缝处的战慄。 可这些日子来,即使是大乘期的苏北,最亲近的陆行舟都没看出她的异样,她没有问题,这气息、灵力、面容、身体,都是落重曦无疑。 行为应该也没错,落重曦多喜欢他啊,是为他的名声就能压抑着自己的爱恋远离他,是为有可能救他一命就能奋不顾身扑向古神秘境结界的傻子。 「嗯。」落长天终于伸手,掐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回地上。 这是对别人不可能有的温柔。 她骗过他了。 既然如此。 两人回到雪信峰,她一直在描述眠花婚礼那日的场景,可惜他没能赶回来。 听说眠花与他们有些交情,如果是落重曦,应该会觉得惋惜。 落长天轻轻应着,话不多,但态度温和。 「让你独自一人是我不对,我许你一个愿望。」 坐在花架下,落长天听她唠叨了半天,有些生气他回来那么晚,忽然说道。 他眼睛除了眼尾太过锋利,是很标緻的桃花眼,瞳色清浅,五官精緻却不阴柔,如同弱冠少年一般的模样。 姜婉很少那么仔细看他,被他盯着,不知是心虚还是害羞地低下头:「我才不要什么愿望,我要你陪着我。」 「我当然会陪你。」他柔声说道,「我错过了我们的生日,许个愿吧,什么都行。」 姜婉心中复杂难平。这就是落长天,如果是她自己,怕是永远看不到他这一面。对他心爱的那个人来说,他从来不是什么可畏的存在。 「唔,这可是你说的。」她假装犹豫了一会:「前段时间苏师姐的事她跟我坦白了,原来是姜婉那个傢伙污衊我,当初我只是不想她进雪信峰,她竟记恨我到如此地步。」 她悄悄观察着落长天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我讨厌她,我想她永远闭嘴。」 落长天久久没有回话,姜婉心中焦急,装作难过的样子,一下红了眼眶:「我知道我出身不好,如果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我怕……」 风吹影摇,那双桃花眼看着她,里面是不属于姜婉的温柔缱绻。 「我怎么会不答应。」他总算开口:「我们一起去吧。」 站在熟悉的牢房前,姜婉抱着落长天的胳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曦。 她第一次觉得她脑子不好,居然用肉身硬碰玄铁。 她的手指骨有些变形,手腕也有些奇怪,看到落长天的一瞬间,就变得泪眼汪汪的。 可惜,是用的姜婉的脸。 「师父,她疯了吧,我们别进去了。」她柔弱地倚着落长天,将他往后拉了半步。
第226页 「不是你说要让她闭嘴。」 「她都疯了,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我已经不想再听她说话了。」她又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回头看向引他们进来的长盛峰弟子:「何况这还有……」 「嗯,那就,不听。」 她抱着的手臂忽然抽出,怀中一瞬的空虚让她心跳漏了一拍,那手按在了她的脸上:「你师姐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总不肯放过她。」 从五指的缝隙中,她还可以看到落长天的脸,那双清澈的眸子猩红得如同鲜血凝成,噩梦,实现了。 「你跟她,一点都不像。」 宋曦疑惑地看着顶着自己的脸的姜婉一副归来復仇的架势抱着落长天的胳膊。 而他就那么老老实实让她抱着。 她心里忽然哇凉哇凉的,果然,有什么人能辨别出一个与原来一模一样的人不是她本人了呢? 比起手上的痛楚和眼见就堪忧的未来,她更多的是委屈。 然而还没等她一滴眼泪落下来,就看到落长天一手按在姜婉脸上,收手的时候掌心好像多了什么,而姜婉像被抽走了浑身的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 随即他不等身后的长盛峰弟子开门,一手放在玄铁栏杆上,什么动作都没有,栏杆,和上面或许有的什么符咒,就成了渣渣。 长盛峰弟子拿着牢房的钥匙,嘴张成一个o字型。 宋曦呆愣在原地,也微微张着嘴不知所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得一滴泪卡在眼角。 直到被他手掌按住脑袋的时候才躲了一下,生怕自己像姜婉或者玄铁栏杆一样早登极乐。 落长天好像看出了她的瑟缩,无奈地一勾手,将她抱出来:「叫你在无定所等我。」 覆在她头上的手这下便再也躲不开,一丝熟悉又强大的力量从额头进入她的身体,顺着经脉一路检查着进入丹田,发现问题所在后,以霸道的力量,将那朵花包了起来,连根拔起。 对她来说几乎致命的玩意,对落长天来说就是那么简单。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而且在这监狱里,他的能力好像一点没受影响。 神仙,就是那么为所欲为。 「小师妹!」大概是拔掉了幻身花的缘故,她的容貌变了回来,跟来的长盛峰弟子惊讶地喊道。 她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努力辨认,才发现那是姜婉:「姜师妹,怎么会这样?」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她越狱的时候带了几个妖修,走的长盛峰小道,要把这件事赶紧告诉掌门师伯。」比起纠结这些,还是长盛峰的安全更重要,「还有……」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落霞峰苏韶华师姐也知道这件事。」 第176章 接下来是自由发挥时间 宋曦醒来时,脑袋下面软乎乎的。 都说是醉卧美人膝,伤卧美人膝也不错。 她伸了个懒腰,抱住面前的瘦腰脸埋在他肚皮里,落长天也不催她,就任她这么抱着。 从牢里出来,她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云清子,这才回了雪信峰。 大婚当日鱼龙混杂,可让妖修混了进来,还把无间当做无人之地进进出出,这完全是把云清子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而且派中出了叛徒,这也是很重要的事。 也就是现在并非战时,若是百年前那样你死我活的战场,这些疏漏完全是灭门之灾。 听完她的话,云清子脸都绿了。 姜婉之前要丹药灵石时在他眼前晃过,他竟然完全没认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怎么认出来的?」宋曦忽然问道。 「我不傻。」 这回答就跟没回答一样,难道说认不出她的人全是傻子?毕竟那破花能伪装她的一切,还有她那些装备,认不出来才比较正常。 当时姜婉抱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模样哪有一点像他认出来了。 「你的身体的每一处,我都很清楚。」落长天的手指插在她发中浅浅梳理着:「没有人能伪装成你。」 说着说着怎么好像又要开车上高速。 宋曦爬起来,落长天倚在窗台上,晨光落在他眼底,格外清澈明朗。他满是无辜地看着她,好像在说她想多了。 但她也太熟悉他了,如果他真的无辜会是一脸迷茫,所以她知道绝对不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看在他这次准确找到她——虽然不太准时——的份上,随便他怎么说吧。 所幸一日闲来无事,她又躺了回去。 她在无间里表演了空手噼栏杆,肉体的伤是小事,为了支撑心法剑走偏锋收束元婴造成的伤害比较大。 知道她的行为以后,落长天都有点无语凝噎。 「我也不能等着人来救吧,万一没人认出来呢?」当时她手上的伤已经治好,但幻身花加上本人的不当操作,还是让她的元婴受了些伤。 「你……」落长天气得没办法,只能不轻不重地拍了她屁股两下。 「你又打我!」她不忿地抓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落长天:…… 让宋曦一个人到处跑真的不好,对他不好,身心都是。 所以她现在第一要务是修养。 这么多年生物钟让她早起早睡习惯了,但偶尔赖个床也不错。躺在美人腿上,宋曦迷迷煳煳又要睡着,脑子里忽然跳出了什么。
第227页 「对了,你还没给我说铃兰是怎么回事,你这段时间又去了哪?」她忽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垂着头看她的温柔双眼。 她有些臊,她好好闭眼养神,让美人承重不说,还要看着她傻乎乎的睡颜什么都不能做。 都说不被人注视时的无意识神态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个性,他有多爱她,才会望着她就是这样一副柔情。 「去了木神秘境,让嵇舟渡劫,顺便重新封印。」 「嵇舟渡劫?那他现在是?」落长天的话语很快驱散了她的小儿女心态。她被关在无间中,确实与外界隔绝,木神境的消息她也是现在才知道。 「八十一道雷劫过,他现在是陆地神仙。」 宋曦惊喜地坐了起来,这是第二个得道的人,而且雷劫的数量似乎也很正常,看来以后飞升便成为通途了。 她愣了很久,慢慢品味这其中的因果。 数万年,这不正常的天道终于结束了。 而压在她身上的命运枷锁,此时总算崩裂断开。 她看着自己的爱人,而他也在看着她。 「谢谢你,之前陪着我胡闹。」宋曦忽然抱住落长天,有些垂泪的冲动,那一百道雷击,即使他成功渡劫,也是她会后悔的选择。 「以后都没事了。」腰上的手臂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又不会让她难受。 两人久久相拥,然后宋曦忘了另一个问题。 在雪信峰上休整了近月余,她才被允许下山。 再看到同门们,已经清楚事情的始末后,不管是她看对方还是对方看她,都有些微妙感。 「哈哈,师妹果然还是这样正常。」白翟尬笑道。 「没关系,师叔他们都没认出来。」她淡然道:「只是不管那人对你们做过什么,借了钱或是欠了债,我都是不会负责的。」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倒也没做什么,就是……」原西南看着一脸丧气的陆行舟,嘆了口气。 骗感情,她也是不会负责的。 之后大家各干各的时,陆行舟才私下找到她。 「我觉得有点奇怪,却还是没有认出来。」他似乎有些痛苦,假宋曦对他很是亲近,他觉得异样的同时,也有些享受那一分亲昵。 因为她本人根本不会那么依赖他。 他也想过宋曦没那么爱他就是因为他没有比她强,不能让她依靠,还总是要她照顾。 所以当她愿意依赖他一些,便一时有些忘形。 明明两个人二十多年是如此亲密。 听到落长天从无间中将宋曦救出时,他是震惊的。一方面为自己的愚蠢。落长天回来半天不到,行动如此迅速,他似乎从头就没有犹豫过。 「没关系,那些妖修就是做这个的。」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韶华的事,我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对不起。」这便是他最痛苦的地方,因为一时的优柔寡断,让所爱反受其伤。如果他早一些明确地拒绝苏韶华,也许她会死了那条心,或者要恨,恨他无情就好,不至于牵连宋曦。 「她就是那样的人。」宋曦摇摇头,尽管妖修现在与正道和解,但背叛门派就是背叛门派,做出这样的事,就算她是亲传也不能留在门派中。 这几十年来,谁和谁不是青梅竹马呢?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他如何会想到苏韶华会因为爱而不得便走上这样的极端。 她被废去修为,破坏记忆,种下蜉蝣梦,逐出门派,只能在长盛的某个堂口监视下生活。 没有杀她,已经是对任双双和蓝少微最大的尊重。 蜉蝣梦是一种慢性毒药,不致命,但会一点点蚕食她的生命力,任何灵药都没办法补救,他们控制得很好,她还能活三十多年,然后如同寻常人一样寿终正寝。 这是折岚峰专为门派的叛徒炼制的惩罚,因为修士也炼元神,生命力极强,就算废了修为,破坏筋脉,只要好好将养,还是能活上百岁。 用了蜉蝣梦,她前半辈子的修炼,也许曾经触碰到的百千岁寿元,都会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一场春秋大梦。 苏韶华离开门派时,陆行舟本着最后的同门之谊去送她,她已经不认识他了,神情淡漠又高傲,和初见时一样。他想问的那么多话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甚至为苏韶华有些不值,因为此刻他意识到自己从未喜欢过她,只是给予了她稍多一点温柔,便让她沦陷至此,这大概与她出身名门正房,却不为父亲宠爱有关。 自卑又自负,不能正是眼下的位置,最终害了她自己。 任双双在后面没什么表情,只是感觉枯萎了一般。 宋曦不恨苏韶华,只觉得她是个咎由自取的可怜人,如果她能勇敢说清楚,如果她不那么执迷不悟,如果她没有那么偏激,选择别的办法。 都不会是现在的下场。 明明是前途无量的珍贵丹师,却一意孤行,自断前路。 「曦曦,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等了许多年。」陆行舟掏出玄元万法令,双手捧在宋曦眼前:「你可以,做我的道侣吗?」 第177章 love is love 宋曦看着玄元万法令,有些头疼。 明明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还要再说多少遍,她不想最后连朋友都当不成啊
第228页 「师兄,我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她苦笑道:「不是眠花,另有其人。」 直到眠花和苏北的关系公布,陆行舟才知道自己为难错人了,但除了眠花,他也想不出宋曦还会喜欢谁。 那次他问眠花,眠花卖了个关子说近在眼前,到底是有多近?长盛的师兄弟们没有关系比他与宋曦更亲密的了。 「你是不是碍着韶华才不接受我?」他小心问道。 「不是啊。」她有些抓狂。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他有些孩子气地问道:「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可为什么不能带那人来见见。」 那人你经常见啊。 宋曦要被他的努力精神折服。 「曦曦,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会负责的。」他坚定地说。 还好陆行舟选了个背人的地方说话,要是当面表白,在那群傢伙的起闹下她还真难收场。 「这是我的传家令牌,可以调动陆家一切资源,我愿赠你,当做定情信物,以后你就是陆家主母。」 陆行舟言辞恳切,她也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但是。 「师兄,你来晚了。」宋曦忽然不想隐瞒了。 「还有谁?你接受了吗?」他有些紧张。 她将覆雪抽出,握在手中,陆行舟一愣,还以为是要与他比试:「这个时候就先把比试放放吧。」 宋曦摇摇头,像陆行舟拿玄元万法令那样双手持剑。 「更早,也还有。」她垂着眼,不敢看陆行舟:「我这条命,便是他给的。」 陆行舟看着覆雪半天,似乎难以理解其中的因由,近在眼前四个字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 宋曦身边那个人的形象,才渐渐补全。 落长天总是沉默寡言,不像是会有七情六慾的存在。 他是长盛镇派长老,是雪信峰主,是宋曦的师父,他的师叔,是世间武力值顶尖的存在,是数万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修士。 他是一连串的符号,唯独不是一个具体的人。 说到亲传师父,他会想起房登,那是个连对人好都很别扭的人,吹鬍子瞪眼睛,总是兇巴巴的。落长天在他心中便如同房登一般。 房登外表是三十来岁的古怪剑修,作为他师弟的落长天也应该差不离。 可现在仔细回想那个人,怎么好像,比他还年轻? 是了,落长天筑基结丹都早,当然是一副弱冠少年样貌。 他提防谢清宴,提防萧逸臣甚至顾夜青,提防小山,完全没想过落长天。 师徒俩每每站在一起,他更多的是注视宋曦,而不是落长天。 他二人站在一起,是很般配 「你喜欢他……」他脑子有点卡壳。 这是师徒乱伦? 不,他不该这样说宋曦。 可真是落长天的话,那怎么不算是乱伦呢? 「是,你说出去也无妨。」宋曦看着他,松了口气般笑道:「他为我做了太多。」 她总是想瞒着这段关系,可又要瞒到多久才是适合的时间?也许从她心底里,还是像那个落重曦一样,并不认同这段关系。 他是她师父又怎么样,爱就是爱。 陆行舟似乎思量了许久,半晌才开口:「……这件事,我会替你保密。」 不保密其实也没事,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想给他个名分。 「只是师叔……」陆行舟咬着牙,他想问落长天对她好不好,但这么些年,有眼睛的不傻的都看得出来。 如果是落长天,他确实没办法比。 这样想着,心中格外委屈,说话不自觉带上点哽咽:「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宋曦:? 她只是拒绝了表白,又不是非a即b的此生不復相见。 「当然,我又不是要和他叛出师门……」她轻笑道:「还是你要离开长盛了。」 「哦,哦。」陆行舟这才发现自己的傻气,而且眼眶憋红了一圈,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他赶忙背过身去,抬手擦干眼眶。 「我们,还是师兄妹,还是朋友吧。」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一直都是。」 目送陆行舟离开,宋曦背着手,看着一直站在某棵树上的人:「你偷听什么。」 「没有偷听。」他就是站在那,只是陆行舟没发现:「即使我在山上,也能听到。」 「那他第一次说你也听到了咯?」 「嗯。」 想想那之后他的行为,宋曦大概明白了,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真的好会吃醋。 「来。」她伸出手,她的神仙就降临到地上。 她在意的人都活着,而且活得鲜明,这已经是她不敢想像的未来。 「苏师叔祖要陪眠花去收集妖力碎片,在回来之前,你就先陪陪我吧。」她搂着落长天的腰,将脑袋放在他胸口说道。 「我与苏北说好,我们交换着来。」自胸腔中发出的声音有些低闷,震得她的脑袋迷煳煳的。 眠花苏北第一次出行花了五个多月,再见他时,已经是合体后期,等他将其余碎片都找回来,苏北也已经大乘后期数年,到时候一个化龙,一个成仙,两个人便是神仙眷侣。 眠花要巩固修为闭关的这段时间里,就是落长天和宋曦的时间。 正好三江落雷阵开启,不少宗门世家都将适龄弟子带来,提前领略一番雷劫的魅力——适当的雷击可以扎实人的修为,强健修士的筋骨。
第229页 这地方和长盛三才阵大差不差,对没有条件做雷击阵的小门派属于不错的歷练,但对长盛众人来说,就有些稀松平常。 然而三才阵并不会时时开启,还需要不少灵石启动,歷练机会多多益善,会有不少高门大派的弟子前来。 三江顾名思义,就是三条江的交汇处,风景秀美,听说是数万年前一位变异雷灵根的大能陨落在此形成的,这整个落雷阵都能算他的遗蹟。一但落雷开始,就是遗蹟开启之时,此时整个落雷阵灵气充沛不亚于任何门派的灵脉处,是个歷练、修炼的好地方。 能碰上三江落雷阵开启也是巧合,所以不管有没有元婴期,不少金丹期的修士也过来准备歷练一番。 只要不进入落雷阵的中心,便不会遭遇太强的雷击,真是老少咸宜,喜闻乐见的遗蹟。 第178章 可以了,再说就烦了 落雷阵的范围不小,虽然每次落雷阵开启时,八荒都会派人将雷击的范围封锁,以防伤及无辜,但久而久之,老百姓也知道那里是不能住人的。 所以离落雷阵核心百里外才会有镇子。 长盛一行人住下时,镇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因为不想惊扰太多人,所以这次带队明面上是宋曦。 毕竟这里不是什么需要拼搏得你死我活的秘境,所以没有长辈带队也很正常。 落长天压制了修为,还将外形化成十四五的模样,跟在长盛弟子里,并不显眼。 这个镇子原只有普通百姓,只是偶尔做一下他们这样来三江落雷阵修士的生意,他们出发太晚,一间客栈没剩下几间房,只能挤着住。 在分配房间时,就出现了点问题。 没人愿意和落师叔住。 「我说……真的没多的房间了,两两一间刚刚好。」宋曦安抚道,在场十二个人,她自己都要和御戎峰师姐住。 这客栈睡房就一张床,三个人的话就太挤了。 「我……我来吧。」 在宋曦的扫视下,陆行舟实在绷不住,站了出来。 这次是房登要求他来的,他结丹五年,浪费了五年,既然现在能把修炼放在心上,当然要所有歷练一个不落。 至于他的人身安全,那就看落长天良心了。 所以陆行舟这次跟着师兄师姐们一道过来,成为队伍中为数不多的金丹修士之一。 宋曦瞥了眼某人,有些止不住笑,拍拍陆行舟的肩膀:「那好,你就和阿天一屋吧。」 在外他化名宋天,虽然都没人敢这么叫。 落雷阵开启时间不定,但这百里的范围对他们来说随时能赶过去,只等着八荒来人通知。 嘱咐过需要注意的事项后,各自回房准备,一些相熟的师兄师姐都拍拍陆行舟,一脸祝你好运。 应该,没有那么糟糕吧。 陆行舟推开门,落长天跟在他身后进屋,他内心默默嘆了口气,侧身退到一旁:「师叔,请。」 「在外面别这样叫。」落长天越过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是。」 落长天不发话,他也不敢到处乱跑,只能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打坐。 两人就这样沉默相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敢把眼睛虚开一条缝,打量着落长天。 他现在只有十几岁的模样,比宋曦高一点,比他矮不少,又压制了修为,也就没那么有压迫感。侧身坐在椅子上撑着脑袋,好像在看街上的场景。 一截纤细的手腕露出袖口,腕上还挂着条奇怪的手鍊。 再看那张脸,陆行舟输得有点服气。 以前不怎么注意他的长相,细看才觉得过于精緻,睫毛鹅绒一样浓密纤长,细腻白皙的皮肤比女孩子还好,长发垂在肩头,除了尾部有些俏皮地捲曲起来,别的部分缎子一样乌黑油亮。 坐在那一动不动,就像个美丽的瓷娃娃。 敲门声忽然让他震了一下,随即站起来快步朝门口走来,大大的眼里满是毫不隐藏的期待。 打开门,果然是宋曦,她却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有几位师姐,本来叽叽喳喳地笑闹着,看到开门的是落长天,声音都小了不少。 「我们要出去逛逛,来看看你们还好么。」 闻言,落长天面无表情地望向陆行舟。 「我们?没事啊哈哈。」他听到自己的笑声十分尴尬。 落长天回过头去:「我不能一起吗?」 少年有些稚嫩的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似乎带着一丝哀求。 「你一个男孩子,跟着我们干嘛。」宋曦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不由觉得这个身高太妙了:「我们晚些就回来。」 陆行舟看着落长天又坐回椅子上,继续看着外面发呆,神情间的落寞让人不忍。 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离宋曦当然越远越好。 两个人就一个枯坐一个运气修炼,房间里静得让陆行舟肠子都悔青了。 「师叔。」终于,他憋不住,先开口了 等了片刻才听到落长天轻轻嗯了一声。 「曦曦她……」他想问落长天是什么态度,如果他没有那个想法,宋曦只是单相思…… 落长天调过头来看着他,以前和宋曦没说清楚时也曾以为她喜欢陆行舟,虽然比之萧逸臣他要好一些,但总归没入他的眼。 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最合适。
第230页 「她说的都是真的。」不过陆行舟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了,没必要继续刺激他。 背着光,也能看出少年漂亮的脸庞满是傲人的神采:「我与她,本就该是一对。」 陆行舟原以为他会有些避讳,也许会生气,会避而不谈,却没想到他那么直接。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是他多余。 收拾好一颗破碎的心,陆行舟继续运气修炼了。 直到天色已晚,宋曦一行才逛回来,这完全是普通人的地盘,除了本地一种戏法有些意思外,别的都没什么。 还未及进客栈,忽然看到有一个眼熟的人站在路边。 这样的遗蹟什么人来都很正常,所以在对方出声前,宋曦都直视前方,没打算与他扯上关系。 「落姑娘。」可对方主动叫她了。 宋曦示意师姐们先回去,看着谢清宴笑道:「谢二公子。」 谢清宴有些惊讶她还肯与自己说话,面上浮现出些惊喜的神色,随即淡然道:「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落姑娘,奉天一别,近六年不见了,落姑娘修为又有精进,恭喜。」 宋曦不知他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谢寻的意思,虽然两个都很麻烦。 于是只能礼貌笑道:「谢二公子客气,不知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她可还记得他们拿婴胎祭天以求开启水神境的事,面对谢清宴,多少有些微妙。 谢清宴看着她,似乎察觉出她的敷衍,苦笑道:「谢家之事,想必姑娘已经有所耳闻了,我知你不喜欢我,可当初求亲是真心实意。 「谢二公子。」宋曦打断道:「您现在应该还有别的事要说吧?」再啰嗦废话她就要跑路了。 谢清宴怔了一下,垂下头自嘲地笑笑,却又抬起头,在宋曦耳侧压低声音道:「这次的落雷阵,千万别进去太深。」 第179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这什么意思? 三江落雷阵分几个区域,越到中间,雷击威力就越大,核心区域大概有化神期修为的雷击。 作为元婴修士,她自然不会莽撞地直接去核心部位。 她看着谢清宴,有些茫然,随即思路一转:「这是威胁还是……」 「我在姑娘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谢清宴苦笑。 如果在极北之地之前他说这话,宋曦大概会反思一下自己是否太过苛刻,但想到那时他们谢家的所作所为…… 谢清宴甚至拿她拿筏子让陆行舟分心,怎么可能忽然变成大善人。 「这次你们来的都是小辈,遇事还是小心为好。」谢清宴不再解释,神色恢復如常,朝她拱拱手,走了。 宋曦目送他离开,抬头望着三楼打开的窗户:「听到了?」 窗内探出半张脸:「你上来。」 从客栈正门走到落长天那间房外,她敲了敲门,很快落长天就将门打开了。 他这个身高与她正好面对面,一张白玉似的漂亮面皮看几次都让人心动,何况他嘴角还带着勾人的笑:「回来了。」 陆行舟修炼着,忽然听到落长天说了句话,然后就看他来到门前,数着脚步声,听到敲门声后马上开了门。 刚才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从门前经过,他还以为宋曦已经回房去了,没想到一开门,她就站在那。 等她进来,落长天关了门,宋曦才发现他一样,神色有些尴尬。 「师妹。」他淡然点点头,继续闭眼打坐,心中尴尬又悲凉。 宋曦清了清嗓子:「刚才的事你也听到了,谢家怎么想的?」 「谢寻也来了这里。」落长天这个形态声音没那么低沉,说话语调都温柔了许多。 「谢寻?」宋曦有些吃惊,因为说五年前从极北之地回来以后,这位谢家老祖就闭关了很久,人都道他在那场可怕的雷击中受了伤,可宋曦总觉得他还有别的事。 现在落长天忽然说他也来了三江落雷阵,但她们在外面逛了这些时候也没听说关于他来这里的任何消息。 若说落长天是怕与人打交道麻烦,但谢寻又是什么考虑隐姓埋名来到了这里。 「怕是他要在其中动什么手脚。」落长天拉她到窗边的桌旁坐下。 「可如果是谢寻的决定,谢清宴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他不也是谢家的吗?」 「谢清宴。」落长天念着这个名字,也有些不解,当日谢家求亲被拒绝以后他们应该是一点交道都没有的。 「谢清宴,说不定真对你有意。」那边默默无闻听着的陆行舟忽然说道。 开始他还以为两人要打情骂俏,委屈到想龟息过去。 后来听他们的交谈,才知道宋曦刚才在外面应该是遇到谢家人了,落长天身在陋室,但是居然能听到别处的事,是他想歪。 「在奉天我就和嵇师叔那次见了他一面,其他时候他在的时候你也在的。」宋曦汗颜,这什么一见倾心的烂梗。 陆行舟想了想,看着他们,两人坐在窗下的椅子上,莫名的般配:「当时他说的是入赘长盛。」 「入赘?」按嵇舟的说法,他谢家连女子都不外嫁,怎么会让谢寻的直系血裔入赘到别处:「不可能吧,谢寻能答应?」 「这就不知道了。」 不管谢清宴是怎么想的,这件事他不说就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既然他说了,她还是放在心上了些。
第231页 但落长天在这,未必会出事。 等了两日后傍晚,三江落雷阵开启。 即使在百里之外的这个镇上,都能听到远方的雷动,那种沉闷的声音仿佛是从人心底发出来的。 「人都在这了。」宋曦点完人以后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谢清宴说的事告诉他们,最后还是一人发了一张符:「这是传送符,连接点是这里,在阵中大家都跟紧一些别走散了,有任何问题让你们离开便直接离开。」 他们这两日也并非什么都没做,落长天精心制作了这些符箓,以备谢家的把戏。 他们打听到这次谢家确实来了不少人,但平白无故不可能直接与他们撕破脸,不管是极北之地看到的,还是谢清宴所言,都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事,就算说出来别人也不会信,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长盛弟子们收下了传送符,有人笑道:「小师妹真是越来越有威严了。」 宋曦无奈笑笑,如果可以,她是不想碰上这些事的。 春雷惊三江,地动摇天柱。 阵中都是很普通的山林树木,落雷阵在三江交汇的丫字处为阵心,往周围蔓延百里皆是雷区。 一进入阵中,宋曦就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同时因为雷击的原因,周围的空气澄澈清新,多吸两口似乎能将肺中的浊气排出一般。灵气蒸腾不亚于水神境附近。 但这里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好好疗养身体的地方。 一道闪电后,宋曦赶紧抬手布下结界,挡下忽如其来的天雷,他们还在落雷阵外围,这一道就让她手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完全不像金丹期可以承受的雷击。 「散开些,不然雷击会集中在一起的!」阵外的八荒人员喊道。 这下不散不行,但他们还是比较有默契地组成长生诸天阵,与彼此都有些联繫。 这下雷击威力便小了许多,一个普通结界便可以挡掉。若要真的成为一场歷练,只能往里走,去接受更强的雷击。 宋曦看了落长天一眼,便知道他要往深处去,只得掏出传音符,挨个分给同门:「这个如果有动静,要马上走,切记!」 给到陆行舟时,他接过符咒,看着她:「你和师叔要去雷心吗?」 这两日做的事都没有瞒他,甚至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准备,他当然知道他们的计划。 见她不语,陆行舟又说:「曦曦,师叔就算了,你也只有元婴修为,不要太冒险。」 「师兄,我知道。」宋曦抬头看着他:「可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 「你当真……」 「我想你也听过,百道雷击当日我就在现场,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 既然落长天没有不让她一起去,她自然是要去的。 陆行舟呆愣地看着在宋曦背后将一切能力都压制住,防止引来天雷的落长天,等她说完后,他抬手在空中写下一行金色文字,打入他的额头:「我答应房登保你平安,以后,好好修炼吧。」 随即,两人消失不见。 第180章 装x遭雷噼 一路上宋曦都没说话,落长天知道她心中复杂,也不出声,直到两人赶到一处山头附近。 从最高处望下去,旻江、沧江在此合为渊流,在一路往东的路上,渊流合併了无数分支水系,在下游处成为一道天堑,分隔开大江南北。 渊流年年泛滥,可人向来的逐水而居的,无论这暴脾气的母亲如何折腾她的儿女们,这也依旧是大陆最重要的生命线。 而三江是在渊流的上游部分,并没有太多祸国殃民的威力。 抛开一开始那道,在赶来的路上,宋曦已经经歷八道雷击,虽然噼得她有点炸毛,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落下雷击前落长天就站定看着她,也算一种警报。 她承认他是个好师父,虽然两人现在关系已经发展到不可描述,但他的教学还是一样严厉。 剑术揍她毫不手软,该让她吃的苦也一点没省下,例如现在。 第九道雷击后,落长天展开一道结界,屏蔽了两个人的气息:「要不要休息一会。」 最后一道雷把她噼得脑子有点发懵,浑身骨节被拆了一样疼。但与此同时,她的元婴却没什么影响,筋脉似乎更坚实了些。 「元婴期的雷劫,和最后这一道差不多。」看她坐下调息,落长天说道。 如果是前面八道,甚至九道加这一道,宋曦还能轻松地说出不过尔尔。 但这最后一道和前面几道加起来都差不多了,这样的雷劫,九道,想想就已经头皮发麻了。 「你过来。」她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后,坐在地上朝落长天招了招手,他也就乖乖蹲下,靠近。 然后被拉着手一扯,身子一歪靠在她怀中。 这个体型不是等比缩小,而真是他十几岁的体型,所以整个人没那么挺拔,要纤细许多,被宋曦抱着也不违和。 「当时疼不疼啊。」她鼻尖埋在他发间,仙体已经不会有任何凡人的气息,只是他还习惯洗澡,头髮上是皂荚的味道。 落长天调整了一下姿势,没有挣扎,就依在她怀中。 「很疼。」元婴到现在,不算他擅自动手改变奇遇,五次雷劫,以前没有任何人会问他这个问题。每一次雷劫后他都会更强,为这种力量付出的一切似乎就都不重要了。
第232页 可真让他觉得值得的雷劫,只有最后这一次。 「但是没关系。」他伏在宋曦肩上,紧紧搂着她,在她温暖的怀中,那些年无人诉诸的苦楚就都不重要了。 天空风云翻涌放浪,这一处他开闢出的小天地中,却静谧得如同梦中故乡。 我生何来去何往,浮木生根万春长。 两人在高处等了半天,从黑夜到白昼,都没什么动静,进入落雷阵核心的始终是少数人,这半天只有一个化神前期的散修进来过一趟,十几道天雷后,迅速离开了。 到第二日下午依旧什么都没发生,宋曦都有些怀疑谢清宴是吓唬她。 夜幕降临,虽然雷云厚重,但依旧会从云层的缝隙中洒下一些银辉,映着闪电落在江面上,浮光流影,比白日的景色更是绚烂。 他们在一棵树上互相依偎着,即使不用说话也不会觉得奇怪。 三江落雷阵只开三日,这时该进来的人应该都进来了,而经受不住雷击考验的也离开了不少。 宋曦坐在树枝上运气修炼,毕竟这才是他们此次前来的动机。 现在她身上已经不疼了,经受雷击考验的筋脉更坚实粗壮,每一次运转一个周天都能更多将外部灵气化为己用,那些灵力围绕着她丹田中的小人,帮助她长大。 不久前又来了一个化神期的修士,远处震耳欲聋的雷声不时响起,然而在某一刻后,过了许久,也没听到下一击雷声。 更远处,别的稍小些的雷声忽然也停了。 宋曦运气归田,睁开了眼。 落长天望着远处三江交叉处,感觉到她看过来,说道:「来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渊流起始处的半空中,正站着一些修士,他们被某个结界笼住,落雷阵并没有察觉到他们,所以也没降下雷击。 那些人衣着并不统一,看不大出来是什么身份,但既然谢清宴做出警告,那就暂时看作谢家人不做他想。 粗看去就有五十人以上,就算还有金丹期的,这人数也太让人吃惊了,一群人在空中密密麻麻的,还真让人有些压迫感。 天空中乌云密布,电光如龙般隐没在云层之间,它现在好像有些迷茫,只是雷声阵阵,却始终无法选择一个目标落下。 那些人似乎排列出了个阵形,最中间那人悬空站立,手中持剑,不知做了什么,一剑破云,四周轻音迴响,那些雷云似乎被他打散了去。 「他做什么?」宋曦忍不住问道。 落长天似乎也没明白,便继续看他操作。 他们犹豫的片刻,那边最中心的人依旧是剑引长天的姿势,那些被他打散的雷云在凝固了片刻后,骤然收拢,并且因为收缩太快,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 那漩涡中心发出了耀眼的白色光亮,若是落下,不知会是多粗的一道雷击。 这是把落雷阵功率调到最大给自己歷练来了? 可看到雷云聚集,中间那人似乎并没打算硬抗,那一行人飞快往地面降去。天空的雷云已经将这一块的天空一切光亮都遮蔽了,如同永夜一般漆黑。雷声轰隆阵阵让人从心底胆寒。 宋曦看到落长天额前的碎发竖了起来,她心底也有些毛骨悚然的不适感,这是比之前她所有的雷击都要可怕的感觉。 谢家捅了马蜂窝就跑。 她心中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拿起传音符一抖手催动,她朝着那边喊道:「所有人离开遗蹟!立刻!」 落长天看她传完讯又翻手拿起剑,带着微笑肯定地点点头:「曦曦感觉敏锐。」 她又不是个二傻子,就算不明白谢家到底在做什么,但离那么近,探查到危险的气息是动物的本能! 雷云浓密到几乎要压下来。 看这阵仗怕不是想把阵中所有人祭天,魔修身上都得纹你们啊! 第181章 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雷声变得更加沉闷,忽然,一道亮瞎人眼的闪电划过,雷云似乎找到了它的目标,几乎要把人震聋的雷鸣伴随着数尺粗的雷击落在之前那个化神期修士的位置。 只一道雷击,附近空间都扭曲起来,以雷击处为中心,黑洞一样摧枯拉朽将周围数十米的树木都折断破坏,那是瞬间释放出来太多能量的表现。 那人大概,被噼死了? 「怎么办?」云层翻涌,第二道雷击随时会落下,她看得毛骨悚然,这就是谢家的目的吗? 「拿人祭天,大概想将这阵里的古神灵体唤出。」他望着天空那团亮光,这个世界知道神灵体的,还会有第三个人吗? 「我去把他们杀了。」他思量了片刻,决定道。无论如何,都得阻止。杀一遍不行,就多杀几次。 「啊?」宋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落长天已经走出数里。 多么简单粗暴的脑迴路。 他现在已经不是凡人,在空中每一步都能留下一个淡蓝色的足印,光芒如同涟漪一般盪开,又像花瓣凋落,隐没虚无。 看着他的动作并不快,数步间就跨越了山海之遥,要知道虽然他们的位置能看到三江,可望山跑死马,少说离三江口也有二三十里,可他也就走了五步,便已经在雷云的漩涡之下。 陨落在此的并非雷神,最多是一个雷系仙尊,他已经不怎么需要武器了,不过是用永夜顺手,一翻手,已经成为仙器的永夜便出现在手上。
第233页 这种低等仙灵他本来没想要,但既然有人觊觎,顺手拿了也行。 落长天在漩涡之下一动不动,几道雷击过,看模样又死了几个修为不低的修士,看得宋曦着急,怎么成仙了技能读条还那么长的? 大概是知道她会着急,又或者只是准备好了,落长天召出了司夜的神灵体,血色半透明高达数丈的神灵体一出,雷云似乎有知觉一般,漩涡中间亮如白炽的光芒忽明忽暗。 而此时,从他脚下倏忽刺来数道剑气,引得宋曦尖叫。 他动都没动,那些剑气撞上神灵体便破碎消失,低头看着攻上来的谢寻,或者说外表是谢寻的人,落长天露出满是杀意的笑。 果然是谢家的人。 「落长天!」谢寻拿着他的细剑,本是怒气沖沖,看到落长天的一瞬表情又变得梦幻,他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更是满面震惊:「你真的成仙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还活着,才是不可能。」落长天收起笑,忽然变幻出高达数十丈的法相,这法相比司夜的神灵体还要威严肃穆,周身蓝色光辉,身后万道剑影。 这是连宋曦都没见过的他的神通,大乘期再是能排山倒海,改天换地,也不是这般能主宰干坤的模样。 她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他已经不是人了。 谢寻并不甘心就此死在他剑下,只见他割破十指,将自己的血连成丝线,直指他脚下的族人。 那些人看到那金光一闪的赤色丝线,惨叫着四处躲闪。 落长天毕竟比他快一步,血线还没来得及连接他和那些人,金色的火焰便从那些赤色丝线上燃烧起来,那明明是不可能被火烧的生命之线,现在却燃了起来,一点点将谢寻的生命力烧成飞灰,随风飘散。 谢寻抬手,看着那金色的火焰烧到了他的指尖,这是他最后的自救之法,再想运气与落长天抗衡,已经来不及。 「好了。」神明审判道:「死。」 「你明明跟我一样,为什……」 来不及说完,那庄严法相身后剑影如雨倾落,即使是大乘期修士,不,就算是另一位仙人在此,也未必经受得住他这一下。 这法相有数十丈之高,百里外也能看得见,原以为剑雨要将整个三江落雷阵都夷为平地,然而他似乎划定了什么界限,真实影响范围并不大。 甚至他脚下的谢家人都没什么大事。 落长天在谢寻身上设了无数结界,怕他又像上次一样再有什么机会转生。 谢寻的肉体飞快崩坏破碎,暴露出其中的元神,居然是一团混沌! 元婴以后修士的元神就是人形了,这样的元神,只属于元婴以前的人。 落长天皱眉,他猜得不错,极北之地在他的剑气接触到萧逸臣之前他就死了。 准确地说,是自我兵解。 捨弃肉身,将全部功力转移到元神上。 他那样的修为,元神不可能单独存在太久,不知如何转移到谢寻身上,将他夺舍。 他看着那群谢氏子弟,他们见此情形,不由发抖瑟缩,聚作一团。 以萧逸臣的能力,谢氏一族中不可能没人认出他是夺舍而来,而且以他那时候的修为,要夺舍大乘期的谢寻,也近乎不可能。 只有一种可能——谢寻也早就死了,他只是找到了这具空壳,住了进去。 而谢家人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也没有揭发他,相安无事至今。 那团混沌元神十分惊慌,却始终突破不了落长天的桎梏,只能彷徨无助地重复:「你明明跟我一样,为什么……叛徒。」 落长天收回法相,将那一团捏在自己手中端详。 他只会重复这句话,落长天抬头看着天空某处,合拢手:「我跟你,不一样。」 从他手中燃起了一团至阳至刚之炎,紫薇天火满含杀伐之力,可焚尽世间一切。 在极阳之炎的炙烤下,那一团模煳的元神彻底消失,连轮迴都不可能入。 再张开手时,他手中空空如也。 元神并非实物,可落长天还是嫌弃地掸了掸手。 闹这一遭其实也就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他再次将红色的神灵体召出,转身进入雷云。 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一团可怖的漩涡在一次蓝光大盛后慢慢消散,其中蕴含的暴烈能量也渐渐平息,雷云散开,就像一开始那样,闪电隐隐,挑选着合适的时机准备落下。 宋曦仰望着天空,久到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有些僵硬,依旧没等到落长天。 他现在经常会给她这样的感觉,即使手牵着手,依偎在一起,也会觉得离他很远,下一瞬他就会消失。 她只能在某处等着,等待他……神明的下一次眷顾。 第182章 三十年河东 闹得那么大,八荒的人当然发现了。 没等他们离开,就有人带队前来。 正好将谢家的人交给他们。 这是大多数人第一次在六年前的奉天大会之后看到落长天,他模样没变,性子没怎么变,不与人亲近,也不会摆架子,甚至压制住了力量,站在他徒弟的身边,垂眸漠然,不问世间。 可刚才那庞大到震撼的法相不会骗人,阵中所有人都看到了,在那法相面前,这三江落雷阵的奇景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把戏。
第234页 「……关于落雷阵的雷击为什么会忽然增强的事,还是问谢家人比较妥善。」宋曦将当时的情况一一说明,侧开身,引出谢家人。 八荒领事的是附近堂口的负责人名为晋安,他手上的消息还以为来这里修为最高的是万潮生堂一个渡劫期的长老,没想到这两尊大神都暗中前来。 现在只剩一尊就是了。 晋安看向谢家那些金丹甚至元婴、化神期的徒子徒孙,平日里他们自恃出身名门,家中又有大乘老祖坐镇,行事霸道专断,惹是生非,看到他们这些八荒的门人,也将他们当作自家下人使唤。 这下好,谢寻不在以后,他们跟斗败的孔雀一般,收起华丽的尾羽,垂头丧气如同丧家之犬。 除了谢寻死得隆重盛大,之前还有数名修为不低的修士在暴乱的雷击中丧生,排除那些太过独来独往没人知道的,八荒收集到的数据是——五名元婴期修士,三名化神期修士,甚至还有一名合体期修士,加上谢寻,本次三江落雷阵中,一共死了十名人修。 不能不说是整个修真界的巨大损失。 那些羽化修士的亲友们吵嚷着要谢家给个说法,一来根据口供,忽然增强的雷击是因为他们在其中动了手脚,二来,有不少人本来就看谢家不爽,得知谢寻羽化,墙倒众人推罢了。 虽然谢家子孙现在全然一副丧气模样,并没有与他们辩驳的想法,奈何对方刻意点火,两边说着就不对付,眼看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 「老祖虽去,声名不可辱,阁下再如此污言秽语,休怪我等不客气!」那个化神期的谢家修士名为谢疏才,那些人骂得有些过火后,忍不住反驳道。 「谢疏才,你一个谢家旁支的人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说这话,谢老不死死了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你娘也算个名门之后,为了让你进本家,甘心被那老不死当鼎器,你能有今日,全拜你娘委曲求全,你不思报復,莫非已经认贼做父,认了……唔!还真敢动手,兄弟们上!」 那人说着说着已经不堪听,谢疏才面色难看到极致,虽然一身修为已经被八荒的人控制住,但还是奋力打了说话那人一拳。 于是两边就这样乱起来。 谢家这次来的人实在多,八荒一边还要看管三江落雷阵,只有十余人在此管事,两边加在一起百余人,实在是无力监管,自己不捲进混战已是不错,看他们打起来也没办法。 谢家人被八荒控制了修为,只剩体术,可他们平时鍊气为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时间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宋曦在旁看到不知是谢清宴还是谢清流被人一扑,倒在她旁边,平时那贵气得体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他脸上被人揍了几下,颧骨红肿,嘴角被打破,鲜血流到下巴。 他似有所感,抬头看了她一眼,苦笑着合眼,不再挣扎。 她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谢清宴,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事先提醒她这件事,他就没想过她会将这事告诉旁人吗? 「停下。」她看不过去,震声道:「此事尚不知其全貌,还应交予八荒调查裁定,诸位也不想故友们无故枉死吧。」 她在此间修为并非最高,但有人撑腰,那些人看着她,或者说落长天,才勉强停下手来,只是神色间犹有不服。 晋安看两边分开,才敢让八荒的人一一将谢家人带走。 谢家离开,那些人也无事散去。 「去看看我们的人。」 宋曦目送他们离开,心情复杂,听到落长天这样说,正好去看看师兄弟们的状况,飞身离开了。 「多谢仙尊与落道友出手相助,仗义执言。」晋安朝着落长天行礼道:「接下来八荒将会竭尽所能查明真相……」 「谢寻早死了。」 晋安只是说些场面话,这次三江落雷阵开启死伤如此惨重,如此多大能陨落,他正头疼要如何给千古楼一个交代,就听到落长天开口。 「额,啊?」他有些愣神。 因为听旁人说这尊大神一向寡言少语,没想到他会与自己说话。 「他来此之前已经被人夺舍。」落长天有些不耐烦,如果忽略这些先决条件,这些案子怎么查都不会对劲。刚才那人说得不错,谢寻就算不是东西,不是他做的也得分清了。 不过,他们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个夺舍的人是谁。 说完这句话,落长天也瞬间消失不见。 之前传音让长盛弟子们离开三江落雷阵,他们虽然离阵心远,没看到那里的异象,但事先说好的,不会贪那一时半刻的歷练,全部出了阵。后来看到百丈的法相,又听说阵心附近出了大事,死了不少大能,都庆幸自己跑得快。 在客栈等到落长天和宋曦回来,一行人便回了长盛。 回得门派将事情报予李明生后,众人各自归山。 到了元婴期,适合她的奇遇和秘境就没那么好找,宋曦还以为会在雪信峰老实修炼一段时间。 没想到落长天第二日就又要出门。 她心中那种咫尺天涯的感觉越发浓郁。 之前带她满世界玩好像是为了安抚她一般,落长天根本就没有打算跟她找个地方过平静日子。 他很忙,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跟她在一起都是忙里偷闲。 他还是十四五岁少年的那副外表,可看着比成体还要强势。他一手托着宋曦的脸,吻在她一侧脸颊上:「我很快回来。」
第235页 「你就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她牵着他的袖子问道。 「你爱我对吗?」他凝望着她,神情真切。 「嗯。」 落长天看了她许久,又用一个深吻盖了过去。 第183章 空巢老修 这些年雪信峰再不济也是有眠花陪着她的,现在眠花嫁了苏北,两人在别处住着,新婚又是久别重逢,压根没时间搭理她。 宋曦知道自己现在第一要务是安心修炼,但始终静不下心来。 她觉得落长天离她越来越远了。 那是自然的,毕竟仙和人不是一个纬度的,对他来说,自己现在大概和虫豸差不了太多。 她如果一直想着这些,行气又会行岔,多来两次,怕是要生出心魔。 可这件事没人能帮她,落长天本人都不行,他只是有事出门,她就期期艾艾连修炼都废了,说出去不知道笑掉谁的大牙。 又不是菟丝花,缺了谁就不能活。 好在她郁闷了没多久,就有事送上门来。 谢家的事查清楚了,却无关三江落雷阵,而是他们家族中的一件密辛。 因为当时她在现场,八荒请她一同去谢家调查,做个见证。 长盛峰上,李明生为她引荐八荒处理这件事的人员,之前就见过的晋安便在其列。 「见过落道友。」他行了个礼:「边走边说吧。」 长盛中本就有很多禁制,步行下山的空当,晋安便将这段时间来调查出的一些事讲给她听。 谢家用常人不齿的手段制造优秀血裔的事其实几大门派和一些名门世家都或多或少有所耳闻,然而碍于谢寻的威压,众人对这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现在谢寻羽化,有些事就压不住了。 因为卡在大乘中期数百年,谢寻的时间比起崔睿伊炀这种大乘后期时间能掰着指头数的老傢伙们还要着急。 在极北之地水神境开启以前,他就有了另一手准备——鬼修禁术《两生一世》。 不管生前经歷过什么,有何等修为,若入轮迴必然会被去除所有记忆,带着胎中之谜再次来到这个世上。 这是天地的法则,即使是神仙亦不能免。 而《两生一世》之所以是禁术,便是因为它打破了这个法则,或者说作弊骗过了天地。 鬼修重修元神而轻修生体,可没有了生体,是很难渡过雷劫的,为此,《两生一世》便出现于世。 简单说来,这就是个教人夺舍的法子。 普通夺舍只是将身体使用权夺走,原身的修为就浪费了,而《两生一世》不只是元神的转移,在此之前,需要将原身兵解,把所有功力都转移到元神中,一起带入新的身体。 这样,便能在记忆和修为都毫无损毁的基础上,得到一具崭新的肉体。 若是这样,那鬼修当真是最好修炼的一道了,专精修元神,不用在意肉体,时间差不多了换一具身体,没有任何损耗和代价,寿元还是寻常修者的两倍。 然而人生而为人,肉体和元神都是对应的,哪来那么多无主空壳给你换? 这就意味着他们每换一具身体,就是杀了一个人。 所以这样的咒术必然被禁。 谢家本来就不算那种伟光正的世家,做事多考虑利益而不是什么大道,在谢寻为自己始终难以进步的修为着急时,便听说了鬼修有这么个法子。 对他来说夺舍容易,但原身这修为浪费了就不知又要花多少时间去弥补,所以这法子就像专门为他准备的一般。 多方寻找下,他总算找到了《两生一世》的线索,为此,他还和霍明那个神经病有些牵扯,姑且按下不表。 得到这个禁术后,他便开始着手准备自己新的躯壳。 这些年谢家那些龌鹾事,并不都是为了培养出优秀的血裔,还是谢寻在给自己准备新的容器。 大乘期理论上有三千年寿元,但根据不同人也有几十上百年的差别,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辈子缺德事做太多了,谢寻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可能不会寿终正寝,这些年将他为自己准备的容器都带在身边。 极北之地时,他忽然似有感召,不等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要施行《两生一世》的秘术。 他这些年在谢家独断专横惯了,完全没想到一种可能。 他的『新身体』,是有父有母,有亲朋好友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谢清流和谢清宴,有着浓厚的他的骨血的一对双胞胎,虽然天资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好在他们有两个人,无论其中一个出了什么事,另外一个都能替补上。 听到这宋曦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谢寻这个老东西既然是把双胞胎当成自己的备份硬碟,那他当时还为谢清宴向她求亲? 想起奉天去谢家时他的态度,她更是差点呕出来。 只是让谢清宴入赘是什么意思,他是想借尸还魂入侵他们长盛吗? 见她面色不好,又已经到了长盛山门处,晋安说道:「剩下的,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家在大陆东南边,离长盛并不太远,她现在的修为,一眨眼就到了。 谢家祖宅在白霜城外,齐云山上,此地有丛山峻林、茂林修竹,从山顶的溪流在山腰处形成瀑布,百丈而坠,声势浩大。 这布局其实挺像无定所,但无定所那片一堆石头山,尽显穷山恶水之姿,而谢家齐云山,则是山势巍峨,景色秀美,洞天福地自不必说。
第236页 在山腰处便是谢家宅邸,比起奉天那处,更是庄严瑰丽,雕樑画栋,连门框的木材都能看出是上好的楠木。 但是现在这里已经被八荒的人控制住了,里里外外贴着封条——或者说符箓。 这场景让宋曦想起兇杀案现场,这怕不是请她来见证那么简单。 在看到谢清宴的时候,她这想法尤盛。 谢清宴今日一身喜庆的大红色,看到她过来,神情有些恍惚:「落姑娘,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这什么意思。」宋曦警惕地停下脚步,看着晋安:「不是说让我来做个见证吗?」 晋安见瞒不下去,只能将刚才没说的话一起说完。 双胞胎的母亲,谢寻的孙女儿谢梦华在若干年前才知道这个计划,她这一生,为了谢家的规矩不得不与青梅竹马分开,招婿育子,蹉跎半生,本来以为已经过上平静的日子了,又要成为另一场阴谋的工具。 在谢寻的目的逐渐显露后,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她将自己的身体和元神都饲餵给了邪神。 第184章 那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谢梦华资质尚可,三百余岁已有化神修为,在与邪神交易后,竟有了大乘期的能力,她与谢寻周旋许久,总算得他许诺——他只要双胞胎中的一个,另一个可以离开谢家,嫁娶自由。 为了让孩子彻底离开这个魔窟,谢梦华自然是想要选择一些可以信赖的门派,例如长盛。 宋曦第一次去奉天大会时,因为表现突出,年龄相仿,便被她看上,成为双胞胎其中之一道侣的候选人。 即使这样还不算完,谢梦华还在谢清流身上做了手脚,在极北之地谢寻打算兵解换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进不去谢清流的身体。 他终究不是鬼修,元神不能独立存在太久,而且那时又有天雷在旁,不久后,这位也曾叱咤风云的顶级修者便进入轮迴。 虽然过程让人听着都不悦,但这结局还挺不错的。 而正当众人以为谢寻就这么死了的时候,他那具被利刃穿胸的身体居然发出了尖叫声,诈尸了。 面对这个场景,谢梦华和双胞胎首先想的就是再杀谢寻一遍,但交谈间发现那并非谢寻,而是不知从何来的孤魂。 杀了谢寻,谢家必然群龙无首方寸大乱,既然这人并非谢寻,不若学习俗世之人秘不发丧的习惯,先将谢家控制住再做打算,于是他们便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这六年间帮助那孤魂修炼,那孤魂也慢慢让渡谢寻在族中的权利,直到三江落雷阵时被落长天所杀,在八荒的调查下明了了整件事的起因经过。 不管是谢寻还是孤魂都已经成为不可追的云烟,现在唯一能追究责任的,只有谢梦华。 「驱魔破邪也不需要我长盛的人来做吧。」她看着晋安和谢清宴,明白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问题就在这,谢梦华与邪神做了交易,可到目前为止,在那具身体里出现的都是谢梦华而不是邪神。」在晋安的眼神示意下,他们刚才进来的那条道关上了门,还落下了结界。 「谢夫人神志清醒,不正好方便拔魔吗。」 「我来说吧。」谢清宴笑笑,制止了晋安,他这些日子身形清减,想必吃了不少苦头:「落姑娘,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他二人移步花厅,虽然他们俩就算布下结界也瞒不过合体期的晋安,但这一份体面还是要保持。 「你那日警告我不要进入落雷阵太深,想到今日了吗。」 现在谢家的下人已经被遣散了,谢清宴慢腾腾给宋曦泡茶,她忍不住先开了口。 宋曦不觉得自己做错,然而始终不理解谢清宴的想法。他当真为那一面之缘在这样的族中大事做没脑子的蠢货吗。 「自然是想过的。」他摆弄着茶具,动作优雅又迅速,想必茶道也是他们这些谢氏子弟的日常课程。 「你不怨我吗?」 他不说话,宋曦也不再开口,直到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摆在她面前,谢清宴才坐下,若无其事道:「落姑娘尝尝,这是岩中兰,西南那边贡上来的。」 宋曦看了一眼茶水,茶汤清亮,茶叶更是只有一芽的珍品。 但她不是来这饮茶的。 谢清宴似乎料到她不会接受,也不强迫,只是端起自己面前那一盏:「我母亲与邪神的契约已经缔结,之后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活下来。现在我母亲还在压制着邪神之力,八荒也需要些时间准备,但她现在精神非常不稳定,我想在最后时刻,满足她的愿望。」 他今日这一身宋曦便能猜出他的想法:「我有所爱之人了,这件事恕不能奉陪。」 谢清宴并不意外:「我知道,所以你来我已经十分惊讶。」 他第一次见宋曦并不是在奉天大会,而是在某个小秘境中,她跟着长盛门人,看着慢悠悠走在后面被人保护,其实三言两语就能指出秘境中的奥秘,该出力的时候也不躲懒。 那时他还是谢家万千宠爱的小少爷,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为谢寻诞下的容器。 谢梦华曾经提过她一两次,谢清宴并不知道母亲看中这个姑娘什么了。 虽然是美人,但并不多艷丽出彩,慵懒温吞,结合她的名字来说,就像刚出来的太阳,黄橙橙跟个鸡蛋黄似的,悄悄躲在云层之后,没有那种其道大光的锋利。
第237页 再后来空杀境,听说她为了救同门,超格使用心法,受了重伤,他觉得这人挺傻的,弱小的人有什么必要去救。 直到他成为某件事里的弱者,才知道这种『傻子』的珍贵。 从那次奉天大会后,他的生活仿佛就在不断地崩溃,滑入深渊。即使谢寻死了,日子也再回不到以前的模样。 他们只是在背负着某种罪过,行走在茫茫黑暗之中,等待脆弱的世界某一角崩塌,然后就陷入无间地狱。 那个孤魂成为谢寻后,虽然慢慢在放权,但他提出的条件也不少,甚至可以算是无理取闹,然而他们还需要他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在他心中,背负这样的事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他听说宋曦也到这地方时,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希望她能做些什么。 这种虚伪的和平,已经够了。 ——救救我。 也许他在无声之中也传达了这个意思。 当然现在的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不过也不算坏是吗。 「还是要谢谢你来这里,能不能就这样跟我去见一见母亲?」谢清宴做出恳求:「不用担心,千古楼已经派人来看守着了。」 对于这件事宋曦并不后悔,对谢清宴也无甚愧疚,若要说,大概有些感谢。 不是他来报点的话,他们的准备也不会那么充足,也许牺牲人数会是现在的数倍不止。 如果只是看一眼的话。 两人从花厅中出来之前晋安就协调好了去谢夫人处的安排。 这里真是被层层结界包围,在跨过最后一道月门时,她才听见流水似的琴音。 弹琴的看上去是一个年轻男子,但从他的修为来看,岁数并不低。 他在一丛竹林下盘腿而坐,琴就放在他腿上。 这小院布下了不少阵法,而且还有许多看守,当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父亲。」谢清宴走在稍前一些的地方,听见他叫自己,男子抬头,手下却没停,他看了宋曦一眼,手指轻抚,琴音兀自变了调。 宋曦虽然不懂琴曲,但能听出来之前那首曲中的温柔缠绵,现在这首调子实在奇怪,听得人脑子晕晕沉沉。 一转眼,她好像出现在什么婚礼现场。 第185章 再也不见就直说 身旁忽然多了许多人,她吓了一跳,还以为闹鬼。眼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穿过自己,才明白这里大概是幻境。 谢清宴朝她笑笑,往她手腕处一抓,还不待她抽手,就看见谢清宴已经拉着一个与她身型差不多,满身红衣,新娘打扮的人往房里走去:「娘,我来看你了。」 再看竹林下的男人,依旧是无动于衷地弹着琴曲。 在这里,八荒的看守不在了,进进出出都是谢家的下人,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仿佛真的在准备一场婚事。 见四周的人似乎都看不到她,宋曦不由好奇地跟上前两步。 在门槛外就能看到屋中全貌,她能看到正屋榻上坐着一名女子,样貌与外面的男子和谢清宴都有几分相似,一身锦绣绫罗,手腕和脖颈处都带着繁复的首饰,头上步摇、朱钗、掩鬓一应俱全。她坐得十分端庄,但目光中似乎有一丝迷茫。 这人应该就是谢梦华。 谢清宴拉着红衣女子坐在她身边,面上满是笑意,亲昵地与她说着话,而那个红衣女子被盖头遮住面容,不知其下真容。 谢梦华茫然地微垂着头,看向面前几步的地毯,不管谢清宴说什么都不做回答。 屋里完全是谢清宴的自言自语。 「娘,你要的儿媳妇来了,你就不说说话吗?」 「哥哥的身子也一定可以救回来的,你别不开心了。」 「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她还不太喜欢,没想到现在还要倚靠她了。」 「娘,你可以放心了,他已经不在了,那小子也死了,落魄就落魄,我们大家都还在一起不是吗。以后,从头来过就好……」 …… 谢清宴说着,流下泪来,而人偶一样端坐不语的谢梦华,似乎也忽然感知到了儿子的情绪,竟然也从一只眼中流下清泪。 「吉时到了,我们得去拜堂了,娘你不能离开这里,我们就先在这拜高堂好了。」谢清宴拉了一下他身边新娘模样的人,那人也站了起来,学着谢清宴的动作,与他在此拜天地高堂。 「那我们先出去了。」做完这些,谢清宴压制的情绪似乎再也忍不下去,边笑边哭,他慌忙用袖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却好像怎么都擦不完:「好奇怪,今日本来是我的好日子,怎么会……」 他背过了身,却没看到榻上的谢梦华嘴唇嗫嚅了一下,一只手动了动。 「吾儿。」 宋曦看见她的口型似乎在说这两个字。 谢家因为谢寻繁华,成为世家之首。也因为谢寻,这些年来一直畸形地生长,成为大树底下不长草的垄断之势,害了无数人,却依旧有伥鬼似的权利信奉者。 谢梦华虽然只是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命运反抗谢寻,还用了不太光明的手段,但她好歹是做出了改变。 嵇舟之前就断言谢家早晚要出事,便是应了这一遭。 作为这场怪异婚礼的唯一宾客,宋曦朝谢梦华鞠了一躬,也算是感谢谢清宴的通风报信。 谢清宴收整好情绪后,拉着新娘模样的人快步走了出来。
第238页 等他走到树下时,琴声再度一变,四周也恢復了之前的模样。 宋曦现在才能看到谢梦华的真实模样,她脖颈手腕处被些沉重的铁链缠绕着,浑身上下都绑满法器,连耳鼻口都贴上了符纸,看来是连五感都被封印,怪不得谢清宴说什么她都没有回应。 她身上似乎氤氲着淡淡黑气,让人见之不快。 还来不及后退,宋曦便听到一声轻笑和低语。 她心中一惊,意外地看向门两边八荒的守卫,可这话似乎不是他们说的,她只能快步后退到看不见谢梦华的地方。 「这次多谢你能答应我这无理要求。」谢清宴一路送她到谢家大门口,从袖中摸出一块玉递给宋曦:「一点谢礼,还望不要拒绝。」 那玉是一块令牌的模样,上面雕有许多兰草,青碧流光,色泽温润,应该被人把玩过很久。 谢家现在全部家产被八荒查封,这偌大一间宅子就像个空壳,刚才她路过的几间屋子里面除了些普通的家具,都空空如也,就是谢清宴身上这身喜服,看着也粗制滥造,质量平平。 他手上应该已经没什么钱银了,她不过跟着跑了一趟,并没有做什么,摇头拒绝:「这些都没什么,不用如此厚礼,谢夫人之后会如何?」 「他们去请了不染大师,最好的结果大概是超度成功,再次步入轮迴吧。」谢清宴现在的笑仿佛是他的一道防线,是从小到大的修养组成的最后的体面。 最好的结果是步入轮迴,最坏的……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吗。连谢寻都进入轮迴了,这样的结果当真惨澹。 见她始终不肯接那块玉,谢清宴又找出一个小木匣:「这是……父亲做给我的,录了一段他的琴音,能助人好梦。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你总能收下了吧。」 他的父亲听嵇舟的话语,其实应该是谢寻,但他刚才叫那个抚琴的男子父亲,那大概是谢梦华的道侣或者夫君。这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她拿着也实属尴尬。 「收下吧,我已经没有别的东西能给你了。」谢清宴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何况,之前还劳烦仙尊帮忙清算。」 谢家的家训向来是不能欠别人情的,即使现在落魄,也不行。 宋曦终归借过那个小木匣,与谢清宴道别。 「如果可以,等你与陆道友成亲之时,给我一张请柬吧。」谢清宴最后说道:「到时候我再向他道歉好了。」 宋曦愣了一下,那他怕是一辈子也收不到这张请柬了。 回到长盛峰报平安,来去不到一日光景,却见证了如此令人唏嘘的故事。 之后她又跑了趟天渊阁。 在现实中看到谢梦华时,她听到的那句话很让人在意。 虽然听不懂,但可以判断是一句太古遗书语。 她没有学过那种古语,查了半宿,只能推断个大概,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原来就是你啊。 这让宋曦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这以后谢家的事就完全与她无关,是谁说的那句话就完全不重要了。 第186章 梦里什么都有 谢清宴给她的小匣子里确实是一段琴声,很像另外那个世界的八音盒。 说来惭愧,来这个世界以后她就很少能听到音乐,以前在俗世还有山歌号子听,现在能接触到的大都是庄严肃穆的庆典礼乐,所以她听到那段琴声时,还觉得满稀奇的。 琴音柔和安宁,就像哄孩子睡的童谣,听着这声音入睡,倒是真能有一场安梦。 晚上睡得好,心也静多了,白日修炼便能正常进行。 不知不觉过了快四个月,季节已经轮换到盛夏时,落长天回来了。 他看着依旧没什么区别,整日待在雪信峰上,缠着她做些混帐事,仿佛要用身体填满他离开时的空白。 「你爱我的对吧。」他总爱这样问,撒娇一样非要听她答应,或者说出那三个字。 可他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任凭宋曦怎么磨,都得不到一个答案。 他总是让她听话,乖乖修炼,然后用吻和身体让她没办法继续问。 苏北和眠花离开的时候,他也不完全在雪信峰陪她,等他们回来,更是一去就杳无音讯,少则月余,多则半年到一年,就这么过了十余年。 五十多岁的化神期修士算是神乎其技,但并不是完全没有。 宋曦第一次渡劫选的地方是万丈峡。 这里灵气充足,往来人少,原本是落长天选定的地方,结果他又出去了。无奈,只能请眠花来给她护法。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只能猜测是仙界的事,毕竟之前顺利渡劫的另一人嵇舟,在成仙后这十几年,也只在人间露过几次面。 一次是回无定所道观吩咐他的徒子徒孙,另一次是来长盛与任双双解除婚约,并祝福她与新的道侣共度仙途。 他与任双双的形婚亲近些的人都知道,所以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倒是任双双那么多年终于接受了别人比较令人吃惊。 但是坊间的传闻都是嵇舟得道成仙后就抛弃了原本的道侣,以前人家没嫌他老,现在他倒是嫌人家不够格了。 #算什么男人# 无定老祖——现在是无定仙尊倒是并不在意。或者说没人知道他在不在意。 因为他剩下的几次露面,都存在于别人的传说里,不是这个据说看见,就是那个据说听过,道听途说,不可信也。
第239页 九道雷劫每一道都比当初她在三江落雷阵中经受的最后一道雷劫要险恶,眠花护法只是护她不被噼死,剩下的,按他老人家的话——「年轻人还是需要多歷练」,是她硬扛。 她早就能控制元神了,只是落长天怕她修为不够,控制不好伤到元神,才限制着她的能力。 现在渡完劫,身上的限制解开,是彻底自由了。 「没死吧。」眠花从不远处的石洞中下来,用一根手指嫌弃地推了她一下。 「我这请你帮忙护法和我自己渡劫有什么区别。」宋曦咳了一声,仿佛能看到那口气里的黑烟。 她现在一定不好看,因为她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焦煳味。 「我在这还能帮你收尸啊。」这些年眠花的妖力碎片收得七七八八,修为恢復到大乘中期,眼看就要回到全盛状态,白毛回来了,欠揍的模样也回来了。 要不是她现在全身散架一样疼,肯定要把这货的脸全挠花。 「下次再找你护法我就是猪。」 「不是还没死吗,像我这么好心修为又高的人,你上哪去找第二个。」眠花趁她病要她命,揉着她的脑袋仿佛盘一颗文玩核桃:「谁叫你那没良心师父不在呢,我说他靠不住吧。」 当年奉天城外眠花渡劫,落长天不但不帮忙,还拉着她就跑了数十里,气得眠花大骂他没良心,还说她渡劫天也不会管的。 当时落长天信誓旦旦说不会,谁知被眠花一语成谶。 想到这,宋曦不由有些悲凉,慢慢爬了起来:「我们回去吧。」 眠花带着她回到长盛后便找他的心肝去了,宋曦一个人慢慢走回雪信峰。 这里这些年是愈发清冷,以前落长天整日不出山,现在是整日不在山中。 就是回来也很少有精力摆弄别的东西,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闭关。 奇怪他一个仙,也要如此刻苦修炼,宋曦不由觉得如果现在在雪信峰的是彦春秋而不是她,对落长天来说是不是要更好些。 看着有些荒芜的田地,她认真思考要不要她也收个徒弟。 化神期她已经够格收徒了,先她几届的师兄师姐们也已经开始收徒,现在收,并不奇怪。 可她总觉得自己都还是别人的徒弟,而且她还与师父有着……反正每次想想以后,又觉得还不是时候。 因为身子太疼,脑子也很疲惫,宋曦澡都没洗,勉强爬回床上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道过了多久。 窗台上的音乐匣这些年她一个人的时候都会习惯睡前听一会,雪信峰没有风雨的时候太静了,静到她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琴音朗朗如流水,能将她的思绪拉得很远。 她最近总会梦到那个世界的事。 手机,电脑,发达的娱乐产品,五花八门的零食,方便快捷的生活…… 与这里完全不一样,但也不算差的生活。 偶尔,也会怀念一下…… 耳畔若有若无的琴声忽然终止,她觉得手里的东西被人抢走了,挣扎着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野中。 看到是落长天,她说了句回来了,便又安心地闭上眼。 「什么时候去渡的劫?」 宋曦听到自己嘟囔了一声,自己都听不清回答了什么。 「怎么不等我?」 她还很累,懒得和他扯这许多,翻了个身,抱着脑袋继续睡。 「这是谢家小子给你的?」 「我不在时,你抱着它睡觉?」 在耳畔听到木头的破裂声时,宋曦还没反应过来,脑子滞后了一秒,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她一个打挺坐起来,果然看到落长天手上破成木屑的小木匣。 「你发什么疯,那是人家送我的!」她着急忙慌就要去把匣子抢回来,心法自动运行,想要用第一令将东西修好。 不染最终没有将谢梦华超度成功,但她凭着自己的意志与邪神同归于尽,而她的夫君,亦是她堂兄的谢逢春堕为魇魔,再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这匣子已经是件孤品,之前她考虑过还给谢清宴,对方却说睹物思人,让她留着,如果能帮到她些什么,便是为谢逢春积德。 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被随意破坏丢弃的下场。 还没等她够到匣子的碎片,就被落长天按回床上。 第187章 强制爱(未遂) 他倾身压着她,头埋在她颈间,一只手就控制住她双手。 这些年为了讨她欢心,落长天一直是十四五岁与她差不多高的模样,本来宋曦以为这个体型可以势均力敌,但事实是她想多了。 她努力的挣扎在他眼中似乎极为可笑,甚至可以算作情趣的一种。 宋曦知道他又想敷衍了事转移话题,心中疲惫,没有再动弹。 「曦曦,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落长天伏在她身上,卖力地亲吻讨好她,见她始终不语,他咬在她锁骨上:「别喜欢别人行不行。」 这个人真是可笑,怎么说得又像是她的错一样。 「我上次见你是八个月以前,上次一起吃饭是一年前,我们的生日已经两年没过了,上次去花朝节,还是在五年前,上次一起过年,是七年前,你上次陪我练剑,是十一年前……」宋曦细数着两个人已经失去的日常,慢慢说道:「我半年前就能渡劫了,我一直在等你。」
第240页 落长天停下动作,愣愣看着她。 「爱是相互的。」她说完这句话便闭上眼睛,十余年间,她都知道自己在一点一滴地失去这个人,是她不想承认罢了。 「可我还爱你。」 空气中的沉默就是无声的回答。 她变心了吗?并没有。 她还爱他吗?还爱,但是不知道还能爱多久了。 一个人在雪信峰那种时时刻刻的寂寞与不确定始终梦魇一样包围着她,如临深谷,前后左右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声音,久一点,能逼到人发疯。 她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两人渐行渐远。 「再……多喜欢些时候吧,很快,很快就结束了。」落长天的声音有些空洞,仿佛他的身体是具单薄的壳子,一碰就会破碎。 他从她身上爬起来,整理好她的衣裳,盖好被子。 宋曦不知什么时候泪水从眼角流下,闭着眼背向他。 再醒来时又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台上放着那个小木匣。 木匣本体是深色的檀木,四四方方没什么多余的修饰,原本上面有些磨损的地方也被修復好,崭新得如同刚被做出来,完全看不出之前被破坏成木屑过。 但因为载体的破坏,上面原本的咒术也失效,再打开,已经不会有琴声了。 她喜欢这个东西和谢清宴无关,和谢逢春更是无关。她甚至不知道那首琴曲叫什么,只是觉得熟悉。那声音陪着她过了那么久一个人的日子,听着曲子,她能梦到许多过去的事。 屋外传来阵阵菜香,她一推门就能看见院中花架下摆了一桌子菜,落长天从厨房中进进出出,看到她醒来会让她去洗手,一切就好像之前无数年他们曾过过的日子一样。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已经不一样了,哪都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坐在床上,从床侧的窗户看着屋后的竹林草地,湖畔栈道,因为年久失修,栈道的木板已经有一半落到湖里去,剩下一半覆满厚厚的青苔。 明明修復只是一抬手的事,以前落长天也是一块木板一块木板亲自动手换上。 他喜欢看他做每件事都认真的样子,纤长的睫毛在浅色的眼睛里投下阴影,嘴唇微微抿着,全神贯注看着手里的东西,或者看着她。 这栈道通向后山小道,顺着小道往下走,会有一座天然石桥,从石缝中流出的山泉一路汇聚成溪,蜿蜒流下,在石桥一侧形成一小汪水泡,里面细石白沙,有不少巴掌大的小鱼。 她小时候最喜欢光脚或者穿着木屐从栈道上一路走到石桥上,与落长天一起钓鱼或是戏水…… 这整座山,目之所及全是他们的回忆。 但也只剩回忆。 她在屋中待了三日,能闻到饭点时就会传进来的香味,能听到门前几畦田中劳作的声音,不用看也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门再见他。 第五日,她听到门外传来琴声。 落长天敲了敲她的门:「曦曦。」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这些天在屋里所做的一切防线一切安慰好像都崩溃了。 屋里传来细小的哭声让落长天心中一紧,想推门却又怕再看到她冷漠的脸。 和失望生气都不同,冷漠没任何态度,就好像这件事,这个人都与她无关了一般。 他想让她出来看看这个盒子和原来那个一不一样,但久久伫立后,他还是将手中的木匣放在门边,这是他这几天请苏北做的,东西原理并不难,只是找到那首曲子有些麻烦。 宋曦一开始是让他听过那首曲子,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小把戏罢了,只要她想,无论哪家皇庭王宫的名伶伎乐都会为她演奏她喜欢的曲子。 可他没想到那东西对宋曦来说那么重要。 他能感觉到,她没那么爱他了。 他也知道她不爱别人,但对他的爱已经不似从前。听着她说那些数字,他才会觉得居然已经过了那么久。 每次进那些地方以后他就没什么时间观念,他总觉得他们没有分开那么久,也许是上周,也许是几天前。三江落雷阵好像没有过去多久,她爱他到会心疼自己没见过的事,会讨厌伤害他的人。 所以他热情地回应,这是最直接表达爱意的方式。 可是他的爱人越来越冷淡。 她不会再与他分享经歷过的那些事,遇到的困难或是麻烦也不说。他看着她,她的眼却不知望向哪。 就连夜色中的拥抱,仿佛也是同床异梦。 落长天是多久离开的她不知道,门外的琴曲一直在响,比谢逢春的琴音更空灵精妙,情绪饱满,抑扬顿挫一调不差。 可这不是原来那首。 她下了床打开门,将那木匣关上,琴音戛然而止,雪信峰上又恢復死一般的寂静。 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 …… 因为是数万年内第一个飞升的人修,所以云清子主持着为落长天在派门外不远立了座不大的石雕。 尽管由他和宋曦一同监修,那石像还是做得不太如人意,没办法,宋曦只好亲自动手改了改,摆在山门处,也不算有辱落长天的声名。 来止风镇的修士们一般会抽些时间来这里看一看这雕像,摸一摸他的衣角或基石,以求能有他这样的气运,百千年后,也能功成得道,渡劫飞升。
第241页 而有些并不修道的百姓,知道那是在世的神仙,也会不远万里跋涉而来,将心中的期望写下来与贡品一起拜在石像前,以求神明能保佑自己。 宋曦没事的时候会拆两张纸条,看看是些什么要求,不过分的,就跑一趟去满足这些心愿。毕竟他们修道,很重要一条也是救济天下苍生,以前长盛的下山巡查也是这个道理。 久而久之,南乐长盛山有个很灵验的神仙的传闻便传扬开来。 雕像在此十年,风吹日晒,以将新石头那些过于锋利的稜角磨掉,成日沾染些香火气息,倒是比落长天本人更亲善。 某日清晨,她在师弟师妹们集合前,来此供上一盏长明灯。 第188章 七年之痒(已过) 「师姐有什么想要的,直接给师叔说不就好了,还用跟那些门外汉一起供奉师叔的石像吗?」守门弟子已经换了无数批,现在这些,已经大都比她小了,见她去供长明灯,其中一个不解地问道:「反正那些愿望,不少也是师姐去做的,师姐自己才是『神明大人』吧。」 「哎,你不懂,师姐这叫尊师重道,见石像如见师叔本人,自然是要敬重的。」另一个守门弟子说道。 「哦,我懂了,就是佛修那句声『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是不是一个意思?」 「什么啊,叫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 对两个人的争执,宋曦一笑而过,回到山顶众人集合的地方等待。 这些年她已经是需要带领派中弟子出门歷练的师姐或是小师叔了,云清子一直想让她接过镇派长老的位置,但落长天并没有怎么样,一年中还是会有几个月待在长盛,他的威名,便是镇派最好的法宝。 她还远远不够格。 那次争执,或者说她单方面表达不满后,他依旧没有改多少。他与她现在好像只剩下了肉体关系,不说话、没交流也无所谓,黑暗中的厮缠反而还能骗自己他们还相爱。 她满足那些凡人的愿望,也只是觉得那好像是他们一起做的好事罢了,就像以前,他们一起天南海北的行医卖药。 一群筑基金丹期的小萝蔔没多久便三三两两到齐,叫着她师姐或是师叔,跟着她外出歷练。 现在世间太平,这些歷练的危险度比他们那时还低,一般是驱鬼除邪,收拾些低等灵体或是妖物一类,基本没有任何意外。 两日后的午时,他们再回到长盛山门口时,正好看到眠花和苏北要出门。 一般是落长天回来,他们离开,这么说,落长天已经在派中了。 想到回去又要见到他,又要与他沉默相对,宋曦就觉得胃中扭曲。 「见过师叔祖,花花。」她带着小萝蔔们行礼,让他们先各自归去。 「怎么一到我就成花花了,本尊叫你别这么叫!」眠花还是很不满她的叫法,苏北却掩口笑道:「这不是挺好,师叔祖我一直觉得把我叫老了。」 「不然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吗。」眠花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被苏北拽着耳朵弯下腰,虽然嘴里依旧不服输。 #一生嘴硬的男人# 「你们去哪啊?这次走那么早。」宋曦笑着看两人打闹,她实在是不想那么早回去,天没黑,与他相顾无言实在尴尬。 「回一趟老家。」眠花弯着腰,虽然形象没什么威严,但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这些年他的妖力碎片逐渐收集完整,眼看就是一条精神抖擞,全须全尾的应龙了,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尝试化龙渡劫,这次应该,可以成功了吧。 「恭喜。」她能拖的时间越来越少,笑容都有些不自然。 眠花从苏北手中挣脱出来,打量着她,忽然露出一个怪笑:「你不是总说本尊欠你一颗鲛珠吗。」 「不是我说,是事实。」宋曦真是不懂他非要把鲛珠拍了做什么,是觉得那些年住在里面委屈自己了? 「那玩意有什么宝贝的,本尊允你进一次应龙遗蹟,想要什么自己拿,爱拿多少拿多少。」 宋曦看看苏北,见她笑着点头:「你们照顾了这傢伙那么多年,小天我们已经没什么能回报的了,你现在化神期,正是需要机缘的时候,既然这傢伙那么慷慨,那你答应他就是。」 「我说的话你看她干嘛?」眠花对她的第一反应有些不满:「看你也是刚回来,去给你师父报声信吧,快去快回。」 苏北说得不错,她确实需要机缘,二来,她现在也不想在雪信峰上。 她本来要直接跟他们走,但想一想,外人并不知道她和落长天发生了什么,两个人不算矛盾的矛盾是家丑不可外扬,没必要做出让别人察觉的事。 回雪信峰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一会的对话,可是在看到落长天的时候,心中还是忐忑。 「回来了。」他做好了一桌菜,用仙术保持着温热,还准备了她喜欢的桂花米酒:「我听师兄说你带队出去巡查,算算时间,应该回来了。」 他摆好酒菜,坐在花架下:「去洗洗手吧。」 今日阳光很好,穿过花间缝隙金箔一样撒了他一头一脸,一只眼睛被映成很浅的茶色。 少年安静坐在她习以为常的场景中,眉目间的温柔是她每一世的动心。 她恍惚如同出现错觉,两个人这无数年的貌合神离好像都没有过。
第242页 此时她应该做什么呢? 洗洗手入席,与他用上这一顿恩赐般的午餐,然后再在每个长夜里独自惊醒,等着他下一次降临?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她站在原地,冷静地观察海市蜃楼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概是她这次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太冷漠,落长天脸上出现了受伤的表情。 「曦曦。」他站起来,宋曦却后退了一步。 「眠花邀请我一起去应龙遗蹟,我回来和你说一声,马上出发。」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出现一串杂乱的脚步声,落长天好像将什么碰倒了,她强自压下心头的担心,一步,两步,不疾不徐地走下石阶。 在足尖已经悬在第三级石阶时,忽然被一条手臂紧紧抱住肩膀。 他搂得很紧,脑袋埋在她后颈上,温热的液体划过皮肤时,她觉得有点痒。 「我是不是要失去你了。」这声音仿佛是喉咙深处呕血一样吐出来的。 「我只是去一趟应龙遗蹟,平时都在山上。」她平淡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别不要我……」他埋在她发间一叠声道着不知所谓的歉:「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 听着他的哭腔,宋曦有一瞬间几乎要心软,他什么时候这样求过人呢。 「还得有人看着门派。」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温柔但不可抗拒地将他的手挪开:「再说,你这趟回来,还有别的事吧,去应龙遗蹟不可能几天就回来。」 以前也是这样,赶集一样陪她一两天,然后去到后山或是哪,待上几个月,等苏北眠花回来,又消失不见。 「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别把我丢下。」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似乎是真的在惧怕,被推开的手臂也固执地勾着她的肩,不想与她分开哪怕一刻。 第189章 大年初二回娘家 两人僵持到眠花等得不耐烦了,在雪信峰下大喊大叫。 以往他这样嘴欠是要被落长天收拾的,恰巧他今日整个人崩溃得一塌煳涂,懒得理他那些烂话。 宋曦将落长天要跟着去的事告诉了眠花,有些希望他替她拒绝,也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窘境。 谁想眠花听了,只是露出一个邪魅的笑:「难得本尊心情好,勉强允了小丫头带个家属。」 指望傻白甜看懂空气是否做错了什么。 「莫老头那不用管,什么时候了还非要有人坐镇门派,小孩子过夜还要爹娘陪睡吶,胆子忒小了,如果他运气真那么不好,咱不在时被人灭门,那本尊给他们復仇就是,人各有命嘛。」 云青子大名莫云青,当上掌门后便没人那么叫他了,眠花这番话在每一个长盛人心里都是在雷点蹦迪,若苏北在场,估计他双耳不保。 但落长天跟他一般没心没肺,有种不顾人死活的纯真,得到许可后就要出发。 宋曦只能默默祈祷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千万别发生什么大事。 于是在掌门云清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视若珍宝的两位大长老+能力不错的入赘娇夫+出息了的派中中流砥柱,组队陪着眠花回娘家去了。 按眠花的说法,应龙与天地共存,遗蹟无处不在,但应龙遗蹟的真实入口,在大陆东北方。 虽然位置也靠北,但不像之前他们去的极北之地永冻原那么极端。 现在时值初夏,在茂密的常绿针叶林里行走,却有种从心底冒出的幽寒。 这些树都是松科植物,高大挺拔,枝叶将阳光层层筛去,落到他们眼里,只有冷色的光亮。 脚下是覆盖了无数层腐植的土地,每一步都可能是个陷阱,温度稍高一点就能闻到难闻的腐烂气息。 他们已经在这晃荡了两日,一个仙,两个大乘修士,一个化神修士,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里,晃荡了,两天! 虽然宋曦也知道这趟旅程不可能是简单的三天两夜跟团游,但看眠花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她就纳闷。 这人不是已经恢復记忆了吗?怎么连自家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苏北一身叮叮噹噹,也没想过要和他在森林里走那么久,半恼道:「自己关的门怎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哎,这不是太久了吗。」 眠花有三百年没回来过,应龙遗蹟可是内藏干坤,无数代应龙留下的天材地宝都在里面,为了隐蔽,自然不可能像其他遗蹟似的汩汩冒着灵气只差插一个标牌说我在这了。 应龙遗蹟的大门是一些再常见不过的自然景观,据说要配合血统、阵法,才能进得去。 苏北当时误打误撞闯进去,那也是她的天大机缘。 「好烦,我记得那石碑就在这附近的!」眠花一身长袍大袖走一会就被无数荒草枯枝挂住,那一点耐心也没了,手一抓,一桿长枪出现在他手上。 作为(应)龙,他的本命武器竟然是长枪,这让宋曦有种微妙的既视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红色的飘带,和两个圈圈模样的飞行法宝。 眠花让他们站远了些,大开大合舞了一套枪法,除了将长枪半径范围内的树全打断,没看出有什么用。 最后,他一把将长枪插入地上,以他自己为中心,青蓝色的火焰瞬间烧了起来。 宋曦反应过来足尖一点刚要御剑浮空,腰被轻轻一带就埋到某人怀里。
第243页 「你疯啦这附近可都是木头!」苏北也是一跳浮在半空中,赶紧落下一个结界,将被眠花烧起来的这部分围住,不使火势蔓延。 眠花要找的石碑估计在那层层叠叠的腐草枯枝中,他嫌这刨一下那翻一会麻烦,就直接用烧的了。 还好他们已经在森林的深处,不知道属于哪个国,也没人管,再折腾也引不来什么人看热闹。 这要是放在没那么偏僻的地方,就是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好孩子别学。 还没等那青蓝色的火将结界中的腐草烧光,宋曦眼角余光看到远处的树冠晃了晃。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她就跟着落长天悬浮在空中,他并不是运气凌空,而是如同一缕清风缠着她,和风与共。 直到惊起飞鸟四奔,她才确定好像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这边奔来了。 「有东西过来了。」她朝着苏北喊道。 她和落长天站得很高,苏北在树冠尖的地方,眠花更是站在地上。 这森林里灵气充足,有不少灵兽妖兽,之前有数次高阶妖兽从不远处经过,两边互不侵犯,只是这次,好像是奔着他们来的。 化神期有一点好,就是她也测不出修为的,只剩大乘期修为。 备录在案的大乘修者只限在世间活动,并且能化人形的,妖兽灵兽一般用几阶而不是他们那一套来形容,再加上这片森林是无人荒地,里面有什么东西,大概只有眠花清楚。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并不太着急,正好眠花身周的树木都被烧成灰,观景视野好到难以想像。 眠花一挥长枪,将那些还在燃的火灭了,随即身体扭曲到一个怪异的弧度,原先他站立的位置似乎空气都在扭曲,倏忽间,一颗硕大的脑袋破空生了出来,接着是鹿角,蛇身,鹰爪,鹰翼…… 他全身的模样比当初在极北之地大了许多,翼展一开,又扫出一大片空地。 飞速向他们蹿过来的东西似乎在几里外停住,眠花朝着那个方向嘶吼一声,呵气成云:「滚过来。」 这声音仿佛来自深渊,用耳朵听到的就只有山岳相撞似的咆哮,而他要表达的意思,是直接从人的脑海里浮现。 那东西得了他的命令或者说许可,比起刚才动作更和缓地慢慢行了过来。 半天,一颗巨大的蛇脑袋出现在空地边缘:「……尊上?」 只能说还好宋曦不怕蛇,但是这个大小是不怕蛇的人都会感到恐惧的地步。 那蛇一颗脑袋比人还高许多,苏北现在落在眠花背上,拿她当参考的话,这蛇一开口少说能吞四五个人。 她缩了缩肩膀,被人更紧一些抱住。 「下去吧。」她轻声说道,那蛇好像不是敌人。 第190章 男人不能不行 那蛇完全现了全身,才能看到他背上也有一双翅膀。 这就是传说中的螣蛇。 蛇修千年成滕,螣过天劫成神龙,所以也有说螣蛇亦是龙一族。 「尊上回来了怎么不给咱们说一声,莫不是又忘了应龙墟的位置?」那螣蛇虽大,在眠花面前就跟一条长虫似的,身子盘成一团,脑袋伏在地上,嘶嘶吐着蛇信子,一双黄铜大眼可怜楚楚地看着他。 感情这个傢伙不是第一次忘记家门往哪开了。 「少废话,还不带路。」眠花噎了一下,忽视掉他那句话,直接吩咐道。 他在此数千年,这螣蛇不定也与他做了多少年邻居,习惯了他这脾性,扇了扇翅膀,调转蛇头,往之前他们过来的方向去了。 亏他们找了两天,原来是三过家门而不入。 螣蛇领他们过来前,用巨大的蛇尾一扫,就将残枝败叶扫开,露出一块散乱着无数块白石的空地。 这样更显得眠花放火烧山的行为令人窒息。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在爱人和小辈跟前面子不保,所以开遗蹟的时候显得格外严肃认真。 破阵、滴血、龙舞……一堆神乎其神的仪式把宋曦唬得一愣一愣,不明觉厉,直到苏北冷幽幽说了一句:「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那边跳大神的应龙大人才垂下脑袋,用一只龙爪在一块石头上面快速戳了几下,这块空地便整个发出一道白光。 想像中的应龙遗蹟,应该西风萧条,荒芜肃穆,财宝堆积,骸骨如山——至少关于龙的电影里,那些龙的巢穴是这样的。 但当眼睛可以视物的时候,宋曦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阳光,沙滩,海浪,岛屿,这确定不是什么度假胜地吗? 螣蛇带他们找到位置后没进来,这地方现在只有他们四个。宋曦揉了揉眼睛,又用灵识探索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哼哼,小丫头就是没见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眠花看着她刘姥姥的模样得意地竖起一根手指:「爱怎么玩怎么玩吧。」 宋曦的幻想中,这里应该充满了危险和机遇,她已经做好破阵解卦,暴打妖兽,手撕怪物等等硬碰硬的实战了。 现在就这? 「那几个风景都不错,海底也有些宝藏,不知道有没有鲛珠,你自己找找。」眠花指着远处隐隐可见的几处岛屿:「特别大那个上面有杨桃、甘柤、甘华,多吃点没坏处。有些小妖兽,你现在的修为应该也不会来惹你。」
第244页 他介绍了几个小岛,最后看着落长天:「尽东处有什么你也知道,去不去随你们,别把我家弄塌了就行。」 「没事别来烦我们。」说罢,他扔下两人,带着苏北往海滩相反的方向去,那里有群山如黛,也有无数山洞,他原来大概住在那。 之前做好的一切准备都用不上,宋曦郁闷地坐在水边玩沙子。 这里没什么限制,灵气蒸腾,对她来说,好像就是换了个地方修炼。 也换了个地方和落长天大眼瞪小眼。 这一路上,近一周时间里他都没什么话,不知道是不是后悔和她来这里了。 落长天在她身侧坐下,抱着膝盖,小心看着她。 他从来都是这样,没有特别的情绪爆发,暗戳戳软绵绵让你每一拳都打在棉花上。 「你也看到了,这里没什么危险,不用陪我也没关系。」她捏了一把被海水泡湿的沙子,体验着它们在指缝里摩擦的感觉。 「曦曦。」落长天唤了一声,立起来抱住她:「再给我些时间。」 「你到底在干什么。」她把一团沙甩开,激起的海水落在两人脸上。 「上界……有些……」落长天看了她很久,久到她要不耐烦,才支吾道:「你不能知道。」 果然如她,如所有人所想。 成仙成神不是没有代价的,能力越大责任越重,什么逍遥散仙也不过是想像中的产物。 「那你现在在这没问题吗。」宋曦有些别扭地垂着眼,这下就像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他那么忙,还要闹着他陪自己。 「没关系。」他紧紧抱着她:「别的都没你重要。」 他埋在她脖颈间,虽然仙体不需要唿吸,但因为他是人修成仙,依旧是习惯地唿吸,气流喷在她颈间,有些酥酥痒痒的。 「不要喜欢别人,我错了。」他梦呓似的低语道。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她有些生气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按在半干半湿的沙滩上,膝盖从他腿间压在他小腹上,如果非要评价,他们的感情就像渐渐滑入无疾而终的悲剧:「我就活了那么点时间,我不知道那么多事,我只知道你快消失三分之一的时间了。」 她现在确实是可以活上千岁的修士了,但她的见识就是眼前这些年,即使加上普通人的前世,也没有一百年,落长天成仙后的这十几快二十年,他们聚少离多。 理智上可以理解,可她问了无数遍,落长天什么都不说,做什么不知道,地点无定,归期无定,她就只能等,怀着恐惧和期望等下去。 如果有一天他永远不回来了,她也没有办法。 是他不要她了还是他出事了,她都不会知道。 说白了就是没有安全感,但这种东西确实不是生活里必须的,说起来更是矫情。 「对不起。」落长天扶着她的胳膊,眼中映着阳光,格外清澈透亮,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底,可这双眼瞒了太多人太多事,他从来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陈述事实。」她哼了一声,翻身坐到旁边。 落长天慢慢坐起来,趴到她怀里:「那不生气了?」 宋曦听到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掉的声音。 脑迴路死的人是这样的。 无论你多长篇大论慷慨激昂,哪怕把自己说得声泪俱下,他听不懂也理解不了的东西再怎么也是不懂的。 他眼睛里与其说清澈,不如说是清澈的愚蠢。 这下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磨着牙把他再次推到沙滩上。 两人的衣裳在沙滩上滚来滚去,下裳、后背和袖摆都吸满了水,夹杂着沙砾,不如都脱了方便。 风不知起于何时何处,等发现时,就已经错过了,它无形无相,但依旧会为一个人驻足,停留在她耳畔,成为她心底的清凉。 第191章 十万个为什么 海上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些小岛,从空中看下去,才知道全是应龙骸骨。 飘在半空中远望,目之所及全是这样星罗棋布的小岛,一眼望不到头,所以这里才叫做应龙遗蹟。 宋曦这才生出点愧疚之心,他们好像,在人家坟头蹦迪。 「上一条死去的应龙也是在五千多年前了。」落长天好心解释道。 这样想她稍微有些安慰感,从开天地到现在,世界上哪处是没死过人的呢? 她双手合十,道声佛号,希望昨天那块遗骸的主人已经转世了。 眠花当真把她扔在这就没管,两个人一个岛屿一个岛屿地探索,走了很远也还是浅海,这里的海深度只在几米到十几米之间,所以那些应龙骸骨才能露出水面。 大多数骸骨已经风化侵蚀得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巨大的身躯的无数截嵴骨堆成小山,最上面一般是竖立的头骨,经斯亿万年,像珊瑚一样加入别的生物的身体,便形成一座岛屿。 她和落长天都换上了方便行动的短衣,虽然目之所及除了他们俩没别人,但真的很像回到了从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的爱也许从没改变,只是时间的维度让这份感情落了灰,在水中洗一洗,滚一滚,将灰掸掉,便依旧鲜艷,依旧崭新。 这个遗蹟一半海水一半沙,似乎往前走多远都还是一样的骸骨小岛。 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应龙死在这里。
第245页 他们花了半个来月探索了十几个岛屿,一月内肯定不能走完所有地方,所以她打算看个大概。 于是被落长天抱着一路往海的尽头走。 科学告诉我们地球是圆的,如果一直朝着某方向走不偏移,就一定会回到出发点。但这里不是可以用科学界定的范围,所以飞了一会,她就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之所以叫尽头,因为在那里没有任何岛屿,海水的颜色忽然变得深沉,甚至出现了一个断崖,所有的海水都从那跌落。 说是断崖也不尽然,因为天幕也跟着扭曲往下,消失在视野看不到的地方。 宋曦这几十年经歷的秘境虽然也都离谱反科学,但这地方是看着就会怀疑世界真实性的地方。 「这是,归墟?」她不确定地问道。 「嗯。」落长天点头答应。 这个东西,她也曾在《九道破世》里见过,说是这个世界的bug也不为过。 大乘期以后的遗蹟里运气好都能找到这么个玩意,形式各不一样,却都联通往一处。 归墟中有无数未能飞升的大能死前的执念,当然,还有他们的一部分修为。 虽然他们死后修为一部分逸散于天地,一部分开闢了遗蹟,但总会有一部分残留,然后流往归墟。 一个人的也许不多,但这千千万万年来有多少未能飞升的修士,哪怕每个人剩了百分之一的修为流往归墟,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又碰到萧逸臣的挂让她心情复杂,好在现在这货死了。 传说,这里除了无数大能的遗产,还藏着世界的一切秘密,他就是继承了其中的修为后,离开归墟,开启四方秘境,重启赤县神州。 他不是在应龙遗蹟里进的,但那段描写让她一秒get。 从空中看去,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瀑布,海洋到这便戛然而止,变成一道悬崖,无尽飞落千丈,连带着天空都扭曲,往前再无浩瀚苍穹,这个世界便在此终止。 虽然遗蹟秘境这种小世界确实是有尽头的,然而实际看起来依旧比文字更让人震撼。 她心惊动魄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才开口道:「……往下落些。」 「不能进去的。」落长天轻声道,他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撼。 「不进去,就在海平面上。」 落长天原本便是风属性天灵根,飞升以后更是自由无羁,他足尖点在断崖前的海水上,没有碰出一点涟漪,他站在流动的海面上,如履平地。身前半步就是断崖,所有的海水都从这落下,也许总有一天,这里的海都会干涸。 宋曦小心勾着他的脖子扭头往下看,那种望向深渊的感觉让她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得飞快,水流激盪,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在坠落。 从这里看去,似乎站在无限通道的开端,水、光,甚至天空蔓延无尽,收束在一个点里。 她知道往下是一个空间,关于力量,关于世界的终极。 但这不是她能消受的,即使是萧逸臣都经歷了九死一生,加上无数好运外挂才勉强从里面出来。 「太古之初,谁传道之?」 她看了半天有些头昏,还没叫落长天回去,就听到脑子里传来的声音。 这声音说不上性别,并不像别人传在她脑子里的,而是如同她平时默读时脑子里会出现的,她自己的声音。 「地所何覆,而及四方?」 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头,可身体好像已经失去了自主能力。 「天何从来?人何安在? 此世彼世,何由考之? ……」 无数个疑问气泡一样从她脑海中冒出来,就是她小时候也没有那么多问题。 世界从哪来,又要往哪去,我是谁,我生何来,我将何往,我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与我……到底是,真的吗? 宋曦的脸一直看向海水落下的地方,落长天只觉得她是好奇,耐心抱着她任她看个够。 归墟对他来说,像个垃圾堆。 虽然里面也许有些好东西,但那些盘踞的慾念,阴暗的秘密,扭曲的情感,都是不应该存于世的污秽残留。 好在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好看的呢,小孩子的好奇心真是旺盛。 渐渐的,他觉察出一丝异样,宋曦心跳唿吸都有些不正常。 她大概是被这东西魇住了。 他忘记她太年轻,精神力还不够强大,竟然在这种污染源一样的地方站了那么久。 「曦曦,别看了。」落长天伸手捂住她的眼,摸到一手冷汗,正要离开时,浑身所有的力量瞬间失去。 他眼睁睁看着宋曦从他怀中滑落,随着海水便要一同坠入深渊。却只能如同鬼魂一般无力地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曦曦!」宋曦自己是可以御剑飞行的,这地方也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他试图叫醒她,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神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脑海里另一个人的嚣张笑声让他意识到一件事。 她把他忘了,彻彻底底的。 不,至少不是现在! 第192章 没有为什么 宋曦意识恢復的时候,她好像是在漂浮着。 身周是五光十色的黑。 每当她脑海中浮现一个问题,便有光团亮起,不一会又归于黑暗,像迪厅的炫彩灯球,明明灭灭,亮得她头疼。
第246页 「何所来?何所往?天为何?地为何?四时何分?四极熟定?自尔为何?何世所成?……」 她想要停下,脑子里的声音还是不停地问着,这种脑子不归自己管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是哪?她为什么在这? 灵识还能正常使用,周围灵气也充沛,或者说太过充沛,都有些水神境的感觉。 活物只有她一个,那些明灭的光亮像是什么忽然炸开的能量气泡,在释放出一点能量顺便闪了一下后,瞬间消失。 脑子里在无数疑问气泡之外,冒出一个想法。 她是不是,掉到归墟里了。 记忆的最后还是落长天抱着她看归墟的瀑布,然后她脑子里就开始止不住地蹦各种问题,一转眼来到这,她只有这一种猜想。 她大概失去是自主能力,但落长天还抱着她呢,难道是太久了抱不动她失手掉下来了? 实在不该图可爱让他一直保持少年体型啊。 宋曦拔出覆雪,用明光术试图照亮周围,效果不能说是立竿见影吧,也可以说是于事无补。 那黑暗浓厚得如同液体或是浓雾,哪怕她用尽全力施展明光术,都照不亮哪怕她胸口以下的位置,甚至把光源挪开两三寸,她都会再次归于黑暗。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化神期,这明光术拿到外面去能亮瞎一打人。 可这里是归墟,在这她的法术就是没用。 宋曦运转心法,琢磨着使用哪一式比较合适。 这是她大多数时候的杀手锏,《十二令》也确实争气,万金油一样在哪用都行,但是在这里,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心法有些犹豫。 「因何而存?因何而灭?空无所寄,时令何在?……」 脑子里还在问着奇奇怪怪的问题,存在是什么?为什么会消亡,如果一切成空,那时间又要怎么存在? 原来那个世界多少哲学大能都想不出来的问题问她干嘛啊! 宋曦有一丝烦躁,直接用了最强的那一式。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她渡劫至今还没用过这一式,实在是和平太久了。 但元婴期曾经用过一次,效果相当喜人,已经能开山破地了。 可这一剑盪出去,一点效果都没有。 黑暗依旧浓密阴森,让她看不清四周,甚至看不清自己。 「万物何生?生死何定?日月何凭?何分五行……」 脑子里的声音还在一个劲念叨,每提出一个问题,都会有一点光亮起,又破碎般熄灭。 「我怎么知道啊。」她有些头疼。 「桀桀桀……」 脑子里的声音似乎不一样了。 「汝非此世之人。」 这很重要吗? 「天道有常,万物有序,自然重要。」 她的意识中,脑子里的声音好像在一问一答,这样的感觉有些奇怪,就像人格分裂一般。 虽然不知道另外一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但她来都来了,抛却原本的世界观入乡随俗活了这几十年,还间接帮着改变灭世结局,现在再说你是个外人就有些不礼貌了。 「呋呋,不承认吗。」 大哥/大姐,你到底谁啊,你们这个世界都喜欢在人脑子里说话吗? 正当她疑惑时,面前忽然亮起了一道流彩,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颜色,但维持时间都比别的久。 就像个肥皂泡泡。 宋曦抬手,试着触碰那个泡泡,面前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 一间摆着四张上床下桌的小屋里,有几个妙龄女孩正收拾打扮。 「曦曦,一会我们要去n.gmall,你要不要一起去?」一个不算陌生的女声说道。 「不去了,我还要复习,给我带点泡芙回来,我v转钱给你。」其中一个伏在案前的女孩回答道。 这是她的声音。 本来以为那钢筋混凝土的世界已经在记忆里灰暗隐没,但现在似乎有盏白炽灯在她的记忆深处亮起,照亮了世界的一隅。 「世界秩序已復,汝应归往彼世。」 …… 「你们搞什么鬼,这都能掉下去?」一个欠揍的声音划破泛黄的日常,宋曦脑中忽然浮现出一条数十丈长,还有翅膀的白龙。 眼前的教室、图书馆、宿舍瞬间烟消云散。 身体被什么禁锢,一阵勐的拉力将她提起来。 就真的是提起来。 她觉得自己是睡在什么笼子里,每根栏杆都比她怀抱合围还粗,白玉似的颜色,还有莹润的光泽,那些奇怪的突起、褶皱,很像…… 「花花?」 有风自栏杆的缝隙中吹来,咸湿带着些腥味,她回到了大海的附近。 「真是的,小孩子什么地方都喜欢跑,沙滩玩玩沙不好吗,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吗,你师父也是,你还小他也小吗?」脑海中的声音没好气地念念叨叨,虽然也是从脑海中传出的,但比刚才那阴阳莫辨的声音让她安心。 她摸了摸那些『栏杆』,大概是眠花的爪子。 「我真掉下去了啊。」 「那还有假?」眠花大惊小怪道:「他掉下去倒还好,你个小丫头掉下去那些老东西的执念没把你骨头嚼了算我来得及时。」 「对啊,怎么是你,他呢?」
第247页 就算落长天一时失察让她掉下去,以他现在的能力居然要等到大乘期的眠花来救她吗? 「吓坏了吧,等着呢。」眠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概因为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的主场,落长天和她都是他的客人,所以出了什么事都由他负责。 宋曦缩在他爪子里,从缝隙里看着他们身下的海洋和岛屿,从这里看过去完全想像不到归墟的荒芜可怖,那是连光都难以存在的地方。 不一会,两人便回到一开始的岸边,落长天站在那,远远望着他们。 大概是因为体型问题,他看起来很无助,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眠花原身体型太大不好控制,低空掠过时一松爪,将宋曦丢了下去,落长天赶紧伸出手去接她,然后就被压倒在沙滩上。 「怎么弱鸡成这样。」眠花好不容易剎住车,变回人形后只简单穿了件短褂,看着他俩人仰马翻,有些嫌弃。 「对不起。」落长天坐起身,将宋曦抱起来,弹掉她头上的沙,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又看向眠花:「谢谢。」 「之后别跑那么远了!」眠花大喊道,深一脚浅一脚走回自己的小山包。 第193章 男孩子闭上眼就是想让你亲他 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宋曦都小心翼翼的。 并不跑远,在附近的几座小岛上采果子,下海摸鱼,再修炼一下,就是个完美假期。 她有些理解在这里长大的眠花怎么几千年了还是那么纯情,在这种世外桃源远离世间纷争,唯一要纠结的事就是应龙一族如何成功化龙,就像一个只会低头钻研课题的学霸。 海底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她找到无数把剑和各种法宝,在万剑冢中需要费尽心力去找的地阶宝剑、天阶神剑甚至天阶法宝,在这里就像贝壳一样随手扔在海底。 因为大多使用陨铁打造,所以它们没有被海水侵蚀,只是被一些小生物当作附着物,在外面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她捡贝壳一样将看到的法宝拢在一起,还没决定好最后要拿什么。 落长天这些日子就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 他似乎被吓得不轻,但宋曦问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只会说自己大意了。 她开始有点纠结自己是不是真长胖了,来这里一日三餐都是水果,有些东西她在外面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糖分那么高的东西当饭吃,长胖也正常。 不过这里又待不久,等出去再减肥好了。 最后一天的傍晚,他们在沙滩上篝火露营,宋曦靠在落长天身上轻轻哼着歌。 「这是之前那首琴曲吗?」他默默听了半天,问道。 这段时间他的话愈发少了,终日沉默地看着她。 「不是,是我说过那个世界的歌。」宋曦思索着台词,慢慢唱给他听。 原本她以为这接近普通人半生的时间已经让她忘记那个世界的大多数细节,但归墟里迴光返照一样的回忆又让她想起来一些。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髮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歷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 他认真地听着,好像想把这首歌记下来,篝火在他的眸子里似有生命般跳动,爱的火光盛大而明艷,包围着那一个人。 宋曦唱完,夜空中除了柴火发出的细微炸裂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这首《追梦人》不管怎么经典,都属于流行乐的范畴,在这个只有真.古典乐的时代,听起来大概很奇怪吧。 「我很喜欢。」落长天抱着膝盖,歪着头看她,笨拙地重复着其中的一段:「看我看一眼吧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他声音温和,目光柔软,唱得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认真的模样把宋曦逗笑,缠着他的脖子问道:「你是在说自己吗。」 「嗯。」 他的感情简单又真挚,永远让人心动。 「之前谢青宴给我的木匣,和这首曲子有一点点像,都怪你。」 说到音乐,她就不由得想起之前被破坏的木匣。虽然之后落长天赔了她一个,但始终不是原来那个。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我以为你喜欢上别人了。」 甚至直到来应龙遗蹟之前他都这么认为。 他还记得走前宋曦已经是元婴后期,原本定好陪她渡劫,回来却发现她已经渡过劫了,抱着别人送的东西睡得正香。 那一瞬,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嫉妒的烈火将他吞噬。 「那也不能随便弄坏我的东西!」宋曦教育道:「东西坏了就是坏了,哪怕《十二令》也有修不好的东西,这次的盒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不确定,比起他一天到晚找不到人影,她一直在雪信峰上,要怀疑也应该是她怀疑。 「我明白了。」他倾过身来,闭上眼。 这个明白到底有多少可信度真不好说,但沙滩海风篝火,又有美人在侧,她倒是明白了什么。 第二日眠花、苏北来找他们时,看着两人的神情颇是玩味:「仙尊大人对应龙遗蹟还满意吧。」 「你请我来的,为什么问他?」宋曦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假装嗔道。
第248页 「因为本尊不瞎,跟你之前那别人欠了八百来万灵石的模样比起来,现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宋曦惊觉,摸了摸嘴角,引得苏北和他都笑了起来。 「他日化龙之时,我为你开天门。」落长天淡淡地说道。 眠花忽然被噎了一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自然。」 看他神色,虽然不懂开天门到底能干什么,但落长天似乎是许下非常重的诺言了。 「你这傢伙不是特高傲说不要人帮助吗?」宋曦刺道。 「小毛孩子懂什么,本尊这叫结善缘,得善果。」眠花美滋滋道:「虽然天道已变,本尊自己也能化龙,但这种事还是更谨慎些好。」 「他就是害怕,有小天的许诺,当然也放心多了。」苏北无情拆穿道。 是啊,谁不怕呢,几万年,人、妖、魔都没有成功飞升的,而他面前的,却正好是这万年来第一人。 奉君一诺自长安。 不过眠花并不急着化龙,他还要陪苏北回一趟老家南疆,落长天这一飞升就忙得没个模样,让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做好承担更大责任的准备。 三个人说说笑笑出了遗蹟,一脚站在进来时的那块荒地上,眠花的声音被掐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一翻手,长枪已经在手上,而苏北也马上警觉起来。 宋曦牵着落长天的手,笑还没来得及收回,直到看他俩如此戒备,才发觉森林里好像有什么。 「别吓唬他们。」落长天的声音毫无波澜,上前半步说道。 那人不知几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他半跪在落长天身前,一身盔甲宛如螃蟹的外壳尖刺,仙气凛凛让人肃然起敬:「神君殿下,到时候了。」 有时候分别就是这么毫无预兆。 上一秒也许某个人还在与你计划着接下来去哪好,下一秒这个人便浑身裹上铠甲,威风八面如同天神降临,拉着你的手轻吻在唇边便算是告别。 「我爱你。」 就像他们来时那样突然,落长天再次从她的生活里消失。 第194章 我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这一次,落长天离开了很久。 久到她觉得应龙遗蹟是她的一场梦。 但既然得到他肯定说天界有事,那她就不会太焦虑他到底去了哪。然而心中的担心也一样沉重。 这份沉重支撑着她好好修炼,虽然别的帮不上忙,但还能让他不要担心。 这十几年来,又有大乘修者渡劫,就算天道已变,渡劫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就她知道的,人修的崔睿,还有一个魔修,皆在雷劫中陨落。 这件事更让眠花担心。 从落长天起,这将近五十年的时间里,四个人渡劫,两个成功,两个失败。 虽然样本很少,但这对半分的概率也不由让人心慌。 好在他还有许多时间,索性将一切担心放在脑后,也忘掉落长天的许诺,去能去的一切秘境试炼,做好最坏的准备。 苏北当然也陪着他,落长天不在也没事,因为任双双的师父蓝少微得晋大乘。 师父出山后,任双双放心了很多,将一切都交给蓝少微,自己闭了关。 苏韶华的事对她并非没有影响,她会走到那一步,她这个当师父的不能说毫无责任,尤其是两人之前那番决裂一般的争执,如果当时能好好处理而不是逃避的话,也许事情有不一样的结局。 与宋曦一代的长盛弟子不少已经是金丹期,可以不常留在派中了。除了落霞峰的比较宅,大多数一年也就见上一两面。 陆行舟在房登的鞭笞下紧赶慢赶,五十多岁突破到元婴期,他也是不常在派中的那一批人,只是每次回来,都会给宋曦带些礼物。 旁人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陆行舟又怂了,派中一年一度的新年晚宴上如果遇到,都是笑他的。 陆行舟什么也不解释,对她与从前没有区别。 只是当落长天二十年未归时,问过她原由。 「没什么的,神仙的时间,本来就与凡人不一样了。」宋曦也没办法解释得更清楚。 当年应龙遗蹟他走得匆忙,但看样子,是要远赴某处战场。 「你还……在等他吗?」他不由问道。 「大概吧。」她笑笑。 「可你连他多久能回来都不知道,如果他不回来了呢?」陆行舟有些激动:「你现在就将自己锁在雪信峰上,曦曦,作为修士你还很年轻,你还会遇到无数人,值得吗?」 「师兄。」她打断道:「你这些年为我做那么多事,值得吗?」 陆行舟没想到他当初用一样的语句反问别人,现在会回到自己身上。 「……值得,你是我师妹。」他咬着牙说道。 「你师妹现在可不止我了。」宋曦拍拍他的肩膀,发现陆行舟泪腺还挺发达。 她有时间的时候也去无定所道观,小山每次都做上一堆好菜招待她。 比起长盛欣欣向荣,无定所道观依旧是门可罗雀。 除了少数几个天赋好些的,不少弟子一辈子也达不到筑基期,所以也就是比普通人身体好些,长寿都不一定。 之前宋曦见过的一些人已经不在世了,让她不由感嘆时间无情。 铃兰陪着嵇舟渡劫,又被他送回来,小山花了很长时间让她学会说话,问到嵇舟渡劫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说不出个大概。
第249页 「他们先带我去了一个花很多的地方,后来好像去了海上,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树,上面特别亮,我不太记得。」她只能断断续续说出一点碎片。 「上次你不说是在什么岛上吗?怎么又变了。」小山无奈道。 「很多年了啊!」铃兰不耐烦了,扔下他就跑。 「吃饭记得回来。」小山只能无力地喊倒。 铃兰原身吞天蟒,根骨自不必说,刚来那些年还敏感多疑,现在跟小山生活了那么多年,都被他惯坏了。 虽然嵇舟现在不在,可这道观他们二人守着,却也能支撑下去。 到了化神期,宋曦的修炼速度也稍微放缓下来,之前在归墟中听到的声音偶尔还会来烦她。 大概因为化神期元神已经完整,可以脱离身体自主行动,有时候她会梦到很多那个世界的事,醒来会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她现在一闭关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偶尔有时间,就去实现一下落长天石像下的愿望和带长盛新一代弟子歷练。 长盛又招了两届徒,现在会有不少人慕名想要入雪信峰,她看着那些小萝蔔,依旧是没什么收徒的欲望。 彦春秋一千六百多岁才收落长天,落长天两百多岁才收她,她现在还没一百岁,除了云清子日常催一催,别人也觉得没什么。 因为落长天现在总不在派中,宋曦不得已接过了他雪信峰主和镇派长老之位。 这接不接也没怎么大变化,因为他在当峰主和长老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也是我行我素,甩手掌柜。 她不由感嘆还好前人栽树,她这个后人乘凉也方便。 还有就是雪信峰的禁制,似乎需要他本人来传承。 这让宋曦不由好奇以前有没有断代的时候,如果上一任峰主啥都没交代就噶了,别的峰也许还好,雪信峰不就完蛋了? 无数巨麻烦的封山大阵,还有密不外传的绝门心法。 「长盛都才一万年,雪信峰还要更短,这才传了几代,绝了就绝了呗,古往今来那么多奇门绝学断传,也没见各个都可惜。」眠花笑她杞人忧天:「不过是一个心法而已,第一个飞升的人又是从哪来的心法?要想通天,还得靠自己。」 「大师我悟了。」眠花大师不愧是活过数千年的应龙,虽然日常嘴欠,但与他交流后,宋曦总会觉得豁然开朗。 在她八十六岁可以突破到合体期的时候,落长天还是没回来。 他之前似乎对她没等他,请眠花帮着护法渡劫有些在意,于是她打算再等他四年。 对现在的她来说,早四年晚四年都没有那么重要。 …… 这数十年间,苍茫野的中心变得很奇怪,总有一团漩涡似的乌云飘在射日山顶。 就像传说中那之战的现场。 当某日,那片乌云忽然消失不见,而从云层中落下血雨漫天,人们才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 天地间似乎出现了一场巨大的变动。 有夜观天象的修士,惊讶地发现一夜之间,天空中的星轨似乎都变了,上升,下沉,陨落,原本也许需要无数年的变化,从昨到今,便截然不同。 眠花本来没有观星的习惯,某日夜间梦中神魂一动,忽然惊觉。 他步入庭中,望着天象,久久伫立中宵。 苏北察觉到他的异常,也走出屋来时,眠花已经不在庭中了,他化为真身,数十丈的龙身盘旋于长盛派山岳之空,而在他之上,又一道光束从空中直直落下。那光束通天彻地,如同天柱一般,即使是大乘期的苏北,仰望那道光时,浑身都只有无力感。 「花儿,你做什么,快回来!」起初,她对眼前的景象十分不解,只能试图唤回眠花。 可眠花见到那束光,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便扭转身子盘踞而上。 苏北好像想起了什么,数十年前,曾有一人许诺,为眠花化龙时开天门。 他消失了那么久,对至亲至爱之人都杳无音讯,现在,却是来践诺来了! 第195章 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在世的人无人看过应龙化龙。 即使是应龙眠花本人都没见过上一条化龙的应龙。 所以当日有幸看到这一幕的人,大都有所感悟,不少更是勘破天理,修为直接飞跃,晋升了一个小境界。 天门开,飞龙现。 盘旋而上时,有巨大的阻力,道道雷火之劫击中在龙体上,应龙化云吐雾,引水分流,那些力量完全与他相剋,每一道都能置他于死地。 可他,可应龙一族等了千万年,迷茫了千万年,现在天门便在眼前,他还有什么犹豫的? 长盛及附近百里的人都能看到这一幕,巨大的应龙绕着光柱升空时,不断有东西从他身上剥落破碎,在光亮中化为碎屑。 苏北凝视半天,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召出自己的琴与剑,为眠花护法。 琴声满含她的灵力与所有情感,千年之遇是初识的懵懂,是相伴百年的不离不弃,是一别无期的想念,是重逢后的缠绵悱恻。曲调如松之风,如流之水,韵调哀雅婉约,如泣如诉,而她的剑含了自己的心血,随在眠花身侧,为他挡下数道雷火劫。 九九八十一道雷火劫从半夜一直噼到天明,苏北的琴声也一直响到天明。 她一直将灵力倾注入琴,阵阵琴声便是她的保护与武器。
第250页 她的指尖逐渐磨破,出血,琴弦都弹得烫手,最后一声铮鸣后,琴弦尽断,琴体崩裂,而她也喷出一口血。 此时正是眠花的关键时刻,她割破五指,以血化弦,以元神为琴,继续演奏。 于是无数小辈终于得以一窥这位太上长老——琴剑不离苏望夷的鼎盛之姿。 大概是感受到了伴侣如此拼命,天空中的应龙也加快了速度。 他平时不用翅膀便能飞翔,现在努力振翅,逆天而行,希望这个煎熬的过程能快些,更快些。 而雷火无情,已经将他的翅膀噼断,浑身鳞片烧毁,那些往下掉的细小碎片,便是他的龙鳞。 又是一击蕴含着火之力量的雷击落下,他看到自己的角被噼断,尖上的小花苞也被烧成灰。 龙的角蕴含着龙的力量,难道他终究是过不了天门,化不了龙吗? 天门就在眼前,这是数万年来最好的时机。 苏北的剑也已经满是裂痕,下一击,必然剑毁。耳边苏北的元神之音也让他心痛,现在尽全力为他护法,即使他成功渡劫,她也要闭关数年修养。 他想起落长天,心有不甘,那小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那可是百道天劫,凭什么他过得去,他不行。 这次再没有试错机会,若是身死,死的就是两个人! 哪怕应龙遗蹟会收集他的残躯和力量,歷千年万年,再次孕育出新的应龙,那也不是他了。 他已经从宿命中解脱了不是吗! 眠花发出一声龙吟,用尽最后的力量往上攀升。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大清天门,只是凭着本能向上。 下一击雷劫,苏北的剑果然断裂,而现在,还有……九道雷劫。 八道…… 金色的龙血淹没眼眶。 七道…… 双角尽断。 六道…… 雷劫忽然变小了些,但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一个极其亲近又温和的能量,一声清越的剑吟在他耳畔响起。 是,谁? 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只是抓紧着向上,直到…… 一场滂沱暴雨让人看不清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雨滴中满含清华,有天地之法,万物之道,似有让万物復甦的能力。 「师叔祖。」 苏北奏完最后一曲,久久坐在雨中,感受着这场大雨的浸润。 应龙可致雨,能腾云御风,这场雨,到底是为什么而落,她不敢细想。听到身后的叫声,才缓缓回头。 「最后那剑,是你的吗?」雨水从苏北头上的髮饰上流到她眼中,分不清是与谁还是泪水。 「是,不过那是他自己的逆鳞。」宋曦答道:「若干年前,阿天为我找铸剑材料时,曾在无尽海遇到他的原身,将他逆鳞拔下。」 她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眠花,但实在太尴尬,又没有好的时机,加上他新的逆鳞也生了出来,便一直没说。 现在还他,也算是物归其主。 闻言苏北轻笑一声:「我就说他上哪去跟人打架,逆鳞都被人扒了,原来是小天。」 「抱歉。」 「他干的,你道什么歉,况且焉知非福呢。」苏北将膝上琴的残片拂开,站了起来。 云销雨霁,一道长虹跨越千里,长盛各峰主、堂主,都来到苏北的住所探听具体事宜。她这些年与眠花住在长盛某处小山上,小屋不大,现在更是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宋曦趁着没人注意,从小道往山下走。 她也摸不准眠花到底有没有渡劫成功,第八十一道雷击时,天光炽盛,几乎所有在关注这件事的人眼睛都不能视物了片刻,没人看到眠花最后到底如何。 即使是她也说不好。 落长天渡劫时虽然她在身边,但一梦醒来便在水神境中,而且过去了五年。 默默走下山,顺着路往雪信峰走,走着走着发现不对,雪信峰前人也不少,不过碍于封山大阵都上不去罢了。 今日说什么雪信峰也不该是主角,她心中一动,步履越发缓慢。 之前苍茫野的异变八荒派了不少人调查,她当然也在其列,但天上的事,凡人穷尽一切也难以窥得一二。 那些血雨除了在她心头永无止境地敲打,什么都没留下。 知道得越多,就知道未知越多,她仰望着射日山上的天空,心中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那时的血雨,比之今日亦是不差。 人群外围似乎有人注意到她,立时出现了一丝骚动,于是他们分开的两片树叶一样,给她留了一条路上雪信峰。 「曦曦,师叔回来了。」她似乎听到有人这样说。 通往雪信峰顶的路何时那么长过? 她听见风声,听见自己的心跳,身后的嘈杂都归于平静时,她站在台阶的尽头。 他并不在小屋。 宋曦自嘲地笑道,明明她等了那么久,怎么要见面时反而害怕了。 寻着那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从前山去往后山他常闭关的洞中,在看到那高大身影的同时,还有一抹窈窕倩影正在他身旁。 第196章 惊雷,这天塌地陷紫金锤 宋曦望着那个身影,从未觉得开口说话那么困难。 水乡、闹市、仙门,她元神迷失在无数世界无数时间中时,仿佛一回头就能看到的身影。
第251页 她这一生,不到九十年,却已经等了他半辈子。 年年春秋后,雪落满长天。 每当看着他名字由来的这幅景象时,苍山覆雪如山水画卷,却能在她眼前勾勒出那个沉默又温柔的人。 ……长天。 ……落长天。 「阿天。」 她喉头仿佛梗了许多东西,才让这一声唿唤如此无力,无力到那二人甚至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高大的男人握着女人一只手,他垂下头颅,轻吻在那人的唇上。 他不常笑,但唇形天然微翘,就算没表情也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疑惑时会张着嘴欲言又止,露出一线皓白的贝齿。 她知道他的唇很软,因为喜欢甜食,所以有时候会带着甜滋滋的余味。 吻在她身上就像在四处点火,直到把两个人的理智烧光。 那一吻并没有多缠绵,似乎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却并不是无情,他哄她的时候也会有这样浅尝辄止的接触。 有时候人会比自己想像中更理智。 宋曦没发出任何声音,或许也是发不出声,看着那二人分开。 高大的身影确确实实就是落长天,他今日穿得隆重,一身冷白,皎皎如月,皑皑若雪,衬得他面容俊逸,美玉无瑕,额间黑色菱形的剑纹打破他面容的冷肃,桃花目中,一双血瞳因为纤长睫毛的遮挡,色暗如墨,邪魅不可方物。 而他身旁的女人云鬓花颜,皓腕霜雪,披帛衣带在身后翩飞如有生机。 她似乎先落长天一步发现她,淡扫蛾眉,美目水光流转,端的是我见犹怜,可她一身仙气,又凛然不可犯。 「你是……」 「弟子恭迎师尊归山。」宋曦都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冷静,跪地低头行礼,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疑。大概是活得久了,这些表面功夫已经学得炉火纯青。 那边血色的双瞳看过来,落在她背影上半天,才渐渐恢復清明似的,重色消散,重为浅色占据,他扶着自己的额头,眨了眨眼:「曦……曦曦。」 「弟子在。」 「这就是神君说的弟子?当真生得聪慧机敏。」还没等落长天回答,那女子便开了口。 宋曦嘴角歪了歪,这是什么长辈见小辈时的口吻。可她又有些笑不出来,任谁看见自己的爱人与另一个人举止亲昵如同恋人,大概都笑不出来的。 「本君是沂水仙君,经天帝敕封为长天神君的正妃,以后,便也是你的师母了。」女人继续说道。 她清醒得可怕,脑海中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爬起来和这劳什子沂水仙君撕掰打个你死我活,她是第二次听到别人这样叫落长天,称号什么的先放一放,他们叫他神君? 老百姓叫着神仙神仙,其实神和仙是不一样的存在,仙可由仙母腹中托生,也就是仙二代;可由天地幻化,这是很早以前大地灵气蒸腾万物有灵时的事了;可由上界贬黜,也就是由神降格为仙;再来就是他们这样的凡人修仙。 而神,便多是天生天长。 就算有些仙多年以后也许当逢机缘,可替补为神,但那也是传说中的传说。 所以凡人都说修仙,没哪个人说修神。 落长天飞升至今不到一甲子,竟然已经封了神,他这个人,是真的绝艷天纵,无论在哪都是让人惊鸿一瞥的存在。 「我没有接受天帝赐婚,别这样叫。」落长天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看到一双白靴走到她面前,衣摆光华婉转,轻纱似雾,腰间禁步繁复精緻,莹莹幽光似乎真将皓月星辰摘下戴在身上。 宋曦被他扶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眼前似有重影。 他最不喜欢这些麻烦的东西,以前穿衣都是最简单的形制,一个衣柜就是一样的款式不一样的颜色。 他足够好看,或者说能力已经足够让别人忽视他的外貌,而她,当然是觉得他穿什么都好看。 可今日见他盛装华服,却也很合适,仪容伟俊,英姿勃发,十方天地尽在掌握的模样。 落长天托着她的双臂将她扶起,眉目间的清澈只倒映着一个人,温柔缱绻,还是她爱的那个少年。 可他刚才也是这么看着沂水仙君的。 宋曦慌张地后退一步,从落长天神情中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因为他奇特的脑迴路,她总是会误会他,可亲眼所见的难道也是误会? 「曦曦?」 「小仙虽不才,可也当不起神君如此调戏,刚才神君轻薄于我,难道不是默认了天帝的赐婚吗。」 那边的仙君被他拒绝,语调哀婉:「小仙从神君入得上界便始终追随在侧,神君如今得道,执掌一方天地,便要将吾等追随者弃如敝履吗。」 「是你们要追随,原因你自己清楚,与我无关。」落长天明白了之前似乎发生了什么,神色骤变,柔情似水的模样立时消失,他上前一步不容置疑地抓住宋曦的手腕:「勿要在此多言,去。」 仙君闻言,当真伤心落泪,翩然离去。 他很兇,是宋曦没见过的凶法,或者说是上位者的威严。 「我与她真的没什么。」见她离开,落长天又看着宋曦说道。 「我来的时候,你在吻她。」宋曦推开他,冷冷说道:「我不瞎。」 她倒是真想听听他会有什么解释,但他这个人做事,绝大多数时间没有任何解释。
第252页 解释不了,还是不值得? 「罢了,掌门师伯还在山下,大家都想见你。」见他喏喏难以出口的模样,她强撑着勾起嘴角:「去见见大家吧。」 雪信峰下的都是些老熟人,他现在对这样的场面虽然话依旧不多,但能感觉出是游刃有余了不少。 众人现在面对他几乎都是诚惶诚恐,已经说不上有任何感情了。 拒绝了云清子提议的宴会,落长天瞬间回到山顶,却看见昼思夜想的房门紧闭。 实话说,就算宋曦现在用全力给自己的屋子施下禁咒,也拦不住他哪怕一秒。 但与很多年前类似,这代表着她的态度。 落长天回了自己屋里一趟,他的屋子被打扫得很好,即使他已一甲子没住在这里过了。 衣柜里的衣裳有新添置的,都是一样的款式,每一件都干净崭新,带着晾晒后的干燥味道。 他换回自己常见的那一身,坐到宋曦门前,想了想,开口道:「眠花渡劫成功了。」 虽然成功化龙,但受伤严重,现在正在上界云海中疗养。 门里悄无声息,就像没人在里面一样。 「你是不是快渡劫了?」 「过两天我陪你一起?」 「可以收个徒,我来教。」 「想去哪我陪你。」 他一句一句努力找着话题,宋曦越是沉默,他越是害怕。 心中的空虚感阵阵翻涌,他按着胸口,那么多年都撑过来了,现在认输,岂不是让人坐享其成。 「曦曦。」他站起身,抬手就要强硬地打开门,她生气也没关系,宋曦生气来的快去得也快。 没想到手还没碰上门把,门就从里开了。 第197章 萌宝文学,但是师徒版本 落长天有些惊喜,伸手一把抱住她。 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还没出口,便听到她平静的声音:「我们分手吧。」 他不能理解这个词,但潜意识里知道这不好,『分』字组成的词他都不喜欢,只能僵硬地抱着她:「我不要。」 「仙……神君大人,既然是天帝赐婚,您也对那位仙君有意,便不要在我这样的凡人身上耽搁了。」宋曦听着自己空洞不带感情的话语,像是从脑子里直接转变出来的。 「不要。」落长天一滞,埋在她肩上。她似乎是猜到他要抱她,一早就抱着自己的肩膀,手臂挡在两人之间,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们间始终还有距离。 「没关系的,我们明面上还是师徒,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声音柔和,似乎真的毫不在意:「就当做六十年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伽蓝寺后我什么都没问,我们什么都没做。」 她的犹豫最终成为了她的遮羞布,他们俩的事没有太多人知道,这样不至使她成为别人的笑柄。 落长天却没想到当日的迁就和不在乎给他截断了退路,伽蓝寺后互通心意,她扑向他的一刻原本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你不爱我了吗?」 「我当然爱您,师尊。」宋曦的双臂格在胸前,连自己的心跳也感受不到。 「雪信峰的传承我会想办法,您已经不属于凡间了,回去吧。」 落长天抱了她很久,却什么都没做,她都要以为他趴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等他抬起头时,双眸深沉,一只眼流着泪,被他很快擦掉。 他又看了宋曦半天,嘴角扬起一个笑,那是以前的落长天完全不会有的表情。 宋曦看着他转身,不知走向哪里。 等雪信峰再也没有他的气息后,她强撑的那点勇气和力量全部消散,一下坐到地上,泪水不自觉地溢出。 这个结局已经很好。 她原本期望的就是避开死亡的结局,现在大家都还活着,活得很好,在不在一起也没那么重要。 她忽然觉得很累,修炼很累,担惊受怕很累,守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人更累。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宋曦去了趟落霞峰,找到梁氏姐妹和白翟一起查遍这些年的星象记录,又夜观天象推导。五天后,她离开长盛,去了北方某个小村子,找到一个女孩儿。 那孩子家境不好,下面有几个孩子,父母又生了个弟弟,商量着要将她卖人,宋曦以不高的价格便将她买下。 自此,雪信峰便有了下一代弟子。 那孩子的名字是为着那个男孩儿起的,宋曦觉得难听极了,便准备重新给她取个名字。 雪信峰这三代,春秋,长天,重曦,各个执迷,现在唯有落长天得以解脱,证得大道。 望着女孩儿清澈的眼眸,那眼珠墨玉一样漆黑,与她更像,而不是落长天。 她这一生,皆是执念,皆是痴妄,还是不要像她的好。 「就叫,清欢吧,清雅恬适,活得洒脱自在一些,不执于情,不困于象。」 清欢懵懂地看着她,点点头。 一天以前,她还住在家里的猪圈隔壁,每天的吃食只有炒面,从起床干活到半夜,要带弟妹,还要挨爹娘的打。这个特别好看的人忽然来到她家,说想带她走,简直就像梦一样! 去哪都好,自从有了弟弟以后,她日子越来越难过,之前还听见爹娘要把她卖给邻村的刘懵子,那人脾气比爹还不好,已经打死过几个小姑娘了。 这个人忽然来他们这个破地方,是听到了她的祈祷吗?
第253页 所以清欢对宋曦的第一印象就是仙女。 她以前只是听过世上有修仙之人存在,却一个都没见过,宋曦便是她见过的第一个。 一身雪白不染纤尘,又长得那么好看,肯定就是仙女了。 虽然在之后的学习里了解了宋曦的准确情况,但她这种师父是小仙女的幻想还是一直持续到开始学习剑术时。 她的小仙女毫不留情,拿着根竹竿风剑风就把她掀飞。 清欢爬起来得飞快,看到宋曦愣神,还以为是自己太差劲,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师父,再来一次吧,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接下。」 宋曦回过神来,摇摇头,将她拉到灯下,检查着她的身体:「有没有伤到你?」 清欢看见她眼中似有泪光闪过。 她是,在心疼她吗? 于是一颗心再次为她的小仙女融化,她抬起胳膊比了个有力的姿势:「我没事的,在家挨得比这重多了,皮糙肉厚很难受伤,师父不用担心。」 尽管这样说,宋曦还是暂停了这场教学,之后以更温柔的方式继续教导着她的剑术。 比起在家,清欢真是爱死长盛了。 有温柔的师父,有有趣的师兄师姐师伯,有好吃又不限量的饭菜,有柔软的床,唯一有点心烦的是,宋曦偶尔会哭。 虽然仙女哭起来梨花带雨也是美的,但看她哭,自己会有种无力感,也会为她心疼。 而她哭,多半是在那个人来过以后。 所有人都说那是她的师祖,她师父的师父,以前是很厉害的人,现在是神。 她第一天来长盛时,也曾在山门处看到他的石像,但见到真人以后,她觉得还不如石像。 并不是说他长得不好看,清欢心中不情不愿地将落长天与宋曦做对比,觉得叫他仙男也没问题。 但是他会让她的小仙女哭啊。 师祖话很少,他总是自顾自来,自顾自走,完全不像她,听话懂事,还能说笑话逗师父开心。 别人都说这位师祖很宠溺师父,但她是一点没看出来,师父都不怎么与他说话,而且见到他就很警觉,看到跟他一起来那个女的,脸上的表情就更不能看了。 那女人据说是哪的仙子,就她那一天到晚嘴碎装可怜假惺惺的模样,和以前她村子里最爱嚼舌根的赵婆一样,就这种人也是仙?还想当她祖师母? 而且她师祖也不管,对她师父态度忽冷忽热,脾气好时会软软地哄两句,脾气不好时冷冰冰甚至朝着那女人训她师父,前后态度判若两人。 久而久之,她有点讨厌这位师祖。 而且她发现,这位师祖也不大喜欢她。 第198章 理不直气也壮 「别总缠着曦曦。」有一次,在清欢故意在落长天面前抱着宋曦撒娇以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低沉着语调警告道。 清欢这些年在长盛也是众人宠爱着长大的,加上她一直觉得落长天欺负宋曦,对他这警告不止不屑,还有些逆反。 「师祖有师祖母,我只有师父,师祖可以抱师祖母,我抱抱师父怎么了。」她眨巴着眼睛装作天真地看着落长天。 「谁?沂君吗?」落长天捂着一只眼,神情中似乎有些痛苦。 清欢在心中冷笑一声,觉得他和自己那些沾花惹草的师兄们也没什么区别:「师祖还训斥师父不懂事呢。」 「我……这样说过?」 他这幅模样有些激怒清欢,宋曦为这件事哭了很久,他转过背就忘了,想必是毫不在意,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 「师祖既然已经飞升封神,长盛一届凡间俗地,庙小,可容不下师祖和师祖母两位大神,师祖下次还是别回来了,心意到了就行,逢年过节清欢会代师父给您和师祖母供长明灯多上香的。」 「别那么叫她!」落长天揉着眼眶,就像要把眼珠子按爆一样,听到清欢的话语,厉声道。 清欢毕竟才十来岁,被他一吼也有些吓到,但她理直,气也壮,噎了一下将眼中的泪水压回去,继续说道:「反正师祖也只会惹师父烦心,以后师父有我照顾,至少我不会让她难过!」 落长天按着眼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眼眸清冷地看着清欢:「你师父为你几年没闭关,迟迟不去渡劫,你能照顾她什么,说些废话吗。」 清欢语塞,这件事也是她觉得宋曦是她的小仙女的原因之一。 那些师叔师伯都说她师父超级厉害,十五筑基,二十多就结丹,三十多岁结婴,是这千年来排得上号的天才修士,按照她的速度,化神后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可自从四年前将她带回长盛,宋曦的修炼好像就都停止了一般。 别人都说她好福气,就是宋曦本人也度过很长一段落长天闭关不理事的时光,而她自己却一直陪着清欢。 说来惭愧,清欢虽然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但她算了算,还是觉得这两年之内筑不了基,也就赶不上宋曦的速度。 不管谁渡雷劫之后都要休养闭关一段时间,她猜测宋曦是担心她一个人,所以迟迟不去渡劫。 「多余碍事。」见她答不上来,落长天似乎从鼻子里出了口气:「霜寒林外围,去。」 他指尖一弹,打出一道光在清欢额头上,接着她就发现自己不在雪信峰,甚至不在长盛了。
第254页 寒霜林她听过,是有些低等妖兽的地方,以前宋曦带她来试炼过,离长盛万八千里远。 她这个师祖真的好烦!说不过就把她扔了! 清欢看着天,判断了一下东西南北,朝着某处走去。 宋曦被云清子叫去安排了些事,一回来就发现清欢不在了,只有某人在花架下摆弄着什么东西。 灵识探查了一遍,发现那孩子甚至不在长盛的范围内。 她只离开了不久,清欢一个人是不可能跑出那么远的,没办法,她只能问落长天:「师尊将清欢藏在哪了?」 「你肯与我说话了?」落长天停下手,一桌子乱七八糟的法宝。 「清欢还小,如果说错什么让师尊生气,还望师尊看她年幼无知的面上原谅她。」她朝落长天跪下:「师尊要罚,罚弟子就好。」 宋曦最近对他都是这幅态度,恭敬温顺,挑不出错,真的就像一个听话的弟子,但他知道,她也知道,两个人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你担心她?」看她跪在地上,他心中有无名火冒出。 「清欢是弟子亲传,还请师尊看在弟子的面上,饶她则个。」 他想了想,开口道「过来。」 宋曦抬头,目光交错一瞬又别开眼,膝行两步,靠近他一些。 「坐上来。」落长天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都收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 「师尊自重。」知道他用清欢拿捏她,宋曦有些难以置信。 她不答应,落长天也不慌,坐得端端正正。两相对峙,她不动,他也不动。 「清欢也是雪信峰亲传,师尊不能这样对她。」宋曦再度伏身,额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得不到回应,她便再磕一个。 心中数到十,她抬起头又要再磕,额头却撞上一片温软,天翻地覆间人已经坐到落长天身上。 「她关我什么事。」两人的脸靠得很近,他们已经许久没有离那么近了:「我讨厌她。」 他一歪头就要吻上来,宋曦眼疾手快,一抬手挡住了,他吻在她手心,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她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又想到这段时间沂水仙君与他亲近的模样,胃有些难受。 「曦曦。」眼前的男人却没注意到她的抗拒,眼中尽是沉醉,身体紧紧相贴,也能感觉到他的动情:「我来教她,你快些修炼……我好想你。」 宋曦不知道他是什么状态下说出的这句话,前些日子揽着沂水仙君的肩训斥她不懂礼的,也是这个人。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他的玩具,高兴了想起来温言软语恨不得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不高兴了做什么都是错。现在有了欲望,又要将她捡起来为自己纾解。 她想着当时他高傲的眼神和他身旁那抹倩影,沂水仙君可是天生仙子,自然是不会与他做这些事的吧。 「别……别碰我。」她勐地一下推开落长天,因为反作用力,自己跌下他的膝盖摔在地上,狼狈地往后退了数步。 「曦曦。」落长天吃惊地看着她,下一秒面上的表情就有些扭曲,紧闭着一只眼:「不,不要现在。」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宋曦惊恐的脸庞上,他应该把那些傢伙全杀了的,他活不了,他们也别想活。 男人低下头,脸上的狂乱逐渐恢復,看着她的眼神又是冷漠无情,就像刚才的意乱情迷只是她的幻觉。 他看着她的狼狈,轻蔑地笑笑,起身离开。 宋曦扯着自己的领口大口喘着气,似乎要窒息了一般。 清欢的下落还不知道,她只能看了看天象,自行掐算,手哆嗦着不太听话。 等她在寒霜林附近找到清欢时,强行打起的那点坚持瞬间崩溃。 「清欢。」 清欢刚打死几只虱气虫,就看到她的小仙女跌跌撞撞沖向她,她自然地伸出手,抱住宋曦。 「师父,我没事的,别怕。」宋曦哆嗦得带着她一起抖动,她听见呜咽的声音,温声安慰道。 果然她师父还是向着她的,她更是觉得今天顶撞落长天是正确的决定。 第199章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会出意外的 眠花在飞升第三年时就回来了,苏北看到他时也是泣不成声。 他受封东方青龙天一个小仙灵,又是疗伤又是接任各种事,好不容易有时间下界。 两人相见,依旧恩爱如初,但眠花有职责在身,便约好每年冬夏两季归来听雨赏雪,年年如是,就这样过了五六年。 他一个仙灵都繁忙至此,宋曦不知道为什么某个人身为神君居然那么有时间来看她。 或者说噁心她。 落长天——现在的长天神君最近来雪信峰时总会与沂水仙君相伴,两人说是形影不离也不为过。 清欢十六岁时,来长盛第七年,总算筑基。 她这速度并不算慢,只是她自己有些焦虑,比起宋曦小时候更是刻苦。自她筑基后,宋曦的教学就比以前更严格了。 心法剑法,一样不落,下山巡查更是勤奋,唯独有一点做得心不甘情不愿。 那就是实现落长天石像下那些百姓的愿望。 但如果她不去做,就是宋曦来做。她是个听话孝顺的孩子,怎么能让师父为这些杂事费心。 而且,宋曦已经为她耽搁太久,是时间准备自己的渡劫了。
第255页 清欢每次都给宋曦说不用担心她,要好好修炼。可说得简单,化神期到合体期的雷劫,放眼整个长盛也没几个人有资格为她护法。 上一次元婴期的雷劫是眠花帮她渡的,但现在眠花已经是仙人,且一年只有那几日的空闲下界,不好麻烦他。 而苏北自己都在准备渡劫,有些有心无力。 清欢觉得头疼,不是说那个人对她师父特别好吗,需要他的时候真是一点事不顶。 她气唿唿地给几个孕妇和备孕女子把脉开药,给一个跛子施针,帮一位老人找到丢失的牛,如此忙了一日后,才回到长盛。 站在山门口望着落长天的石像,清欢强忍着把这石像拆了的欲望,擦亮宋曦供的长明灯,又往里面添了些灯油,最后,将今日的贡品全收入囊中。 帮这些人实现愿望的是她和她师父,又不是这什么劳什子石像,更不是这石像代表的人,这贡品当然应该给她吃。 啃着手里的桃子,清欢觉得如果这石像真能让他听到别人的心声,那她也祈祷一下试试好了。 她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希望这位师祖不要总来他们雪信峰,带着他那个假惺惺又狐假虎威的相好离她和宋曦越远越好。 回到山上找了一圈,宋曦在后山的石桥上,抱着个木头匣子坐着发呆。 「师父,我回来了。」清欢从山上就看到那一抹白色,远远叫道。宋曦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依旧坐在那不动。山泉叮咚之外,她似乎听到有朗朗琴声,温柔痴缠,如泣如诉。 直觉告诉她,这是和那个人的回忆。 就那个人,有什么好回忆的。 她拾阶而下,想要去牵住宋曦的手,带她一起回前山,今日她特意在止风镇买了桂花酒酿甜汤回来。 山路并不是直上直下的,当她转过一道弯,再看到宋曦时,也看到了那个讨厌的傢伙。 他从背后抱着她的小仙女,知道她过来,还瞪了她一眼。 那个破石像果然不怎么灵。 「师父啊!」无视了他的威胁,清欢提气,叫得更大声了。 落长天怀里的人惊觉,赶忙挣开他,站到一旁,神色间止不住的惶然:「清欢,多久回来的?」 「刚回来。」她连跑带跳奔到宋曦怀里,这些年她已经长得比宋曦高了,可依旧喜欢小孩子一样赖进她怀中。 「我在镇上买了桂花酒酿哎,放久了就不香了,我们回去吧。」越过宋曦的肩膀,她得意扬扬地看着落长天。 落长天神色果然又差了几分,刚要抬手,清欢就大喊道:「师祖要做什么?」 他这些年前前后后将清欢扔出去过五六次,因为有了前科,宋曦怕他又把清欢扔哪个危险的地方,赶忙转身挡在她面前:「师尊!」 落长天委屈,无言看着清欢。 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当初面对陆行舟——他真正的情敌时还没有过这种感觉。 因为当初宋曦完全偏心向他,而现在,她也许真的更喜欢这个丫头也说不定。 可他还在这,就说明宋曦还爱他。 想到这,他又平復了心情,蔑了清欢一眼,拉过宋曦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身前:「止风镇买的有什么好东西。」 清欢刚要辩解,就看到两人身影如烟一般消散。 这还不如把她扔到哪去呢! 宋曦再回来时,虽然神色如常,但能看出来她有些开心。 这段时间沂水仙君不太出现,两人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清欢觉得两人过于亲昵了些,就像是为了气她一样,只要两个人没什么大动作,落长天都贴在宋曦身上。 某日清晨,清欢听到宋曦说她要去渡劫了。 「真的,那太好了!」她有些激动:「陆师伯一直问师父有没有准备呢!找到人帮忙护法了吗?」 门外进来的人虽然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在情理之外。 「见过师祖。」她不快地打招唿道。 这下师父的小命握在别人手上,她想傲气也困难。 落长天懒得搭理她,看着宋曦:「走吧,在派中她死不了。」 「师尊。」宋曦皱眉,他这些年说话做事都带了刺一般,远没有以前温和。 落长天被训,看清欢越发不顺眼,但重新养一个又要花不少时间,姑且忍下来。 两人去了快半个月。 虽然落长天常来,但待不久,这次算他在凡间停留很久的一次,送回宋曦后,他又守了几日才离开。 之后便是宋曦在后山闭关,即使有人护法,渡劫后也是元气大伤的。 清欢这次是真有些迷茫。 宋曦没醒这两日,落长天照顾她一切都亲力亲为,有些事她本来估摸着他一个男人/男神不好处理,还得拜託她。 没想到在他面前她是一点插不上手。 她仿佛窥见那些师伯师叔祖说的,宋曦曾是他最心爱的弟子。 那么他们两人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她认真考虑了一下以后要不要对落长天的态度好一些,一张请柬便被送上雪信峰。 是长天神君与沂水仙君的婚贴。 第200章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清欢被气得头顶冒烟。 到底她这个师祖还是要娶那个对她师父尖酸刻薄的女人。
第256页 她恼得抬手就要撕了这封请柬,可大概上面附着仙术,无论她火烧刀砍都没办法破坏。 「疯了。」看着那请柬,她心里只有一件事——宋曦不日就要出关,可千万不能让她看见。 她左思右想,最后在竹林中挖了个坑把这东西埋了。 覆土的时候,清欢有种自己在藏尸的感觉。 可就算埋了这张请柬,请柬代表的事实却埋不掉——她师祖不要她师父了。 其实从陆师伯的言语和两人日常相处中她已经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不只是简单的师徒关系。 既然他那么爱她,为什么要娶别人呢? 清欢踩着铲子发呆,耳边忽然听到琴音如流水。 宋曦出关了。 她赶忙要将铲子放回工具屋,走到屋前,发现宋曦就站在花架下,摆弄着那个可以放出琴音的木匣。 花架藤蔓浓密,阳光透过缝隙撒在她身上,落下片片光斑,像是被水滴晕开的仕女图,她一身简单的白衣站在那,长发垂落在脸旁,如同沐月而生的生灵,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 清欢压下震耳欲聋的心跳,把铲子扛在肩上:「弟子恭迎师父出关。」 宋曦抬头看她,唇角微扬:「去哪了,弄得这一身脏。」 「想着师父要出关了,去看看有没有笋子、野菜之类的,太久没下雨了,什么都没有。」清欢平静地走过宋曦,将铲子放下,去厨房中洗手洗脸。 「小馋猫,这是盛夏,有笋子也老了。」宋曦轻笑着,朝她回来那片竹林走去。 她出门,正看见宋曦一手掐诀,不一会,一簇竹子旁便有东西顶破泥土。 不论看多少次,雪信峰的独门心法《十二令》都会让她吃惊。 现在她只会那简单的几式,而且效果和小孩子的把戏一样,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有这种执掌万物时令的力量。 师徒俩将新笋挖出,晚上美美吃上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野味。 清欢担惊受怕地数着日子,不管是祖师还是师祖的石像都一个个去拜遍,希望这件事就这样过去,落长天要不就再也别回来,要不……她也不知道要不怎么样。 所以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离预定的婚期越来越近,日子也平安无事地过着,宋曦只问过一次她闭关时落长天有没有回来过。 「没啊。」清欢笑着答道,马上把话题转向一边。 宋曦出关后依旧不怎么离开门派,只偶尔帮别人代课。 就在清欢几乎要放下心来时,婚礼的前三日,雪信峰下出现了一位久违的来客。 看到陆行舟的瞬间,宋曦还有些恍惚,就像一下回到几十年前。 「师兄游歷回来了。」她刚一出山门就被陆行舟拽住,他现在是元婴后期,之前还开玩笑让宋曦在他渡劫的时候为他护法,她还以为他是为这件事回来的。 「他要成亲了,你在干什么?」陆行舟抓着她的肩膀,言语中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激动。 「谁?」宋曦被他吓了一跳,懵懂地看着他。 被这样看着,陆行舟一肚子火都发不出来,只能苦笑道:「曦曦,你这些年,与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欢原本在山上与宋曦练剑,左右等她不回来,也慢慢走下山,山下却一个人的身影都没有。 宋曦的不辞而别让她心慌,一日,两日,整整三日过去,今日正是那两人的婚礼,她的心慌达到最高点。 一整天过去,她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晚间她抱着被子看向屋后的湖泊时,忽然听到一些响动。 「师父!」她赶忙奔出门去,今日月半,正是花好月圆夜,银月圆盘一样,将月辉平等地洒向大地。 她的小仙女看着她,一双原本灵动的鹿眼现在就像死人一般毫无生气,深沉得可怖:「请柬是你藏起来的吗。」 这声音如同丝弦般尖细,清欢觉得有东西勒在自己脖子上。 「师父你去哪了。」她企图装傻,走过去想将她拉回屋中:「先休息,明天再说好不好。」 「是你藏的啊。」她似乎肯定了,轻笑着摇头:「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清欢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看见宋曦的眼白滴入了墨水一般,很快,整只眼都变成了墨色,那些黑色在占据了她整个眼眶后依旧不依不饶,从她眼角蔓延出来,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蛛网一般,从眼角爬到颧骨上,就像瓷器的裂纹。 身周原本萦绕着轻盈的天地灵气,在某一瞬间骤然变为污秽的瘴气,和,魔气。 「师,师父别生气。」清欢被她的模样吓到,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宋曦似乎也发觉自己不太对劲,捂住自己的双眼,可这样什么都不能改变。她一手点着眉心,那里原本有花钿一样的剑纹。 她将自己的本命剑覆雪抽出,自那年覆雪得了她心头血以后,已经完全受她控制了。 银白的长剑直直朝自己刺来时,清欢害怕地闭上眼,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等她再睁开眼时,地上只有一截流动着金红色泽的髮带、白玉簪子,还有一个纳戒。 她认出那是宋曦一直带的髮带和玉簪,不管什么时候,这两样东西总在她头上,虽然款式简单,但胜在髮带颜色鲜妍,那么多年都没有褪色,很衬她的雪肤乌髮。
第257页 虽然没有明说,但清欢明白了,这也是那个人给她的。 剑、髮带、纳戒,现在她抛下了一切那个人给她的东西,不知去了哪里。 「师父!」清欢试着叫道,释放出自己的灵识,从前山到后山,一点点去寻找,可始终没有找到宋曦。 天还没亮,她就上了青阳峰,陆行舟却还没回来。她几乎可以肯定陆行舟之前都和她在一起,可又怎么会让她孤身回来,他们到底经歷了什么? 她又下山,正不知要去哪时,就看到慢慢往这边走的陆行舟。 「师伯,你到底带我师父去哪了。」她忘记了自己的辈分,冲过去大声对陆行舟吼道:「你是不是带她去看那场婚礼了!你是不是有病!」 陆行舟瞥了她一眼,面色不好:「你也知道,那你就应该知道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你真带她去看婚礼了?」清欢难以置信,心中以前对陆行舟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你根本就是自私!想让她死心然后喜欢上你吗?做梦!」 她将髮带和簪子摊在陆行舟面前:「你也好,他也好,你们都不是东西。」 陆行舟当然认识锁命红绫和千重境,这两样东西宋曦带了快百年,从未离身。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陆行舟这才仔细看着清欢,在远处的晨光照耀下,她额头的剑纹色彩荒诞美丽:「你额头上的剑纹也是她的,她人呢?」 第201章 作话看不到所以写标题 宋曦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那是她,或者这个身子出生的地方。 可算上前世今生,她已经离开这一百多年,记忆中那些模煳的大街小巷,现在完全是陌生的。 她靠着脑中仅剩的那些残片找到村庄不远处某座山的山洞。 因为来的人少,这里倒是变化不怎么大,她坐在洞里,抱着双臂。 长天神君和沂水仙君的婚礼遍邀天下各仙灵,陆行舟之前在闯某处秘境时听那里的灵物说了这件事,一出来就马不停蹄赶回长盛。 他以为她知道,所以不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会情愿让自己的伴侣与另一个人成亲。 不过很可惜,她也不知道,甚至听到的一瞬以为是陆行舟瞎编逗她。 两人赶到沂水水底,虽然没有请柬,但那些仙灵看着她,都默认她会出现一般,只说了句没带请柬吗,便将她请入末席 她总期望着那是沂水仙君一个人的闹剧,就像那年的任双双。 直到落长天出现,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开的声音。 宋曦觉得自己是个体面人,或者别人说得都对,她就是死要面子。虽然心中沸水一样闹腾,很想把目之所及的一切全杀了,让鲜血染红沂水,让她再看不见这里的一切,但她还是静静站起来,从早就看好的地方离开。 天界或是沂水的仙看见他俩,来来去去也并没把他们当回事。 所有人都上前恭喜着新人。 当然,在他们这些神仙眼里,她和陆行舟不过是两只虫豸,只不过比一般虫豸稍大些罢了。 落长天今日一身正红,好像把云霞穿在身上,缎子似的头髮全部挽上去,头上凤冠高耸。 凡世嫁女是凤冠霞帔,可凤其实是雄鸟,那华丽的高冠似有羲和光彩,但也压不住他今日的雄姿英发。 不知几时,她那些逗小孩玩的破烂东西在他身上就已经不配了。 在新人站上绵延了数里的红毯时,她一抬手招来覆雪,让水底下了满天飞雪,随即飞身离去。 她用覆雪舞剑时,灵力游走,有时候便会让那一小片下一场雪。 他认得出来,会知道她来过,但不必再见。 浑身的灵力逆着筋脉四处流窜,她已经有些控制不了灵力,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道心。 什么天地大道,什么仁义礼智信,全部去死好了。 心中似有毒草在绞缠,又像是利刃在割,这人间为何夜色静谧美好,为何还未成一片火狱…… 她摇摇脑袋,这只是她和落长天两个人的事,与世间苍生无关。 宋曦无意识地回到雪信峰,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可看着四周的一切,心中的疼痛只会更加剧烈,脑子也胀得发昏。 身体里的灵力逆行,她的筋脉仿佛被烈火炙烤般疼痛,奇怪,失恋的心疼居然能让浑身都疼吗? 清欢看着她被吓了一跳,宋曦才发现自己的气息有些不对。 真可笑啊,她自欺欺人,这些年来一直与他藕断丝连,欺骗自己他们还有机会,所有种种,全部只骗到了她自己。 他们真的就像大小姐和穷小子,无数的故事都告诉过她,这样天壤之别的差距,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天女取回羽衣,是要回到天上的啊,他那样的天之骄子,飞升又封神,自然与她不是一路。 心口很疼,连皮肤也火烧火燎,但所幸还有自主能力。 她慢慢想着今后的去处。 如果让别人知道长盛出了一个因为师徒乱伦堕成魇魔的峰主,也太丢人了些,所以最好在还有意识之前远远离开人多的地方。 这样想着,她站了起来。 人迹罕至,去极北之地就好。 她一路避开人群,压制住已经不太听话的灵力往北走。
第258页 有时候灵力也会失控泄露一瞬,好在现在三族暂时和解,人修会远远避开她,如果遇上些妖修魔修就会纠缠上来,她依旧能运用心法,合体期的修为,足以自保。 「你根本不是魔修。」一次遇上一个化神期的魔修,对方在与她交手时发现了这个秘密:「魇魔?」 那人思考了一番,笑道:「合体期的魇魔,真是可怜啊,是道侣死了吗?」 他长得一副狐狸象,眼睛细长上挑,放下武器走近,勾起她的下巴:「不如跟了我吧,我有办法让你在死前舒服一些……」 宋曦看着他有些犯迷煳,伸出手将他的心脏掏出来。 「我这里疼呢,你有什么办法吗?」她捧着那颗心脏,看着它在自己手上搏动。 「你,咳……咳咳。」虽然化神期修士说是可以滴血重生,但他全身筋脉在被掏心那一下都被破坏,这样也只有死的份。 离了体的心脏一会就不跳了,温度也慢慢降下来,她嫌没意思,随手扔在路边。 她现在清醒的时候已经非常少,噬心之苦太疼了,脑海里还有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去极北之地。 穿过原来人与妖魔的那条界线后,灵气逐渐稀薄,她的身体也累得很快,每天走不远。 这地方自从重新划分地盘以后,就没多少人来了,来的也是寻觅灵草妖兽的,看到她这样浑身魔障,染满血污的怪物,都不会主动接近,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然大陆上大部分地方现在都是盛夏,但接近极北之地时,天空中已经在飘雪。 有时候她在雪原上睡一夜,起来时身上已经覆满厚厚的落雪,她觉得要是就这样不醒来其实也挺好的。 她遇到过雪兽,那些白绒绒的小兽看到她远远就会跑开了。 就像她不可追的往事。 渐渐的,她来到了雪可以覆住半截身子的地方。 这地方应该已经够远了,即使她某日发疯,应该也没有力气跑回去了。 宋曦仰躺下去,闭上眼,让雪埋住自己。 这地方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是如同婴儿在母亲子宫内那样安心的心音。 它怎么还在跳呢,真是吵,会让人听到的。 …… 「死丫头,这种身子还能跑那么远!」 脸皮刀刮似的疼痛让宋曦醒来,她看到四周有几根很粗壮的柱子,烈风就从那些缝隙中夹着雪花吹进来,熟悉的气息让她眼眶酸涩。 「花花。」她轻轻唿唤道。 「我已经很忙了,你别给我添乱行吗。」眠花大声训斥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瞎跑什么呢。」 「我不想回去。」她贴着眠花的爪子央求道:「你别把我带回去,我不想见任何人。」 脑中的声音沉默了一瞬,眠花始终还是软下声来:「你还喜欢沙滩海浪吗?去应龙遗蹟好不好。」 第202章 先不用骂天哥因为我会虐他 过了那么些年,应龙遗蹟变化不大。 两人进入遗蹟后,眠花恢復人身,抓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又探查了一下她的筋脉。 「我就说那死小子不靠谱……」 「别说他。」宋曦抓下他的手:「谢谢你来找我。」 「你知道就好,我一年几天假啊,一回长盛就听说你失踪了,怎么……怎么就成了魇魔了。」眠花有些头疼,他活过这几千年,就没听说过一个魇魔有好下场的。 所谓情深不寿,就是他们结局的真实写照。上界他与落长天并不在一处,而且说起来他是宋曦的朋友,而不是落长天的,自然不会关心他许多,他与苏北都能好好的,谁知道他那情深似海的模样,会弄出这场惨剧。 「不值得啊,傻丫头。」他摸了摸宋曦的头。 她坐在沙滩上,若不抬脸看,还是几十年前的模样,上次见面也就几个月以前,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眠花陪了宋曦一天,她失去意识时,也只是呆呆坐在那,抠着身旁的沙子,只是看向自己时,面带凶光。 这要是个疯子,也算是个文疯子,还可以,好养活,眠花安慰自己道。 他始终不能长留,而且若是真想帮她,回去找到魇魔有没有转变回来的办法才是正事。 许诺回去交换苏北过来守着她,再三叮嘱她不要乱跑以后,眠花就要离开。 「别给任何人说我在哪。」宋曦拉着他的袖子祈求道:「尤其是……」 她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那个人都和别人成亲了,而且如果他要找,肯定比眠花更快,于是话说一半就住了嘴。 「难道我这应龙遗蹟是谁都能随意来去的吗。」眠花嫌弃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乖乖呆在这,晒晒太阳,玩玩沙子,追追鸟,什么都别想,我会找到办法让你恢復的。」 他想了想,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堆书,而且全是些话本野史,然后继续在袖子里翻找着:「这是九连环、这是天机锁……都是适合你玩的。」 那些小玩具都新簇簇的,应该不是眠花以前自己的东西。 「你这些给小孩玩的……师叔祖有了?」宋曦的注意力勉强被吸引过去。 「还没有。不过这些东西我提前买了很多。」他轻哼一声,看宋曦嘴角的笑意,嘆了口气:「小孩儿可真难带啊,看你这样我又犹豫了。」
第259页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谁见过一百岁的小孩。」宋曦敛笑,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归置起来。 天空扭曲后又恢復平静。 她躺在一棵棕榈树下,在寒冷的地方待了太久,麻木了太久,忽然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地方,每一寸和衣裳接触摩擦的皮肤都在刺痛。 她确实很喜欢应龙遗蹟,不只是因为这里风景秀美,能让人无忧无虑地玩耍,还因为,这里有她的回忆。 若是以前,还能将回忆当做醇酿品味回甘。 然而现在…… 她翻了翻眠花留下来那些书,确实有不少纯爱话本。 他就是个恋爱脑,但如果所託良人,问题倒也不大。 想了想,她用指甲划破指头,在某本书的封面留下些字,便拖着身体往海边走。 这件事她在去极北之地前就一直在想,但因为可能性极低,所以也就置之脑后。 感谢眠花来找她,也要感谢他愿意为她开应龙遗蹟,以她现在自己的能力,寻找一个大乘期修士的遗蹟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 就算找到,里面那么多考验试炼,她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一座岛一座岛地往海的尽头走去,每一座岛似乎都能看到某时某刻她与某个人回忆的片段。 到了没有岛的时候,她只能低空飞一会,又在海水里泡一会,海水快速吸收着她身体里的水分,又把她原本就疼痛的皮肤变得更脆弱,更敏感,从内到外身体每一处都是疼痛,她现在一天都难得保持一炷香的清醒,好在海水也在朝尽头流淌。 不知过去多少个昼夜后,她睁开眼,面前是甚至算不上黑色的虚无。她听到脑海里的疑问声:「汝可想好?」 这次居然没那么多问题了吗? 「汝心自定,无所疑也。」 那就这样吧。 …… 苏北知道这次估计要花不少时间,收拾了所有家当搬进应龙遗蹟时,才发现找不到宋曦的人影。 她有些疑惑,放出灵识去调查,却一无所获。 她第一反应是宋曦又跑了,可她进来时,眠花留下的结界还好端端的,不像是有人进出过的模样。 她在附近找了一圈,发现了一堆书和玩具,宋曦走时什么都没带,这只能是眠花留下的。 她心中好笑,蹲下翻着那些书,在一本上发现宋曦留下的血字。 此世何世,此身何身? 辗转两世,蹉跎半生。 长天落雪,曦光如晦。 宁做浮云,聚散无期。 苏北心中一紧,想到一个可能,急急传讯给眠花,自己朝着归墟的方向奔去。 …… 天界.启明宫中。 这数万年没有主人的地方已经荒废了许久,是最近这数十年才得拂尘去污,重见天日。 即使如此,此间主人也不常在此居住,不是忙着征战四方,便是在下界陪着个凡人过家家胡闹。 数万年前外族入侵,半数的神与仙化气归元,常守世间。更有四方神以自己为代价,镇守住这个世界的根基。 他是这个世界数万年来第一位新神。 却不如同那些古神们想像的那样,是由天地精气所成。 他选了一条更快捷的路——将那些古神与仙灵残留下的余力吞噬,强行将自己升格。 这样的人,以前是会被称为魔的。 可他心思纯净,没有一丝杂念。 力量、权利、财富……种种关于魔应该有的欲望他都没有。 光是这样还不够,他亦并非此世之人。 天地间的偏私,有他一份。 当时他已经有能力破除四极封印,开启赤县神州,为此世数万年来的挣扎做个断绝,在众神慌乱之时,他选择朝着天帝臣服。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根基。这世间好坏都与他无关,没有能让他成神的「念」。 与仙不同,神明是天地精华所集,感万物之念而生。 「爱算是念吗。」青年仰头看着天帝百丈高的神相法身,将髮带扯下:「那我也有。」 他眼眸澄澈明静,带着世间最纯粹的感情,灼灼离阳之火,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污秽杂念。 最终天帝封他接替数万年前的司夜神尊战神之职,入主启明宫。 日旦出谓明星为启明,日既入谓明星为长庚,此星见则兵起。 第203章 你因爱化神又是战神,那就叫你纯爱战神吧 他的背叛十分彻底。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这个世界犹如一棵树,万事万物如同书上的花叶分支。 而落长天和一些所谓的天才,就是那个入侵的撒在树旁的毒种,藤蔓缠绕,将树的营养夺取后,开花结果,异世便能轻易地将此世的能量採撷。 他结出果来时,已经相当接近此世的终结。 可他并不愿意将这成果交出,甚至悖逆了原有的命运,只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情。 那是他的情劫,一个无足轻重的凡人,她并非出身王侯将相的权贵显赫,普通到甚至没有灵根,在天地大道间,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 即使他不必刻意了断,不过数十年,那人的肉身便会化为泥土,元神投入轮迴,那时候,他就可以继续自己的职责。 可祂们没想到的是。 情之一字,可变沧海桑田,可使枯骨生肉,可将天地颠覆。
第260页 她早亡,就用禁术将时间逆转,她没有根骨,就将别人的根骨挖来换上,她命陨身毁,步入轮迴……那就踏破虚空,在三千世界中,将她找回。 于是灭世的倒计时,因为他,又重来了一次。 可这次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 执念成魔,也一念成神。 祂们看着他来回的折腾,最终彻底背弃天道,与原本的一切站在对立面。 为了让他的凡人能活下去,彻底改变天道,他将此世神明们应该却不能做的事繫于己身,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得到力量。 因为吞噬了那些古神的力量,所以他非常强大,然而因为全身繫于一名凡人之念,又过分脆弱。 然而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 那些力量带着原主的记忆与执念,在对于『落长天』这个人的念没有那么强烈时,也许会压制住他神志片刻。 他这样的异种虽然看上去忠诚,但毕竟非我族类,祂们便似乎从那一时半会的失神中看到了某种可能。 祂们需要他的力量,却不需要『长天神君』。 沂水仙君便是被挑选出来执行某项不能言之于口任务的人选之一。 她近百年才从仙灵晋为仙君,看着美丽柔弱、温和无害,菟丝子一般惹人怜惜,能让人放下警觉。毕竟她这样的小仙,就算有心,又能做到什么呢? 沂水仙君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见到了这位新神的唯一一个信徒,他的根基,他的原罪。 那个弱小的人类便是他背叛的根源,是他不惜背负一身罪孽血债,倒逆天罡也要拴在身边的存在。 她天生灵物,眼根清明,能看清两人之间断掉的一线因缘线,若是在寻常人身上,他们的缘分已散,便是彼此无关的两个人。 然而那一线之间断掉的部分,由无数缕浓重的黑色连在一起,若要细究起来,黑色便是执妄——执迷,妄想,是恶念。 那密密麻麻的执妄之线不只是将那一根因缘线连起,而是不断变化着,几乎要将他二人包裹。 他对她笑着,看似温和的表情在那丝丝缕缕可怕的恶念衬托下,如同纯白无瑕的花,然而生长在这样的恶土中的,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沂水仙君不由打了个哆嗦。 长天神君将那个人类保护得很好,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最好,最利于她行事。 当天地秩序恢復,纷乱重归和平,战神便没那么重要了。 于是周旋、挑拨,只要开始有了裂隙,神明便不再强大。 他没法解释,因为他对那个人类亦有不能言之于口的秘密,撒下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掩盖。 身为长天神君的意识便在猜疑中,从完整一个,碎裂成无数片,而因为这些碎片,误会愈发深重。但这就是他选择的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压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他当然不是傻子,也察觉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威胁,可他现在身上诸多限制,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 他是神,那个人希望他是神。 沂水仙君便是这样才能从他手上活下来。 身为神明,不应该插手太多凡人的事,可他似乎完全不在乎,对他来说,自身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那一个。 他一而再干涉世间之事,在帮助那个人类渡劫后,他最终受到天罚,即使强大如他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復。 如果让那个人也成功飞升成仙,那他身上的所有变数都成了定数,他再也不需要忌惮任何事物。 这是他们仅剩不多动手的机会。 婚礼时,那个人类果然来了,效果比所有人想像的都好,只一眼便足够心碎。 因为她是人,人就是这样执迷爱恨,贫弱可悲。 因为她是人,所以肉眼凡胎,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道心破碎,这样即使他们以后什么都不用做,用不了多少年这个人就会从世界上消失。进入轮迴后她的一切记忆与感情都会被清除,那份卑微的爱便会不復存在,赖此为生的神明自然也…… 说白了,他是被自己害死的,他太想要改变命运了,可你怎知,你改变的挣扎不是命运既定的选择? 沂水仙君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柔和秀美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并没有那么长的寿命,所以对两个世界的矛盾并没有什么实感;她并不是强大的神仙,在战场上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她花了万年才从沂水的仙灵熬出头到仙君,她不想再花万年在沂水那个小地方司掌一方水域。 除了能用泛滥或是干涸威胁威胁人类,在仙族里任何事都插不上话。 如果完成了这件事,她少说也能受封个仙尊,若能分封到灵山福地去,那供奉还能少? 想到这,她畅快地抚摸着男人蹙起的眉头。 他原本就生得好看,那日穿着喜服的模样更是。 河底那一场雪更是给那荒诞似的婚礼增添了一分梦幻,她原还怕那人冲上来对峙,安排了不少天兵护卫。可那人仅仅是留下了她的祝福,或是告别。 大概被她和那些缝隙中的碎片骗过,以为他真的变心。 爱自然是念,可与人类这样弱小的生物牵扯起来,未免也太不稳定了。 即使是这样,她的计划也持续了近十年,对凡人来说,确实是不短的时间,也许没有他们的阻挠,这位神君真的能凭此长留于世间。
第261页 可是现在,他没机会了。 第204章 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 纤云如锦,万里星华如河,琼楼玉宇连天穷地,风花雪月常生常灭,景色如梦似幻,即使是低位的小仙来了,都要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上界总是这样,连夜空都美得让人看多少遍都不觉得够。 若在人间看,这漫天晚霞中,天空的第一颗星长庚便已经出现。 而与此星相对的,天界的启明宫中,此时却静得可怕,主殿寝宫中,它的主人——长天神君正躺在床上。 而一旁,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沂水仙君。 与异道数万年的斗争已经结束了,战神也需要修养,尤其是这位战神还是这数万年来最年轻的新神。 而半月前这位战神才与天帝赐婚的沂水仙君完婚,现在正该是这两位眷侣新婚燕尔的时间,所以这段时间谁来找,他都没有见。 可启明宫中的所有人都知道,长天神君已经昏睡快半年了。 自从半年前下界回归受了天罚后,元气大伤,他便在此沉睡不醒。 而此间代替他出现在外界,准确的说,出现在那万众瞩目的婚礼上的,是行将就木的朱雀神君。 低位的仙和灵察觉不出,而高位的众神则是默许此事,因为这是一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的谋杀。 长庚众星之首,若等来日,他便是万神之王一人之下。 可凭什么呢? 他原本也是祂们要除掉的对象之一。 床上的男人眉头皱了又舒展,睡得并不安稳,大概是临死前的挣扎。 神也是会死的,往古之时,天地灵气充沛,信仰丰富,便诞生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神,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信仰的转移,许多小众的神都陨落归元。 战神说来只要有纷争便会永远存在,等他这个异种消失,大概会从某处重新生出这个世界新的战神。 沂水仙君坐在床边,注意到他手腕上用头髮辫成的手环,这东西包含着太多的念,对这种弥留之人来说不好。 刚要去将那手环解开时,落长天便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曦……曦曦!」他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哪里,而他又到底失去意识了多久,他觉得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了,心中好像被剜出一个窟窿,眼睛也看不清。 影影绰绰看到床边有个人影,可直觉告诉他那并不是宋曦。 落长天一下坐起,拍掉那人伸过来的手。 他大概昏了太久,身体中虚得让人害怕,身为神,他居然有种饿了的感觉。 一个翻身下了床,腿脚一软倒在地上,马上就有仙娥前来搀扶。 「走开。」他不让任何人靠近,上界的所有人他都不喜欢。 可没人扶,他半天也爬不起来。 「曦曦,曦曦。」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唿唤着爱人的名字。 沂水仙君冷漠地看着他,察觉到他身体里神力的稀薄。 忽然惊醒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相当于迴光返照,其实能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慢慢消散也不错,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那凡人也许比她想像得要早死。 可他毕竟是神,就算死亡,也远比任何生灵都要漫长。 落长天竟然挣扎着下凡,回到了他与爱人一起生活了无数年的地方。 雪信峰现在没有任何人,宋曦自然不在,清欢也因为宋曦的离开满世界奔波寻找她的下落。 他只找到一条髮带,和千重境。 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沂水仙君小心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崩溃地抱着自己的头颅,体内神力越发不稳。 他召来长盛众人询问宋曦的下落,几位峰主尴尬地四目相对,只知道清欢之前来报宋曦失踪了。 云清子自然也派出无数弟子寻找,但一点消息都没有,联想到之前二人去极北之地渡劫,他还安慰清欢,说不定是她师祖带着她师父去哪歷练了。清欢当时极力反对,闹着要自己去找宋曦,陆行舟也说要去找,便让他俩一块出去了。 可看模样,落长天也不知道这件事。 这乐子就大了,她没通知任何人,甚至将自己的本命剑留给了徒弟,身无长物的,到底是跑哪去了? 「师弟……仙尊先不要慌,等我派……」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便只剩了长盛的山道。 落长天又赶去了任何一个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无定所、丹阳山、木云寨、谢家、苍茫野、奉天城、伽蓝寺……当然,都一无所获。 最后,他来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坐在那个山洞里。 山中草木在夏日被煎熬出一股不太好闻的气息,鸟鸣虫嘶,万物生长。他曾在此待过两年,如果等不来宋曦,这地方本身没什么意义。 一闭眼,种种前尘又回到他眼前。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期间又发生了什么,是那些傢伙又醒来对她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吗?可他沉睡前将自己禁锢在启明宫中,刚才出来时结界才被打破。 或者是他太久不出现她又生气了? 可就算她不想要他了,她不是那么喜欢她那个徒弟吗?怎么会将她也扔下呢?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撑起身子又要离开。 沂水仙君看着他一天下来这么折腾,心中竟然也生出一丝不忍。至少她是不会为了别人做到这一步的,她爱惜自己的羽毛,不屑于牵扯上太多因果。即使这次,也只是借刀杀人。
第262页 她跟着他又穿越了半个大陆,最终,他来到应龙遗蹟处,取出永夜,一剑砍在两个空间的交汇处。 无论看几遍,沂水仙君都觉得他这力量的可怕,不需要在乎天地法则便能强硬地号令万事万物,这原本是用来毁灭这个世界的,却被他用来对付被入侵的天道,何其戏剧性。 一声巨响后,那遗蹟被蛮横地辟出一个口子,在两个空间之间扭曲着,他抬腿就要进入,却被一个身影挡在面前。 「她是不是在里面。」他看到那人出现,似乎溺水之人看到一根稻草。 「你他娘。」眠花看到落长天,浑身警铃大作,接着,又看到了远处的沂水仙君。 「她为你堕成魇魔了你还要如何?赶尽杀绝吗!」眠花一翻腕,长枪便出现在手上。 第205章 破大防,发大疯 「魇……魔?」落长天似乎不能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可我还没死。」 「你要死了倒是干净。」眠花嗤笑道:「你与那仙灵成亲,还给她发请柬,安的什么心?现在嫌弃她是凡人拖累你这神君大人了?」 「成亲。」落长天回头,手虚空一抓,就将见势不妙即将逃跑到沂水仙君抓了回来,掐着她的脖子问道:「谁,是这个人吗?」 眠花在上界并不常见他,唯一一次为宋曦求见还被拒了。之前听清欢和陆行舟的口述,在他俩的言语中,他只知道落长天有了新欢一直待宋曦不好,两人成亲时还特意邀她去观礼,他也以为是落长天变心了。 可看他对待这位『新欢』的态度,倒不像喜新厌旧,抛弃结髮妻的模样。 落长天看出眠花神情疑惑,从掐着沂水仙君脖子的手下长出黑色荆棘一样的东西刺在她皮肤中:「你来说。」 「神,神君在说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天帝陛下派我照顾您……」 「别废话。」那些原本埋在皮肤下的荆棘骤然破开皮肤刺了出来,沂水仙君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女人的惨叫让眠花有些不适,他眉头皱了皱,侧身让出一条路:「先进来。」 沂水仙君不是什么善战的仙子,她的优势——美貌、温柔,善解人意,在一个完全不懂品味这些的人面前完全展现不出来。 在沙滩上看到苏北怀里的宋曦时,她就像袋垃圾一样被扔开。 「曦曦。」他一闪身就出现在宋曦旁边,苏北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具躯体就被他抢走。 身上的衣服虽然被烘干,但因为曾经泡在海水里,衣服、头髮、脸颊上都有一层细细的盐粒。 从眼角蔓延出裂痕一样的黑纹、身体里残存的魔气和瘴气,和空荡荡毫无生机的身躯,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将人紧紧搂进怀中,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眠花看了看一旁被他折腾得血唿拉几的仙子,心下觉得奇怪:「你……你成亲给她发请柬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没成亲过,她不想嫁人。」抱着宋曦,落长天看每个人都很警觉,像是在防备谁抢走她。 「你当然成亲了,就在上月十五。」眠花没好气地反驳道:「沂水发了不少请柬,甚至给了她一份,你徒孙原本都藏起来了,让陆行舟那个二傻子听说,带她去了现场,然后就这样了。」 「这样。」落长天一勾手,将沂水仙君拖过来:「还有共犯吗?」 他甚至不想确认一下真实情况便给沂水仙君定了罪,事实是如何现在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唯一的事实是,他的爱人元神不知所踪。 沂水仙君在他身边像这样有生命危险并不是第一次,但还没有被如此故意折磨过,她有些恼怒,笑道:「成亲自然不是一个人的事,若说共犯,神君您不就是吗?」 「我在启明宫中设下结界,这身体里别的东西都出不去。」他冷静地说道,那浅色的眼瞳沂水仙君并不熟悉,里面的漠然和疯狂却让她害怕:「你们,别太过分。」 对视片刻后,见她不松口,他忽然抬手,在空中飞快画着符咒,沂水仙君认出那是诛仙印,一瞬间汗毛倒竖:「我是仙!无缘无故你不能杀我!她死是因为你!你死是因为她!你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孽,吞噬了那么多神灵体,就没想到有冤孽缠身遭报应的一天吗!」 她挣扎着想跑,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完全不受控制。 这里是在水边,本来对她有利的,然而在那众神都为之畏惧的力量面前,她的仙术,就像是某种凡人的小把戏一般,连他的袖子都打不湿。 某一瞬间,她察觉到他身体里的神力似乎有些奇怪的增长,这不应该。 落长天似乎完全听不到她的话语,画符的速度愈发快起来,最后一笔落成,他手指轻弹,金印贯穿沂水仙君的身体。 嘭的一声,婀娜美人的身体一瞬间变成无数粒子,散在沙滩上,而包含她仙力的部分,则被落长天捏成一团,在他手上凝成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 「不应该,她死了,你没有根基,怎么能,诛仙。」仙与神的死亡极为漫长,即使肉体毁坏,即使力量消散,灵体也能存在很久。 沂水仙君半透明的灵体飘荡在一旁,已经失去神智,只剩一抹执念。 「她想我是神,我便是神,神需要爱,魔不需要。」落长天吞下手中含有沂水仙君仙力的珠子,站起身时,他怀里宋曦的身体居然不见了。
第263页 看着一旁被惊得目瞪口呆的眠花和苏北,他居然露出一抹笑:「你们两个的力量也借我吧。」 …… 「下次下雨天可要小心些了。」穿着白大褂的人专注地看着灯箱上的光片,一会又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叮嘱病人道:「你是运气好,每年被雷噼死的多了去了,就是当场没死,重伤半残也不少。」 「谢谢医生,知道了。」 医生对面的女孩儿束着马尾,面容白净秀丽,因为在病床上躺了太久,身形单薄可怜,病气让她看上去有几分柔弱,下巴尖削,更是显得一双鹿眼楚楚可怜。 「就这样吧,回去好好休养,下周来复查。」医生在病历本上签了个字,合上递还给宋曦。 「谢谢医生。」她接过病历本,连带一堆单据,x光片,放进一个袋子,打开了问诊室的门。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门外,她的好友兼室友吴晓葵从走廊那头拿着一袋子药,看到她出来,边跑边问。 宋曦轻轻摇头:「下周来复诊。」 走出医院大楼,见到第一缕阳光时,她不由闭上了眼,任人牵着自己的手腕,往某处走。 「你这次真是把我们吓死了,好端端到怎么会忽然被雷噼了。」 「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没知没觉的,你爹妈也不说常来看看。」 「还好还好总算没事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不要先去买个彩票?」 吴晓葵一个劲地唠叨着,倒是比她亲妈还紧张。 「晓葵。」她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还有哪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东西落在病房了?」吴晓葵一叠声问道。 「没有,就是心里难受。」明明闭着眼,她依旧能感受到日光的耀眼,在温暖的白光包围下,她鼻尖似乎闻到一股令人怀念的药香。 「啊?不会是心脏出问题了吧!」 「不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她睁开眼,泪水断线般落下,捂着心口:「这里疼。」 「啊,不哭不哭,忘了就忘了,你睡了那么久,肯定是做了好长的梦,那是假的,不重要。」吴晓葵放下手里的东西,掏出一袋子纸,手忙脚乱往宋曦脸上擦,「真是的,那些傢伙呢,不是说已经快到了吗?」 她安慰了一会,宋曦勉强止住哭泣。 吴晓葵松了口气。 她这室友人挺惨的,虽然人美脾气好家里有钱,但爹娘打她小时候就离婚了,爹再婚,妈一心事业,她从小学起就得自己管自己。 平时就算了,上月这女儿被雷噼了生死一瞬的事,这爹居然都能不闻不问,妈那边来了两趟,交了医疗费,请了个护工,剩下每天都是她的秘书帮忙打点,今天她出院,那秘书给结了住院费,让她帮着拿药以后就匆匆离开了。 还是他们这些好友同学轮番来探病,可能宋曦就是死在这他们也不怎么在意吧。 她把这晦气念头排出脑外,朝远处一辆暗红色越野车招了招手,这边! 第206章 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 虽然这一顿是为了庆祝宋曦出院,但病人刚能吃东西不久,她只能吃点面条,然后看着自己这群好友胡吃海喝。 窗外原本明媚的天空居然转眼下起了雨,天空中的闪电仿佛是盘踞在雷雨云中的游龙,隔着玻璃窗也能听到雷声阵阵。 某一瞬电光大作,她似乎真在云中看到一个细长的身影。 「你看这个电影预告,下周就上了,到时候一起去看吧。」没等她仔细分辨,忽然手机被塞到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一个干净的男声说道。 手机离得太近,她一时没办法让眼睛聚焦,只能往后挪了一些,便靠在某人身上,只能又往旁边挪了一下。 宋曦觉得自己真的睡了太久,连这些同学的名字和脸都要慢慢回忆才对得上。 脑海里思索了一番,这人好像是大他们一届的师兄,叫杨岳,跟她一个社团,今日自告奋勇开车来接她出院的。 身后传来起闹的声音,宋曦忽然有些熟悉的感觉。 「到时候再说吧,她下周还得去复诊呢。」还没等她开口回应,吴晓葵就拍开那条手臂,将宋曦拉回座位上:「你也是,别一直看着外面,甜点上了,这个勉强允许你吃点。」 她看着碗中的炸牛奶,半天没动,她想把这个带回去,因为觉得某个人会喜欢的,但是,她的朋友都在这了……会喜欢的,是谁呢? 「赶紧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曦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外皮酥脆,内里柔软绵密,是很好吃。 他们出餐厅时,已经云消雨霁了,杨岳开车直接将她们送到寝室楼下。 「这什么胃啊,就吃了一小碗面,两坨炸牛奶,能饱吗?你可是病人,不多吸收点营养能好吗?」回去的路上,室友兰安一直在念她。 「哎呀,她本来就小鸟胃你不知道吗,以前吃两块绿豆糕就顶一顿了,今天与其说庆祝她出院,不如说是你们嘴馋了找藉口搓一顿。」吴晓葵走在最前面,开了宿舍的门。 回到这里,她那些如梦似幻的感觉就都没了。 室友帮着她换了套床品,洗了个澡,宋曦拿了本书爬到床上。 「又要开始了wuli卷王曦。」室友王叶琳哀嚎道。
第264页 「这叫什么卷,我落下了一个多月的课程呢。」她打开床上的小檯灯,准备挑灯夜读。 吴晓葵说得没错,她睡了太久了,久到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既然现在梦醒了,还是尽快适应现实的好。 原以为她看一会就会觉得累,但她一直看了四个小时,直到充电的手机响了一声,才发现已经十二点整了。 之前的手机在雷击中坏得彻底,现在这个是今天新买的,手机卡也是新办的,回来时刚连上宿舍wifi,那些常用的app什么都没下, 可现在上面却显示出一个来源未知的消息:早点休息。 她点进去想看看是谁或者哪个app的消息,可点了以后手机没有任何反应,简讯箱里空空如也,vx、qq、邮箱她都还没有登陆,后台也显示没有任何软体正在运行。 看着左上角那个12:02的数字,宋曦心底有些发毛,平时看的那些怪谈此刻都涌上心头。 于是赶忙关了小檯灯,缩进被窝,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她是个作息规律的人,闭上眼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只是梦里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画面。 「曦曦。」有个嘆息似的声音唤了她一声, 那声音她很熟悉,熟悉到,听到就要流下泪来,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哭呢?」这个问题似乎某时某处他也问过。 当然是因为伤心啊。 「别怕,我很快来找你。」脸上划过蝴蝶翅膀扇过般轻柔的感觉,她好像被某个人抱在怀中。 在他怀里,好像一切的事都不需要考虑,只要依偎着他的体温,即使是冰天雪地,荒山野岭,也是她的桃花源。 可如此令人怀念的感觉,为什么她心里感觉那么委屈呢? 耳畔的声音絮絮叨叨,她却不觉得吵,反而睡得很安心。 早上醒来,宋曦发现自己的眼睛有点睁不开,一照镜子吓了一跳。 她脸上肉不多,此刻一双大眼肿得和青蛙一样,只剩一条缝勉强视物。 她赶紧用冷水湿敷,又按摩了片刻,还让人帮忙带了杯美式冰,一顿折腾,才勉强恢復到能见人的模样。 「该,大病回来就好好修养,一回来就看书到大半夜。」兰安将她的早餐放到桌上:「肯定还做噩梦了吧,天啊天的叫,梦到考大数吗那么惨。」 宋曦惊了一下,她没听说过自己有说梦话的毛病,但是联想到昨天的梦,她又有些不确定。 梦里她始终没看到那人的脸,理智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跟他撒娇,难道她把那些话都说出口了? 「什么?我还说了什么吗?」她心虚地问道。 「就天啊天的,哇好惨,传下去,大数老张魔鬼教学,把学生吓出心理阴影,半夜说梦话。」兰安笑道。 她俩斗了两句嘴,将早餐用完,又打开了课本。 但一个早上宋曦都心不在焉的,根本没看进去两页,中午午睡了片刻,下午上课,晚上泡图书馆,她又觉得好像已经回到了原本的生活。 只是在晚上睡觉时,会梦到那个人。 他很温柔,亲吻、拥抱、安慰,跟他在一起,生活里遇到那些不如意好像都不重要了。 可宋曦知道这很奇怪,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他根本就不存在,似乎只是自己臆想出来安慰自己的产物,可她依旧不自觉沉溺在这种状态中。 某日,宋曦父亲打来电话,绝口不问女儿的身体情况,只是说自己生日,让她周末回家一趟。 这个家并不是宋曦自己的家,而是他和宋曦母亲离婚时分到的房子,现在那里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和小主人。 宋曦犹豫了一下。 「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在外面上学,总是不回家,我和你妈有多担心……」男人少见地耐心劝道。 宋曦母亲一周前才飞去国外还没回来,这个『妈』,自然指的不是她。 「我知道了。」她轻声应下。 那边听她答应,又敷衍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那套房子并不远,就在高铁半小时的隔壁市,她定了早晚的票,决定不在那留宿当天回来。 室友们听说她要去父亲家,有些担心,于是推举出了一个护花使者。 第207章 现实比小说情节更离谱 在宿舍楼下看到杨岳时,宋曦觉得她们有些担心过头了。 她只是回父亲家而已,哪需要一个外人护送。 「没关系,我正好要过去见老同学,搭你是顺风。」杨岳仿佛看不出她的尴尬,大大咧咧打开了车门。 两人到了隔壁市,他又主动打车到她父亲家的小区,让她有事随时联繫联繫才离开。 宋曦看着计程车开走,松了口气。 她知道杨师兄喜欢她,但也知道自己对他没那个意思。他幽默风趣、待人体贴又知进退,社团里还有很多人喜欢他,没必要吊在她这一棵树上。 在门口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她才敲开父亲家的门。 里面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有父亲的朋友和长辈,当然,还有不少后妈那边的人。 大家见了她,都笑着夸赞她长大了,更好看了,客套话翻来覆去,完全没一个人关心她之前被雷噼才伤愈不久。 父亲站在她身后,仿佛她真的是令自己骄傲的孩子。
第265页 宋曦面对着这群最熟悉的陌生人报以礼貌的微笑,捱了两个小时就打算离开。 「怎么现在就走,至少吃完饭。」父亲听到这个消息,脸一下垮下来,看四周没人,压低了声音:「走那么早像我和你妈怎么你了一样,今天我生日,少给我来这套。你现在走,以后一辈子都别回来。」 她太熟悉父亲的这个态度,想着吃完饭离高铁发车还有足够的时间,便只能忍气继续留下。 「姐姐喝饮料。」 宋曦独自坐在书房里,忽然听到有人喊她,转过身,看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站在门外。 「小宇。」她站起来,接过他递来的饮料。 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程宇,最近刚上了初中。原本他很讨厌她,对她向来没句好话,现在忽然待她那么温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大了。 「谢谢。」 「姐姐看书那么用心,怪不得能考上x大。」程宇倾身过来,一手自然地揽在她肩上,让她有些不适,往后退了一步。 程宇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不妥,举起双手无害地笑笑,转身出去了。他现在的身高已经超过宋曦,两个人站在一起会给她一种压迫感,她不太想与他单独待在一起。 看着桌上程宇给的饮料,那是一杯果汁,她不太喜欢带酸味的东西,所以也没喝,随手浇在阳台的花盆里了。 过了一会,后妈领着一个人进来介绍给她。 那人看着四十来岁,身高与程宇相当,一身肥肉,感觉身高体重能画等号。 「曦曦,这是你秦叔,你爹的朋友,小时候抱过你呢,还认得出来吗?」后妈少见得一脸和蔼,朝她介绍着男人。 宋曦对父亲的朋友和她那边的亲戚都不太熟,只能敷衍过去。 「哎呀你们许久不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了。」后妈的任务仿佛就是把这个人引荐给她,看两人打过招唿之后便要走,临走时看到她书桌上空掉的饮料杯,顺手拿起:「这饮料你喝完,杯子我拿去洗了。」 关上门后,小书房静极了,客厅的热闹仿佛离这里很远。 「曦曦都长那么大了。」男人开口道,一张脸笑起来挤得五官都看不清:「那么久不见,叔叔都要抱不动你了……」 他的眼神在宋曦身上扫视,带着某种一眼能看穿的欲望,让她不适,这是今天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假装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啊,我学校有事,得先回去了。」 两人错身的瞬间,男人想抓住她的手腕,被她轻巧躲过,对方却被什么刺了一样,发出声怪叫。 宋曦来不及多看,冲到客厅中,无视父亲的叫喊,拿起门口的包,摔门而出。 她知道他们会追,所以没有直接去大门,而是绕到屋后,准备从小区后门离开。 这房子在一楼,虽然潮气重,但胜在前院有个不小的花园,原本是她父母的婚房。 程建安早先入赘宋家,只是后来变了心,冷暴力她母亲,小三带子上门逼宫,宋曦母亲受不了,便与他分手了,这套房子便成为他与别人的爱巢。 听到房前的关门声,等脚步声远去后她刚要在绿化带的遮掩下离开,就听到厨房有人说话。 「你到底有没有在水里下药。」这是她后妈的声音:「你秦叔答应事成就给十万的,这下泡汤了。」 「当然下了啊,按照说明书的啊。」程宇处于变声期前期的声音有些尖细,但十分好认。 「那我看她一杯都喝完了,怎么还跑那么快?」 「我怎么知道,那种女的,我一只手就能按住,居然还让她跑了。」 「得了,好不容易把人骗回来,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你明天去同学家避避,钱的事我和你爹再想办法……」 宋曦的大脑一片混乱,理智知道这不是久留之地,双腿自动带着她往后门走。 「宋曦,你回来!」快到大门时,身后忽然传来喊声,她赶忙跑起来,刚出小区就拦下一辆计程车,连滚带爬到车上,催促道:「师父,快走!」 司机似乎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看她关上车门,脚下松开剎车,平稳地滑行进入车流。 看着车尾原来越远的父亲,宋曦才找到一丝安全感,她将脸埋入双手,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北站,谢谢。」 到了车站,她重新订了一张马上出发的高铁票,坐在车上时,才想起杨岳,只能打开qq发消息给他。 宋:不好意思师兄,我有事先回学校了。 杨:??我快到你家附近了,发生什么了? 宋:抱歉啊我已经在高铁上了(笑哭脸)没事啊,就是上次昨夜忽然出了点问题老班让连夜改,谢谢师兄陪我这一趟。 杨:…… 杨:那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回来。 将手机锁屏,她松了口气,仰头靠在高铁座位靠背上。 虽然这是件值得难过的事,但她并没有太伤心。 为什么呢?大概是这些年对父亲失望太多次了。 估计他在外面赌博又欠了太多钱,想把她卖了还钱,或是拿她威胁母亲,真是荒诞,明明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她和母亲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人渣呢。 这样想着,她将父亲和那边所有亲戚的联繫方式全拉黑,又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母亲,等了许久也没有回音。
第266页 看着手机屏幕暗下来,她望向窗外。 暮色四合,外面两座城市之间的空旷地带偶尔会有灯光闪过,但大部分时间是黑暗,在那不可查的夜色中,影影绰绰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 第208章 喜闻乐见的都市传说 「哇!你怎么比我们回来还早!」兰安叫道 室友们回来的时候,宋曦正在阳台上的水池边洗衣服。 这声音似乎吓了她一跳,原本躬成虾米的身体忽然直起来,她飞快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啊?家庭聚会太无聊,我就回来了。」 「这样吗?」 三人今日出去购物,进门后各种将东西放在自己的桌上整理,只有王叶琳噔噔噔几步走去阳台,趴在阳台往下看,又打开厕所门看了一遍。 「你干嘛。」吴晓葵正要上厕所,见她到处看来看去神神叨叨的,拍了她一下。 「曦曦你是不是带人进来了?」寻找一无所获,王叶琳直接问道。 「我一个人回来的,也没人来。」宋曦不解地摇摇头,她们回来之前寝室就只有她自己。 「奇怪了,我明明看到你身后有个人。」王叶琳若有所思地说道。 刚才她们进来时,宿舍就开了阳台上一盏灯,宋曦穿着浅色衣服弯腰在洗东西,她一晃眼看到她身后有一个颜色浓重的高大身影,也弯着腰,像在贴着她一样。 可把寝室的大灯一开,就什么都没了,阳台上只有宋曦一个人的身影。 「咦,瞎说什么,我怎么没看到。」另一位室友兰安说道,刚才她是第二个进来的。 「可我真看到了。」王叶琳哆嗦了一下,那个身影浓厚得没有其他颜色,比起个一身黑的人,像是一团黑雾。 「你在说什么怪谈吗。」吴晓葵从厕所里出来,无语道:「大学生了还那么迷信。」 见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王叶琳有些委屈:「那就当我眼花了,只是曦曦,你刚逢大难,最近运势应该是不高,最爱招这些东西,有时间还是去庙里拜拜吧,我认识一个大师……」 宋曦虽然跟着吴晓葵笑她迷信,但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疙瘩。 晚上杨岳到校时,给她发了条信息报平安,又约了下次有机会一起看电影。 互道晚安后,宋曦将手机充上电,往枕头下一塞。 进入梦乡后,果不其然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你是鬼吗?」这次她鼓起勇气问道。 对方好像吃惊了一下,接着轻轻笑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是。」 宋曦赶紧摇头,那样就太恐怖了。 对方还想抱着她,她本想拒绝,但即使是她自己的梦里,不能控制的事也有许多。 「不怕,不怕。」 他一下下顺着她的头髮,吻在她额头上,动作间的怜惜令人动容。 其实即使是鬼好像也不是不行,反正鬼最多只能把她害死。 她父亲那一家子倒是人,对她谋财又害命,还要折辱她的清白。 想到这,她用力抱着那个人。 即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他很高大,但腰非常细,胸膛宽阔结实,身材很好的样子。 得到她的回应,那人长舒一口气,也将头埋在她脖颈间:「我爱你。」 「我还没见过你呢,说什么爱,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吗。」宋曦不满道,即使他真是来吸她阳气讨命的鬼,这流程也太快了些,就像急着要完成任务一样。 对方噎了一下,似乎有些委屈:「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这句话也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是不是。」她没发觉自己不自觉使起了小性子。 「曦曦。」 虽然第一晚就听他叫过自己的名字,但宋曦潜意识里以为他是自己的臆想,自己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奇怪嘛。 现在她似乎能分辨出他的声音,那是温软清澈,很好听的少年音,和她自己脑内的声音并不一样,他好像越来越真实了。 「四极八荒,万千彼世,往来亿劫,我只爱你一人。」 那么隆重的表白,倒让她有点不知如何回应,尴尬地稍微放开了些他,却被他得寸进尺地黏上来。 「没关系,我知道你爱我。」没等她回答,他便自言自语道。这声音似乎贴在她耳边,带着满足与得意:「别怕,我很快就来,谁也伤害不了你。」 他这么说,宋曦也想就这么信,毕竟是梦里,要是梦里都不能肆意妄为,那也太累了。 「是你说的。」她的手缠上他的脖子,闭上眼,似乎有泪水滑出眼眶。 第二日,她被母亲的电话吵醒,知道宋曦去了她父亲的寿宴,宋蓉大为恼火。 「是我养你大的,你还去见那个畜生干什么!」手机里的人声大到刺耳,宋曦只能拿远手机,任凭她吵,等她火消以后,再拿回来,小声道歉。 「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懦弱,一点不像我。」女人嘆了口气,「这事我知道了,回来再跟他算帐,你保护好自己。」 挂断电话后,她也该起床了,今天上午还有体育课。 虽然宋曦体育课选的羽毛球,但学校要求所有人都必须上几个课时的游泳课。 本来今日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结果她们刚换完泳衣还没入水,天空就忽然乌云密布,还打了几个闪电。
第267页 学校的游泳池是室外的,这样的天气就不可能下水了。 一群人,尤其是男生,唉声嘆气换回常服,在室内继续体育课。 上完课后,回到寝室,王叶琳忽然面色凝重地问她:「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梦到同一个人。」 宋曦心突了一下:「什么意思?我又说什么梦话了?」 「你就说有没有。」 见她那么严肃,另外两个室友也凑了过来:「怎么了神婆,忽然开天眼了?」 「我今天。」王叶琳顿了顿,仿佛在回想当时的场景:「体育课的时候,看到你旁边有个黑影。」 「什么黑影,神神叨叨的。」兰安原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容,结果又是那一套,翻了个白眼。 「而且你这两天总会说梦话,还笑,是不是……是不是阴桃花啊。」 「什么阴桃花,我看你也是学太努力出现幻觉了吧。」吴晓葵嘲道。 「你就说有没有,有没有一直梦见同一个人。」王叶琳并不为自己辩解,很严肃地看着宋曦。如果只有今天这一次就当她眼花了!可是她之前还见到过一次! 「……有。」 「哇!」另外两个室友异口同声惊讶道,「这次这么准?」 「他有没有叫你去找他,或者他来找你!」自己的猜测被证实,王叶琳肯定地继续问道。 那个人倒是没说过让她去找他,只是一直说他很快过来,做梦时气氛温馨不觉得,现在想来,是有几分恐怖。 她的缄口让整个寝室都陷入可怕的沉默。 「你说那个,阴桃花,会怎么样?」吴晓葵首先开口问道,声音里少见地带上几分不自信。 「你有没有答应他?」王叶琳依旧严肃地看着宋曦。 昨天之前她还可以斩钉截铁地说没有,那句『是你说的』虽然模稜两可,但也可以说是默认了。 「无所谓,我不信这些。」宋曦被他们看得有些窘迫,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再不参与她们的讨论。 王叶琳似乎找了什么例子给两人看,看得她们啧啧称奇,最后吴晓葵都来游说她:「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你再见到他一定什么都不能答应,最好离他越远越好,慢慢断了关系,周末我们陪你去庙里拜拜……」 「晓葵。」她念得宋曦有些心烦:「你什么时候也那么迷信了。」 虽然之后没再念她,但她们还是往她枕头下面塞了一把剪刀。 第209章 科学修仙,物理见鬼 「你今天来偷看我上课?」 梦里再见那个人,宋曦第一句话无关鬼神。 「不是偷看。」那人语气自信,一点也没觉得心虚愧疚:「给你挡着旁人。」 她又不是没穿衣服,哪用他挡着。 睡前她也搜了一下别人阴桃花的经歷,敢问谁家阴桃花这么阳光灿烂冒着傻气的? 「我想你。」那人缠她缠得越发紧。 这拥抱中的意味她当然明白,却不觉得厌恶,和那日被那秦什么东西看一眼就浑身难受完全不一样。 一条腿挤进她双腿之间,宋曦觉得这春梦有点过于离谱了。 她试着摸到枕头下面的剪刀,那东西居然真在那。 对方似乎发现了她的动作:「最近做噩梦了?」 这朵阴桃花对自己的身份似乎毫无自觉。 「不怕,不怕。」他又吻在她额头上:「我马上来。」 他的话语似乎有魔力一般,宋曦松开抓着剪刀的手,又有些纠结:「你别来,我还想活呢,等我死了再下去陪你。」 根据别人的经验,这个人/鬼也许会不满,也许会继续言语纠缠,也许会撕破脸皮,但他都没有。 「喜欢这个世界吗,我们也可以暂时待在这里。」他语调平和柔软,像在给她说睡前故事。 这是,饶她一命的意思? 最后依旧是那句『我马上来』,就像是怕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孤单害怕一般。 周末时,王叶琳和吴晓葵真拉着她去本市东山上一座道观里拜拜。 这道馆香火旺盛,据说很灵验,王叶琳到了先去找她的一位什么熟人道长。 吴晓葵拉着她打卡一样一个个大殿供香过去,最后还让她求籤,宋曦无奈地随手抽了一根,解签的师父拿着看了半天有些奇怪,看了她几眼,又看着签,喃喃道:「怪了,这什么卦,原先有这么一卦吗?」 「师父你行不行……」最近宋曦身上奇怪的事太多了,吴晓葵听这师父的话,就怕他来一句没救了抬走吧。 「行,怎么不行。」师父带着老花镜,重新读了几遍签文,开始瞎编,不,解签:「从签文上看,姑娘你是不是有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万里遥,嗯,两个人相距很远。故剑情深,这,这是说他心中还记着你没有喜新厌旧;蒲柳磐石,可你们因为外界原因分手……」 「什么啊,你还有个异地恋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吴晓葵抢过那支签,宋曦刚才把签摇出来就在看着他俩摆弄,此时终于看到了签文—— 此去应隔万里遥,两生一世如蓬草。 故剑情深不曾弃,蒲柳磐石无转移。 长天满雪曦光昧,瘦尽人间春几回。 莫道如参商,与卿来日长。 她看着第三段若有所思,长天,是那个人的名字,而曦是谁,自不必说。
第268页 这一切真的巧合到她这个无神论者都要在肚里思量。 拉扯了半天,吴晓葵从大师那求(抢)来一个据说是平安符的东西让她挂上。 两人在院中站了片刻,王叶琳总算是拉着她的熟人道长从某处大殿中出来,与他们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穿着很影视风汉服的男人。 「我告诉你们,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人被道长动作不雅地提着后领拽出来,嘴里却还说着些中二台词,院中的香客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还莫欺少年穷,过两年是不是要说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几年了,都给你说过想当道士就去好好考试拿证,一天到晚往别人道观后面跑干嘛啊!你再来我报警了!」那道士一身藏蓝色道袍,还带着眼镜,头髮在头顶挽了个小髻,仙风道骨说不上,倒是很相信法治社会。 在前殿守香客的小道童见了他,都唤一声师叔,从他手上将那人接过来『请』了出去。 他拍拍手,一晃眼看到宋曦,挑了挑眉,王叶琳趁机凑上去与他说道:「就是她。」 三人于是被请进道观后院。 这院子不大,看着青瓦黛墙,朴实无华,甚至没有前院的庙宇气派,他们坐在院中的一套石座椅上。 「观姑娘气色,似刚歷一大劫。」那道士名为燕开,看着三十来岁,一边给他们泡茶一边观察着宋曦。 「哇,好灵啊,道长怎么知道的?」吴晓葵惊嘆道。 「我刚听她说的。」燕开将茶分给几人,指了指王叶琳。 吴晓葵张着嘴看了看王叶琳,对这个道观整体的评价在心中降了几分。 宋曦:…… 说他科学嘛,又有点装神弄鬼,说他装神弄鬼嘛,又很有理有据。 「不过,若真看面相来说,姑娘父母兄弟缘都很浅,大难不死,是有别的大机缘。」燕开笑道:「虽则如此,印堂隐有黑气,最近小人缠身,知道是谁的话,去找个神婆打打就好了。」 他盯着宋曦似乎看得很认真,但过于认真了,就像她在他眼中不是个人,而是某种可以解读的卦象、签文。 「我说那个呢?最近好像一直有个东西缠着她啊。」王叶琳越说越小声,她两次看见那东西,既害怕,又兴奋。 她从小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也一直尝试着各种能见鬼或者通玄的方法,但始终无效。燕开是她远房表哥,上完大学忽然看破红尘跑来当道士,可以说是家学薰陶,让她对这些神神鬼鬼的愈发感兴趣。 「嗯。」燕开摘下眼镜,眯着眼打量了宋曦半天,他刚刚看到宋曦时是有种灵光一动的感觉,但现在认真看下来,确实什么都看不到。 刚才是他一瞬间的眼花? 「阴桃花嘛,就是最近气运弱,被些脏东西看上了。」他啧了一声:「其实回去好好养养,多晒太阳锻鍊身体,睡前少看那些有的没的,多吃肉蛋奶……」 「你是医生还是神棍?不如再开点维生素算了。」王叶琳不满道。 「哎,你说对了,你们这种一天到晚不晒太阳的小姑娘是需要补充点维生素d,不然不到二十五就要开始骨质疏松了。」 燕开被她踩了一脚,才无奈地说道:「小姑娘又没什么冤孽债,天道恢恢怕啥啊,实在不放心,我给你画个符吧。」 在朋友面前夸下海口,结果真人那么拉胯,回去的路上王叶琳气唿唿的。 结果到了晚上,她又不知从哪搜来的见鬼方法,拿给宋曦看。 「午夜十二点,对着镜子削苹果皮不能断……」吴晓葵和兰安看着她的方法不屑道:「这啥啊,你表哥不说不用怕吗。」 「他那个野道士。」王叶琳哼了一声,拉着宋曦:「曦曦,你就不想看看嘛?到底有没有,到底长什么样?」 走之前燕开还是把一张符塞给了宋曦,他看着宋曦道:「有些东西呢,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别总想着那件事,也许过段时间……」 他的目光越过宋曦,不知望向哪又看了半天,那失神的模样让宋曦发毛,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燕开你个大傻子!」 身后的王叶琳叫声忽然让他回魂一般打了个哆嗦,他又摘下眼镜往四周看了看。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就直接来找我吧。」最后,他将一张名片递给宋曦。 好奇心作祟,最后她还是答应了王叶琳。 这个法子其实她很多年前就看过,王叶琳本人也曾这样做过,然而除了被爸妈逮住半夜不睡胖揍了一顿,什么都没发生。 午夜十一点五十八分,另外三人撤到寝室外的走廊,她一个人在阳台上对着镜子点燃一支蜡烛。 第210章 烈女怕缠郎 明明是熟悉无比的寝室,明明是盛夏时节,在关掉所有灯的那一刻,宋曦忽然觉得如同身置雪原一般寒冷。 阳台外,是夜色中的校园,她望着一轮弯月,冷静下来,点燃了蜡烛,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苹果削了起来。 在家她吃苹果有阿姨给削好,这导致她其实不怎么会用刀,又听说苹果皮不能断,所以小心翼翼宁愿把皮削厚一些保持连贯。 但不知为什么肌肉记忆让她不自觉地将苹果皮削得很薄,只要她分心一瞬,苹果皮就会变得像随时要断掉一样薄如蝉翼。
第269页 而正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将镜前的烛焰吹得明灭不定,镜中,她的身影在身后的墙上被拉得很长,甚至,有些扭曲。 「哎。」黑暗中有谁嘆了口气,后颈的碎发似乎被人的吐息吹起,随即又像是青蛙被掐了一样发出「嘎」的一声。 宋曦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起立,她就不该干这蠢事! 燕开不是也说她最近运势低吗?如果那真的是阴桃花,或者除了阴桃花又招来了别的什么……她可不想看贞子大战伽椰子啊! 想起了燕开那句信则有不信则无,她凝神静气,将手中的苹果慢慢削完,打开灯,吹灭蜡烛,将室友叫进来。 「什么都没发生吗?」王叶琳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没有。」宋曦摇摇头。 「切,我就说不会有什么的。」兰安不屑道,虽然刚才最害怕跑出去最快的就是她。 「真的没有嘛?」王叶琳不死心地问道。 宋曦睁大眼看着她,摇了摇头。 「行了行了,都睡吧几点了。」最后吴晓葵招唿着大家上床睡觉了。 躺在床上,宋曦想着刚才那一幕,将白日燕开给的符咒叠好,放在枕头底下。 在她削完最后一截苹果皮的时候,她一抬头,眼睛正好和镜子里的人对上,她恍惚看见镜中的自己腰上有一道黑乎乎的东西。 不是很具体的黑色,而像是把空间都扭曲,连光都照不亮的黑,她低头看自己的腰,什么都没有,但眼角又感觉有东西在动。 想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开了灯。 王叶琳问她的时候,她已经吓麻了。 这件事,还是不要继续了。 梦里再见那个人的时候,她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回应,他自顾自说着,说她不该做这种招惹阴灵的事,太危险了。 「想见我就在心里想,我会知道。」 她才不会叫,这种引鬼上身的事是她疯了才会再做。 可白日那个奇怪的签文让她久久难以忘怀。 ——莫道如参商,与卿来日长。 可她绞尽脑汁也记不起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 她才十九,又不是二十九,怎么可能有一段刻骨铭心但又忘得彻底的爱情,不可能。 之后依旧是白日上课,晚上做梦。 最近她听了燕开的话,多晒太阳,还增加了运动,保证自己一上床就能睡着。 可是,做梦可不是就要她睡着吗。 有天他烦得她实在忍不住,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张符威胁道:「你再闹我就贴你身上了。」 他愣了一下,宋曦还以为威胁起作用了,接着就听到轻笑:「想贴在哪。」 她将符贴在自己脑门上,双手在胸口合十。 半月后,她刚上完英语课,换教室时就被人堵了。 「父亲。」宋曦看着面前的男人,胃中开始翻涌。 「曦曦,这段时间怎么不接爸爸电话呢。」程建安长相清秀,保养得宜,外表也就不惑之年的岁数,完全看不出来真实年纪已经年过半百。 之前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拉黑了他们一家的所有联繫方式,现在还有脸找上门来。 下课时间学生们川流不息,有的也好奇地往这边看来。 「上次怎么走得那么快,晚饭都没吃。」男人温和地笑着,上来想拉她的胳膊:「我这不是,正好来这边办事,咱们父女再吃一顿吧。」 「我一会还有课。」宋曦不想在这跟他闹,只能好言说道。 「那我等你下课来接你。」他看着很大度很好说话,但宋曦知道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车就在门口,你下课自己过来,就不用麻烦别人了,说起来你都大二了,我还没见过你班主任呢。」 这是威胁她不去就要去找她班主任吗? 他怎么有脸的? 换到下一个教室,宋曦缩在最后一排角落中,兵荒马乱。 说是父女俩吃饭,他肯定还带了别人,他这两年就像想把她卖出去一样,到处介绍人跟她认识。 这个人真的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吗? 在他眼里她当然不是,又不跟他姓,还是个女孩儿,大概只有程宇算是他的孩子吧。 她不想去,也不想把这事闹大。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给母亲打个电话时,坐她前面几派的王叶琳跟人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原本漫不经心的一瞥,似乎看到了什么一样,神情激动地对她一顿比划。 好像是,她身后有什么。 她都坐最后一排了,能有什么。 宋曦疑惑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只听到一声轻笑。 她心有所感,想起他之前说的话,鬼也好,神也好,如果现在能帮到她,要她的命都可以。 「你在的话,就帮我把程建安干掉吧。」她双手合十,小声念叨道,又补充道:「就是刚才来找我那个。」 「好。」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宋曦被吓了一跳,但这个『好』字以后他再无回应,就像她的幻觉。 她自嘲地笑笑,编辑了条简讯给母亲,下课后又打了两通电话,都被挂断,大概是她在开什么会。 磨磨蹭蹭万般不情愿地来到学校门口,她决定怎么都不跟他走,直接撕破脸也行,反正现在成年了,他也管不着她。
第270页 然而她惊讶地看见一辆被gg牌砸毁变形的车,那银白轿车她很熟悉,所以看到它这个姿态出现时,更是震惊。 交警已经来了,119消防员正在给小轿车开瓢,120在旁严阵以待。 程建安的中餐、晚餐,甚至未来半月的三餐便都是医院的营养餐了。 第211章 现世报是好文明 后妈被通知来时,宋曦才回过神,拍拍屁股就要走,那女人咬牙切齿地拉着她的胳膊:「你就这么走了,那可是你亲爹,咱家最近还欠着别人钱呢,可没钱给他治病,他可是来看你时遭的意外,你怎么能那么冷血……」这次后妈是完全没想装。 「前期费用我已经垫了,还要怎么样。」她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人,上次的事她如果她真想闹大还能等着她现在在这啰嗦? 「之后手术的费用你也得付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父亲。」 宋曦嘴角抽了抽:「那就卖房子,卖血,卖肾,再不济,你也可以出去卖,你夫妻俩不是最擅长拉皮条吗,怎么,要我帮你找买家吗。」 程建安进去手术时她看了他的手机,发现他果然约了别人,看名字是什么总,说是吃饭,又是给她『相亲』,而且这人她有点印象,好像是她母亲的生意对象。 这个人即使离婚了,即使这些年都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却还要趴在她们娘俩身上吸血。 后妈被她的话气得脸通红,扬手就要打她,可宋曦最近反应力很快,一只手就接下她的手腕。 见占不到便宜,后妈忽然提高了音量,似乎是想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就像当初拉着程宇上门逼她母亲离婚时一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当女儿的!」 还真是人不要脸则无敌。 果然这句话后,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家属都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们。 宋曦有些厌倦,忽然喃喃了一句:「我要他半身不遂。」 「好。」脑海中依旧是温柔的答应声。 「你说什么?哪有人诅咒自己父亲半身不遂的!」后妈的声音愈发大起来。 「别吵,人在激动的时候血压高容易脑淤血的你知道吗。」她声音极轻,几乎是耳语,所以别人都听不到她说什么。 女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了她片刻,忽然痉挛起来,倒在地上。 「家属!这人的家属在吗?你刚才是不是跟她说话呢?」 见她倒下,宋曦后退一步,兀自离开,听到后面的医生叫她,她头也没回:「不认识,不知道。」 走出医院大门,她忽然觉得浑身松快,这些年她敬程建安是自己的生父,对他那些破事忍着,难过不说还要被母亲骂,现在多好,与其内卷消耗自己,不如发疯折腾别人。 宋曦在心中肯定,她的阴桃花不是普通人/鬼,这都不只是託梦了,能直接影响现实世界,怎么说也是个厉鬼。 她考虑着如何能稍微回报一下他。 厉鬼一般是有着超强的执念,多半含恨而死所以阴魂不散,她考虑着要不要问问他的冤情,帮他沉冤得雪什么的。 乍一从阴暗的地方走到太阳下,傍晚的余晖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再睁眼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台阶下。 心跳一瞬间乱了拍子。 然而等她眼睛适应,发现是杨岳。 「我听他们说你父亲出事了。」他抱着花和水果,看着她出来,神色有些尴尬。 「没关系,不用去看了。」她刚才心中激动了一瞬,但就那一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走吧。」 杨岳有了上次的经验,猜到她大概和父亲不怎么对付,将花送给路边行人后,拎着一袋水果陪她回学校。 看天色正是晚饭的时间,为了报答杨岳几次帮忙为她跑前跑后,宋曦在学校后门那条街上找了家小馆子请他吃了一顿。 「曦曦,你最近有些奇怪。」两人吃完饭,在走回学校的小道上,他似乎犹豫了一番,开口道。 「哪奇怪了。」宋曦漫不经心地走着,想着要不要去问问燕开让他推荐个神婆。 「不知道,就是觉得成熟了很多。」杨岳慢慢走着,将水果换到外侧的手拎着,一条胳膊自然下垂。 两人并肩而行,偶尔就要…… 可几乎要碰到宋曦的一瞬,他只觉得整条胳膊忽然陷入冰窟一般有刺骨的凉意,他哆嗦了一下,收回来用另一只手搓了搓。 一旁的宋曦似无所察,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睫毛浓密得跟把小扇子一样,路灯的光铺在上面,好像孔雀的华羽,鼻樑有一个漂亮的弧度,鼻尖翘翘的。 当初开学的时候,杨岳被学生会的朋友抓了苦力,去帮大一新生拎行李,当时他一眼就看到宋曦。 她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小姑娘,旁边一个年轻男人,看着不像亲属,他带着司机将宋曦的行礼搬下来,不用他们帮忙,所以点了个女孩子带她去宿舍。 后来再见她,是社团招新,他有些庆幸自己一年前选了电影社,而不是什么篮球、足球之类的运动类社团。 喜欢她的人不少他知道,但是他想着同社团近水楼台,然而这一来,也没见谁近点远点。 「嗯,大概是最近学习很紧张吧。」 杨岳咽了口口水,想说些什么,忽然发现身边的宋曦停下了脚步。
第271页 他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前面有几个人,把他两的路全堵了。 学校是新校区,附近还有许多工地,所以这地方鱼龙混杂,他们俩正好走到一处没有监控的小巷。 那几个人他们在饭馆中见过,当时他们喝了不少酒,在饭馆里抓着服务员耍酒疯,被杨岳制止住后骂骂咧咧出了门。 没想到现在在这里等着。 「嘿嘿,小子那么喜欢逞英雄,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英雄。」为首那个混混看到他们,邪笑着走上来,手里还拿着玻璃酒瓶。 三个都是男人,这里离学校后门还有两百多米,但他们挡着巷口,若倒回去跑回学校要绕很大一圈,但商业街那边人多,说不定能找到人帮忙。 这么想着,宋曦扯了扯杨岳的衣角示意他往回倒,但还没回头,就听到一声怪叫,他们背后也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甩着手不知道刚才干嘛了。 这下是进退两难。 宋曦想起燕开说她最近运势低,招小人,这话倒是一点没错,人要是倒霉,喝凉水也塞牙。 「你妈的怪叫什么,一会招来人。」拿玻璃酒瓶的人骂道。 「这小姑娘身上带刺啊!」那个甩手的人道。 「不管了赶紧的!」混混头子一声令下,就有两个人上去按着杨岳。 「快跑!」杨岳抬腿一脚踢在要抓宋曦的其中一人身上:「别管我!」 这不是管不管的事,就是他踢倒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呢。 宋曦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平时看的社会新闻,头皮发麻。 「在不在。」她在心中问道。 「嗯。」那声音轻轻应了一声:「想见我的话,你知道怎么做。」 第212章 邪神降临 这种时候还玩唯心论,她觉得自己多半有点不正常,但现在没有别的方法了。 我需要你,你是真的,你就在这。 她闪躲着混混的袭击,在心中想着,觉得自己现在跟神经病人和那些邪教信徒也没什么区别。 「叫我的名字。」那个声音在她脑子里说道。 宋曦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无法挽回的事,这件事做了她有可能会很后悔,这个人未必是什么好人,缠上她也许是因为她最近点背。 倒霉蛋会遇到什么天大的好机缘吗? 但现在不做,她绝对会后悔。 杨岳已经被三个人按在地上,其中一个举起酒瓶就要往他脑袋上砸,而抓她的人已经将她的包扯掉了,下一次必然要抓住她。 他的名字。 宋曦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行字。 年年春秋后,雪落满长天。 落长天。 「落,落长天!」她忽然喊道。 那些人还以为什么人来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前后看着,小巷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第一声出口后,不知为何,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宋曦一时间泪满眼眶。 落长天,落长天,她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喊出来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唿之欲出。 「不……」她捂着脑袋,有、似乎里面蒙着一层轻纱,风一吹就能看到下面掩盖的不堪。 「我找到你了。」那声音仿佛是出现在她耳边,满含着喜悦与扭曲压抑的感情。 「呿,小姑娘吓唬谁呢。」见左右无人,抓她的混混将地上她的包踢开,狞笑着靠近:「别怕,哥哥们会好好疼……」 ——轰! 他话未落音,就有一声雷暴在耳边响起,一道闪电如同旭日在他们眼前升起一般几乎要闪瞎人眼。 明明是盛夏的傍晚,杨岳刚才挣扎出一身汗,现在却浑身寒冷得如坠冰窟,彻骨的风从小巷两头喷涌而出,巷外的行人还以为里面发生了爆炸,等着烟消云散再去看时,巷口好像被什么圆形的东西破坏,小巷的地上和两旁建筑的墙壁都被撑成一堆砖渣。 好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无人伤亡。 …… 前尘往事一瞬间涌入脑海,宋曦累得几乎要晕厥。 比起疲惫更多的还是心痛。 这些事让她想起来干嘛。 她好不容易能忘记,好不容易回到没有那个人也能好好过日子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让她回到噩梦里。 她沉沦在梦中,迷失在黑暗里,希望醒来时,就能再次忘记。 「别哭,是我不对。」可耳畔的温柔绝不放过她,犹如一根根绳,要将她缠到窒息。 「有同心结,我们永远在一起。」 她与他结髮时是这么说的,可那时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空白,也没有别人,他都与别人成亲了,还要拴着她做什么呢? 「你需要我,所以我会出现。」 「我不要你。」她委屈得要哭出来:「你跟别人成亲了。」 既然他是别人的爱人了,那她道心破损也好,死了也好,都跟他无关。 离开那个世界忘掉他已经是她为自己找到最好的解脱办法。 之前她掉下归墟,在里面得知了两个世界间的一些秘密,如果她想,是可以再次回到自己的世界的。那些声音之后也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心魔苗头,可若不是对他完全绝望,她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方法。 她考虑得很清楚,那个世界已经不需要她,她离开以后,所有人都会好好的,就是辛苦清欢,之后的路需要她一个人走。
第272页 「没有别人,只有你。」那个声音还在说道 「我不瞎!」想起那日婚礼上的绝望,她有些愤怒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个小破木屋,不是她有印象的任何一间房子,她躺在张床上,落长天坐在床边,垂头看向她。 他眼神温和又专注,眸色清浅透彻,就像以前每一次等她从梦中醒来, 心底又委屈又难过又生气的扭曲情绪让她鼓起勇气,在他伸手过来摸她的时候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涌上她的心头,他居然用这种邪神降临般的办法趁着她没有记忆一步步趁虚而入,是她一手让这傢伙穿过空间的缝隙,来到这个世界。 面对她的戒备,落长天有些伤神,但依旧不服输地再次倾身靠过去:「别生气,我已经把她杀了。」 宋曦顿了一顿,大脑一个字一个字地理解了这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以后再不会有别人了。」他伸出双手,将她搂在怀里,就像刚才他说的只是把什么垃圾丢掉。 「你疯了吧?那可是个仙?你自己要娶人家,现在又把别人杀了?」 虽然宋曦觉得他的三观一向扭曲,但从未真实感到过这样的恐惧,如果她现在死活不从,或者以前某次没有顺从他的话,死的是不是就是她?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货是个? 病娇在现实世界里果然爱不起。 「我没有要娶她。」他有些阴鸷地说道,一次又一次将他们分开,为什么呢?他已经为祂们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不过是求一个与她相守的机会。 既然这一点要求不肯,那他会自己夺来。 然而宋曦再听不进他的解释,浑身不自觉的僵硬,眼睛四下巡视,试图判断自己现在的位置,和有可能逃跑的方向。 「曦曦,曦曦,我好怕。」落长天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炸毛,自顾自抱着她撒娇,脑袋在她肩窝里,扭头就要索吻。 宋曦眼珠子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些婴儿用物品,来不及细想那到底是属于谁的,她记得自己之前是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了,盯着这屋子仅有的那扇小窗,她有些绝望,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学校附近。这外面天色猩红,看着都不是正常世界啊! 忽然,窗外飘过一个白色的身影,更是把她吓得一哽。 『鬼』字还没叫出声,就看到那白影定住了,看着屋里的场景,敲了敲窗框:「既然人找到了,能不能放我出去。」 第213章 人事你是一点不做 宋曦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也是个熟人。 「花花,你也被这变态绑架了吗。」她泪流满面,朝眠花伸出求救的手。 「你这死丫头,差点害死本尊。」对她的激情认亲,眠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精神病找不到你差点把我和苏北啃了,还好本尊技高一筹,在你身上留了龙息,能寻到你的位置,不然你俩谈恋爱吵架,天下都遭殃。」 「额……」说起来她跳归墟是有点对不起眠花,她也不确定自己最后会怎么样,人家的不动产差点被她弄成凶宅。 但里面那么多应龙骸骨了,不差她一个吧。 「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他们对不起我。」落长天听到他的指责,直起身反驳道。 「好好好,那些老神棍欠你,本尊和苏北可不欠,赶紧放老子出……」话没落音,窗前的身影就消失了。 『送走』眠花,落长天还想挨过来,被宋曦制止:「这到底是哪,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她掰着落长天脸的手青筋暴起,和这个人相处她脑迴路都变奇怪了。 「是……我内景,我把……杀了,才有力量去你的世界。」他脸颊被捏得变形,眼睛却扑闪扑闪亮晶晶的,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反而指望宋曦夸奖他一样。 「你……」宋曦语塞,「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这次最好老实交代完,不然我就,就……」 她实在想不到怎么惩罚他,打他打不过,他喜欢的东西很明显但是没有必要,难道要说不然她就再跳一次归墟吗,她跳归墟是要回家,现在两边都被他摸到底,毫无个人隐私可言,体验感极差。 「我知道,不会再瞒着你了。」他环住她的手腕,吻在她手心,又习惯性地舔了舔。 当初他得以飞升,是钻了天道的空子,祂落下超额的雷劫,必然要用别的回报。 当时天道依旧被侵占着,并没有改变。 他飞升上界,看到的便是此世众神沉沦绝望的模样。 异种入侵后,不仅让众神陨落半数。千万年来,绝地天通,断绝了人神的交流,仅剩的众神失去了信仰和供奉,也不能施恩泽于地,恶性循环,正是日渐消亡之时。 他试着让嵇舟飞升,结果差些害他陨落,还是铃兰将自己身为吞天蟒的的力量借给他,才勉强让他留得元神,化为仙灵。 若想真的理清天道,需要更强的力量。 于是他花了若干年时间,寻找古神遗址,将他们残存的力量都纳为己用。但那些力量还承载着旧神汹涌的执念,在他身体里偶尔会抢占他的意识。 吸收得越多,就越难压制。 若干年前苍茫野下血雨时,确实是最后一战。 还道于天,还天于民。 然而就是因为战争的结束,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他这个缝合怪就不被需要了。
第273页 「他们想杀我,所以想让你忘了我。」落长天目光迷离地看向宋曦,手指尖像是触摸肥皂泡那样小心地抚摸着她的面孔。 这确实是大部分的事实,有些事,他想就不用告诉宋曦了。 ——「你本可经此歷劫成为真神,何必执拗于一届凡人,她是你的情劫,你早该过了。」他在杀某位神之前,对方苦口劝道:「你为她杀人挖骨,逆时往昔本就有违天理!导致冤孽缠身,因果难明,飞升时就差点陨落,现在还要执迷不悟……」 「我不。」身体里的力量逐渐强大,也触摸到那个世界的边缘,他的爱人在等他,所以心情很好,多说了两句:「离于爱恨,何必成神。」 如同若干年前嵇舟所言,草木一秋,尚且有情,蜉蝣一瞬,况有乐心,人而不知爱恨,无欲无求,何必求道,求死便可。 他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若说是错,岂不连现在他自己的存在都无法自洽。 等他杀到天帝面前时,祂似乎早知道有此下场,垂眸低目,法相慈悲。 听过太多神和仙临死时的辩解哀嚎诅咒,对天帝的冷静,落长天反而有些意外。 「终究是我这个异种将天地翻覆,你们输了。」他要他们的力量去找宋曦,并不想和那外道扯上关系,只是噁心噁心这傢伙。 祂摇摇头:「从许你化神那日开始,这个世界就胜了,长天神君,你又何尝不是这个世界的神呢。」 落长天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长盛山门外,有无数百姓和修者祭拜供奉他的石像,他们如此弱小,所求心愿不过日常琐碎,即使不用什么神力,只要走出那一步,也许就能达成。 而那些修士,千百年来畏惧于通天之路的闭塞,也因为有了他的先例,再次重燃起对道途的正信。 小小的愿望中蕴含的『念』从那些生灵身上汇聚到他的身上,他存在的根基已经不再只有宋曦的爱。 之前应龙遗蹟中他本来已经逆转筋脉做好堕魔的准备,却迟迟没有变化。 他还以为是体内那些傢伙的力量护佑着他。 原来如此。 「我没有让他们拜我。」他一甩袍袖,那些芸芸众生的期待祈望,便化为烟云。 「你自小爱而生,因大爱而存,清静天地,足可曰神。」 落长天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你们还想杀我,数万年来宁愿苟延残喘,也不施一行,等别人做完,又忌惮力量赶尽杀绝,现在还想用这些条框再束缚住我吗,如此腐朽,你们早该陨落,何必在此。」 祂摇摇头:「这是诸神与你之业,却非此间与你之果。」 落长天不想再听祂啰嗦,现出法相前,天帝的法相却已经如水墨淡化,不等他动手,祂就要消失了。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天帝的力量化为一个圆球,落在他的手中。他端详了片刻,将这力量吞噬,不管需要付出的是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 站在赤县神州之前时,他面对的便是嵇舟。 之前嵇舟渡劫称不上成功失败,他请求天帝将他元神奉养让他化灵。现在彼此相对,有些无言。 「祂们让你守在这的?」 「是,不过我真是好奇他们怎么会知道你这疯子会来。」嵇舟的形象依旧是娃娃脸,一头白髮,只是身型有些单薄,仔细察来,他身有清香,因为他的肉身是一朵无相莲所化。若非嵇舟正是崩陨在他面前,他是绝然看不出区别的。 「因为之前我开过一次吧。」 这答案差点让嵇舟吐血,他对赤县神州只是粗略了解,这是这个世界的根基,是不能轻易启用的密藏,这货,居然轻描淡写说他开过? 「……什么时候。」 「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不存在的时间。」 启用赤县神州以后,世界将重生,现有的一切又将不復存在,所以上一次开启时对嵇舟来说确实是不存在的。 「你小子……」嵇舟抽出自己的傲阳准备应战,他这个人实在是诡异,难以看出平静的外表下到底有多疯狂,就像一条充满水草暗流的河。 「别怕,这次我不开。」看到嵇舟应激似的模样,落长天不再逗他道:「我只是把这个东西丢进去。」 第214章 虾仁猪心 嵇舟看他掏出一团东西,那似乎……是一个人的元神。 「你要杀要剐直接动手不行吗,用得着费那么大力。」嵇舟依旧警惕地看着他。 「以牙还牙。」他轻声说道,随即点化那团元神,让它可以化形。 那模煳的一团逐渐成为一个少女的模样,嵇舟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他们长盛的一个弟子。 那半透明的身形娉婷,神态哀婉,楚楚可怜如一朵枝头即将凋零的白玉兰。 她涕泪横流,一化形就跪倒在落长天脚下,不停地磕头:「尊上,尊上我错了,我不该勾结妖魔害落师姐的,是我卑鄙无耻,求尊上看在掌门的面子上,放过我,救救姜氏一族。」 落长天歪着头,冷漠地看着姜婉。 上次在无间时,他将姜婉元神剥离肉身,却一直没有将她彻底处死。 死亡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这样太便宜她了。 于是这些年,他带着她看自己亲手杀死萧逸臣,看她家国因为她父母的乱政覆灭,看她胞亲血裔零落成泥。
第274页 她不是自恃身份吗,那就让她低贱如蝼蚁。 「姜氏一族骄奢淫逸,在国内横徵暴敛。你父母不问国事问鬼神,不顾生灵之苦为你勾结妖修,早该有此日。」 她一直磕头,可落长天完全没有反应,嵇舟看不过去:「若真是妖修为害人间,即使是有仇也应该稍微放下吧。」 落长天瞥他一眼:「西极之乱早平了,不过王室覆灭,她是为自己求我,而非国民。」 嵇舟不知道她与落长天什么仇,既然事不关己,那干脆作壁上观。 「你师姐从未对你不起,处处维护你,你恨我,我死了便好,你又为什么要将她骗来此处。」落长天说着,又有些动气。 姜婉愣了一下,她是第一次来这地方,落长天也并没有死,他说的,并不是这辈子发生的事。 她带着泪水激动地看向他,咬牙切齿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最后开赤县神州的是我,不是萧逸臣。」他顿了一拍想了想,哦了一声,唇角带笑:「是我忘了,那时你已经被我杀了啊。」 姜婉瞪大了眼,只见落长天浑身金光一震,屈指一弹,她便如同片飞叶般被扫入这太古秘境的范围。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死前太过痛苦让她记忆变得模煳,甚至大脑主动篡改了记忆。 那些不是预知也不是梦,就是她的上辈子! 她因为宋曦的关系进入雪信峰,外人看着风光,可她很讨厌那里。在那里,她不再是尊贵的王女,不再是万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劳作她娇嫩的肌肤变得粗糙,而且无论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她那所谓师姐。 她痛苦着,憎恶着雪信峰的一切,甚至她的师父师姐,所以故意挑拨两人的关系。 在遇到落长天渡劫时,她便撺掇萧逸臣用幻术让他生出心魔,好让他陨落,藉此抢夺他的机缘和修为都是藉口,她只不过讨厌他讨厌得要命罢了。 把垃圾当珍宝捧在手心,而对她却态度冷淡。 她原以为他死了的。 是他们太大意了。 他们并没有真正看到这个人的尸体,只从现场的破坏程度判断他的消亡。 她知道宋曦想復活落长天,便骗她说这里有能生死人肉的秘宝,导致宋曦成为开启赤县神州的祭品。 看着落在地上断成两截的皆白,姜婉心中的快意达到一个高潮。就像小时候扯烂她最不喜欢的布娃娃,虽然布娃娃什么都没做错。 当时她与落长天来西极国,她不过当她一个有意思的玩伴,平时表演杂耍还行,与她互道师姐妹两百余年,被她的光芒压了两百余年,真是,太噁心了。 她不过是低贱的,骯脏的,乱伦的杂种狗,这种人就应该跟泥巴一样被人踩,被车压。 她柔弱地依靠着身旁的人,似乎对师姐的死很是伤心。 萧逸臣安慰着她宋曦是活该,准备打开秘境,她就要迎接自己光辉灿烂的未来。 可不知何时,落长天忽然出现。 他成了魔,但依旧强大,强大到萧逸臣也只能勉强与他匹敌,而她自己,则被他直接斩杀。 那双猩红充满恨意的眼便是她上辈子最后的印象。 那人待她不薄? 那又怎么样? 她是公主,天下万民都应该对她臣服,何况区区一个孤女。 她并没有输,只是比不过落长天罢了。 「在里面她会怎么样?」嵇舟看着这一切,心道还好这疯子这次不是针对他来的。 这秘境刚才开了一瞬,如果不是落长天主动开启,没有肉身的元神撞上秘境的一瞬就应该烟消云散了。 「无人启动的赤县神州中是空间和时间的空隙,她会永永远远在往来中漂泊,不生不灭,永无休止。」 嵇舟嘶了一声,即使是对他这种修道千年的人来说,这种状态都是难以想像的,何况对那个女孩儿。 落长天看着再次封闭的赤县神州,陷入沉思。 「还看什么。」做完这些后落长天依旧没走,嵇舟有些发毛。 「你不用在这守着了,不管是谁让你守的。」 「什么意思,你要干嘛。」 落长天转身离去:「没什么。」 四极封印已经尽数为他破解又重新用自己的方法封印,以后若非他本人,是不会有人解得开封印的。 上辈子他赶来时已经太晚,宋曦的肉体消亡即使还能用《十二令》挽回,但她的元神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投入轮迴后,万千世界,即使是他也找不回来。 在与萧逸臣打斗时曾有一瞬与他意识交融,他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知道了世间的秘密,清楚了赤县神州中的奥秘。 他和萧逸臣,还有许多其他的傢伙,是一样的存在。 他们同样不属于这个世界,并且生来就是为了掠夺这个世界的一切。 他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世自怨自艾。 只是觉得,既然是一样的异种,那为什么是他作为牺牲品?为什么不能是萧逸臣来当他的牺牲品? 第215章 什么都吃只会让人营养均衡 但那时的他打不过萧逸臣,只能将他暂时挫败,困在某处秘境中,回到雪信峰。 从来没人疑惑过,至少没有人提出来过,为什么同为长盛一峰,雪信峰明明没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法宝秘籍,却有如此严格的封山大阵。
第275页 他来到雪信峰后山,禁地中的禁地。 四极秘境其实有五个,所以即使萧逸臣并没能真正开启赤县神州,他只是进到秘境中,却没有掌握其中能力,不然落长天怎么样也是打不过的。 这最后的中央大阵之上,是长盛开山掌门北宫鸾所设的另一重阵法,解法很简单,就是《十二令》。 出于某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原因,他没有将这套心法教给姜婉,这反而成了他最后的转机。 北宫鸾的神灵体看见他并不吃惊,好像知道他一定会来一样,将她和司夜一併吞噬后他终于破除了中央大阵,再启动赤县神州。 由此,天地重开。 …… 他走后不久,就有仙童过来请嵇舟去朱雀天。 「还请陵光仙君速速就任。」这小仙童不知是什么所化,说话语调尖细,吵得嵇舟耳朵疼。 「什么陵光仙君,原来的朱雀神君呢?」他不解道。 「被……被神帝陛下吞了。」 嵇舟:…… 「哪个是神帝,不会是刚才那死人脸吧。」 「正是。」小仙童继续催促着嵇舟,嵇舟抹了一把脸,提起傲阳:「用我去杀了他吗。」 这是什么邪魔行径啊!他就说这货没憋好屁,合着他不开赤县神州是因为有别的方法提升力量啊! 不对,他为什么要开赤县神州,又为什么要提升力量? 「没关系的,朱雀七星蒙昧,上任朱雀神君天人五衰久矣,已不适合执掌朱雀天,仙君大人一定好好好修炼,让朱雀七星重新闪耀!」小仙童激动地说道。 「你原本就是朱雀天的吗,你不恨他吗?」 小仙童奇怪地道:「朱雀神君若不能守护朱雀天,便没有存在的意义,神帝大人将其更换也属正常,为何要恨。」 好傢伙,你们神仙界也是不养闲人是吧。 在小仙童期望的眼神中,嵇舟嘆了口气,这数万年来天界在天道之下毫无作为,大概除了对他们自己来说,确实没谁在意。 「走吧,给我说说陵光仙君要做什么。」看着雀跃的小仙童,他不由想起很多张神情相似的面容。 他当初会走上这条道路,不也是发愿想为天地换新篇的吗。 …… 宋曦听完他的解释,很难明说自己的心情。 这太离谱了,但就因为太离谱,所以反而合理,因为他也编不出来这么扯淡的事。 「那现在你是什么情况,那些执念还在你身体里……」他能降临在这,除了她做的那一点小小的努力,必然还动用了什么力量,这些力量会不会让他的意识再次更长久地陷入混沌。 落长天似乎看了屋外一眼,漫不经心道:「总有办法。」 他对自己毫不在乎,实在是幼年时期被养得太过随意,可人要先爱己,才能学会爱人。 他的爱沉重又扭曲,每次等到问题显露出来,都已经成为巨大的裂痕。再想要填补,也太费劲了些。 「你哪天又没意识了让我看你和别人你侬我侬我真的不要你了。」她抓着面前这张满是无辜的脸警告道。 「我……」他犹豫了一下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处理。 「解决办法,我陪你一起找,以后不要这样了。」看着他迷茫的表情,宋曦心一软,抱着他说道。 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出门以后,宋曦才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这地方是落长天的内景,也是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丹田养身,内景养神。 所以有那些小孩子的东西,毕竟内景是他自己的宇宙。 而现在,却有些不应该属于这里的东西。 当时在伽蓝寺,不染看到的场景便是如此,为首的是上任战神司夜的一抹执念,巨大的红色法相高达数丈,祂不讲道理地破坏着天地,将所见之物都一一摧毁。 而祂身后,还有无数相似的法相,祂们的下半身和这里的土地连成一体,不知是从土里长出了祂们,还是祂们即将与大地融为一体。 离开安全小屋后,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是漫天血雨,地下满是焦土,地裂之间有业火红莲绽放,若说内景是内神所化的内部宇宙,很难想像这内景的主人精神还正常。 宋曦看过一部叫《鬼域》的电影,这里大概和电影中那个衰败的世界有些相似。 落长天小心观察着宋曦的反应,这里太过丑陋,他怕她接受不了。 包括他的身世,他依旧没办法给宋曦说,之前去极北之地的路上,她向他坦白时,明显很害怕萧逸臣的存在,既恨,又怕,并且为他原先的命运愤愤不平。 他要如何解释,他们是一样的。 就像之前不在她面前杀人将自己伪装得温和无害一样,只需要将知道或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杀了,那就没事了。 果然,她抬手捂住脸:「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啊。」 「没关系,只要能将力量全部吸收,那些执念也不会存在。」落长天指着司夜的法相:「祂已经小很多了,也影响不到我。」 当初从水神境中出来他就说司夜影响不到他,但那时候没想过还会吞噬那么多别的力量。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宋曦有些别扭地看向他。 望着那双坚定又温柔的眼睛,落长天弯下腰,在她唇前又有些犹豫。
第276页 「干什么,还撒起娇了。」宋曦看他闭眼,轻轻印上一吻。 「陪着我就好。」收到奖励,他勾起唇角,将这一吻印得更深,不管多少次,她都会重新爱上他,什么都再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劫还是结,当然是他自己说了算。 这种『只要微笑就好』,就像是某种安慰剂,但有人就是赖此而生,在鬼哭神嚎的背景中,宋曦有些认命地嘆了口气。 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说路边的男人不要乱捡。 第216章 金屋藏娇 之前被他一起抓进内景的小混混有两个不幸中途醒来,被这内景当即吓疯,另外四个被他消除了记忆,随机扔在学校附近,杨岳则是被放在校医院门口。 她有些明白当日不染进他内景时伽蓝寺那些僧人为什么那么警戒。 看一眼就能疯,那和尚还是在里面待了挺久的。 虽然这地方比地狱还多了点视觉震撼,但宋曦看着有点悲凉。 他们这些年,中间就是隔了这些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到底哪些时候是他,到底哪些时候是这些残念,她居然有些分不清。 宋曦感到一丝愧疚。 脖子上的挂件搂着她黏黏煳煳,如果不是被人钻了空子把她气走,他是真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从内景中出来后,发现杨岳给她打了很多电话。 两人汇合后,宋曦发现他报了警。 「杨师兄你被人打晕,所以我先把你送到校医院了。」去警察局做笔录的路上,宋曦有些庆幸自己没让落长天就这么出现在大街上。 他那一身,感觉看着就很可疑,别说小混混还疯了两,到时候查起来真是一笔煳涂帐。 当时杨岳确实被小混混敲了一玻璃瓶,头上破了个口子,但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觉得自己当时神经紧绷大脑清晰,昏过去之前没感受到别的打击:「那你是怎么摆脱他们的?」 「巷子忽然爆炸,吸引来不少人,那些人就跑了。」 「好吧。」他摸着脑袋,还有些不清醒的模样。 在内景里宋曦早想好了说辞,在警察局做笔录也是这一套,毕竟他们才是受害人,所以警察安慰了一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真是奇怪,那地方又没什么煤气管道之类的,现场也没什么爆炸物残留,怎么会忽然爆炸呢。」 离开时,宋曦听到一个警察碎碎念道。 「有目击证人表示爆炸之前好像有闪电,会不会是雷噼的。」另一个警察说道。 「今天无风无雨的,那巷子附近又没有电箱电线桿,怎么可能忽然……」 「这片有几个人被吓疯送医院了,有那么夸张吗……」 走出警察局,已经是快十二点,两个人都回不去宿舍了。 「你有住的地方吗?」杨岳看了看手机,给室友报了个平安:「要不今晚先住宾馆吧。」 他心中有些小小的骚动,虽然今天打架很挫,但好歹是英雄救美,又有了独处的机会,这近水楼台…… 「我回家去住。」宋曦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趟出来真是耽误师兄了。」 宋曦母亲给她置办的房子就在这个城市,但当时不知道他们学院在新校区,买在了老校区旁边,地铁都要二十多分钟。 加上出了车站走路的时间,一趟平白无故要多半个多小时通勤时间,所以她宁愿住校。 「你在这边还有房子啊。」杨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那里缝了几针,缠着纱布:「那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我男朋友来接我。」说到男朋友这个词,宋曦自己都觉得好笑。 地上的影子动了动,但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就像风吹歪了树影一般几不可见。 杨岳没再跟上来,她打了辆车回到家中。 这地方她不常住,不过每周会有保洁阿姨来打扫,所以铺好床还是能睡的。 刚进家门,人就被推在门上,落长天一半的身子还在阴影里,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急什么。」她勾着他的脖子,细细啃咬。 这一天真是过于漫长,让人难以想像十二个小时前她还是个为家里的破事烦恼的普通女大学生。 「我好想你。」他将头埋在她颈窝,话语中满是委屈。 对宋曦来说,那些事就像发生在昨天,尤其是他的婚礼,因为堕成魇魔后她神智经常不清,所以记忆也断断续续,每段都只是碎片。 但对于落长天来说,已经快一年了。 从他陪宋曦渡劫以后,到他叛乱杀到天帝面前,虽然他已经尽力快了,但还是花了至少半年。 祂们是该忌惮他的,但很可惜那些腐朽的东西太过傲慢,一脚就踩在他的底线上。 「活该啊,那么几十年的时间你这张嘴是个摆设吗?」宋曦扯着他的嘴教训道。 他有他的不能言,这段往事,越深究越麻烦。 「我说了,你要多爱我一点。」湿滑的触感忽然掠过她的脖颈,惹得她惊叫一声。 「谁知道你这话下面有……那么多事。」她的腰一软,就被打横抱起来。 手机一直在叮叮咚咚响,快天亮宋曦才找到个机会看了眼,发现寝室群炸了。 她一直拉到最上面,才看到爆炸的引线。
第277页 吴晓葵: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 鑑于这件事她才跟杨岳说过,所以告诉吴晓葵这件事的人选不做他想。 翻了半天聊天记录,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叫她把男朋友带来掌掌眼,斥责她重色轻友寝室都不回,说着说着已经定好时间让她把人带去吃饭了。 宋曦:……你们这群傢伙就是想吃东西(???) 今天上午正好没课,要把这人收拾齐整能看,还得抓紧时间。 宋曦揉着腰,把伸过来的魔爪拍下,沖了个澡,先去最近的商场买了些基本款衣服。 落长天一头长髮不太适合现代,但她也捨不得剪,给他看了几张图以后,他自己将长发变成差不多可以扎一个狼尾的长度,现在洗过澡,乱糟糟软乎乎地垂在脸旁。 内景里那些执念和污秽大概要很久很久才能清理完,期间如果他动用了吞噬来的力量,那些执念便会更旺盛。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静养。 而她在此间还有些事,也不能马上跟他离开。 问过两个世界时间并不同步,宋曦决定先在这边过一段时间。 她这些年还有些存款,养他一个问题不大。 对于新身份——富婆和她的小白脸,宋曦十分满意。 一切都打整好以后,宋曦靠在卧室门口看他叠衣裳,心中有种金屋藏娇的满足感。 见他将衣服叠好放进衣柜,眼巴巴看着她,宋曦又懂了。 「一会就要去跟我朋友们吃饭了,你好好表现。」她骑在他身上,装模作样地拍拍他的脸。 「有什么奖励吗。」落长天搂着她的腰,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卧室外的防盗门响了。 第217章 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女儿(未遂 宋曦母亲宋蓉这辈子没想到自己离婚单身至今后,还会遇到和若干年前那么相似的一幕。 简单来说就是捉姦在床。 只是若干年前那对男人是她的老公,现在这对女人是她的女儿。 梅开二度一瞬间让宋蓉那点子冷静自持烟消云散,拿起自己的驴包当做武器,痛击目之所及的一切。 「妈你干嘛!」宋曦瞪大眼,眼看就要被打。 落长天一挥手将她定住。 「没事。」他摸了摸宋曦惊魂未定的脸。 「这是我妈……就是我娘亲,」她讪讪从他腿上爬下来:「你把她放开,我们好好谈。」 宋蓉有一瞬好像气血上头,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但等反应过来眼前并不是若干年前的重现时,尴尬地停下手。 「妈,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出去说吧。」宋曦陪着小心说道。 她撩了撩头髮,回想着那片刻的失神,转身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等着女儿来解释。 两人在卧室里商量了片刻,一出来一个朝她一个朝厨房。 「妈,您怎么忽然回来了。」宋曦不大好意思地坐在单张的沙发上,动作拘束。 宋蓉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那个狗东西来找你了?」 虽然是个问句,但宋曦不觉得她在问自己。 「嗯,在学校门口等我的时候,被gg牌砸了。」她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厨房。 她哄了半天,让他先去厨房泡个茶,等她叫时再过来。 宋蓉发出一声刺耳的笑:「活该,他也有今天,真是报应不爽。」 宋曦将自己送父亲去医院到后妈被气出脑溢血的事草草带过,她知道母亲不喜欢听这个。 但这依旧引来了宋蓉的咒骂,她和程建安当初闹得就不愉快,这些年又多了不少龃龉,自然是加倍恨他。 「我一直联繫不上您。」宋曦默默听着,在她喘口气要接着骂时轻声说道。 「联繫不上我就没辙了?你怎么那么出息。」宋蓉眼珠子一转,看向那边端着茶壶的落长天:「倒是有出息和男人勾勾搭搭。」 宋曦习惯了她说话难听,既然话题已经过去了,便让落长天过来,向宋蓉介绍他。 宋蓉以最苛刻的眼光打量着他,但在外形上也挑不出什么错。 「见过岳母。」落长天给宋蓉倒了杯茶,行事从容有余,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宋曦咳了一声,在那个世界他确实没有那么复杂的亲戚关系要区分,这点没常识也很正常。 宋蓉不知道这些,只是以更加挑剔的目光打量他:「还没过门呢,不用这样叫我。」 她不怎么喜欢男人,尤其是长得太好看又油嘴滑舌的男人。 虽说现在风气开放,大学生谈恋爱甚至上床的不少,但她有些难以置信一向乖巧到有些懦弱,与谁都不太亲近的女儿居然会那么快有了男友,而且从身体语言分析,她好像依赖对方更多而不是自己。 她玩味地看着两人。 面对母亲,宋曦十分紧张,对她来说已经快真.一个世纪没见过母亲。母亲在她心目中总是过于强势,即使是面对她,也鲜少有什么柔情时刻。 这些年宋蓉在商场上唿风唤雨,个人生活方面几乎没有,她也知道自己多少有些亏欠女儿,刺了两句打探过落长天身份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吧,我去医院看看。」她将包甩在自己背上,就要扬长而去。 宋曦估计她和父亲会有一场难堪,想起一件事。
第278页 「妈,这个手机你也许有点用。」她赶忙去卧室翻出一个手机递给宋蓉。 这手机她充好了电,解锁后界面停留在一个聊天界面。 「什么破手机,给我干嘛。」宋蓉奇怪地接过来,一划解锁,便看到那个聊天界面。 她仔细看了两遍,随即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扫了宋曦一眼:「你啊,还算不给我丢人。」 宋蓉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巨大的惊吓把她心中那点旖旎吓没了,收拾好东西以后两个人出了门。 坐上车时她手机简讯响了一声,某张银行卡帐户上多了一笔钱。 宋曦苦笑一声,这就是宋蓉的作风。 好像什么都能用钱来衡量。 她抱住落长天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头上随即落下一个吻:「我爱你。」 「这句话说太多就没意思了。」 「对比我心中的,说的不算很多。」 前排的司机师傅一瞬间打了个哆嗦,现在的年轻人也太会说情话了,哪天对老婆试试好了。 本来是一顿简餐,被宿舍三个傢伙张罗来不少人,就连杨岳都请来了。 在看到落长天的一瞬间,吴晓葵发出了夸张的叫声。 「啧啧啧,真是,怪不得你看不上……」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杨岳。 宋曦搡了她一下,招唿着大家入席。 落长天话不多,一直在帮宋曦夹菜,更显得沉稳可靠。 一顿饭除了个别人,还算是宾主尽欢,散场时三个室友落在最后,大着胆子看着落长天:「那我们就把姐妹交给你了,你要是敢对她不好……」 三个人都不算高,站在他面前和小孩儿一样,他得低头才能注视他们,宋曦忽然有点理解这些年来自己和他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这不知道他们又是从哪学来的土味对话,宋曦摇摇头,刚要哄他们走,就看到落长天笑着回道:「谢谢。」 他一笑如同春风化雨,就是她见惯了还是会觉得心动,然后三个傢伙忽然倒戈,给他一一说起宋曦的爱好、习惯。 「如果毕业能吃上你们的喜酒就更好了。」吴晓葵还感嘆道,她与宋曦初中就是同学,深知她家庭的情况,当然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这才哪到哪。」她轻笑着,与众人告别。 回到小区,从门口走到单元楼的路上,宋曦牵着他的手老夫老妻饭后散步一样慢慢走着。 明明只是那么简单的愿望,却需要穷尽一生去追求。 「那个世界怎么样了?」她忽然想起。 不过看眠花,应该没什么大事,她又换了种说法:「清欢呢,长盛的大家呢?」 第218章 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希望 「我没杀。」 宋曦:…… 跟这个人说话真的好累,今天看着乖巧一整天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你不会真对清欢做了什么吧。」之前他将清欢满世界投递,好在那孩子也经折腾,没闹出什么事来:「我警告你不准再扔她了。」 相牵的手拢了拢:「又不会真弄死,重新养小孩子很麻烦。」 宋曦以为他喜欢小孩子的,至少她年幼什么都不会的时候他教她很耐心。看到宋曦惊讶的表情,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不过一些歷练,你小时候也去的。」 至少小时候她是和师兄弟一起,不是忽然被师祖丢在哪个荒山野岭。 「以后你不用操心她,身体的事我会想办法。」说到这,他似乎有些难过,低头顶着她的额头,她竟真因为她道心破碎,若非亲眼所见,怎知她情深至此。 「给你带小孩儿我才不放心。」宋曦知道他心中郁结,开玩笑道:「你和清欢像有仇一样,我当时找落霞峰帮忙的时候也是忘了合合你们的八字。」 「她故意撒娇。」正好当事人不在眼前,落长天恶人先告状。 「什么叫故意撒娇,她就是一小孩儿,你怎么还和小孩儿吃醋。」 他就是吃醋,被点破以后无话可说。 宋曦心中轻笑,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家门口,宋曦刚打开门,就被他一把推了进去。 门咔哒一声被反锁起来,黑暗中,吐息交缠,体温传递,这身体没怎么锻鍊过,所以在黑暗中不能视物。 视觉的缺失让其他感官更加敏感。 夜色翻涌,情海放荡,此时此刻,他们又回到无数年前那个孤女和浪客,比拥抱更亲密,比缠绵更缱绻。 …… 某日开门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宋小姐,现在有时间吗。」燕开一身道袍,抱着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站在门口,一手顶了顶眼镜:「或者说,那位有时间吗。」 燕开是王叶琳的表哥,知道她的住处大概也不奇怪……大概吧。 「燕道长怎么来了。」今日是周末,她确实没事。 「方便进屋说话吗,这个还蛮重的。」他掂了掂手里红布包着的东西。 宋曦将他让进来,看他将那东西放在桌上,一掀开红布,下面赫然是一尊神像。 「燕道长是来给我新宅打扫的吗……」 久不住人的宅子里确实会各种意义上藏污纳垢,所以不少人乔迁新居之前会请人来『打扫』,但这里可是真住着一尊神,那些玩意怎么可能还在这。
第279页 「打扫说不上,你这地方比道观还干净,就是有个不速之客……」 他话未说完,卧室的门便打开,狂风汹涌而出,仿佛这不是室内而是山谷的风口。 一个穿居家服的男人站在那,头髮有些乱糟糟的,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他微微仰头睥睨着燕开,和他带来的神像,朝宋曦伸手:「曦曦,过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燕开身挡在神像前,念起咒语,然而那风愈发兇险,在他身上瞬间割出无数道血痕。 这是闹哪样? 「停停停,你是要拆家吗。」宋曦站在两人之间,那罡风也就拂动她的髮丝,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燕道长你也是,别打了!」 「你先叫他停!我停了就要命啊!」燕开念了三遍金光神咒,身周才有淡淡金光护体,但眼看落长天下手就要更狠,他那一点修为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停!我要生气了!」 那罡风似乎犹豫看片刻,才渐渐和缓下来。 屋里被罡风吹得稀乱,轻点的东西现在全在地上,与之相反的是宋曦的血压,瞬间到达一个最高峰。 刚装修打扫一新的小窝被风吹出了空难袭击现场的风格。 「你最好是有事。」她看着燕开,又看着落长天:「你也一样。」 「他先招惹我的。」落长天指着燕开,或者说他带来的神像,试图为自己辩解。 「大哥,你非法入境,城隍司当然要来找你啊。」燕开宝贝地抱着他的神像,虎视眈眈地看着落长天。 宋曦:…… 不知道为啥,她觉得自己好像窝藏了一个非法移民。 「我还以为你是神棍。」坐在沙发上,看到他拿出一张张表格让他们填,宋曦无语道。 「什么神棍,有正规编制的好吧,道士证不好考的。」燕开从道袍中取出自己的道士证晃了晃。 「那天庭地府也是有编制的吗?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那中国的管中国的外国的管外国的,那外国的中国人和中国的外国人要怎么管?是看所在地还是户籍?宙斯到处睡人赫拉是不是天天跟他打架,斯堪地那维亚诸神是不是经歷了一遍又一遍末日?」宋曦眼前一亮,问出了许多从前就很在意的问题:「还有,哪路财神比较灵?」 「哎,小朋友问题好多,天机不可泄露。」燕开嘆了口气:「财运是要看你前生后世因果的,要是真的拜谁就有钱,你看我还会在这吗。」 宋曦看看他手上看着就用了不短时间的手机,眼神变得莫名怜爱:「那你们就没点什么副业吗?」 「有的。」燕开从身后的背包里摸出几盒线香,一些手串,还有点小摆件:「九天盪魔香、广寒通幽香,还有最近比较火的鹅梨帐中香也有,这是雷击木挂件,这是镇宅五帝钱、泰山石敢当,正好你新房子,要请点吗。」 他推销的时候宋曦莫名幻视某个喜欢在各种秘境外比赛前拿着符箓到处叫卖的落霞峰同门。 「说正事。」落长天坐在一边看那些表格,不悦地看着他跟宋曦有说有笑。 他眼神仿佛带刺,燕开被他看得不舒服,指着那些表:「把这些填完就好。」 宋曦拿起来细看,就……有点离谱,哪一行行,一列列,细緻得像公司的背调。 「现在中国神仙已经管得那么严了?」 那张表全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外籍异能人士入境管理考核申请表》基本信息还好,什么信仰简述(不少于五百字),教义阐明(不少于一千字),宗教理论体系概论(不少于一千字)……别说落长天,就是她看了也头疼。 「什么鬼,这是要考公吗?」 「哎,一开始没那么麻烦的,就是东边那堆牛鬼蛇神一会入境一会入境,惹得上头心烦,我们也麻烦。」燕开挥挥手,指着那一堆条条框框教他们填。 「这是否愿意接受段时间调配成为中国籍神仙,是什么意思。」宋曦指着某项问道。 「字面意义咯,就是临时工,打勾打勾,别那么多叉会影响审核的。」等她写完最后一笔,拿起来看了一眼:「嚯,神帝,啧啧,这算是我接待过最高档次的了。」 他将那堆表格供在他带来的神像面前,点香上供,然后烧了。 「什么意思,有很多神来中国吗?」 「无时无刻。」燕开摸出一本册子放在桌子上:「这是管理条例,不杀人不放火不抢劫应该违反不了。」说着他收起包抱起神像要走。 「等下,你是怎么找到这边的。」 「问你室友啊。」燕开的答案还是那么朴实无华。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他的。」 「末法年代灵气稀薄,天上的星星看不清,天上的月亮你看得见不。」燕开看了看落长天,又看着她笑道:「之前你来看阴桃花我就有所察觉,不过还好不是什么邪神。」 「如果是怎么办?」刚才看他的能力宋曦估摸着就是个筑基期,落长天如果真有心杀他,一秒都用不到。 「那就算我倒霉呗,反正自我以后,还有后来人。」 送走他,宋曦在沙发上半天回不过神。 世界观被打得稀碎。 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那个考核申请表被批下来后,燕开偶尔会登门拜访。
第280页 宋曦母亲并没有和她父亲闹,而是用手机里贿赂的证据将那位x总拉下马,给公司扫清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对手。 父母双双出事,照顾他们的担子就落在程宇身上。 程建安半身不遂,亲妈中了一次风,好在当时人就在医院,救治及时,但依旧有半张脸不受控制,整日往下流口水。 一开始他们还想让宋曦负担一部分赡养责任,闹上了诉讼,但因为这么多年程建安都没尽到养育义务,所以法院驳回了他的诉求。 开庭时因为程建安不能出庭,还请的代理,所以那之后宋曦再也没见过这所谓的『父亲』。 她上学这段时间落长天又做起了家庭煮夫,主要是因为他需要很多时间进入内景去消灭那些执念,再加上燕开偶尔的打扰,没什么时间去做别的。 倒是宋曦想起了一切,她觉得要是毕业以后工作不好找,她摆个摊儿算卦为生得了。 没课的时候她就守着他,外界和内景里的时间也不是同步的,有时他只睡了一个下午,再醒来时都会有些恍惚,茫然无措地寻找她的身影。 宋曦在他身边时,就会亲亲他的脸。 「那我那时进入归墟忘了你,你是怎么撑过来的?」垂死病中惊坐起,甚至还有能力把神神仙仙当十全大补丸啃了给自己积蓄力量穿梭时空。 关于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头的疙瘩,如果真让祂们得逞了,她甚至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误会。 就这样结束吗? 「因为你让更多人心中存有对我的念。」 她迷惑地看着他,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 「那个石像。」他躺在宋曦腿上温声说道。 尽管不想承认,但天帝那傢伙还是说对了。 他已经不纯粹是为宋曦的小爱而存在的神,他没有根,却有人让他生出了跟。 他的影响力,他的传说,关于落长天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只要在人间流传不绝,他就会从中汲取力量,为之存在。 「啊……」宋曦想起等他那些年她做的事,后来那石像附近盖了一座屋子,将石像挪了进去,折岚峰还会派人在那免费问诊,久而久之他们这仙门重地虽然仙还是仙,但也挺接地气。 普通百姓分不清他的名字和门派的名字,管他叫长盛大帝,长盛谐音长生,其实也……挺好的。 宋曦其实还是有些在意万恶之源,那本名为《九道破世》的小说,她想让落长天看看其中到底有什么奥秘,但不管她怎么找,始终找不到那书。 而且现在想来,到底是谁让她看的也有些说不清了,实在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大概是因为要上课,三年时间匆匆如流水,在那个世界随便闭关都是一年半载甚至更长,这三年却着实让宋曦觉得过于充足。 她在答辩完等着领毕业证的这段时间里,她和朋友们约好了要去毕业旅行,不得不暂时告别家庭煮夫。 「别去人很多的机器上,别去看热闹,一切注意安全。」意外的,落长天居然对不带他一起的事没太在意,而是仔细叮嘱她道。 「你不是已经坐过车了吗?怎么还害怕啊。」宋曦以为他是害怕汽车,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脸。 落长天摇摇头:「若按此世公历来算,今年葵卯兔年,葵为阴水,卯为阴木,为火运不及之年,火运低则金气盛,金常用于杀戮,凡具有沉降,肃杀,收敛等性质皆归于金,防有人灾。」 虽然在长盛她也学过五行奇门,但这些年始终怠惰了。 落长天在她眉间一点:「小心就是,不用怕。」 一股温热的感觉从额头蔓延到四肢百骸,犹如寒冬喝了一碗姜汤。 「好好修炼,我会小心的。」她捂着额头后退半步,知道他又将自己的灵力传给她了。 落长天将她抓回来,亲了个结实:「早点回来。」 一路上她都在想落长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胆战心惊地坐了两小时。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想啥能,还期待火星撞地球,超人举火车吗,不过既然神仙都有了,那超级英雄会不会也,那哈利波特…… 就在她一路走神被吴晓葵拉着去这去哪时,一声清脆的滴声让她回过神来。 腰上和胸前都有结实的带子或护具保护着,所以扭头都不是很方便,两边的人和风景都在慢慢后退,人群中传来尖叫和鼓励声。 「别怕,瞅你那怂样!」 「哈哈哈,下来别吐了。」 「下来才吐还好,要是在上面吐了才是画面太美。」 …… 左手忽然被一直有些冰冷的手握住,她艰难地扭过脸去,看到吴晓葵被挤变形的脸兴奋地看着她:「别怕。」 两边的景色倒退地越发快,而她的视觉从平视前方变成平视天空。 人很多√ 机器√ 她心中忽然有不详的预感,闹哪样这是《死神来了》吗! 第219章st re of the day 御剑飞仙几十年的人没道理怕过山车,她一个剑修,想不起来的时候还好,忽然回到柔弱不能自理的身躯里,着实有点儿别扭。 这三年她尝试着修炼,虽然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但也只是速度慢些,原先的心法诀窍都还记得,以前的弯路肯定不会走,练小号的速度当然比新号快多了,所以现在也有鍊气七八段的修为。
第281页 开天闢地不能指望,但好歹耳聪目明,行动敏捷。 过山车缓缓登上高点,在这里,它的速度几乎静止,宋曦歪头看了一下设施外的围观群众,那一张张面孔在这样的高点上看下去密密麻麻如同虫蚁。 她还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但在人口数量那么密集的地方,发生什么都将是一场大灾难。 这游乐场几年前才建成,其中最着名的项目莫过于可以让只能在地上行走的普通人在保持生命体徵正常运行的情况下能体验飞行快感的过山车——龙行2019。 指引过山车开始运行的警报声忽然停止,只有下方游客起闹或尖叫的声音刺激着耳膜,车头已经冲过面前的高点,它带着整条过山车开始加速。 讲道理,宋曦坐过龙(虽然是被抓在爪子里飞),御过剑,但哪个都不及现在被重力加速度拉扯着几乎要面朝大地直直撞上去对她的冲击大。 她一边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一边又被加速度死死压在座椅上,虽然坐过山车在她的人生里真正的刺激程度排不上前十,但她依旧需要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着自己没有叫出声。 耳畔的惨叫此起彼伏,她的视野中,一会是蓝天白云,一会是森森绿植,一会是她也搞不清楚的仿佛bug一般的奇怪画面。一旁抓着她的手现在变成了掐,吴晓葵再用点力,她怕是也要叫出来了。 脑子里忽然有根弦断裂的声音,嘣的一声,还带着令人牙酸的回弹声。 人除了五感外,其实是有第六感的,那是一种藏在基因深处对危险或是别的什么的预判。 这一声后,宋曦的大脑忽然从几乎被摔飞的状态中忽然拉回来,某一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可以移山填海的顶级修士。 一种极其难听的杂音充斥着她的耳朵,她听见了一种钢铁巨兽临终前的嘶吼。 多年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使用出了《十二令》。 一令,春令,令序四时。 时间静止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静止外部时间,而自己游离于时间之外,而第二种,则是无限加速自己的时间,两种法则作用起来,当然是第二种更简单,她现在用不出《十二令》哪怕一半的效果,只能加速自己的时间。 于是一切在宋曦眼中变得很慢很慢。 就像上次在万剑冢中阻止萧逸臣触碰那把天阶宝剑时的模样。 她快速观察着四周,发现身后过山车的钢轨似乎有些不对劲,数十米外其中一截钢轨扭曲着,眼看就要脱离轨道。 这种设施运行一趟大概十分钟都不要,而一天之内它就会运行数十趟,所以即使每周都检验,也不能保证这玩意绝对不出问题。 虽然过山车事故的概率比火车飞机都要小,但碰上就是百分之百。 好在出问题的地方他们已经过了,不如说就是因为他们这一趟,就是压垮这玩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的过山车即将到达终点,这一车人不会有事,有事的,会是场外那些围观群众。 她在里面看到几个同班同学,和室友兰安的面孔。 所以说到底是哪个冤种想出来毕业旅行来游乐园的,象牙塔最后的疯狂吗。 她解开身上的安全锁,跳下过山车。 现在这东西在最后一个圈的最低点,她现在修为不高,灵力全靠落长天给那点,不能长久运行心法,如果一会心法失效,她又解了安全锁,那挂的就应该是她自己了。 宋曦往钢轨要掉下去那边跑,想凑近些再动手。 现在的人群在她眼中几乎静止,只是会有些微的晃动,声音也被拉得变调。 这世界上仿佛只有她一个人是活人,其他的,更像是蜡像馆中过于相似以至于恐怖谷的蜡像。 她看着缓缓剥落坠下的钢轨,试图展开第二重心法。 然而,她眼角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过去。 一个身穿汉服的男人,正奋力抱着一个中年人,往钢轨不会影响到的地方挪去。 这个世界居然有不受她心法影响的人? 不,宋曦沉思片刻,想起自己只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外界的速度并不受她控制,那么这个人也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他和燕开一样是天界公务员?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三年前她还没有恢復记忆时,和两个朋友去燕开的道观,见到的那个有点中二的男人。 游乐园里穿什么衣服的都有,jk、lo裙、汉服,所以他这身在这里没那么显眼,然而那句『莫欺少年穷』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到她不得不记住。 他原来真有点本事的吗? 但这慢慢搬也不知道能救到几个人,宋曦看他抱完一个又去抱另一个,摇摇头,使出第二重心法。 十令,冬令,令夺生机。 即使她现在很弱,但这变态心法只要能用出来,问题就不大。 以气为剑,将生机之线斩断后,钢轨的强度就跟块豆腐似的,宋曦想了想,又打出一道剑气,让那东西偏移原本的轨道,落在设施内的绿化带中。 正逢此时,心法失效,身周的一切事物都活了起来。 钢轨落在草地上也依旧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唿尖叫不绝于耳,人群开始慌乱四散,而过山车此时也转完最后一圈,进入终点站。
第282页 所幸无人伤亡。 「你这傢伙,抱着我干什么!」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她身后响起,四周太混乱,然而这一巴掌还是极具穿透性。 宋曦回头,看见的就是刚才穿汉服的男人,他面前似乎是一对父女,中年男人就是刚才他搬的那个,而女孩正被他压在身下。 如果刚才那钢轨掉下来,那他这个动作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努力一扑保护了女孩,但那钢轨落得尚远,这动作就相当值得考究了。 第220章 算了,累了,毁灭吧 中年男人也有些愤怒,一把推开那人,将女孩儿拉起来护在身后。 「我是要救你啊!」男人辩解道。 「救什么,我看你就是趁机吃豆腐!」中年人大喊着巡场人员,不过因为过山车出事所以没人顾得上他这边。 汉服男人灰熘熘离开,错身而过的瞬间,宋曦听到他念叨:「奇怪了,英雄救美的戏码呢?这不该以身相许赠送家产吗……」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又是天道之子吗! 吴晓葵跑下过山车,抓着宋曦问她什么时候下来的。 她只能敷衍说一开始就没上去,是她记错了,周围的朋友们也能作证宋曦刚才就在这。 集体意识有时候真不可信。 「最近真是见鬼了,我要老年痴呆了不成?」她念叨着。 过山车的事让她惊魂未定,真以为是自己吓出病来了,所以也没深究。 剩下的旅程大家都有些心思不宁,玩得了无趣味。 最后提前回了学校。 一分开,宋曦就联繫了燕开让他过来一趟。 两人正好在她家楼下相会。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正把一个人赶出道观你还记得吗。」刚一见面,宋曦就赶忙问道。 燕开挑挑眉,扶了一下眼镜:「你遇到什么意外了?」 进了屋,落长天正在卧室,大概在内景里。宋曦关上卧室房门,请燕开坐下。 「那人果然有什么不对吧?」 「他啊,怎么说呢。」燕开抠了抠头,他指了指卧室:「和他一样吧。」 「一样指……?」 「《黑衣人》看过没,玄学角度的《黑衣人》。」 宋曦愣了下,理了理关系:「你的意思是,外星神?」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都算是别的世界入侵的产物。」 「他是来找我的,不是入侵。」她不太喜欢他的说法。 「我知道他不是为了入侵来的,不过确实是同一种。」燕开耸耸肩:「他不是第一个来中国的异世神,可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世界存在不同法则,而他在此世亦能号令万物,那些心法、道法、魔法、异术,什么都好,难道只是机缘巧合吗。」 简略告诉燕开今天遇到的事以后,便将他送走。 打开卧房的门,落长天还躺在床上,他的手机闹钟还有整整一天,是她提前回来了。 经燕开提醒,以前那些被忽视的疑点现在如同初夏展头的荷叶,全部浮出水面。 他一直很忌惮萧逸臣,在她提出想杀他之前,也防范着姜婉,从幼年起就是,他一次次在雪信峰上的失踪,第一次是为她觅铸剑材料,第二次消失那么巧之后就是丹阳山遭袭,第三次呢,又是为什么。 万剑冢那次,萧逸臣身负重伤就算自己治好了,又是怎么连金丹期都没有就从江夏跑到极北之地…… 在秘境附近寻找时能感觉到落长天的草草了事,他根本就知道萧逸臣不在那。 既然吞噬古神残留的力量就能打败天道,怎么这数万年别的神都不做,需要等到他来做。 是只有他能做吗。 因为他根本不用遵守世界的法则吗。 所以事情结束那些神才想杀掉他,并不是因为简单的嫉妒。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都说得通了。 宋曦躺下去,与落长天并肩,觉得自己身体扁扁的,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排空了。 这实在是过于戏剧性。 一翻身,就是熟悉的侧脸和气息,她伸手摸着他的脖子,喉结梗在她手心,甚至能摸到他的脉搏。 进入内景的时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除了在房间里布下的阵法将此处与外界隔绝,而进来后,再没有什么能保护他。 因为元神进入内景,现在他的体能与常人无异。虽说在这个世界对他的能力影响不大,但毕竟灵气稀薄,还是会削弱他的力量。 如果在这里受到致命伤,即使现在他是神明之体,也会有生命危险。 宋曦掰了掰他的脖子,让他歪过来一些,靠在他肩上。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绝对正义的人,杀萧逸臣也是为了自己和身边人的未来。 这种文明间的尔虞我诈,她一个弱小的人类能怎么样呢,看着自家这个不要作死就好。 听着耳畔均匀的唿吸声,落长天扯过被子,把两个人都盖好,搂着宋曦的腰往自己身上拖了拖。 这整间房子都在他神识的掌控内,两人从进屋起,每一言每一语他都知道。 他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会那么麻烦,居然能推测出他是入侵的异种,虽然他想瞒着最好,但心底某处,他也想知道宋曦的反应。 在知道他和萧逸臣那种东西是一路人之后,她会怎么选择。
第283页 是会避之如虎再从他身边离开,还是厌恶憎恨,将他也一併清除。 如果是后者,那他不会反抗的。 如果是前者…… 那就再和以前一样,与他合为一体好了。 宋曦的手放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无数年来第一次那么紧张,压制着身体本能的攻击性,怎么都好,他都接受。 但是他的爱人只是摆弄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她是爱他的,他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受那样的痛苦。 落长天搂着宋曦,下巴抵在她发间,再次进入内景,这个世界真是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回去好了。 宋曦把这件事当作她的小秘密,从此埋在心底。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她彻底毕业,离开了大学。 和室友们吃过最后一顿饭,她跟自己的大学生活告别,也许,也是时候跟这个世界告别了。 她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母亲。 她也想过等母亲老病亡故后再离开,可及时留在这,也没法给她想要的,乖巧女儿应有的一生。 首先她不能继承家业,也不能给她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孩子,最后,她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宋曦。 毕业那日,她做为优秀毕业生致辞下台后,迎接她的只有朋友们和落长天。 这三年来,她母女两除了过年,都没怎么见面,甚至就是除夕当夜,她也会因为一通电话去某家酒会。 宋曦选了几个一对一的慈善项目资助了些不同年龄段的女孩儿,唯一的条件就是等她们考上大学,一个月写一封信给宋蓉。 她写了很长很长的信,去宋蓉的公司找她。 当时她在开会,等了快两小时后,她才见到母亲。 第221章 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 宋蓉健步如飞,一边吩咐秘书什么新品研发、项目竞标,看到宋曦的时候拍拍手让秘书去做,给两人留下一个单独的谈话空间。 「长话短说,一会我还有事。」她反锁门,从冰箱里找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宋曦。 「妈,我毕业了。」她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开场白。 「哦,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宋蓉似乎对自己错过了女儿的毕业典礼丝毫不意外。 宋曦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我也许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宋蓉点燃一根烟,宋曦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母亲是抽菸的。 「那男人那边吗?别说我没提醒你,女孩子远嫁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可能以后都不回来。」 宋蓉愣了一下:「那男的缅甸人?」 宋曦:…… 她对母亲这忽如其来的冷幽默有点不适应。 「我资助了几个女孩儿。」她将资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以后她们也许会给您写些信。」 宋蓉瞥了一眼:「小孩儿一样,你还不如资助两个研究生,公司正是需要高精尖人才的时候。」 宋曦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宋蓉的时候,发现母亲一向高傲的眼角已经出现一丝皱纹,脸颊也因为蛋白质的流失稍微凹陷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妈,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她其实还没有完全决定去留,摇摆的心只要宋蓉一句话。 宋蓉将香菸夹在指尖,吐出一口捲曲的烟云:「我这辈子最不喜欢别人勉强我,当然也不会勉强别人。要去,你就去吧。」 「好,这是一些我想说的话。」宋曦将手上的信放在那一摞资料上面,精心挑选的信封已经被她的汗水和力道揉得有些皱。 看着母亲有些无所谓的神情,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那我走了。」 她说不清自己的情绪。 除了身为落重曦的一百多年,她还有包含那个世界的宋曦九世的记忆,虽然不修无情道,但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单薄的亲情从来也不是她的必需品。 「我是真爱过你爹那个人渣。」 就在宋曦解锁开门时,身后母亲的声音说道。 「也从不后悔生下你。」听动静,宋蓉也站了起来:「我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当母亲,在婚姻破碎以后没有办法正视任何与那段关系有关的事物。」 宋蓉顿了很长时间,长到宋曦都以为她说完了。 「对不起。」 宋曦回过头去,看着母亲依旧高傲的面孔,她很抱歉,却不后悔。 「你毕业那天,小傅去拍给我了。」 「哦。」宋曦点点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真的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宋蓉在那个视频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落长天,她的女儿在一番精彩的发言后下台,扑到男人的怀里。 这让她想起宋曦小学的时候,儿童节表演后,小朋友们下台,都被各自的父母牵在身边,她因为开会来迟了些,一去就看到宋曦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家的亲子互动。 她穿着现场孩子里最贵的小裙子,打扮得漂亮得如同一个洋娃娃。 却是个没人要的洋娃娃。 看到她来,宋曦露出笑容,很懂事没有问她爸爸在哪,可看着别人家,却总能提醒宋蓉少了什么,别的小朋友天真的问询和家长们打探的眼神无不刺激着她的神经。 那之后她便缺席了宋曦人生中大部分需要她出现的场合。
第284页 那份笑容本来也可以属于她。 「我永远是你妈,如果有事,随时回来。」她拿起宋曦的信晃了晃:「希望里面别都是数落我的话吧。」 「我怎么会。」宋曦苦笑一声,知道这是母亲的温情。 「妈,我走了。」 「行,去吧。」 宋蓉甚至没有送她出门,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不是不爱,只是这份爱相比起她的事业和别的一切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 落长天在楼下等着她。 他穿着简单的白t,下身是宽松水洗牛仔裤,头髮扎成一个狼尾。不知在哪买了两杯奶茶提在手里,好像真的是大学生在等女朋友。 她在公司整面落地墙后面看到有人似乎在跟他搭讪,便躲在装饰的发财树后面偷看。 对方是个穿a字裙的女性,不知道说了什么,落长天只是摇头,再摇头,又摇头。 不管在哪看他被人调戏得窘迫她就觉得很好玩,这大概算她某种恶趣味。 她走出门去挽着落长天的手:「久等了。」 搭讪的路人看两人的姿态,有些尴尬地笑着退开了。 「留下来吗?」落长天递给她一杯插好吸管去冰的八分甜果茶,他自己的则是一杯全糖奶茶。 宋曦沉默着往前走了数步,半天忽然埋进他怀里。 「不哭,我永远都在。」落长天知道她捨不得,但这离别或早或晚,即使在这个世界待着,他也不可能让她有正常人的生老病死,她和宋蓉,始终是渐行渐远的。 可就算是普通的父母和子女,又何尝不是只能相伴一程。 只是宋曦这条路走得格外短罢了。 有一句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宋曦第一次哭不是为他,让他心中有些不适。 「其实如果你能成仙,也不是不能回来。」 怀里细微的颤抖停止,宋曦哭得一脸通红又蹭得刘海乱飞,可怜巴巴甚是可爱:「真……真的?」 可他都那么厉害了,过来还抠抠搜搜大费周章的。 「你和我不一样,这个世界有人知道你,有人记得你,就能以此为基础产生让你降临的『念』。」 宋曦已经下了此生不復见的决心,听到居然并不是单向通行。 眼泪鼻涕白流了。 「你嘴长来就是为吃饭的吗!能不能多说两句话啊!」关于某人寡言的怨念从无数年之前就挥之不去。 「你没问。」落长天温顺地让她拍打着。 这个人真是好气人啊。 她带着落长天在周边畅快玩了一通,再起程,就没有那么惴惴不安了。 离开的地方她选了个深山,这样就不会打扰到别人。 一道开天闢地一般的闪电后,雷声轰隆,东山在本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山,燕开坐在院中,看着远方如同银龙般的闪电,进屋拿了一炷香:「送神归位咯。 第222章 你我本无缘 天界无相莲池外,满是重兵把守。 接天莲叶亭亭玉立,千顷碧玉让人心旷神怡,若是原来,日夜都会有神仙们在这摆宴畅饮,载歌载酒,好不痛快。 然而新任神帝上位后,以雷霆手段血洗天界,原来那些飘逸风流的神仙们,全做了这天地间的养料,魂往轮迴。 他新提拔了不少下位的仙灵仙君顶替了那些空出来的位置,因天路开通,这些年陆续也出现飞升者。 天界俨然一副勃勃生机的模样。 然而除了这些外,他几乎可以说是无为的,他唯一为自己做的事,就是派了无数天兵,封锁无相莲池。 这地方虽然风景秀美,但并非必来之地,若说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大概是可塑世间万物形体的无相莲。 此处为大清静之地,灵气充沛是凡世任何仙山福地比不起的,而蕴养无相莲的琉璃玉露也是蕴养其他含灵之物的无上珍品。 若仔细看去,广袤无际的莲池中某处有一朵极大的花苞无根无茎,浮水而立。 虽然莲叶与寻常莲叶相差不大,但无相莲实在是难用言语描述的玄妙。 它并非凡世的任何莲花那样盛夏开放,而是遇世间大因缘才能生花,不生不死,不灭不败,可孕万千可能。 它如同琉璃水晶般透彻,又似光如幻,形态难以捉摸,那一大朵花苞是这一整片无相莲池唯一的花朵,花苞尚且有星月光华流转,等到开时,大概要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遥遥有一人站在池中,似乎是在守护着那朵莲花,他长发由一根髮带束在一起,发尾垂在腰间,微微弯曲,一身雪衣披月带华,眉间菱形印记简单又肃穆。 他,应该说祂正是这天地间的新主。 认识他的人还是会叫他在凡间的名字——落长天。 无相莲池边,一个白髮青年大声朝他喊道:「今天还没出来吗?」 两旁把守的天兵虎视眈眈看着他,让眠花觉得不适,要不是宋曦还在这破花里,他才不来这鬼地方。 之前落长天把天地搅了个一团乱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又出现,拉着他和苏北来到这个破地方,让他们想办法让无相莲开花。 眠花当场炸毛:「你他娘到底闹什么,臭丫头不是找到了吗,怎么又在发疯!」 「这是……无相莲?」苏北倒是比他冷静,以一届凡人之体来到天界,她算是提前长长见识:「怎么没花呢?」
第285页 「无相莲无形无相,遇极大因缘才能生花。」落长天看着他们二人,手一指,用自己的神力包围了一株无相莲,一枝莲枝裊娜挺水,然而上面的花苞长到鹌鹑蛋大小就不动了,枯萎衰败就在一瞬。 「你都弄不出来指望我两?」眠花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试试。」他抬抬下巴。 眠花看了眼苏北,见她眼睛亮闪闪地点点头只能与她盘腿对坐。 二人的灵力在虚空中融合流转,化为一股,笼罩住一株无相莲。 灵力化风为雨,飘洒着落在上面。 一朵莲花慢慢长出来,从鸽子蛋那么大,变得鸡蛋那么大,正常莲花那么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长到人的婴儿大小。 「居然这么简单吗……」眠花看着那朵无相莲,有些吃惊。 「遇世间大因缘生花。」苏北也愣了一瞬,回头看着眠花,眼中温柔缱绻。 「你们走吧。」见果然长出无相莲,落长天无悲无喜,似是早已预料到会这样。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眠花明白自己又当了一回工具人,白了他一眼,牵着苏北离开。 「那么简单的事非要我们跑一趟,有病。」他骂骂咧咧,想着好不容易空闲一日,不如带爱人去哪瞧瞧,苏北却回望着莲池,久久没转头。 「怎么了?」 苏北摇了摇头:「你我都可算世间大因缘,那小天和曦曦竟然不算吗。」 想着那鹌鹑蛋大小就衰败的无相莲,眠花有两分不适。 无疾而终,早夭而亡,有因无果,那花仿佛是所有世间露水情缘的写照。 「管他的,也许是一个人弄不出来呗。」看着那个有些寂寥的背影,被他在那地狱一样的内景里关了长达半年之久的眠花决定收起自己的可怜。 在里面待着他都要疯了,这人没疯真的是个奇蹟。 内景几乎可以说是一个自己创造出独属于你的宇宙,你在里面原本应该是主宰,是无所不能的。 眠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那样,但他很肯定的是,自己肯定没这么做的勇气。 连『我』这个存在都需要质疑,那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得知那无相莲是为了宋曦洗髓易筋准备的,眠花没两天就去看一眼。 落长天一直在这守着,至少每次来他都在那。 他不说话就是没有,眠花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他蹲在莲池边,将手垂入琉璃玉液,手边一朵小巧的无相莲从水中浮出,即使只有他一点灵力薰染,也在慢慢长大。 不一会就长得和正常莲花相同大小,虽然没有和苏北一起那朵大,但也没有衰败。 世间能为仙为神者,不管哪方面来说,都是有大因缘的,除了…… 他收手,再去看落长天周身,除了他和苏北那朵巨大的莲花,再没别的无相莲开放。 看着真是可怜。 眠花作为一个几千岁的长者,背着手摇了摇头,很体贴地没有刺他两句。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他现在大概正是黯然伤神的时候吧。 这样想着,他悄悄离开了无相莲池,正如他悄悄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而在眠花眼里傻站在莲池中黯然伤神的某人,其实现在对外界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把一个人的内景当做地点不太礼貌,但宋曦也想不出自己其他定位。 「我这辈子到底要被噼多少次。」某人内景的破烂小屋床上,她掐着万恶之源的脖子问道。 从归墟回家的时候屁事没有,一回来就被雷噼,真的累了,真的不想被噼了。 以后渡劫也不想渡了,就没有别的晋升方法吗? 关键是这一噼,她好好的身体又被噼伤,原本还以为原来的身体道心破损筋脉逆转堕魔还能用这个从头开始,结果好傢伙,两个都不能用了。 她现在和孤魂野鬼的区别是孤魂野鬼比她自由。 「不怕。」万恶之源抬手摸了摸宋曦的脸颊,心里对现在的情况不止没有不满,甚至有些开心。 宋曦离开之前就是合体期,元神长时间离开身体也没关系,就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元神偎在一起,皮肤相触便能让人战慄…… 宋曦发现自己的怒气只是让这个变态爽歪歪,缩进床脚,再懒得搭理他。 相信男人真的会不幸。 第223章 藕霸的诞生 落长天坐起身,爬过去哄她:「我也不知道那边的天道代价那么大。」 虽然是末法时代的天道,但对付她那个身体是足够的。 「你不说这个无相莲可以塑身化形吗?为什么不直接让我进去。」当个哪咤也比现在当阿飘强。 她觉得他就是喜欢现在两个人独处的模式,这不就元神版的囚禁y吗? 「无相莲毕竟只是灵草,受不得天道雷劫,你元神还不够纯粹坚韧,这样进去,不能与它完美融合化形,也不能继续修炼。」用无相莲为嵇舟塑身也是因为他的元神已经飞升,只是肉身损毁。 现在将宋曦原身放在无相莲池中将养也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最好还是能找到办法将她的身子恢復之前的模样。 他也考虑过用《十二令》直接将她的时间倒回去,然而无论身体年龄怎么变,道心破碎以致堕魔的结局却无法改变。
第286页 就像这世间始终有些事无法后悔。 他用额头抵着宋曦:「实在不行,就用我的吧。」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的办法吗?宋曦很怀疑。 然而始终找不到办法让她恢復,很难说她内心不会动摇。 落长天现在其实事情不少,每日都有这天那星的神仙们来请他定夺某事,凡间的风雨,王朝的变迁,因果相报似乎成了可以衡量的数值,宋曦待在他内景里,听着那些民间传说,还挺有意思的,但这毕竟是小事,重要的一点,因为天道改变,众神陨落,大地灵气蒸腾,原本数万年前一同消失的众魔们,最近也隐隐有捲土重来的架势。 以前他们叫的魔其实只是筋脉逆转的人,而真正的魔族,是数万年前是生于魔界不见渊的生物——真魔。 真魔生来悖逆天地大道,见浊喜恶,嗜血嗜杀,是几乎没有理智的存在。 他们踏过的土壤会受到魔气污染,被魔气侵蚀的人会变为下等的怪物,而神或仙……没有传说记载被魔气侵染的神仙会变成什么样,但用脑子想想也不会有好下场。 毕竟跟魔字沾边的,都没有什么好词,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种生物。 彼时异种入侵,天地倾颓,按理说是他们入侵人界的好时机,然而天界人间被搅得一团乱,真魔们竟也沉寂多时,仿佛他们才是异种入侵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现在天地秩序刚刚恢復,真不知该说好巧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即使落长天原本是个甩手掌柜,这迫在眉睫到的事还是需要他去管一管。 谁叫以前管这事的神被他炫了。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不能带上宋曦。 她原本的身体依旧是筋脉逆行,元神进去就是火烧火燎疼到失心,无相莲池非她长久居所,于是落长天用藕节给她做了一个身体。 这下真成『藕霸』了。 宋曦没细究直接用无相莲和用无相莲的藕塑形到底有什么区别,但好在这样她就可以不用一直待在某人的内景中了。 启明宫这段时间也经歷了一次大换血,倒不是针对谁,只是原先所有的仙娥他都不信任,新选的这些仙娥都是落长天自己点化的,可以说他尽数决定了这些仙娥的生死。 天界真是很美的地方,单是启明宫也很大,三步一景,五步一苑,画景壶仙,精妙绝伦,就是只在启明宫中也能玩很久。 可这里总是只有她一人,那些仙娥大概是事先被打了什么招唿,需要她们的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招唿过来,迅速做好事,然后风一样消失,成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眠花嵇舟偶尔能来,但他们俩对她现在这个处境都有些微妙的沉默。 宋曦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困在某处了,就像以前被关在雪信峰,只是这地方稍大一些。 所以某日落长天回来时,她提出要回长盛。 「下界灵气远没这里繁盛,对你身子不好。」他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她真的身子在无相莲池,这个无相莲藕的身体因为她自己一抹元神没有灵力保护,不久便会衰败,所以过段时间就要更换,灵气充足的地方确实可以延缓更换的时间,但总呆在这,也不是办法。 「我听眠花说南疆那边曾有过魇魔恢復理智的传说,我想去那看看。」宋曦被埋在落长天的怀里,他身上有被风沙肆虐过的干燥尘土气,还有些淡淡的血腥气,不用问也知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而且经歷过战斗。 启明宫很好,就像伊甸园一样没有烦恼。 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放任自己就这样煳里煳涂的过。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帮不到落长天太多,但帮不到和不能帮是两个概念。 「那就让他去,你不要我了吗。」耳边的私语搭配轻轻的撕咬让她很难集中精力与他分辨其中关联。 他华服锦衣,衣带繁复,层层叠叠,剥起来都有种仪式感,看着她的眼认真又执迷,仿佛他才是供养神祇的贡品。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傢伙也太会撒娇了。 宋某人痛定思痛,第二次同他谈起这件事时,正襟危坐,两人之间隔了足够远的距离。 「为什么非要走。」落长天沉默片刻,问道。 「我回雪信峰而已,又不去哪。」 「那里什么都没有,你去做什么。」 他分毫不让的态度让宋曦有些怀疑:「你不会……把雪信峰荡平了吧。」 「没有。」落长天斩钉截铁道,随即又缓和了声线:「你不要我了吗。」 他话是这么说,但那种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她怀疑加倍。 于是某日,趁着落长天外出,她留下一张纸条便回了长盛。 南乐此地一年四季常近夏日,冬日里冷的就那几天,现在正是好时节,夏花荼蘼,绿草如茵,便不是仙山福地,也是一处风景如画的秀丽山川。 因为『长生大帝』的神像,来此祭拜的百姓和修士络绎不绝,简直比止风镇更热闹。 虽然只过了几年,但门口守卫的弟子已经不认得她,一开始还将她当做来拜神的寻常百姓。 「没有弟子令不能进去的,小姑娘,你在外面玩玩就行了。」好在他长盛弟子,待人还是有礼,不用她一回来就表演龙王归来剧情。
第287页 她跑得匆忙,现在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她现在是一个没有,加上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说她其实是雪信峰主,那肯定是没人信。 就在她好言好语拜託守门弟子进去随便叫一个峰主堂主管事之类的下来认亲时,身后嘈杂的人声里,一个颤抖的人声问道:「是,曦曦吗?」 第224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回头,来者竟是长盛峰峰主,也是掌门云清子的亲传,她那一届的大师兄——原西南。 熟人见面,格外眼红,更何况他们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宋曦这一趟,可谓是真的歷一大劫,见到他,不由内心柔软:「大师兄。」 「见过师伯。」两个守门弟子皆是恭敬地行礼道,同时,睁大了眼努力用眼角去看被原西南称为曦曦的人。 他们曾听说过长盛原有七峰,派中雪信峰主落重曦惊才绝艷,却在数年前下落不明,没想到眼前这个灵力单薄看不出修为的少女居然就是传闻中不世出的天才。 「走吧,这些年……虽然好像也没过多少年,但发生了很多事,我们边走边说。」山门处人声鼎沸,不是个细谈的好时候,原西南见她,也有些感怀,柔和地笑着,眼角水光盈烁。 从当年她失踪,到现在为止,在这边的时间线其实也就过了五年。 这还要算上她在天界待了很久的前提下。 「这些年……你一直没回来,行舟和清欢也一直在外面找你,梁家两姐妹都有了各自的道侣,如天一年一半时间泡在苍茫野,谢景也是永远待在铸塔里……虽然派中小萝蔔头们来来去去,可我就是觉得很冷清。」原西南现在已经升级为止风堂管事,止风镇的一切都需要他帮着过眼。 他说的这些都是亲传们,而其他弟子,更是四散在长盛的各堂口中去管理事物,虽然一年也许述职也许年夜饭回来见一面,但始终不若原先在派中时亲密。 而他们这一届,她下落不明,陆行舟为找她也不见踪影,还有一个更是平时不会提到的禁忌存在,实在是四散飘零。 「你这些年到底去哪了,你这模样又是怎么回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原西南才忽然回神。 宋曦看他用袖口拭了一下眼角,递过一张手绢,比起陆行舟,原西南大概是身为大师兄的自觉,更多的是将他们看作家人。 原西南道声谢,接过手帕,捏着并不用,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担心:「你到底去了哪,又发生了什么啊。」 并不是五年前,其实更早的时候,大概是清欢入门时,宋曦其实除了偶尔代课,就很少下山或者跟他们一起出去歷练。 那时因为和落长天的误会,她心如死灰,只想着早日将清欢教育成才,能给雪信峰歷代师徒一个交代,然后四处游歷,不再守着某个人和过去。 所以她和这些师兄弟们确实是疏远良久了。 「这话说来就久了。」她温笑道:「师兄能帮我把清欢找回来吗?」 …… 清欢这些年来,总会梦到那个晚上。 她担惊受怕藏起请柬,可宋曦依旧知道了那件事,甚至亲眼见证了那场婚礼。 半夜她被稀碎的动静吸引走到屋外,她的小仙女站在月光下,如同被打破的瓷娃娃,美丽的皮囊龟裂散落,散出一阵烟一样的黑气,从此不存于天地间。 「唔!」她惊醒坐起,打扰到了外间的人,不一会,就有人拿着明光珠进来。 「又做噩梦了?」那人坐在她床边,不知从哪摸出一杯茶。 若是原来,清欢会瞪他一眼,眼黑都要翻进眼皮,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了早先的怒火怨气,有的只是无尽的疲惫。 她没有接过茶水,只是抱着膝盖,沉默不语。 陆行舟看她不愿意说话,没有办法,从纳戒中找到一个香囊,里面是桂花、乌木、佛手柑,是宋曦以前喜欢戴的那种。 清欢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捏在手心。 那日她看见的情况陆行舟问过她,也还好是他问的,所以宋曦成为魇魔的事,暂时没有旁人知道。 听到魇魔两个字,她很难理解。 她知道魇魔是失去道侣的人转变的,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样。 「魇,就是被困在梦中,他们是被困在自己的过去了。」陆行舟解释道。 说这话时他眼神空洞,仿佛也被困在某个只有自己知道的过去。 魇魔的下场很简单,无论你之前是什么大能,灵力心法的反噬会让你如同生在红莲地狱,噬心之苦会消磨掉人的最后一丝理智,再加上不属于人魔妖修的任意一种,在自我毁灭之前,也可能被人先杀掉。 听到这清欢几乎要晕过去:「那她跑什么!外面那么危险!就在雪信峰不好吗?起码我还可以照顾她……」 她越说越不肯定,宋曦离开的理由,当然是她。 她合体修为,如果真的丧失理智,清欢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在她面前就跟个虫豸毫无区别。 ——「你用什么照顾她?说些废话吗?」她想起落长天的话。 她真的太看得起自己,或者说周围的人都太宠溺她,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要去找她。」她决定道:「就算她不认识我也好。」 在清欢最绝望的时候,是宋曦将她带出深渊,而在宋曦最绝望的时候,她不想让她一个人。
第288页 就算宋曦并不想见到她,而且她也许会被她杀死,但……那是她如师如母,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她在山上留下一封信,将宋曦留下的东西都留在山上,希望如果她回来,可以留下。 除了覆雪,那是宋曦的本命剑,除了她自己的命令,谁也不能操控覆雪。 「……以前,曦曦去歷练的时候,师叔也会把自己的本命剑给她护身。」看着清欢眉间花钿一样的剑纹,陆行舟看着她,目光飘渺地说道。 透过她,他在看向另一人。 清欢没搭理他,更不想听关于师祖的事,兀自寻觅着宋曦的踪迹。 她根本不想和陆行舟同路。 如果不是他带宋曦亲自到婚礼现场,这件事也许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男人在想什么呢?不喜欢那个人了便会回心转意喜欢他吗?不爱就是不爱。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拿着号码牌等着排队轮到你的。 所以她平等地恨他和落长天。 但是她太弱小了,尤其是对于这件事来说。 魇魔会逐渐失去理智,所以她追逐的都是些蹊跷灾祸或者无端的杀夺。 她没那么好运气,一下就能撞上宋曦,所以那些事多是邪魅魍魉所行,她即使有覆雪护身,有时也难以逃脱,所以她得藉助陆行舟的力量。 而且他创下的祸,确实也该他来弥补。 清欢面对这个曾经觉得不错的师伯,可以说态度极其恶劣。 对他从来没有好话。 他在通过她补偿宋曦。 面对她坏脾气时的忍让,平时的体贴,无时无刻的关心。 他还会说一些以前他们一起歷练或是学习时的事。 宋曦对她的好,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的小仙女也是被万千宠爱长大的孩子,她被倾注了许多爱,所以她也会爱人。 那些爱铸成了她,但也毁灭了她。 那个人的感情太过激烈炽热,让世间一切都失去了正常色彩,失去那份爱以后,仿佛江流一瞬间被阻塞,于是她干涸枯萎了。 第225章 从被扫地出门开始的生活 陆行舟呢? 意外的是,他在故事里从来是被保护的一方。 虽然是『师妹』,虽然是『女孩子』,但她的师父从来不是弱势的那一方。 清欢和陆行舟一起走过很多地方,追逐着一切灾祸,可哪件都与宋曦无关。 终于,他们在某地打听到一名合体期的魔修女子将另一名化神期的魔修杀死,听说那女子有霜雪一般的面容,却看着疯疯癫癫的,没人敢接近,那化修与她交手一瞬,便被她掏心致死。 清欢振奋了一瞬,却听闻那都是数月前的事了。 时间越久,就越没希望。 其间,她听说她师祖回过一趟长盛,清欢冷哼一声,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某日落长天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有的全是杀意。 当然对方也是。 他一身血不知哪来的,浑身充斥着煞气,几乎失去个人形,一双血色眼眸扫了她一眼,又望向陆行舟。 本能让她知道落长天要做什么,飞身挡在陆行舟身前:「你自己做的事,现在却要来怪别人吗。」 那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辨认面前之人。 清欢才发现他的眼睛是很柔和的桃花眼,只是眼角锋利,这双眼原本看人是很温柔的。 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她额头上,将覆雪剑抽出,又将她脑海中关于雪信峰的破阵方法和《十二令》抹去。 「你干什么!」清欢难以置信地抱着脑袋,她现在是雪信峰唯一的继承人,可如果连雪信峰都回不去,也不会独门心法,还有谁能说她是雪信峰的人? 「我不杀你。」落长天说道:「她若回不来,你去别的峰吧。」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师父在哪?」清欢赶忙问道。 可落长天再懒得搭理她,看向陆行舟,似乎嘆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手上有一个温润的玉质挂件,这是很多很多年前陆行舟送给宋曦的。 「这是最后一次。」他弹指,打出一道剑气,陆行舟从刚才起就浑身紧绷十分警戒,见他动手,推开清欢竖起保护屏障。 但那指风似的一击轻而易举击碎那道屏障,如同一把剑一般贯穿了他的肩膀两侧。 陆行舟吃痛,闷声跪下去,清欢还要说什么,面前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有病啊!」她愤怒地骂道。 「没事。」陆行舟宽慰道,除了皮肉,他肩膀处的筋脉被打断,大概需要些时间来将养了,但他知道落长天这次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因为没时间闭关,所以陆行舟花了将近一年才将被打断的筋脉接好,其间两人回了一趟长盛,清欢发现自己是真的进不去雪信峰了。 落长天将这地方落了锁。 清欢明白了他的意思,宋曦如果不回来,她虽然还是长盛弟子,但再也不是雪信峰弟子了。 真是可笑。 落长天从一开始就很讨厌清欢,就像把她当个多余的人,也就是看在宋曦面子上才没彻底把她扫地出门。 这下终于如了他的意。 清欢从此更讨厌他了。 不能继续练《十二令》以后,陆行舟没办法,开始教她青阳峰的心法和剑法。
第289页 身负两峰绝学,这在任何别的长盛弟子中都是没有的。 再加上长盛弟子公开的长盛峰心法和剑法,她几乎习得长盛派一半的绝学。 而为了寻觅宋曦的踪影,她不再囿于长盛所辖的那些地方,足迹踏遍大陆的大江南北。 是行走俗世的修者,也是为重金行事的刺客,是浪荡不羁的流民。长盛之外的,仙山福地之外的世界,她都一一领教过。 只五年时间而已,清欢却觉得像过了半辈子。 嗅着鼻尖带着沉重苦味的花香,她一瞬间似乎又回到小时候,打雷的雨夜,她偎在宋曦身边。 她不怕打雷闪电,可她看得出宋曦不喜欢,便撒娇让她来陪自己。 这里并没有雷雨,恰恰相反,因为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一点雨水,夏季又阴雨绵绵,水淹各郡,疫病四起,她和陆行舟便在此当起了游医。 她不是不想去找宋曦,实在是过去这些年,她能做的都做了,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晚上她再没睡着。 等天亮时,她收整好行囊便又要外出行医问诊,陆行舟则是去採集草药,长盛的丹药课他一向是靠宋曦才能勉强不被当时任课师父赶出长盛。 一个上午还没过去,她便接诊了五十多人,忙了半日正是昏头转向的时候,远远看见陆行舟御剑飞过来,还以为自己眼花。 在俗世行走多有不便,他们都伪装了自己的身份,只当个平凡人。 「快快快,收拾东西……不收了,不要了。」他御剑飞仙震惊了无数百姓,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将清欢的小摊一把都包起来,慌慌张张把脉枕都弄掉在地上。 「你干什么!后面有仇家追不是!」 清欢本来就头疼,被他这不稳重的模样弄得火起。 「大师兄传讯,曦曦、你师父回来了。」然而他下一句话,便彻底平復了她的怒意。 清欢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每一次她去找那些祸端时,都期待着那是宋曦做的。 无论是杀人剥皮的精怪,诱骗孩童的妖物,吸食男人精气的魅妖,不管哪种,她觉得就算宋曦变成那样,自己也能接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甚至想着即使只有尸骨也好,也希望能给她找一个归宿。 所以在看到全须全尾的宋曦站在雪信峰下朝她笑时,她觉得自己大概疯了,出现了幻觉。 隔着五年时间,隔着万水千山,现在再看到她,就像那日练剑时,她没有忽然消失,只是与陆行舟叙旧二三言,马上又要回山上,继续用剑气把她抽飞。 「师……师父。」回来的一路上,清欢给自己做的所有心理建设在看见宋曦的一刻完全崩溃,她嚎啕大哭,完全不管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飞扑到宋曦怀里。 宋曦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感觉自己又差点被撞回一堆藕节。 「不哭不哭。」她安慰道,总觉得原来清欢没有那么大只:「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委屈了。」 第226章 全员除我皆主角剧本 宋曦是明白落长天为啥一直拦着她回来了。 在清欢嘴里,他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他说的倒是真话,确实没杀清欢,但是几乎把她逐出师门了。 她将覆雪放在清欢身上就是为了让他至少念点旧情,却没想过这一切都是场误会,离开主人的本命剑让他更疯了。 「没关系,他不要你师父要的。」她现在抱清欢完全不像以前抱着个孩子,反而像是个孩子被她抱着。 青阳峰的心法剑法更外放,对于她这样有天赋的孩子来说学习得很快,进步也很快,即使这些年都在外面漂泊,但她的修炼都没落下,而且因为实战不少,更能领悟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现在已经是筑基中期,只待大圆满后就能结丹。 宋曦很欣慰,也很愧疚,筑基是一个修士最重要的阶段,作为清欢的师父,她居然缺席了大半的时间。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她被清欢放开,肩头衣裳都被她的眼泪染湿。 「什么怎么想的,师父你不要我了吗?」清欢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宋曦噗嗤一下笑出来。 清欢许久没见过她笑得那么舒心,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 雪信峰因为有段时间没住人,所以木屋瓦顶破损衰败,连走廊的木缝中都长出杂草,花架上的花木肆意生长,垂落下来几乎要形成一方小天地,也托它们长得茂密,能为下面的桌椅遮风挡雨,现在他们就坐在上面,无茶无酒,一杯清水也是庆祝重逢的甘酿。 一旁的陆行舟看着她俩喜相逢,神色安慰中又透露出一丝落寞。 尤其是知道关于婚礼完全是别人的阴谋,而他竟然助推了这场阴谋后,他觉得自己蠢透了,也坏透了。 他当时存的心思看上去是为了宋曦好,不让她蒙在鼓里,可心底又何尝没有那一丝觊觎呢? 清欢骂他的真是一句话也没错。 「筑基是打基础的好时机,你《十二令》没学多久,反而是学青阳峰心法更久。」宋曦看着陆行舟温和地笑道:「或者你比较适合青阳峰也不一定。」 陆行舟听了这话,也正色看着清欢等她决定。 他也想过如果宋曦很久不回来,比起雪信峰,清欢更应该属于他们青阳峰才是,不过现在只有五年,具体怎么觉得还是要清欢自己来。
第290页 「我才不要!」然而清欢拒绝得毫不犹豫:「是那傢伙自说自话不让我回山的!」 「你与师兄相处那么久,我以为你也许会喜欢青阳峰也说不一定。」宋曦惊讶地笑道。 清欢气鼓鼓地看着陆行舟,她又不是自愿和这傢伙在一起的。 于是清欢依旧留在雪信峰,而陆行舟陪她在外面浪迹了那么久,也是时候潜心修炼。 送他下山时,陆行舟走得很犹豫。 「对不起。」终于,在走到最后一级石阶时,他开口道。 风萧林动,竹林摇晃的声音就像下雨了一样,和他第一次来雪信峰毫无区别,这地方大概几十上百年都不会变。 他们俩之间隔了两级台阶,这让他可以平视宋曦。 「师兄。」宋曦说道:「我没有怪过你,还要谢你这些年替我照顾清欢。」 她刚才给他们简述了自己离开雪信峰后发生的事,只是关于那个世界的并没有提,只是说自己在应龙遗蹟中度过了这些年,又解释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由来,关于他们试过无数种办法想让原来那具身体恢復无果的事并没有交代,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还需要时间。 「如果不是我给你说……明明清欢都瞒下来了,是我没有脑子,我自私。」他有些痛苦地回想着。 当时宋曦明明已经不对,他却一点也没有发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及时追上,让清欢独自面对堕为魇魔的她。 如果她早早失去意识,做出什么让人后悔的事也不一定。 「你给我说才是应该的,无论是真是假,都应该让我自己来判断。」这是那些神专程设的局,大家都是局中人,事后再开天眼说如果没有意义。 「以后……你怎么打算?」虽然她这样说,但陆行舟还是沉郁了半天。 「先把清欢的事解决,别的,慢慢来吧。」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他恳切地说道。 走在回青阳峰的路上,陆行舟一直在回想这整件事的起因经过。 误会矛盾都是他俩的事,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火星,或是最后一根稻草。 宋曦不怪他,因为他在这件事里,真的不重要。 清欢说得对,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即使他们之间有了矛盾,那也是两个人的问题。他从来也没机会的。 他望着天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他喜欢宋曦,也只是他跟她两个人的事,跟别的也没关系。 雪信峰空了五年,可以说一切都是百废待兴。 清欢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上下,一边给她说这些年他们遇到的事。 「清欢真厉害,我年轻时候还没碰上那么多事,以前有关于鬼怪的事很少,大多是妖魔之类的。」宋曦喝着茶笑道。 「是吗?可是最近觉得很多哎,一般都是些有执念的灵,其实消除怨气就好了。」长盛的巡查只管自己辖区的一片,而她是大江南北四处闯,尤其是追逐着灾祸事端,所以遇上的事更多。 不过凡世这些年确实不太平,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恶性事件自然不少。 收拾得差不多以后,宋曦将山门大阵的破解方法和《十二令》从头教给清欢。 不知道落长天怎么弄的,心法这种东西,会了就是会了,不可能因为太久不用而忘掉,尤其《十二令》这种如同世间基本法则的东西。 人会忘掉怎么走路怎么抬手吗? 可他就是很巧妙地抹去了清欢心中关于心法的一切,现在再教,就像初学一样。 她这具身体里的一点灵力都是落长天给的,还得留些来保持无相莲藕化形,所以示范都不好做,真的很麻烦。 除了把清欢落下的课程补回来,她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找到恢復身体的办法! 第227章 决战紫禁之巅 说干就干,清欢自己修炼时,她抽空去了天渊阁,果不其然在那找到了苏北。 宋曦知道她和眠花为自己操心良多,千恩万谢感激涕零,不过苏北倒不居功,只是放出灵识打量,或者说观察她:「唔,你这副模样……无相莲的莲种结出来怎么是这样?」 她解释了自己身体的由来,也说明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根?也亏他能想到……」苏北念叨着,「无相莲无形无相,但依旧在因果命理中,以有相生无相,是大境界。」 宋曦佛理不好,听她这样说,其实不太明白。 不过落长天离了她的事,一向是冷静自持的。 苏北观察完,有意感悟地随手记了两笔,才想起她来的目的:「那件事其实早年间我也有查过一些,不过是些传闻,而且太匪夷所思了,所以就没管。」 她带着宋曦上了天渊阁第八层,头顶的星宿图如同真正的星空,星辉流转,光华四射。 那些书架似乎都是关于南疆异事的记载,并不都是书简,有的是些各种动物的皮和石板,苏北翻了半天,才找出一个青铜器似的铭器。 那个青铜器器型在香炉和鼎之间,个头不大,上面的字要看清也颇费一番功夫。 「就是这个了,不过这东西都不知道是哪来的,所以真假也未定。」 宋曦接过来,看着苏北拿着轻轻巧巧的,她拿着却如有千钧。 这具身体的羸弱远不止灵力稀少。
第291页 上面记载着一个什么驱山姥,曾以一魇魔饲餵蛊虫,噬其筋脉尽断,本以为这人已经废了,当作药渣抛尸荒野,没想到时隔数年后,这人竟然以完好之躯又出现在驱山姥面前,将他杀掉。 记载这件事的人重点只是鼓吹蛊虫的神奇玄妙,这件事只当做一个佐证寥寥数笔一带而过。 毕竟关于魇魔的正史记载少之又少,为情为爱道心破碎,说起来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各门派家族如果出现了这样的存在,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救,而是扑灭或是隐藏。 这是不被人提起的,被厚尘掩埋的一小段野史传闻。 「就真的是传说啊。」看完,宋曦轻嘆一声。 「自然,各家即使有研究这些的,也不希望这种事被传出去。」苏北将那铭鼎放回去:「我也联繫过他们问这些年有没有别的相关例子,不过目前还没有回音。」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继续追究,毕竟苏北和眠花真的已经极力帮她了。 谢过苏北,她刚要离开,就被叫住。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需要用蛊虫噬断筋脉再重新生长,你,要试吗?」 「当然要试了。」她抬起手晃了晃:「这个无相莲藕看着精妙,其实过段时间就得换了,而且只有元神也不能继续修炼,总不能一辈子这样。」 「会很疼,而且风险也不小。」 宋曦有些吃惊地看着苏北,这都不像她会说出的话了。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元婴以后哪次晋阶的雷劫没有风险?她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这些事很危险? 看着她的面容,苏北不自然地笑笑:「前段时间妖尊千面狐鹤鸣渡劫失败你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 在启明宫那些仙娥都不怎么陪她说话,外界的事她还要靠来探望的嵇舟和眠花知道,他们没事提个无关的妖修做什么,而人间这才回来一日,自然也没人给她说这些。 「我曾与他交手数次,我二人实力可谓不分伯仲。」 宋曦明白了,苏北这大概是有些畏惧。 如果像以前一样谁都不能成功飞升,那就尽人事知天命,现在这成功失败皆有之的情况,就有些让人忐忑了。 「可……总得去做吧。」天渊阁这上三层只有持峰主令才能进来,所以平日里都没人,现在只有她二人在这,星辰流转寂静无声,却昭示着含灵万物之命理。她想了许久,说道。 「如果我不去,也许能一直用无相莲的藕来更换身体,看着是活着,但这身体没有灵力,不能修炼,甚至拿不了重物,要一直依赖着某个人过活。那我是什么?豢养在池子里的宠物吗?」 苏北愣愣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同样,如果因为惧怕就一直不去渡劫,就像一直被困在三千年的大限里,流离人世,迟早有一天也会到头的不是吗……」说着说着宋曦有些心虚,她现在命如蜉蝣,全靠着落长天给她做的莲藕身体活下来,而且就算是原身,她也只是合体期的修者,在大乘后期的老祖面前大放厥词,岂不是班门弄斧? 果然,她说完后苏北沉默了片刻,然后轻笑道:「我知道了,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 宋曦有些忐忑地回到雪信峰,刚爬到峰顶就看到两个对峙的身影。 她当初还真是忘记给这两个傢伙的八字合合,怎么一个转眼就是这样差点要打起来的模样。 落长天身形萧萧肃肃如苍松劲竹,而清欢现在长得劲瘦高挑,月下持剑对着落长天还真有那么两分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的味道。 「你们俩怎么又开始了!」她赶紧拦在两个人之间。 她只跑了一天,没想到落长天那么快就发觉追了过来。 落长天本来俨然不动,见她过来,弹指将清欢的剑打飞,冷哼一声转向宋曦迎上来。 「你!」对峙时不论实力,两个人气势势均力敌,忽然被夺了武器,气势一下就落了下乘。 他就是故意让她在宋曦面前现眼,这人真的超级记仇又小肚鸡肠! 清欢看了看宋曦,又看了看被打飞的剑,脑子一转,泪眼盈盈朝落长天一拜便去捡剑:「清欢自知不足,多谢师祖指教。」 「她一个小孩儿,你就不能好好教吗?」看着娃可怜兮兮去捡剑,宋曦忽然幻视很久以前自己被某人剑风轻松掀飞的模样。 落长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命犯某种生物。 第228章 没头脑和不开心 虽然宋曦解释过之前的事都是误会,但清欢讨厌落长天也不止是因为一件事,所以两个人依旧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好不容易把清欢哄去休息,她走的时候依依不捨,还想撒娇让宋曦陪她。 「这一切不会是梦吧,不会等到我醒来,师父又不在了……」她垂下眼睫,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宋曦心疼,自己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开了那么久,是有些对不起这个徒弟。 可这行为让落长天火大。 他一弹指将清欢扔回她自己的房中锁上门。 气得清欢装也不装了直接破口大骂。 「矫情。」他冷哼道,顺手给她的房间下了一个结界,这样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清欢交给你来带。」宋曦扶额,明明徒弟听话可爱,可落长天偏偏就跟她不对付,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
第292页 「又没有对她如何。」落长天完全不当回事,将她推进她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不知为何,似乎与别的房间时间流速不同,不管是家具还是物件,老旧的不甚明显。 她的剑、纳戒、髮带、千重境都放在房中书桌上,甚至没有落上一点灰尘。 宋曦拿起覆雪,与主人暌违数载,重回她手中,神剑一声轻吟。 「你怎么把覆雪都取出来了。」她现在的身体没有丹田,所以没办法收纳本命剑,只能眷恋地抚摸着剑身,然后依旧将它放回原处:「你就这么讨厌清欢吗?」 封山大阵与落长天识海相连,他察觉到宋曦回到雪信峰以后,便抽时间赶下凡来。 宋曦现在这具身体说好听点就是和凡人没有区别,说难听点就是个空壳子装着她的元神,和这世上的花花草草没有区别,连人都算不上。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回雪信峰先看看,但一上来就被清欢发现。 他除了将覆雪取回,又将她脑中关于封山大阵和《十二令》相关记忆全都抹除,自认是没做过什么为难她的事。 但这小孩儿一上来就与他剑拔弩张。 「别以为你骗过师父就能骗过我。」那样的事太离谱,她那些油嘴滑舌的师兄们都编不出来,所以清欢难以相信。 「关你什么事。」落长天不是来找她的,看到宋曦不在雪信峰上就要离开继续寻找,却被清欢拦在身前。 「你以后别来雪信峰了。」她说道。 落长天觉得她很像宋曦以前养的猫,那时候她才几岁,他们的屋子闹耗子,便从邻居家借来一只小狸奴。 那黄澄澄的小玩意最喜欢待火炕旁边或是宋曦怀里,单独看了他,必然奢毛哈气要挠人。 后来他们搬走了,他劝宋曦那玩意路上不好带,便还给了邻人。 他是真的不怎么喜欢小孩儿小动物,不通人性 清欢就像那只小猫一样,在宋曦面前乖顺,面对他就伸爪子呲牙。 打掉她的剑就像拍掉她的爪子,这些玩意不教,总有一日会伤人。 「没有不喜欢。」他淡淡地说道,当然也没有喜欢。 「清欢原来会《十二令》的,你给我变回去。」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再没人前那副端庄肃穆,宝相庄严,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腰上梭巡。 其实宋曦觉得这样很奇怪,他摸的到底是她的腰,还是藕节。 「好。」他答应得很快。 「我这样确实不好教她,你就算不喜欢她,也是她的师祖,教人的时候少点公报私仇。」 「我没有。」他低沉着声音,眼中似有星沙闪烁,宋曦知道他是在撒娇,但让他像小孩儿一样泪眼汪汪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但她依旧很消受,抬头给了他一个吻。 关于今天她去找苏北知道的那些事,她决定暂时不告诉落长天,他从来捨不得她吃太多苦,比起被蛊虫吞噬得经脉尽断再重新长,他也许更愿意将无相莲池拓宽,多种些无相莲藕。 清欢被从房里放出来时,发现这位师祖的态度好了许多,她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少在他面前舞刀弄枪的,没有优势,要文不要武。 于是在宋曦的监督下,两人至少达成了表面上的和平。 好在落长天并不是时时有时间下界,要不然清欢觉得自己在他勉强装乖迟早要装出毛病。 不知他怎么弄的,原先被他完全抹去的关于《十二令》的知识全回到了她脑海中,现在身负雪信、青阳、长盛三峰的武学,原先宋曦还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学得太杂而走火入魔或者拖慢进度,但还好完全没有。 她闭关了一段时间,总算在三十岁前结了丹。 出关那日她本来兴高采烈的,但稍晚的时候落长天又出现了。 两个人私下里暗戳戳较劲时,宋曦才宣布了一件事。 苏北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南疆确实有些办法,将魇魔的身体恢復。 「那太好了!正好我陪师父一起去!」宋曦做了一顿饭,落长天添饭的时候只给她留了半碗,两人原先还在唇枪舌剑,听到这件事,清欢马上就把吃饭忘在脑后了。 她现在金丹期,在外行走也算可以独当一面,再不是以前只会打嘴仗,还需要人保护的小孩子。 「还没说好呢。」宋曦笑道。 然而比起师徒两的热烈,落长天的情绪却显得过于平稳,好像他没听到这个消息,或者这消息与他无关。 宋曦和清欢说笑的同时,看着他,却有些笑不出来。 吃完饭后宋曦靠在厨房门口看他洗碗,清欢在远处的草坪练剑。 「怎么,你不为我开心吗?」她低声问道。 那些碗是她许多年一件件买回来的,并非一套,天青瓷,三彩瓷,漆器都有,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像一首不甚欢快的乐曲。 「有什么条件,具体怎么做,安全性是多少,失败了又会怎么样。」落长天低着头,将自己的问题一一问出:「我们试过那么多种办法,我知道那有多难。」 他不是小孩儿,而且最清楚宋曦身体的情况,所以在听见那个消息的第一时刻,并不会盲目乐观。 如果有那么好的方法,那世上也不会将魇魔视为洪水勐兽。 第229章 野火烧不尽 宋曦之前一直没给落长天提过这件事也是因为这样。
第293页 他太冷静了,能很快分析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那么她就连一点点期望都不会有。 宋曦沉默不语,他自然也不会说话。洗完碗指导了一下清欢的剑法——对她掺杂了青阳峰剑法的《离形》进行了全方位的碾压和致命打击。 「青阳峰剑法虽外放,却张弛有度,形意同体,若修炼不到至臻就是空有骨架,而《离形》则脱离物形,不拘一格,两方面都想兼顾,又都没有到达能融会贯通的程度,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若还想待在雪信峰,最好忘掉那蹩脚的剑法。」 清欢第一次听他对宋曦以外的人这样长篇大论。 刚才落长天原本一击就能把她抽飞,他偏要用小竹竿在她手臂,腰背和腿上打了几下。这教学中绝对包含了他的个人恩怨,她本来想生气的,可他说得有理,回想一下,刚才她的身形确实破绽百出,他每一鞭好像都在指出她的问题。 清欢第一次对这位师祖刮目相看。 他也不只是个高高在上的空架子,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对落长天的厌恶。 「师祖以前教师父的时候就这么凶吗?」事后,清欢觉得和宋曦有了一些谈资,小声问她道。 「他教人的时候一向严厉,不过……」宋曦望天想了想:「等我恢復还是亲自教你算了。」 他教书的时候从来没什么情绪波动,即使遇到再离谱的事也能事不关己一样轻描淡写解决,从来没黑过脸。 刚才面对清欢,落长天真的可以算极尽刁难。 多少是有点私人情绪了。 「不过你确实要想好,你现在的能力还不够将两种剑法融合,练《离形》的时候还是别总想着青阳峰的剑法。」 她缺席了清欢太多时间,所以看着她有些四不像的剑法,心中歉意更甚。 晚上各自休息时,才是她的难关。 落长天坐在床边,却没有要休息的准备。 「你……别这样看着我。」即使是宋曦,被他这样没什么感情地看着,心里也会毛毛的。 「这样瞒着我,到底有多大危险。」落长天平静地看着她。 但他越是平静,宋曦就越是忐忑。 她膝关节柔软,能伸能屈,一旋身,坐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我没有瞒着你啊,苏师叔祖一有消息我就给你说了。」 「你只有有事时才会这样撒娇。」她听到他轻笑一声:「南疆何其广袤,苏北寻这件事并非一两日能寻到,其间的波折自不会少,你都知道,你不告诉我。」 这句『你不告诉我』说得萧瑟落寞,好像宋曦当真辜负他许多。 「我不过是没有把握,怕告诉你也是空欢喜一场。」她温言劝道,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还想跟他商量清欢的教学问题。 「现在就有把握了吗?」 这将宋曦问得哑口无言。 她选择在吃饭的时候,在清欢面前说这件事,就是想让他忽略太多不确定,但他在关于她的事上,从不忽略那些细小的可能。 「给我说说,那是怎么样的办法。」洛长天沉声道,似乎在蛊惑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然吐露。 南疆擅用巫术和蛊术,那原先只是一种折磨人用的蛊虫,名为前尘断,放在人的身体里,能以灵力为食,然后逐渐蚕食到人的筋脉,一点点吞噬,直至丹田。 没有会解蛊的人,无论你哪方大能,最后都会被这种蛊虫蛀空身体,变成一个废人,然而如果没有蛀空丹田,便是留给修士的一线生机。 道理要说来,就像春种之前的烧田,将逆行的筋脉全数废除,再用丹田播下种子,重新长出正常的筋脉。 若说这个方法精妙在哪,倒也没有,完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粗暴法子。 魇魔本就要时时遭受灵力和心法的反噬,已经疼痛不堪,蛊虫吞噬筋脉和灵力的疼痛无疑是雪上加霜,何况后面还要自己努力长出新的筋脉。 之前陆行舟只是被落长天打断双肩筋脉,硬是花了一年的时间才修復好。 再是强悍的修者,筋脉断绝也形同废人,这方法就如同将普通人浑身骨头打碎,再让他自己慢慢把骨头长回去。 落长天听她说着,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窗外月上中天,清风明月,正是良宵。 然而屋内并无一丝旖旎气息,有的只有满满沉重。 「大概……就是这样,我知道要花很久很久,但我现在这模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怎么不是长久之计,待在天界,只需将无相莲池拓宽,保证随时有可以更换的莲藕就好,总会有其他办法的,我会找其他办法的……」他轻轻搂着宋曦,自从换了这幅身体以后,他做什么都不敢太用力,就像生怕将她弄散了去。 不出宋曦所料,他这脑迴路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这不就是办法吗?我们找了几年了,为什么不试试呢?」宋曦的手托着他的脸,温柔又坚定地说道。他可是神,天界的事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 可这件事,就连神都没有办法。 「有几成把握?」 听了这个问题,宋曦低下头,看着眼前他的胸口。 「……目前,实验的例子并不多,大概,三成。」 不是所有魇魔都有人想要他们恢復正常。
第294页 不是所有的魇魔都能撑到找到方法的那一日。 也不是所有魇魔都有能力从灰烬之上涅槃再生。 可……若成功了呢? 她自觉自己并不是那么强大的人,遭受噬心之痛时她也逃避,会失去意识,但若非真的毫无其他办法,她也不想吃这种苦的。 「让我试试吧,总不能一直这样。」 「为什么不能。」落长天垂头看着她,她坐在他腿上,却还是要仰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他看着她从少女,到婴儿,再次成长为少女,又变回婴儿,然后再次长大。 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她两次。 而这次,似乎又站在失去她的边缘。 他好像个举着烛火走在漫漫长夜中的旅人,一次次被世道命运将手中的光亮熄灭,他又一次次点燃。 「我会努力的,好不好?」宋曦一双鹿眼,最是让他捨不得,现在这双眼正扑闪扑闪地看着他:「成功了我们去哪都可以,要陪你在启明宫也行,闭关修炼赶紧飞升也行……如果失败了,那以后都听凭你摆布。」 他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希望她能好好的,陪在他身边罢了。 落长天望着屋角,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所有如同烈火般的情感被烧成灰烬后的空寂。 第230章 生前何须久睡 既然决定好,那就尽快出发。 宋曦变成魇魔五年,很少有魇魔能活到这个时间,主要是她情况特殊,元神并不在原来的身体里,所以没吃多少苦。但若开始让蛊虫进入身体,她元神就不能一直游离在外了。 身体一直没有元神就像一具装修精美的房子没有主人维护,再是富丽堂皇也有衰败的一天。 更别说现在还故意让别人进去搞破坏。 要是没人守着一不小心给你『承重墙』——丹田都拆了,那到时候算是彻底废了。 想她当初为了改变剧情走向,做了不少关于南疆的知识储备,没想到直到现在才第一次去。 她现在诸多限制,赶路不便,只能用阵法传送到离南疆最近的长盛堂口,再坐飞行法宝赶过去。 这次一起来的人,苏北自然少不了,还有清欢和……陆行舟。 原本宋曦没把这件事告诉他,没想到清欢跑去说了。 清欢和他在一起五年,早习惯使唤他,颐指气使仿佛她才是长辈。 宋曦忽然觉得,清欢大概没她说的那么讨厌陆行舟。 他们这是把她的元神先带过去,而她的身体,则由落长天直接从无相莲池带下界,噬心的苦楚,能少受一分便是一分。 他们到南疆时,又是一年春好处,粉红、紫红的山花漫山遍野如云霞铺就,压得那深深浅浅的青碧自甘为承托。 水气蒸腾,似黛墨晕染,如龙行其间。 很可惜他们来这并不是看风景的。 陆行舟之前来过这,和苏北有说有笑着给宋曦说当年的有趣事,清欢在一旁听着,不由问道:「师父当年怎么没与他们一同来这百花谷?不是说你们师兄弟经常一起吗?」 陆行舟愣了一下,那似乎是宋曦与他们分离的开始,当时奉天城三族和谈后,宋曦和落长天不知所踪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像这五年一样,他到处去找她。 可等她回来,他正要求亲时,宋曦就告诉他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那时我大概正在极北之地,陪着……在北方水神境中歷练,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宋曦轻笑着说道:「变为一滴水,变为一丝水汽,说来真是难以想像的存在。」 清欢和苏北听着她描述,也有些神往,毕竟神陨秘境和寻常秘境不一样,若能去歷练一番,必然有不少收穫。 他们坐着飞行法器在山川谷壑之间穿行,速度不快,就像乘船依水而下,一路欣赏南疆的山水,走了三日,傍晚才到达苏北他们的村寨。 知道她要回来,早就有一群人在寨门口相迎,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远远看到他们的法器,变如同沸腾的水一般。 法器落地,苏北作为此地的主人,一步轻盈落地,陆行舟紧随其后,清欢扶着宋曦下来。 「见过阿剖望夷。」为首的年轻男人让人群安静,扶着一位老人迎上前来,恭敬地行礼,他身后的众人也跟着俯身。 南疆人擅巫、擅蛊,虽然比普通人活久些,却并没有修士那么长的寿命,所以对他们来说,苏北这种两千多岁的当真是老祖宗级别。 她上次回南疆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对年轻一辈来说,都没见过她,今日一见,居然是个小姑娘模样的,而不是老态龙钟,实在让这些年轻人开眼。 「你是……小石头吗?」苏北看着那个背嵴弯曲的老人,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阿剖还记得我。」老人嚯嚯笑了两声,随即被呛到那样咳嗽起来,年轻人赶紧给他拍背平抚。 老人咳了半天,最后还是用茶水压下去的,他脸上虬髯横生,就像老树的气生根那样,露出来的皮肤原先干枯发黄,现在却因为咳嗽变得通红。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阿剖,阿剖也还记得我。」他引着一行四人,朝寨中的树屋走去。 这里的树不少都是要两三人合围的粗细,他们用契子、绳索、木材在树间连成一片,筑造成高塔一般的样式,宋曦有些好奇,如果这些树一直长,会不会哪天直接长到天界。
第295页 小石头——石云龙村长,在路上一直在给苏北介绍他身旁的年轻人石鹤鸣,那是他的孙儿,他就要不久于人世了,他想将后辈介绍给『老祖宗』,希望能得到庇佑。 将四人安排好住处,石云龙再次朝着苏北叩拜。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苏北赶忙将他扶起。 「多亏阿剖这些年的照顾,寨子一直风调雨顺,以后小鸣也拜託您了。」 送走那一老一少后,苏北面容戚戚,有些恍然。 「师叔祖,怎么了吗?」宋曦问道。 「没什么。」她扶着自己的额头:「只是觉得,时间好快。」 这世上还是普通人占大多数,生老病死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对大多数修士来说,这一条路很长,但不是没有尽头,只有极少数的修士才能真正跳脱生死轮迴。 然而对普通人来说,就算是金丹修士,有五百年的手术都是很难想像的。 「你们去休息吧,」她挥挥手说道。 明日还要先去找养『前尘断』的蛊师,找到以后才是宋曦劫难的开始,她确实需要做足准备,各方面都是。 然而越是要事当头,她越是平静不下来。 毕竟如果过不了这一关,以后就都能长眠了。 这些时日天界似乎格外忙,那次后落长天都没下凡过,他给了她一道传音令,希望能时时找到她,但过了两个来月,这玩意一次都没响过。 宋曦在树屋的窗边,借着月色将传音令掏出来,想给他报声平安,但又觉得这么点小事没什么值得说的。 但是她和他之间,不都是些生活的琐事吗。 「阿天,有时间吗?」她想了想,总觉得说什么都很奇怪。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只有窗外夜色静静听着她的声音。 宋曦有些失望,「我只是想说,我到南疆了,大概明天就要去找养那个蛊的人,不知道你多久能……」 这样很像在催促他。 这件事落长天其实是完全不贊同的,只是耐不住她央求撒娇。 「……我只是想说,这里的树屋很有意思,月色很美,如果能和你一起看就好了。」 第231章 真正的反派,从来都是默默搞事 不见渊外千里处,这里的土地都被真魔的魔气污染,草木不生,生气滞涩。 再数十里外的人类村庄,那里的人受到魔气影响,都变成一具具没有感情,嗜血好杀的行尸走肉,被他们杀掉的人元神不入轮迴,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 现在有无数大阵压在这片土地上,希望能控制魔气的扩散。 「还没有找到吗?」白虎星君监兵问道。 他一身白底玄纹衣饰,头髮束在高冠中,整个人威严又端庄,本该高坐庙堂受万人朝拜,和他现在这副焦急的模样完全搭不上边。 白虎者,岁中凶神也,常居岁后四辰。更有人将白虎奉为战神,将其视为武神,然而当今天界神帝以战夺权,实在是没人敢在他面前称武神、战神。 「禀星君,还没有。」一个小仙灵回答了他的问题,顿了一下:「大帝和真魔……都没有。」 这让他更加焦虑。 他是落长天上位大清洗中留下的遗族,司西天,上届西方金神陨落后,代司金神。 不久前,就是他禀告神帝,不见渊中的魔族似乎又有活动的迹象。 多名仙灵探查无果后,他没想到迎来的竟是神帝本人。 以前的天帝向来不离九重天,他只在述职或是有别的事觐见时能见到祂,所以在自己的封地这是第一次见到至高神。 虽说行动派上司是好事,但这种不把自己当命的行动派就有些可怕了。 他太年轻了,毫无根基,在凡世中也只是个普通人,完全不懂如何玩弄权术,也不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现在若是遇到有异心的人,或是跟上次异种入侵时那样的突发情况,他这地位可谓是危如累卵。 神也不是完全不会死的,监兵听闻过他清洗天界的事,所以这件事他也知道,但怎么就……那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呢? 别说凡人,魔族的魔气可是能污染侵蚀仙体的,这鬼地方可不是他能随意乱跑的地方啊! 「……让朱雀星君过来一趟。」他左思右想,命令道。 …… 不见渊深处,与所有人想像的乌烟瘴气或是尸山血海不一样。 虽然也有雾气,但这里的云雾缭绕更像是江南水乡日头升起前的模样,一条河流从脚边默默淌过,河水看似清洌,其下却不是砂石,而是什么至沉至暗之物,隔着数寸厚的流水,往某处流去。 四处毫无活物也无生机,他散出神识去辨认,方圆百里空空荡荡,仿佛来到佛家所谓空劫的世界。 世界自成立至破坏之间,分为成劫、住劫、坏劫、空劫等四阶段,称为四劫。空劫,即谓此时期之世界已坏灭,全然虚空。或是世界形成以前而万物未生之时期,亦称为空劫。 万物有灵,若集中神识,即使一草一木也能探知到。而自然中,万物可简单视为由金木水火土构成,即使没有活物那样好分辨,也能探知察觉。 然而他现在至少能看到河水,两岸滩涂,神识却什么都分辨不了。 他用《十二令》捲起水流,河水被他盘成一颗水球,悬浮在半空中,下面黑色的东西却一点都没被带上来,依旧隔着流水静静淌向某处。
第296页 之前西方白虎星君来报真魔重出江湖,他还以为又是一场血战。 然而等他们实地来查,却并没看到什么真魔的身影。 他们至今杀的,是被魔气所感的生灵。 落长天杀过的人、妖、魔修,甚至神,都足可将这处山谷填满,但他越是将那些被魔气感染的生灵,越觉得不对头,就好像在他动手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毫无伤痕,也没有被夺魂的症状,但那具躯壳就是空空如也。 脚边的河流连绵不绝,他望着前后不知朝着哪里延伸的景象,有些迷茫。 …… 「回去了。」 监兵星君正在焦头烂额时,神帝陛下便不知从哪处出现,在他面前一闪后,又消失不见。 在此设防的天兵天将们似乎见怪不怪,留下监兵星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人真的太神出鬼没了。 「长天陛下一直这样吗……」他有些无力地问道。 「陛下他,一直这样。」一位从前便跟随落长天的仙灵答道。 这样——我行我素,横冲直撞,毫无架子。 若是以前那群大神必然是不会服他的,不过很可惜,不服气的全被他扬了。 「祂一直这样,真的不会……」监兵星君不由有些担忧。 「陛下他由爱而生,由众生所愿化神,若那位还在,他必然是要顾惜着自己的。」仙灵笑道。 这万八千年第一个化神的人,还是由七情之一所化,万年前那些天生的神祇,大概是怎么也想像不到的吧。 …… 不见渊那种地方的魔气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但即使是他,在深入探查后,也觉得元神极其倦怠。 那是一种从内心最深处生出来的疲惫。 落长天将自己整个人都泡在上清池中。 此处引九泽之水灌之,谓天下大清者,是为上清。 他没脱衣裳,一身白衣上青鸾云纹暗绣华光流转,漂浮在水中荡漾,如同云雾漫散。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泡进池水中,隔着水望向苍穹。 天界昼夜都没有非常黑暗的时候,但看天空星云,便能知道现在已经是夜晚。 在水中髮带松开,身后的髮丝随着水流浮在他眼前,遮蔽了眼前的景象。 他闭上眼,将自己往水底沉去。 他往不见渊深处走了很久,最终见到了水底的黑色的真相。 最初的真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大概是…… 眼前忽然有人影晃动,乌云乱絮似的头髮被人拨开,落长天伸手用力,坐了起来。 「你想淹死你自己?不对,淹死最好。」眠花抱着一堆文书,半蹲在上清池边。 落长天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东西,又要倒回水里。 「你干什么!」眠花腾出一只手讲他提起来:「你叫我查的记载,我在溯昔兰台待了那么久,将有关的记录都抄了下来,你给我认真一点!」 监兵觉得这位新神帝不会使唤人,纯属是误传,只是他们在不见渊附近牺牲了太多人手,又没有任何收穫,落长天看不下去才自己动手。 太菜了,懒得教。 「不用了,你去吧。」 他这轻描淡写的风格向来让眠花炸毛:「什么叫不用了!真魔的事解决了吗?」 「嗯。」 「啊?你别是开玩笑?」眠花没想到他答得那么轻巧,然而看着他的神色,并不像开玩笑,他熟知落长天为人,他宁愿不说,也不会说谎。 「那,东西我还是放在这。」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个小小仙灵,自然也过问不着。 眠花走远后,落长天才发现腰间的传音令在亮,刚才是这水隔绝了声音。 「……月色很美,如果能和你一起看就好了。」 拿起令牌,便听到宋曦的声音。 他勾起唇角,眼中的温柔笑意将之前的冷意驱散。 「好。」 第232章 我们私奔吧 宋曦原本以为他在忙,本想最后说一句就休息,没想到得到了他的回应。 「你在啊。」 「刚才没听见。」那边似乎有泠泠水声。 「你带我身体过来的话,早一天,这里春景好美,我们出去玩吧。」她趴在窗台上,看着远处寨中的树楼。 这里是寨中最高的树楼,从窗台望出去,都能看见别的树冠了,有的人家还亮着灯火,树影错落,灯光也明明灭灭,像是散在树海中的星星。 她说话的时候,能听见那边的风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不知道他在干嘛,是在洗澡? 「好。」他温声道。 「那你多久过来,我们明天就要去见蛊师了。」她嘟着嘴,不自觉想撒娇。 「马上。」 「马上是多久。」 那边陷入沉默,好像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宋曦拿着传音令喂喂了半天,就像是打电话忽然遇到那边没信号。 真是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信号不好。 她气唿唿地把传音令往窗台旁的桌子上随手一扔,觉得某人越来越不会哄人了,小时候她十万个为什么就算被问到哑口无言他也会编点什么来回答她。 大概真是被她的决定气得不行。 夜风拂过万树枝桠,带来清爽的植物气息穿过她的房间,现在这里夜间还有些冷,她这身体畏冷畏热,偏偏感应力十分钝,只能她自己多加小心。
第297页 抬手正要关窗,一条手臂却先她一步,将窗扇合上。 「马上就是……现在。」 宋曦收回说落长天不会哄人的话。 他超会的。 把脸埋在他怀里,她觉得自己有点太过娇气了。 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在她如此惴惴不安的时候,他就是她的定心丸。 虽然这件事落长天什么忙都帮不上。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安,落长天抱她的力道也比平时大些,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忘记自己的选择,忘记即将面临的挑战。 春宵苦短,时光也不会为有情人停留哪怕一刻。 天快亮时,两人还醒着。 「我们逃吧。」被窗缝中照进来的第一缕曦光刺到眼睛时,宋曦会忽然想起在菩提心中经歷的九世。 原先她还以为是十一世,后来明白那三世其实是被落长天逆天改命的一世。 那九次生命,九种可能,她大多数时候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是因为遇见他,才有了那么波澜壮阔的一生。 枕畔,她的爱人眼神温润地看着她,稀碎光亮落在他眼中,仿佛一潭清流碧波。 「好。」 趁着天光还没大盛,两个人牵着手往丛林深处走去。 清欢昨日似乎是听到师父的房间里有男人的声音,而且是她最讨厌的那个。 本来昨日他们到时落长天还没来,以为他至少要今日才会过来,没想到半夜就摸来了。 她在宋曦房门前深唿吸了几下,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事先扬起一个乖巧的笑脸,才敲敲门:「师父,是时间起身了。」 之前还在山上的时候某次她不敲门就跑进宋曦房里,结果被门板反弹直接打飞出几丈远才落地,鼻樑骨都差点给她打断。 但从她开门到被弹飞的片刻,她还是看到了什么。 她从没想过世人口中绝世天才的师父也会像朵菟丝花一样,攀附着某个人,好像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啧,刀在手,杀x狗。 将思绪扯回来,房中竟没有一点声音。 落长天如果在的话,肯定会开启结界,她感知不到里面的情况很正常,但也不至于里面都听不到她的声音吧。 「师父?我进来咯?」清欢觉得不对头,又敲了一遍后,用力推开门。 陆行舟一夜没睡,坐在床上修炼,听到清欢在外面走动的声音,想着也该起身了,在屋中铜盆里洗了一把脸,还没擦干就听到清欢一声尖叫。 「怎么了?」 他几乎是闪身进了声音来源的房间,那是宋曦的屋子,只是现在只有清欢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那声尖叫,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声破声的怒骂。 「这个浑蛋……这个浑蛋!」清欢指着半空中悬浮的几个大字骂道。 宋曦现在施展不出太多灵力,所以这字必然是落长天留的。 陆行舟看着浮在房屋半空中的『走了,别找』有些无语。 明明是宋曦决定要来的,现在这临阵脱逃的幼稚行为,一点不像两个人的性格能干出来的。 倒像是谁被夺了舍。 落长天不可能被夺舍,宋曦那身子甚至没有被夺舍的资格,而且这字迹,确实是他的。 「x的,这傢伙把我师父拐在哪去了,今天还要去见蛊师,得赶紧找回来。」相比于他的哭笑不得,清欢的反应更大,她骂骂咧咧,全是以前跟他在外面漂泊时听的粗话。 「别骂了。」陆行舟哭笑不得,她在宋曦面前还装得乖巧,在他面前这是掩饰都不打算掩饰吗…… 「那现在要怎么办,打道回府吗?」清欢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我们先去找到人吧。」以他对宋曦的了解,她是不可能面对困难就逃避的,现在这样,大概是一时小性子发作。 在那个人面前,她总是能像个小孩子。 穿过森林……当然是很远的路,若是用走的大概要走上七八天。 两个人正好遇到一个集市,买了套本地的衣裳换上,落长天又将外貌变成十五六岁时的模样,比宋曦稍微高一点,那短衣黑底蓝边,衣袖还有些其他颜色的装饰,只到半臂的位置,露出一截结实又修长的胳膊和手腕上的同心结手环,这打扮衬得他一副纯情少年郎的模样。 宋曦这具身体已经差不多到时间了,就算现在不回自己的身体里,过一两周也是得换莲藕的,所以现在她看着气色不好,甚至有些柔弱病态。 两人在一起,真有些苦命相依的味道。 「以前说过很多次想带你来花山节……」虽然是春日,却还不到三月三,只是大概遇到周末赶集,街上一副热闹景象,人群摩肩接踵,挨挨挤挤,他们顺着人流走,落长天只能牵着她有些冰冷的手,才能让两人不被人群冲散。 「是啊,一直在说,可怎么就都抽不出时间来呢。」他们还没回长盛的时候曾来过一次,那时她还不知道落长天是修仙之人,甚至,这世界是一本书里,他们都是这里面的炮灰。 第233章 别立g了 「为什么觉得,时间那么快。」落长天轻声说道,像是在喟嘆他们这波折的岁月。 他们相伴了百年,若是常人,便是一生。 如果当初的宋曦并没有死在那兵荒马乱里,在她百年过后,也许他真的会放手,然后平静地走进自己的宿命。
第298页 为什么不呢,到了那时,世上已经没有他眷恋的东西。 可他们就是那样无缘,连普普通通的相守一生都做不到。即使是如此努力的逆天改命了,可眼前似乎也并非一个可称为团圆的结局。 再说下去宋曦觉得自己就要抱着他哭了,这可违背了偷跑出来的初衷。 她拉起他的手,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去挤,慢慢从集市走到一个村子里。 接近一个十字路口时,实在是挤不动,前面吹吹打打,似乎是有什么喜事,她问了旁边一位本地,对方打量了他们片刻,笑道:「外地来的吧,张老爷家嫁姑娘,一哈双桥街还有长桌宴,要不要去看看?」 虽不是三月三,却也是个吉日。 宋曦又问过双桥街往哪走,谢过大叔,等前面娶亲的人群过去了,跟落长天往他指的那个方向去。 她这辈子离婚礼最近的时候是眠花大婚,可惜当日遇到一些小意外,事后完全没闲情回味。 而落长天那时候正好不在长盛,也没见过这场景。 再来,就是沂水仙君和朱雀星君布下的那个陷阱。 关于婚礼,她似乎都没个好印象。 接近双桥街时,能看到满地的红纸,耳畔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唢吶霸道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端的是一派喜气洋洋的亲事现场。 转过一个拐角,一整条街正当中居然将桌椅铺成条长龙,宾客、帮佣,人如流水马如龙,并不需要请柬验明身份,来者都是客,可以随意入座。 还有不知是新人亲人还是请来的礼宾,端着牛角杯四处敬酒。盛装少女们身上银饰互相碰撞,发出轻音脆响,古老的祝酒歌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闻声知意,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欢快气息。 宋曦看了落长天一眼,他也对面前的场景有些吃惊。 两人被敬酒少女们拦着灌了不少酒才被安排着入座。 长桌上的酒菜说不上多精緻巧妙,但都分量十足,口味适意。 他俩都不需要吃东西的,也就冲着氛围吃个开心,稍晚一些,里面开始行礼,人群涌动,他们也跟着钻到人群里去看。 这里民风不同,没有凤冠霞帔,但新娘子那一身的银饰让人完全不会将她与屋外敬酒的少女们弄混。 观礼时,宋曦觉得与她相握的手捏得很紧。 她以前说过这辈子不成亲,只是依据当时的情况说的,现在两个人都走到这步,那一个象徵性的仪式好像也不重要了。 里面新郎新娘入洞房,围观群众们闹哄哄地往里涌,似乎要去闹洞房。 不一会,门口的人要么离开,要么涌进去,他们留在原地,没有再往里走。 落长天半晌才回头看她,眼中似有星河散落,映着满地鞭炮的碎纸和四处的装饰,灼灼如火。 宋曦却似无所察觉一样,看向长街那头:「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 长桌宴要从早办到晚,他们走的时候依旧人来人往,热闹十足,可两人走在繁华的街市上,却好像忽然被人群孤立了那般。 他们又去看了斗牛斗鸡,对山歌,傍晚还看了傩戏,可从中午以后,两个人就没有对话,宋曦说什么就去做什么,再也没有交流。 集市是周边几个村寨聚集起来办的,平时只是一个无归属的开阔地,晚间人们各自散去,也就结束了。 她还没有想回去,落长天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于是两人沿着条河岸慢慢散步。 「生气了?」宋曦歪着头看他,他却看向河面。 春季还没有夏日那么多虫鸣,水流缓缓,只从远处有落差的地方传来声响,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俩每一步压到草丛的簌簌声。 「没有。」 「真的吗?现在说也许还有用哦。」她弯着腰转头横在他面前。 落长天视线落回来,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真的不说吗,这句话只今天有效哦。」 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回去了,联繫到前尘断的蛊师,回到她筋脉逆行的身体里,一天保持不了多久的清醒,大多数时间连自己是谁都忘掉。 她进归墟前的情况已经很糟了,两三天只得一两个时辰的清醒。 落长天张张嘴,他唇型很好看,淡粉色的唇瓣吻上去也很柔软,但此时此刻,这张嘴却似乎无力说出任何话语。 「不说就算了,你总是什么都不说让我猜,我怎么猜得到。」若能猜到他的心思,她现在也不是这幅惨状。 宋曦直起身,紧走了两步超过他,四处张望着:「今天去哪投宿好呢。」 他今日收束了神力,此刻与普通人无异,宋曦身上是一件藏青色的衣裳,月色无力,照不亮太远,她的身影几乎要融进夜色。 「等,等等,我……我想,我想与你……」他心中一紧,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更是像锅底的米饭一样粘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我听不清。」她说道,转身面朝着他,一步一退倒着走。 一被注视着,落长天好像又说不出来话了。 「怎么现在看我还害羞啊。」宋曦似乎察觉到他的窘迫,背着手说道:「那你闭上眼说。」 落长天摇摇头,若是看不见她,他会更心慌的。 「我……」他垂首,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同心结,似乎还能想起那日的旖旎:「我想与你,结为夫妻。」
第299页 少女的轻笑在耳边响起,一个轻巧得不太正常的身躯挂在他身上:「不早就是了吗。」 「可,可是……」他习惯地搂住宋曦,这个身体与她身高差距不大,微微垂眸就能与她目光相对。 「我是说过结髮同心,可结髮还有另一个意思呢。」 宋曦的眼眸好像是深沉夜色凝成:「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结髮在我那个世界,指的就是成亲啊。」 他越过宋曦肩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髮带,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她就先打破了自己的话。 「非要说的话,是你差我一场正经的婚礼,这种事总不能叫女孩子来办吧。」 洛长天将她紧紧揉进自己怀中,力道之大,宋曦觉得自己的藕节几乎要断开了。 「嗯,这次以后……我以神后之礼,让天下都知道。」 第234章 陌生的洞不要随便进 第二日日头初升的时候,两个人回到了苏北的寨子。 清欢和陆行舟一夜没睡,正在她的房里等着,清欢见到宋曦回来,一下扑上去。 「别碰。」宋曦都伸出手来接了,结果清欢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被落长天拎开。 「……你。」她恨得咬牙切齿,瞪了落长天一眼,却发觉宋曦脸色不好,赶紧扶她坐下。 「没事。」宋曦摸了摸她的发顶以示安慰,这两人总是这样针锋麦芒的,她怕自己不在以后他们动起手来要把雪信峰都拆了:「去休息吧,一会我们自己去见蛊师就行了,过段时间就是南疆三月三,很热闹的,让你师伯、师叔祖带你去玩……」 「为什么我不能去,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清欢打断宋曦的话,露出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你们都不告诉我,是觉得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是累赘吗?」 陆行舟无奈嘆了口气,清欢一晚上逼着他问了半天,现在他脑仁还嗡嗡的:「你们说吧,我先出去一下。」 宋曦看了一眼落长天,她才安慰好这个大的,怎么小的又开始了。 「师父身体恢復好的话,就可以亲自教你了,这样不好吗?」她浅笑着问道。 「我不用……师祖来教也一样,以后我都会努力的。」清欢全然不敢用力,只是拉着她的袖口,带着鼻音说道。 那个养前尘断的蛊师住在山林深处,他们一早出发,也是中午才找到他,倒不是说人不能住在山洞里,但这蛊师的住处符合所有清欢对蛊师的偏见。 独居不见天日的山林,阴暗潮湿的洞穴,鼠疫蛇虫遍布的住所……虽然她不怎么怕虫,但见洞口的那些罈罈罐罐,想像着里面一只小虫就能将顶级修士置之死地,还是不由发抖。 「阿巴思,在不在?」石鹤鸣站在洞门口,颇有礼貌地叫到。 里面没有回音,他便又叫了一遍。 「这里又没门,直接进去看看啊。」清欢望着黑漆漆的洞口,说道。万一这人是躲着他们呢。 「别。」苏北连忙拦住:「蛊师的家不能随便闯的。」 陆行舟闻言将清欢拉到自己身侧,牢牢看紧。 这话刚落音,就有浑浊的笑声从洞中传来:「不错,小娃挺懂礼貌。」 这声音藉由山洞无限扩大,还有些回声,石鹤鸣赶紧大声道:「阿巴思,这是我家阿剖,之前拜託你的事不是说好了吗。」 「我自然是说话算话的。」仔细分辨,那声音含混不清,并不是因为山洞的原因,这人说话好像每一个字都是连在一起的:「但是你们没把人带来。」 「这么重要的事,条件之类的当然要事先谈好。」陆行舟上前一步说道:「阁下既有诚意,何不现身详谈。」 「别!」石鹤鸣阻拦道,可已经晚了,阿巴思听到他的话漏风的风箱一样唿唿笑了两声:「真稀奇,贵客之前没听说吗,您要进来,便进来吧。」 陆行舟奇怪地看了石鹤鸣一眼,后者目光闪躲想了片刻,还是点点头:「您进去就是,既然他让您进去,那就不会伤害您。不过南疆人不喜欢空话,说了什么就要做到,您以后说话注意些,也不要在他面前大张嘴。」 陆行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抚好想跟他一起进去的清欢。 「这件事你责任也不小,该怎么做你清楚。」 原还以为清欢是担心他,结果听到她的威胁,他无奈笑道,原来是不放心他。 「我知道。」他答应,转身走进山洞。 这洞口看着狭小,顺着石阶往下走,还挺宽阔的,只是愈发幽暗,他只能用其明光术,亮这一下不要紧,惊飞了洞中不知是飞鸟还是什么的生物,它们扑打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尖叫乱糟糟飞做一团,甚至往他脸上撞。 「哎哟,乖乖,不怕不怕。」那个阿巴思软声安抚道,可那些小东西听不懂他的话,还是扑棱着翅膀到处乱撞。 「您还是把光灭了吧。」 陆行舟被那些东西沖脸,反正亮着也看不清,确实还不如灭了明光术。 洞中又暗下来,等了片刻,那些长着翅膀的小怪物才各归其位,洞中恢復了安静。 刚才一瞬,他看清了,那些小东西好像都是蝙蝠。 寻常地方也不过几十只,这山洞里少说几百上千只,不知它们平时吃什么。 「过来吧。」 一会光一会暗,就是陆行舟的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寻声慢慢往那边走去,阿巴思也好心提醒他哪有坎儿,哪有坑。
第300页 「好了。」 说话声已经很近,陆行舟确定他就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可听他说话也还是含含煳煳。 「再照亮吧,不过要很小心。」他说。 陆行舟这次将明光术控制得只有一个萤火虫大小,只点亮了一隅,便看到了身前不远处的阿巴思。 他披着黑褐色看不出原样的破布,坐在一张大概可以称之为床的石台上,全身唯一露出来的皮肤只有脑袋,他没有头髮,或者说露出来的部分什么毛髮都没有,上面的肉像是要融化一般下坠着,他忽然就明白了他说话为什么那么含煳不清。 在那些耷拉着的肉皮之间可以看到阿巴思的眼睛和嘴都被用黑色的线缝了起来。 虽然心中惊骇,但记得石鹤鸣的话,陆行舟强自镇定,咳嗽了一声:「他们之前给你说过了吧。」 「唿唿,竟然没有叫出声。」阿巴思似乎有些失望,黑布下面的身子动一下,一阵细微的气流擦着陆行舟的脸庞过去,他似乎将什么收了起来。 他记起石鹤鸣的嘱咐,不由想像刚才要是他失态地叫起来,这傢伙会对他做什么,一瞬间,他有些恼怒,但有求于人,只能将火气压下。 「说过了。」被线缝起来的嘴蠕动着:「可你们没将人带来。」 「自然得将一切都先安排好。」 「魇魔嘛,拖一天有一天的危险,唿唿。」阿巴思似乎用力地挑起眼皮想要看看他:「我听说那魇魔是个女子,你是她什么人?」 「师兄。」陆行舟冷静又快速地答道。 「呵。」 这轻佻的笑声差点让他压不下火气。 「你们得将她带来,前尘断不是什么难事,用她饲餵蛊虫,赚的是我,不用担心我不答应。」阿巴思道:「只是别的,我也能顺便做一做。」 第235章 情蛊便宜卖 「什么别的。」 「魇魔怎么成的你比我清楚,既然你肯为那女子来深山里找到我们这种人,想必情义也不简单。」他顿了顿,嘴皮蠕动,似乎在喘气:「就是治好了身子,也治不好心,所以……」 从那一身破烂的黑布下伸出一只干瘦黢黑如同烤鸡爪的手,陆行舟看着他手上的小瓶子,撇眉:「这是什么。」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这本来是某首情歌的词,可从阿巴思那张干瘪的嘴里用含混不清的语调说出来,就像变成了一句诅咒。 「情蛊吗。」陆行舟反应过来。 「当然……当然,很便宜的,对您这种大人,只需要很小的代价。」阿巴思谄媚甚至有些讨好地说道。 陆行舟听过第一件关于南疆蛊术的事就是与情蛊有关。 说的是哪个世家的小子,去南疆游歷时和南疆姑娘相爱在一起,但那姑娘只是个普通人,那修士金丹期五百年的寿数,根本没想过和她认真,可感情笃深时,他稀里煳涂答应了姑娘种情蛊的要求,结果现在变心,自然是自食苦果。 还是那世家的家主亲自出面,才勉强保住了那人的命,不过那南疆姑娘死时,那修士也一道死了。 那是苏北带他们来百花谷的时候说的逸闻,是警告他们别在当地随便勾搭少男少女的,当时他除了觉得蛊术真是可怕,也没放在心上。 他对这种奇怪的偏门术法向来是敬谢不敏,这次若不是找不到别的办法,他也断不会选这种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了解也没有把握的方子。 「不用了,只要做好约定的事,你要什么报酬,在陆某力所能及,也不违反天理伦常的情况下,我都许你。」他拒绝道:「前尘断具体要怎么做,要准备什么,你先说清。」 「唿唿……」阿巴思嘆了口气,那声音竟像是从他肺里直接出来的:「也没什么难的……」 他将从种蛊到拔蛊所要做的所有事,包括受蛊者每个阶段的所有变化和反应事无巨细,一一讲给陆行舟听。 清欢他们在洞外等了许久,日头都要落下,才看到陆行舟面色难看地从洞中走出来。 「怎么样?」清欢赶紧迎上去。 「回去再说。」 左右今天宋曦没来,他们只是先来打探一番的,清欢看他这模样,知道是有什么事不便当着外人讲,一行人只能先回去。 石鹤鸣将他们送到树屋下面,主动告辞。 陆行舟一瞬间布下结界:「师叔祖一直知道这件事吗?」 苏北看他这激动的反应,笑了笑:「坐下说吧。」 三人上楼,清欢自然也跟着,结果被陆行舟关在了屋外。 「姓陆的!」她气得抓狂,这群所谓的长辈就这么自行其是,好像她还是个不能自理的孩子。 然而不管她在外面怎么抓门,怎么攻击,他俩在屋内谈了一炷香时间才出来。 「我师父的事你凭什么不给我说!」她一见陆行舟出来,就张牙舞爪给了他一剑。 「别闹。」陆行舟轻巧一弹指击在剑身上,将她剑打歪。 任凭她怎么磨,陆行舟和苏北愣是一个相关的字也没告诉她,而且不管她去哪,陆行舟都守着,他太熟悉她了,怕她自己跑去问阿巴思,那可不是她能打交道的人。 于是两个人就在宋曦房里等了一宿。 就他们这幅缄口不言的模样,即使不说也能猜测出那是怎样残酷的过程。
第301页 「清欢,跪下。」这时候温软的言语什么用都没有,只会加强分离时的不舍,这次让清欢跟来都是她心太软。 清欢本来还在泪眼汪汪贴着宋曦撒娇,被她正声一喝,吓得怔住,吸了吸鼻子,乖乖跪下。 「以后要听师祖的话不得违逆师祖,勤学苦练,好好继承发扬雪信峰的……绝学武艺,等你有了化神修为后,便可自领雪信峰主一职,收徒开班。」 雪信峰的优良传统什么的,她确实说不出来。 清欢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化神期?那都要多久以后了,为什么是自领。」 她看了一眼落长天,今天这傢伙穿着当地的服饰,而且看着要年轻许多,两人对视,威压也没那么重。他一张脸面无表情,目光失神,就像真被夺舍了。 宋曦拉了拉他的手,他才迟钝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嗯,我会照顾她。」 这话放在平时,肯定要被清欢阴阳怪气一番,可现在,她除了呆呆看着他俩,什么也说不出。 宋曦坐着,落长天站在她身边,她抓着他的胳膊重心往他那边倾,而那人也就紧紧贴着她,不想分离一刻。 「你们俩别总吵架,你也别总欺负她。」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她说话声音很轻,很软,说完落长天,她又看着清欢:「你师祖嘴笨心软,有事撒撒娇就完了。」 清欢不觉得自己对这个人撒娇有什么用,但为了让宋曦安心,还是乖乖答应。 「嗯……你一个人生活那么久,我好像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她取下手上的纳戒,从里面翻出来很厚的一摞信,取出其中一封交给清欢:「这是你的。」 清欢接过,看见信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而其他的信封也写着相应的收件人的名字,其中一封格外厚,就像里面封了一本书。 果然,宋曦将那封挑出来,递给落长天:「不准提前看,我会生气的。」 做好这些事后,她就准备出发了,而清欢则是被落长天锁在树屋中,就像以前他们俩要独处的时候一样。 「师父!」清欢在屋内暴躁地锤墙,抽出剑一下下砍在结界上,然而实力的差距是绝对的,那个人设下的限制,现在的她绝对不可能突破。 她不喜欢哭的,因为哭也没用,不会有人心疼。除了生理性的泪水,清欢从不在人前落泪。 她噼累了,颓然坐在地上,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你看,哭有什么用?会心疼她的那个人,已经看不到了。 第236章 不要什么东西都往身上放啊! 阿巴思的洞他们来过,就不用石鹤鸣带路了。 到了洞口,叫了两声,他就应了。 「这次本人该来了吧。」他含混不清的声音让陆行舟一听就能想起昨日那噁心的会面。 他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沉默到现在,忽然抬手布下结界:「真的要这样做吗?这人不可信,他昨日还想偷袭我。」 宋曦看着他,摇摇头:「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那记载她也印证过,虽然都是些只字片语,野史稗录,但在世的人里,是真的找到一个曾由魇魔恢復成人的例子,他们就是由那个人找到阿巴思的。 只是那人似乎在痛苦中失去了一些记忆,并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也记不得,他为之堕入魇魔的那个人。 前尘断,真的是断绝前尘旧梦。 陆行舟噎了一下,沉默着收起结界。 看着他们达成一致,苏北开口:「人我们带来了,不想你的山洞垮塌就出来弄。」 这件事还有一个不太确定的因素。 那个恢復的人只有元婴修为,尚不知道这蛊对合体期修为的人有没有效。 「唿唿。」阿巴思笑了两声,过了半晌才在洞口现身。 他整个身体像是一滩能动的粘液,鸡爪似的手抱着一个小罈子,那副外表只让宋曦挑了挑眉,剩下两人应该说不愧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看着一点也不吃惊。 「人呢?说好了还没来,是不信任老朽吗……」他打量了一眼宋曦,蠕动着嘴唇说道,似乎有些不满。 「在的。」宋曦碰碰落长天的胳膊,他虽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但就是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不情愿,下一秒,一具似乎被水晶包裹着的少女身体就出现 在他的臂弯中,也不知道他之前是把这身体藏在哪的。 无相莲虽然本来就无根茎,但脱离了莲池中琉璃玉露的滋养,枯萎后变得很像一层镭射薄膜,轻轻覆着她,如同一层胎盘。 隔着那膜打量自己,如同临水照花一般神奇。 当初她丢掉的髮带、簪子、剑都被寻了回来,一样样配在她身上。 覆雪没有她的控制不能回到丹田,变成龙鳞模样的薄甲贴在她身上。 阿巴思努力抬起一边眼皮打量了一下两边的宋曦,嘆道:「真是精妙,魂魄离体还能保持肉身不坏。」 陆行舟这还是第一次在那之后看见宋曦的原身,那身子现在空空荡荡,眼角的黑色纹路像泪水,又像瓷器被打烂的裂纹,在她苍白得过分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眼角抽了一下,犹记当年与她最后一面,她面若霜雪,即使是奔逃也并不狼狈,流风回雪衣带飘摇。 所以后来清欢给他说宋曦堕为魇魔了,他也还是没一个实感。
第302页 「师兄,这些年多亏你照顾清欢,以后大概,还是要麻烦你了。」 说完这些,她又看向苏北,这託付甚至与她自己无关,就像他们百年来从来都只是关系很好的同门。 她从未越界,也未让他越界。 这感情,当真是他一厢情愿。 「师叔祖,这些年真是多有麻烦,别人的被抢就算了,你自己那份一定要留下。」宋曦看着苏北眨眨眼,将最后那一叠信交给她,嘱咐她之后在合适的时候将信寄出。 这东西给不了清欢也给不了落长天,落在他俩手里别人就不可能拿到了,给陆行舟的话他倒是会遵守约定,但是落长天肯定会抢过来,所以只有苏北是最佳选择。 「准备好就开始吧。」将最后的事託付完成,她再也没有犹豫。 「老朽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阿巴思摸着自己手上的小罈子唿唿笑道:「合体期的修者,若能做出来,我这蛊虫就天下无敌了。」 她是第一次以第三视角看着落长天抱着自己。 见她望过来,落长天竟然后退了一步,他张嘴,又不知要说什么,反而是宋曦一步上前,抓着他的手:「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弟子没有尽到一个雪信峰弟子的本分,欺师灭祖走到今日,这是我应得的,自然由我一力承担。弟子惟愿师尊福寿绵长,承平治世。」 说完这话,她脱出无相莲藕的身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在归墟中如何元神离体的她现在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但是现在回到身体里的过程,如果她能活下去,大概过个几百上千年都不会忘记。 甫一和身体接触,就像从脚到头慢慢进入一口沸腾的油锅;又像是千刀万剐以后往身上所有的伤口撒盐。 而因为是修士之驱,你的感官比常人更敏感,所以承受的痛苦大概也有百千倍。 其实她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道心破碎就要受到这样的煎熬,是因为修道之人不能有感情吗? 可若无情,神明又从何而化?不正是因为有欲有求,『我』才是『我』,而不是江河湖海中的一滴水,天空云层中分不清彼此的水汽。 疼痛像一把火,几乎要把她的脑子烧了,而身上某处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舔她。 她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还能再剧痛之中分清这两种感受。 被舔过的地方不痛也不痒了,准确地说,那一部分好像从她身上消失了。 …… 合体期的修士,或者说合体期的疯子,再是文疯子也难得收拾。 所以这也是不让清欢过来的原因之一。 莲藕的身躯离了她元神,一下就散成一堆藕节,而这里并不是什么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在接触到土地后,那些银白色的植物根茎迅速枯萎涅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边,像是沉睡中的宋曦原身一下睁开眼。 「快。」落长天捂住她的眼睛,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肩上控制住行动力,吩咐着阿巴思。 那干枯黝黑的手灵巧地打开手上的陶罐,从里面掏了一只虫出来。 「额。」陆行舟依旧是几人里反应最大的。 落长天看他走上来就要将东西放在宋曦身上,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阿剖不放心啊。」阿巴思唿唿笑道:「说好的事,我不会违约的。」 虽然他们不怎么能分清中原那些修士的等级,可听说这人比之前那人还要厉害。 蛊师以蛊虫为生,这就相当于他们的金丹,他靠着之前那人养出的蛊虫为自己增寿数十年,这人养出的蛊虫必然比之前的更厉害,能给他更多的寿命。 若不是这人,要他去寻别的修士养蛊,岂不麻烦。 送上门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第237章 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物理意义) 蛊虫吞噬筋脉需要数个月,但比起之后重生筋脉,这点时间还不算什么。 初时宋曦还乖乖的,种完蛊后,落长天松手,她睁着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睛靠在他肩上歪头看着他。 「疼不疼?」落长天以为她意识还正常,用脸颊蹭了蹭她,温声问道。 魇魔的眼睛都是这样纯黑的,不止是眼白,连瞳孔都看不清,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正常视力。 那双鹿眼整个映着他的脸,微微弯起来,好像在笑,可下一秒她的手就往他眼眶中抠去:「我不喜欢你这样看我。」 她动作之凌厉,反应让人始料未及。 宋曦发现自己抠不下来这人的眼睛,甚至在他身上抓一道血痕都做不到,有些生气,随即发现他一只手箍着自己的腰,更是不开心,当即从体内震出一道气势汹汹的魔力:「走开!」 阿巴思种了蛊就退了老远,苏北这两日都心事重重的,本来站得也不近,只有陆行舟挨得近些。刚才看他们两个亲昵别开了头,这一下首当其冲被她击飞老远,撞断几棵树才落在地上。 苏北反应过来,赶紧运起灵力竖起结界隔绝那两个人。 合体期的修士,把这方圆百里夷平野不是什么难事,她连落长天都打,现在完全没有理智。 「小天,她不认识你了,离远一点!」 「你们回,我没事。」落长天用他们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结界中,哪怕是地上一块石头都瞬间被宋曦碾为齑粉,更别说那些植物草木。以两人为半径甚至连地都往下凹出一个大坑,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在里面闹腾,飞沙走石砸在结界上,他们在外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第303页 陆行舟爬起身,嘴角有丝丝血痕,眼中泪水闪烁。 刚才要不是护身咒施得快,他的嵴椎大概都要被砸断。就是反应及时,也受了些内伤。 望着那天崩地裂一样的景象,他心中如同结界内一般混乱。 今日此景,也有他一份过错。他总是帮不上什么忙,总是被她保护,却自负地认为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可他什么都做不好。 「唔……」心口中一团浓重的情绪如同棉花一样堵在那,烧得他五脏六腑发疼,然而现在他是最没资格闹的,只能将这团难过憋回去。 阿巴思远远看着,自己心中也打鼓,这可比他之前捡那个厉害太多了,如果不是有人看着,刚才那一下他这破身体也是必死无疑。还好在洞外弄的,若在洞中,他那些宝贝疙瘩定然不保。 可想着这力量会被蛊虫吞噬,然后归他所有,他就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 「唿……唿唿。」这力量可以给他延的寿,怕不止几十年那么简单。 结界中,宋曦招招致命,还好她忘记自己还有本命剑,真用上剑,落长天还有些麻烦。 「别激动,小心身体。」他就站在那,一招招化解她的勐攻。 说来好笑,她的剑法是他教的,最纯粹的《离形》,同他一样,只用抬一下手他就知道她会出哪一式。单论剑法,世上没几个人能当她的对手,这一向是他的骄傲,却没想到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宋曦却被他激得火大,有些不顾章法地乱攻,就像想置他于死地。 不是像,她是真的想。 他往旁边一闪,两人错身而过,宋曦以指为剑,因为总也打不到他,身法狂乱,攻击越发暴虐,眼见就要全力撞上结界。 不知道苏北这结界设的什么等级,若是出其不意被她攻破逃出去可就麻烦了。 「小心。」落长天回身勾手,揽住她的腰,改变方向卸力,抱她在怀中。 「别怕。」 宋曦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等烟尘散去,她搞清了自己的处境,反手又朝他脖颈下死手。 筋脉尽断前,她都会有这样的攻击力,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是活生生的,等蛊虫蛀断她的筋脉,她就只能死人一样躺着,靠自己的意志来求生了。 「是不是很疼?」他迎下一击的同时,环住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得几乎要折断,触手温度很低,甚至能摸到上面暴起的血管和筋脉,不似活人。 宋曦给他写的信有很厚一摞,他想看,不管她在里面说了什么,他都想知道。 认识那么久了,他还是很喜欢听她的碎语。在她眼里,这世界每一角都有百般样貌,千般滋味。 其实也不太想看,黑纸白字诉别离,是比什么冬雪朔风还要凄凉的场景。 可是,她给她自己也写了封很厚的信。 那封信不知她藏在哪了,虽然全然是背着他写的,但他从给她买的纸张变化就能推断出来。 初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与蛊师接触的一瞬,他明白了。 即使身体恢復,可这样宛如涅槃一样的法子,多少会影响到记忆。 不只是关于他,她或许会连自己也忘掉。所以她给自己写了最长的一封信,大概将两人的前身后世一一录下,希望到时候即使她全忘了,信也能帮她记住。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他一次次改变,还是这样的结局。 他望着宋曦的双眼,那双眼没有神志,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漆黑如同人心最深的梦魇。 「曦曦,疼不疼啊。」几乎泣血的疑问并没有让对方恢復多少理智。 她看着他,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一只手被控制住,她便以另一只手为刃,两人本就挨得极近,她速度几乎快出残影。 「啊!」苏北他们在外面只能听到里面天塌地陷的动静,等能看见两人时,她惊恐地发现落长天被宋曦一条手臂插了个透心凉,宋曦穿过他胸膛的那只手上还抓着什么。 扑通、扑通……那一团血肉,似乎正在搏动。 「师叔!」陆行舟跪在地上,看到两人的状况,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即使知道他现在并非肉体凡胎,但这种程度的破坏也不知对他有没有影响。 「她没有理智的!她现在不是曦曦了,你出来吧,曦曦看见会难过的!」陆行舟狂吼着,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第238章 不要伤她 「她怎么不是。」落长天伸手去触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眼中满是眷恋,「对不起,让你伤心,让你变成这样。」 如果没有遇见他,她的生命会不会不那么坎坷? 如果他没有开启赤县神州强行逆转天地洪流让她元神归位,就那么进入轮迴,那个世界也挺好的不是吗? 「曦曦你清醒一点,那是师叔啊!」陆行舟的叫喊声撕心裂肺。 结界中两人肢体纠缠,却浑身染血,神体的血液赤红中带着金光熠熠笼着两人,恰似一对身着喜服的新人,诡异而又暧昧。 阿巴思看得啧啧称奇,先是一个魂魄离体肉身不腐,再是心脏被掏出神色如常。中原这些修士,是有点意思。 「它让你难过了,你喜欢的话,就握着它,怎么玩都可以。」
第304页 虽说全黑的眼珠看不出感情,但宋曦很明显有一瞬间的迟疑。 「曦曦!」陆行舟惊惧地坐在地上。 难以将这样暴戾可怕的怪物和平时那个温柔迟钝的人联繫在一起。 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魇魔的亲朋好友都会将他们视为不可言说的存在。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蛊虫快一些?」这血腥的一幕苏北有些不忍,问阿巴思道。 「唿唿,一只蛊虫的能力有限,除非多放几只。」他淤泥一样缩在苏北背后,小心地观察着那两人,就像食腐动物在等待猎物的死亡腐败。 「可以吗?种蛊我也会一些。」 「可以是可以,可两只蛊虫若在她体内冲撞,怕是要吃不少苦。」 闻言,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不用。」结界中,落长天平稳的声音传来:「别伤她。」 苏北当初见她的时候她的元神就已经离体了,还没看她这样发疯,只是听眠花说并不凶,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她身为长盛的长辈,本来就应该照顾小辈的。 若干年前苏北仅有的两个亲传都死于三族之战时期,她这个身为师父的,要顾全大局,无法为他们做任何事,反而是落长天替她做了不能做的。 再加上带眠花回来,和他飞升时时帮忙开的天门,她是欠他们情的,所以来做这些事,并不觉得有什么。 这些年她看别人,总有种上了年级后的豁然,她这一生经歷过太多事,喜怒哀乐惧都曾有过。 可此情此景,也不由让她心悸,也从心底里生出疑问。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踏上这条路? 阿巴思看着他们哑口无言,看来是不捨得用两只蛊了。 女孩儿把那捏着心脏的手收了回来,看这手里还在跳动的东西,她似乎有些痴迷。 魇魔就是这样的,修道者被压抑的那一份残忍黑暗的天性,会在道心崩坏后全然展现出来。 管你以前是什么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天下大义藏胸口的浩然君子,都会变成嗜血嗜杀,残忍自私的魔物。 宋曦把玩着那颗心脏,脸上是餍足的神情:「热乎乎的。」 她用力掐着那团肉,看它把带着金光的血液泵到自己手上,像小孩子看着心爱的玩具。 「嗯,你乖。」落长天觉得嘴里有些血腥味,咽了口口水把腥味压下去,伸手慢慢将她环住:「没事,没事的。」 这话不知是说给宋曦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别碰我。」又觉得行为受限,她当即翻脸,一把丢下手里的东西,又要开打。 结界外的三人等了一天一夜,阿巴思知道这事急不得,这本来就在他住处洞口,见两人无暇管他,便自己回了洞中。 陆行舟在外面干着急,也没有办法,最后盘腿坐下,就地打坐,顺便为他们护法。 「师叔祖先回去休息吧,顺便看看清欢。」他看着心不在焉的苏北,劝道。 他们在这守着其实都没用,落长天这种拿命哄孩子的行为只会让旁观者难受,但是如果他都控制不住宋曦,他们跟不可能对付得了,她这副模样还会维持很久,所以不要在这一下全消耗了才是对的。 「那我先回去,有事传信。」她揉了揉眼,朝寨子回去。 倒不是身体觉得累,她这段时间总觉得很多事堆在心上。 她没有御剑也没有缩地,花了一天时间慢慢在森林中走着。 黎明前的至暗时刻,看到前面有一个泛着珠光白色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她笑笑,伸出一只手。 「那傢伙都能甩下摊子满世界乱跑,我怎么不能。」眠花两步上前,牵着她的手。 「小天吗。」 「啧,他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叫那么肉麻。」 两人沉默着走了片刻,眠花忽然问道:「开始了吗?」 「嗯,她闹得很兇。」 「是吗,我找到她的时候可乖了,跟个傻子似得坐在地上玩沙。」 「你这傢伙,这么多年还是不会说话。」苏北无奈道,「你……不去看看吗。」 「该看的时候自然会看到的。」这件事他一开始就知道,调查好具体情况后也是第一个反对的,但有些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走到这一步了,就不可能停在那。 「孩子总有离家的一天。」他嘆了口气。 苏北大徒弟霍先容死于战事,二徒弟夏衍之却也是因道侣牺牲堕为魇魔,之后便消失不知踪迹。 所以她之前就对魇魔的事稍有研究,只是没等到她找到方法,那孩子就不见了。 这些都是两人分开时发生的事,他不知道她经歷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多是又触景伤情。 「没事的,那死孩子跟个蟑螂一样,死不掉。」他伸手将苏北搂在自己怀中。 她本来还在硬撑着,忽然有了依靠,那些假装的坚强忽然崩溃。 「我看着他们,会想起衍之。」她颤着声音说道:「即使当时她没有离开,我可能也不会为她做到那一步。」 即使知道对方真的很痛苦,她也不能理解那样暴戾的行为。 阿巴思的提议,如果结界中的是她和夏衍之,她也许真的会答应。 明知道被蛀空筋脉以后这个人就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我不是个好师父,也不是个好爱人。」
第305页 她这生太多无可奈何,都是自己太多犹豫,两害取其轻。 可午夜梦回,她真的能说一句问心无愧吗? 「你确实不是个好师父,可是不是个好爱人,可不由你说了算。」眠花拍拍她的脑袋,看着亮起来的天光说道。 第239章 这家没我得散 他们在南疆一待就是一季。 一开始宋曦闹得可凶,落长天陪着她,任凭她折腾,他自己就像个被顽皮孩子破坏的玩偶熊。 眠花换班去守了段时间。 就是他这种觉得落长天活该好死的,后来也有些看不下去。 「你放她一个人在里面就行,何必陪她闹。」他换下陆行舟,坐在结界外:「要是惩罚自己也不必用这个方式,对她没好处,她也记不得。」 他在雪信峰十余年,对这人的病态深有领教。 不算狭窄的结界内,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要被神血染红,落长天恢復得很快,除了衣服被损坏的部分,其实不怎么看得出来受过伤。 就是这样,疼痛也是实打实的。 他一直在试图让宋曦安静下来,有时候她确实会昏迷过去,他就抱着她,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可等她醒来,这人在她眼中完全是个陌生人,魇魔的疯狂本性让她弒杀凶暴,一点理智都没有,只是对着能接触到的范围内这一人极尽残忍。 听到这话,落长天愣了一瞬,接下宋曦一击。 「万一醒了呢。」他呓语似的喃喃。 「她这段时间醒过吗?」眠花问一旁的阿巴思道。 「没有。」淤泥一样的蛊师缩在一棵树后说道。 现在这两人像他的药材,就放在外面晾着,有时间就来看一看。宋曦还有行为能力就说明蛊虫还没有蛀空她的身体,那离拔蛊就还早。早些时候都没意识,过了这些时间,灵力和心法的反噬再加上蛊虫的啃咬,怎么可能再醒过来,真要醒了,怕不是迴光返照。 「你这傢伙,别把自己作死了才好笑。」眠花嘆了口气,忽然念起佛偈。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真是,苦啊。」 陆行舟回去『探监』清欢,又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这结界是落长天所设,苏北和他都打不开,不知他要关她到多久。 「你们到底把我师父怎么了!」她这段时间滴水未进,好在是金丹的修为,只要灵气不断,吃喝都没那么重要,但是这种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觉让她狂躁:「等我出来就把你们都杀了!」 看着恶狠狠的清欢,陆行舟也无可奈何,这段时间宋曦那模样,不让她看才是最好的。 过了半个来月就是三月三,寨子里一片热闹景象,未婚的男女们盛装去到某个名为桃花谷的地方的地方对山歌,其实也是相亲,即使是不去的人,偶尔心情好起来,会唱两句歌。 太阳出来照半坡 金花银花多相爱 金花银花我不爱 只爱情哥好人才 …… 她听久了,也会跟着哼唱,本来说让那两个傢伙带她去看三月三的,她就知道去不了,真是无趣。 清欢被关久了,发现硬的来不动,也会服软,但能开结界的人一直没回来。 等着等着,她也不闹了,乖乖修炼就当闭关。 陆行舟在这守一段清欢,回去守一段宋曦,但实际上这师徒俩都不怎么需要他。 一个月过去,宋曦的腿脚失去知觉,只能乖乖被抱着,在人身上捅窟窿。 两个月过去,她四肢末端都没知觉了,唯独牙尖嘴利,咬着他头髮的末端,能吃自己一嘴毛。 三个月时,她还能睁开眼,虽然都是眼黑,但落长天还能觉得她偶尔醒来时,横了自己一眼。 「乖,不怕。」他温柔笑道,好像回到百年前,迎接她的再生。 他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一开始手忙脚乱,不知道她吃什么,就用灵力维持活力。 路过村庄,会有好心的妇人帮他照顾宋曦,一碗米汤,一点奶水,一块尿布,一件襁褓。 这些弱小的生灵,明明自己过得不甚圆满,可也会伸出手来帮他。 他感谢这些人。 他已经不恨这个世界了。 春夏南方多雨,连绵的细雨将血迹沖刷,将两个人洗干净,即使不下雨时,林间也是雾蒙蒙的,清晨的湿气让落长天的鬓髮粘在一起,他坐在地上,轻轻晃动着身体,手还打着拍子。 他怀里的人很安静,甚至有些过于安静。 眠花浅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有些异样。 苏北修为在他之下,所以她设下的结界挡不住他的探查。 「是不是到时候了。」他去洞里把阿巴思揪了出来,这段时间不知他用什么手段,这个淤泥一样让人难受的蛊师竟然对他俯首帖耳,十分顺从。 阿巴思在结界外围观察,但他不是修士,根本不可能隔空探知什么。 再三确定宋曦不会动以后,他才勉强缩在眠花身后进前观察。她这段时间的破坏力他都看在眼里,实在是不敢太靠近。 「磨蹭什么,这气儿都快没了你赶紧啊。」眠花催促道。
第306页 阿巴思上前探看,发现宋曦的一切生命体徵都极为微弱,只是保持着『还活着』这个状态。 上个魇魔那是什么情况来着? 他想着,掏出一根针沾了些什么刺在她会咽,针上的东西有生命一样蔓延开去,仔细看,那些暗红色的痕迹是她筋脉生长的方向。 连指尖都出现暗红色印记后,阿巴思从被缝住的眼皮后挑眼瞥了一下落长天。 从刚才起他就对外界没什么反应,手打着节拍,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看我看一眼吧……」 比起宋曦,眠花觉得他更需要来点什么药治一治。 「阿剖,得看看丹田的位置。」阿巴思说。 眠花闻言,背过身去。 可落长天还是原来的动作,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别人的声音。 「阿剖。」他又叫道。 观察了这么久,他很清楚面前这个人的能力,虽然看着比之前来他洞里的小子还要年轻,但两人的差距绝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以没有他的话,阿巴思不敢擅自动手。 「哎,你要发疯别现在发。」眠花听动静觉得不对,又回过身来,走近三人:「你不行就去把姑娘几个换过来。」 歌声嘆气一样落下,落长天伸手解开宋曦的腰带。 眠花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转身,这个狗东西不想让他看是绝对看不到的。 不过看不到总比他事后算帐把人眼睛挖出来强。 没了视力,他听力格外清晰,衣带窸窣声后,那边安静了许久,然后是湿漉漉的东西搅弄的声音,空气中又瀰漫起久违的血腥味。 「唔……唿唿,我能做的也就到这了。」阿巴思黏煳煳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 眠花恢復了视力,看到他将一条巴掌大,纺缒形状的虫放回一个罐子。 那虫胖乎乎的,外皮紧绷,似乎随时都可能爆炸,看来是吃得足够饱腹。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道。 「这就要看这女子的意志了。」阿巴思宝贝地抱着他的罐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 , 第240章 鳏夫带娃 现在是尽人事,以后只能听天命了。 问题是这个『天』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清欢终于被放了出来,却连落长天影子都没见。 「自己回雪信峰。」他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带着宋曦消失不见。 清欢扯扯嘴角,说什么遇到事撒撒娇,那种人这辈子也就只吃一个人的撒娇罢了。 这次他们来,从初春到初夏,清欢却觉得似乎过了一两年之久。 其实他们没了宋曦赶路更快,三日后她就回了雪信峰。 「你要不要搬到青阳峰住。」陆行舟送她到山脚时问道。 「为什么啊,我又没被逐出师门。」清欢不满道,这次她本以为能帮上什么忙,结果全然被当做一个累赘,这不给她说,那不需要她,好歹她也是金丹期修士,放在外面够开山立派了,在自家门派就跟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似的。 讲道理她当初被宋曦收进门,所以也只认她一个,她师父都什么没说呢,这群人凭什么摆布她。 「那你回去小心些,师叔看着心情不好……」 「他心情不好我还不好呢。」清欢摆摆手,转身上山:「这没你事了。」 看着清欢的背影,陆行舟总觉得很别扭。 他从没将她当成宋曦过,一刻也没有,她脾气差,说话直,爱使唤人,全然不给人留情面,说难听点就是欠揍,就算她是晚辈,陆行舟却也……奈何不了她。 可是他也不讨厌她。 真是奇怪,他以前最讨厌这种人的。 雪信峰常年苍翠,郁郁葱葱的竹海掩盖了多少泛黄的过往。 清欢爬到山顶,凭直觉沖向宋曦的屋子,果不其然吃了个闭门羹。 在心底默念无数遍自己还打不过他以后,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师祖,我能看看师父吗?」 带着些哭腔的少女音,她觉得自己拿捏得很好。 但门里寂静无声,就像没人一般。 然而她知道落长天一定在里面。 这些年断断续续的相处她看出来了,这人看着冷面无情,出尘不染,其实占有欲巨强而且偏执小气。 他连徒孙的醋都吃啊! 她深吸一口气,至少宋曦还在山上,而不是被他带回天界,那么她就可以徐徐图之。 原还准备打持久战,然而不到一个下午,落长天就出了房门。 他一身素色衣裳样式简单,又是成年的体格,威压感十足,看到她在侍弄田地,只是冷冷说道:「该练剑了。」 清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拿来自己的剑摆好架势。 然而他就只是真的教她剑法。 宋曦不在跟前,他懒得说那么多话,竹竿就能教会她哪里有问题。 虽然严苛,但确实是正常教学的范畴。 一场练下来,清欢更加怀念宋曦的教学。 「师祖,我可以看看师父吗?」结束后,看着又要进屋的背影,她擦着汗叫到。 然而对方跟没听见一样步履不停。 接下来的日子,落长天真的很好地履行着宋曦的嘱託。 教习心法剑法绝不藏私,丹药符箓驭兽炼器有问必答。 然而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
第307页 他安静的时候清欢会怀疑他是个哑巴,不知怎的,她甚至有些怀念他天天与她拌嘴的时候。 然而她知道,他愿意多说两句话,是因为两个人闹起来会有人来劝,他只是想听那个人的安慰。 现在的落长天,确实是世人口中流传的高冷仙尊,无情无欲亦无暇。 清欢绞尽脑汁想去看宋曦一眼。 明明近在咫尺,甚至只有一墙之隔,无论她白天晚上软磨硬泡,硬是一面都没见过。 有一次她格外轻松地突破防线,结果别说宋曦,落长天也不在。 他有事在身时清欢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也正常,好在她不是小孩儿,天天要大人盯着。偶尔自己悟道,也颇有益处。 总是见不到人,她也猜测过宋曦情况不稳定,不能吹风,不能见光,或者要时时用灵力养着。 结果夏天过去以后,落长天偶尔会抬宋曦出来晒太阳。 那日秋光明媚,风暖和煦,她还盘算着把屋子里的被褥书籍都抬出去晒晒,一出门就发现已经有人做好这一切了。 清洗干净的床单被套被风吹得飞扬,棉絮柔软如云朵,织物被太阳晒出干燥的香气,有个人躺在廊下,微合着眼,似乎正在小眠。 清欢站在房门口不敢动,怕惊扰到这静谧祥和的一幕。 屋前的空地上,有人飞身舞剑,身影宛如惊鸿,翩若游龙,即使他用的就是她熟悉的《离形》剑法。 她此刻才意识到,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怪不得落长天看不上她的剑法。 她大气都不敢喘,屏气凝神看完,舞剑人收剑敛衣,回头正对上她的视线。 清欢轻拍了拍手:「师祖剑法已化至臻。」 她原还期望她多说好话,服软,两人关系能缓和,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但落长天只是面无表情:「到你了。」 指望他有正常人的思维好像不怎么现实。 翻了个白眼,她两步走到宋曦身旁蹲下。 宋曦一身白衣看着简单,云纹暗绣凑近了才能看清,衣带髮饰一丝不苟,好像以前她刚开完长老会,或是一会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然而衰败的脸色提醒清欢,她已经很久没醒来过了。 她原先瓷白的肌肤现在是一种暗沉的灰白,像是埋在棺材里几十年不见光的老。 好在她眼角那骇人的黑色纹路已消去,脸上素净温柔。 「别碰她。」 清欢伸手刚想摸摸她的脸,就被呵斥道。 她哼了一声,充耳不闻,继续摸过去,想试试体温。 手还没落下,就被一阵凌冽的剑风颳开。 「有病啊!我就摸摸怎么了?」她空中转身,狼狈落地,单方面的友好是不可能维持的。 等她回头,廊下的身影和空地上的身影一同消失了,只剩躺椅轻轻摇晃。 她有些说不上从哪涌出的无力感。 春秋冬夏四季轮转,世界不会因为少了哪个人停转。 然而越是相处清欢越是明白,有一个人将自己的四季停止,永远活在了过去的某刻。 第241章 人胜在有自知之明 十年对于修者并不长,尤其是越到后期,突破一个境界都需要上百年,甚至千年。 清欢觉得时间很快,也很慢。 她花了十年才到金丹后期,十年还没突破一个大境界,这远赶不上她师父的速度。 然而十年间,宋曦的状况毫无起色,又让她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山中日月长,长盛这十年也就收过一轮弟子,可要说没什么变化,也并不是,苏北飞升,十长老陨落有二,加上宋曦现在的状态,镇派长老、太上长老双双缺席,长盛似乎也没从前那样鼎盛。 三族和平了许久,最近又因为一些事起了摩擦。 清欢去了一趟奉天大会,回来就看到落长天陪着宋曦乘凉。 花架被他反覆修葺,郁郁葱葱的花藤绿叶构成顶棚,将阳光滤得稀碎,淡淡洒下一些落在两人身上。 他拿着蒲扇,趴在宋曦的躺椅旁轻摇送风,脚边放着驱蚊的香薰。 清欢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他在笑,然而等他将脸转过来时,又是清冷无情的模样。 「见过师祖、师父。」她躬身行礼。 去奉天之前数日,落长天带着宋曦回了天界,她一个多月没见两人了。 「嗯。」他应了一声,翻手倒了杯茶:「喝。」 清欢这些年与他不算是和解,只是不再互相折磨。 她找到了落长天很多优点说服自己喜欢他——他很会照顾人,不管是能动的还是不能动的,学识广博、心灵手巧,长得也…… 从前见他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觉得他人厌狗嫌。后来不带私人感情地说,他确实很好看,尤其是垂眼看某个人时,缱绻多情,宛如春花。 如果人不是那么有病就好了。 清欢起身慢慢走过去,就像怕惊到他一样,动作轻柔,坐在桌边石凳上,端过茶盏,浅啜药茶,一边斜眼去观察宋曦。 她经过不断试验,总结出落长天的规矩:只要她不上手,不一直盯着看,不闹腾,别站太近,他还是能忍受的。 不上手就不上手,就这么看看也行。 清欢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
第308页 「那里怎么会有一块脏的,你带她去哪了。」清欢默默观察了半天,实在是觉得宋曦颧骨上一块深色有些碍眼。 她并不靠近,指着那处说道。 可那青紫的颜色不太像是蹭上什么脏东西。 落长天似乎愣了一下,扔下蒲扇,去遮那块痕迹。 遮,并不是擦。 这反常的行为让清欢整颗心都揪起来。 宋曦失踪的五年,她在外面见识了许多,凡世战乱不歇,她见过人体的几乎所有状态。 「那是什么!让我看看!」她轰一下站起来,完全忘记要小心遵守规则,不要惊扰到他。 「走开。」落长天也不由分说一挥袖就将她抽飞。 「你……」她气得不行,但当务之急并不是与他闹:「师祖,你让我看看师父!」 然而落长天根本不回应他的话,闪身带着宋曦进了屋子。 雪信峰顶一瞬又变得只剩她一人,清欢捂着眼,压抑了数年的感情在此刻终于如同冲垮堤坝的洪水,泛滥而出。 叫声迴荡在林间山谷,惊飞鸟兽。 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两人。 …… 苏北飞升后,捞了某处水域的仙君当,而眠花是依她而生的那片土地的地仙。 之前他还当过云将宫的仙灵,司四时云雾布雨,简直比拉磨的驴还忙。 好在这些年飞升者不断,他软磨硬泡某人,才勉强答应将他调来。 此处乃西南边陲,并不是灵气充裕的地方,好在两人并不是多贪婪无厌的性格,相依为伴就可以渡过漫长的岁月。 河畔的小屋就像隐士的家,竹枝掩映,桃花二三,青石为地,白鹤为仆。 一个浑身戴着银饰的少女雷厉风行地从石板小路上走进来,将手上的剑往院中树上一插,大声道:「你是不是得罪小天了。」 「我又怎么他了。」眠花一身短衣,除了挽起的白色长髮,和普通渔夫也没什么区别。 「西边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那边空了几个村子了,能不能管住啊。」苏北飞升前在长盛当了几百年老祖宗,干什么都有人打下手,成了仙君反而跟个光杆司令似的,什么都得亲力亲为。 她也听过天道之争,却没想过会那么惨澹,数万年的时间,别说人修,三界六道就像一潭死水一样。 「还没解决?」眠花放下手上的渔具,皱眉道。 「你知道什么?」 眠花于是把真魔的事告诉了苏北。 他二人都是行走的典籍类的,不用多解释苏北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说过有办法了的。」眠花有些疑惑,落长天并不是满嘴胡话的人,而且他没必要骗他。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或许当时治好了现在又復发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他拍了拍手,要去换一身衣裳去找人,只是不知他现在在凡间还是天界。 「谁?」本来若有所思的苏北忽然警惕,看向院外的竹枝花圃,那是他们设下的阵法,就算凡人走进来,也只会就这么从旁边绕过去,可现在似乎有人破了几重阵,正在往院子过来。 可他解法憋足,误触了几处,警醒了苏北。 眠花和她对视一眼,手虚空一握,就招来一桿银枪,飞身去了竹林,不一会就拎着一个女孩儿骂骂咧咧走了回来。 「我教过你解法的吧,你这小崽子怎么比你师父还笨。」 「我就是不如师父聪明怎么了!」清欢大声道,一点也不觉得理亏。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眠花一生被人呛,忽然来个人顺着他说话,还有些不知所措。 刚到院中,清欢就摆脱他的爪子,站直了看看苏北又看看眠花,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求祖师和祖师公救救师父!」 这时机正好得有些巧合了,眠花本来就要为真魔的事去找落长天,听了清欢的话更是马不停蹄赶回天界。 清欢说他不在雪信峰,那应该就在天界,可他去到启明宫,里面的仙娥又说他之前就离开了。 无限莲池、上清池,几个他有可能在的地方都找不到人,莫非还在凡间? 第242章 哈哈我不活啦 可若宋曦的情况和清欢说得一样糟,在污浊的凡世对她完全没有好处。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却又觉得没必要。 应龙遗蹟自他离开,就封闭了很久,现在更是完全没人来过的痕迹。 他将螣蛇召出来,对方也说没见过任何人。 那就奇怪了,他还能去哪。 凡世之大,他若有意隐蔽行踪,别人是决计找不到的。 …… 「请二位救救师父……也救救师祖。」清欢脑门磕地,碰出一声闷响。 「救你师父还能商量,那狗崽子用什么救。」眠花把她搀起来:「坐下说。」 「师父她……」清欢想起那场景,眼中尤有泪水,但回想到宋曦的信,又将泪水压回去:「师父已经过世了。」 这话说来,院中三人都沉默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眠花勉强开口道,这些年他勉强见过宋曦一眼,那状态不生不死,但就这么低能耗,大概过个几十年都不是问题。 这才十年,没有多短也不算太长,什么都没发生,怎么会忽然死了。 「师父的身体……长尸斑了。」清欢哆嗦了一下,说道。
第309页 虽然当时她离得不近,但她见过无数凡人的尸体,对那青紫色的痕迹再熟悉不过。 而如果说她只是个猜测,落长天如此激进的反应帮她坐实了这个猜想。他似乎也很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 三人再度沉默。 「你这孩子,认识尸斑吗,你师父可是……」苏北笑着想反驳,合体期的修士还没说出口,就想起,她筋脉尽被蛊虫吞噬,那身体,怕是还不如常人。 「不管了,我先去看看。」眠花拍了一巴掌大腿,一声脆响好像惊碎了什么朦胧旧梦。 现在四处都找不到人,他有些气馁,决计还是先去看一下不见渊那边。 这处到是比他想像中热闹,完全是一副兵荒马乱的热闹。 「喂,你们在这干什么呢?找到真魔了?」他随手拦下一个仙灵问道。 「见过仙君。」那仙灵步履不停,不知在忙什么,打过招唿还没来得及回答又一熘烟不见了。 眠花纳闷,之前他来过这地方,也没见那么多人啊。 他在一群仙灵仙君中四处寻找,总算找到个熟人:「陵光仙君,借步说话。」 眠花当然认识稽舟,不过那时他在宋曦身子里,或是在鲛珠中,独立出来以后两个人其实没什么交道。 圆脸白毛的新一任朱雀星君回头看他,脸上满是焦急:「怎么?」 两人单独到无人的某处,稽舟还时时看着人仰马翻的那边:「有什么事快说。」 「我在找……神帝陛下,星君有见过他吗?」这种称唿有些陌生,眠花说得很是别扭:「还有就是,我与望夷仙君的辖地出现了魔气污染的迹象,也想来看看不见渊到底是什么情况。」 「啧。」稽舟闻言,面色更差了:「两个问题,答案都在里面。」他错开身,将眠花的视线引向远处的山谷。 那里远看什么都没有,只是很荒芜的石山,峰峦叠嶂,其间的幽缝就是所谓不见渊。 「他在里面?」眠花也意识到了这些人的慌乱是为什么:「在与真魔交战吗?」 「什么真魔,那么久根本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 「星君这是何意?可魔气的污染是真实的啊。」眠花不理解他的意思。 「这就要问之前那些老怪物们了。」 「可是。」当务之急的问题是——「这货带着曦曦进去了?那孩子……已经……」 「他那个心肝徒弟?怎么了?我看他一个人进去的?」 稽舟忽然认真起来。 不见渊内,还是如同落长天上次来那样雾气瀰漫,他在峡谷间依水而行,边走边自言自语:「你看,这里风景不差,又没有别人,以后我们就在这住下如何?」 空谷中迴荡着他的碎语呢喃,脚边水流潺潺,静远流深。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如同以前牵着某个人的手散步。 上次回天界时,就是因为她脸上忽然出现的痕迹。 可无论是哪出的仙水灵泉都无法将那东西去掉,而且那片痕迹越来越大。 不只是脸上,因为她常躺着,所以压到的部分都有。 就连神力也无法探知这衰败的身体里哪怕还有一丝活气。 他当时怎么会答应的呢?如果依旧让她待在无相莲藕里,明明还能在一起很多年,可那是她的选择。 在人生的每一个岔路口,她都是勇敢选择,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不像他,总是回头,总是后悔。 但是这次他也不想再往復了,做不好的,怎么都做不好,再多少遍,也是越弄越遭。 「对不起,要食言了。」他轻声说着,甚至没有引起回音。 宋曦当初给他写的那一长封信,里面提及了一年中所有重要的时间,不光是回忆,也有许多有趣的事,如果按照时间再去看,就好像她还在,只是相隔万里,只能以信代言。 可他等不了那么久,从南疆回来就开始看,这些年看了一遍又一遍。 信中千言万语彙集成信尾的一句话——愿君千秋岁,长安永无忧。 可天地大道日夜交替,四季变换,谁见过再也没有晨曦的天空? 此时祝他千秋岁,如同一种诅咒。 「我一个人,活不下去。」 如果她在,应该也不会笑话他的软弱吧,因为他的爱人是过于温柔的性子,也许会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嗯,一定会。 …… 「这地方和我想像中不太一样。」眠花将长枪插在地上,张望着不见渊的四周道。 穿过宽广的,被魔气污染的土地,真到了污染源中心,却一副柳暗花明的景色,不由让人觉得有诈。 「是没想到,赶紧找吧。」比起他,嵇舟之前就在外面守了许久,完全没有欣赏这处的耐心。 外面的魔气由破世净魔咒封锁,然而这古老的阵法就像张窗纸,来个人吐口唾沫就能出现破绽,让魔气泄露,为害三界。 真是奇怪,明明从来不见真魔身影,可这魔气就跟没完没了一样四处扩展。 之前他们还请过佛祖来净化,可效果也不比他们自己好多少。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虚无缥缈的真魔和这魔气到底是由何而来,谁也不知道。 不,落长天似乎知道些什么。 十年前他从不见渊探寻而出,确实是不知从何处寻来破魔净世咒让他们使用,虽然到现在效果不佳,但也一定程度延缓了魔气蔓延的速度的。
第310页 眠花闻言,探出神识,但就和落长天当初一样一无所获。 不见渊只有一条路,暂且也未见岔路,若他真在这,那么要寻找,便可以直直往前。 不等他提出这个建议,嵇舟便已经往前行去,不只是为落长天,他对这个地方疑惑多时,既然进来了,自然是要好好探寻一番的。 第243章 吾宁爱与憎 两人飞快赶着路,这里的天色无明无晦,看不出变化。 因为只有一条路,所以只用一直往前走。 因为没有别的生灵,所以不用停下来慢慢分辨。 稽舟想起上次监兵星君请他过来看着落长天,但等他来时,这傢伙已经跑没影了,心说不会也像上次一样吧。 他不过当年馋彦春秋一壶酒,怎么就给他带了那么多年孩子。 纵然两人皆有日行千里之能,但不见渊中灵气的空虚也让他们不能肆意缩地御剑。 这地方真的很奇怪,周围的混乱衬得这里就像暴风眼,越是平静,越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灾祸。 两人走了很远,远到稽舟觉得这距离可以从东墟一直到西极,而他们一直在这不大的峡谷中,两岸任何变化都没有,就算走了那么久,但这里和一开始进来的地方没有任何区别,他有些疑惑自己真的走了很远,还是从一开始就在原地打转。 眠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化为原型,朝稽舟道:「星君上来吧,这样不知道要走多久。」 天界许多仙灵并非由人化成,所以见到龙,稽舟也见怪不怪,听他邀请,飞身上了龙背。 虽然这个形态也并不是不需要灵气,但龙本来就能腾云驾雾,消耗比稽舟小许多。 两人到了空中,才发现这里不是离不见渊峡谷口,甚至根本看不到峡谷的入口在哪了。 这峡谷并不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在他们都没有察觉的地方已经拐了无数个弯,就像用整个大地做成了一个迷宫。 如果依旧在峡谷中行走的话,他们现在的位置,至少还有一半的路程到中间。 奇怪了,从不见渊的外面无论飞多高都看不到这里的情景。 面对那只眼睛的时候,眠花回想起他和落长天与宋曦第一次去极北之地看到水神秘境时的模样。 那种体会到自己是何等渺小无能的那种绝望的压迫感,在这个时刻又重回到他的心头。 那只眼不应该属于任何他见过的生物,不只是大小,那样的威严,似乎在蔑视世间一切,这苍穹之下,不管是草木蝼蚁,还是人妖魔修,甚至是他们这些飞升者,也不过如同一粒微尘,可以随意处置。 尽管只有瞳缝的一线,完全没有别的结构,但那种被审视着的感觉是绝对不会错的。 那条缝隙宛如一条纺锥形的天裂,里面有奇怪的颜色流转,但仔细分辨,其实还是黑色。 不,那颜色要更深沉,就像世间一切色彩的总和。 纺锥的下端,有一线细流正在往下流淌,看着很像……峡谷中河流下的暗涌! 这似乎有些让人明白,那峡谷中为什么是毫无生气和色彩的模样,还有那黑色的液体到底由何而来。 威慑感震得眠花几乎不能动弹,但稽舟已经死过一遍,他的心态完全不同,看到远处的某个白点,厉声喊道:「小狗崽子你要干嘛!」 眠花这才发现落长天居然在这。 他的身躯在那天裂似的一线之间太过渺小,颜色浅淡,好像下一场雨就能抹去的天幕上的水渍。 这一声吼让眠花回过劲来,载着稽舟就往落长天那边赶。 这傢伙看着远,实际也很远,端的是望山跑死马。 可两人到了某处就不能再靠近了,他似乎布下了什么结界。 结界上也是和他身影一样浅淡的字迹,即使是眠花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但他们施咒早已不需要藉助『言』或者『字』等有形有相的媒介,让落长天这个变态都需要以字为媒的咒术,必然不凡。 「喂!你给老子滚下来!」稽舟一剑击在那结界上,勉强让某人回头。 「你心肝肝儿主人呢,你在这发什么疯!」他骂道。 虽然眠花平时已经对他够不客气了,但听到稽舟的叫骂还是汗颜:「清欢让我来找你,她说曦曦让你们两个好好生活,雪信峰不能断了传承,孩子不能没人照顾……」 这话他都说得肉麻,这傢伙哪是能听这种劝的。 果然,落长天又转过头去,懒得搭理他们。 稽舟火起,这傢伙从来不会认真听人说话:「狗崽子!老子当初就不该听你的,帮你走到这步你现在又要怎么折腾?除了她你对别人还有一分真心吗?你狗东西是不是又要祸祸世界!大家欠你的啊!你xx……」 他骂得极其难听,几乎到了不忍闻的地步,但明显比刚才的劝说有效。 「我已经不做什么了。」 两人听到落长天的声音,却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 「那你赶紧跟我回去!这一大摊子麻烦还要收拾呢,还有你的徒孙也在等你。」 「等我与祂同归于尽,就再没有什么麻烦,清欢就拜託你们了。」 『同归于尽』这个词如同惊雷一般敲在两人心上。 「喂喂餵你开玩笑吧,老子再也不帮人带孩子了你听到没!这什么玩意就要一起死了,滚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第311页 对这种一心想死的人,好话当然是油盐不进的,稽舟一边脏话一边劝,自己都要精神分裂。 「世间七情污浊,欲壑难平。数万年前为何天道忽生变故,仙人离恨,魔欲生情……」他念叨着稽舟和眠花都听不懂的话语,身周亮起了幽幽的银光,之前结界上那些字快速收缩,最后一一凝聚在他身上。 「喂!」这情形越看越不对劲,稽舟疯狂后悔着没多照看些这个疯子,他以为只要有那个人在,这货情绪还是很稳定的。 两人眼看束手无策,天裂似的黑色瞳孔依旧无情无欲,满是威压,而落长天身周光芒大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迹象。 「曦曦!你想想曦曦!就算她死了,总还有轮迴转世吧,你这样死了,让她怎么办?」眠花病急乱投医,忽然说道。 一声轻笑能包含多少感情? 无奈、绝望、悲伤、痛苦……笑得比哭还难听。 「她是我的情劫,我又何尝不是她的劫。」 惟愿髮妻娇而憨,无忧无难膝下欢。 这世界没有他也会很好,从此往后,千秋万世,薪火相传,她所爱的这个世界,就由他来最后守护一程吧。 第244章 每次都有新感觉 这个世界原本是不需要神的。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日月交替,春秋流转,四时有理,人恆受之。 而从某时某刻起,希望明日晴朗无云,希望落雨满河,希望草长叶落……生灵有念,故而生神。 神灵者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无姓有名,无情无欲,至高至洁。 然而也许某时某刻,也会有谁生出一些私念杂音来。 神是不能有私的,于是将这些情绪抽离放逐,高天上的神明依旧无暇。 …… 世间纷扰,人类无知渺小,耽于欲色,困于四障、五浊、六垢、八苦、十恶,不得解脱。 慾念交汇,化为苦海。 三界六道一切业障、痴妄,汇聚于地漏之处不见渊,经千万年厮缠,便化为了所谓『真魔』。 真魔即心魔。 坏东西多了,便需要更大的地方,于是出不见渊,为祸世间。 …… 「你说半天这和你带着我一起死有什么关系?」 这副昏天暗地,无我无相的状态,她宋某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每次都有新感觉。 比如这次,她一睁眼,眼前亮光爆闪,声音震得她耳朵疼,好像原子弹在她脸上爆炸。 随即,她发现自己好像又死了。 她的男人,带着她,一起死了。 「真魔侵蚀了时空边界将异种引入,如果放任不管,天道还会变化。」这声音直接出现在她脑子里,听不出语调,但语速特别快:「我,堵上了。」 「你还指望我夸你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 他好像真的指望。 宋曦没有手,不然指定邦邦给他两拳。 若说人死还有来世,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像被流放在荒野中自生自灭。她被气得够呛,兀自沉默着。 「曦曦。」然而脑海中的声音并不放过她:「曦曦。」 他们两个现在都没有形体,算是某种奇怪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她想捂耳朵也做不到,就听他阴暗大boss坏笑一样曦来曦去。 「别吵!」她大声道。 怪笑一样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小声了很多,依旧是不停叫着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的存在。 从刚才起落长天其实一直没问一个问题,就像屋子里的大象的一个问题。 她到底是死是活。 他不在意她的状态,也不在意地点,只是觉得两个人又在一起了。 或者是他死了,所以跟她团圆了,在时空的缝隙中也好,死前被无限拉长的幻觉也好,只要不去深究,就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但宋曦并不这么想。 为了恢復魇魔的身体,她花了不知多少年功夫,饱受摧残,绝对,不能就这样死了。 一开始她其实也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生是死,毕竟这模样连个实体都没有谁能不怀疑。 但她慢慢平静下来,水神境和归墟中她也是这样没有具体形态的模样,她都可以对付的,不是吗? 都已经是不用科学解释的世界观了,在这里寻找唯物论是否弄错了什么。 这地方和归墟很像,并不全是黑色,能量还是别的什么在这里扭曲交融,她能感觉到那些东西存在的实质感。 没有形体,她就自己捏出一个形体。 当初她的筋脉被蛊虫啃食尽断,只剩丹田中还保留着一线生机。 看着她这些年跟死人一样动都没动,其实她从来没停下来过。 修士修炼吸收天地灵气顺着筋脉运行小周天大周天都是在筋脉中进行的,人可以没有根骨,但不可能没有经脉。不管人修、妖修、魔修,都是在这基础上修炼的。 可她什么都没有。 要想做什么,都是在废墟上开垦。 可她不就是为了从头来过所以才去受这些罪的吗? 吸收灵气进入下丹田,运气行至会阴……光是这一步就花了她不知道多久,就算只是经脉被打断,重塑起来也需要不少时间,何况她是从零到一。
第312页 从下丹田开始-会阴-尾闾-命门-夹嵴-大椎-玉枕-命门-上丹田-鹊桥-重楼-中丹田-最后收归下丹田,这是正常运行的一个小周天。 平时她修炼,这样运行一圈只需要几分钟,可现在,只是打通下丹田到会阴之间的筋脉就用了她上千次灵力的冲击。 在一片泥泞中,找到自己的道路。 天知道她花了多少时间,但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一次次的冲击,每一次都像自己被撕裂成无数的小块,又像有无数蛇虫鼠蚁在啃食着她的身体。 她真的不喜欢虫。 之前种蛊的时候她都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知觉,要不然可能会和打针的小孩子一样一哭二闹当场反悔。 总之,花了那么久的功夫至少将知觉恢復,必不可能在这里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宋曦大概搞清楚了状况——落长天以为她死了,带着她的『尸体』做自爆卡车把天漏堵上。 虽然事是好事,但如果搭上他两个人的命,代价好像太大了些。 人家补天是斩鰲足,炼五色石,就他实在,拿自己去填。 「你就不能帮我一把。」耳畔的唿唤从未断绝:「你想死我还不想。」 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活下去,这人是一点没听。 「……没办法,这里是世界的间隙。」他难得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找不到路。」 异种入侵,也只是因为有机可乘,他将裂缝补上,自然不希望再被打开,所以方法有那么一点绝。 亿点。 「而且,那是我所有的神力。」 平心而论,这里并不是个灵气充足的地方,他们现在还能存在都是个奇蹟,更遑论补充能量。虽然神不需要吃东西,但并不代表什么能量都不用摄入。 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夹缝里,他仅剩的力量会很慢地流失,有出无进,直到消磨殆尽的那天。 他是真的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没关系,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要啊这种意外落水刚从水里爬出来就被以为你挂了的爱人殉情又砸进水里的感觉。 男人是指望不上了,但还能指望一下自己。 毕竟她(前)合体期修士也不是吃干饭的,而且因为修补筋脉,她身体里的灵力还存了些。 她强迫自己再次从无到有,捏出自己的筋脉身体,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她这辈子总是遇到这种情况,都快成女娲了。 能从虚空中感觉到自己时,她第一时间挥了挥手,当然什么都没抓到。 落长天这辈子毁天灭地,大概从没遇到过那么困窘的时刻。 之前他就说过《十二令》是不受世界间的规则差异控制的心法,她当时觉得神奇,却没多想,在她的世界明白他也是入侵这个世界的异种后,她有了一番别的领悟。 七令,秋令,令炙流火。 当那一团火光在虚空中亮起时,她就知道,她果然命不该绝。 第245章 物理净化 稽舟和眠花眼睁睁看着落长天身周一道几乎亮瞎人的光亮后,世界归于寂静。 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爆炸一样的冲击带起了气流的翻涌,原本古井无波的不见渊忽然涌入了些灵气,光亮迅速收缩为一点,又从那一点急速扩张,像个被吹大的泡泡,被那层光透过时,稽舟有一瞬觉得时间停止了,世界也不存在了。 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不是他,他与一草一木没什么差别。 那层光飞快经过他,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以千钧之势掠过目之所及的一切。 不知其高,不知其厚,不知其远。 回过神来后,稽舟激灵了一下。 「刚刚那是什么?」眠花惊魂未定地说道。 虽然那种感觉不好形容,但非要说的话,就像忽然被『净化』了。 不止如此,不见渊中因为灵气的涌入,灰突突的石头山忽然如同氤水一样慢慢有浅淡的青绿色染上,从地苔,到草木,慢慢生长出参天大树。 再去看刚才天裂似的天空,雾茫茫无明无晦的状态散去,拨云见日,再没有什么窥视着世间的眼瞳。 穿过层云的缝隙,得见青空。 「不知道……那傢伙是不是。」稽舟望着苍穹,再一次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在万籁俱寂时,他听到谁梵唱般念诵着这句话。 将欲取之,必故与之。 好像有什么结束了。 他这辈子已经许久没伤心过了,可看着显露出原样的天穹,眼角还是会划过一丝温热。 若论心迹,落长天本身并不是个多伟大的人,早些年他杀妖修魔修,是因为师父和同门。 后来他杀天道,杀诸神,是因为他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天下苍生、大道之行从来与他无关,如果他是个普通人,大概就是没什么志向,每天勤恳干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傢伙。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能保有至臻至纯之心,做到了天下 「走吧,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稽舟抬手擦了擦眼角。 真正的战争,从来都是于无声处。 不见渊的变化外界也感受到了,一堆星君仙灵群龙无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第313页 他们归来后,监兵星君赶忙迎上来询问详情,但两个人都缄口不言。 那样的动静即使是神明,也是要倾尽全力的。 两人的沉默似乎默认了一些不好的猜测,于是原本在某个人绝对力量制约下的天界,也同不见渊一样,被新鲜空气搅动。 落长天上位后提拔的那些新的飞升者和残留下的老派针锋相对,争权夺势,天界又自动开启了新一轮的清洗。 古神新仙一一陨落,大地灵气蒸腾,新飞升者众多,后来者越来越强,以前那些毫无作为的神明们最终全部化为世界的养料。 「你说这货有心机吧,他事事亲力亲为把自己作死了,你说他毫无心机吧,他又能准确把两个不对付的人插在一起,让他们自己斗,这人到底咋想的。」 然而亲眼见证了一切的两人,一个固守朱雀天不理外事,一个老实做自己的小地仙,理一方水土。 「大概是,喜欢看乐子吧。」在眠花与苏北的小院子里,清欢边噼柴边说道。 「不至于吧。」眠花笑道:「在你心里你师祖到底是什么人。」 至情至性的神经病吧,清欢心中想着。 不过斗争总会止息,所有的位置都换上最适合的人选以后,天界就慢慢恢復了往日的平和。 只是那些躺在资歷功劳簿上吃干饭的傢伙们都不在了。 天界,不养闲神。 清欢从那以后很少回长盛,因为待在那总会想起那两人,不如早早下山歷练。 宋曦信上曾说她有麻烦可以找眠花两口子,一开始她还不好意思,但这两人主动提出让她来,她也就把这当家了。 眠花就算了,与宋曦老交情,但苏北她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见外。 后来才知道,宋曦当初给苏北的信里,有一粒种子。 催化以后,开出一朵青莲。 是菩提心。 伽蓝寺的菩提心是多少修者想要结缘的存在,百年一开,每次只结百人善缘,菩提心是花是因,这是种,是果,而且是得悟正法之后的善果,如果拿给佛修,这东西可是堪比天阶法宝的存在,就是剑修,也是一个强大的祝福。 她这礼物恰如其分,和眠花当年的逆鳞是一个效果,并不是毫不讲理的点化飞升,只是因果相照,开出了花。 「小屁孩儿虽然小,但心性真是多少人比不得的。」——眠花如此评价道。 想起宋曦,清欢有些难受。 她帮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帮不了自己? 她噼完柴,将那些木头整齐地码做一摞,坐了下来。 原先她还不理解那两个人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干这些活还要亲手来做,干这些活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想,只忙于手上的动作,还很有收穫感。 眠花和苏北都是不吃饭的,清欢自然也没得份儿。 过了几日,小院外的竹林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击,她就知道自己该走了。 眠花抓着她家长里短了半天,甚至拔下一片龙鳞给她护身,好像她是第一次出远门。 现在大地灵气蒸腾,妖啊怪啊确实比以前多了不少,妖修魔修又开始有些摩擦,人世则是像天界一样乱了有些年份。 那些神仙们打来打去,影响太大,渐渐就演变为代理人战争,凡世的国家一茬接一茬换,民不聊生,更是信奉鬼神,真是缺大德了。 虽然现在战争渐歇,也只是一种泥泞中的僵直。 启明不照,四境不平。 那个至高的位置,至今没有人坐。 并不是不想,只不过是坐不上去,前一任神帝短暂又强悍的轨迹无人可以效仿,易天道,除冗神,平真魔,就是这群大罗金仙们都应该弄个牌匾给他供起来。 清欢走出竹林,看到陆行舟站在那,一身青衣,和竹林几乎融为一体。 「这次去哪?」见她出来,他收剑入丹田。 「东陵国吧,听说哪里君王无道,刚受了天灾,流民四动。」 她这些年在世间行走,四处赈灾救人,虽然一开始让她这么做的人已经没了,但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道』。 「晚些回一趟雪信峰吧,今年的时间也快到了。」 第246章 田园将芜胡不归 没有人住的房屋其实衰败很快。 好房子风水养人,但人也在养护着房子。 因为常年无人,雪信峰的小木屋已经残破成了残梁断柱,有些屋子瓦片都缺了不少,蔓草爬上廊柱,一整壁墙都被植物埋没,它们尽情舒展着,享受着日月光辉,清风露水。 屋里的东西都被清欢收拾整理起来放在纳戒里,或是搬到山洞中封存,这里消失了人迹,渐渐恢復了它原有的样子。 屋前田地无人侍弄,杂草与庄稼共生,人类用无数年无数代培养出的作物只用了几十年就恢復成它祖辈的模样。 雪信峰的石阶小道被杂草淹没,郁郁葱葱,将这座山千万年来的故事掩埋。 小道上走过雪信峰无数代师徒,寒暑经年,将宽阔的青石磨得温润平整。 他们有的心怀天下苍生,有的醉心玄法大道,有的穷尽一生只为了追寻心中的那一片归宿。 但相同的是,他们此时都化为青史中被磨平的字句。 两旁竹海倒是没什么变化,它们遮天蔽日,所以竹林中别的植物很少,也长不高。
第314页 「真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一男一女漫步在山道上,他们的速度很慢,边走边将路上的杂草砍倒,清理出道路。 男人闷头割草,似乎对这样的活计已经很纯熟:「不住人的话,是这样。」 女孩儿嘆了口气:「真麻烦,若是能一把火直接把这些草烧掉就好了,还能给田堆些肥。」 「要烧吗?」男人看着她问道,似乎跃跃欲试。 「烧什么,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女孩儿对他的认真有些无奈:「快割,山道都这样了,屋子肯定也不能住人。」 「不如你先去别的峰小住,等我清理出……。」 「放着家不住,还要跑去哪。」 闻言,男人低头加快了动作。 两人从天明干到月上中天,将山道清理出来,拼出一个能住的屋子,但也只是勉强有四壁,没那么漏风而已。 「月景房。」晚上两人并排躺在现做的竹编床上,能看到从瓦片的缝隙中漏进来的月亮,女孩儿喃喃道:「希望今天不会下雨。」 「今天没雨。」 「你说了就算啊。」 「算的。」 「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想揍我。」 「……」 对自己有点数,但不太多。 在这片自太古至今朝并且还会延伸到无穷尽时间的星空下,他们并头说着小话,闲言絮语,好像永远都说不完。 第二日起来,还有干不完的活,经过几日收整,雪信峰又回到可以住人的状态。 女孩儿摇着扇子坐在山道的尽头往下看:「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停下手里的活,望着没有一丝阴霾的苍穹:「想见就去找吧。」 「哼,说得简单,到时候你又要……」 忽然,她看到山道上出现了一个轻巧的身影,有些疑惑地左右看着四周被清理出的杂草。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她站了起来,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她。 两人对峙着,一时之间都有些难以置信。 「师,师父……」清欢试探着喊道。 「清欢。」宋曦丢开扇子,朝她伸出手。 哪想对方蹙眉拔剑:「哪里来的妖孽,竟敢伪装成师尊!」 宋曦:「……?」她不在的时间里这娃到底经歷过什么? 「早给你说她脑子不好。」落长天从她身后迈步越出,并指为剑,一道剑气直冲清欢面门而去。 「哎,哎哎哎!小心!」 宋曦话还没落音,就看到清欢挺剑接下这一击,往后翻了四五阶,翩然落到地上。 这下该她目瞪口呆看着落长天了。 「啧。」他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又打出一击,这下威力比之前更大,道两旁的竹子都割麦子似的一併倒下。 男人的自尊心真的是很脆弱的东西。 「你疯了!」宋曦瞪大眼,一闪身从他身边来到清欢面前。 清欢这一击原本估摸着是接不下的,足尖一点石阶,飞身往后退了数十丈,落在另一人身后。 「早叫你别跑那么快……」那人话没说完,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凌厉剑气带起的裂空气流,皱起眉头,挽剑起势。 然而如同无数年前他遇到危险时一样,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 就像是宿命一般,无论他如何努力,他从未到达过能与她并肩的位置。 「别闹了!」这像是劝说不听话小孩儿的语气,完全让人想像不到她这一击接下的是足以排山倒海的剑气。 「曦曦!」两个叫声同时响起。 剑气好像绕过那人,将两侧的竹枝分海一样削平。 左右两侧少说数十丈竹子被剃了光头,落长天挡在宋曦面前,胸膛马上吃了邦邦两拳。 他延迟了片刻才闷哼一声,惹得她不好意思再动手。 宋曦转过身来,身背着天光,此时飘过一缕薄云,滤过骄阳,光线如同最柔软的织物落在她身上:「上去再说吧。」 清欢呆愣愣地看着。 陆行舟呆愣愣地看着。 大脑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听着她的话,不由自主去做。 直到坐在重新做的花架下,一人面前被扔了一杯茶,才被瓷石相撞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 「师父。」清欢嗷一嗓子,也把陆行舟的魂嚎了回来,她弹簧似的从座位上跳起眼看就要扑到宋曦身上,但随即被一个人拦下——或者说顺手扔开了。 别的还不好说,这个讨厌是傢伙真是如假包换。 可一别经年,清欢看他也不只有讨厌,心中百感交集,再走回来的时候,泪光婆娑,可怜巴巴。 她这辈子最惨的时候并不是被父亲打得一身伤被扔在猪圈里等着卖去给一个屠夫,而是以为自己终于有家有爱自己的人了,再一一失去。 「不准再动手了!」宋曦警告道,站起来小跑两步迎上清欢:「没事吧,这傢伙下手没个轻重……」 「师父!」 宋曦原本还在说个没完,反正在场她怨气最大也最有发言权,被清欢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喊,心中柔软成一团,再也不想说什么了。 「嗯。」她轻轻答应道。 第247章 拯救世界2.0 「陵光星君,您在凡间与陛下相熟,您说陛下今日到底是如何想的……」一个一身青绿色,颧骨上有鳞片养神纹的星君小心翼翼地问着身旁的另一人。
第315页 这几桌正是今日酒席最接近主家的,四人看衣着便知是四象星君。 「什么怎么想的,成亲能想什么。」身着朱色布衣的稽舟不以为意道,一杯又一杯给自己倒着天界名醸醉红尘。 「听说上次参加陛下婚礼的人最后都被他……」身着水蓝色的执名星君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剩下俩星君都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 稽舟上任朱雀星君那么久,第一次发现自己这群同僚那么秀逗。 四象星君名则同僚,其实很少有机会这么整整齐齐聚在一起。 其实不光他们,天界九重天,今日几乎要被天上地下各路来观礼的神、仙、人、妖塞满。 他们也许之前就彼此听说过,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传说,有的可能前不久还在你死我活的互掐,今时今日,都只能坐在这,四目相对,有口难言。 天界.启明宫外。 万里星沙从九重天之上坠下,铺就星汉银河,河畔赤色云波起伏,如同将九重天都点起了红莲业火,星河云海之上清风朗月,百丈青莲一夜尽相绽放。雀鸟组成飞桥,横跨银河而过,四周仙气渺渺,祥云朵朵,恰如传说中的仙境蓬莱。 比起那些端庄肃穆的星君仙尊们,不少低位的仙灵仙娥倒是自在许多,不当值的在星河两旁相会嬉闹,以仙力灵力制成点点花灯浮入星河,映着远处启明宫的琼楼玉宇,纵是里面那群大罗金仙也是不常见的绝世美景。 「天界许久没那么热闹了。」一个河边玩耍的小仙娥感嘆道。 「可不是,之前那模样是真吓人啊,天帝不在了,神帝也不在了,各路大神们打来打去,还好现在陛下回来了。」另一个仙童贊同道。 「我听说,陛下也不是好相与的,天帝陛下就是被他……」 「可陛下捨身将真魔全部封印,过了这百年才刚刚甦醒,这难道不是至善之举吗。」仙童不贊同道。 「你们天市垣的宗星乱象,星官不是才被祂杀了吗,听说只是动了一下下,直接砍头,那血都流到凡间去了,凡间六月暴雨不止呢。」 「那不是活该吗,宗星宗室之象,帝辅血脉之臣,本来就不应该动,凡间那几个国家都出了多少起宗室篡位的事了……」 两个小仙还要争吵不休,就看到银河上落下两只青鸟,似乎有什么人到了。 「我说你们两别吵啦。」另一个看着成熟些的仙娥制止道:「今日可是陛下大喜的日子,你们两个躲懒虫要是被人发现,仔细拔了你们毛。」 「我没有毛!」不知是之前的哪一个大声抗议道,仔细看来,刚才两个小童争吵的地方,只剩下一只仙鹤,而银河中似乎有个身影青光一闪便不见,大概是什么长麟的动物。 仙娥嘆了口气,垂手将星沙重新打乱。 他们这群小东西还敢在此撒野,那些高贵的神明们坐在启明宫中,哪敢有一个说现任神帝的不是。 若要说起,这并不是神帝的『头婚』,不过上次那全然是场不可说的阴谋,当然,设计出那场把戏的傢伙事后全被他清算了,知道那件事全貌的人甚至不剩下多少。 她也是那时才得以升任启明宫管事的。 自那以后,天帝归元,紫薇垣无主,这天界便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他花了无数年陪着一个凡人折腾,最后身赴不见渊。 启明暗淡,长庚不明。所有人都以为属于他的时代过去了。 这个短暂又血腥的时代。 然而时间过去近百年,几乎是毫无徵兆的,启明星的辉光又重新炽盛。 那一日,诸神想起了被这位战神支配的恐惧。 不过好在他回来以后并没有对天界几近群魔乱舞的斗争发表什么感想,飞速清理掉几个为祸人间的离谱玩意以后,天界的格局似乎又稳定了下来。 除了这些乱七八糟,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筹办婚事。 其实在百年前他在不见渊失踪之前,启明宫一直在陆续筹备这些事,当初他答应了宋曦要以神后之礼娶她,便一直在准备,但他等了十年,一直未等到她甦醒,便举身饲魔。 这次二人一同归来,总算是为这场等待画下一个结局。 天界已经久无喜事,倒不是说不想办,只是这些年变故颇多,许是起了承办盛宴的念头,还没等张罗好一半,就有可能被别人踹下自己的位置,或是被某尊煞神找上门,把喜事变成丧事。 就是这煞神自己登基时,也是踏着神血,衬着烽烟,用无数神仙生灵的性命为自己加冕的。 不过观之今日,三万里红霞漫天,龙凤呈祥,丝竹轻音,倒像真心要办一场盛大的庆典。 然而这场婚事的主人公之一,其实三天前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落长天和宋曦在世间失踪的百年对他们自己来说也是不短的时间,甚至于在没有时间概念的空间里,他们的精神也许经过了更久。 虽然勉强算是有彼此的陪伴,然而漫长到不知道边界到时间是消磨包括感情在内的一切的绝好良药。 可之前清欢再见他们时,并没有从他们到身上感受到太多时间的痕迹。 在手忙脚乱的再会后,她才慢慢想起问他们这些年又经歷了什么。 宋曦托着下巴看落长天房前屋后的忙,目光涣散,似乎扩散到某个极深远的地方去了。
第316页 「师父?」清欢见她出神,唤了一声。 「我们拯救世界去了。」宋曦说出了那么多年一直想说一次的台词,拍了拍清欢的脑袋。 「啊?」 「打倒邪恶的真魔,拯救世界。」再说一次,刚才那点中二的勇气就几乎要消散。 「哦。」好在清欢并不想深究,她看着宋曦光洁的脸,又拉过她的手揉了揉,确定是真没事以后,就没问过了。 当年她看到的那个痕迹到底是什么,这些年她见识越多越肯定。 但是现在,不重要了。 对于宋曦来说,百年前的事早已模煳不清,唯独一个人的习惯不怎么变。她现在只想老老实实过平静日子,所以三日前忽然有青鸾引车接她上天时,她只当落长天有什么事,把手里的事放下就出发了。 第248章 啊? 实话说现在清欢已经不怎么需要她了。 时间过去百年,她早就不是孩子。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不用了,但她依旧会觉得孩子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 「师父你快去吧,不用管我的。」清欢第一次对她要去天界不是一拖二拦,这就让宋曦心中更觉得自己失职。 青鸾云车直接将她带上九重天。 她之前的活动范围一直在无相莲池和启明宫附近,对天界其实了解不多,这地方看着不像她相熟的任意一个,所以看到落长天的时候,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地方是一片星空,或者说上下左右皆是星海,星子明灭如同正在唿吸,每走一步,都有水一样的涟漪盪开,等着波澜回归平静,却什么都没变化。 宋曦现在其实不怎么喜欢太黑的地方,因为黑暗表示着未知、空虚、死亡,当然还有她最讨厌的——困境。 但这个地方比起深空,更像是水底。 所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怎么忽然把我叫到这里?」她面前的身影在星海中,边缘像被水晕开了一样有些模煳。 「这里是,三垣之心。」落长天的声音从来是平稳没有什么感情的,大概是这里太空了,听起来居然有一丝抖。 三垣是即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与四象的二十八宿一起几乎可以划分天空中所有的区域,而其中的紫薇垣紫微星,又是帝星所在,以前的天帝便居于此,三垣之心,是天空的正中。 「嗯。」她还是不明就里。 「世界是从这里开始的。」他继续解释道。 「是吗?」宋曦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脚下的涟漪,满脑子宇宙大爆炸,盘古开天之类的创世学说。 身边有轻轻的吸气声。 「神也是会死的。」 宋曦心跳加快,他这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或者说她卡了一些bug回来,不知道当时他补天裂的时候,对身体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她心惊胆战地抓住他的手腕,生怕谁忽然打个响指自己面前这个人就海市蜃楼一样消散。 「你没事吧?」 「等时间过得足够久,现在看到的一切都会消散,连最坚固的材料都会回归成最基本的元素,永远找不到本来的面目。」落长天继续说了下去:「久到日轮都衰落,星辰消亡,万物失落……久到回归天地初开,世间的一切重新诞生、行进、老病、死亡,那是另一种可能的开始,世界就是这样往復的。」 他顿了一下,其实不需要那么久,他甚至已经经歷了一遍同一个人生的两种可能。 「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不管身份、人种、国家,每一种可能里,我都想选有你的那种。」 宋曦听他这话越听越不对味,他不是个说话会拐弯铺陈的人,说话越拐,问题越大,一颗心沉到肚皮又慢慢提到嗓子眼,等他说完了还半天反应不过来。 映着满天星光,落长天看着她的眼睛也像里面有条星河。 他眼睛颜色浅,水面一样倒映着周围的一切,而在这浩渺星汉中央,此时此刻,他眼中却只有她。 「啊?」半晌,宋曦才抖着声音问道。 她现在满脑子乱七八糟,像生在两山峡谷之间的小树被风吹得凌乱,加上他说话少见地一直铺垫铺垫,一时无法抓住重点。 落长天拿不准她的反应,本来扑闪着眼睛满是期待,现在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一张脸马上就是可怜巴巴的模样了:「你不是答应了我吗?」 她答应过的事多了去,实在记不住到底说的哪样,再加上百年前的记忆因为堕为魇魔和重生经脉两段巨大的变故实在是记不太清了。 「我当然答应过。」所以她发出了渣男似的敷衍回答成为这场正式求婚的结语。 大意了。 迎亲这日,再度坐在红鸾金车中,从长盛到启明宫时,她依旧在想这件事。 三日内,启明宫的仙娥仙灵将请柬发到落长天想请的所有人手中,收帖的同时,就是启程赴宴的时候。 天上天下不管哪家红事白事从来都没那么赶的,也就是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但他就是有这个资格。 从前做人的时候是,当上神仙就更是。 神仙们还好,多少都听说过这位煞神走到今日到底是为什么。 长天大帝凭爱化神,难道指望这爱是师徒情吗?那大家都别修炼了,收一堆徒弟天天养孩子得了。
第317页 然而对凡间这些人,只知道长盛上任镇派长老飞身升快两百年,然后忽然说要迎娶他唯一的弟子。 两百年说长不长,但足以让一个名字失去生机,成为传说。 就是长盛派中如今的中流砥柱一代,看这二人都是当初宋曦看苏北那种差了辈的年代感。 听到这消息,虽然不敢发表什么高见,但心中都有些听说悖德八卦的迷之酸爽。 天界众神,凡间各人,心思五花八门,但今时今日,好歹面上恭喜,欢聚一堂。 喜车出现的一刻,早就等在启明宫的众人眼睛好似被日升的光亮照了一瞬。 「凤凰引路,红鸾为驾,多少年没看到这幅场景了……」几次清洗下来,还是有一些旧神存活,看着面前这幅场景,不由感慨道:「还有龙,不也多少年没见了……真龙啊,终于……」 「你看清了,那是神后娘娘的兄弟,眠花神君,是应龙化龙。」有人纠正道。 果然,在红鸾前面带路的眠花下一秒就恢復人身,落在地上,他算是今日司仪,为了查古礼旧制,又泡了许久溯昔兰台。 落长天这人吧,随便起来是真随便,讲究起来可是穷讲究。 他想着,翻了个白眼,照脑海中的记忆,引导着所有人往下一步走。 虽然天界不怎么分昼夜,但这婚礼的时间还是拖得格外长,长到身为新娘的宋曦都有些吃不消。 她终于被扶进婚房时,真的全靠着别人扶。 然而今日事还没完,她还得顶着满头繁饰等落长天。 知道她不喜欢人多,仙娥们打点好一切后便出去了。 只剩她坐在喜床上。 面前的红纱多少有些碍事,但为了所谓的吉祥如意,还得落长天来挑。 热闹了一整日,现在忽然安静下来,有种更漏夜更寂的感觉。 宋曦半合着眼养神,连自己面前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没发觉。 第249章 最讨厌人说话说一半 她现在的身体很奇怪,非要说的话,更像仙而非人。 体内轻盈纯粹,没有杂质,就像已经经歷过天雷最后的飞升歷练,感觉灵敏更胜寻常人。 所以看到那人时,她吓了一跳。 那是个孩童模样的人,大概七八岁,正看着宋曦微笑。 她知道他绝对不是普通孩子或是什么仙二代,面对他的感觉非常奇怪,并不像面对一个人或是神仙。 他在她面前,绝对是活的,然而给人的感觉就像什么都没有,或者是一个没有生机的死物在那。 「小朋友,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虽然如此,宋曦还是礼貌地问道。 「不重要,我只是来观礼的。」小孩儿摇摇头,说道,话语中并没有孩童的天真稚嫩,却有着不合时宜的豁达和通透。 「可这里是新房,观礼应该在外面。」她觉得应该不会是仙娥们放进来的,她们不至于让一个陌生孩子进启明宫主人的新房。 「嗯,我看完了,来看一看你,以后就要离开了。」那孩子摇摇头,温和地说道。 「来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吗?」宋曦不自觉跟着他的话说下去。 「轮迴本不可逆,你早不该在此,却被我牵连,受因果裹胁,重归此地,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你到底是谁。」闻言,宋曦脑海中一个惊雷,浑身汗毛倒竖,站起身摆出防御的姿势。 宫娥们守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就应该进来,落长天也不该那么久不来,现在这样的处境,很奇怪。 「我是……」那孩子像是反而被她吓到,后退了几步,无奈笑道:「你自己看吧。」 宋曦一直在看着他,除了觉得奇怪,什么都感觉不到,对峙半晌才猜出他的意思。 用《十二令》看。 十二令,冬令,令杀万物。 在她的领域中,即使是天界的东西也能看出一线生机之线,然而面前这个孩子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周身有些柔和的微光,却没有任何生机。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即使是常人眼中的死物,比如石头、家具、衣服一类的东西都有生机之线,这么个能走能说话的大活人,不可能没有。 而且不只是他,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生机。 宋曦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鞋子,脚下的地毯,都有一条线。 那只有一个可能。 「你是幻象。」 别说天界的这些神仙,就是有些道行的修士,身外化身也不算太难的术法。 可这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目的做出来的呢? 「是,也不是。」孩童沉思片刻,摇摇头:「此身法外身,但这不重要。」 他说这话的时候,宋曦眼睁睁看着几条线忽然连在他身上,随即消失不见。 一直没有就算了,这一会有一会没又不是电视机信号。 在她吃惊的片刻,又从他身上分出几条线,然后再度消失。 此刻她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心法出了问题,再度观察他时,才发现刚才确实是没仔细看。 这孩子身上柔和的微光就像太阳表面几乎有形的光芒,看着是一片,其实不断有细线从外进来,又有新的生机从他身上脱离而去,只是那些线太细了,又太密集,所以难以一根根细细分辨。
第318页 他,连着无数的生机。 或者说,无数的生机,连着他。 这下轮到宋曦受到惊吓。 「你不用怕,我要走了。」仿佛看出她的窘迫,那个孩子安慰道。 「你要去哪?不是已经,没有敌人了吗?」她现在面对他慌张,不面对他,大概更慌张:「你还会消失吗?」 那孩子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是与外貌不相符的老练:「不必害怕,世间万物轮转有时,即使再有下一个劫祸,只要生灵不灭,信仰不败,抗争不止,即使千千万万次,我就不会消失。」 此刻的他像一个久经世事的长者,睿智而平和地安慰着杞人忧天的年轻人。 「这样太不负责了!你看看你的百姓臣民,看看……」她话未说完,只是上前一步,那孩子就像一堆灰尘组成的一样,明明上一秒还很真实地站在她眼前,下一秒身影就要随着激起的气流散开,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可是她还有许多想问的,至少…… 「我到底为什么会看到那个《九道破世》,是不是也跟你有关系?」 下个瞬间,宋曦忽然浑身一激灵,醒了。 她做了梦,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时候睡着了。 她还在床上,却是躺在某个人的腿上。 「困就继续睡吧。」落长天抚着她的头髮,这亲昵的动作和姿态并不让她放松,但现在她只觉后背发汗,赶忙坐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要应付他们喝酒。」他语调柔软,有种餍足的慵懒。 「你进来没看见什么吗?」 她态度太过反常,就是落长天今天脑子再是宕机,也发现出不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今日虽然来宾众多鱼龙混杂,但这屋子外面守着仙娥,还有他自己施下的咒术,他进来时屋里一切安好,只有宋曦倒在床上似乎在睡觉。 宋曦看着他,又回想着刚才那个孩子的话,最后只是无声嘆了口气,趴到他肩上:「没什么,我好像做了个梦。」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落长天是真的什么异样也没感觉到,以为她大概又做了噩梦,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在这。」 世界的间隙那样的环境,换做旁人在里面待那么久大概早就疯了。她只是个普通人,却为了他,坚强地走到了大多数人都走不到的位置。 当时他确实是神力耗尽,几乎只能强撑着保持神志,宋曦的身体原是放在他丹田中的。 其实不用清欢说他也知道她情况很糟,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决定和那些东西同归于尽。 可在等待着永恆的涅灭时,他却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世界的间隙这种暧昧不明的地方才能出现的某种存在,毕竟在正常的时间空间里,他失去她十年了。 一次,又一次。 所以即使是这种非人的状态也好,这就像命运将他玩弄至今后,给了唯一一丝慰藉。 第250章 故事的最后 但宋曦不想待在那,她想离开。 她一向是自由的,可这次他也帮不上忙。 于是她就自己努力,用他教她的一切,在绝境中创造了一丝生机。 不知用了多久时间,她将自己的身体能力从世界的缝隙混沌一片的境地中分隔出来。 他没有实体,却能感受到她的完整,喜悦的同时有一丝惋惜。 回去的路被他堵死了,原本那个世界回不去。 恶念侵蚀了边界,所以才会引来他们入侵,为了不再让别人去打扰那个世界,他净化真魔的同时,扭曲了空间封堵脆弱的世界边界,即使是他,也没办法再回去。 但是,另一个恶念在他心中萌芽。 也许他可以找一个新的世界,就像原来那个世界一样,等他们露出破绽,就可以简单入侵控制,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在哪无所谓。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宋曦消失了。 这是比一开始她就没出现更让人惊恐的事。 「曦曦?」他试着唿唤道:「你在哪?」 缝隙间的寂静荒凉第一次让他生出恐惧。 「曦曦?你说句话,我感受不到你。」 再次得不到回应,他嗓音发抖。 「曦曦?」 …… 熟悉的草地,熟悉的河流,熟悉的木屋。 宋曦几乎要潸然泪下。 她的设想居然真的成功了。 不得不感慨落长天给她整理的『遗容』还挺好的,要是没这玩意,难道就要被夹在世界的间隙里一辈子? 《十二令》是不受空间约束的心法,本来就是为了入侵别的世界打造的工具,所以即使在那种地方也可以适用。而凭藉《十二令》打造的千重境就更是可以打破规则的存在。 只要还能用心法,就能开千重境,开了千重境,一切都好说。 至少比永远困在世界的缝隙间强。 她握着温润的白玉簪,催动心法的同时努力想像着邀请那个人。 她自己还好,毕竟千重境就在手边,但现在与落长天隔了一个世界,这样未必有用。 她进了千重境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之前他们在的地方,如果不能把他拉进来,她也回不去,岂不是要留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
第319页 她脑海里忽然有了些不好的想法。 赶忙专注催动心法。 之后的一些事虽然算是一波三折吧,但好歹是欢喜结局。 落长天抱着怀里的人,深唿吸了一口气,还是这个世界好,再没那么多不确定的风险。 宋曦一直在想着那个孩子的事,一闭上眼就是他那句——「轮迴本不可逆,你早不该在此,却被我牵连,受因果裹胁,重归此地。」 她将《九道破世》的事问出口时,那孩子的身形连个虚影都没了,她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不记得了吗?」那个缥缈的声音说道。 她应该记得什么吗? 「那是我……」 随即她就醒了,就像做美梦忽然被人打断。 但她几乎可以确认这件事与那个孩子有关,从始至终这都不是一场意外。 虽然是新婚,但他们两个已经能算上老夫老妻,落长天也不急着吃这一口,便让宋曦先睡了。 他闭目躺在她身边,听着大脑里的兵荒马乱。 「……请回答,代行者零请回答,你已完成目标控制任务,请尽快回应母星,以完成……」 他将这声音的来源掐断,彻底掐断,翻身抱紧了身边人。 这是他在世界的间隙中接收到的东西。 他原本的种族就是很擅长于穿梭世界的,在那样的虚空之地自然会有他们的势力,他原本想借他们的力量去找一个世界入侵的,不过宋曦先找到了他,带着他一起回到这里。 千重境是他做出来送她的一个小东西,因为使用了《十二令》,所以比起这个世界其他的空间系术法,它更特殊,如果说每个世界都是一个整数,它就是整数之间的某个小数,属于这个世界,又不完全属于。 他做的时候只是为讨她欢心,完全没想过这东西能在危急时救了他们两个。 既然能再回这个世界,别的什么就不需要考虑,对他来说都没用。 以后再也不会有别的东西来打扰,即使恶念再堆积聚集,只要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就不会有多大麻烦。 无情无欲并非无瑕,那些古神们有恶念而没爱意,所以才会让恶念一直积累,无法消弭。 宋曦似有所感,也转身回抱着他。 凉夜如水,瑞脑添香,龙凤喜烛要燃至天明,窗外的赤霞依旧鲜红翻涌,寅时便能看见一颗极为耀眼的启明星高悬天空,凡间百姓看了,都说这是千年不见的祥瑞,这乱世就要结束了。 明明是良辰美景新婚夜,两个人心中却都有别的事夹杂其中。 过了很多年以后再想起,宋曦会觉得可惜,明明她是那日的主人公,回忆起婚礼上的点点滴滴,却都不如见到那个孩子的印象深刻。 她再没见过他,但看看江山如画,万民攘攘,却能感受到他存于其间。他说只要生灵不灭,信仰不败,抗争不止,即使千千万万次,他依然会存在,她很久以后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波折,她真正渡劫飞升时,已经五百来岁,不算年轻,但飞仙这事有什么可急的。 这些年她真正陪着清欢走过许多地方,天界稳定后,凡间也趋于稳定,出现了一个统一的大王朝。 想当初她生在这世上时,天底下还乱嚷嚷的,作为普通人的宋曦不幸捲入战火,落长天第一次生出执念,逆天改命,也是那时。 到底是英雄造就了时代,还是时代催生了英雄,谁又说得清楚呢。 如果没有战事,他们平平安安地度过凡人的一辈子,现在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好在现在的日子也很好。 清欢和陆行舟似乎和那个国家的皇帝有些关系,连带着长盛也成了那个国家的国教,四处多了不少『长生大帝』的石像,这次没她的兼修,更是一点也看不出石像原型那人的俊美。 按说修行之人不应该如此出世,但哪有什么事是永远不变的呢? 不过也许还真有一样不会变。 她与落长天已经在一起了许多年。 以后也依旧会在一起,许多,许多年。 第251章 番外.孩子.1 落长天不喜欢孩子。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小孩会分走人太多精力。 宋曦一直喜欢小孩儿,而且以为他也喜欢,因为她小时候他展现出远超常人的耐心与温柔。 但其实是因为那是宋曦。 小孩儿是小孩儿,或者说,人是人,宋曦是宋曦。 神仙是可以繁育下一代的,飞升以后她其实想过要个孩子,一开始还觉得随缘就好,然而在苏北怀孕后,想要娃的想法达到一个高潮。 但这件事,她一个人怎么努力,都是成不了的。 她觉得很奇怪,就两人这频率,按理说早该有一个足球队的娃了,然而不管两人是人人,人神,仙神,任何身份,她都没有哪怕疑似怀孕过。 她自觉自己身体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应该是另外一个。 难道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生殖隔离? 还是说他『不行』? 为了不伤害夫君的自尊,她从来没跟他提起过这件事,只是有事没事忧心忡忡握着他的手腕把脉。 落长天又不是硬体出了什么问题,当然不可能被她把出什么来。
第320页 但是她一天到晚发愁的神情落在他眼里,自然会引起他的关心。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某日,落长天总算看不下去,拉着她在花园中散步。 他有些挫败,宋曦很少瞒着他什么。 启明宫很大,后花园中山川湖泊,百种景色一应俱全,她最喜欢的自然是水乡风情,两人就在望月湖旁边走着。 这件事可大可小,但确实不好开口,宋曦纠结着,支支吾吾。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没事,不重要。」 她犹豫了半天,最终,维护爱人尊严的想法占了上风。 「有什么事是我也不能知道的?」然而落长天并不会简单放过她。 他停下脚边,逼着她几乎要坐到望月湖旁到一块巨石上,夜间站在上面远眺,霞光月色映入水中,当真是月落星沉。 「我也不能说吗?」他挨得很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脸,睫毛微动,眼映湖光。她几乎能感觉到被睫毛带起的风。 他虽然长得好看,但这辈子从不用长相谋什么红利,当然身为一个杀胚,他长啥样对别人来说并不重要。 然而自从知道宋曦很是受用美人计以后,就开窍了一样,频频使用这一招。 宋曦咽了口唾沫,心说就是因为是你所以不能说。 然而他眼风柔媚,唇舌软缠,她这点定力,实在过不了美人关。 「在想什么。」落长天稍微松开了些,两人气息依旧互渡,他低声劝诱着宋曦:「想要什么,烦恼什么……我都能帮你。」 「那……你别生气。」宋曦被他说动了,小心组织着语句:「我,我想要个孩子。」 清风明月,天水相照,她坐在望月湖畔,与爱人亲密无间,本来是极其梦幻缠绵的美景,她却感觉到说出这话以后,落长天僵硬了片刻。 「清欢不够吗?」半晌,他才说道。 「清欢已经不是孩子了。」而且清欢是她捡的,虽然这样说会很伤她的心,但她并不是两个人的孩子。 他迅速将身体缩到十几岁的模样,原本霸气壁咚的动作瞬间变成一个正太可怜巴巴窝在她怀里。 宋曦:…… 总觉得他在趁机撒娇。 虽然她很喜欢他这幅模样,但谈正经事呢,不能被他煳弄过去:「你也不是孩子,别闹。」 「……等苏北生了抱过来玩两天。」落长天沉思半天,终于做出让步。 「不是这个问题啊!我想要孩子,自己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她捧着落长天的脸认真地说道:「你与我的血脉,一个新的家人,你不想要吗?」 虽然说回去并不是不可能,但惨痛的穿越经歷让她明白自己是不太可能回到有家人的那个世界里,而这个世界的她,能称之为家人的存在早就没了。 落长天更是,被彦春秋带回长盛就和家人诀别,直至彦春秋过世也没告诉他他的身份。 两人的亲缘都极浅,虽然有彼此相伴,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次落长天沉默得更久。 「抱歉,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或者我说了算的。」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激动,如果真是因为落长天的愿意两个人不能有孩子,那她岂不是给他徒增烦恼。 「……我不想要。」 可她没想到,落长天沉思之后,说的是这句话。 「我有你就够了。」他又贴过去,撒娇似的用额头挨着她的额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繁衍是刻在大多数生物基因里的指令。 然而落长天的第一指令应该是掠夺。 掠夺力量,掠夺生命。 虽然他现在与那个世界断绝联繫,也不需要掠夺什么了,但抛开这些,繁衍也并非他的意愿。 繁衍意味着会有一条新生命,需要藉助他伴侣的身体,抢占一部分母体的生命力和能量来到这个世上。 然后在几乎可见的无数年里,侵占本应该属于他的他爱人的时间和感情。 这样一算,他的选择就很明显了,甚至不必违抗天性,这件事的最优解也是不去繁衍。 至于更深层关于感情层面的,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与爱人相守,不用再担惊受怕失去她,他很满足。 「你不想……」宋曦愣神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而且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可这不由我们说了算,就算不想要,那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孩子也很奇怪,说不定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有时间去找医仙看看好吗?」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轻柔诱骗道。 「不用看,我没留在里面过,肯定不会有。」落长天似乎还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自顾窝在她肩窝里撒着娇:「我给你寻一头白泽幼兽,别的猫猫狗狗也可以。」 胸口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他猝不及防被推出老远,宋曦站在刚才那块石头上,满是震惊:「为什么。」 「什么?」 「你从来没想过和我有孩子。」她一字一句说着这话,仿佛是塌天的大事。 「没想过。」一个清欢已经够让他心烦了,还要一个有血缘的,他只是疯,又不是蠢。 「你跟我只是玩玩?」 他不知道宋曦脑子是怎么从不要孩子拐到玩玩上的:「玩什么?」 「你玩我?」 落长天:? 要不是被推开离得远,他指定要美美挨上一巴掌,然后再被骂一句渣男。
第321页 然而比被打还难受的是宋曦瞪了他一眼,转身不知飞往哪了。 「不准跟过来!」她最后留下这句话。 第252章 番外.孩子.2 大概是生活过得好了,所以一件说不上太重要的事都能闹成这样。 宋曦能去哪呢,还不是雪信峰。 清欢大半夜虽然没睡,但忽然被师父抱着哭,还是让她心跳如擂鼓一样好一阵。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他又欺负你了!放松,深唿吸,别难过!」她一叠声安慰道,心里把落长天捅了个对穿。 宋曦就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掉两滴眼泪。 她其实没那么难过,她当然知道落长天不是跟她玩玩,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几乎把自己搭进去,但当时就是上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想要孩子,都说骨肉相连,孩子是他们共同的家人,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若说没有缘分强求不得就算了,想起他那句「我没留在里面过,肯定不会有。」宋曦一方面觉得自尊心莫名其妙受损,一方面火冒三丈。 被清欢问及为什么哭时,更是不好意思说。 说什么?你师公不跟我生娃所以我跑回来了。 事不大,就是很梗,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退越亏,所以她就在雪信峰住下了。 清欢也乐得和师父一起,当然不会赶她走。 是夜,两人抵足而眠,睡得踏实。 清欢也已经收了徒弟,一男一女,是对双胞胎,姐姐桑竹眼有痼疾,弟弟明杨腿脚不便,却都是极品根骨,听话懂事。 第二日宋曦看着她教导两个孩子,发现清欢的风格介于她和落长天之间。而且落长天将《素心奉剑》也交给了清欢,她的剑法还有些青阳峰的影子,但即使是宋曦,也不能说这样的剑法不好。 《离形》和《十二令》自然有它们诞生的环境,只能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吧。 虽然如今大地灵气蒸腾,但大概是生活平稳,修道的人这些年少了许多,妖修魔修也更少了,哪座名门仙山比起以前都衰落了不少,是好是坏,谁又说得清楚。 长盛的故人越来越少,她那一届的,或是各种原因道途陨落,进入轮迴,或是闭关修炼,不问世事,还有一些独自开山立派去了,在长盛各峰间行走,看到的都是些不相熟的面孔。 她总觉得还没有过去那么久,是因为她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记忆,还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时间概念,再看着现在这一切,只会感嘆怎么什么都变了。 清欢要照顾桑竹明杨,她就自己要一个人在派中走着。 对神仙来说,时间是最不值钱的,她在天界司冬雪,一年也就一季有事,上有雪神滕六,下有不少仙娥帮忙,所以不会太忙,时间在她眼里变得很慢。 可普通人的一生短短百年,不过瞬息,就过去几代人了。 他们呢? 虽然有了等同天地的寿命,但就像落长天说过很多遍的,神也会死。 千年百年,在天人五衰后,他们什么都留不下。 所以她想要个孩子,用另一条生命来延续生命,听起来很傻,其实如果不是听说眠花有孩子了,可能她的念想还没有那么强。 这样想起来很奇怪,她能看破自己的生死,却看不破分别。 宋曦漫无目的地走着,接近学堂时,远远看见一个身影。 对方也明显看见了她,停下来,等她过来。 「师,任师叔。」 她已许久没见过任双双,只是在清欢和陆行舟口中听过一些她的近况,丹师修行不同于剑修,她至今九百余岁,刚到渡劫前期,不过渡劫两千年寿数足够她继续修炼了。 「久不见你了,怎么忽然下凡来。」任双双见她,态度温和一如往昔。 当年苏韶华与妖修勾结被逐出师门,任双双闭关数年,情伤甚深。此事因她而起,宋曦以为她心中多少会有些疙瘩。 「回来看看清欢他们,师叔是刚上完课?」她下凡原因并不光彩,于是绕开话题。 任双双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岁月痕迹的木屋,里面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收拾收拾东西,我要离开派中了。」 她愣了一下:「师叔去哪?」 任双双九百来岁,也在长盛九百来年,又没犯事被赶出去,不应该忽然离开。 「去……去哪都好,如今天下太平,我也应该到处走走。」任双双反而被她问得一愣。 任双双以前虽然脾气大,但是最守清规戒律的那一种,后来又接受了师父的折岚峰主之位,在派中负责教书育人,比起其他几位峰主,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教了那么多代弟子,也是时候享清福了。」看宋曦失神的表情,任双双问过她之后没安排,笑着招唿她一道走。 「你与……师兄,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这是个尴尬的话题,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其实说开也没什么了。 「还……好。」但是她确实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俩很好,毕竟刚才吵架(她单方面)了,她才跑下凡来。 「是没,那就好,之前他忽然说要娶你,真是把大家吓了一跳。」 不管他们两个是如何经歷,在外人眼中这件事就是师徒不伦,正常人大概都会觉得不齿吧。 见宋曦沉默,任双双赶忙补充道:「不是说不好的意思,只是忽然觉得,与他相识那么多年,似乎一点也没了解过他。」
第322页 这话要是一天前给宋曦说她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说,她只能跟着嘆气,谁了解过那个人呢,他真的有太多事瞒着她了,许多都是她自己摸索猜测出来的。 「彦师祖真的一点关于他家人的信息都没留下来过吗?」她忽然问道。 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为时已晚,他就算真有家人,这几百年过去,坟头大概都找不到了。 任双双想了想才肯定地回答:「从没有,他具体什么时候将师兄带回来的都是个谜。」 彦春秋也真是个狠人,把这秘密直接带到坟里去。她虽然从未见过这位师祖,却总能感受到他的『幽灵』。 「忽然问这个,是遇到什么事了?」 回折岚峰的路,两旁都有药田,日光蒸晒得那些作物不太好闻,会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她还是个孤女的时候。 当时落长天是以什么样的心态与她一起生活的? 「师叔,有想过生个孩子吗?自己的孩子。」 任双双惊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与锦卿,并非爱情。」 「啊?」 嵇舟飞升后,与任双双的道侣关系就结束了,他对她与其说是道侣,不如说是个长者,他让任双双看清了很多。 在与他相处的这些年里,她发现自己只是需要人陪伴。 要爱一个人风险甚大,代价高昂,而且极不稳定。 她喜欢落长天吗? 喜欢的,但是这喜欢很廉价,她一厢情愿,但根本不了解他,甚至会和别人一样害怕他。 她喜欢的是那年雪信峰下初见的小师弟,干净纯粹如同山巅初雪,锋利犹如雪顶骄阳,危险又美丽。 人是很复杂的,他也不能例外,她说不好自己会不会喜欢那些未知,可如果只是陪伴,那人不用那么有吸引力,一点时间形成的默契和互相包容就足矣。 漫漫仙途不用那么惊心动魄,细水长流就是最好的。 「最好的陪伴关系不一定是爱情。」任双双顿了一顿撇开眼:「当然,师兄未必这么想。」 之前的大婚不少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任双双不在此列。 她算是近距离接触过两人的,那些年眼睛得多瞎才看不出落长天的心思,她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大布天下。 宋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送任双双回折岚峰。 第253章 番外.孩子.3 雪信峰待久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桑竹明杨因为她在这,清欢凶他们的时候总朝她撒娇讨好。 「师父您别太宠他们了,我都没这样过。」看着依偎在宋曦身旁到两个徒弟,她有些忿忿道:「以前我要是这样早被师祖扔不知道哪去了,您就是娇惯小孩儿。」 「你当别人师父怎么就像变了个人。」宋曦摸着桑竹的头髮,这孩子看不见,以三指宽的白布覆眼,一张小脸本就不大,被一遮更是剩不下多少,尖尖下巴看着都能硌人手。 宋曦把她的脸捧在手心里,用仙力视察她的眼睛有没有恢復的可能,明杨抓着她的袖子,也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姐姐。 「我才没有,是师父你太宠孩子了!」 「在你师祖面前我可也是护着你的。」宋曦反驳,脑子里忽然亮了盏灯:「你吃醋了?」 她将现在几人处境一换,若有所思道:「那你师祖当时也是吃醋了?」 清欢没想到宋曦一直没开窍的,那个人人前人后有她没她区别那么大,按理说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想想灯下黑,她身在其中,看不清也正常。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你,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宋曦有些惋惜地嘆道。 「他就是嫉妒我和师父亲近。」想起落长天的行为,清欢嘴角抽抽,他又要在宋曦面前装乖又要防着她,这哪像是一个得到飞升的人应该干的。 宋曦种了前尘断后,他的行为才正常了许多,或者对他说,那才是装出来的,在宋曦面前才是真实反应? 「他居然嫉妒一个小孩儿。」 「就是,他居然嫉妒一个小孩儿。」清欢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一个告状的机会,于是开始大吐苦水:「师父你不知道,那次……」 两个娃既逃过了今日的课程,又听饱了关于自家祖师爷的劲爆故事;清欢倒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苦水,宋曦知道了落长天在她背后干的这些事。 于是,只有当事人落长天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天界.启明宫。 落长天焦头烂额想着办法准备在不违反宋曦命令的情况下哄她回心转意。 他依旧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会忽然生气。 难道说一个素未谋面甚至现在根本不存在的人比他还重要? 如果她真的很想要孩子,并且不在乎到底是不是他的…… 他不就是不喜欢小孩儿吗?他应该喜欢吗? 一想到会有一个人千千万万年插足在他们之间他就觉得窒息。那不像清欢,还有长大离开的一天,身负他们两个的血脉,就是说道一方死去以前他们都会有联繫。 他想了许久,天快亮时,仙娥们将一坛泥封着的东西交给了他,说是夫人托人带的。 落长天慌忙打开,一股酸熘熘的味道就充斥在启明宫主殿中。 宋曦送了他一罈子醋。
第323页 这又是什么意思,让他喝的吗? 「夫人没留下什么话吗?」他问送来东西的仙娥道。 小仙娥闻着空气中的醋味,也有些恍惚,她不是人所化,但多少也明白这东西代指的意思,但是宋曦送这东西来时什么都没说,她也不能妄断上意:「夫人什么都没说。」 于是落长天只能抱着醋罈子继续不知所措。 他这模样和以前杀伐果断的凶神实在是相差甚远,即使是凶名在外,也不由惹人怜爱。 「陛下,去宿柳仙君处问问吧。」有人给他提议道。 虽然看上去这位神帝陛下与朱雀星君关系要亲近些,但听闻朱雀星君也是个寡了多少年的,飞升之前姑且有个道侣,飞升之后也断了。 两个大老爷们是讨论不出女孩子的心思的。 而宿柳仙君眠花与望夷仙君苏北听说相守千年有余,飞升前也与神帝夫妻二人感情不错,要开导他,还得是有经验的。 落长天闻言,也觉得这建议不错,毕竟非要说事情的起因,大概有一部分原因是苏北有孕。 他带着这坛醋,天不亮就跑去二人家中。 然后尴尬地发现,宋曦也在。 她是被清欢说服过来的,主要是她在那,两个孩子都趁机躲懒,而且她也不愿意把事情说给清欢听,就那么僵持着,她担心两个人又闹什么不愉快,只能『祸水东引』。 宋曦托人带醋去启明宫就往这边出发,她刚到片刻,落长天就来了,除了心有灵犀,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落长天赶紧说:「不是跟来的,我来找他们。」 「哟,你小子第一次来找我们不是来找事的,还带了东西。」虽然宋曦还没说,但眠花跟他们相处多少年了,不用她说就明白两个人肯定闹什么不开心,所以见了他并不意外。 他原以为落长天带的是酒,顺手接过来打开一闻,一股子醋酸味,差点让他吐出来。 「什么东西,你拿一坛醋来吃饺子吗?」 眠花看着落长天,落长天看着宋曦,宋曦看着苏北,形成一个绝妙闭环。 「师叔祖最近想吃酸的辣的?」 「你别说,是有点想吃酸的,不过这季节青梅还没熟,我不会包饺子,你们会吗?」苏北想了想,说道。 她现在想吃什么眠花能不给她弄吗? 虽然他也不会,但这里还有个心灵手巧的田螺小伙。 小伙带着醋,包饺子的责任当然也落到他头上。 看着落长天手脚麻利地剁馅儿擀皮包饺子,眠花感嘆:「别说,他除了脑子不正常,还挺能干的。」 宋曦陪两个人嗑瓜子:「这一点已经很致命了。」 他俩这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你死我活,就算有宋曦自己一半错,他神奇的脑迴路当然也是跑不掉的。 「确实,他到底拿醋来干嘛的,不会真给我包饺子吧。」苏北也贊同道,虽然这件事看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莫名丝滑,但起因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送他的。」宋曦知道虽然他人在那头忙,但一定听得到他们的对话。 「你送他醋……醋罈子?」眠花想了想,忽然拍腿大笑起来:「哈哈哈一个大男人,被人说醋罈子,哈哈哈哈!」 「你小声点,小天在那边听得见。」苏北有些尴尬地说道。 宋曦喝了一口竹叶茶,瞥了一眼某人的身影。 和清欢唠了那一通后,她忽然有点明白他的脑迴路,他也许不是讨厌小孩儿,他是嫉妒,嫉妒小孩儿占了她的时间精力。 第254章 番外.孩子.4 就地取材包了一顿水葫芦饺子,四个人里三个其乐融融的,另外一个一直想插话又插不进来,就连眠花最后也有些看不下去,拉着宋曦避开落长天:「他本来就是个锯嘴葫芦,你有什么事直接说,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烦,他有什么可怜的。」 「那你指望我说什么话。」 「我怎么知道你夫妻两个的,不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反正别在我这闹。」 这事要是能吵好就简单了,问题这人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错,就像她无理取闹一样。 眠花这也不收她,她本来拍拍屁股要走,回到小院时,看到落长天在和苏北说话。 这可少见,他若非有事,难得心平气和与别人说什么。 见他们回来,那边两人也停止了话题,苏北看着宋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拉过眠花:「怎么样,今天要在这住吗?」 不管眠花怎么见死不救,宋曦还是厚着脸皮住下了。 然而落长天也住了下来,而且给他们备的房是一间。 晚间,人间没有天界那样绚烂的云霞盛景,半轮明月洒下单薄的月光,绕过门外竹林,不远处流水潺潺,就是苏北所司水域——赤溪河。 这不是什么壮丽磅礴的水域,而是人身上的毛细血管一样,是由无数细小的流水汇集而成的一湾水域。 她不想在房里河落长天继续大眼对小眼,坐在河边捡石头打水漂,银辉落在河上,浮光跃鳞,整条长河就像一条银龙盘旋在此。 身后的脚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走得很近才停下来,宋曦强迫着自己没回头,也没说话。 她总是先下坡先开口先心软,就这件事,她绝对不先退步了。
第324页 落长天蹲在她背后,长臂伸展开,但并没有碰到她:「像不像你答应嫁我的那个晚上?」 这才不像,虽然那地方水域地貌与这里相差不大,但那晚上月亮没那么亮,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还有几分前路未卜的悽然。 今夜一切都那么剔透明澈,好像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宋曦没搭理他,又扔了一块石子,她没用好力,原本应该落在两三丈外的石头却被一股力量托着,直飞到快河对岸才落入水中。 她觉得无趣,把手里的一把小扁石头随手一扔,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不是直直的,往后靠了半步,就被某人如愿以偿抱住了。 「……你放开。」 「别生气。」他搂着她,拉长了调子,带着些鼻音哄道:「我不是玩玩,我爱你。」 但只爱你。 刚才眠花叫走宋曦,他抬手布下结界,开门见山地问苏北:「你为什么会想要孩子。」 苏北愣了一下,虽然算起来她还是落长天的长辈,但他很少有什么事来问她的,现在一问就是个这么劲爆的话题吗。 「为什么想?」这种水到渠成的事,怎么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认真思索了片刻,答道:「大概是因为我爱他吧。」 应龙总是需要有后代繁衍下去的,如果不是人为繁衍,应龙遗蹟等积蓄到足够的能量以后,也会再度催生新的应龙。 但是抛开这些客观因素,因为她深爱着自己的爱人,她也并不抗拒一个带着自己和爱人血缘的生命诞生。 「它会分走你的精力和时间,让你们相处的时间变少,你们已经拥有等同天地的寿数了。」他可以理解普通人类的繁衍,那是他们的天性。如果是那个普通人的宋曦,也许他会这样……不,他也不会,另一条生命毕竟不是她自己,如果他有那个心,必然也是考虑如何让她长生,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还想要个孩子。」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想要探寻某件事的答案,苏北一时也有些难以解答,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曦曦也想要个孩子,你不想要?」 他想要的东西不必追究太多,他不想要的东西,刨根究底也未必能说服。 「嗯。」 果然,苏北心中暗笑,怪不得宋曦送了他一坛醋:「孩子是你们共同的家人,他并不是来跟你抢曦曦的。」 这话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以前也在哪听过。 他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那是另一个开始,从爱人变到家人的开始。 「这件事当然是两个人共同的,你是怎么想的也要好好给她说明,我想曦曦能理解你的。」 落长天想着苏北的话,小心描述着自己的想法:「可我现在真的不能接受另外一个人插足。」 这个词用的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孩子当小三一样防啊? 他手臂横在宋曦胸前,很强势地困着她,埋在她肩窝里:「只有我不够吗,我也是家人啊。」 他声音低哑柔软,一字一句仿佛不带眼泪的哭诉。 他这辈子要说第一次拥有什么,大概就是宋曦。 不是彦春秋强加给他的,而是他自己选择的。 他知道宋曦捨不得他难过,捨不得他受伤,这样完全是在作弊,但这招就是屡试不爽。 不过他说的也是真话:「不要孩子好不好。」 夜色中只有流水细微到声音证明时间的流逝。 「……你从来没给我说过这件事。」就他单方面决定,然后一直执行。 落长天忽然有点心慌,会生气还是好的,他怕她永远失望,手臂紧了紧,几乎是强迫地抱着宋曦,但说话的声音越发柔和:「我们永远在一起,不要别人。」 宋曦无奈地嘆了口气:「你嫉妒清欢?」 落长天犹豫了一下,承认道:「一点。」 她忽然想起被他一只手捏碎的音乐盒,那比起来清欢确实只有一点。他就是这么个人,看着高冷不食烟火,其实三观歪到天边,幼稚又病娇。 「哼,连小孩儿的醋都吃。」 听她这样说,他知道宋曦气快消了,赶紧趁热打铁:「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把她变回去。」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清欢十几年也会长大离开,非要选一个那还是她吧。 宋曦闻言,白了他一眼,一闪身,他怀里就多了个醋罈子:「不准随便动我徒弟!」 落长天暗暗咬牙,所以他真的讨厌清欢,但嘴上还得说好话:「我不动她,那你别生气了。」 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有些威胁的意味。 宋曦气沖沖地回了房,并且坚决没有给他开门。 神帝陛下就抱着醋罈子坐在门口一夜。 经过数日的软磨硬泡,最终宋曦总算勉强同意跟他回启明宫。 他们回去时,仙娥们已经寻来了无数毛茸茸幼崽,这才勉强救了他。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家人这件事,大概很久以后才会有变化了。 第255章 番外.外星神现代生活指南 【衣】 『邪神』降临在现代社会以后,也需要入乡随俗。 一头长髮,宽袍广袖固然好看,这两年穿汉服的人也不少,但毕竟不方便。所以她第一件事就是给落长天改造外形。
第325页 头髮给了他一张照片以后他自己就变短了,大概及肩的中长发,扎一个狼尾正好。 冠以衣服,就是她的奇蹟天天时间了,各种穿得了的穿不了的三件套西装、休闲西装、中山装、居家服、男大休闲款都来一套,谁叫她是包养小白脸的富婆呢? 落长天降临之前就在某种位面观察了这个世界许久,多少有一些自己的认知,但看着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他一声不吭,宋曦要他穿什么就穿什么。 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伴侣打点,他好像又回到无数年前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开始。 他固执地认为,从那时起,他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以前他一直穿的是长盛派中发放的弟子服,然后是长老服,每一件都有很多一模一样的代替品。 穿上它们,证明他是长盛的弟子、长老,有无数代无数人穿过与他一样的这些衣裳,因为他们是长盛的弟子,长老。 他离开长盛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纯白的中衣,这件衣服完全看不出他的身份,他抛弃了除了永夜一切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那他到底是谁呢? 宋曦给他的衣服都是旧的,洗得干干净净,应该是她亲近的人的。这个人常坐,手搁在桌上摆弄什么,所以手臂手肘的位置磨得薄一些,膝盖以下的衣摆裤子会有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勾挂的痕迹,应该是经常上山,肩膀的位置也有磨痕,说明…… 他从一件衣服里,似乎能看见另一个人的人生,他想起自己的衣裳,以前总受伤所以换得很勤,现在没什么人能碰到他的衣角,除了正常老旧,没什么特点,别人即使看到,大概也什么都看不出来,真是贫瘠到有些乏味的人生。 「那我先带回去洗了,这衣裳有些短,你将就一下啊。」宋曦收起他的衣裳,那时她还有一点怕他。 后来,他们离开她出生的小地方以后,他才有了只属于他的第一件衣服。 因为要动手干活,后来渐渐地,那些衣服上也就有了他生活的痕迹。 他穿上一条过于窄的紧绷绷硬邦邦的蓝色裤子,一件纯白修身的短衣,这些衣服都是宋曦才买的,平整崭新。 「嗯嗯,果然不错。」他的小富婆坐在床上,满意地点头,揽过他的腰,把衬衣下摆塞进裤子。 这衣服真的很奇怪,但她喜欢就好。 他眯着眼,一手摸着宋曦的发顶,一手把衣摆扯出来,解开一颗扣子。 【食】 虽然在那个世界作为顶尖修士他们能唿风唤雨,但没见过的东西就是变不出来。 宋曦想过很多次如果在现代,有材料的话她可以给他做很多甜点,但真到有材料的时候就发现不如直接买成品。 倒是某个人,对西式糕点烹饪很感兴趣,于是她就给他买了一套厨房用品并几本菜谱。 应该说落长天不愧是超级学霸,他制药炼丹都会,做些甜点不是小意思,很快,他就能做些甜点让她带去学校和朋友们分享。再这样下去他都快能开个烘焙店了,宋曦不由得对有用的人到哪都有用有了深刻的认识。 后来几次室友聚会,最后都是来她家吃落大师傅的私厨。 【住】 宋曦的小房子在老城区大学老校区旁边,所以是一个不算新的二手房。 老房子重新装修,还算相当宜居,阳台飘窗,还有一张摇摇椅,很小清新的装修风格。 她没买专门的书桌,要赶作业的时候就是一张床桌摆在床上或者飘窗上。 落长天为了拔除内景中古神们的遗留,经常是睡着的,不分昼夜。 有时候她晚上坐在床上赶作业,他就躺在她旁边。 那样的状态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毫无意识,身体一切机能降到最低,就像死了一样。 她有时候敲两个字就去摸一摸他的脉搏。 宋曦很少看他睡颜,但并不是没见过。 以前她去村子附近办事,让他帮着看晾晒的药材,有时候回来就会见他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大多睡得不太安心,总是蹙着眉,现在她知道大概是梦见过去厮杀的日子,但当时她什么都不明白,只能做一些安神的香包给他。 其实她也不觉得自己就算那时候没死,他们就能一世长安,因为他在哪都是很特殊的存在,是能让人望见曙光的启明,也是预示着战争的长庚,一身两命,却偏偏砸在她这个凡人的脑袋上。 为什么是她呢? 宋曦转身贴着他的额头,希望他一切都能安好。这就是她现在能做的一切,如此,无力。 所以他有什么都不告诉她,只是在尘埃落定或是东窗事发以后才将一切说明。 就是因为她帮不上什么忙吧。 她嘆了口气,觉得总是去看他太分散注意力了,把他用被子裹起来弄成一个卷,滚到床那一边。 落长天对自己的睡姿很有信心,所以每次结束厮杀意识回到外界,那扭曲的睡姿总会让他想笑,不知道宋曦在他睡着时做了什么。 他掀开被子,凑过去抱住她。 大概是又熬夜赶作业,床桌还摆在床上,他抬手把桌子和电脑放到一边。 「结束了?」她睡得迷迷煳煳,感觉到他的动作,也没完全醒来。 「嗯。」落长天流连在她唇畔,动作温柔缠绵,指向很明显。
第326页 他洗澡的时候,宋曦靠在门边,觉得自己少了一根事后烟,在短短一截睡眠中,她做了好多梦,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只有身体醒了。 「为什么是我?」她忽然喃喃自语道。 神体不会脏,只是洗澡养成了习惯,面前的花洒关掉,水滴顺着舒展的肌肉滚下,不用毛巾他身上都干了。 「什么?」落长天走出浴室,弯腰抱着她,一点点水汽也被升高的体温很快蒸发。 他这么拉风的人设断情绝爱搞事业的话《九道破世》都能变成《九十九道破世》。 「……小妞屁股挺翘。」话到嘴边,忽然变成了一句调戏,她都想给自己一拳。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腰上忽然一紧,一托,她就腾空跨在他腰上。 想那么多干嘛呢,真是杞人忧天。 【行】 毕竟来都来了,没事的时候他们也会像普通小情侣一样出去约会。 公交地铁对神帝大人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但毕竟是干大事的人,他没有表现得像那些的影视剧里的人那么激动甚至笑料百出。 落长天认真又隐蔽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过两天她甚至看到他在网上找汽车驱动的原理。 这放在哪都是相当炸裂的。 「您老人家和这玩意世界观都不一样,不用强行理解。」宋曦拍拍他的肩,落长天似懂非懂合上电脑。 再过两天,家里灯坏了,就在宋曦要打电话叫人来修时,落长天已经修好了,手动修的。 虽然只是换了个保险丝,也让宋曦大为吃惊。 她也曾想过两个人都是普通现代人的话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她完全想像不出来了。 「到底为什么,是我啊……」 又一个周末,两个人去看电影,这次坐的地铁,落长天又开始认真观察一切。 电影是个悬疑电影,看完以后她还一直回想着之前接收到的信息,很难出戏,落长天已经买了冰淇淋在等她。 她还以为他没看懂,结果一復盘,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这种智商被人一根手指压着打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一直到回家,宋曦都没说话。 落长天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惹到她了,但是这么多年的习惯就是赶紧哄。 她沉默地做作业,落长天就挨在她旁边,端茶倒水撒娇卖惨。 「到底怎么了?给我说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他们就看了一部电影,就算没猜到结局也不用那么妄自菲薄吧? 「没有,曦曦是最好的。」 「所以什么都不给我说,什么都不让我管。」这件事她想很久了,现在一起爆发出来,整个人气鼓鼓的,眼睛充斥着泪光,好像有星子落在里面。 「从来没有。」落长天心软得可以跟毯子一样折好几叠,他展开手臂,把她揽进怀里:「我只是想你无忧无虑,永远不用长大成熟,那些事都不重要,我来解决就好。」 无论她现在有多强大,甚至可以站在别人身前保护别人,在他心里都是柔弱需要他保护的那个少女。 而且他确实没觉得那些事多重要,杀人而已,和他以前干的也差不多。 思维的惯性让两个人不管怎么沟通都难以在一个频道上,他哄了很久才哄好。所以后来求婚时,他想了很久的词。 「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不管身份、人种、国家,每一种可能里,我都想选有你的那种。」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是她。 或者说,因为她是她,才会有了现在的故事。 毕竟,相遇是两个人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