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灵人》 第一章 杀心 东北的一座小县城。2012年,冬,零下27°的气温,冰封了整个世界。包括小县城中央的公园,公园里的湖水被冻成了一整座冰块,深深地嵌在地下…… 公园偏门斜对着一家有年头儿的包子铺。包子铺的老吴,日复一日地早早起床忙活生计,一栋临街的老房,前店后家的这么操持着。无论寒暑,只要老吴家热腾腾的包子出屉,总有个住在公园里的乞丐定会上门讨要一个包子。乞丐从不说话,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是好多年未曾打理的样子,又长又乱,遮住了整个脏脸,但是偏偏遮不住一双如贼鹰似的眼睛,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老吴是个善良的人,虽是小本买卖,也不至于每天吝惜一个肉包。久而久之,老吴习惯了,甚至有时候不等乞丐来讨,老吴就把肉包放到门廊的桌子上,乞丐直接进门拿了便走,从未有过一句谢谢。但老吴心上并不在意,也许是个哑巴吧。 数九寒天的二月,老吴到南方工作的闺女回东北看望老吴。 “爸,你这腿受不了咱东北这边气候的,跟我去南方吧,暖和。” “不去,”老吴不愿意离开家,“受不了也受一辈子了,猪窝鸡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再说你妈的坟就在老家,我守着她,哪也不去。” “爸,你能不能别这么犟?” “你不用劝我,该回回你南方自个儿家去,我也不用你总回来瞅我。” 好人往往不长好嘴。 女儿委屈,但也了解自己犟了一辈子的父亲,就不再劝什么了。默默转身出门,正好遇见蹲在没口啃着包子的乞丐。往外翻着棉花的棉袄沾满尘土,披头散发的丑样子实在让人不舒服。本来心情就很差的女儿恶狠狠瞥了乞丐一眼,“不人不鬼的瘪犊子玩意儿,吓死我了!”说完便扭头离去。 乞丐用他那贼鹰似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吴闺女远去的背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接下来女儿在家为数不多的几日,总是外出,老吴以为是自己的犟,多少寒了闺女的心,可能是出去和家乡的朋友聚一聚吧,也就没多想些啥。 没过多久,回南方的日子到了。女儿走后,老吴又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忙活着自己自己的生计,直到有一天…… “老伴儿呀老伴儿,”站在亡妻坟头前的老吴顿足捶胸,哭天抢地,“咱们生了个不肖女啊,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这是,咋就背着我把你的坟给迁走了……” 这一气,老吴可是病得不轻,直接住进了县医院,刚下飞机没多久的女儿收到消息,又火急火燎地赶回了东北老家。 “大夫,我爸的情况怎么样?”女儿很是焦虑。 “也没多大点事,你爸身体底子在那呢,这次就是急火攻心,调理调理就行,我给你爸开点好使的中药,你下去把住院费药费啥的交一下。”大夫边说着话边写药方,头也没抬,老吴女儿看着一纸的天书,仅仅各种费用写得倒很是工整。 “爸,你别上火了行不?”女儿坐在病床前,苦口婆心地劝着老爹。 老吴侧卧对着墙,一声不吭。 “爸,”女儿委屈的眼泪唰唰往外流,“瞒着你,把我妈骨灰迁走了是我不对,那我不是想好好尽孝嘛,眼瞅你这岁数越来越大,还死倔死倔的,我这不是着急才这么干的嘛!”女儿已是泣不成声。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守着个包子铺能养活自己,不用你管。”老吴气鼓鼓地说道。 “行,你不用我管,我妈我不能不管,南方山清水秀的,我请个大师看看,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我妈安顿了,你守着你那破包子铺自个儿过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女儿随爹,急脾气,一句话不对付就吵架。一听老伴儿的骨灰要下葬到南方去了,老吴腾得一下坐起来,望着门口就大喊,“反了你了,我看你敢!” 一身长版红褐色羽绒服的背影走远了。坐起身的老吴低头看见了病历本和发票单,赶忙收拾收拾,自己办了出院手续悻悻地回家了。 次日。 蒸包子已经成了老吴生活的一部分,毕竟这附近上班的上学的每天都指着老吴的手艺吃饭呢。但是刚和闺女大吵一架,今天老吴的心情实在是糟糕得很,再加上身体也不怎么舒服,“哎,就歇一天吧,还能饿死个谁咋的?”这样想着,老吴心里宽慰不少。 但是,乞丐依旧来了,门廊的桌子上空空如也,乞丐杵在桌子旁,目光呆滞,散乱的头发遮着脏兮兮的丑脸。 “谁呀?”躺在里屋的老吴听见动静,向门外嚷了嚷,“今天休息,不做包子,去买点别的吃吧。” 话音落下,外屋的铺子一片死寂,甚至乞丐的呼吸声都消失了,但是老吴知道,人没离开。 哦,应该是他吧,老吴想起来了,把这位给忘了。 “哎,是你吧,每天来要包子的?”老吴起身披上厚棉袄,穿上棉布鞋,一点点往外屋蹭,“我这身子今天不咋得劲儿,没做包子,我说你要是饿呀,我这有口剩的面条儿,还有点小咸菜儿,你对付一口呗?” 乞丐仍然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未作回应,依旧注目在平日老吴给他留包子的空桌上。 “嗨,本来寻思从来不说话是个哑巴,没成想还是个聋子,”老吴边说边去翻锅盖儿,“行啊,苦命的人,我伺候伺候你。” 身后突然砰的一声,吓得老吴手里刚盛出来满碗的面条抖洒出来一大半儿,回过身来,只见乞丐像疯了一样把蒸包子的蒸屉全部扑倒在地,然后如同一条大黑犬一样,趴在地上翻找着包子。 本就已经身心疲惫的老吴实在忍不住满腔怒气,抄起手边的擀面杖,狠狠地打在乞丐的身上,“滚,给老子滚出去,瘪犊子玩意儿……” 身体单薄的乞丐用他贼鹰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老吴,但是实在忍不住疼痛,还是抱着脑袋窜出了包子铺。怒气未消的老吴追到门口,扶着门,向逃远的乞丐大喊:“你个狗东西,别再让我看见你,再敢来要包子,我他妈给你包个人肉的,看你敢不敢吃!” 已经跑远到公园门口的乞丐听到老吴声嘶力竭的咆哮,突然站住,慢慢回过头来,脏兮兮的脸上,还是那双贼鹰一般的眼睛,透过散乱的长发死盯着老吴。老吴被乞丐这一眼神吓了一跳,嘴上却还是不依不饶,“王八羔子!”包子铺的门“咣”地一声,紧紧地关上了。 家里消停了两天。老吴头天晚上心中烦闷,喝了点酒,一夜睡得比谁都死。 凌晨,四点整。 老吴起床,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屋子,不自觉得打了一个寒噤,屋子里有供暖,却比平时异常得冷清,冷得人心底发毛。 老吴起身想做包子,路过闺女的房间,人没在屋里。老吴纳闷闺女去哪了? 上次医院大吵一架之后,女儿一直就没回过家,中间来过一个电话,说爷俩都先静静,老吴寻思毕竟闺女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是在老家,邻里邻外的都认识,也就没担心个啥。“现在电话关机,还在生老子的气?得,先把包子做了,做完再打打手机,不行我就给闺女道个歉,再不行我就把这包子铺关了,老祖屋也卖了,跟闺女上南方养老去。”这样想着,老吴点了下头,把披在身上的棉袄往上拽了拽,走出外屋来准备动手做包子。 “真是活见鬼了哎,谁把包子给我熥出来了?”老吴瞅着一屉又一屉的大包子散着热气儿,直搔头皮,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啥时候鼓捣的皮儿啊馅儿的。 “难不成是闺女做的?”老吴开始推测,“死丫蛋子怕老子累着,想帮我忙活忙活,或是嘴上不好意思,想用行动道个歉?……嗯,就这么回事,要么就是有鬼了。”老吴认定了主意,“行吧,也不知道死丫蛋子啥时候学会他老子这点手艺,包得还挺像回事儿,我尝一个。” 热腾腾的包子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边倒边吹,看来还是刚熥出来不久。老吴刚要下嘴,突然窗外护栏哗啦啦一声响,吓得老吴手里的包子掉在了地上。“谁?”老吴大叫一声,“来买包子的啊?还是死丫蛋子?” 窗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渐渐远去。 老吴走到门口,一推门,门是虚掩着的,难怪屋里异常得冷,八成是闺女出去忘了锁门吧。 “啊,不对!”老吴喊了出来。 门锁,是被撬开的! 包子铺是老房,门是老门,锁头,也是老式的插锁,日子久了,还带着点斑驳的锈迹。 冬天凌晨四点的东北县城,天还是黑黢黢的。 老吴推开门慌慌张张地撞了出来,上了岁数眼神儿不咋好的老吴,觑咕着眼睛四下张望。突然,公园门口的路灯下,出现一个瘦削的身影——乞丐! 正常来说,以老吴的眼神儿根本不可能分辨出远处的身影就是乞丐,但是身影上一双贼鹰似的眼睛放着黄光,让人不寒而栗。更让人不舒服的是,乞丐在冷笑,笑得那么诡异且邪魅! 老吴已经断定,门锁被撬开就是乞丐所为。气不打一处来的老吴攥紧了拳头,嘴里骂骂咧咧地径直走向乞丐,左手抓住乞丐的衣领向后一推,乞丐的后背顶在了灯柱子上,老吴的右手握成拳,高高抬起。还未等老吴的拳头落下,乞丐说话了! “我,我敢吃,好吃。”从未张口说过话的乞丐这一声,着实吓了老吴一跳。 不是哑巴又能咋地,老吴定了定神,才反应过来乞丐说的话。“什么好吃你敢吃?” 乞丐将手中冒着热气的半个包子举到老吴面前,脸上始终挂着诡异且邪魅地笑容。 肉馅的香味儿钻进了老吴的鼻孔,这异香扑鼻的感觉瞬间让老吴不知为何,一股悲怆感打心底而生,从头顶到脚趾,浑身上下只剩无尽的冰冷。 “你这包子,哪来的?” “我,我自己做的。”乞丐又说话了,但是口齿并不清晰。 老吴夺过包子,凑到鼻孔附近使劲儿地闻,眼睛瞪得溜圆:“你,拿啥肉做的馅儿?” 乞丐默不作声,脏兮兮的脸上仍然保持着诡异且邪魅地笑容。 “啊!”老吴突然一声惊吼,瞪大的眼睛瞬间布满鲜红的血丝。 老吴方才意识到:乞丐,穿的一身长版红褐色羽绒服,跟自己女儿的那一身一模一样! 老吴张大了嘴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心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左手虽然还是死死地抓着乞丐的衣领,但是仍然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老吴捂着心口,倒在了冰天雪地之间失去知觉,眼前的世界变成血红色,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老吴猛然张开双眼,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平日蒸包子的厨房在暗黄的灯光下,显得老旧且昏暗。桌子上到处都是面粉,菜板方向传来剁肉馅的声音,仔细听这声音仿佛还伴着魔鬼的狞笑。 老吴想说话,嘴巴却无法张开,想把头转过去看一下是谁,却怎样都转动不了自己的脖子,啊!不对!此时此刻老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脖子! 借助余光老吴看到地上躺着两具无头尸体,一男一女,四肢好像已不存在,鲜血从脖颈与肢体的断裂处汩汩流淌…… 这尸体,都是谁呢? 老吴明白:自己已经死了,男尸正是自己,切下的头颅被乞丐摆在了蒸屉上,成为了他的战利品,或者是这简陋厨房内的装饰物,抑或是……? 菜刀剁馅儿的声音戛然而止,乞丐移步到老吴面前,脸上挂满了兴奋。老吴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乞丐脏兮兮的脸上那双让人不寒而栗,泛着黄光如贼鹰似的眼睛,和诡异且邪魅地笑容。 乞丐缓缓举起手中的菜刀,一道道鲜红的轨迹顺着刀柄,缠绕着手腕,延伸进乞丐的衣袖里面…… “你若是地狱的魔鬼,我就在地狱等你;你若是人间的恶魔,我就让这人间变成地狱!”老吴的头颅被乞丐劈开前,向这个世界发出了一道诅咒! 第二章 线索? 2013年,春,冰雪消融。 警车的警笛声响彻县城,十几辆警车,上百名警力,几乎把县城中央公园的一滩湖水围个水泄不通。 报警的人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公园环卫蔡大爷,此刻正在战战兢兢地向警察叙述对案发现场的发现。由于过渡紧张与恐惧,蔡大爷全身仍在发抖,说话也语无伦次,刑警小高只能先安抚大爷的情绪。 重案组新人邢远,刚刚警校毕业不久的小伙子,一身干净利落的警服,跟着身着便衣的队长王连胜身后,一起勘察现场。 青年警察邢远的内心此时又激动又愤恨。激动的是,这是邢远正式上岗后接触的第一个大案,连省厅的人都出动了,可以跟很多前辈学习些破案的经验;愤恨的是,法医从中央公园的湖水里面打捞并整理出来十几具人骨……每具人骨都是完整的形态,法医清晰地判断:所有尸体都非自然腐烂,从尸骨上的刀痕可以判断,骨头上的肉是被一刀一刀刮干净的! “到底什么人会这么狠毒,就是魔鬼也不过如此吧?”青年警察邢远喃喃自语。 “照目前的情况看,死者身份一时半会很难辨明,当地所儿里也没有这么多的失踪人口记录。”邢远的队长王连胜点了一支烟,侧对着邢远说道,“你看尸骨,虽然仅剩光秃秃的骨架,但是不难判断,生前应该都是骨瘦如柴。”王连胜递给邢远一支烟,邢远摆手示意回绝,目光始终停在湖边的尸骨上。 “王队,你的意思是?”邢远若有所悟。 “说说你的想法。”王连胜一边用脚碾灭了地上的烟头,一边又点燃了一支烟。 “这十几个死者的身份,很有可能是当地县城的乞讨者……”邢远顿了顿,看下王连胜没有质疑的表情,于是继续说:“这个中央公园的某些个角落里,可以清晰看到有乞讨者生活过的痕迹,但是这些痕迹又貌似显示,这些角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住过了。” 王连胜转过头看向邢远:“继续说。” 邢远的眉头拧成个结,继续说道:“不光是这个公园,就连县城垃圾站,还有郊区附近荒废的危房,乞讨者应该相对比较集中的地带,都见不到他们的身影。可是,如果死者真的全部是乞讨人员,那又会是谁和乞讨者有如此强烈的深仇大恨呢?” 王连胜把抽剩的半支烟碾灭,刚要说话,刑警小高急匆匆走过来,“王队,根据目击者的回忆和对现场的勘察,有发现。” 邢远立即掏出记事本,记录下详情,王连胜示意小高继续说。 “王队,打捞工作已经结束,确认受害人总计26人,全部都呈现白骨的死亡状态,一点皮肉都不剩下。据现场勘查,凶手在之前湖水结冰的时候,刨了一个大坑,每次作案并将受害人割肉之后,再将尸骨运到坑中,用冰雪掩埋,后来天气转暖冰雪消融,尸骨自然沉入湖底。每名受害者的具体死亡时间还需法医将尸体拖回去进行确认,不过目前大致可以判断,死亡时间最久的受害人最起码已经死亡三个月以上,而最近的一名受害人,应该是昨晚遇害的。” “可恶,作案这么久,我们到现在才发现。”邢远的眼神中充满怒火,攥紧的拳头竟然把手中的笔都折断了,只好又拿出一支备用的。 “目击者是怎么发现案发现场的?”王连胜继续追问。 “哦,蔡大爷,这个老头是负责县中央公园的环卫工人,据目击者称,县环卫局昨天开会,要评比年度最佳劳模榜样,蔡大爷是候选劳模之一,为了争取奖金和名誉,蔡大爷打算比平时更早来到环卫区域进行工作,结束工作后再去其他人那里义务帮忙,给上级领导留个更好的印象。正是因为比平时早到公园两个小时,蔡大爷刚好目睹了凶手将受害人尸骨扔进湖水的过程,蔡大爷刚开始并不知道那是受害人尸骨,大喊了一声“别他妈的往水里瞎扔垃圾”。凶手循着声音的方向向蔡大爷看了一眼,转身就跑了。蔡大爷走到湖边,想把刚才误认为的垃圾捞上来,结果在浮冰上捞起了受害者的头骨,收到惊吓的蔡大爷惊慌失措地报了警。” “你刚才说凶手看了蔡大爷一眼,那蔡大爷有没有看清楚凶手的样貌?”邢远急切地问道。 “很遗憾,没有,蔡大爷已经五十开外,眼睛本来就已经花了,目击案发现场的时间又是在凌晨天还未亮,就算是你我,恐怕也很难看清凶手的体貌特征,不过……”小高低下头,眉毛拧紧若有所思。 “你只需要复述报案人的陈述,不需要有心理负担。”王连胜边说边又掏出了一支烟。 “好吧,蔡大爷说,凶手不是人!”小高声音有点颤抖。一阵阴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在三名警察之间徘徊,风中好似夹杂着受害人的哭嚎,即使是白天都让人毛骨悚然。 听到小高的复述,邢远记录的手突然停下,王连胜点烟的打火机也悬停在半空,两个人同时看向小高,眼神告诉他,继续说。 “蔡大爷说虽然看不清凶手的模样,但是从凶手瘦削的黑影中,蔡大爷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一双闪着黄光的眼睛,凶残又邪恶,那不像是一双人的眼睛,仅仅是瞥到一眼,就已经让人感觉窒息。刚开始蔡大爷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定了定神之后并没在意,但是刚刚在陈述目击过程的时候,蔡大爷反复强调,那双眼睛是死神的眼睛,而此时此刻正在盯着他看。”小高的声音从刚刚的颤抖已经变得越来越虚了,目光也陷入呆滞。 “你还真信啊?夜半三更捡到一颗头骨,换做是谁都会吓到失魂落魄的,蔡大爷这是惊吓过度,混淆了想象与现实而已,咱们身为人民警察,应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邢远高声冲着小高说道。 王连胜默不作声。 突然湖边现场方向传来一阵高喊:“控制住他,报案人疯了!” 三人往湖边看去,只见四五个警察将蔡大爷勉强按在地上,蔡大爷像头野兽一样咆哮:“我看到他了,他来了,他来了,他就在这,我看到了魔鬼,他也在看着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一定会把我也啃成骨头的,啊啊啊……” “小远,公园附近有几家零散的住户和商户,你留在这里调查一下,看看从他们那里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小高和我先回警局再分析下目击者的笔录。”王连胜向邢远发布行动指令。 “是,王队。”邢远挺直身板回应。 转身刚要离开的王连胜又突然回过头对着邢远:“小远,有任何蛛丝马迹不要擅自行动,发现任何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千万不要深究,立马回警局向我报道,记住,安全第一。”说完王连胜便带着小高离开了现场。 警队疏散开了公园外的人群后也撤离了,偌大的县城中央公园,仅剩下邢远自己。邢远走到湖边,呆呆地望着湖水上零星的几块浮冰…… 突然,邢远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浮冰上,浮冰上站满了尸骨! 没错,血迹斑斑的尸骨,站立在浮冰上! 邢远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瞪大眼睛看向湖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邢远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湖边,此时耳边仿佛响起了几十个声音在痛苦地嚎叫。 “啊?死那么多人?”小卖部的店主李得财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这也太晦气了,以后这生意还咋做呀?” “这个冬天的哪怕任何一个晚上,你真的没看到或听到什么异样?”邢远直截了当地问。 “啥异样啊,东北的天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晚上死冷的,八九点街上就没人了,我每天差不多八点多也就关门了。”李得财解释说。 “嗯,你在这经营这么多少年了?”邢远继续问。 “三年了,这我记得清楚,我儿子今年初中三年级,俺们一家子就是为了儿子上学才搬进县城的。”李得财看着正写作业的儿子,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紧接着又浮现出一丝焦虑。 什么都瞒不过邢远的眼睛。 “咋了?看你儿子脸色这么苍白,这初三可要面临中考了,营养可得跟上。”邢远试探性地一问。 “营养咋个跟不上,俺家这小卖店一个月能挣多少,基本都给这孩子吃了,天天都是,早饭上原来老吴头那家包子铺来俩大肉包,中午他妈给做顿饭送学校去……” 听到“大肉包”三个字,认真在写作业的李得财儿子缓缓抬起头,望向收银柜前的邢远与李得财。 邢远感受到了来自旁边冷冷的目光,微微侧过头看了眼李得财的儿子。 “什么?!”邢远的内心发出尖叫。 小卖部店主李得财的儿子,面如死灰,尤其是那双眼睛,不正是湖底沉尸案的目击者蔡大爷,早上对刑警小高所形容的那样,泛着黄光,如死神一样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吗? 是的,这是魔鬼的眼睛!但是邢远无论如何也无法确定,眼前的一个初中生,会是这样一起杀人案件的凶手,不,凶手不是这个孩子,但是这双眼睛? “大肉包,好吃。”孩子说话了,声音极度地低沉,像是从地狱发出来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诡异且邪魅的微笑。 “八块,我说小耿,你可有阵子不来找我玩牌了呀。” 邢远的头脑高速飞转的时候,李得财接了单生意,一个被称呼为小耿的年轻小伙子进店来买了把水果刀,对李得财的打招呼并未做出回应,放下十块钱,拿了东西转身就走。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搭在了小耿的肩膀上。 “找你的零钱没拿。”邢远叫住了小耿,把两块零钱从背后递给他。 小耿慢慢扭过头,他的身体基本没有动,只有脖子连着脑袋转了过来,“谢谢,不用找了。” “啊?!”邢远内心再次被震惊! 让邢远震惊的并不是眼前的小耿脑袋接近180°的回转,毕竟历史上确实出现过鹰视狼顾之人,比如三国时期的魏国权臣司马懿,所以这并非不科学。 让邢远震惊的是,小耿如死人般苍白的脸以及他的眼睛,和旁边低头写作业的李得财儿子一模一样,泛着黄光,让人不寒而栗。 “好的,我替老李谢谢你了。”邢远放开了搭在小耿肩上的手,让其离去。 “这小子在哪发财了,平时买东西两毛钱都跟我计较,这次两块都不要了。”李得财把零钱收回钱匣子,嘴里嘟囔着。 “你跟这个人很熟吗?”邢远问道。 “算是吧,咱县城里卖保险的,忘了在哪家公司,大名也不记得了,就知道姓耿,年纪不大,大家就都叫小耿了。我这平时没事就张罗大家玩两把牌,小耿时不时来凑个热闹顺便发展发展客户,不过最近的几个局可没见到他的人影,哈~”李得财回答说,话音未了还传出个哈气,看起来是对邢远的调查有点乏了。 邢远也意识到在李得财这里调查不出什么了,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小卖部。当邢远走出十几步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发凉。邢远转过身看了看小卖部,李得财的儿子站在门口,渗人的目光死盯着邢远,脸上漏出诡异的微笑,李得财仍是站在柜台后面,低着头敲打着计算器。 刚刚离开小卖铺的小耿此时已经无影无踪。 也许应该调查一下这个小耿,邢远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第三章 真凶? 县城不大,邢远不费什么力就查出了所有的保险公司。耿这个姓并不多见,这有利于邢远缩小搜索范围。中午时分,邢远已经出现在了小耿所在的单位。 “小耿?你找的应该是耿廷威吧?我们这就他一个姓耿的业务员。”保险公司一名业务员小赵回答邢远。 “应该是了,个子不高,面如死灰。” “个子确实不高,你说的面如死灰嘛倒是没有啊,耿廷威这小子脸色挺红润啊。哦对了,他上个月请了病假,现在还在休假中。” “请这么长的假,他得的是什么病?” “不清楚,我们这小公司,管理没那么严格,你不要底薪,想请假多久就请假多久,不会有人过问。我说警察同志,这小子不会犯啥事了吧?” “不,他没犯什么事,只是有件案子我想咨询一下他,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 “公园沉尸案?” “这个你就不要过问了,你们有谁知道耿廷威的家在哪里?” “哦,这个我知道,当初是我帮他租的房子,在景华胡同11号,胡同口有点窄不好找,但是胡同口有家包子铺,你找到包子铺就找到他家胡同了。”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如果耿廷威来公司了,请联系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邢远留了张带有电话号码的字条,转身就奔景华胡同而来。 胡同口确实不好找,包子铺其实也并不显眼,但是从包子铺里传出来的味道远远的就吸引了邢远的注意力。但是这味道,就像从地狱中传出来的一样,让邢远一阵恶心,还好中午没吃饭,否则此时邢远非吐个天昏地暗。 定了定神,邢远迈步走向包子铺把守的景华胡同口。但是邢远每靠近一步,就会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越来越重,耳边仿佛响起了魔鬼的狞笑与一大群亡魂痛苦的嘶嚎。 邢远使劲摇了摇头,快步走向胡同口,路过包子铺门口的时候,邢远不自觉向里张望,门是敞开的,里面空无一人,厨房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做包子的工具,整洁又干净,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比所谓的五星级饭店都不知道要干净多少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包子铺里就是有一种好似地狱的味道,让邢远极度不舒服,可是越难受,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越是推着邢远走进门里面。 进到厨房,一股杀气瞬间从邢远身后袭来,出于本能反应,邢远迅速回身作出防御架势!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大门的两侧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刀具,菜刀的刀锋射出一道道寒意,邢远感觉自己的皮肉正在被这些菜刀一块一块地割掉。 邢远纳闷,做包子准备这么多菜刀,有必要吗?思考的同时,目光停留在了最大的一把菜刀上面,这把刀的刀面真是光滑,光滑得像一面镜子,邢远从这面“刀镜”中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脸,还有身后一双犀利、诡异、凶狠、泛着黄光的眼睛! “啊?!” 邢远吓了一跳,立即转过身,面对面地几乎贴着一个人的身体,邢远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面前这个人。 奇怪的男人,瘦削的身材,披散着长发,长发后有一双如贼鹰般的眼睛,大致三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系着围裙。无疑应该是这家包子铺的店主了。 “你-买-包-子-吗?”奇怪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显得有些空灵。 “哦不,我只是路过这里,进来打听一些事情。”邢远回应道,此时的邢远表面装作镇定,其实内心无比惊恐,这个奇怪的男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他的眼睛和小卖部李得财的儿子,还有保险公司耿廷威的眼睛,一模一样。 “什-么-事?”奇怪男人仍然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的邻居,耿廷威,你认识吧?”邢远的呼吸有点急促。 奇怪男人没有说话,但是眼睛死盯着邢远。 “他住在这个胡同的11号,卖保险的,大家叫他小耿,你开包子铺的,应该每天都能见到他。”邢远追问,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 “我-请你-吃包子。”奇怪男人冷冷地说。 “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饿。”邢远气喘吁吁地说道,厨房与眼前的奇怪男人形成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邢远已经出现呼吸困难。 必须离开这里。 邢远甚至来不及告辞,转身窜出了包子铺,闪进旁边的胡同,左手支撑着墙面,右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稳定下心神,恢复过体力之后,邢远觉得这个包子铺属实有问题,一时不敢再进入,那个奇怪的男人也并没有跟出来,于是邢远走向了景华胡同11号——耿廷威的家。 邢远边走边向前观望,寂静的胡同又窄又长,几乎没剩下几户人家还住在这里。即使是艳阳高照的白天,这条胡同仍然给人一种肃杀之感,阴冷而孤僻。 11号到了,邢远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有点遗憾,邢远转身想要离开,余光瞥到了屋里有一道明亮的光线,没有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极为阴暗,这光线是从哪里来的呢?邢远趴在窗上半眯着眼睛,集中视力向里观瞧。 屋子,有道后门,光线正是从后门照射进来的。再仔细看,后门的空间是一个小院,零散着挂着几件晾晒的衣物:白衬衫,牛仔裤,西服,领带,还有一件黄色的貌似是连体服的怪异服装。 为什么感觉这件衣服很怪异? 因为它太像人形了,而且它的颜色也很像人的皮肤,邢远低头笑了一下,暗忖谁会穿这么难看的衣服上街呢?既然耿廷威不在,那就先离开这个阴森的景华胡同吧。 “啊,不对!”刚走开几步的邢远不由自主地大声呼喊出来,“那件人皮肤一样颜色的‘连体服’正往下渗着鲜红的液体!哪里是什么连体服,那分明是张人皮!” 邢远再次趴向窗户向里定睛观瞧,没错了,就是人皮!鲜红的血液在院中的土地上滴成一滩沼泽,吞噬着各种循着血腥味儿而来的虫子。 警界新人邢远,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被惊成了一块石头,胀满血丝的眼球看上去马上就要掉了出来。 “公园湖底沉尸案”,凶手,就是耿廷威! 稍稍回过一点神的邢远,颤抖着右手掏出手机,在通讯里翻找着队长王连胜的电话。 可能是出于过度的惊恐,邢远竟然没有发觉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杀气腾腾的身影,挡住了胡同唯一的出口方向。邢远低着头斜视,皮鞋,西裤,白衬衫,水果刀……再往上看, 一张如死人一样毫无血色的脸,一双凶狠诡异还泛着黄光的眼睛——耿廷威! 意识到危险,邢远下意识地作出掏枪的动作,但是枪,竟然不见了! 就在邢远困惑的这千分之一秒,耿廷威挺起水果刀直直地向邢远刺过来。所幸邢远多年刻苦的警校训练,使得自己在面临危险时身体会快于大脑,自发地运动起来以避开危险。 这一刀,没有刺中邢远——的要害,毕竟距离实在太近了,身体虽然做出了躲闪,但是刀还是刺进了邢远的左下腹,手中的手机掉在了一旁。 疼痛使邢远瞬间清醒,警校训练的成效也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邢远左手握住耿廷威持刀的手腕,以免被耿廷威刀一横给开膛破肚,右脚向地发力,将腰向前一拧,一记右勾拳打在了耿廷威的下颌上,使其身体顿时失去重心,握刀的手也松开了。邢远顾不上伤口,乘势猛攻,又是一记重重的右臂肘击,击中了耿廷威的太阳穴,耿廷威直接撞在墙上,巨大的反弹力又使耿廷威摔向了地面。 这套反击下来,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一定已经倒地不起,被彻底制服。但是,耿廷威却缓缓站了起来,虽然鼻青脸肿,却像未曾受过伤的样子,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邢远面前,仍然杀气腾腾。 邢远方才的反击动作用力过猛,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外流。由于失血过多,邢远的意识开始模糊,仅是站立着身体就已经很勉强了。虽然耿廷威已经暂时失去凶器,但是对于此时此刻的邢远来说,眼前的耿廷威仍然是巨大的威胁。 怎么办? 无论邢远的大脑如何飞转,也阻挡不了耿廷威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步伐。 就这样完了吗? 邢远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了地上。 邢远极力保持着清醒,在模糊与昏暗的视线中,邢远看到一个白色的肉包突然被丢在了耿廷威的脚下,耿廷威像忍耐毒瘾许久的吸毒犯一样,立马趴在地上,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起肉包。邢远看见,耿廷威泛着黄光的双眼开始泛红,血色的红,口水止不住地从嘴里流出来。 突然,耿廷威发觉邢远勉强张着眼睛盯着自己,恶狠狠地死盯了邢远一会儿,好似一种警告,然后便起身快速离去。 胡同恢复了寂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邢远即将失去知觉的右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手机!邢远转动眼球看了一眼,屏幕还亮着,通讯录上一个熟悉的名字:王连胜。 用尽最后的力气,邢远的无名指触碰了一下绿键。 第四章 武悼 一条黑暗狭长的走廊里,邢远惊慌失措地奔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躲避什么,但是身后鬼哭狼嚎般的叫喊以及数不清的泛着黄光的眼睛,让邢远只有一个念头——逃!但是无论怎么拼命向前奔跑,走廊另一端充满光明的出口好似越来越远,邢远感觉自己快要被黑暗彻底吞噬,最终可能会沦为身后那些痛苦又悲惨的东西的一员,慢慢在黑暗中腐烂…… 光明越来越远,身后的一切越来越近,邢远跪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无数只干枯苍白且沾满血渍的手,从黑暗中向邢远的身体伸过来。 “还没到时候!” 一声响亮的喊叫瞬间呵退了这些魔爪,邢远眼前充满光明的出口迅速向自己靠拢,直至邢远完全进入一片光明之中。 黑暗退散。 邢远醒了,刺鼻的医用酒精使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医院病房,刚刚的一切都是梦,而已。 “这次行动听我命令,不要打草惊蛇。” 门外有人在讲话,声音很大,充满力量与安全感,是队长王连胜。 刚刚梦中听到的那声呵斥,也是王队发出来的。 邢远长舒一口气,左下腹的伤口隐隐作痛,不过万幸的是,活下来了。 王连胜推门进屋,看到邢远清醒过来,先是叹了口气,然而并没说什么,缓缓坐到邢远的病床边。两人静静对视着。 “王队。”邢远先开了口。 王连胜摆了下手,“让你小子不要擅自行动,千万注意安全,还是差点出事了。”语气中充满责备。 “我躺了多久?” “现在是中午一点,刚好两天了。” “王队,我知道凶手是谁。”邢远迫不及待地想向王连胜陈述线索。 “不用说了,耿廷威不是凶手。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都已经鉴定出来了,他之前向单位请了病假,确实回农村老家静养去了,我们已经确认。他回到县城的这一个月里,每一名受害者的死亡时刻表上,他都在县城酒吧一个人宿醉,这点从酒吧工作人员和监控上都得到了证实。”王连胜的话很坚定。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他家的院子里有张……” “人皮是吧?我们调查了,那不是一张真的人皮,而是一张仿制道具。是耿廷威在网上买的,经我们对室内环境的勘察和菜市场方面的问询发现,耿廷威平日习惯买一些猪血鸡血,倾倒在仿制人皮上,然后……”王连胜说不下去了,邢远看得出王队好像想象到什么画面,被恶心到了。 “然后?什么?”对破案的强烈欲望使得邢远继续追问。 “耿廷威趴在假人皮上舔血。” 王连胜的回答让邢远倒吸一口凉气,就在不久前,自己居然和这样一个血腥变态生死搏斗过。 “至于他为什么攻击你,这个目前很难确定,不排除是精神方面的原因。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以及主干道上的监控录像判断,耿廷威逃进了县城郊外的深山之中,虽然基本排除了他是公园湖底沉尸案的嫌疑人,但是蓄意伤人以及袭警这两项罪责,加上你的配枪也很可能是他拿走了,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目前警队已经派出大量警力进山搜索耿廷威的踪迹。” 听到配枪丢失这一点,邢远羞愧难当。 “哦对了,王队,还有一件事,目击者蔡大爷的口供里提到,嫌疑人有一双泛着黄光异常恐怖的眼睛,我在公园正门对面的小卖店发现,小卖店老板李得财儿子的眼睛和蔡大爷所描述的一模一样,还有耿廷威的眼睛也是如此,对了,还有景华胡同口的包子铺店主,他们的眼睛都泛着黄光,看起来极为不正常。” “小远,很遗憾,经医生鉴定,蔡大爷已经疯了,按照正常程序,蔡大爷所说的一切口供,都不能按照正常线索去跟进。你说李得财的儿子、耿廷威还有包子铺老板的眼睛都和蔡大爷描述的一致,那么有件事情我告诉你,案发所在的县城,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上百名居民,都符合蔡大爷所描述的嫌疑人特征。” “啊?!”王队的这番话好似一颗重磅炸弹,把邢远的大脑炸得粉碎。 “眼睛泛黄光,据我推测可能是一种传染病,”王连胜继续和邢远分析情况,“也许和什么公共事情有关,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声称自己没病,不愿意接受医院体检,我们也不能强制执行。” 邢远呆呆地望着王连胜,突然邢远感到一丝奇怪:王连胜久经风雨,从警多年,心理素质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陈述如此有违人伦与客观的情况时,居然面无表情,依然镇定自若,邢远推断,队长王连胜一定经历过一些常人所不曾经历甚至无法理解的事情。 王连胜捕捉到了邢远眼中闪过的一丝狐疑,他知道邢远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小远,有些话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不该说,但这个世界真的过于庞大且复杂,有太多事情是当前的科学尺度无法衡量的,无法衡量并不代表不科学,人们习惯将科学不能解释的事物描述成超越人伦、超越客观的一种玄幻甚至灵异现象,以你当前的阅历,还不能真正理解这个世界。” “王队,蔡大爷说过,凶手不是人!” “也许他是对的,但我更希望他是错的。” “王队,你接触过类似这样科学无法解释的案件,对吗?” 王连胜没有说话,算作默认了吧。 “王队,接下来我能做些什么?” “你静静待在市区医院养伤,这个案子你不能再参与了,这是命令。作为警察,配枪都丢了,上级念在你重伤未愈,暂不作出处理,这段时间你好好服从命令,上面那边我会给你争取的。”王连胜的语气不容反驳,并且站起身要离开。 “王队,我最后还想知道一件事,”邢远叫住了王连胜,“这个案子如果真的是一件灵异案件,你打算怎么办?” “也许有个人可以帮忙。” “谁?” “他叫武悼,是一名斩灵人。” 王连胜最后叮嘱一遍邢远静养身体,便离开了。 “武悼,斩灵人。”邢远复述了一遍,这几个字深深嵌进了心里。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邢远抓起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邢远邢警官吗?”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好,你是保险公司的小赵是吧?” “邢警官您真是好记性,是我,小赵。您之前不是说耿廷威来公司的话,就给您打电话嘛。” “什么?你说耿廷威去了公司?” “对呀,这小子真像你说的,脸色跟死人似的,眼睛也泛着红光,我刚看见他真给我吓一跳。” “你是说,耿廷威此时此刻正在保险公司?” “对呀,要不我给您打电话干嘛,要不您跟他唠几句?我说廷威,你来一下,这有个警官找你。耿廷威你要干啥?别,别,不要啊,救命啊,啊……” “小赵,你那边什么情况?喂?小赵,耿廷威他要做什么?喂?” 对面的手机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邢远随即听到手机另一边的保险公司乱作一团,有男人喊叫着报警的声音,有女人出于恐惧尖叫的声音,还有,好像一种牙齿撕扯皮肉的声音。 “耿廷威,是你吗?”邢远大声疾呼,小腹伤口疼得邢远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不要再,多管闲事!否则,你就是,下一个!”另一端接起电话,恐怖又熟悉的声音。 “耿廷威,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嘟嘟嘟……电话另一侧挂断了。 病房内恢复安静,配枪是在与耿廷威搏斗前丢失的,以及耿廷威意欲行凶前被一个包子给吸引离开,这两件事邢远都向王连胜作了隐瞒,此时的邢远莫名的有一种预感——只有自己才能制止这个魔鬼,王队他们抓不住耿廷威的。这并非是邢远的自信,而是一种深深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和魔鬼再次对峙,面对面的。 来不及再闭门妄想,邢远勉强下了病床,打算偷偷离开医院。 “对不起王队,这次恕我不能听从命令了。” 邢远捂着伤口,离开了医院。 既然是和魔鬼交手,就不能凭正常的破案逻辑去分析魔鬼的一举一动。 好,那就凭直觉。 他会在哪? 深山?不;家?不;县中央公园?不;保险公司附近?不;菜市场?是的。 邢远立即向县城唯一的菜市场出发。下午五点一刻,邢远埋伏在了菜市场垃圾站的铁皮垃圾箱后面,恶臭的味道和嗡嗡飞舞的苍蝇都动摇不了邢远,毕竟这比包子铺里那股好似来自地狱的味道要好受些。 七点多了,北方的天色已经昏暗,菜市场夜市也开始散场。卖生肉的老板们把当天处理的猪下水以及臭烘烘的血水倾倒在垃圾站点。 邢远的心怦怦直跳,他要来了! 果然,不出十分钟,一个黑影从远处的黑暗中窜到了暗淡的路灯下,一步一步朝垃圾站的方向走来。 邢远掏出了警棍,右手紧紧地握紧。 黑影身着黑色风衣,连衣帽也将头部遮住,一双泛着黄光的眼睛忽隐忽现。他趴在了垃圾堆上,开始大口吮吸着被倾倒的血水。 邢远已经恶心到了极点,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呕吐,小心翼翼地悄悄靠近黑影,邢远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他只想着能够出其不意,给眼前的魔鬼奋力一击,争取打晕,尽量不与他硬碰硬。 “咔嚓。”邢远的脚踩在了一个破碎的鸡蛋壳上,在寂静到恐怖的夜色中,显得无比清脆。 黑影抬起了头,一对黄光直勾勾地盯着邢远。啊,到底被发现了。 邢远摆好架势,此时强攻绝非明智之举,只有等待对手先攻击过来,再作出防守反击,以最小的体力代价换取最大的制敌成果。 嗜血黑影站了起来,直直地站着,邢远纳闷了。 突然,黑影张开血盆大口,向邢远扑过来! 邢远大脑里本以设计好躲闪与反击的动作路径,但是偏偏此时,小腹刀口疼痛难耐,邢远矗立在原地竟一动不能动。 惨了,嗜血黑影竟然能够跳跃如此之远的距离,整个身体已经全部腾在半空中!千钧一发之际,垃圾堆里突然站起另一个黑影,手里掌着一块板砖,“砰”地一声打在了半空中黑影的肩胛骨处,使其飞离了“航线”,扑空了。 邢远躲过一劫,却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一脸懵。 嗜血的黑影站了起来,拿板砖的黑影立马向前,一记重拳打中了嗜血黑影的后脖颈处,嗜血黑影这次倒下,没有再起身。 拿板砖的黑影扔掉了板砖,擦了擦脸,邢远依然无法看清对方的样貌。 “你是谁?”邢远问道。 “不用谢了,我叫武悼。”黑影回答。 第五章 斩灵人 邢远和武悼把昏厥过去的嗜血黑影五花大绑,塞进了武悼开来的一辆黑色suv后备箱里。刚刚邢远用手电筒照清了黑影的脸,不是耿廷威。邢远不免有些遗憾。 邢远:“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不远,把他送过去吧。” 武悼:“送到派出所?以什么名义?喝猪血?按照法律程序,这个东西就算送到派出所,最后也是无罪释放,出来了说不定就会为祸人间,到头来我白忙活一场。” 邢远:“你叫他,这个东西?” 武悼:“最起码,现在已经不能称他为一个人了。” 邢远:“这个人不送派出所的话,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武悼:“送到精神病院,先隔离起来,他已经表现出明显的嗜血与暴力倾向,医生们知道该怎么做。” 邢远:“好,先送他过去,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武悼:“不用急,小子,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不过你得先等我洗个澡。” 黑色suv载着一车的恶臭,驶向了更黑的道路上…… 上午九点,医院病房。 邢远猛然睁开眼坐起来。多么熟悉的环境。 左下腹的伤口换过了药,邢远感觉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病房一样。难道昨晚的一切又是一场噩梦? 不,绝对不是噩梦,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邢远此时甚至还能闻到铁皮垃圾箱里那股恶臭的味道。 是的,没有错,昨晚穿的衣服挂在衣架上,邢远走近衣架使劲地闻着。 突然,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一名陌生的男子。 “怎么着?昨晚那股味道没闻够是吧?”进来的男子一边调侃邢远,一边把手里拎着的早餐放到桌子上。 “你是?武悼?”邢远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名男子,三十五六的年纪,目光坚毅,高鼻梁深眼窝,语气柔和,一米七五的身高,但是步伐沉着,孔武有力。 武悼:“昨晚你在车上失血过多加上过于紧张,昏过去了,我就把你送回医院来。你小子,胆子太大了,这要让你王队知道,非骂死你不可。” 邢远:“哦,谢谢。” 武悼:“别急着客气,先把早饭吃了,你重伤未愈,身体要紧。有什么问题边吃边问。” 武悼说话的语气非常温和,但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信,让人不自觉地听从。 邢远坐下来,拿起包子,呷了一口热粥:“你认识我们王队?” 武悼:“老相识了,一起合作过几个案子。” 邢远:“你也是警察?” 武悼:“也许算是吧,但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像你一样穿制服的警察,我专门负责一些你们常规手段办不了的案子。” 邢远:“王队说你是一名斩灵人,这个称呼听上去很怪异。” 武悼:“王连胜会告诉你这一点,说明他对你非常信任。没错,我是一名斩灵人,而且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位斩灵人。” 邢远:“你刚才说警方常规手段办不了的悬案,这种悬案是指什么?” 武悼:“斩灵人的工作,顾名思义,就是斩灭恶灵,这个恶灵并非是你所理解的妖魔鬼怪之类的。所谓灵,是由某个人临死前所发出的一种极端的思绪,比如恐惧、仇恨、憎恶等等,所形成的一股负面的强大的能量,存在于宇宙间的磁场之中,以现在的科学手段,是看不见摸不到它的,但是它确实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缠绕在死者生前所记忆的场景中,影响他人的心灵与意识,你可以理解为附身。通过附身,恶灵会不断地向现世传播怨念,如果不加以制止,现世逐渐就会变成地狱。” 邢远:“匪夷所思!” 武悼:“你不相信?” 邢远:“为什么只有斩灵人可以破解这些奇案悬案?斩灵人的由来又从何谈起?” 武悼:“斩灵人的身份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代代世袭的。关于斩灵人的起源我也只是听祖辈讲过,这个世界上第一代斩灵人,其实是被灵附身了。刚才我说过,灵是死者临死前发出的一种极端思绪,思绪也分正负,第一代的斩灵人,是被一种极为强烈的,宽恕的,正能量的灵附身的,从那以后,代代斩灵人的使命就是拯救世间,驱散黑暗,斩灵还愿。” 邢远低下头,显得有些沮丧:“对不起,你说的这些,彻底搅乱了我原有的世界观。” 武悼:“没关系的,小子,乍一听到这些,大多数人的反应不是怀疑我疯了就是怀疑自己疯了,你还不错。警察做事讲求证据,所以作为一名警察,你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再作出判断,我们不妨聊聊这个公园湖底沉尸案。” 邢远:“关于这个案子你了解多少?” 武悼:“全部。” 邢远:“为什么不告诉王队,直接采取行动。” 武悼:“你们有自己的办事程序,而且即使抓住凶手,也无济于事。” 邢远:“你知道凶手是谁?” 武悼:“别说你没有怀疑过,我相信你已经有所发现。” 邢远叹了口气:“景华胡同口,包子铺。” 武悼:“没错,一切的起因,都是这个包子铺。” 邢远用渴求般的眼神看着武悼。 武悼:“包子铺之前的店主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叫吴根生,老实本分,经营包子铺已经二十多年了,包子铺附近的很多人家早上都指着他的手艺吃饭。但是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分,吴根生的女儿吴雨回东北,父女二人因为吴根生老伴儿迁坟以及吴根生养老的问题,闹了矛盾,吴根生因为心情不好,得罪了上门乞讨的乞丐,乞丐心里由怨生恨,杀了吴雨,做成了人肉包子。” 听到这里,邢远看着眼前早餐中的肉包,顿时反胃起来。 武悼并没在意邢远的反应,继续说道:“得知真相的吴根生伤心欲绝,最终死在愤怒与悔恨之中,已经噬过人血的乞丐把吴根生也剁成肉馅儿,做成了包子。但是这个老吴肉身虽死,怨念不灭,也就是我跟你说的灵,充斥填满了整个包子铺,同时也填满了乞丐本就邪恶的内心。” 邢远握紧了拳头:“所以,吴根生的灵附身了乞丐,来报复这个社会。他恨这个世间,恨所有的乞丐,所以他残忍地杀光了县城里整整26个乞丐,骨骸扔进了公园湖底,其余的部分甚至拿出来做生意,卖给附近每天来买早餐的人。吃了充满怨恨的人肉馅包子的老百姓,就像感染了病毒一样,激发起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恶,以至于慢慢开始丧失人性,甚至变得嗜血,变成像耿廷威一样的行尸走肉。” 武悼:“不错,王连胜没有看错人。” 邢远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继续问道:“那现在包子铺的店主,就是被吴根生恶灵附身的乞丐?” 武悼:“是的,实际上我也不能认定,他现在从底子上讲到底是乞丐还是吴根生,但是这个人很狡猾,他担心吴雨长时间不回南方工作引起怀疑,于是主动用吴雨的手机给通讯录里的好友挨个打电话,谎称自己是吴雨的未婚夫,吴根生重病需要二人在这边照顾,并一一向大家借钱,人脉是一个很脆弱的东西,借钱那一刻就可以看出来,大家自然而然就不再联系吴雨了。而县城这边,乞丐接手了包子铺,又谎称吴根生和女儿去南方养老了,自己是吴根生的外甥来县城继承老店,手艺上比老吴做出来的包子更香,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不去怀疑什么。” 邢远极力克制住愤怒:“耿廷威是因为吃了乞丐的包子,才变成嗜血魔鬼的吗?” 武悼:“他就住在包子铺所在的那条胡同,你说呢?” 邢远:“那耿廷威为什么杀害他的同事小赵?” 武悼:“耿廷威之前回家养病,花光了身上的积蓄,想要回来工作的时候,因为公司管理水平不到位,小赵把耿廷威的客户都已经占为己有,这对本就经济窘迫的耿廷威来讲是个不小的打击,耿廷威缺乏一切重新开始的信心,去酒吧借酒浇愁,再吃了包含怨恨的人肉包子,于是渐渐对小赵由怨生恨,最终,众目睽睽之下生吞活剥了小赵。” 邢远:“不是每个吃过包子的人,都会变成耿廷威那样吧?我之前见过小卖店老板李得财的儿子,他也吃了人肉包,虽然脸色与眼睛也变得很怪异,但是这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出……” 武悼摇摇头:“是吗?今天早上你还昏迷的时候,我收到王连胜的通知,李得财夫妇被亲生儿子用笔戳死在店里,去小卖铺买东西的邻居发现这血淋淋的一幕,第一时间报了警,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这个孩子还在撕扯着自己亲生父母的皮肉,一条条地往嘴里塞。” 邢远的脑袋嗡嗡作响,拳头敲打着桌面,他快忍受不住这个悲惨的人世了。 武悼继续说:“吴根生的灵,恨的是乞丐,县城中的乞丐几乎已经被杀光,所以人肉包就供应不上,已经吃过人肉包子的人们就像吸毒犯突然断了毒品供应一样,他们吃不到人肉,就只能尝试喝牲畜的血,接着就是他们心中怀有怨念或恨意之人的血肉。总之,吃过包子的人,他们从今往后,只能以怨念与愤恨为食,李得财儿子看起来老实,其实由于面临考试的压力以及李得财夫妇平时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错误教育方式,使得这个本来纯净的心灵早已经被怨念填满,最终导致了今早的悲剧。” 邢远猛然站起身,快速向门口方向走去,武悼随即把住邢远的肩膀,“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这样直接过去,没用的。” 邢远几乎咆哮出来:“怎么会没用,现在抓住乞丐,最起码可以避免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武悼:“小子,我告诉你,如果事情真这样简单,我就不用坐在这跟你废话了。人肉包不光能激发人的恶念,也能够摧残人的心智,甚至掌控人的精神,只要乞丐愿意,他可以随时调动一百多个老百姓,像行尸走肉一样归他指挥,到时候你怎么办,难道杀光所有人?” 听了武悼的话,邢远渐渐恢复理智,身体也顺着武悼手掌的力道,重新坐了下来。 邢远:“那现在,该怎么办?” 武悼:“我已经把方案发给了王连胜,他应该已经着手准备了。” 邢远:“什么方案?” 武悼:“贪嗔痴恨爱恶欲,人世间谁也逃不掉,心中的恶一旦升起,就无法逆转。但是既然恶念是由人肉包激发的,这肉包就像毒品一样,也许借用戒毒的方式也可以戒掉恶念。我的方案就是让王连胜组织大规模警力,渗透进县城的每一个角落,近距离观察并记录每一个面色苍白眼放黄光之人,一旦出现了嗜血的征兆,就以精神疾病为由实行抓捕,统一隔离实施治疗,这样就算救不了他们,最起码也不会让他们为祸人间。至于乞丐那里嘛,等到他所能控制的无辜老百姓都被隔离了,我们也就可以对他动手了。” 邢远:“看来只能这样了,不过我想继续参与此次行动,我想亲手抓捕魔鬼。” 武悼:“你不光机敏,勇敢,还充满正义,王连胜果然没看错人。” 武悼再一次提起这句话,这次引起了邢远的注意。 邢远:“这不像是纯粹的欣赏与赞美,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话中有话。” 武悼:“是的,作为斩灵人,我缺少一名助手,王连胜之前向我推荐了你。” 邢远:“助手?你之前一直没有助手吗?” 武悼:“有。” 邢远:“他不称职吗?” 武悼:“他很称职,和你一样,机敏、果敢,充满正义。” 邢远:“那为什么要换成我?” 武悼沉默了几秒:“他死了。” 第六章 杀,是不杀 下午四点,一辆黑色suv行驶在公路上。 邢远不免疑惑,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会掌握这么多线索?” 武悼嘴角轻微扬起,笑了一声:“做我的助手,就告诉你。” 邢远微微抬起下颌:“国家培养一名刑警不容易,我身穿警服,头戴警徽,背后是人民与宪法,我只对老百姓与法律负责,对江湖术士不感兴趣。” 武悼瞟了一眼邢远:“哈,江湖术士?你太小看我们了吧?就比如这个案子,没有我,说不定再死几十个人,你们还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呢,没准你也早就被……” 邢远:“不要说了,这个案子是我经验不足,莽撞行事,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斩灵人才能破的诡案,你配合我们警方把这个案子解决就好,其它的你就……” 武悼突然提高了声调:“配合你们警方?哈哈,是你和王连胜配合我好不好?小子,你对人民与法律的信仰我不反对,但是信仰有时候真的驱散不了黑暗。” 邢远:“那什么能驱散……?” 突然一个急刹车,话未说完的邢远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 武悼缓缓转过头来:“年轻人,万事要注意,安全第一,谁让你话那么多还不系安全带。到地方了,下车。” 邢远对这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有点恼火,但是办案要紧,还是不计较了。下车环顾下四周,是县城中一条幽僻的小街,小街上挨家的商户门头上大红大紫的招牌,告诉了邢远这是什么地方。这种地方滋生在每一个城市的角落,一般被称作红灯区。 窗户里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远远地就向身穿便衣的邢远招手,让邢远顿时就羞红了脸。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两个大男人来这里,你说干嘛?” “嫖妓可是犯法的,我,我现在就可以抓你,轻则罚款,重则拘留。” “小子,你可是刑警,这种事你也管?” “无论轻重,犯了法,我就是要管。” 武悼冲邢远呵呵一笑,递了一副墨镜给邢远,然后径自走进了一家洗头店,站在门口自顾自地抽起了烟,看上去就像武悼刚刚消费过,完事了在这儿休息一样。 “叮咚~欢迎光临。”自动提示门铃响了一句。 一个四十多岁,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男人走下楼来。 “大哥,老弟这还没开业呢,您晚点过来?”中年油腻男人一脸谄媚地问向武悼。男人眼角还有一道刀疤,乍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混过社会。 “别他妈废话,今儿哥们带小兄弟儿来早点,就是要吃个头响儿,来早了坐会儿行不?”武悼递给老板一张一百元的钞票,俨然一副江湖大哥的做派。 “好好,那二位大哥先坐一楼委屈一会儿,老弟先上去帮哥哥们训练训练,晚点让妹妹们好生伺候着。”接过钱的老板眼睛都笑开了花儿,急忙上楼去了。 邢远感觉自己孤身一人在街道的风中彻底凌乱,一时竟无语凝噎。 “想抓耿廷威,就把墨镜带上,进来坐下。”武悼惬意地吐出一个烟圈。 邢远听到“耿廷威”三个字,身体不自觉一颤,赶忙带上墨镜走进洗头店,和武悼一起坐在一张长沙发上。邢远把风衣领口提了提,脸埋在了里面。 “戴墨镜是怕耿廷威认出我,装嫖客是想抓他个出其不意,你料定了他会来这里?”邢远小声问道。 “他一定会来。”武悼显得十分沉着自信。 “现在满世界都在通缉他,他还会对女人感兴趣?” “你调查的过程中,知道耿廷威为什么请假?” “小赵说,他生病了。” “什么病?” “哦,我明白了,”邢远愣了几秒钟后恍然大悟,“是脏病,耿廷威在这个地方坏了身子,他对这里的某个女人有怨,他一定会来复仇的。” 武悼微微侧过头,给了邢远一个肯定的眼神。 晚上六点,天逐渐暗沉下来,小街上断断续续地亮起了万家灯火,不大一会儿就会有男人从不确定的方向走进小街的灯光下,然后被花枝招展的女子推攘拉扯着进了屋里。 “应该联系王队,多抽调警力把守住各个路口,现在这样很难确定耿廷威会从哪里来,这条街不短,如果是在另一侧的某一家,也许他作完案,我们还不知道。”邢远望着窗外,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就是这家,不会错。人多了容易引起他的怀疑,这次行动很可能扑空。”武悼看了看表上的时间。 “你怎么肯定?难道你给这家看过耿廷威照片?” “耿廷威其貌不扬,又不是常客,哪里会有人记得他的长相。” “那倒是,那你怎么确定就是这一家?” “这家最便宜。把头低下,他来了。” 武悼此话一出,邢远也瞬间感受到周边升腾起一股杀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中甚至还有一丝血腥味道。 窗外出现一个人影,耿廷威。霓虹灯下,魔鬼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因为耿廷威尚未进屋,只是站在窗外,立即抓捕有可能会让他转身跑掉,所以二人按住不动,一个装作低头摆弄手机,一个继续吞云吐雾抽着香烟,装出很享受的样子,眼角的余光注意着耿廷威的一举一动,等待最佳时机。 耿廷威向门口靠近,站在门口不再移动,他那血红色的双眼也在用余光打量着沙发上的二人。 不行,还不是时候! “叮咚~欢迎光临。”自动提示门铃再次响起。 刀疤老板听到铃声,下楼来打招呼,“让大哥等急了,妹妹们刚化完妆,我说……” 看到站在门口像僵尸一样的耿廷威,刀疤老板吓了一大跳,话说了一半给噎了回去,张着他那张臭嘴半晌没发出声来。 “都是来找乐子的,你杵那儿干啥玩意儿?”武悼大声呵斥刀疤老板。 “是是,”回过神儿的刀疤老板连忙招呼,冲着耿廷威说道,“这位小兄弟,您是找老相好,还是我给您物色个尖子?” “莉莉在吗?”耿廷威说话了,语气十分冰冷,甚至不像一个活人嘴里说出来似的。 “莉莉啊,在在,那咱楼上休息呗。”刀疤老板将耿廷威往楼上请。 “叫她下来,我在这等她。”耿廷威继续说道。 “不是,小兄弟,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开放,那咱也不能忒开放了吧?这一楼客厅,你觉得…方便吗?”刀疤老板面露难色。 “叫她下来。”耿廷威掏出一把钞票递给刀疤老板。 邢远想要起身行动,武悼的脚尖轻轻踩了一脚邢远的鞋面,暗示他继续等待。 “我的天,是个阔主儿,原来小兄弟是想叫份外卖。成,我给您叫去。”刀疤老板接过钞票,边点数着边向楼上大喊,“莉莉呀,莉莉,你朝思暮想的小哥哥来找你了,今晚带你出去嗨一下子,快下来。” “哎,疤哥,我来了。”楼上传出一声愉快的回答。 紧接着一个身材稍显臃肿的女人踏着高跟鞋从楼上走下来,跟刀疤老板打着招呼:“那我今晚去了啊疤哥。”说完便转过头看向门口的耿廷威。 这一眼给这个叫莉莉的女人吓得不轻,直接瘫倒在地上,身体在下沉的时候,耿廷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掏出匕首,向莉莉捅了过去,不巧刀疤老板俯身要扶住莉莉,油光锃亮的大脑袋刚好挡住了匕首刺来的方向。 “噗”,匕首从刀疤老板的眼眶边的刀疤位置捅进去,刺穿了整个头颅,这得是多大的力道啊!疤哥的鲜血和脑浆喷了莉莉一脸。 坐在地上的莉莉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脸上黏糊糊的液体,然后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红白相间的液体顺着手指向掌心流动。 “啊——”这是属于女人的,刺穿耳膜的尖叫。 在尖叫声中,邢远和武悼飞身而起,直奔耿廷威扑过来;在尖叫声中,耿廷威一把拽住莉莉的衣领,转身就跑,莉莉被他扛在肩上。 目测一百三十斤左右的莉莉,被瘦弱的耿廷威扛在肩上,飞速向黑暗中逃跑。 邢远和武悼紧随其后,穷追不舍,但是耿廷威速度实在太快了。 莉莉出于恐惧的尖叫突然变成了痛苦的嘶嚎。耿廷威边跑边在撕咬莉莉的皮肉! 没时间了,邢远捂着小腹边跑边思考,怎么办? “砰”,一声枪响打在了耿廷威的右腿上,耿廷威重重地摔在地上,肩上的莉莉摔在了路边的一颗松树下,可能是嗓子已经喊破了音,也可能是过于恐惧,莉莉痛苦地张着嘴,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耿廷威,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邢远回过头,是武悼,用手枪击中了耿廷威,那把枪,正是自己的配枪。 耿廷威没有发出一丝疼痛的呻吟,仅仅是摔倒在地上。他站起身,单腿蹦跳着想要继续逃跑。 “砰”!又是一枪,这回打在了耿廷威的左脚上,耿廷威再次倒在地上。 来不及多想,邢远掏出手铐,走向耿廷威,先彻底控制住这个魔鬼才是上策。 耿廷威不等邢远走近,双手杵着地面,支撑起上半身身体,像一只野狗面对猎物一样的姿势,直勾勾地盯着莉莉,张开了还在往外流着血的大嘴。 邢远意识到不好,加快脚步奔向耿廷威。 但是,来不及了!耿廷威的身体已经窜了出去,嘴巴直奔莉莉的颈动脉。 “砰”!第三枪,鲜红的血液四处飞溅。 邢远回头看向武悼,黑暗中武悼的眼神无比犀利,也无比坚定。 这一枪不偏不倚打在了耿廷威的太阳穴上,耿廷威躺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一下,死在了一滩血泊之中,闪现红光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 “你,你没有权利杀人。”邢远抑制怒火,向武悼低吼一声。 “是的,但是作为斩灵人,我有权利斩杀恶魔。”武悼冷冷地回复。 “去你妈的斩灵人,你是杀人犯。”邢远咆哮出来。 “小子,早晚有一天,你的双手也会沾满鲜血。” “你偷警枪,还杀了人,我要抓你归案。” 武悼“哼”了一声,把枪丢给邢远,转身要离开。 邢远冲向武悼,把他推向了墙根,准备用手铐铐住眼前的这名赶灵人。 武悼叹了口气,胳膊一用力,竟将邢远弹开了,不等邢远反应过来情况,武悼转过身扣住邢远的锁骨,往下一拉。忍受不住疼痛的邢远身体蹲下一半,被武悼另一只手顺势一推,推倒在了地上,还未起身,又被近身的武悼用膝盖顶住了胸口,无论再怎么挣扎却是一动不能动。此时邢远才意识到,武悼的身手远超常人,即使是全盛状态下的自己,也绝不会是武悼的对手。 “小子,刚才你也看到了,耿廷威如果咬到了这个女人的颈动脉,她必死无疑。我问你,如果一个沾满血腥的魔鬼和一个不会祸害人间的活人,必须死一个,是你的话,你怎么选?” 听到此话,邢远沉默了,身体也不再挣扎。 远处响起了警车鸣笛的声音,武悼站起身,转身要离开。 “可你还是杀了人。” “小子,你如果真的想伸张正义,驱散黑暗,我再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 “德是不德,杀,才是不杀。” 邢远坐在原地,把头埋进双膝下,留下了两行眼泪。 第七章 精神病院 市局,王连胜办公室。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王连胜:“小远,我再问你一遍,耿廷威确实是你开枪击毙的吗?” 邢远:“是的,王队,您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耿廷威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抢了我的配枪,由于枪上了保险,耿廷威不懂得如何使用,所以昨晚在实施抓捕的过程中,我趁机把枪夺了回来。耿廷威拒捕,企图逃跑,我先是开枪打伤了他,但是他执迷不悟,意图杀害人质,千钧一发之际,我选择了将其击杀以保全人质安全。” 王连胜站起身,走近邢远,面对面地注视着邢远的眼睛,一言不发。 邢远被王连胜一直盯着看,刚开始眼神有点游离,显得局促不安,但是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武悼的那句“德是不德,杀是不杀”,身体不自觉地挺了起来,眼神也变得更加坚定。 “好吧,我相信你,”王连胜转过身去,走回办公椅坐下,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武悼现在在哪?” “他……他昨晚协助我缉捕凶犯之后,就离开了,当时看热闹的群众和警方同事都围了上来,混乱中也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这老小子跟过去一样,跑得倒是挺快。”王连胜点起一支烟,“领导那头我汇报过情况了,念在你毕竟是新人,而且枪最终也找了回来,并没有产生糟糕的社会影响,这次就记一过,不做其他处分了。” “谢谢王队。” “别谢我,领导不追究你,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当时在医院怎么和你说的,让你安心养伤,你怎么就喝了武悼的迷魂汤,和他跑了呢?” “王队,我……”邢远露出惭愧之色。 王连胜摆了摆手,“武悼看重你,也许是对的,你对悬案确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执着。” “王队,武悼想让我加入斩灵人,做他的助手,站在比黑暗更为黑暗的角落里去伸张正义。” “小远,这件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邢远本意是要拒绝的,但是话说出之前,脑海中却反复出现公园湖边那些血迹斑斑的白骨的画面,邢远使劲摇了摇头,“王队,我……还没想好……” “小远,人的每条路都是自己选的,不管是武悼,还是我,都尊重你的选择,你不必急着给出答案。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武悼的侦破方案我们在努力实施,有任何进展我会通知你,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恢复好身体。”王连身撵灭了烟头,椅子转向了窗外的方向。 “好的王队,那我先回去了。”邢远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王连胜的办公室。 “小远。”刚打开门的邢远又被王连胜给叫住。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王连胜的目光注视着窗外的远方。 邢远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手依旧搭在门把上。 “鲜血,是洗不掉的。”王连胜意味深长地又说出一句。 “哐当”。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黑色suv,县城某街道旁。 “老大,行动顺利吗?”一个高个儿男子钻进车内,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其中一杯递给武悼。 “那头野兽是宰掉了,不过那个邢远……”武悼喝了一口咖啡,咂了咂嘴。 “你对那小子这么感兴趣,他能接替王安民吗?”高个儿男子问道。 “还不确定,但是他和安民很像,身上那股嫉恶如仇的正义感,坚忍不拔的眼神和远超常人的勇气,真的很像。”武悼边说边点头。 “有时候,过于勇敢不见得是件好事,安民当初如果不是……” “够了,不要再提了。”武悼打断了高个儿男子的话,“感应一下,接下来有没有目标?” 高个儿男子一口气将咖啡喝了个精光,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静默半晌,“市精神疾病康复中心,要快。” 黑色suv向市精神病院驶去。 市精神疾病康复中心,傍晚七点。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一二层楼的楼梯被鞋子踩湿,十分湿滑。 病人们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陆陆续续回到病房休息了,在常人听上去很恐怖的精神病院,其实乍一看去,显得十分地祥和,病人们在病情没有发作的情况下,都表现得和正常人别无二致。 这是邢远生平第一次来精神病医院,目前为止给邢远的感觉还好,可能是以前受影视剧影响,对这个地方有一种本能地排斥吧,邢远呵呵笑了一声,由室外继续迈步向住院部前进,他想亲自来咨询沉尸案目击者蔡大爷一些相关事情。 突然,住院部三楼的玻璃被击碎,随即传来一阵声嘶力竭地咆哮,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病情发作,像一头野兽一样摔打东西,嘴里含糊不清地嚷些什么,意欲跳楼,多名医生和护工人员迅即赶到将其制服,粗暴地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咆哮声音渐弱,患者昏睡了过去。 邢远仰头看向三楼窗户的方向,叹了口气。 突然,天上一个惊雷打响。春雨打雷,这个糟糕的天气真是莫名其妙。 邢远仰头环顾了一下整个住院部上空,昏暗的天空上,硕大的乌云好似一张魔鬼的脸在狞笑,让邢远心底生出一丝恐惧,但随即又消失了,坚定的步伐向蔡大爷的病房迈去。 五楼。 “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跟你们说了,你再来问一遍我还是那套话。”蔡大爷有点不耐烦地对着邢远,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蔡大爷,我今天来不是问您案发现场的经过的,”邢远拿出一包中华烟抽出一根,手法生疏地给蔡大爷点上,“蔡大爷,我是想问您,您常年负责县中央公园的环卫工作,对公园周边环境与情况都很熟悉是吧?” 医院不让抽烟,作为一个三十多年的老烟枪,蔡大爷立马猛吸几口,近距离吐出的烟雾呛得邢远眼泪差点流出来。 “那肯定熟悉呀,你想知道啥?”蔡大爷满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公园偏门斜对面,景华胡同口,有家包子铺,您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我跟老吴那是几十年的交情了,东北冬天雪厚,老吴腰不好,我时不时帮他扫扫门前积雪,空闲的时候一起下下象棋。但是去年冬天的时候,老吴外甥接手了包子铺,他说老吴跟闺女上南方养老去了,我当时还纳闷这老东西临走咋个不告诉我一声,唉没想到啊说走就走。”蔡大爷的嘴撅起老高。 “那老吴的外甥,您不觉得他发着黄光的双眼,和您那晚见到的嫌疑人,很像吗?” “嗨,眼睛发黄了又咋了,可能是肝不太好呗,这世界上肝不好眼睛发黄的人多了去了。他那个外甥呀,咱也不知道哪来的,但是吧我总感觉在哪见过他似的,好像之前就是在公园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了。唉年纪大了,不想了,不过他这外甥手艺确实不错,皮儿薄馅儿厚的,肉呀我估计用的是猪里脊,要不然不能那么香。” “什么?”邢远瞪大了眼睛,“蔡大爷,你…你吃过了老吴外甥做的包子?” “吃过了呀,我这干环卫的,早上哪有时间做饭,天天都上他家买几个包子……” 不等蔡大爷说完,邢远立马半蹲在蔡大爷面前,双手握住蔡大爷的双臂,仔细观瞧蔡大爷的双眼。 黑眼球白眼仁,一切正常! “唉唉你干啥呀你。”邢远的举动给蔡大爷着实吓一跳。 “啊,对不起蔡大爷,我就是突然想到些和案情有关的事情,有点激动。”邢远放开双手,起身坐回蔡大爷对面。 “我说小同志,我这呀其实没啥精神病,就是那天给吓到了,有些话胡说八道的,你看你帮忙给说说,放我回去吧,你说我报警,这是立功啊,咋还把我抓这鬼地方来了,劳模榜样丢了先不说,天天听隔壁那屋鬼哭狼嚎的,吓得我都睡不着觉。”蔡大爷恳求着邢远。 “蔡大爷,咱有病没病听医生的,我回去和领导说说,给您再鉴定鉴定,要是医生说咱没事,那咱就回家,医生说再观察观察,咱就好吃好喝在这多住几天,你说隔壁屋声音大,我申请给您换个安静的病房,咋样?”邢远尽力安抚蔡大爷。 “唉,行,我听警察的,反正医药费你们给我报就行。不过说到隔壁那屋呀,真不用费事给我换病房,很好解决,你们就买几个老吴外甥做的包子让他吃,他就不作不闹了。” “啊?”邢远刚收缩回正常状态的瞳孔又瞪得老大,“隔壁屋的病人吃了老吴外甥做的包子?” “是啊,精神病这玩意咱也不懂,那你说他嚷嚷要吃,给他吃就得了呗。隔壁那位其实挺可怜的,为啥来这儿你知道不?” 邢远摇了摇头。 “说是有回早上正蹲路边吃包子呢,不小心掉地上一个,被路过的野狗叼去了,你说一个包子叼去能咋的,少吃一个还能饿死呀?但是这爷们儿够狠啊,追着野狗不放,那么多人看着呢,他把狗给咬死了,听人说还把狗肚子剥开,从胃里掏出包子残渣又给吃了,啧啧啧。”蔡大爷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 邢远的胃里翻江倒海,接触这个案子以来,除了恶心还是恶心。隔壁的“病人”,应该是按照武悼的方案,隔离开来的其中一名受害者。 蔡大爷已经萌生倦意,邢远也不方便继续打扰了,又安抚了蔡大爷几句话便离开了。走出门外,房门还未彻底关严,邢远便听到蔡大爷响亮的鼾声。蔡大爷是个好人,且心无杂念,睡眠质量真是高,邢远默默地祝福蔡大爷一世平安,然后关紧了房门。 本来打算离开医院的邢远,眼角瞥到了蔡大爷说的隔壁屋“病人”的铁窗,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什么,邢远控制不住身体地靠近了那间病房。屋里关着灯,除了窗边在微弱的廊灯照耀下能看到些许光亮之外,屋子里漆黑一片,比旁边熄灯的几个房间显得要更加黑暗。 邢远靠近装有铁栅栏的窗户,眯起眼睛往里观瞧,除了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一张阴森白皙的脸倒挂着出现在邢远的面前,借着廊灯的光线,这张脸是如此清晰,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泛着,红光!两人的脸是如此贴近,几乎只隔着一扇铁窗。 黑暗中的“病人”从棚顶跳了下来,脸依然隔着窗户对着邢远。邢远并不害怕,只是纳闷这人是怎么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屋内棚顶上的。 “为什么?为什么儿子不选择跟我?为什么?为什么儿子要选择跟着他妈?跟着那个坏女人?”“病人”痛苦地向邢远问道。 这种事情邢远不太会劝慰,只能尽力而为:“也许,当母亲的更能照顾好孩子……” “你放屁,那个坏女人怎么可能照顾好我的儿子,我要杀了那个坏女人,我要杀了她,我要抢回儿子。”“病人”痛苦地咆哮。 邢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但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邢远回过头,看到屋内伸出两只手紧紧握住铁栅栏,巨大的“哐啷”一声响,铁栅栏硬生生被他给拆了下来,接着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屋内跳了出来,嚎叫着向另一侧跑去,赶来的护工与医生见到这一幕,谁也不敢玩命去追。 邢远摸了摸腰间的枪套,随即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病人”从五楼疯狂地往楼下飞奔,邢远一层又一层紧追不舍。 五楼。 四楼。 三楼。 二楼! “duang!”一声巨响! 邢远追至二楼与一楼之间往下一看,由于楼梯湿滑,“病人”失足摔在一楼的走廊上,后脑勺撞在走廊的暖气片上,脑浆迸裂。 邢远缓缓走下楼梯,摸了下“病人”的颈动脉,没有跳动,确认死亡。 这时,邢远侧过脸发现,走廊的尽头站着一高一矮两个湿漉漉的身影,武悼和一个高个儿男子,两人远远地看到“病人”摔死的一幕,不住地叹息摇头。 邢远正过脸看向死者死不瞑目,好似要爆裂出来的眼球,又看向暖气片上方被血浆喷射得血淋淋的那扇窗户。 邢远站起身呆呆地看着满是血迹的窗玻璃,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由血浆作为颜料,喷绘而成的一张画,这画中画的,是一张魔鬼的笑脸。 第八章 另一个灵? 黑色suv车内,市精神疾病康复中心停车场。车窗外的雨仍然在下。 “耿廷威负重65公斤的女人奔跑,刚刚的……特殊病人,徒手拆下医院特别制作的铁栅栏,他们为什么会有如此惊人的力气?”看着车窗外雨中手忙脚乱的医院与警方的工作人员,邢远说出心中的疑惑。 “内心积怨越重,力量就会越强大,”坐在副驾驶的高个儿男子回应邢远,“极度的恶意可以使正常人类的身体瞬间达到极限,释放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我曾亲眼见过一个被灵附身的人,徒手将某样东西撕成两半,画面很残忍,我说的某样东西,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请问你是?”邢远这才反应过来,还没询问这名陌生人的来历。 “我叫韩山,武老大的手下。”韩山从后视镜看着邢远犀利的目光,抱拳施礼。 “你有助手了,为什么还要找我?”邢远从后视镜看向驾驶座位上的武悼。 “任务艰巨啊小子,分工不同而已,想要最大限度地减少恶灵对现世的影响,需要具有不同能力的人一起合作才行,选中你,是看重你的刑侦能力与执行能力,还有为了破案而无限迸发出来的勇气。”武悼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的枪为什么在你那里?” “你的枪在包子铺就让冒充老吴外甥的乞丐偷走了,不过那个家伙好像只对菜刀感兴趣,偷你的枪应该是考虑到与你发生对立不至于处于劣势,但是你那天转身离开了,乞丐便把枪跟厨余垃圾丢在一块,我趁其不注意又给捞出来了。”韩山接过话回答道。 “那天你在现场?”邢远追问。 “我在观察包子铺的状况,刚好遇到你受伤昏迷,否则你以为丢个包子给耿廷威引他离开的是谁呢?”韩山回应。 “哦,谢谢你救我一命,”邢远犀利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感激,“我还有个问题,你们既然已经确认乞丐就是这一切恶的源头,为什么不直接采取行动,在乞丐控制其他受害人精神之前,将其……制服呢?” “制服?你的意思是干掉他?”武悼摇了摇头,“如果真实情况的确如此的话,我们倒也不建议再充当一次暴力义警,可是,如果乞丐并非是被吴根生的恶灵附身的那个人,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大家都是吃了他做的包子才变成这样的,难道被吴根生的灵附身的还会另有其人?” “小子,就在昨天,我也认为情况就是这样的,乞丐被灵附身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其实已经准备好要动手了,但是韩山突然感应到,乞丐身上的灵怨,和我们之前对吴根生的调查画像不符。”武悼的声音听上去,沮丧中带有一丝忧惧。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案件,有两个灵?”邢远瞪大眼睛。 “很可能是这样,那个杀人如麻的乞丐,很可能对吴根生父女二人动手前,就已经被一个灵附身了。”韩山接过话说。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邢远低下头喃喃自语,突然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来,“韩山大哥可以感受到灵怨?” “是的,这是我的特殊能力,下午我就是感受到精神病院附近有一股灵怨骤然增强,所以我们才赶来这里,但还是迟了一步。” “你们团队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一个人,是个计算机高手,她可以渗透到任何系统中查询我们需要掌握的资料信息,你以后会有机会见到她的。” “一个心思缜密的斩灵人后裔,一个能感受到灵怨的特异功能人士,一个可以随意阅览机密档案的电脑黑客,难怪你们总是可以精准地分析整个案情形势以及判断魔鬼的下一步动作。” “小子,我们这个队伍你可以慢慢再了解,现在咱们最紧迫的任务就是找出吴根生的灵。目前来看,吴根生恨乞丐,他只是杀戮,杀光了县城26名乞讨人员;而包子铺的乞丐他只是做人肉包,对杀戮本身并不感兴趣,否则你那天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出包子铺。所以将案情联系到一起的花,那就是乞丐做包子缺少材料,正好捡去了被害者的尸骸,这两个灵,一个制造杀戮,一个传播恶念。”武悼细细分析着当前的形势。 “那么是谁会杀戮二十几条人命呢?”韩山提出疑点。 “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方式问,谁有能力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连续杀害了二十几条人命呢?”邢远补充道。 邢远的提问,让车里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小子,法医对湖底捞出来的尸骸,关于致死原因有没有得到任何论证?”武悼打破沉默,问向邢远。 “只剩骨头了,无法确切认定死亡原因,不过,也许我们应该亲自去问一问那些可怜的尸骸。” “好,小子,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检验尸体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这是一部手机,你拿着,这部手机不会被任何人监听,用它可以随时联系上我和老韩,我们也可以通过这部手机联系上你。” “明白了。”邢远一口答应,他明白这部手机其实是防着王连胜用的,邢远心里也知道,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确实可以先瞒着王队,以免大规模行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老韩,你继续感应这一带的灵怨,及时防止影响扩大化,必要的时候……”武悼递给韩山一把手枪,和一个冷峻的眼神。 “收到。”韩山检查了一下手枪的配置,从动作上看起来,也是一位用枪的高手,而邢远装作没有看到。 “我还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完事了第一时间来找你们汇合。” 雨停了,三个人,三个方向。 停尸房外,一条狭长、灰暗、寂静的走廊。 邢远走在走廊里,每踏出一步,都能感受到脚步声在狭长的走廊中发出的回响。 停尸房值班的同事深深睡去,整个停尸房静得死寂,但是邢远仿若只要靠近尸体,耳边就能听到死者鸣冤一般痛苦地嘶嚎,不知道这是属于自己的特异功能,还是纯粹的幻想。 二十六个冷藏柜都被邢远抽了出来,邢远站在这二十六个冷藏柜之间,仔细翻阅着法医的验尸报告。 大部分需要填写的信息都被记录为不详,但是死亡状态一栏上,邢远发现26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基本都是在午夜到凌晨之间,脑后颅骨的位置上,都有一小片残缺,怀疑是被利器打击所致,初步判断可能为致死原因。 邢远打开尸袋,将每一名死者的头骨都翻过来仔细观察,确如法医鉴定的一样。邢远按照冷藏柜编号顺序,将头骨在解剖台上摆成三排,然后矗立在原地认真观察,对比每一颗头骨上的残缺处,无论是从位置、大小、深度甚至是击打角度,都如出一辙。 邢远盯着眼前的26颗头骨,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副场景: 寒风彻骨,二十六个人影跪在冰天雪地之中,一个身形健硕的身影手挥巨镐,如行刑般挨个击杀跪在地上的人影。转瞬间,二十六个死者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脑后的鲜血汩汩流出,流成了一条血湖,血湖渐渐升高,淹没了周围的沙土,石块,甚至淹没到了邢远的腰部,邢远再看手持巨镐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突然,邢远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有一丝凉意,直觉催动身体向下一蹲,紧接着便看到一柄鲜血淋淋的巨镐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划过…… “啊。”邢远惊醒了,思绪回到了现实中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竟然渗出了冷汗,刚才的一幕简直就像被催眠了一样。 邢远回过头望向斜后方停尸房的门口,也就是刚才幻想中的巨镐挥来的方向。 “小高?” 不错,是小高,本名高宇,邢远的师兄,之前在县城中央公园湖边给蔡大爷做笔录的刑警小高就是他。此时的小高面如死灰,双眼无神,正望着解剖台上的二十六颗头骨发呆。 “小高,你怎么来了?难道你也是想从死者尸骸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一些线索?” “不用找线索了,”高宇冷冷地说,“我知道凶手是谁。” “你知道凶手是谁?”邢远双手把着高宇的肩膀急切地问,“告诉我,凶手是谁?” 高宇呆滞的眼神慢慢转向邢远,他看着邢远,突然笑了出来,从一开始的咯咯冷笑渐渐变成了放生大笑,整个停尸房都回荡着高宇阴森恐怖的笑声,这笑声仿佛让冷藏柜中的尸体都在颤抖。 邢远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拿出手机,要给队长王连胜打电话汇报情况。 高宇猛然抓住邢远握电话的手,停止了笑声,严肃地说道:“小远,听我的,这个案子不要再查了,这二十六个受害者生前都是乞丐,本来这个世界就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没有温饱,没有尊严,死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高宇冰冷有力的手紧握住邢远的手和手机,邢远的大脑高速飞转:眼前的高宇绝非是平时的小高,此时如若在思想上站到他的对立面,后果不堪设想。 “小高,你所的对,我们没有必要去在乎这些人的死活,”邢远一边观察小高的反应,一边顺着对方的思想回应道,“那你这么晚来停尸房,有什么事吗?” 小高松开了紧握邢远的手,“我来,我再来看看他们,再看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小高,你要去哪?” “另一个城市,乞丐更多的地方。” 停尸房的灯突然灭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邢远掏出给蔡大爷点烟时用的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门口的高宇,不见了! 就算是趁着黑暗离开,最起码也应该有一点声音吧?邢远此时此刻甚至怀疑刚刚的小高是否真的出现过,还是自己脑中的幻想?借着微弱的火光,邢远一一将头骨归位,然后便匆匆离开了这阴森森的地方。 邢远站在深邃的夜空下,将在停尸房发现以及发生的一切,用武悼给的手机以短信的方式分别发给了武悼和韩山,回过头来望向黑黢黢的停尸房,邢远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小高,真的是你吗? 第九章 猩红婚礼 午夜,刚下过雨的街道泥泞不堪,空气中充满潮湿甚至腐烂的味道。韩山腹中饥饿,于是找了家面馆坐了下来。初春的夜晚,天气还是比较冷的,大多数的商家此时此刻都已经打烊,能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小店着实不易。 店不大,老板和厨子是同一个人,韩山叫了一碗排骨面,在后厨正在收拾卫生的老板抬了下手,示意韩山稍等片刻。 韩山静静坐在椅子上,抬头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缺了食指和无名指的左手在桌子上胡乱敲打着,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出节奏来,随着这节奏,韩山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 云南与老挝交界的一个边陲小镇,热热闹闹的婚礼现场。 美艳的新娘子挽着身着西装的韩山,挨桌地向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们敬酒。 韩山是一名来自北方的钢琴师,他只是娶了云南当地小镇上一位美丽的姑娘。韩山第一次来云南旅游,就爱上了这里,爱上了这个姑娘,当他决定要和这个姑娘厮守终生的那一刻,同时也决定了要留在这个美丽的小镇与爱人共度余生。 韩山在孤儿院长大,没什么亲戚,朋友也不多,但是姑娘家是本地大户,亲戚朋友来了上百口,婚礼现场热闹非凡。 正当大家推杯换盏好不尽兴的时候,婚宴上突然走进来一批人,站在门口。韩山观察到他们,这一伙人一共有七个,三个中国人,四个东南亚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脖子上统一文着一只异兽,韩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文身。 刚刚喧闹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战战兢兢地看着闯进来的七个人,七人中站在中间的一个东南亚人抬手指了指最近的一张桌子,其他几人便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开始享用一桌子的鸡鸭鱼肉,同桌的几个当地云南老乡识趣地站起身,坐到别处去了。 当发号施令的那个东南亚人也坐下来开始不管不顾吃东西的时候,大家悬着的心仿佛也落了下来,现场逐渐恢复了热闹的状态,而那七个人只是低头吃饭,并没有产生其他的影响,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一样。 当敬过一圈酒之后,满面狐疑的韩山低声询问新娘:“你认识他们吗?” 新娘子低声回答:“听说过他们,据说是一伙边境毒贩,我记得好像叫什么狞狌帮,小镇上有他们的据点。” 韩山听到毒贩几个字,赶忙掏出手机:“我得报警。” 新娘子连忙制止住韩山:“山,不要,没用的。这伙人已经盘踞中老边境有两三年了,两国警方一直未能抓获他们,之前有好心老百姓确实报警透露过他们的踪迹,但是……” 新娘子声音颤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说不下去了。 “但是什么?”韩山追问。 “报警的那个人,全家在一夜之间,都失踪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伙人干的,但是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报警了,而且这帮人虽然通过小镇向内地倾销,却从来不骚扰当地老百姓,像今天这样,他们应该就是饿了,吃完饭就会走的,山,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好不好,善恶终有报,让老天去收拾他们吧。”新娘子眉头紧锁,劝慰着韩山。 看着爱人担惊受怕的样子,韩山心软了,握着手机的手揣进了裤兜,韩山放弃了报警,毕竟今天是大婚之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继续和大家把酒言欢。 但是韩山内心却泛起一种异样的波澜,他总是感觉这七个人脖子上所文身的异兽,在瞪着眼睛盯着自己,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韩山不敢直面看向这七个亡命之徒,于是以闲聊的方式向旁边的一名老者打听着他们。 婚礼现场喧闹不停,七个人听不清韩山与老者的对话。 “老人家,他们脖子上的文身是什么动物啊?”韩山问道。 “那可不是什么动物,那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叫做狞狌,因为信仰狞狌,所以这帮人就称自己为狞狌帮。”老者说着一口浓重的当地口音与韩山攀谈起来。 “哦,这狞狌是什么神兽?能为这伙人所信仰?”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传闻说呀,这狞狌非常凶恶,以人间的恶念为食,可恶念又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以恶念为食,那怎么吃下去?所以我小的时候,老一辈人说,这狞狌是专吃那些心里产生恶念的人。” “哈哈哈,老人家,看来传说是假的了,这世间应该不会有比这七个人内心还邪恶的人了吧?这狞狌如果真的存在,怎么不把他们吃了?” “真真假假,谁又真的知道,不过年轻人,有一点你还不知道,这狞狌没办法单独存活,它必须寄生在极为邪恶之人的身上,才能实现它吞食恶念的目的。而且据老一辈人说,这东西本是没有眼睛的,只有在嗅到了恶念的时候,狞狌才会生出一对恶煞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心生恶念之人。” “老人家,你又说笑了,你看那七个人脖子上的狞狌,不都长着眼睛,照你这么说,今天来参加我婚礼的人,都要被狞狌吃掉了?” “你…你看到了……狞狌的眼睛?”老者一脸的惊恐,甚至说话都断断续续。 “是啊,你看不到吗?七对眼睛呢,好像在盯着我看似的。”可能是酒精的作用,韩山居然抬手指向正在大快朵颐的七个亡命之徒。 老者拍了拍了坐在一旁的小伙子的肩膀:“阿德,你看看那几个人脖子上的狞狌,有眼睛吗?” 叫阿德的小伙子放下手里的鸡腿,抻着脖子望了一眼,回过头说:“没有啊,耶耶(云南方言,指叔叔)。” 老者叫了一声正在和朋友嬉笑攀谈的新娘子:“丫头,你看那几个人身上的狞狌,有眼睛吗?” 新娘子顺老者的意,也瞥了一眼狞狌帮的七个人回到:“没看到眼睛。” 韩山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喝多了,使劲儿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定睛观瞧,没错,文身上七只狞狌,七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突然,老者站了起来,端起手中的酒杯,把嗓门提到了最高:“我看…咳咳……我看差不多了,新郎官就要喝醉了,咱们就欢送新郎新娘早入洞房,早生贵子好不好?来,大家一起最后敬新郎一杯,然后欢送新郎新娘好的吧?” 云南小镇有非常强烈的大家族观,老者的威望很高,地位类似于古代到近代时期的族长,即使大家尚未尽兴,但是对于老者的提议都不敢违拗,于是大家端起酒杯一起祝贺韩山与新娘子新婚快乐,随即一饮而尽,新娘搀扶着新郎,在几个朋友的陪同下往门外走去。 马上走到门口了,路过狞狌帮这一桌的时候,新娘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但是脚下不敢怠慢。 过去了,没有任何意外。 到门口了,新娘子刚要打开酒店的门,一只手搭在了韩山的肩膀上! “听闻新郎官儿是钢琴师,角落里有钢琴,弹首小曲儿给我们老大助助兴。”狞狌帮中一名独眼的中国男子扣住了韩山。 “对不起,我丈夫已经喝多了,今天没办法为您演奏。”新娘子转过身护在韩山前面。 “不给面子吗?”独眼男子故意露出腰间阴森森的手枪,不知道这把枪下残害过多少生命。 在危险的时刻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守护,对韩山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弹,你们不要为难任何人。”韩山搂住爱人的肩膀,侧过身将其护在怀抱里。 独眼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韩山将爱人轻轻推到身边的朋友一旁,踉跄着走近钢琴边坐下来:“状态不好,弹得可能不怎么样,诸位多担待,献丑了。” 行云流水般的音乐响彻房间的每个角落,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七个恶徒微闭双眼,也享受其中。一曲终了,狞狌帮的老大带头鼓掌,新娘子在热烈的掌声中,跑向韩山,站起身的韩山张开双臂,准备迎接爱人的拥抱。 “砰!”一声枪响。 美丽的新娘倒在了韩山的脚下。子弹从后背穿透新娘的胸口,又打在了韩山的左手上,两根手指应声断裂,鲜血染红了韩山的白衬衫,也染红了韩山的双眼。 冰冷的枪口还在冒着白烟。韩山跪倒在爱人面前,用手捧起爱人的脸。 “你敢报警?”独眼男子放下手枪,冷冰冰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听不出来,你的手机拨通了警方的电话,你的音乐中带有摩斯码!” 真是一伙不简单的毒贩!韩山怔住了,爱人的死亡已经掩盖了手指的痛感。韩山将爱人的头紧紧抱在怀里,他想哭,想咆哮,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现场混乱了,大家惊恐地东躲西藏,推推嚷嚷,七个魔鬼掏出枪,一枪一个,像打靶一样击杀一名又一名无辜的百姓,失血过多又悲痛欲绝的韩山在尖叫声与枪声的交织中,昏迷过去。 这是韩山的婚礼。一场猩红的婚礼。 午夜。韩山醒了过来,盯班儿的年轻警察迅速拿起对讲通知领导。 这里是医院,韩山躺在病床上,只感觉口干舌燥。 一批警察进到韩山的房间,两名年轻的警察将韩山扶坐起来,一名年纪较大的警察很细心,给韩山端来一杯清水。韩山抬起左手想要接过水杯,却发现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很遗憾,抢救得不及时,两根手指已经保不住了。”警察中的队长惋惜地说道。 “我……我妻子,她?”韩山张开嘴勉强发出声音。 “对不起,子弹穿透她的心脏,您的夫人当场毙命,”警察队长难掩痛心与自责,“韩山先生,我知道也许现在说这样的话不是时候,但是我还是要代表警队,针对这次您舍生冒险地报警行为,表示感谢,虽然造成了无可挽回的损失,但是您的举动助我们破获了中老边境近几年最大的毒贩团伙,真的十分感谢您。” “他们,都抓起来了吗?”韩山弱不胜衣地问道。 “是的,不过,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七个人已经……” “已经什么?” “已经被全部杀死了。” 韩山瞪大了眼睛,眼神说明了韩山的内心感到十分震惊。 “是这样的,据我们对现场的勘察,当时这群恶徒正在疯狂射杀在场的无辜百姓,但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就是独眼的那个毒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调转枪口击杀了他的六名同伙,然后夺门而去,但是在酒店走廊里,却被神秘人一刀割喉,杀死独眼毒贩的凶器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 “黑吃黑罢了,没什么难以理解的。” “一开始我们也是如是推断,但是就我们警方大量的调查分析,绝无证据表明这是一场纯粹的黑吃黑现象,而且这个狞狌帮七人众异常团结,应该也不会因为利益产生内斗。现在匪伙已经都死光了,我们可能永远也获知不了真相了。”警察队长摇头叹息,“韩山先生,我想问一个问题,请不要介意。” “你问吧。” “在此之前,你可认识狞狌帮团伙中的人吗?尤其是那个独眼毒贩?” “绝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请原谅我这么问,因为有个事情我们觉得很奇怪,当独眼毒贩击杀了他的六名同伙之后,这个男人居然在幸存者的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处于昏迷状态的你,并且……”警察队长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说下去。 “并且什么?”韩山追问。 “他在你的脸颊吻了你一口,并且流下了眼泪。” 警方人员离开了病房,韩山一个人仰望着天花板,心里一阵恶心,他真想撕扯掉自己的脸。恶心的同时韩山止不住地想起爱人那温柔美丽的脸庞。渐渐地,韩山在痛苦的思绪中陷入沉睡,沉浸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有一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还有一把异常锋利的匕首! 第十章 转移 面馆老板难掩失望:“这就是你的故事?” 韩山喝光了碗里最后一滴汤,将碗轻轻放下:“怎么?故事不好听?” 面馆老板:“那后来呢?” 面馆老板显然是想听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局。 韩山:“后来,我请求警方让我最后再看一眼那七个恶徒。你知道当我看见他们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面馆老板不假思索地回答:“愤怒,仇恨。” 韩山:“不,是惊愕,是恐惧。因为他们七个人脖子上的文身,不见了。” 面馆老板:“你少吓唬我,那文身一定是假的,警方处理尸体的时候给擦掉了。” 韩山:“不,狞狌是存在的,他们以恶念为食,他们寄生在人身上存活。” 面馆老板:“你的故事如果是真的,那你就是被那个云南老头给骗了。” 韩山:“这么说你不信?” 面馆老板噘着嘴摇了摇头。 “那这个,你会怎么解释?”韩山扒开自己穿在里面的衬衣,一只怪异的兽体文身赫然出现在胸膛。 面馆老板拍了下桌子:“这是你自己文上去的,小伙子,这个故事并没有吓到我,面钱你得照付。” 韩山:“老板,你今天都已经发家了,一碗面钱还跟我计较?” 听闻此言,面馆老板突然神经紧绷,小声说:“你…你胡说八道啥?我拿啥发的家呀?” “那厨房的东西你怎么解释呢?”韩山站起身,面向厨房,背对着面馆老板。 面馆老板神色凝重,刚刚紧张兮兮的脸逐渐阴沉下来,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从棉袄袖子中被抽了出来。 “小伙子,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大半夜跑我这里来吃饭呐。”面馆老板握紧刀柄,瞄准了韩山的后心。 “你这一手做面条的手艺不错,可惜了。”韩山慢慢转过身来。 韩山胸前的异兽此时竟多出来一双恶煞般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面馆老板! 面馆老板惊得目瞪口呆,手脚哆嗦个不停,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次日,有人报案面馆老板横死店中,警方赶到现场发现,除了餐桌旁的面馆老板外,面馆厨房还有一具男尸和一大包白色粉末。经侦测,厨房男尸身份是一名被通缉的毒贩,不知什么原因身份被面馆老板发现,面馆老板见财起意,在给毒贩的面里加入了微量的氰化钾,毒贩当场毙命,面馆老板吞了毒贩的货,准备私下出手捞一笔,未曾想,午夜竟离奇死在了自己的店中,除此之外现场再无其他任何蛛丝马迹……警方推测是毒贩的同伙或出货下游报复性杀害,但是面馆老板的死亡原因,经法医鉴定后,死亡报告只填了两个字:不详。 韩山之前收到邢远发来的短信,获悉了停尸房的情况,正准备要去和邢远汇合,手机又收到武悼发来的另一条短信。 韩山叫了辆车,径直往市局方向而去。 重案组王连胜通过取证与分析,将嫌疑人身份锁定在了老吴包子铺如今的店主人身上。王连胜迅速组织警力,打算直接扑向包子铺抓人。王连胜刚刚钻进警车,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的时候,一个瘦高的身影挡在了警车的前面。王连胜认识眼前的这个人,韩山。 王连胜下车,挥手示意警队待命,向远处的一片空地颔了颔首,二人默契地走了过去。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是武悼的指令吗?”王连胜语气有点冰冷,显然对韩山没什么好感。 “没错,是武老大让我来的,王警官,包子铺你动不得,最起码现在还不能去动他。”韩山开门见山地说道。 “警察做事,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有些事情我自会参考武悼的建议,但是现在我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证明,包子铺的那个乞丐,就是公园湖底沉尸案的真凶。我不管他是人还是你们所说的灵,他必须得到法律的制裁,不劳你们费心了。”王连胜语气坚定,转身要走。 韩山一把抓住王连胜的手臂,并不理会对方的情绪,而是继续说道:“王警官,我不否认,包子铺确实不干净,但是这个案子的真凶,并没这么简单,你这样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王连胜挥了下胳膊,甩开韩山的手,警车里的警察们看到眼前的一幕,都准备要下车赶过来支援。王连胜抬手示意让大家坐回车里。 “你说凶手另有其人?”韩山的话得到了王连胜的重视。 “没错,乞丐也是灵,他杀了吴氏父女,吴根生的灵没法对乞丐动手,或者说没把握能够成功复仇,所以真正的凶手,故意留下线索指向包子铺,正是想借你们的手将乞丐除掉,我敢向你保证,你现在直接扑向包子铺,一定不会抓到一个活的犯罪嫌疑人,灵都是极端偏执的,乞丐绝不会束手就擒,而且,乞丐一旦出事,也就意味着真正的凶手目的已经达成,他一定会隐身到更为黑暗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再想抓到他,那可就难上加难了。”韩山几乎哀求地向王连胜分析着形势。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那我们更要去包子铺了,不过不是去抓人。如你所说,灵是这样的偏执,吴根生既然恨透了乞丐,那么他一定会躲在附近的某个角落观察着情况,不管那个角落是多么得黑暗。我们也同样埋伏在包子铺附近,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警官,我们还不得而知吴根生的灵到底是怎么布的阵,你这个计划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够了,我们警方有自己的办案程序,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和武悼可以帮我继续寻找线索,但是今天的行动必须执行,控制住包子铺,最起码我们可以让事态不会进一步扩大,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王连胜转身快步回到车内。 警车刚要发动,韩山突然卧倒在车前,大声呼喊:“快来人啊,警察开车撞人啦!” 不明真相的群众迅速围拢过来,将警车堵了个水泄不通。讲道理没用,还是武悼短信上说的办法管用,拖住王连胜,就是武悼唯一的目的。 王连胜见情形不妙,知道这次行动泡汤了。但是又拿韩山和武悼没有办法,此时只有思索,武悼他到底想干嘛? “啊,不对。”王连胜突然意识到什么,“武悼这混蛋能拖住我一时,难道还能一直拖住我吗?”想到这里,王连胜赶忙掏出手机拨通了邢远的电话。 “王队。”电话接通了,另一端传来邢远的声音。 “你在哪?”王连胜火急火燎地问道。 “医院,等待换药。” “不换药会不会死?” “不会。” “你现在立刻赶到县城,景华胡同口的包子铺附近,一旦看到武悼那个混蛋,不管他要干嘛,都制止他,最好强行带他来见我,有什么责任我来担。”放下电话的王连胜又迅速拨通了县城警方的电话。 “好的,王队。”邢远回答干脆,但是挂断电话之后却陷入犹豫。 徘徊之际,另一部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武悼的短信:“小子,我在县城公园,来吧。” 好吧,暂时不用为难了,反正是要见到武悼的,见了面再说。邢远拿了点止疼药,快速离开医院,直奔县城公园而来。 “那个……我来了。”邢远走近蹲在湖边背对着自己的武悼。 “以后还想跟我一起干,你得对我有个称呼吧?”武悼半转过头来。 “我还不确定是否加入斩灵人的团队,暂时先称呼你悼哥吧?”邢远坐到武悼身边。 武悼:“dog?叫狗呢?” 邢远:“哦,那就武哥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邢远直接绕过称呼这种无聊的话题。 武悼:“现在不能让警方抓捕乞丐,我已经让韩山去拖住他,但是王连胜不会死心的。” 邢远:“王队对于做好决定的事情很执着,他想抓乞丐,你拦不住他。” 武悼:“猎人要捕猎,拦自然是拦不住,不过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邢远:“你的意思是……把猎物转移?” 武悼:“走吧,小子,我还喜欢你一点就是,不用说太多废话。” 景华胡同户口,包子铺。 “你好,有人吗?”邢远提高嗓门向里屋喊道。 邢远之前见到的那名奇怪男子,慢慢走了出来,依旧是身着围裙,披散着的头发遮着瘦削的面庞,贼鹰般暗黄的双眼发出来自地狱般寒冷的目光。 “你们,找谁?”声音还是那般空灵,空气中裹挟着初春的凉意,这室内竟比室外更加使人感到冰冷。 “没人肉馅儿的包子了吧?”武悼直截了当。 “你,想吃?那你,杀了他,我,给你做。”乞丐盯着武悼,手指指向邢远,言语更加直截了当。 “你自己怎么不动手?”被视作食材的邢远开口问道。 “我,不恨你。”乞丐的目光转向邢远。 武悼:“警察已经发现你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抓你归案,你还想继续做包子吗?” 乞丐:“想,但是,我,没有尸体了。” 武悼:“跟我走,每天一具新鲜的尸体,你做的包子每天早上我去取,我全要了。” “武哥,你……你这是?”邢远不解地看向武悼。 武悼向邢远竖起食指,示意邢远不要打断,继续问向乞丐:“你愿意跟我走吗?” 乞丐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动手收拾他挂在墙上各式各样的刀具,邢远这才明白:这些刀正是用来从尸体上往下剃肉的,为了把肉剃干净,所以刀的大小形状不一。 “我,跟你走,但是,肉一定要新鲜的,否则,包子不好吃。”乞丐冷冷地嘀咕着,收拾好了蒸屉和刀具。 黑色suv载着一车的疑惑、得意与煞气,刚刚驶离景华胡同不久,县城方面大规模的警力便鸣着警笛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但是,王连胜终是棋慢一着,扑空了。 第十一章 人之初 “武哥。”邢远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武悼启动汽车,“这一招彻底打乱了吴灵的计划,现在该他再次出手了,而这次,深埋在黑暗中的,是我们。” “为什么把乞丐安排在这个仓库里?”邢远继续问道。 “仓库不远就是医院呀。” “你要从医院偷尸体给乞丐?” “想钓鱼就得有鱼饵,但是这个鱼饵不太安分,为了稳住乞丐,在破案之前除了给他提供尸体之外,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邢远回到沉默。 “说说你那个同事高宇吧,到底什么情况?”武悼换个话题,问向邢远。 “小高他,不太正常,昨天晚上,他的说话方式和语气,都不像是我之前认识的小高了,我怀疑……”邢远陷入思考。 “你怀疑他就是吴灵?”武悼一如既往地直截了当。 “绝对不可能,我调查过了,小高在冬天受害人死亡的几个月时间内,一直在出差,直到蔡大爷报案前的几天小高才回到本市,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邢远为高宇辩解道。 “那你怀疑他什么?”武悼追问。 “我在想,小高会不会已经接触过了吴灵,并且受到了吴灵在心灵上的影响甚至是控制,失去了自我。”邢远说出心中所想。 “小子,这个可不好判断,除非你能把一个人救出来。”红灯前,武悼停下车看向邢远。 “韩大哥?” “没错,老韩的能力非常靠谱,只要近距离感知一下这个高宇就可以了。不过老韩为了拖住王连胜,碰瓷了警车,现在以妨碍公务罪被抓进去了。” “这件事不太好办……”邢远面露难色。 “我没问你这件事好不好办,我只说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没有老韩,破恶灵的案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武悼的语气中突然多了一分威严。 “好的,武哥,我明白了,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把韩大哥弄出来。”邢远信誓旦旦地说道,“但是假设,我说的是假设,小高真的和吴灵有关,你会怎么处理?” “昨晚我和你们分开行动,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吗?”武悼继续开车前进。 邢远遥遥头。 “小子,我先问你个事,看看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武悼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你认为一个人的灵魂是什么?” 邢远思考了一下,说:“是人格,是这个人的世界观与价值观构成的生存理念,决定一个人性格乃至行为选择的根深蒂固的思想。” 武悼:“不错,那你说,人格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邢远:“我认为是一个人在成长环境中所有的经历共同塑造的,这些经历深藏于脑海记忆之中,固化为一个人对整个世界的认知。” 武悼:“那如果一个人的认知出现了偏颇,或者说灵魂受到了污染,该怎么办?” 邢远:“寻常来说,应该是用道德教化,但是这个人如果触碰到了道德的底线,那么就不得不采用法律的制裁方式。” 武悼:“法律本身也是一种科学,但是科学本身是不断发展的,同时这也说明了法律也在不断发展进化,可是我们所面临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当前科学的边界,就好比吃了乞丐包子的人们,包子将人们内心的不满转化成了可怕的恶念,恶念逐渐在心底扎根又转化成了实际的行为,虽然恶意来自于个人的思想,作为个体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了,受害者们心智失常,但是从医学上讲,这个情况又不属于精神病的范畴,那法律该怎么办?” 邢远:“所以,你才会说出杀是不杀这种话,所以,你被称作斩灵人,是吗?”邢远这句话的“斩”字说得尤为重。 武悼:“小子,别说的我像个冷血杀手一样,斩并不等于杀,杀人有时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凡是能够祛除恶念的方式,都可以叫做斩。” 邢远脸上充满惊奇:“言外之意是,还有不杀人的方式?” 武悼:“刚刚你说了,人格是一个人在成长环境中所有的经历共同塑造的,这些经历深藏于脑海记忆之中,固化为一个人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关于这个记忆,你说的很对。” 邢远:“所以不杀人的方式,是消除他们的记忆?” 武悼:“人之初,性本善。那何为人之初?” 邢远深深呼吸一口气:“我明白了。不过,又怎么消除受害人的记忆呢?” 武悼:“咱们这个团队之外还有一名神秘的合作者,我们从未见过面,向来都是电话联系,而且任何通讯技术手段都无法获取他的位置信息,就算是我,也只是知道这个人叫侯挺,是个老头儿,他让我们称他为侯教授,其他的情报一概不知。侯教授会提供给我们为了破案一切的必要物资,否则的话斩灵这项工作又不是什么挣钱的活计,大家不早就饿死了。” 邢远:“你们有玖月那样的计算机高手,居然也没办法查清楚这个侯教授?” 武悼摇了摇头:“这年头,谁还没点自己的本事和秘密呢?” 邢远:“那这次侯教授提供了什么?” 武悼:“消除一个人记忆的化学药剂。” 邢远:“这东西居然也能研发出来?经过临床试验了吗?” 武悼:“试过了,没问题,除了记忆消失,不会出现任何异常。” 邢远:“哦,我终于知道你昨晚干嘛去了……” 一脚急刹车,黑色suv在警局门口停了下来。 武悼:“小子,两个任务。第一,不管用什么办法,把韩山捞出来;第二,从王连胜那里获取到所有的吃过乞丐做的包子,并且已经被隔离起来的受害人目前的状况与位置。” 邢远:“好吧,那你要去哪?” 武悼:“市精神疾病治疗中心,有一些已知的被隔离的受害人,我先去…拯救他们,你带老韩去会一会你的那个同事高宇,相信我,我比你还希望他是无辜的。” 邢远微微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打住了。和武悼告别之后,邢远径自走进了警局,黑色suv快速启动离开了。 王连胜办公室。 邢远刚刚敲门进屋,还未来得及张口,王连胜先发话了:“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 邢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懵懵地回应道:“什…什么答案?” 王连胜铁青着脸继续说:“我让你把武悼带过来,你反而协助他完成了计划,所以加入斩灵人团队,就是你的答案了,是吗?” 邢远低下头,支支吾吾回答:“不,王……王队……我……还没……决……决定……” 王连胜猛然站起身,走近邢远,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简直和上次在王队办公室对话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王连胜:“乞丐在哪?”语气十分冷峻。 邢远:“王队,你现在真的不能抓他。” 王连胜:“好,那你来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抓?” 邢远:“我……不能确定,但是乞丐现在是我们的诱饵,钓到了吴灵,我一定亲手抓捕这个恶魔。” 王连胜冷笑一声:“你们?你们的诱饵?” 邢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点不知所措:“王队,我……” 王连胜刚刚铁青的脸忽然松弛开来,一手搂住邢远的肩膀,走向窗台边。 “小远,我需要你,加入斩灵人。”王连胜注视着窗外的远方,仿佛陷入某种回忆。 “王队,你突然这是……?”邢远满面疑惑。 “听我把话说完,我需要你加入武悼的团队,是有原因的。”王连胜侧过身看向邢远,“第一,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一股躲在黑暗中的力量,但是制裁邪恶并不等于可以随意剥夺生命,所以第二,你要密切关注武悼的一举一动,非常情况下,采取必要措施无可避免,但是更多时候你要阻止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邢远微微点了下头:“王队,我明白了。那还有其他吗?” 王连胜垂下搭在邢远肩上的手臂,再次凝望向远方:“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查出一个人的死因。” 邢远:“谁?” 王连胜:“武悼的前任刑侦助手,他的名字叫王安民。” 邢远:“我听武悼提起过这个人,王队,查这个人的死因有什么特别目的吗?” 王连胜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他和你一样,是一名出色的人民警察,能力出众,勇敢无畏,心中充满正义,为人坚守原则,同时,他还是我的亲弟弟。” 听到这里,邢远的内心无比震惊,原来王队与斩灵人的渊源系于此处,而且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斩灵人团队的上任,居然是队长王连胜的亲弟弟,而且最终死于非命。 王连胜又叹了口气:“小远,其实,武悼当初向我要人,我直接就推荐了霓,他暗中观察了你很久,我也观察了你很久,但是观察越久,武悼就越欣赏你,我也越舍不得你,你跟我的弟弟安民非常像,甚至长相都有点相似,呵呵,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但是跟从斩灵人这项任务真的是无比艰巨,甚至风险极大,你们面对的所有事情都无法用常规思维去理解,亡命之徒尚存人性,但是灵这种东西你无法预知他们的行为,稍有不慎就会命悬一线。” 邢远:“王队,我不怕危险,我只想伸张正义……” 王连胜打断邢远:“小远,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亲弟弟安民一样了解你。说实话,在你我相识的这段时间里,我简直就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弟弟,我是真心不愿意让你冒当初安民一样的风险,但是我很矛盾,也很痛苦,如果没有你,安民的死因就会永远变成迷,真正的凶手可能就会逍遥法外。” 邢远:“王队,关于你弟弟的死,武悼是怎么解释的。” 王连胜:“他说安民是被灵从高楼上推下来的,但是武悼怎么跟我解释都无所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真相。” 邢远:“好吧,王队,我向你发誓,你弟弟的死亡真相,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王连胜:“我相信你,小远,去跟武悼表明你的立场与决心吧,这次案件我会听你的指挥,乞丐我可以抓,但是你要保证一件事,无论天灾还是人祸,不能再死任何一个无辜者了。” 邢远用力地点了下头,并向王队索要了此次案件所有发狂的受害人的名单与状况,王连胜毫不犹豫地给了邢远。 邢远:“王队,还……还有一件事……” 王连胜:“你小子,堂堂七尺男儿,要什么就大大方方说出来,婆婆妈妈地哪像个爷们儿。不过你也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什么,韩山我已经放了,回去就当是你加入斩灵人队伍的首功,不过韩山这个人给人感觉很奇怪,身上明明干干净净,但是好像总是散发着血腥的味道,以后你要多注意他。” 邢远:“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让他们伤害任何一名无辜者的。” 王连胜微微点下头:“你的警察身份我会给你保留,有职称在身以后可能会方便一些,但是千万不要轻易利用后者被利用警察的身份去做事,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我失去了安民,我不想再失去你。” 邢远:“好的王队,那我现在就去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王连胜转过身,没有答话。 邢远刚要离开王队办公室,突然又想起什么,回身询问王连胜:“王队,小高他,最近在负责什么?” 王连胜:“哦,这件事啊,我让小高去调查包子铺原店主吴根生生前的一切社会关系。” 邢远:“哦,有什么进展吗?” 王连胜:“调查结果非常详细,但是跟案情关系并不大。” 邢远:“王队,小高最近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王连胜:“就在刚刚啊,此时他就在局里,怎么了,这案子和小高有关系?” 邢远的内心震惊一下,但是快速抚平心绪:“没什么,小高是这件案子的笔录人员,也许有些细节会找他仔细推敲,那我先走了,王队。” 离开办公室的邢远眉头紧锁,低头深思,心里不免又紧张起来。 正当邢远失神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略过视线,来不及多想,邢远追了上去。 “韩大哥?”邢远叫住了韩山。 “嘘。”韩山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拉着邢远快速离开了警局。 “韩大哥,什么情况?”已经走远的二人开始交流起来。 “警局不对劲,你的同事小高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警局刚刚确实有灵动。”韩山一脸严肃。 “吴灵在警局?” “麻烦的事情来了。” 第十二章 重展调查 “韩大哥。”本来安静到尴尬的车里,邢远先打破沉默,“可以和我说说王安民的事情吗?” 韩山先是愣了几秒,随后说道:“安民?你怎么对他感兴趣了?” 邢远:“毕竟是我的上一任,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嘛,他因公殉职我很惋惜,但是我也不想犯他曾经犯过的错误,无端端地送了命。” 韩山:“老大看中的正是你的勇往无畏,这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韩山显得格外谨慎。 邢远:“我不是怕死,人固有一死,但是如果我有那一天,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毫无意义……” 韩山:“唉行行行了,别死呀死的,不吉利,咱都好好活着,关于安民呀,也没啥好说的,有一点你知道吗?他是你们队长王连胜的亲弟弟。” 邢远:“这个我知道,王队说我和他弟弟很像,所以不希望我加入斩灵人团队。” 韩山:“他所背负的这种痛失至亲之人的心情,我能理解。” 邢远:“韩大哥你?” 韩山:“不说我了,你不是问安民的事情嘛,我就跟你说说。其实安民牺牲那晚的情况我知道的不多,当时我们在追击一名恶灵,那畜生慌不择路,居然逃到天台上去了,老大让我和玖月在天台另一侧的楼下待命,他和安民追上了天台。” 邢远:“之后呢?” 韩山:“之后我和玖月就看到恶灵和安民双双从楼上掉了下来,摔得血肉模糊,恶灵身中两枪。后来老大回忆说,当时他俩已经将恶灵逼到天台边缘,安民认为那个灵还有解救的希望,最起码还可以拯救被附身之人,并非不得不采取必要措施,安民说服了老大,尝试靠近恶灵,想用劝慰的方法唤起恶灵的良知,但是……” 邢远:“但是什么?” 韩山:“恶灵在恶,不在灵,他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索性搭上安民一条命,把安民推下了楼,这时候老大开枪制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小远,你说的对,千万不要犯和安民同样的错误,恶灵就是恶灵,为了防止受害人更多,必要的时候,杀才是不杀。” 邢远沉默了,低头不再说话。 一家偏僻的旅馆,房间内。 武悼、邢远、韩山再次汇合到一处,这次,武悼身边多了一个姑娘,正低着头操作电脑。邢远出于职业习惯,对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很美丽,但是脸色略显苍白,柔顺的发丝有点散乱地贴在额头上,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黑色全框眼镜,但是仍然遮挡不住镜片下仿佛可以看穿人性般犀利的目光。 邢远不知为何,被眼前的姑娘吸引着看了好久,以至于失了神。姑娘抬头看了邢远一眼,转头对武悼说道:“这就是你找的安民的继任?” 武悼耸了耸肩,开口说道:“正式介绍下,这位是刑侦高手,邢远;这位是团队的黑客,玖月,刚来到这座城市。” 邢远回过神,礼貌地伸出手:“玖月,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玖月低下头继续操作电脑:“你好,我不怎么高兴。”玖月并没有伸出手迎合邢远,气氛突然略显尴尬。 韩山上前一步双手握住邢远停在半空中的手接茬道:“小远,重新做下自我介绍,我叫韩山,欢迎你加入斩灵人队伍。” 邢远再次注意到韩山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不免有些诧异:“韩大哥,你的手……?” “啊,这个啊,“韩山挥了挥左手,“过去的故事啦,你感兴趣的话我找时间再讲给你听。” “好啦,大家彼此都认识了,现在开始进入正题。”武悼坐到窗边,打断了的大家的对话。 韩山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将警局的情况向武悼做了汇报。 “武队,药剂都已经给……给病人们用过了吗?”邢远关切受害者的情况。 武悼点点头:“放心吧,损失记忆虽然让人生有了缺憾,但是最起码他们今后的人生可以放下包袱,重新开始了。” “韩大哥,你能确定小高没有问题吗?”邢远迫不及待地进入讨论。 “最起码,当我在警局的那一段时间,他是没问题的。”韩山回答。 “可在警局里,你却发现了其他的异常,是吗?”武悼开口问道。 “是的,我非常确定,吴灵当时就在警局,那股灵怨,愤怒中带着仇恨,而且还参杂着莫大的痛苦,是丧女之痛。”韩山边回忆边说道。 “能确定下来是谁吗?”邢远追问。 “很难,当时人太多,来不及一一甄别,而且王连胜已经放我出来,实在没办法在警局耽搁太久。”韩山显得有些为难。 “我这里查出了一些线索。”始终保持沉默的玖月开口说道,大家的目光都对准了玖月,“那个警官高宇,根据市精神疾病控制中心的探访记录显示,他在昨天夜里去过医院,探访对象是报案人蔡大爷,今天也是高宇去医院给蔡大爷办了出院手续,并带他回警局,根据警局的系统显示,你们俩在警局的那段时间,正好是高宇带着蔡大爷正在做案情备注的时间。” “这么说,吴灵可能附身在了蔡大爷身上,并且通过近距离接触,在高宇和蔡大爷身上来回转移?”韩山好似醒悟一般。 “我之前也去看过蔡大爷,他的表现看上去并无异常啊。”邢远维护着蔡大爷。 “灵不是傻子,他们有很强的自主思考能力,懂得伪装自己,你又不是吴灵的仇人,他把你当做平常人对待,你自然无法识别出他的身份。”武悼回应。 邢远沉默片刻,说:“蔡大爷也吃过乞丐家的包子,但是他居然没有被恶念传染,说明蔡大爷是个心怀坦荡,毫无怨念之人。” “世间哪有心怀坦荡,毫无怨念之人呢,但不管怎么说,韩山的推测具备一定的可能性,玖月,仓库周边我都安置了摄像头,你继续监控乞丐的一举一动,顺便把蔡大爷的个人信息调出来给我看一下,我们去会一会他就知道了。”武悼开始发号施令。 韩山:“还有那个高宇,吴灵轻易不会放过这枚棋子的。” 武悼:“你说得对,玖月你再查一下高宇的行踪,韩山负责持续跟踪及时汇报,小远你跟我去拜会一下这位蔡大爷,现在出发。” 县城环卫驿站。春寒料峭,冷风瑟瑟,县城比往年又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蔡大爷,我们又见面了,听说您今天出院,我们来看看您,这是我的同事,武队长。”邢远热切地向蔡大爷打招呼寒暄。 “哟,小远呐,我刚从你们局子里头出来没多久,刚咋就没看见你?”蔡大爷倒了两杯热水递给邢远和武悼。 “哦蔡大爷,我今天出任务,那会儿刚好不在,您这刚出院就上班呀?”邢远开始打探虚实。 “明明就是误会,又没啥真的毛病,有啥好休息的,早点上班我还争取评先进呢。”蔡大爷点了一支烟自顾自抽起来。 “老爷子,我们的同事小高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您这两天接触他,发现他身体有恙没有?”武悼突然扯开话题。 “小高呀,我看这小伙子好好的呀,就是昨晚吧,面色有点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咳咳咳咳……”蔡大爷一口烟吸得过猛,止不住咳起来。 “老爷子,您可少抽点烟,对身体可不好。”邢远劝慰道。 “都抽了一辈子了,好不好能咋的,这还是你送我的中华呢,我以前可没抽过这种好烟。”说完蔡大爷又猛嘬两口,“我说,你俩大老远跑我这来,应该不是简单地看看我吧,咋地,那案子还没破?” “哎呦,老神仙,您一说还真着了,凶手还是没抓到啊,要不您看我把案情跟您详细说说,您给出出主意?”武悼嘴上奉承着,犀利的目光却紧盯着蔡大爷的面部表情。 “像什么话,你们警察破案子还找个扫马路的老头儿帮忙,你当我是那个什么福什么耳朵呢?” “蔡大爷,是福尔摩斯。”邢远有点尴尬。 “我管他啥福尔摩丝还是福尔土豆呢,还是那句话,我知道的都已经跟你们警方交代过了,你有啥不清楚的去问小高,兜里要是有烟呢就再给留一包,没别的事我就不送了。” 邢远和武悼走出驿站,面面相觑,邢远的眉毛向上轻轻一挑,武悼撅了下嘴,摇了摇头。这时韩山发来信息:警员高宇一切正常。 二人边走边说话。 武悼摇头叹息:“难道这次我的判断有误,吴灵另有其人?” “武队,玖月调查的关于蔡大爷的信息,已经发给你了吧?” “发了,路上你开车的时候我浏览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端倪。玖月做事很认真,资料非常详细,但是实在找不出线索呀。”武悼又叹了口气,把备份资料的手机递给邢远。 “果真很详细,连蔡大爷的体检报告都有。”邢远边低头看手机边回应武悼。 “为今之计,只有把乞丐当成诱饵这一个法子了,保护好乞丐,吴灵一定会再次出手,只是双方都在暗处,这场博弈真是有点难度呢。”武悼说着话,却突然发现邢远已不再身边,回头看去,邢远怔怔地矗立在原地还在低头看手机,和自己已经隔了十米开外的距离。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武悼转过身走近邢远。 “武队,蔡大爷已经六十多岁,说自己抽了一辈子的烟显然是有点夸张,但是最起码30年的烟龄一定有了,对吧?”邢远若有所思,轻声说道。 “看这老头抽烟时候的状态,明显是个老烟枪,我认为你的分析没错,你继续说。” “一个有着最起码30年烟龄的老人,他的肺应该不会太好,但是你看蔡大爷每年的体检报告,不止是肺,甚至他的整个呼吸系统都非常健康。这绝不是一个30年以上烟龄的老人可能会有的身体,长期抽烟的人牙齿和指甲会略微发黄,但是蔡大爷的牙齿却很白,指甲也没有显示出异常。” “这老东西,我们让他给耍了。快走,人应该还在驿站。” 邢远和武悼飞速回到县城驿站,早已不见蔡大爷的身影。 桌子上,却留下了一张字条。 “从现在开始,每再死一个人,都算在你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