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病美人暗卫又被读心了》 第1页 《社恐病美人暗卫又被读心了》作者：听雨江楼上【完结】 简介： 本文文案： 闻柳出身低微，瘦小病弱，总被人欺负，自幼便有些害怕接触人。 十岁丧母被卖到尚书府，二十二岁被尚书认为义子作为巴结摄政王的棋子送到王府竞选暗卫。 传闻摄政王果决狠辣，冷漠无情，闻柳怕他，在竞选当天故意露拙。 比试结束，闻柳成绩如期垫底，躲在人群里低头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谁知顾洛辰竟走到他面前道：「就你了。」 闻柳：「？」 他吓得闭着眼睛跪下道：「王爷三思！」 顾洛辰：「起来。」 闻柳：「不起。」 顾洛辰冷声道：「你压本王脚了！」 - 闻柳阴差阳错被留在王府。 他自我安慰，只要小心谨慎少见人就好了。 可谁知那摄政王天天点他的名。 管家受人所託，好心指点，说王爷性冷，讨厌黏人的人，让他没事主动多黏王爷便会惹王爷厌烦。 闻柳依言日日跟着顾洛辰，却发现顾洛辰根本不像传言那样冷漠无情，只是嘴硬心软，本质不坏。 某次他替顾洛辰挡刀受伤后，顾洛辰怒吼：「不要命了，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么，我胸口塞木板了，谁用你挡。」 闻柳满身是血，心嘆这回总该生气让他滚了吧。 顾洛辰：「以后别当暗卫了。」 闻柳：「多谢……」 顾洛辰：「当王妃吧。」 闻柳：「？」 - 顾洛辰有读心术，他听了太多人自私又骯脏的想法，直到遇到了闻柳。 那病怏怏的美人心善胆小，帮个人都要偷摸帮。 顾洛辰喜欢读他的心，更想藉此了解他。 可不知为何，读心术突然不好用了。 顾洛辰看着突然整日黏着他的闻柳，心笑，他一定是喜欢我。 对外杀伐果断对受恋爱脑（后期戏精）摄政王vs武功高强病美人社恐胆小暗卫 ----------------------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柳、顾洛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社恐暗卫和摄政王双向救赎 立意：不要一味逃避，要勇敢面对生活 第1章 人心 永和元年，隆冬初雪。 纷纷扬扬的硕雪连下了两日，给整个京城都缀上了一抹肃杀的冷白色。 那冷白「银装」攀檐附壁，穿堂过街，一路延伸到尚书府后院。 漫天冷白下，一朵刺目「红梅」傲立雪中。 闻柳身着红衣，手持长剑武于庭中，一招一式，翩若惊鸿，婉若游。 刚练了一会儿，一个小厮就慌慌张张跑过来，惊扰道：「闻柳，大人找你。」 刚凌空跃起的闻柳闻言，脚尖借力轻点在庭中那株红梅那雪白的枝桠上，枝桠轻颤抖落了枝头的积雪，透出了点点梅红。 一袭红衣随着旋转下落的动作舞动翻飞，最终在雪地上方绽开了一朵鲜艷而热烈的「红梅」。 闻柳收起手中长剑，随着那小厮往前厅走，这个时辰，大人应该刚下朝。 只是，自他被卖到尚书府，几乎没见过尚书几面，王尚书找他一个小小的暗卫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前几日的比武？ 闻柳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握着长剑的手心沁满了汗。 刚要出后院，那边就传来其他暗卫的聊天声。 「你们说咱家大人没事儿找闻柳干什么？」 「依我看，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想啊，前几日闻柳代表尚书府跟别人比武比输了，大人的面子往哪放啊。」 「叫我说，大人早该给他撵走了，我们这儿也不缺暗卫，留那么个病怏怏的废物干什么！」 「病怏怏的也就算了，还整天一副高傲的样子，私下里也不跟兄弟们接触，也不熟，早该撵走了。」 「那个……」闻柳压低声音对前面那小厮道：「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那小厮似乎知道闻柳在想什么，低声劝道：「还是这边走吧，那边来了些修缮的工匠，闹哄哄的，一堆人，比这边还多。」 闻柳听着「一堆人」三个字，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跟在小厮后面，出了后院。 那些方才聊天的暗卫见他出来，纷纷闭上了嘴，却也没正眼瞧他。 - 尚书府，书房。 王尚书见闻柳来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闻柳见到王尚书，便要跪下请罪，却不料竟被王尚书拦住了。 闻柳被王尚书扶着，跪不下去，便站着低头请罪道：「前几日比武丢了大人脸面，是属下之过，请大人责罚。」 王尚书拍了拍闻柳的肩膀，笑了笑道：「那几日你病着，本官不该派你，再说了，若非他们输不起，非要比足一个时辰，本官相信，你三招之内便可制敌。」 「本官今日找你来，并非是要问罪的，你别多想，你先坐。」 闻柳仍旧低着头，不敢看王尚书：「属下不敢。」 王尚书看着闻柳，没继续跟他客套：「闻柳，本官没记错的话，你是十岁那年被卖到府里的，如今，差不多十二三年了吧。」 第2页 闻柳道：「十二年。」 王尚书捋了捋鬍子，看着闻柳脸上那面具，感嘆道：「真快啊，本官还记得，你自入府时便喜欢戴面具，十二年了，一点儿都没变。」 闻柳微微抿了抿，没说话。 王尚书又道：「闻柳，这些年，本官待你不薄吧，知道你不喜接触旁人，还让人单独给你弄了了间小院。」 闻柳客套道：「府里人对闻柳，恩重如山。」 王尚书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好，本官今日便求你一事。」 「大人请讲。」 「你是本官看着长大的，本官了解你的秉性，」王尚书停顿了片刻，嘆了口气，转身坐回位子上道：「你也知道，当今朝堂，摄政王一人独大，本官一直想与他交好，却苦无机会。」 「如今正好，摄政王府要招募一批人竞选暗卫，只有你的身手、品性本官都信得过。」 闻柳微微蹙眉，问道：「大人是想……把我送出去？」 王尚书停顿了片刻，反问闻柳：「你不愿？」 闻柳自是不愿的。 还没等闻柳说话，王尚书嘆息道：「闻柳，别怪本官……本官也……实属无奈啊，那摄政王权势滔天，若不与他交好，本官在朝堂上……」 没等他把话说完，闻柳便抬起头道：「闻柳愿替大人分忧，但……属下不敢保证能选得上。」 「无妨，选不选得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摄政王知道本官有这份儿心。」 王尚书面上总算露出了喜色，他把管家叫了过来，「去准备身好衣裳，把府里所有人都叫来。」 过了片刻，闻柳换好了衣裳，王尚书便带着闻柳，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宣布，自今日起，收闻柳为义子。 院里的下人听了，纷纷用震惊又羡慕的眼神看着闻柳。 但闻柳却没看他们，闻柳只想赶紧离开这种喧闹的环境。 这种环境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好在王尚书宣布完就离开了，人群也终于慢慢散去。 闻柳刚要走，方才在角落里说他那几个暗卫便凑上前来，满脸讨好的说恭喜闻柳，想请闻柳吃饭。 闻柳没看他们，对他们方才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只低声道「不必」。 管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闻柳关切道：「什么时候走，老夫去送你。」 闻柳点了点头道：「过几日，到时候我提前告诉您。」 管家点点头，嘱咐道：「万事小心。」 闻柳点头道好，管家刚走，那些暗卫便又凑上来问东问西，还说想送送闻柳。 闻柳想起方才他们说的话，以更冷漠的口吻将那话还了回去：「不必，不熟。」 那些人讨好不成，反被人用他们自己的话堵了自己的嘴，顿时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脸色更是难堪。 - 到了摄政王府选暗卫的日子，闻柳骑着马往摄政王府赶。 走到一半儿，闻柳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旁人不知，闻柳却很清楚，王尚书收他为义子不过是个虚衔，不过是让那摄政王听着好听，无非是在利用他。 人心复杂又可怕，向来如此。 他自十岁起被卖到尚书府，虽然在尚书府活了下来，却也吃了不少苦头。 冷风顺着衣领钻进去，闻柳裹了裹身上的狐裘，低咳着走进了一间茶楼。 他顺着茶楼的窗户往外看，顺着那条路，往东走，就是摄政王府，往西走，就能离开京城了。 过了半晌，店小二把热茶端了上来。 这会儿店里人少，店小二上完茶，见这客人仍在往外看，便笑了笑道：「客官，您再往西边儿看会啊，茶可就要凉了。」 闻柳这才恋恋不捨回过头来，付了钱，对小二道：「多谢。」 店小二收了钱，见再没来客人，便笑道：「客官真有眼光，您一定是知道我们店里的茶好喝，闻着香味儿过来的吧。」 闻柳没说话，其实他是看这个店人少冷清才进来的。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很不喜欢。 闻柳喝了口茶，又往外看了看。 店小二也抻着脖子往外看，看了半晌疑惑道：「西边儿也没有美人儿啊，西边儿有什么好东西把客官您的魂儿勾走了。」 「倒是这东边儿，有件热闹事儿，听说那只手遮天、狠辣果决的摄政王今日要选暗卫，客官不怕事儿的话，倒是可以去爬墙凑凑热闹。」 闻柳微微蹙眉，这店小二离他这么近，又在这儿待了这么半天，又这么聒噪，让他有些难受。 他起身，拿着剑要走，那店小二热情地跟在他身后把他送出了店门：「客官常来啊。」 闻柳没回头，飞身上马，心想再也不来了。 人是少点儿，可这店小二一个顶十个，待着让人不舒服。 闻柳在岔路口停了片刻，最终还是往东走了。 其实在尚书府里，他那一句恩重如山，是说给管家听的。 整个尚书府里，对他最好的就是那老管家了。 当年把他买回来的是老管家，给他单独安排住处的是老管家，对他好的也是老管家。 闻柳自小到大，没怎么受过人家恩惠，管家对他是最好的。 管家在尚书府待了一辈子，他心思都在尚书一家身上，闻柳爱屋及乌，他愿意为了管家把这事儿答应下来。 第3页 而且，王尚书也说了，选不选得上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摄政王知道，他有这份儿心。 闻柳自然知道，他的这份儿心，无异于在向摄政王示好，是在站队，所以只要他去了，立场就有了。 - 闻柳拿着王尚书的信成功进了摄政王府。 王府地面上的雪早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还是阴森森透着一股冷气。 许是路上耽搁久了，受了风寒，闻柳刚进府里便低声咳嗽起来。 前来引路的侍卫是个有眼力的，见闻柳咳得厉害，便让他在角落里先歇一会儿，等他把人送到武场再来给他引路。 闻柳不想麻烦人家，只歇了一会儿就开始自己往里面走了。 他一路躲着人走，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老人家拦住了去路，那老人家看着他，没注意到他隐匿在狐裘下面的剑，和蔼地问：「您是王爷喊来的唱曲儿吧，里面走。」 闻柳刚要解释，老管家便被人喊走了。 闻柳看着管家离开的方向，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走了。 呵，还找人来听曲儿，这摄政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跟外面传闻的一样，是个荒淫无度的乱臣贼子。 然而闻柳不知道，不远处的乱臣贼子正用读心术，听着他骂自己的话。 管家不多时便回来了，闻柳跟管家解释清楚后，管家便差人把闻柳带到了比武场。 - 不远处的顾洛辰看着那骂自己荒淫无度的人，慢慢跟了上去。 紧接着，他便听那人又在心里道。 【反正自己已经信守承诺来了，尚书大人这点讨好摄政王的小心思那摄政王也该懂了，至于他自己嘛，选上难，选不上还不简单么。】 【故意露拙不就好了，谁会喜欢一个笨手笨脚的暗卫啊。】 【等比武结束，落选后，他就归隐山林，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 呵，顾洛辰看着那人的身影，轻笑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他沐浴更衣完，喝了口茶，想着那人的心声，微微挑了挑唇，难得有个不刻意接近他的，还挺有趣。 等他重新回到比武场的时候，比试已经结束了，毕竟高手过招，几招便见分晓。 顾洛辰往那人群里打眼儿一看，一眼便认出了方才那人。 因为所有前来竞选的暗卫里，只有他戴了面具。 暗卫首领把比试的结果恭恭敬敬递给顾洛辰看了一眼，顾洛辰冷声道：「念。」 「第一名……最后一名，尚书府王尚书义子闻柳。」 「根据比武规定，此次竞选只要前三名，请……」 「慢着。」顾洛辰打断了暗卫统领的话，「规则作废，本王亲自选。」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摄政王竟会临时改规则，若是旁人，他们还敢质疑两声，可这人是当朝摄政王，他说的话别说他们这些蝼蚁了，就连皇帝也不敢反驳，于是便安安静静闭紧了嘴巴。 顾洛辰走了两步，便从那一众「一定要选我」和「选我选我」的雷同的声音中听到了一道不同的声音。 【不要选我，不要选我，不要选我……】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第2章 起来 闻柳低着头，诚心祈祷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躲这么远了，肯定看不见我。 来竞选暗卫的少说也有七八十个，闻柳比试完特意站在最后面，离开前面的人足足留出了将近两米的距离。 而且从前面看根本看不出来。 是个很隐蔽的好位置。 「就你了。」 冷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闻柳抬起头，面具下那惊讶的眸子瞬间睁大了。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往四周看了看，其他人都在看他。 而他旁边两米之内，除了他和那荒淫无度的乱臣贼子之外，根本连个活物都没有。 等闻柳回过头，方才离他还有两步之遥的顾洛辰竟已近在眼前了。 若是平日里有人靠这么近，闻柳肯定会立马往后退两步保持距离。 可闻柳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为什么选他？因为他倒第一？ 「叫什么？」 闻柳听到顾洛辰这样问他，下意识回道：「闻……闻柳。」 「闻柳，」顾洛辰轻声重复了句，想起他骂自己那句荒淫无度，睚眦必报导：「哪个闻柳？寻花问柳的问柳？」 闻柳咬咬牙，心道不生气不生气。 闻柳：「听闻的闻。」 闻柳解释完，觉得自己还可以再争取一下，他闭着眼睛，怯生生跪在「地」上，跪得笔直：「王爷三思啊！」 头顶传来顾洛辰冰冷的不耐烦的声音：「起来。」 闻柳依旧没睁眼，胆怯道：「不起。」 头顶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似乎在压着脾气道：「你压本王脚了！」 此言一出，也不知人群里是哪个前来竞选的暗卫憋笑没憋住，竟笑出了声响。 顾洛辰往那边冷冷扫了一眼，只一眼，那些人便吓得连头也不敢抬了。 闻柳慌忙起身，连连往后退了数步，再度跪下道：「对……对不起，请王爷恕罪，草民刚才不是故意压您脚的。」 顾洛辰没出声儿，闻柳想着顾洛辰那滔天权势和狠戾的性子，生怕多让他思考一会儿他能因为这点事儿把自己砍了，于是立马故意说话，不让他思考。 第4页 闻柳诚心解释道：「草民真的不是故意的，王爷您要是生气，草民可以让您压回来，压几次都行。」 管家察觉到自家王爷表情不对，立马让其他人先散了。 顾洛辰走到闻柳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底满是不悦：「压回来？怎么压？」 闻柳想也没想，诚然道：「就像我压您那样……」 顾洛辰脸都要黑了：「像你那样？你的意思是让本王给你下跪？」 闻柳一听，立马解释道：「草民不敢，王爷恕罪。」 管家在一旁听着，看着闻柳被吓得不轻的可怜模样儿，也不敢给他求情，只好看着闻柳提醒道：「还不快给王爷磕头谢罪。」 闻柳听了管家的话，立马闭着眼睛要给顾洛辰磕头。 顾洛辰条件反射似地抽回脚，冷声打断了闻柳要磕头的动作：「别磕了。」 「王爷，」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过来汇报导：「门口来了个公子，说是您让他来唱小曲儿的。」 「嗯，」顾洛辰转头，指了指闻柳，又看了看管家：「给他安排个房间。」 管家点了点头，又问：「王爷，那其他那些暗卫择日再选么？」 顾洛辰：「嗯，过两天吧。」 「另外，」顾洛辰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派人去跟王尚书说，就说他这个义子，本王很、喜、欢。」 管家：「是，王爷。」 顾洛辰刚走，管家就忙对闻柳道：「快起来吧，跟我走。」 闻柳起身，离管家老远跟在他身后，心里一边想顾洛辰为什么要选他，一边回忆顾洛辰刚才说的「很喜欢」三个字，听起来咬牙切齿的，明明就是想剁了他的样子。 这下倒好，不但选上了，还把那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得罪了。 这让闻柳恍惚间有了一种小命危矣的感觉。 若是哪天一个不小心，把顾洛辰惹急了，弄不好就会人头落地。 是非之地，还是要想办法离开。 - 顾洛辰直接让人把那唱曲儿的请到了书房。 雁书见到顾洛辰，立马行礼道：「参见王爷。」 雁书名义上是唱曲儿的，实际上却是顾洛辰安插在外搜集各路情报的，算得上是顾洛辰的心腹。 只不过之前没让他来过府上罢了。 顾洛辰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问：「之前让你查的案子有线索了么？」 雁书低了低头，恭恭敬敬道：「还没有，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去查了，只不过时间太久了，很难找到线索，还请王爷多给些时间。」 「嗯。」顾洛辰冷冷应了一声，随手扔给他一份儿名单，「这是今日来竞选暗卫的，给你三天，去摸清楚，这里面混了几只『鬼』进来。」 雁书点头，随后请示道：「摸清之后直接除掉么？」 「不，」顾洛辰轻笑了一声，「把他们都放进府里玩玩儿，有用得上的时候。」 「哦对了，」顾洛辰继续揉着脑袋道，「有个叫闻柳的不用查。」 「是，」雁书看着顾洛辰一直揉脑袋的动作，问道：「王爷您头疼么？属下给您叫大夫？」 顾洛辰摇了摇头。 今早上朝时又跟那几个不怕死的老顽固吵了会儿，的确有些头疼，却也没到要叫大夫的地步。 反倒是脚疼得厉害，那一下压得不轻。 不知为何，顾洛辰又想到了闻柳。 想起了闻柳对他的形容，荒淫无度、乱臣贼子。 说他「乱臣贼子」他认了，之前他刚穿过来时为了立威，为了震慑朝臣，他故意让人散播了一些谣言，做了一些假象，为的无非是让人对他生畏。 几来，他在朝堂上的地位虽没到能「指鹿为马」的地步，但至少也称得上是一手遮天了。 除了那几个不怕死的老顽固，谁敢在朝堂上顶撞他一句？ 可「荒淫无度」又是从何说起？ 他微微有些疑惑地看着雁书问：「本王让你在外面传一些本王暴戾成性的谣言，你是怎么传的？还说本王荒淫无度了么？」 雁书闻言，立马跪在地上道：「属下没有，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按您的吩咐，传您心狠手辣，权倾朝野，其余的谣言都与属下无关。」 「嗯，罢了罢了，回去吧。」 雁书刚走，顾洛辰便又想起了那张带着面具的脸。 说起来，顾洛辰也是一年前才有了读心术。 他原本是五年前穿越过来做任务，辅佐小皇子上位的，后来顺利把小皇子扶上皇位，本可以结束任务回去的，谁知出了差错，回不去了。 系统为了补偿他，才让他有了读心术。 如今政局不稳，朝堂重臣各怀心思，有读心术虽是好事，却也是件颇为烦心的事。 因为近一年来到他身边的，他能听到的，大部分都是自私狭隘、骯脏龌龊令人作呕的想法，甚至还有混进来想杀他的。 唯有今日那闻柳不同。 今日那么多带着各种目的接近他的人的心声里，唯独那小暗卫不想留下。 看起来呆呆的，还有些不合群，倒是很有趣。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纯净的心声了。 - 闻柳老老实实在府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才想起来，上午比试的时候，为了露拙故意把剑落武场了。 第5页 他躲着人，找到武场，在武场找了半天也没找着，还越来越冷，闻柳忍不住咳了几声，又找了一会儿还没找到。 闻柳无奈，只好问比武场附近的侍卫，侍卫却说那剑应该是被下人收到武器库里了。 侍卫还热心的给他指了路。 谁知闻柳刚到武器库，就遇到了管家。 闻柳见到有人，转身想走，老管家却叫他：「闻柳，来得正好，来，搭把手。」 闻柳也不好再躲，立马上前帮忙，帮着老管家把东西放好。 老管家放好东西，一手扶了扶腰，笑了笑，自嘲道：「年纪大啦，干点活儿就腰疼。」 闻柳不解问：「您怎么还亲自动手？」 老管家笑了笑道：「我就是看这儿乱，觉得自己能行，就没叫人，没想到，真的老啦。对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闻柳跟老管家说明了来意，老管家道：「那行，你快找吧，别把东西弄乱了啊，一会儿王爷要过来。」 「王爷？」闻柳问，「咳……咳……王爷……王爷这个时辰不应该在上早朝么？」 难道摄政王的权势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么？ 不偏不巧，闻柳这句心里话又被顾洛辰听见了。 顾洛辰被人搀扶着进门，冷声道：「本王拜你所赐，连夜给陛下上了摺子，请了几天病假。」 听到顾洛辰的声音，闻柳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 只见他穿着玄色外衣，腰间佩着一块儿看上去价值连城的通体碧绿的宝玉，身形修长，比那扶着他的正常个头儿的小侍卫足足高出了一个脑袋。 五官…… 不能简单说是端正。 上次闻柳一心想着怎么能落选，没注意看，如今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冷面权臣长的竟这般俊朗。 闻柳走神的功夫，顾洛辰已经到了他近前。 闻柳回神，看到顾洛辰，心下一慌，下意识看了看顾洛辰有些肿的脚，往后退了两步跪下道：「都是草民的错，请王爷责罚。」 顾洛辰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想要什么责罚？」 闻柳道：「草民笨手笨脚的，误伤了王爷，王爷可以打草民一顿，然后把草民扔出王府。」 顾洛辰心笑道，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顾洛辰冷声吓唬他道：「可本王觉得，光是打你太便宜你了……」 闻柳一听，猜到顾洛辰可能动了杀心，头上顿时惊出一头冷汗：「王爷饶命，草民……」 话还没说完，闻柳便开始止不住咳嗽起来。 刚开始还是一声一声咳嗽着，到后来竟然一直咳嗽着停不下来。 其实今晨起来时闻柳就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只不过那会儿他着急找剑，没想那么多，没想到这会儿又严重了。 因为有面具挡着，顾洛辰看不到闻柳面具下那苍白的病色，只以为闻柳是在装病弱演戏。 顾洛辰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耍这种小伎俩，冷哼了一声，恫吓道：「身子这么差，不如本王帮你，送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闻柳瞬间软了身子，「噗通」一声晕倒了。 顾洛辰微微皱眉，不过是吓他两句，怎么还开始「碰瓷」了？ 他脚被他压肿了也没碰瓷好吧。 管家见状，立马上前，把闻柳额头处的面具微微掀起一点空隙，伸手探进去，摸了摸闻柳的额头，随后转头对顾洛辰道：「王爷，他额头有些烫，估计是着凉发热了。」 顾洛辰闻言，原本皱着的眉头慢慢展开，原是真病了。 这回倒是自己错了。 是他看过了太多虚伪狡诈的人心，便先入为主以为闻柳在骗他。 是他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许是处于对自己那种阴暗想法的内疚，顾洛辰直接让管家把人送回了自己房间，还让管家去给他找大夫。 谁知那些人刚把闻柳抬到自己床上，便不小心碰掉了闻柳脸上的面具。 第3章 衣架 顾洛辰尚未来得及看清闻柳的脸，就听外面下人来报，说是皇上来探病了。 顾洛辰忙让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出了门。 小皇帝远远看见他，见他行动不便，忙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两步。 小皇帝道：「爱卿身体不适，不必出来迎接。」 小皇帝说完，同行的小太监就把皇帝给顾洛辰带的礼品呈了上来。 顾洛辰看着那些补品道：「谢陛下。」 小皇帝笑了笑道：「爱卿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爱卿这几年忙于朝政，从没好好歇过，爱卿便趁这个机会歇几日吧。」 王府老管家收礼品的手一抖，皇上这话的意思，是忌惮主子功高震主么？ 顾洛辰回头看了管家一眼，道：「孟叔，放东西去吧。」 小皇帝看着顾洛辰，眼底有些依赖：「不过爱卿也别歇太久，好多事朕自己处理不来。」 顾洛辰微微颔首，没说话，算是应下了，随后转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道：「去书房吧，臣正好有事想同陛下说。」 小皇帝点了点头，视线却总是往屋子里瞥，心想他这是金屋藏娇了？ 听到了小皇帝心声的顾洛辰：「……」 在书房大约待了半个时辰，顾洛辰才送走了小皇帝，说是送走，其实也只是站在书房门口目送，多一步都不想走。 第6页 - 顾洛辰跟小皇帝谈事儿的功夫，管家请来的大夫已经给闻柳把完脉开完药了。 闻柳醒过来后，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下意识往脸上摸了摸，却没摸到那冰凉的面具。 他下意识坐起身，慌忙四下看了两眼，看到枕边的面具才松了口气。 他一把抓起那面具，用最快的速度把那面具重新戴上。 人言可畏，人心难测，唯有这面具才能将他与那些人隔开些许。 唯有这面具让他安心。 闻柳起身下床，想快点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可似乎是他起身下床起得太急了，一时间竟头晕得厉害。 他微微扶额停了片刻，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来人了。 脚步声很近，似乎马上就要进来了。 闻柳下意识看了眼，本想从窗户出去，可那窗户不知是被雪水冻上了还是怎么，根本打不开。 脚步声停了下来，人已经到了门前，闻柳抬头看了眼房顶。 「吱呀」一声，门开了。 王尚书一边进门一边对顾洛辰道：「这孩子啊，打小身子就不好，下官整日提心弔胆，就怕他生病，没成想啊……」 闻柳听着王尚书的话，腹诽道：哼，伪君子。 顾洛辰听着闻柳的心里话，眼底眸色微变。 他没理王尚书，只往床那边看了一眼，却没见到人。 王尚书也顺着顾洛辰的视线往床那边望过去，见人不在床上，心道真是天公作美，如此一来，他便不用假惺惺在顾洛辰面前演戏了。 王尚书：「既然闻柳不在，下官便不打扰了，劳烦王爷替下官转告他，让他没事儿多回府看看，下官挂念他。」 闻柳心道：哼，还挂念我，你那数不过来的如花美妾和流落在外认都不见得认得全的亲儿子还不够你挂念的么？ 顾洛辰假装不经意的闻柳的方向瞥了一眼，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唇角，还挺可爱。 他没回王尚书的话，只自顾自道：「管家，送客。」 这一会儿功夫，来探病的加上送礼的已经十多个了，顾洛辰不想再应付了，便又嘱咐了管家一句：「本王乏了。」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再见客了，管家立马应了声，转头把王尚书领走了。 闻柳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走了两个，可是他怎么出去啊，难道要在房樑上等到顾洛辰睡着么？ 可是……这样的姿势在上面待一天，累不说，脚也会麻吧，而且头也有些疼。 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方才晕倒虽是意外，却也保住了自己一条小命，这会儿要是让顾洛辰看见他，说不定小命又没了。 顾洛辰转过身，走到茶桌旁背对着闻柳的位置，微微挑了挑唇。 他想着方才闻柳怕脚麻的话，看了看自己依旧肿着的脚，眼角微微往身后房樑上的位置冷冷睨了一眼。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闻柳脚已经彻底麻了，他刚想换个姿势，却听原本安安静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冷漠的声音：「还不下来，你当本王眼瞎么？」 闻柳换姿势换得小心翼翼的，突然被顾洛辰这么一喊，受惊失了平衡，脚下一滑，生生从房樑上摔了下来。 好在闻柳身手好，在落地的一瞬间稳住了身型。 想起晕倒前顾洛辰说的想杀他的话，闻柳立马跪在了地上：「王爷恕罪，草民只是……怕您看到草民生气，所以才躲起来的。」 闻柳这话是真心的，顾洛辰方才报那「伤脚之仇」也不过是存心逗他，这会儿见他真怕了，也不再吓他：「若是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生气，那本王天天面对那些老顽固岂不是要气死？」 闻柳道：「王爷宰相肚里能撑船。」 「闻柳，」顾洛辰起身，撑着桌子转过身看着他试探道，「闻柳，你想回去么？」 闻柳闻言，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心里满是惊喜，顾洛辰这是不打算跟他计较之前压脚的事儿，不打算杀他了？ 顾洛辰问：「为什么？」 他方才明明不想见王尚书，明明心里也看不上他，为何还是想要回去。 闻柳想了半天，总不能说因为害怕他，于是便编了个蹩脚的理由：「因为……怕……怕义父挂念。」 听了闻柳心声的顾洛辰：「哦，既如此……」 闻柳闻言，满脸期待地看着顾洛辰。 顾洛辰道：「那便留下吧。」 别说本王没给你机会，是你自己非要撒谎。 - 闻柳无奈被留了下来，心道只要谨慎些少见人便好。 可王府的人实在太多了，比之前尚书府的人还多，闻柳一点也不习惯。 于是闻柳便想尽了办法避开人群。 吃饭的时候他等最后去，只拿一个碗把饭菜装在一起回房间里吃，训练的时候带着面具训练，中间休息他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待着，也不跟别人聊天，只希望别人也不要注意到他，也不要主动跟他说话。 只安安静静的做陌生人就好。 这日训练完，其他暗卫都去吃午饭，闻柳为了跟他们错开，故意往王府后面走。 据说王府后面有个别院，别院里景色很好，人也少。 但没人告诉过闻柳，那边是王府禁地。 别院跟王府前面不同，前面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后山一眼望去，却依旧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第7页 只有中间的一条极窄的小路不一样。 那小路上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还比旁边的脏一些，一看就是有人经常走过的痕迹。 闻柳下意识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才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闻柳突然被那小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他稳住身型，弯腰把那石头捡起来，扔到了没人的地方。 可闻柳刚扔完石头，却发现地上有几株绿草。 按理来说，已是冬季大雪时节，草木本该枯萎，可这绿草即便被雪压了半截儿，却仍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闻柳蹲下，仔细看了看，伸手将那绿草拔了下来。 - 顾洛辰今日上朝议事的时间长了些，因为他之前脚受伤压了好多事没处理，一处理就处理到了晌午，小皇帝还留他在宫里用了午膳。 顾洛辰累了一上午，回到府里换了身衣裳，径直奔着别院去了。 别院里有温泉，他打算去泡一泡解解乏。 可刚走到别院，他就看到了踢到了石头后搬走石头又开始拔草的闻柳。 顾洛辰走上前，微微蹙眉，看上去有些不悦道：「你怎么在这儿？」 闻柳此时正蹲着，他一转头，顺着那一身黑色长衫的底部往上望，到长衫的「尽头」，看到了顾洛辰那张脸色不算好看的脸。 闻柳：「草民……」 顾洛辰打断了他的话：「你以后便是王府暗卫了，别自称草民，本王不爱听。」 闻柳忙道：「是，属下训练完，闲来无事，就想出来走一走，没成想会碰到王爷，碍了王爷的眼，属下这就走。」 「慢着。」顾洛辰低声喊了一句。 他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喜怒，却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害怕，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闻柳刚站起来，还没站稳，又被顾洛辰这一喊吓得又要跪下。 「起来。」 顾洛辰微微蹙眉，看着地上那厚厚的积雪，这冰天雪地的跪上去，膝盖不想要了？ 他自己在朝堂上站了一上午，知道膝盖疼的滋味儿可不好受，他看着闻柳冷声道：「自己不小心绊倒了，便拿本王别院里的草撒气，是何道理？」 闻柳低头回到道：「王爷误会了，属下之前看过些医书，认得这草，这草有剧毒，属下怕有人不小心碰到会中毒。」 顾洛辰能听到他的心声，知道他没有说谎。 念着他心底这分善意，顾洛辰只淡淡「嗯」了一声，没告诉他这毒草根本不会毒到人，因为这别院，除了他根本没人敢进来。 「既然你在这儿，便过来帮本王拿衣裳吧。」 顾洛辰说完，带着闻柳走到温泉旁边，开始脱衣裳，闻柳呆呆站在一旁立着，伸着手接衣裳。 见顾洛辰外衣脱完了，立马闭上了眼睛。 心里重复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 顾洛辰听着，微微扯了扯唇角，转身往温泉里走去。 第4章 瘸腿小狗 自从那日在后院给顾洛辰当「衣架」后，闻柳处处躲着，已经有两三日没见到顾洛辰了。 王府暗卫的训练也比之前松了些，只集中训练一上午就结束了。 这日中午，闻柳等其他人都吃完饭才去厨房打饭吃。 可他来得不巧，那天厨房里的饭菜都吃没了。 厨房的老妪见到闻柳没饭吃，让旁边的厨娘再给他做一份儿。 闻柳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连声拒绝说不用。 那老妪注意闻柳也有几天了，一直没好意思问，今天没忍住，看着闻柳脸上的面具笑了笑问：「你就是把我们家王爷脚压肿了那小暗卫吧。」 闻柳没想到这事儿竟然已经在王府传开了，心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此时被老妪这么一提，他顿时有些害臊，但好在他脸上带着面具，把他那羞红的面色遮住了。 闻柳刚想走，那老妪又问：「我可观察你好几天了，你怎么每次都等别人吃完了才来吃饭啊？王府这些人啊，一个个儿都跟饿狼似的，你来那么晚，饭菜要么凉了要么吃光了。」 闻柳只低声道：「没事。」 那老妪看着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闻柳，心想刚来的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可能是有些不适应。 于是便转头对那厨娘道：「以后做好的饭菜，给他留一份放锅里热着，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给他拿。」 老妪刚说完，转身拿了些给糕点给闻柳：「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闻柳看着那老妪，愣在那儿，久久没有动。 老妪见他呆楞的模样，笑了笑：「傻小子，呆楞着做什么，就在这儿吃，吃完再走。」 闻柳看着那老妪塞进他手里的糕点，眼眶微微有些红。 从小到大，除了娘亲，他还从未遇到过对他这般好的人。 许是太久没感受过陌生人的善意，闻柳半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老妪却也不急，耐心道：「吃吧。」 闻柳这才稍稍反应过来，点点头，道：「谢……谢谢您。」 他说完，便拿起一块糕点吃，扶着面具下面，把面具下面微微抬起一点儿，留出了个吃东西的空隙。 刚吃了一半，刚从外面回来的一个厨娘看到闻柳手中的糕点，惊讶地喊了一声：「哎呀，这可是给王爷准备的，你怎么给吃了啊？」 第8页 闻柳一听，吓得瞬间噎住了，手里的糕点也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那老妪见状，瞥了那厨娘一眼道：「我让他吃的。」 那厨娘一听，不敢再多嘴，走到后面择菜去了。 老妪看闻柳被吓到了，笑着安慰道：「没事，吃吧，王爷吃的还有呢。」 闻柳咳红了脸 ，听到老妪这话才放下心，微微点了点头，弯腰想去捡地上那块儿。 老妪见状问：「捡那个做什么，那个脏了，不吃了。」 闻柳却摇了摇头，第一次主动跟别人提起了自己的娘亲：「我娘亲说，不能浪费东西。」 老妪笑了笑道：「不浪费。」 她说完，把闻柳刚捡起来的糕点扔在地上，出门轻声唤了两句，一只棕色的小狗就跑了过来。 那小狗看到有吃的，立马把吃的叼进嘴里跑了。 老妪笑了笑，夸闻柳道：「多亏你，不然这小傢伙今天中午可没有饭吃了。」 老妪说完，转身又给闻柳拿了几块儿吃的：「你要是在这儿吃不习惯，就出去吃吧。」 - 晚上，闻柳闲来无事，就开始在府里转悠。 王府新来的暗卫都要训练一段时间，所以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是不用他们轮岗的。 所以闻柳有了大把的时间干正事儿。 这几日他成天趁着夜深人静人少的时候出来，明面是瞎转悠，其实是在探路。 哪个位置有多少守卫，哪个位置人最少，把这些都摸清了，他才能找机会逃出去。 这天半夜，闻柳刚出门，就在院儿里看到了那只小狗。 那天他没注意，可今晚借着月色，闻柳才发现那只小狗受伤了。 它的腿似乎有些不利索。 可闻柳把它抱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却发现他的腿根本就没受伤。 于是闻柳就把它放到地上，又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那只腿还是有问题。 因为他那只腿一直抬着，不敢放下来。 闻柳虽懂些医理，却只会看人，不会看狗。 于是闻柳只好把那小狗的腿简单用布料包扎了下。 心想着这狗主人也真是粗心，小狗腿都坏了也不管。 - 第二天中午，闻柳刚训练完，就在院子里看到了小狗。 可小狗那只伤腿上的布不知道被谁弄下去了，闻柳无奈抱着小狗去了个没人的地方，又找了块儿布给小狗包扎。 闻柳微微皱眉，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非要把他之前给小狗儿包好的布拆了。 结果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还带着几分怒意：「你在干什么？」 闻柳光是听着那声音里的威慑力和压迫力，就能猜到来人是谁。 他忙转身跪下道：「回王爷，在给小狗包扎。」 顾.缺心眼儿.洛辰冷眼看着闻柳，咬着牙问：「包扎，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受伤了？」 闻柳忙解释道：「回王爷，它表面看着虽然没受伤，但……但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肯定是腿有问题。」 顾洛辰又问：「昨晚儿它腿上的布也是你包的？」 闻柳点了点头。 等等！ 顾洛辰怎么知道这小狗儿昨晚腿上包东西了，他该不会是……狗主人吧。 那……他刚在心里吐槽那个缺心眼儿就是……顾洛辰！ 还好还好，还好这话没说出来，否则让他听到，自己就死定了。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里话，脸色更黑了：「谁告诉你走路一瘸一拐就是受伤了？」 闻柳被顾洛辰这话问懵了，他抬起头看着顾洛辰，试图解释：「王爷，它……它走路的姿势确实……不太对劲，如果不是腿受伤了，属下……」 看着顾洛辰那张像墨结了冰似的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属下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闻柳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顾洛辰瞬间怒了。 顾洛辰的声音里仿佛掺了冰碴儿：「原因？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闻柳：「？」 顾洛辰见他一副不解的模样，愤懑道：「它那是在学本王！」 闻柳：「……」 闻柳转头看了看那小狗儿，再看他走路那姿势，再想想前几日顾洛辰因为自己下跪受伤的时候走路的姿势。 貌似……是有些像哈。 闻柳不敢再看顾洛辰，忙低下头道：「王爷恕罪，属下不知小狗会学主人。」 顾洛辰冷冰冰道：「你不是想治他么，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三天之后，他不能恢復正常的走路姿势，本王就拿你是问。」 闻柳：「……」 作者有话要说： 闻柳：「臣妾做不到啊。」 第5章 倒霉 顾洛辰走后，闻柳和那小狗儿，大眼儿瞪着小眼儿，各自犯愁。 闻柳为了让小狗正常走路，试着用双手握着他的腿让它一步一步走，可等他再松开时，那小狗依旧会抬起一条腿。 闻柳无奈，又去厨房给它拿了些吃的，想试着用吃的引导它。 谁知那小狗儿把吃的吃完，又开始装瘸腿儿。 闻柳折腾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教狗走路根本就不是一件人为能办到的事儿，顾洛辰这样做无非就是想为难他，到时候找个由头处置他。 第9页 思来想去，闻柳无计可施，只好把心思放在逃跑上。 只要他能在三天之内逃掉，就可以安安心心归隐山林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柳那晚餵过小狗儿的缘故，小狗这两日总跟着他。 白天倒还好，闻柳倒也不反感，毕竟他也喜欢小动物，可到了晚上就麻烦了。 那小狗儿总跟着他，闻柳总担心他乱叫会耽误自己探路。 不过还好，那小狗儿很乖，除了喜欢装瘸腿，几乎没别的毛病，也不叫，就只是屁颠屁颠跟在闻柳身后。 - 第二天，王府里又来了一批新的暗卫，其实就是之前那批没选完的又重新来选了一下。 选出新的暗卫后，暗卫首领差人把新入府的暗卫带去从头训练，自己则继续训练其他人。 一上午的辛苦训练结束后，暗卫首领当众道：「你们也已经训练了一段日子了，可以出任务了，下午有任务，你们有没有毛遂自荐的。」 暗卫首领说完，下面鸦雀无声，只听队伍最后面传来一声「有」。 首领绕到后面，看了看闻柳，这人虽然平日训练时都在，可要么就是站在队伍最后，要么就离其他人远远的，就连吃饭时也看不见人影儿，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这么多暗卫里面，他唯独不记得他的名字。 但此人既然能主动站出来自荐，有这个勇气，他自然应该给人家机会。 闻柳看着暗卫首领，心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逃出去的好机会，选我选我一定要选我。 「好，既然……」 暗卫首领话说了一半儿，就听刚下朝路过此处的王爷叫了他一声：「严城。」 严城见到顾洛辰，立马过去行礼：「属下在。」 而旁边的闻柳看到顾洛辰，下意识偷偷挪到了队伍最右边，顾洛辰看不到的视觉死角的位置。 心里还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顾洛辰懒洋洋往那边扫了一眼，道：「让闻柳出列。」 严城一听，虽然不知道闻柳是谁，但既然王爷说了，他还是立马喊道：「闻柳，出列。」 闻柳：「……」 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严城见人群里没反应，又抬高声音喊了一声：「闻柳？」 闻柳还没等出来，瘸腿小狗儿就先闻柳一步从闻柳旁边窜了出来，跑到了顾洛辰旁边，蹭着顾洛辰的腿贴贴。 顾洛辰看着它走路的姿势，脸一黑，略有些嫌弃让人把自己的爱犬抱走了。 闻柳不得不出列。 他想着刚才小狗儿走路那碍眼的姿势，肯定惹顾洛辰不满了。 那小狗儿是顾洛辰自己养的，他可能不捨得动那小狗儿，可自己就不一样了，不会还没等逃跑就要人头落地了吧。 闻柳心里郁闷，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他敷衍地给顾洛辰行礼，站的离顾洛辰远远的。 顾洛辰道：「随本王来。」 顾洛辰淡淡扔下这么一句，人就走了，闻柳跟在他身后，心想完了，顾洛辰这情绪一看就不高。 而且他那声音听起来，为什么会有一种慢慢的疲惫感，是他听错了么？ 顾洛辰回了房，对闻柳道：「在这儿等着。」 他说完，拿了件换洗的衣裳，带着闻柳去了后院的温泉池。 顾洛辰把干净的衣裳搭在闻柳肩上，转身脱下了身上的衣裳，走进了温泉里。 顾洛辰被热乎乎的水汽那么一蒸，身体放松下来，累了一天的脑子也终于得闲。 他疲倦地靠在温泉池边上，湿漉漉的头髮也冒着温泉的热气。 在这个小院里，在这一方温泉中，世界总算安静下来，他不用再去听朝堂上那些人骯脏龌龊的心思，也不必再勾心斗角。 闻柳在后面背对着顾洛辰站了半天，却也没听到顾洛辰喊他，仿佛他让自己跟来就是当衣架子的。 周围安安静静的，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 过了半晌，闻柳听到了一声嘆息。 那嘆息里透着些许疲惫、些许无奈，这让闻柳想起了他的娘亲。 那嘆息声跟他娘亲太像了，不是声音像，而是声音里的身不由己，听起来如出一辙。 闻柳不由得转过头，看了顾洛辰一眼。 过了半晌，闻柳才犹犹豫豫开口：「王爷您……累了么？要不……」 他话说了一半，顾洛辰没回他，闻柳又接着问：「要不属下给您按按肩膀吧。」 「嗯。」良久，顾洛辰才淡淡应了一声。 闻柳便走到顾洛辰旁边，开始给他按肩膀。 可他仅仅只是走到顾洛辰身边就后悔了，这样的距离对他来说，太近了，他从没跟人走这么近过，心跳也开始因为紧张而加速。 他手悬在半空，停了许久。 顾洛辰察觉到他的犹豫，低声问道：「怎么了？」 闻柳摇了摇头，却忘了顾洛辰跟他背对着，根本看不到他。 闻柳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唿出来，试图调节自己紧张的情绪。 顾洛辰没再说话，他在等闻柳的动作，他起初以为闻柳说要帮他按肩膀，无非是跟旁人一样想讨好他，亦或是想为小狗儿的事求情，可事实上他想错了。 闻柳的心声告诉他，闻柳想给他按肩膀，无非是听到那一声嘆息，想到了他的娘亲。 第10页 想起了以往每次他娘亲身不由己、又苦又累的时候，自己都会给她按按肩膀放松放松，所以才习惯性的，想给他也按按肩膀。 顾洛辰微微勾了勾唇角，当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就在顾洛辰完全放松，卸下防备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匕首出鞘的声。 第6章 束髮 那刺耳的像兵刃相接一般的尖锐声让原本放松的顾洛辰瞬间警觉地侧过身，和闻柳拉开了距离。 温泉池水被他那么一搅动，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侧头冷眼斜睨着闻柳的瞬间，眼底便透出了几分肃杀之意。 闻柳闻声，抬眸往那边看了一眼。 顾洛辰眼底的杀意是闻声疑心而起，这会儿早已随着闻柳用匕首割袖子取布的动作掩去，因此闻柳并没有注意到那一丝危险的情绪。 他只是在看到顾洛辰半露出水面的赤裸的上半身时慌忙闭上了眼睛，心里像上次一样重复着。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声，黑色的眼眸褪去了杀意，只剩下那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他看着闻柳，冷声开口：「割布条做什么？」 闻柳闭着眼睛，被顾洛辰突然冷冰冰的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慌乱：「回……回王爷，属下只是怕一会儿按肩膀的时候牵扯到头髮，想给您束髮，这才拿刀断袖……」 顾洛辰：「……」 断袖？ 不光是顾洛辰，闻柳自己听着这话也别扭，忙改口道：「……拿刀割开袖子取布条。」 「嗯。」顾洛辰知道他没说谎，侧着背过身去，「来吧。」 闻柳应了一声，想着方才顾洛辰没穿衣裳，便闭着眼睛慢慢摸索着又往温泉池边挪了挪，一手拿着方才的「断袖布条」，一手在半空摸索着找顾洛辰的头髮。 摸着摸着，头髮没摸到，却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摸的是哪儿，就听顾洛辰声音低沉地斥道：「你摸本王耳朵干什么？！」 闻柳忙抽回了手，胆怯道：「对……对不起。」 怯生生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惧怕，顾洛辰下意识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声音太冷了，真把人吓到了。 于是他放低了声音，道：「好好给本王按，按舒服了，小狗的事儿本王就不追究了。」 「真的么？」闻柳满心欢喜地问。 「嗯，」顾洛辰淡淡应了一声，周边响起了泉水涌动的水流声，「但有个要求」。 闻柳问：「什么？」 顾洛辰隔着面具看着他紧闭的眼睛道：「以后见本王，不准闭着眼睛。」 闻柳听话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顾洛辰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看着他。 闻柳吓得忙往后退了两步。他紧紧咬着嘴唇，低着头，不敢看顾洛辰。 他本就害怕与人离得太近，更何况，那人的目光还直勾勾盯着他，闻柳此时只觉得被盯的浑身都不自在。 「停下，不要再往后退了。」顾洛辰低声命令道。 闻柳听话停了下来，顾洛辰看着他，不依不饶地问：「就这么……怕本王么？」 闻柳不敢看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低头摇了摇头。 顾洛辰看他一副小孩子受了欺负似的模样，转过了身不再看他：「过来吧，本王不吃人，就算吃……也不吃受了委屈的小孩儿。」 闻柳用余光瞥见顾洛辰转回去了，抬脚往那边走，边走边听顾洛辰背对着他问：「上次压了本王的脚，也是因为闭着眼睛的缘故？」 闻柳道：「是。」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声音极轻，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方才摸本王耳朵也是？」 闻柳又道：「是。」 顾洛辰轻嘆一声，问道：「这回知道本王为何让你睁眼睛了么？」 闻柳道：「知道。」 闻柳说完，见顾洛辰半天没说话，便上前半蹲着用那布条给顾洛辰束髮，束完发开始给顾洛辰开始按揉肩膀。 他的力度不大不小，按得刚刚好，顾洛辰浑身的疲惫被那一双巧手化去，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心里也舒服起来。 他这一舒服，闲着无聊，便起了逗闻柳的心思。 「你方才说知道，那你同本王说说，为何让你睁眼？」 闻柳手上动作一顿，正想着如何回答，却听顾洛辰道：「别停。」 「啊……哦，」闻柳又开始继续给他按，「王爷让属下睁着眼睛，是为了让属下不压王爷，不摸王爷。」 顾洛辰：「……」 为什么他说得没错可听起来那么别扭。 顾洛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本王不让你闭眼，是怕你误伤本王。」 闻柳点点头道：「是，王爷，属下记住了。」 闻柳说完，一边给顾洛辰继续按着，一边在心里想着，顾洛辰这个要求的确是合理。这要是传出去，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没被政敌弄死，反倒总是被自家暗卫压伤，岂不是成了笑柄。 而且，传言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总有传错的时候。到时候传到坊间，再以讹传讹，传出他想害王爷，那自己岂不是很冤。万一再传歪点儿，把压了脚省掉，直接传成压了王爷别的地方，腿或者…… 顾洛辰瞬间黑了脸，冷声打断了闻柳的思绪：「你给本王好好按，专心点儿。」 第11页 闻柳不知道顾洛辰想歪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按得太轻了让顾洛辰不满意了，还是按得太重了，于是问道：「王爷，再轻点儿还是再用力点儿？」 闻柳这话问得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刚听了闻柳的心声，听到「压了王爷别的地方」这样的言论的顾洛辰再听到他问要轻点还是重点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顾洛辰拉回自己想歪了的思绪，冷声道：「别按了。」 闻柳一时间分不清顾洛辰这话是怒是喜，于是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道：「王爷……舒服了？」 顾洛辰下意识答：「嗯，舒服……不是……」 闻柳：「？」 顾洛辰停顿了片刻，纠正措辞道：「肩膀舒服了。」 闻柳：「那王爷……小狗儿的事儿是不是就不追究了？」 「自然。」 顾洛辰说完，闻柳忙在他身后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嗯，」顾洛辰说完，从温泉里站起身，闻柳刚想闭眼，想起方才顾洛辰的话，忙转过身背对着顾洛辰。 「严城说的那个任务你想去？」 顾洛辰穿好衣裳，走到他面前问。 闻柳点点头道：「想去。」 这是逃出王府唯一的好机会了。 「嗯，那本王便让严城带你去。」顾洛辰说完，转身道：「给束髮布条解下来。」 闻柳应声上前，伸手去解那布条，解了半天却怎么解也解不下来。 完了。 顾洛辰似乎等急了：「怎么还没解开？」 闻柳声音极低，想死的心都有了：「刚……刚不小心……系成死结了。」 顾洛辰：「……」 第7章 围剿 闻柳在后面又忙活了半天，也没能把那死结解开。 他下意识掏出匕首，想要把那束髮的布条割开。 「慢着。」 顾洛辰突然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怀疑清晰可见，他伸手从闻柳手里直接夺走了匕首，自己动起手来。 他看不到身后，怕把头髮割掉太多影响仪容，动作小心又谨慎。 只是那谨慎在闻柳看来，着实有些笨拙了。 闻柳看着顾洛辰的动作，心道照着顾洛辰这速度，等他把布条割开的时间都足够自己去遛两圈那「瘸腿小狗」了。 闻柳下意识想要帮忙，早点帮他弄完自己就能早点走了：「王爷，还是属下来吧，您看不到后面，不方便。」 若是以往，顾洛辰再怎么也不可能把匕首交给一个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更不可能让人带着匕首给他按肩膀。 哪怕刚才，听到闻柳掏匕首的声音时，他也是不信任闻柳的。 但他拿过匕首之后听到了闻柳的心声，才发现是自己多疑了。 仔细想想，不管是闻柳给他按肩膀，还是闻柳想帮他解东西，闻柳虽然都有些小心思，但对自己却没有杀心。 顾洛辰垂眸，把匕首递给闻柳。 闻柳刚接过匕首，便听顾洛辰警告了一句：「割掉一根头髮，罚你当众学瘸腿小狗走路，十步，两根二十。」 闻柳手里的匕首一顿，心想这人也太记仇了吧，不是说小狗的事儿不计较了么？ 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下丢人，闻柳的动作变得万分仔细，甚至比顾洛辰刚才的动作还慢。 方才听了某人嫌弃他慢的顾洛辰冷哼了一声，催促道：「还没好么？割个布条用这么半天？」 「马上就好了，王爷您稍等。」 闻柳一边回话，一边吐槽，要不是怕学瘸腿小狗走路，这会儿功夫十个布条也割好了。 顾洛辰听着他心底的吐槽，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挺有意思。 待闻柳小心翼翼把布条取下来，顾洛辰才转过身，闻柳本以为他要问掉没掉头髮的事，结果顾洛辰只吩咐他去把暗卫首领严城叫来。 - 郊外，密林。 闻柳埋伏在树上，掸去了靴子旁的雪。 落雪被寒风裹挟着消散在满眼萧条的密林里。 又埋伏了大半个时辰，密林里依旧没有一点儿人的动静。 闻柳伸手摺断了条干硬的树枝，放在手里一边折着，一边看着对面树上的人。 他本以为这次出来会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可不知为什么，那暗卫首领严城却像跟他有仇似的，盯他盯得死死的。 说来也怪，这次出任务来了十个暗卫，只有他一个新人。 其余他训练的时候没见过，但看他们的轻功和他们的身手也能看出来，这些人绝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想在这帮人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逃跑本来就难，更何况…… 自己还被「包围」了。 他们埋伏的地点都是首领严城安排的，闻柳在最中间，其余九个人埋伏在他旁边不同的方位，把他围成了一个圈儿。 这知道的，知道他们今天是出来做任务的，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们是要围剿自己呢。 闻柳回过神，才发现严城正看着他，闻柳扭头避开他的眼神，往左边看过去，结果左边那人也正盯着他，闻柳无奈往右边转头，右边也一样。 闻柳：「……」 闻柳无奈低下头。 他昨天给顾洛辰头髮割断了么？ 闻柳被那些人盯得头皮发麻，心里暗自后悔，早知道逃不掉，就不想法设法要出来了，这众目睽睽的，难受死了。 第12页 闻柳正郁闷着，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与此同时，严城命令了一声：「动手」。 闻柳揉了揉被冻红了的鼻尖，看着暗卫们一个一个跳下去，把来人包围在中间，心生欢喜，这不正是趁乱逃跑的好机会么？ 他趁着其他人的视线都不在他身上的空隙，轻轻转身，刚要用轻功往另一棵树上走，肩膀上却突然被一道力道重重一拍。 闻柳一转头，发现严城不知何时竟然飞身到他旁边了。 严城离他太近，闻柳下意识只想要远离，他往后一退，脚下一空，这才惊觉这是在树上，想稳住身型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髮之际，严城一手拉了他一下，把他拉了回来。 树杈上的积雪被晃的纷纷落了下去。 严城顺着那积雪下落的方向，往下面看了一眼，其他暗卫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他这才抬头，对闻柳道：「你先下去。」 闻柳垂头丧气应了一声，转身飞身下了树。 严城紧跟着下来，他走到那被包围的人面前，笑了笑道：「封大人，恭候多时了。」 封秦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吓得连身子都软了，险些从马背上滚下来：「你……你们是摄……」 封秦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划过，把他的话永远断在了那一个「摄」字上。 闻柳被眼前的场景惊的愣在了原地，他看着尸体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原本还有些暖意的身子一瞬间就被冷风吹透了。 严城转过头看了闻柳一眼，见他没跑，才扭头对旁边的暗卫道：「把他尸体弄走。」 那暗卫问：「弄哪儿，丢河里？」 严城道：「不必那么麻烦，丢旁边林子里，别吓到人，别挡道儿就行，大人说了，他生前挡道儿，死后不能还继续挡着别人的道。」 - 出完任务回府后，闻柳一连病了几日。 他身子本就不好，那日在林子里埋伏又吹了半天冷风，冻得不轻，回府便开始发热。 严城发觉他训练时状态不对，便允他先休息几日。 闻柳身子难受，头也疼得厉害，便打开自己随身带的包袱找药。 他常年生病，身子不好，之前尚书府的时候都是管家关照他，从尚书府离开那天，老管家送他的时候，又给他往包袱里塞了一瓶药，说这药是从别处求来的，效果应该比之前的药好。 闻柳虽然认识些草药，略微懂些医理，却也只是懂些皮毛，只是遇到常见的病，能说出个大致症状，却不懂配药。 所以他虽不知老管家给他的药好不好用，却知道，那是老管家的一份心意。 闻柳摸到药，吃了两粒，却不见好，反倒是越来越困了。 就这样，闻柳吃药睡觉，睡觉吃药，一耽搁，就耽搁了好几天。 这几天，他饭也没怎么吃，觉也没睡好，一闭眼，就会梦到那日那人临死时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有时候还会梦到自己压了顾洛辰脚的场景，梦到顾洛辰要杀他。 闻柳恍然从梦中惊醒，惊出了一头冷汗。 孰料还没等他清醒过来，耳边便响起了一道比噩梦还让他惊讶的声音。 「闻柳啊，你可总算醒了。」 第8章 试探 「王大人？」 闻柳起身倚床坐起来，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着，王尚书怎么在这儿？ 按理来说，王尚书已经认了闻柳为「义子」，闻柳合该称他一声「义父」，但王尚书收他为义子不过是向摄政王示好的权宜之计，并非出自真心，因此王尚书并不在意闻柳如何称唿他。 他往外面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才放心转过头，用那贼嘘嘘的小眼睛看着闻柳问：「前几日王府的暗卫出门了么？」 王尚书这话问得毫不隐讳，闻柳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对王尚书的看法是错的。 之前他以为王尚书送他来王府，真的如王尚书所说的一般是单纯向摄政王摆明立场。 那时他想着，自己在尚书府待了十年，王尚书虽然跟他如同陌生人一般，但利用他一次让他帮忙示好，他看在管家的面子上可以成全他。 可如今，他才明白，王尚书把他送来，不过是存了让自己替他打探消息当探子的心思。 以顾洛辰的性子，王尚书把他送过来当探子和把他送过来送死有什么区别？ 在他眼里，自己的命不过是草芥。 闻柳承认自己出身低微，可这不代表他就要随意被人利用踩踏。 他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王尚书见闻柳半晌没说话，急声催促：「闻柳？」 闻柳扶了扶额头，道：「方才有些头疼，大人刚问什么？」 「王府前几日有没有什么行动？暗卫有没有什么动静儿？」 闻柳摇摇头，连「属下」二字也不愿再说：「我这几日病着，睡了很久，府里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完，他放下手，反问王尚书：「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王尚书没问出什么有用的话，也没理会闻柳的问题，自顾自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了。 闻柳坐在床上，想着王尚书刚才的话。 他问那话的意思是……他听说了前几日王府暗卫围剿的事了？ 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来打探？ 第13页 可这件事做得如此隐秘，他怎么会知道，难道…… 「闻柳。」 闻柳转头一看，是暗卫首领严城。 「严首领。」 闻柳起身下了床，一把捞过外衣披在身上。 严城笑了笑，问他：「我听人说方才王尚书来过了？」 闻柳点点头，应道：「是来过。」 严城笑了笑，感嘆道：「来探病的？他来的倒是挺快。」 闻柳听了，怕严城误会，忙跟严城解释道：「并非是我同他传的消息，我也不知他怎么突然来了。」 听了他的解释，严城失笑道：「我没怀疑你给他消息，你生病的消息还是王爷让管家告诉他的。」 「王爷？」闻柳言语里满是惊讶，顾洛辰那样权势滔天的人，怎么会管他的事？ 严城没急着答话，反倒是看着闻柳劝道：「别傻站着了，回床上歇着。」 闻柳看着严城，愣了半天，严城这是在……关心他？ 严城：「再不回床上我过去扛你了。」 闻柳闻言，立马老老实实回床上坐了下来。 心想别再过来了，这个距离就可以了。 严城见他坐下了，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着。 他把手上的剑往旁边桌子上一放，这才转头看着闻柳，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你一连病了几日，王爷让人请大夫来给你看了几次，不过那会儿你烧得厉害，餵药餵不进去，只能强行灌了两次药。」 「后来还是不见好，管家说人病着的时候都喜欢有熟人陪着，王爷这才让管家去跟王尚书说了。」 严城说完，看了眼闻柳，只是隔着面具，什么也看不清，只见他呆楞了半晌，没说话。 严城见他不想说话，起身拿起了刚放在桌上的长剑：「你好好休息，好好养病，不用着急训练。」 闻柳朝着严城点了点头，目送着严城离开。 原来这几日……顾洛辰竟然找人给他看病了么？ 可顾洛辰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在乎他一个小暗卫的死活呢。 他不是跟王尚书一样，视人命为草芥么？ - 王府书房。 顾洛辰坐在书案前，拆开最后一封密信，严城立在书房中间，静静候着。 过了片刻，顾洛辰将那信和旁边那几十封看完的书信扔在一起，随后往后靠了靠，伸手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 严城见他倦了，不敢打扰，刚想退下，就听顾洛辰道：「说吧。」 「是。」严城恭恭敬敬回了一句，也没抬头看顾洛辰，「诚如王爷所料，那王尚书确实是想让闻柳在府里当探子，但闻柳似乎不愿意。」 当时严城就趴在闻柳那屋房顶上，听得清清楚楚：「闻柳自始至终，没有透露任何关于王府的事。」 「而且……」 顾洛辰歇了片刻，似乎缓过来了，他睁开眼，看着严城：「别吞吞吐吐的。」 严城立马道：「而且，他们二人关系似乎并不像义父义子的关系，王尚书刚来的时候，闻柳喊了他一声『王大人』，而那王尚书，打着探病的旗号来的，自始至终，都没关心过闻柳一句。」 「嗯。」顾洛辰轻轻应了一声，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严城抬起头，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没弄明白，想要跟王爷求个答案，他张了张嘴，还没等开口，便看到了顾洛辰那略有些疲倦的面色。 严城见他累了，不敢也不忍心再问，只能强行把心中的不解压下去。 顾洛辰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道：「想说什么？」 严城低头道：「属下愚钝，不懂王爷为何要杀封秦。」 顾洛辰微微蹙眉，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首领，沉声道：「你不懂？」 严城抬起头，看着顾洛辰道：「属下知道，封秦之前任吏部尚书时贪污受贿，中饱私囊，暗地里买卖官职，致使很多有真才实学的人被埋没，甚至有人为此自尽而亡，也知道他私下里作恶多端，命该一死……」 「可属下不懂，王爷为何不按律法处置他，却要脏了自己的手。」 第9章 恶人 严城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多言了。 他一个暗卫首领，自然没有资格去问王爷的事。 可他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王爷对他有知遇之恩。 王爷相信他，重用他，他作为王爷的暗卫首领，作为王爷最衷心的下属，他也想了解王爷。 顾洛辰看着严城，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微微嘆了口气。 「本王乏了，先下去吧。」 严城退下之后，顾洛辰倚着椅子，闭上了眼睛。 说起封秦，顾洛辰对他是又恨又惋惜。 封秦和前监察御史赵文修是好友，赵文修为官期间，公正清廉，一心为民，后遭人陷害，死于非命，死时年仅三十二岁。 赵文修在世时，封秦原本也是个清廉的好官。 可赵文修死后，他就变了，大概是替知己好友觉得不公。赵文修死后第二年，封秦便加入了「言卓一党」，自那之后，封秦就便开始贪污受贿，残害忠良。 封秦的罪行，按律当斩，可眼下，小皇帝年仅十五，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 封秦为官三十载，是先帝留下的老臣，若小皇帝当真按律处置，只怕有人会觉得小皇帝不念旧情，会遭人诟病。 第14页 所以他才让小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让封秦告老还乡。 可若这样放封秦走了，又对不起那些死在封秦手上的冤魂，更对不起那些原本有机会报效国家却因封秦一念之私报国无门的人。 所以这个恶人只能他顾洛辰来当。 不知赵文修地下有灵，看到今日的封秦会作何感想。 - 闻柳又养了几日，身子才慢慢好起来。 因为前些日子目睹了封秦惨死的模样，闻柳想逃离王府的心越来越急了。 可急也没用，王府戒备森严，就是一只鸟想飞出去估计也会被暗卫给敲晕了扔回来，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最让闻柳震惊的是，就连王府侧面墙角的狗洞都有专人把守。 所以想逃出去，根本急不得，需要等一个机会。 在等到机会之前，他只能在王府里继续小心谨慎慢慢熬着。 闻柳的病虽然好些了，但却瘦了不少，厨房那老妪见他瘦了，竟隔三差五开始给他开小灶。 每次闻柳训练完，最后一个去厨房拿饭的时候，老妪都会格外给盛些汤，说是做多了，其实是从给顾洛辰喝的汤里面「偷」出来的。 闻柳不知内情，喝了好几日，肉也没长几两。 他从小到大，大多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喝上这样一碗精心熬制的汤了。 闻柳打心里感激那老妪，想要报答她，可思来想去，自己一没钱二没权的，只能趁空闲时间去给老妪打打下手帮帮忙。 这日刚训练完，闻柳便跑到了厨房，可好巧不巧，那每日都在的老妪今日竟然不在。 就连厨娘也都不在，闻柳刚想离开，却听到厨房里面有声响，他往里走了几步，才发现前几日新来的厨娘正在那坐着择菜。 闻柳问她老妪去哪了，那新来的小厨娘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起身慌慌张张跟他解释，说那几日闻柳喝的汤本是给王爷的，老妪私自做主偷偷盛出来一半儿给了闻柳。 闻柳闻言，心底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小厨娘又道：「然后刚才她就被一个暗卫带走了，估计是……凶多吉少。」 闻柳一听，瞬间急了，那老妪于他有恩，他得救她。 - 王府前厅。 炭盆里的火炭噼里啪啦响着，一如跪在地上那人的心，咯噔作响。 顾洛辰坐在座上，居高临下俯看着他，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冷声讽刺道：「怎么？是本王厅里这温度太高了？」 那人头死死低着，半分也不敢抬：「没……没，王爷这儿……温度正好。」 「呵」，顾洛辰冷笑一声。 外面侍卫突然来报：「报，王爷，有人求见。」 「谁？」 门前刚跑进来的侍卫道：「闻柳。」 「闻柳？」顾洛辰轻声重复了一句。 自他病好至今已经足足八日有余，他日日躲着自己，躲还来不及，怎么会亲自跑过来找他？ 侍卫见主子半天没回话，又解释了一句：「就是府中前几日来的那个……」 「让他在门外候着」，顾洛辰放下手中的茶盏，恍惚间听到了外面的风声，又改了口，「让他进来等着。」 侍卫应了一声，出门对闻柳嘱咐道：「屋里有人，你切记在一旁等着，王爷没处理完事情之前不要插嘴。」 闻柳点点头，谢过那侍卫，走进了厅里。 厅里地上跪着一个人，顾洛辰看上去心情似乎也不太好，闻柳咬了咬唇，心嘆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门边，离顾洛辰最远的位置。 顾洛辰匆匆瞥了他一眼，见他躲得远远的，站在门口，被冷风吹动了衣摆也不动，冷眼别开了视线，又看向地上那人。 顾洛辰：「霍远，是本王平日里疏于敲打你了，什么事该做，什么是不该做你自己不清楚？连本王的底线你也敢碰？」 那声音听起来明明很轻，甚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可就是让人不寒而慄。 「下……下……下官不敢。」 霍远的声音都在抖。 「不敢？呵，本王看你干混事儿的时候挺有胆量。」 顾洛辰冷声嘲讽，他起身，往茶杯里倒了一杯滚烫的沸水，走到霍远身前，将那一杯沸水一滴不落的浇在霍远的左手上。 霍远疼的脸都白了，却也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把手拿开。 他自己犯的错，顾洛辰没把他一只手剁了就算开恩了，他哪里还敢惹顾洛辰不悦。 待一杯沸水浇完，顾洛辰才看着他那被烫红的手轻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有下次……」 他手轻轻一松，手里的杯盏瞬间掉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霍远听着那杯子摔碎的声音，打了个冷颤，浑身发抖。 顾洛辰转过身，不愿再看他：「滚吧。」 霍远如获特赦，立马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闻柳看着那一地碎片，连唿吸都快了几分，方才看到顾洛辰往人手上浇开水的模样，他瞬间就想起了封秦那张满是恐惧的脸。 闻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底默念不害怕不害怕不害怕。 第10章 泼水 顾洛辰回到座位上，听着闻柳的心声，看了闻柳一眼，闻柳依旧站在门口那儿，低着头在心里自我安慰。 第15页 顾洛辰听着他在心里重复着「不害怕」三个字，想来是刚刚扔杯子震慑霍远的时候把他吓到了。 「何事找本王？」 顾洛辰淡淡开口，声音跟刚才差不多大，但听起来却轻柔了许多，至少听起来不那么吓人了。 闻柳见顾洛辰主动问他，刚要跪下，却听顾洛辰道：「你往前站一站。」 闻柳：「？」 往前站一站？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看向地上那摊水，顾洛辰该不会是，想让他站近一点，方便用水泼他吧。 毕竟他应该已经知道了汤被「偷了」的事儿，心里这会儿指不定憋着多少气呢。 「没听见本王的话？」顾洛辰见他不动，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闻柳忍着害怕，直线往前面走了几步。 顾洛辰看着他只往前走，微微蹙眉道：「再往中间站一站。」 闻柳往右看了一眼，那不刚好是刚才泼水的位置么？ 完了，想什么来什么，真是乌鸦脑子。 闻柳硬着头皮又往右边挪了挪，挪到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下意识把左手往后藏了下，做势要跪。 顾洛辰见他一根筋，冷声道：「别跪了，看不见地上有碎瓷片？」 闻柳抬起头不解的偷偷隔着面具看了顾洛辰一眼，顾洛辰这是在为他考虑？ 不可能，像顾洛辰那样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管他一个小暗卫。 若是旁人在心里这么想顾洛辰，顾洛辰肯定是十分欣慰的，因为有这种想法说明自己的假人设立的好，可自己的一番好心被闻柳误解，却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闻柳，道：「说吧，何事？」 闻柳忙低头认罪道：「求王爷开恩，放了那无辜的老妪。」 顾洛辰：「？」 老妪，什么老妪？严城背着他抓人了？ 闻柳仔细解释道：「偷喝王爷的汤的事，都是属下的错，与那老妪无关，王爷想怎么处置属下都行，求王爷开恩，放过那无辜老妪。」 闻柳解释完，见顾洛辰没说话，又大着胆子抬头看了顾洛辰一眼，没想到这一看，就和顾洛辰盯着他的目光撞上了。 他忙低下头，心里暗嘆，顾洛辰为什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他？ 顾洛辰还在试图理清思绪，什么无辜老妪，什么汤，闻柳这是病了几日把脑子烧坏了？ 闻柳见顾洛辰始终不说话，心里更慌了，生怕他会降罪于那老妪，于是慌不择言道：「王爷若是心里有气，拿水泼属下或者……」 「本王为什么要拿水泼你？」 顾洛辰听着他胡言乱语，没忍住黑着脸反问了一句。 闻柳低声揣测着，把刚才那点儿小心思如数问了出来：「那……那王爷……不是想泼属下撒气，为什么让属下走近些。」 顾洛辰无语，心想着闻柳这是有被迫害妄想症么？ 顾洛辰：「你站那儿本王得一直斜着眼儿看你，累眼睛。」 闻柳：「……」 顾洛辰：「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 闻柳微微抬眸，仔细看着顾洛辰，心道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顾洛辰：「最主要的，是影响仪容仪表。」 闻柳：「……」 「闻柳，」顾洛辰看着他道，「你要是这几天头不舒服，就让管家找大夫来好好看看。」 闻柳闻言，微微蹙眉，这话怎么听着怎么像骂人，他这是在骂自己脑子不好么？ 闻柳心里虽然有些生气，却没忘记面前这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人，更没忘记自己是来请罪的。 于是闻柳忍着心里的不悦，道：「多谢王爷好意。」 「不必，」顾洛辰事不关己似的轻飘飘道，「本王只是不想要傻子暗卫罢了。」 顾洛辰本以为闻柳听到这话会生气，没想到闻柳心里竟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还有几分兴奋。 闻柳抬头，看着顾洛辰，心道等等，怎么似乎听到了一丝生机？ 要是借着这个机会装傻，是不是…… 顾洛辰：「……」 很快，闻柳便否定了自己想要装傻的想法。 他得先把那老妪救出来再逃。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声，皱眉问道：「你刚说那老妪？」 「就是厨房那老妪，属下听说她被暗卫带走了，就想来跟王爷解释一下，那汤，的的确确是属下喝的，是……是属下见她心善，跟她讨要的，她见属下可怜，才偷了王爷的汤，属下愿承担一切后果，只求王爷放了她。」 顾洛辰凝神，说到老妪，这府上，年岁能称得上老妪的，倒是真有一个。 而且闻柳说被暗卫带走的。 顾洛辰瞬间就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顾洛辰试探道：「本王见你平日里胆子不大，为何敢来这儿替她求情，你就不怕本王因一碗汤杀了你？」 闻柳闻言，小声道：「自是……怕的，但她于属下有恩，属下虽然胆子小，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倘若今日王爷杀了属下，能放过她，也算属下死得其所。」 顾洛辰知道他这是心里话，于是又问：「她于你有何恩情？」 闻柳想起那老妪让人给他留热饭，不让他吃脏东西，甚至还……还冒着生命危险给他偷汤喝，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恩情。 第16页 这么一细想，闻柳才发现，自己欠人家的太多了，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她不单单对他好，甚至还在他把糕点弄掉了犯了错误的时候想办法开解他。 闻柳道：「餐饭之恩，关照之情，无以为报。」 顾洛辰闻言，看了闻柳半晌，他突然很想看看闻柳那面具下是怎样一张脸。 想看看是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愿意为了餐饭之恩捨命相报。 可顾洛辰并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他听严城说过，闻柳面上那面具从来不摘，不管是训练的时候还是睡觉的时候。 想来是不愿被人看到脸的。 顾洛辰道：「那老妪，放是自然放不得的。」 闻柳抬眸，眼底满是不解，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顾洛辰还是不愿意放人。 当真是铁石心肠，自己就不该来求他。 也怪他自己傻，那么暴戾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暗卫改变自己的本性呢。 闻柳：「那王爷要杀属下么，若是不杀，属下便先退下了。」 顾洛辰：「？」 他这是什么态度？ 这是听说自己不放人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第11章 老妪 「王爷呢，在里面么？」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又苍老的声音，闻柳转过头，眼底带着几分疑惑地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片刻之后，那老妪从外面走了进来。 闻柳心下既惊又喜，看到老妪没事他自然高兴，可厨房那新来的厨娘不是说她被暗卫带走了么？ 那老妪也一眼看见了闻柳，她上前两步，刚想跟闻柳说两句话，就看到了地上一地的碎瓷片。 老妪下意识以为是闻柳惹顾洛辰生气了，刚想替闻柳说上两句好话，就听闻柳小声儿问她：「您怎么在这儿，他们有没有为难您。」 老妪闻言，不解问：「为难？」 顾洛辰从座上起身，走过去扶着那老妪道：「奶娘，您怎么来了？」 闻柳闻言，如遭雷噼。 奶娘？这老妪……竟是顾洛辰的奶娘？ 老妪转头，笑道：「你不是让暗卫带我去布庄挑布料做衣裳么，我就顺手多挑了两匹布，想着也亲自给你做身衣裳。」 顾洛辰道：「不用，您好好休息，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了。」 那老妪笑了笑，摇了摇头，顾洛辰扶着她走到座椅旁坐着。 那老妪刚坐好，便看向地上的碎片问：「什么事发这么大火，这小暗卫犯什么错了？」 顾洛辰解释道：「不是摔他的，是摔别人。」 老妪点点头，略有些心疼道：「我听说你从下了朝简单用了午膳就开始忙，一直忙到现在？该休息也得休息，不然身子哪受得了啊，还有，没事少动怒，再气坏了身子，能让下边人干的事儿就交给下人办。」 「嗯。」顾洛辰应了声。 老妪又看了看闻柳，问道：「那他在这儿做什么？」 顾洛辰给老妪倒了杯茶，轻声道：「来给您求情的。」 「给我求情？」 老妪一连诧异，随之笑了笑，「给我求的什么情？」 顾洛辰闻言，轻笑道：「不知他哪里听的消息，说暗卫把您抓起来了，他跑这儿来跟我要人来了。」 老妪闻言，笑了笑，有些不信道：「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胆量？」 这小暗卫整日带着面具，吃饭都不敢跟别人一起吃，本来就怕见人，更何况是见顾洛辰。 顾洛辰转眼看了闻柳一眼，见他把头低的死死的，知道他尴尬，却故意轻嗤了一声，扬声道：「谁知道呢，他说他让您偷走了我喝的汤，以为我要对您不利，还说要用自己的命换您的命，让我放了您。」 「我说不放，他还破罐子破摔了。」 顾洛辰一口气说完，故意走到闻柳身前问闻柳：「你方才最后一句话说什么？问本王杀不杀你？」 闻柳从头到尾听下来，才明白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 大抵是暗卫请老妪去买布，被那刚来的厨娘看到了，那厨娘刚来，不知老妪身份，便以为老妪被暗卫抓走了。 他方才问那最后一句，是因为救不了恩人，心灰意冷，确实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可如今，误会都清了，他自然不敢那么跟顾洛辰说话。 闻柳：「王爷大概……大概是听错了。」 「哦。」 顾洛辰长长「哦」了一声，听的闻柳心都跟着颤。 老妪看着闻柳，随后又看了看顾洛辰笑了笑：「这孩子，倒也心善。那汤是我特意给他留的，我见他不合群，病了几日又瘦了许多，便想着让他跟你沾个光，补一补。没想到竟闹出误会了。」 老妪帮闻柳解释完，知道顾洛辰不会处罚他，便没多留，先行离开了。 闻柳想着方才那误会，恨不得钻地缝里，又怕顾洛辰因为方才自己说的话记仇，便开口道：「王爷若是没什么事，属下就……」 顾洛辰轻笑一声，扫了他一眼：「谁说本王没事了？本王若是没事会让你进来，你以为本王是你想见就见的？」 闻柳闻言，战战兢兢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想着顾洛辰不会一气之下要杀他吧……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里话，轻哼了一声，方才那不怕死的劲儿呢？ 第17页 方才那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呢？ 顾洛辰倒了杯水，冷声道：「过来。」 闻柳听话的一步一步往前走，背在背后的左手微微有些发凉，他这回该不会真想泼他了吧。 顾洛辰冷眼睨了他一眼，这人绝对有被迫害妄想症。 「王……王爷。」 闻柳走到椅子前，小心翼翼问顾洛辰，「属下……还……还往前走么？」 顾洛辰扫了一眼他那离椅子不到一拳距离的腿反问道：「还往前走睁着眼睛往椅子上撞么？」 闻柳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想，这人到底会不会好好说话啊。 「过来，给本王揉揉肩。」 闻柳愣愣点了点头，这才明白，顾洛辰刚开始能让自己进来，就是因为自己有一门会捏肩的好手艺。 闻柳走到顾洛辰身侧，看了看那椅子的位置道：「王爷，这后面地方太窄了，属下怕站着不舒服耽误给您捏肩。」 顾洛辰二话没说，起身走到前厅侧面的椅子上坐下，闻柳老老实实跟了过去。 他一边给顾洛辰揉着肩膀，一边对顾洛辰道：「属下……属下前几日生病，确实……确实有点烧坏了脑子，要不……要不王爷还是把让属下走吧。」 顾洛辰轻声问：「就这么想走？」 闻柳下意识答：「当然……」 「不是，我的意思是，当然不是……」闻柳一板一眼胡诌道，「属下只是怕自己头脑不清醒，气到王爷。」 顾洛辰轻笑，还想跟他撒谎。 开玩笑，我能听到你心声的好嘛。 「无妨，」顾洛辰回了句。 闻柳道：「属下知道王爷大度，但……」 顾洛辰打断了他的话：「并非本王大度，你若总是头脑不清醒，惹本王生气，本王一点点教训你就是了，比如拿开水泼，拿针扎，或者……」 「属下不敢，属下以后绝不惹王爷生气。」 闻柳表面应承着，心里却想着，果真是奸臣当道，人心不古啊。 顾洛辰累了一天了，这会儿也懒得再逗闻柳。 闻柳手法好，没揉多久，他便有了困意。 厅里安安静静的，外面也安安静静的。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屋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第12章 刺客 「王爷！」 闻柳惊唿一声。 外面的侍卫听到厅里的动静，纷纷警觉起来，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大喝了一声：「有刺客。」 侍卫们闻声，做好了战斗准备，纷纷拿着武器沖了进去。 谁知刚进大厅，就看到自家王爷坐在地上，面如冷铁似的朝他们大吼：「都滚出去。」 一众侍卫又匆匆「滚」了出去，因为「滚」得太急，还有两个胖乎乎的小侍卫被推倒了。 闻柳伸手想要将刚摔了一跤的顾洛辰扶起来，顾洛辰却皱着眉头拂开了他的手。 他起身坐回座位上，闻柳瞬间跪在他身前：「王爷恕罪，属下刚才不知道您睡着了，不然一定不会用那么大力气给您揉肩膀的。」 顾洛辰没看他，只觉得头微微有些疼，他伸手想摸摸摔到的位置，刚一摸摸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洛辰眉头轻蹙，虽然他遇上闻柳就倒霉，但这事儿仔细说起来倒还真不能怪闻柳。 刚才闻柳给他揉肩膀揉得太舒服了，加上他本来就累，所以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所以闻柳在后面稍稍一用力，自己便身体失衡摔倒了。 顾洛辰：「去跟管家说，让他请大夫来，还有，今天这事儿，不准往外说。」 闻柳跟管家说完，管家立马吩咐人去请大夫，临走时，管家还问闻柳：「谁把王爷伤了？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有人喊有刺客，你看到刺客了么，刺客长什么样儿，抓没抓到。」 闻柳本想如实承认是自己弄的，但又一想，顾洛辰吩咐过不准跟人说这个事儿，于是闻柳便只好敷衍道：「没……没看清。」 管家本想着找那些在前厅守门的侍卫打听一番，谁知那些侍卫也不知道怎么了，各个都闭口不言，问就说不知道，不清楚，没看到。 管家嘆道：「王府外面的暗卫还是不够啊，竟然让刺客都熘进来了，看来还得再加些人。」 闻柳闻言，忙道：「不……不用加了吧，今天这事儿说不定……说不定只是个意外呢。」 老管家一听，立马道：「管他是不是意外，关乎王爷安危，自然马虎不得，我得去跟严城说说，让他加派人手，还有那刺客，敢伤王爷，若是抓到他，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闻柳：「……」 - 大夫来了之后给顾洛辰看了看，又给他头上的伤口处理了下，最后又给开了点儿药，说是没什么大碍。 管家送走了大夫，没忍住问顾洛辰道：「王爷，刺客还没抓到么？有没有什么线索。」 顾洛辰道：「这事儿你别管了。」 管家见他不愿说，也不敢再问。 傍晚时候，严城出完任务回来，管家立马找到了严城，跟严城说了一下白天的事，还跟严城说看样子刺客应该是没抓到，严城一听，瞬间急了，想要去看看自家王爷。 可管家说王爷不愿说，而且这会儿，王爷应该正在休息，严城便没敢去打扰。 第18页 因为头伤了，顾洛辰无奈又给小皇帝递了摺子请了病假。 小皇帝听说顾洛辰病了，下了朝便换了便服来王府探望。 顾洛辰听闻小皇帝来了，慢慢悠悠起身出门迎接。 谁知刚一出门，就看到了守在那儿的闻柳。 顾洛辰看着他：「你在这儿做什么？不用训练么？」 闻柳道：「属下跟严首领请了假。」 他说完，立马跪在地上，诚挚的跟顾洛辰道歉：「对不起王爷，昨天是属下的过失，请王爷责罚。」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也完全不在意小皇帝马上就到了，反而问闻柳：「昨日还求本王恕罪，今日便求本王责罚，你倒真是一天一个想法。」 闻柳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当时一时害怕，昨日细想下来，这件事确实是属下的过失，王爷是因为属下的过失才伤了头，是属下害了王爷，属下应当受罚。」 现在主动承认错误，主动受罚，总比被管家查出来，死无葬身之地的好。 顾洛辰轻笑，原是被管家吓到了。 顾洛辰本想开口再吓一吓他，却莫名想起了昨日他被自己摔杯子的动作吓到的模样，罢了，本来胆子就小，再给吓坏了。 「这事儿不怪你，若是有人就此找你麻烦，你可以直接跟本王说。」 「咳……咳……谢……谢王爷。」 顾洛辰听到他咳嗽，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颈侧，竟然有些烫手。 「你从昨日便等在这儿？」顾洛辰冷声问。 闻柳点点头。 「蠢死了，去屋里候着。」 顾洛辰说完，便转身去迎接小皇帝了。 没等他走多远，小皇帝便到了。 顾洛辰将小皇帝引了书房，小皇帝看着他头上的伤，嘆道：「爱卿这是怎么伤的？」 顾洛辰清了清嗓子，冷声道：「无妨，不小心被刺客伤了。」 小皇帝一脸震惊：「现在的刺客行刺都开始砸头压脚了？」 顾洛辰：「……」 顾洛辰看着小皇帝，一脸严肃问：「陛下还有闲心来看臣，之前让陛下背的治国之道都背下来了么？」 小皇帝连连点头，乖巧道：「爱卿放心，朕没有耽误功课，倒是爱卿你，三番两次遇刺，府上的暗卫要是不行，朕给爱卿调些御前侍卫来吧。」 顾洛辰闻言，轻笑道：「陛下若当真如此，天下百姓还不得说臣狼子野心，意图篡位么？」 小皇帝看着顾洛辰，认真道：「你不会。」 顾洛辰看着他，轻笑着反问：「陛下小小年纪，为何觉得臣不会？」 小皇帝道：「你别看朕年纪小，朕就是知道。虽然他们都说，你扶朕上位是为了培养傀儡皇帝，说你给朕选太傅是为了控制朕，但朕心里清楚，太傅教朕的，都是为君之道，是治国之策。」 顾洛辰欣慰一笑，这小皇帝，他果然选对了。 小皇帝看着顾洛辰：「但朕有一事不解。」 顾洛辰：「陛下但说无妨。」 小皇帝问：「为何爱卿每次生病都不在房里好好呆着，非要引朕来这书房。」 顾洛辰想起小皇帝上次以为他「金屋藏娇」，不由得笑了笑，哄骗道：「臣房里有人。」 小皇帝心道，朕就知道：「是哪家的女子，爱卿若是当真喜欢，朕给爱卿做媒。」 顾洛辰走近了几分，看着自己一手扶上皇位的亲弟弟一般的小皇帝，轻轻用食指敲了敲小皇帝的额头。 「依我看陛下还是圣贤书读少了，竟满脑子男欢女爱，太傅就是这么教您的？」 小皇帝笑了笑，倒也不生气，只玩笑道：「你这是以下犯上。」 顾洛辰道：「外面传我以下犯上太久了，陛下若不让臣偶尔犯个上，那臣岂不是很冤。」 二人简单聊了一会儿，顾洛辰便开始撵小皇帝离开。 小皇帝一边走，一边好奇又问顾洛辰，问他屋里到底藏了什么人。 顾洛辰这回改了口，笑了笑道：「刺客。」 小皇帝一愣，侧头看着顾洛辰：「刺客？」 顾洛辰：「嗯，就是那砸头压脚的『刺客』，臣打算亲自审一审他。」 小皇帝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还帮着顾洛辰出主意：「爱卿若是审不出来，不如把人弄到刑部审一遍，事关爱卿安危，此事必须慎之又慎。」 顾洛辰应了一声，又问道：「陛下觉得，若是他不说幕后主使，臣诛了他九族如何？」 小皇帝脚步一顿，微微蹙眉，低声道：「他的家人是无辜的，爱卿不是教过朕，不伤无辜么？」 顾洛辰满意地笑了笑，道：「嗯，是臣煳涂了。」 小皇帝却不信他，凑到他耳边，低声直接揭穿了他的谎言：「朕知道，爱卿不是这样的人。」 等顾洛辰送完人，回到房间里时，才发现闻柳竟然晕倒了。 第13章 你是何人 大夫给闻柳开了些祛寒和安神的药，但闻柳始终昏睡着，不好餵药，顾洛辰为了不让汤药洒出来弄脏自己的床，便让人直接把他送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命令大夫等他回屋后给他灌药。 这安神药倒果真是管用，那一大碗祛寒药里不过掺了一小包安神药，便让闻柳一觉睡到了傍晚。 傍晚时候，闻柳才微微皱了皱眉，有了点转醒的迹象。 第19页 迷迷煳煳间，闻柳只觉得胸前微微有些凉，还有些痒，似乎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勐然睁开眼，却看到有人正在扒他胸口的衣裳。 闻柳瞬间警觉的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匕首架在那人颈间，之后又用另一只手下意识在下巴的位置摸了摸，确定面具没被摘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把被扯乱的衣裳拢了拢，抬眼看了眼面前的人，冷声问：「你是何人？」 那人似乎没想到闻柳会有这么大的反映，吓得小脸煞白，忙把手从闻柳胸前的衣裳上拿开，磕磕巴巴解释道：「你……你……你别……别误会，我……我是来……来照顾……你的。」 闻柳的警觉性很强，自然不会因为他一句话便相信他：「你是大夫？」 那人本想摇头，可此时匕首在颈侧，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只好举起双手摆了摆手，道：「不……不是，是……是我哥让我来的。」 「你哥？」 「对，我……哥是府里的下人，他……他说你昨日在外面冻了一晚，发热了，王爷让他找人照顾你，就……就叫我来了。」 闻柳手中的匕首仍未放下，他低声道：「那……那你……你扒我衣裳干什么？」 那人听了闻柳的话，一脸茫然，似有些委屈的小声嘟囔道：「可我……我小时候发热的时候我哥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啊，得把前胸的衣裳扒开，然后……然后用湿手帕擦身子。」 闻柳仔细看了眼眼前的人。 因为他坐在那儿，闻柳不能一眼看出他的身高，看起来应该没有自己高。 看穿着，应该不是暗卫。 看面相，他那嫩白的小脸儿肉乎乎的，看起来倒是很和善，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 而且，看上去似乎不会武功的样子，不然刚才自己出手时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闻柳知道大概是自己误会了人家，忙把匕首拿开，对人家表示歉意：「抱歉。」 「没事没事，」那人笑了笑，也不生气，「我小名叫宴宴，你叫什么啊，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闻柳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蹙眉反问他：「你不是……」 宴宴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不是什么？」 「你不是……说话不利索么？」闻柳问。 宴宴似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随后笑道：「那不是被你刚才拿刀吓得嘛，再说了，你那面具看上去兇巴巴的，我害怕，要不是我哥非要我留下来，我早跑了。」 闻柳闻言，心里觉得有些愧对人家：「我叫闻柳，谢谢你照顾我，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宴宴却摇了摇头，固执道：「我不走，我都答应我哥了，答应别人的事儿就得做到，这几天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就像我哥照顾我一样。」 闻柳闻言，瞬间觉得自己降了一个辈儿。 宴宴见他没说话，又凑上前去：「那把衣裳打开，我帮你擦身子。」 「不……不用。」闻柳忙拒绝他。 宴宴却固执道：「哎呀，你别害臊，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别说前胸了，屁股我哥都要给我擦……」 闻柳：「……」 闻柳：「真不用了，谢谢。」 宴宴见他不愿，把手里已经湿了的手帕递给闻柳：「那你自己擦，我不看。」 他说完，转过身去，闻柳接过那湿手帕自己擦了擦身子，擦完才发觉自己有些饿了。 「擦完了没？」宴宴问。 「嗯。」闻柳应道。 宴宴听他完事儿了，回过头把闻柳手里的手帕拽走，之后走到桌边把手帕扔进去，随后洗了洗手，把早已经从厨房端过来的好吃的给闻柳拿了过来。 闻柳这次病的本就没有上次严重，再加上管家给他找的大夫好，只病了两日就恢復的差不多了。 于是他便跟这两日白日一直看着他的宴宴说自己好了，不劳烦他了，还对他道了谢。 谁知宴宴听了却不肯走，非说他哥哥给的任务是照顾他五日，还有三日，等再过三日才能走。 闻柳这几日跟宴宴接触下来，竟难得没有太排斥。 若是以往有人一直在自己旁边待着，一待待一天，闻柳肯定早就受不了想跑了。 可这回他却跟宴宴相处地很好。 因为宴宴很安静，也几乎从不打扰他，除了每天给他送饭送药，就是练书法或者睡觉。 而且这几日相处下来，闻柳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宴宴很害怕他哥，说他哥经常会教训他，而且打得可凶了。 因此，闻柳还是听了宴宴的话，让他在这儿多待了几日，省得回去被他哥哥教训。 于是闻柳便陪着宴宴演戏，装病卧床偷懒，宴宴则是每天趴在他房里的桌子上睡大觉。 可这偷懒的好日子没过两天，王府里便闹出了大动静儿。 闻柳不过是出个门的时间，就听到有人小声嘀咕，说暗卫首领严城带着暗卫和府里的侍卫在王府里挨间房子搜，说是前几日有个刺客闯进来了，躲在王府里，还说那刺客似乎肤色很白，中等个子。 闻柳听到了消息，忙跑回房间关上了房门，下意识看了宴宴一眼，宴宴一脸无辜，迷茫地看着他问：「你看我干什……」 呜……呜呜…… 闻柳一手捂着宴宴的嘴，一手点了他的哑穴，低声皱眉嘱咐道：「你先别说话，待会儿来人的时候别出声，藏好。」 第20页 他说完，转眼四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不大的小房间，连个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可现实容不得他多想，因为就在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为何选我 「闻柳」。 敲门声响起，有人在外面客客气气喊了一句，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很苍老。 闻柳打开门，看到老管家站在门前，身后跟了十几个暗卫，都是跟自己平日里训练时一波的。 闻柳双手依旧扶在门上没松手，一副有些防备的姿态：「您怎么来了？」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矛盾，刚才他开门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这事貌似不太对劲。 虽然宴宴的各项特徵跟他们口中传闻的刺客差不多，可宴宴是不会武功的，而且，宴宴如果真是前几日混进来的刺客，他应该早想办法逃走了才对，断然不在这儿待这么久。 所以应该是他误会了宴宴，怪只怪自己刚才一时心急。 闻柳回过神，才听管家问道：「……恰好路过，前几日有个刺客闯进府里了，王爷让我和严城待人搜一搜。」 闻柳：「人还没抓到么？」 管家笑了笑，点了点头，道：「你先别管这个，你病好些了么？」 闻柳点点头，一想到老管家在带人抓刺客这样的紧要关头还关心他，心里便觉得自己对人家摆出这副防备的姿态不太妥当，于是他放下手，道：「好了。」 管家听了他的话，连连点头，道：「好，那正好，王爷说让你病好了去找他。」驭。。艷 闻柳一边为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尴尬，一边改口道：「那个……其实还是有一点头疼。」 老管家看着他，愣了半天，心想这病怎么说来就来了？ 管家考虑了半天，语重心长的劝道：「王爷找你应该有急事，你还是先去一趟吧。」 闻柳一听，心想也是，耽误了顾洛辰的事儿，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还是小命重要。 闻柳：「您说得对，我先去一趟。」 管家见他听劝，用一种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他笑了笑，欣慰道：「好，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两人一道到了书房，管家进去通报了一声，待他出来，闻柳才进去。 顾洛辰坐在桌案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信纸，他凝神看着那信纸，忽地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轻蔑。 他把信纸放在桌上，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 似乎是茶有些凉了，他微微蹙了蹙，又瞥了眼旁边的信纸，轻嗤道：「也该凉了。」 说罢，他才抬起头，看着闻柳道：「好些了？」 放在别人嘴里，这句明显就是句关心的话，可这话放在顾洛辰嘴里，闻柳听着只觉得心惊胆战的，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闻柳：「好些了，多谢王爷挂念。」 顾洛辰轻笑，客套话说的倒是挺好听。 「可本王方才怎么听管家说，你头还有些疼，不然这样，本王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用针扎一扎……」 「不……不用，方才一时觉得头疼，现在已经好了，不劳王爷挂心。」 顾洛辰知道他在撒谎，知道他害怕自己，却也不揭穿他，只是轻笑道：「哦，好得挺快啊。」 他抬眼看着闻柳，闻柳自刚才进来开始，便始终低着头，一张脸除了眼睛都被那面具尽数遮着，只有嘴巴旁边的位置留了两个小孔出气。 那两个小孔虽然不大，却像是长在面具上的两颗别样的雪白的「美痣」，把闻柳那原本那雪白的肤色露了出来。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闻柳这般肤白胜雪，想来是不丑的，莫非脸上有什么伤？ 闻柳低着头，也不敢看顾洛辰，自然没注意到那一道始终在打量着他的视线，只听顾洛辰莫名其妙问了他一句：「你整日带着那面具不憋得慌么？」 闻柳摇摇头，如实道：「戴习惯了，小时候便开始戴了。」 顾洛辰闻言，正色道：「前几日府中混进了刺客这事儿你知道么？」 闻柳点点头，严肃道：「知道，方才见到管家带人搜了。」 过了片刻，闻柳没忍住问：「刺客还没抓到么？」 照常理来说，王府里本就戒备森严，暗卫众多，抓个刺客根本不可能抓了好几日还没抓到，若是哪个刺客在府里随便一藏便能藏好几日，那顾洛辰指不定都死了八百回了。 顾. 死了八百回. 洛辰：「……」 「本王叫你来，是想让你陪本王演一齣戏。」 闻柳：「演戏？」 顾洛辰朝他勾了勾手指，道：「走近些，附耳过来。」 闻柳刚走近，顾洛辰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的香味，那味道竟比自己房间里燃着的龙涎香的味道还好闻。 闻柳虽然不想往前走，也不想离别人那么近，可那人是顾洛辰，闻柳不敢反抗，他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把脑袋往顾洛辰那边凑了凑。 心里烦闷的只希望顾洛辰能快点说完，自己好快点跟他拉开距离。 可顾洛辰却半天没说话。 他听着闻柳的心声，笑了笑，看着面前那侧过脸的半边面具，看着看着，视线便不由自主转到了别的地方。 那面具虽遮住了闻柳的脸，可从侧面看却能看到闻柳那完美的下颌线。 第21页 「王爷。」 闻柳轻唤了一声，顾洛辰忙拉回自己的思绪，他看着闻柳那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听明白了么？」 闻柳忙起身，往后拉开到一个相对舒服的距离，随后看着顾洛辰点了点头：「明白是明白了，只是不知……王爷为何选属下，王爷不怕属下把事情办砸了么？」 「本王选你，自然是因为信得过你。」 「那……」闻柳小心翼翼试探道，「要是属下不小心办砸了……」 「没事。」顾洛辰轻笑。 闻柳心嘆，这顾洛辰貌似也没有外面传闻的那么吓人，似乎还……挺讲理的。 还没等他想完，顾洛辰便逗他道：「你若办砸了，来年坟头儿就能长草了。」 闻柳闻言，不解道：「谁的坟头儿？」 「你说呢？」 闻柳下意识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威胁自己，闻柳咬了咬牙，心道淡定淡定，要是没忍住把他杀了，自己绝对跑不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小心苟命。 「王爷没什么事的话，属下便先退下了。」 「嗯，退下吧。」 闻柳刚从书房出来，便觉得心中不安，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是什么事呢？ 是…… 完了！ 宴宴还被「挂」在房樑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白日宣淫 闻柳刚到府里的时候本来是按惯例跟其他暗卫住在一起的，但自从闻柳病了一回后，管家就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房。 那房间不大，里面除了床和桌椅也没什么其他的东西，没个遮挡，闻柳只能把宴宴放在房樑上。 可这小房间房梁和房顶之间的距离太近，连蹲着都蹲不下，当时情况又紧急，闻柳只能把宴宴放在房樑上趴着。 算算自己在顾洛辰那儿耽搁的时间，这会儿宴宴已经「挂」了小半个时辰了。 闻柳紧赶慢赶，匆匆回了房，推开门往房樑上看了一眼，小声儿轻唤了一声「宴宴」。 谁知宴宴竟没有反应，闻柳走近了几分，仔细一看，宴宴竟趴在房樑上睡着了。 闻柳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刚在自己心里嘆了他一声「心大」，才发现宴宴为了能睡个安稳觉，竟然解开了自己腰间的布带子把自己的腰绑在了房樑上。 不仅如此，他嘴巴下边原本浅棕色的房樑上还多了几滴水渍，把原本浅棕色房梁的颜色又加深了几分。 「宴宴。」看他睡得这么熟，闻柳本不想打扰他，但自己一会儿还要去做任务，任务还不一定做多久，总不能让宴宴一直在房樑上挂着。 宴宴闻声醒来，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了看闻柳，之后呜呜了两声，满脸委屈。 闻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给人家点了哑穴，他忙飞身跃起，把那绑在房樑上的布带子解开，又把人从房樑上带了下来。 想起之前的误会，闻柳开口给人道歉：「对不起，我……」 话刚说了一半，闻柳就听到外面一声咳嗽声，那咳嗽声不似正常咳嗽，反倒带了几分提醒的意味。 闻柳转头一看，是顾洛辰书房门口的守门侍卫。 守门侍卫手里捧着夜行衣，看着屋里面的情形，脸一红，善意咳嗽了两声，待闻柳看向他才把握拳虚虚掩在嘴边的手放下。 他上前几步，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王爷吩咐把夜行衣给了闻柳，便匆忙离开了。 闻柳把夜行衣丢在一旁，解开了宴宴的哑穴，跟宴宴解释了一下刚才的误会。 宴宴倒也好说话，知道是一场误会，也没责备他，反倒感谢闻柳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替他着想。 宴宴看着闻柳那身夜行衣，微微有些不解地看着闻柳，问闻柳：「他们给你这个做什么，这个应该……应该不是王府暗卫的衣裳啊。」 闻柳道：「有任务。」 宴宴「哦」了一声，闻柳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看着他右边被压红了一块儿的脸和右嘴角的水渍道：「去洗把脸。」 宴宴接过手帕一笑道：「谢谢。」 那守门侍卫回到书房復命，復命完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也不出去，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洛辰：「说。」 守门侍卫脸依旧有些红，他抬眸偷偷打量了顾洛辰一眼，道：「方才属下去给闻柳送夜行衣的时候，他……他房门没关……属下看到，看到……」 顾洛辰见他说话磕磕巴巴的，面色不悦：「哪儿学的坏毛病，这么吞吞吐吐的。」 那侍卫间顾洛辰不高兴了，说话比刚才利索了许多，他道：「属下看到，闻柳和严晏似乎在……在白日宣淫。」 顾洛辰：「？」 顾洛辰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白日宣淫？」 「是，」那侍卫回答的斩钉截铁，毕竟是自己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么，「那严晏束腰处的腰带掉在床边，胸口处衣衫不整，眼睛红红的，嘴边还有流出来的口水，闻柳还看着严晏跟他说对不起……」 顾洛辰微微蹙眉：「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 「是，属下以项上人头担保，句句属实。」 - 吃完晚饭，等天色完全黑了，闻柳才穿上夜行衣开始行动。 第22页 顾洛辰为了配合他行动，特地调了几十个暗卫在院子里制造刀剑相撞的声音和有人夜闯王府的混乱声。 等这边演戏演得差不多了，闻柳才被两个暗卫押着送到了王府暗牢。 那两个暗卫打开牢门，一脚把闻柳踢了进去。 那一脚力度不小，闻柳顺势故意直接摔在地上，故意趴了半天没起来，为了演得更逼真，他嘴里还大骂着「摄政王不得好死，乱臣贼子，早晚要遭报应。」 闻柳这一番操作果然奏效，等他起身时，隔壁牢房里那人果真朝他这边看了看。 闻柳一边起身一边观察，发现这暗牢竟有一扇窗户，月光从那小窗户洒进来，照在稻草上。 他心下一动，起身时故意往那边凑了凑，等他站起身时，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的面具上。 为了把戏份做足，闻柳故意一手把那面具往上抬了抬，露出了嘴角处刚才在牢房外抹上的鸡血。 那鸡血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显眼，闻柳随手一蹭，把那鸡血抹掉，又把面具往下挪了挪，捂了捂胸口，咳嗽了两声，找了个角落靠墙坐了下来。 他闭着眼睛靠在墙角，没再说话，前戏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要是再主动跟旁边牢房里那刺客搭话，就有些太刻意了，弄不好会惹人怀疑。 让闻柳出乎意料的是，那刺客竟格外镇定，压根儿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闻柳见状，心里着急，从身上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假令牌，深情款款地看着，看了半晌，才用一种哀恸的声音道：「大人，属下办事不力，没能杀了那权臣，有愧您的信任，即便有办法逃出去，也无颜再去见您了，属下愿一死，报答大人恩情。来日属下泉下有灵，必定保佑大人，大事得成。」 「你是说……」 闻柳刚说完，那边传来了那刺客的声音，「你是说你有办法逃出去？」 闻柳故□□答不理的「嗯」了一声，又开始自言自语道，「若有来世，属下一定……」 「怎么逃？你告诉我怎么逃出去，我有办法置他于死地。」 闻柳一听，转头问：「当真？」 刺客道：「自然，先逃出去再说。」 闻柳犹豫了片刻，道：「我不信，你先告诉我，怎么杀他，不然你要是骗了我，我有何颜面活着见我家大人。」 刺客自然不可能泄漏他家主子的事，于是编了个尚且算是合理的理由，闻柳听了，嘆了一声「可行」，便开始伸手去解自己夜行衣。 刺客不解道：「你解夜行衣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守门侍卫：「闻柳白日宣淫。」 闻柳风评被害～ 第16章 想跑？ 「嘘。」 闻柳用食指在唇边的面具外比了一下，示意那刺客噤声。 刺客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见没惊动守卫才走到两个牢房中间的位置，借着那么月色盯着闻柳的动作。 只见他把夜行衣解开了一点，从里面的布料里取出了一小片儿铁块儿。 之后他便拿着那铁片儿走到牢房门边落锁的位置，小心翼翼摆弄了一会儿，那铁锁竟然真的开了。 刺客正想让他把自己这个也打开，就见他把锁虚虚掩上了，不仔细看的话，大概会觉得那锁还是锁着的。 闻柳扭过头，看了那刺客一眼，又用手给他比了个跟刚才一样的动作，示意他别出声。 那刺客虽不知道闻柳这么做的理由，可现在也只能靠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闻柳见他没出声儿，知道他上套儿了，转头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句：「有没有人，来人啊。」 他大声重复着喊了几句，没过多久，果然来了个侍卫。 那侍卫一手拎着酒罈子，一边往这边走边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嚷嚷着：「干什么，叫魂儿呢？」 闻柳看着那侍卫一点一点走近，一边观察着他一边道：「我要见你们主子。」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走到牢房边上，醉醺醺的嘲讽道：「我家主子是你想见便……」 那人最后一个「见」字还没出口，闻柳便用两根手指夹着铁片在他脖子上抹了一道儿。 那人满脸惊恐，酒罈子瞬间脱了手。 闻柳怕弄出声响，直接推开了那虚掩的牢房门，手疾眼快的用脚接住了那掉下去的酒罈子，又扯住了那人的衣领，慢慢把人轻轻放下，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等这一切安排妥当了，闻柳才走到那刺客牢房前，闻柳开完锁，才注意到那刺客眼神却始终盯在那侍卫脖子上的一抹血色上。 闻柳忙走到那「尸体」旁，一脚把那「尸体」踢翻了个个儿，嘴里嫌弃的吐槽了一句「一身酒气，晦气，」，随后转头对那刺客道，「快走。」 闻柳一边走，一边小声跟那人说：「我进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门口的地方只有两个守卫，现在死了一个，你跟在我身后，等我把剩下那个解决了，再偷偷熘出去。」 二人顺利解决了剩下那个守门的侍卫，从地牢里熘了出来，那刺客还顺手顺走了侍卫手里的长剑。 地牢外面没有守卫，只能听到不远处有人碰酒罈子喝酒的声音，二人趁着夜色掩护，小心翼翼跑到了墙边，翻身出了王府。 没成想刚从王府翻出去，闻柳便感觉身后莫名传来一股杀气，他忙飞身避开，躲开那刺客的致命攻击。 第23页 闻柳冷声道：「你这是何意？」 那刺客见自己失手，知道自己伸手不及闻柳，立马转身跑了。 闻柳在原地站了半天，见刺客头也不回的跑远了，刚想回府，却突然想起来，这不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么？ 顾洛辰为了配合他演戏，故意把暗卫调走了大半，还让侍卫们聚在一起喝酒假装松懈，想来这会儿该醉的都已经醉了，调走的暗卫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回不来。 而且这会儿天公作美，月亮被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绝对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闻柳心下一喜，扭头刚要跑，便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月光被遮的死死的，夜色太暗，闻柳什么也看不清，他下意识想，这王府墙边儿什么时候还种上树了。 似乎是怨那树挡了他的路，闻柳带着怨气没好气地踢了那树一脚。 刚要错身离开，闻柳便听到那树「成精」了。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踢本王。」 闻柳：「？」 顾洛辰怎么在这儿。 他是自己一个人还是旁边还有人，如果是他自己，那他不会武功，自己应该也还有机会。 但目前什么都看不太清，闻柳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闻柳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先稳住顾洛辰再做打算：「王爷恕罪，方才夜色太黑，才不小心冲撞了王爷，属下以为……以为是撞了棵树。这才……」 顾洛辰冷笑道：「罢了，不知者无罪，不过，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本王有意见呢。」 「属下岂敢。」闻柳道。 心里却想着，自然是不知道的，这要是知道是他，还知道他不会怪罪，那不得趁机多踢他两脚么。 顾洛辰：「……」 闻柳按耐不住心中想逃跑的想法，开口试探道：「王爷您是一个人出来的么？」 「嗯，怎么了？」 顾洛辰故意装傻，明知他的心思却也不戳穿他。 闻柳见这会儿有了逃跑的机会，连话也懒得回了，直接往左错了错，刚要走，眼前却突然亮起了火光。 严城的脸映在火摺子的火光下，闻柳刚迈出去一步的脚瞬间收了回来。 闻柳尴尬道：「严……严首领，你……你怎么在这儿。」 严城沉默了片刻，故意帮顾洛辰圆谎道：「我见王爷自己出来了，不放心，便私自做主跟出来了。」 顾洛辰看着他，故意找茬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闻柳，你往那个方向走，是想跑么？」 闻柳闻声，见自己跑不了了，立马恢復了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愣了半天，喉结微微滚动了下，想了许久，才编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来：「属下……属下方才迷路了。」 顾洛辰轻笑一声反问道：「本王王府前是有地宫么？一块儿空地也能迷路？」 闻柳犹犹豫豫解释道：「想来是夜色太浓……」 「严城，」顾洛辰打断了他的话。 「属下在。」 「从明日开始，便由你看着他，亲自带他熟悉王府地形，务必一条路让他走上几十遍，熟悉了便能记住了。」 闻柳：「……」 能给他个机会重新回答一遍么？ 顾洛辰吩咐完，又对闻柳道：「你随本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闻柳：你听我狡辩（bushi 第17章 奖励 守门侍卫见顾洛辰回来了，忙上前把书房门推开。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屋里明明灭灭的烛火随着侍卫关门的动作「静」了下来。 闻柳站在桌案前，橘色的柔光远远投在他冷色的面具上，为那面具添了一抹静谧柔和。 顾洛辰随手抽出一张信纸，拿起桌上的紫毫，也没看闻柳，一边蘸墨，一边盯着笔尖对闻柳道：「这次任务做得很好，给你一封信的时间，想要什么奖励自己想。」 他说完，也不管闻柳，便自顾自开始写信。 闻柳刚刚踢了人家一脚，本以为顾洛辰这会儿找他是要跟他「秋后算帐」，没想到顾洛辰竟然说要赏他。 「属下有一愿……」 闻柳心下一喜，几乎完全没考虑便脱口而出。 顾洛辰那边第一个字刚写了一半儿，听到闻柳的声音便抬起头，静静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询问道：「说。」 闻柳低了低头，做了一个行礼的姿势拜道：「属下想离开王府，归隐山林，求王爷成全。」 顾洛辰闻言，拿着紫毫的手换了个姿势，将紫毫尖横在信纸上方，低声道：「换一个，本王说过给你奖励，但没答应过你什么要求都同意。」 闻柳闻言，倒也没有太失落，毕竟他刚才问的时候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不过既然顾洛辰跟他玩儿文字游戏，那他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闻柳当即跪在地上，看着顾洛辰手中那紫毫，心头一动道：「既如此，可否请王爷赐属下四个字。」 顾洛辰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打小算盘，却不知他要玩儿的文字游戏是什么。 他倒想看看，他要的是哪四个字？ 「说吧。」 顾洛辰把手里的紫毫重新蘸了蘸墨水儿，随手从旁边抽出一张宣纸，沉声问道：「哪四个字？」 第24页 闻柳抬起头，高声道：「免死金牌四字。」 有了免死金牌，来日无论是逃跑被抓还是犯了什么错，都能保住一条小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哼，顾洛辰心笑，抖机灵现学现卖倒是挺快。 他放下紫毫，起身走到身后的架子上取了和檀木盒子，从那檀木盒子里拿出了一块儿令牌丢给闻柳：「收好这令牌，关键时候或能免你一死。」 「多谢王爷。」闻柳将那令牌仔细收好，「若属下来日不小心冲撞了王爷，可否用此令牌免死一次。」 「嗯，」顾洛辰答应道，「你此次立了大功，本王再赏你上房一间，另外，以后见本王可免礼，不必再跪。」 闻柳一听，立马站起身来道：「多谢王爷。」 「还有，你以后若想见本王，不必通报。」 闻柳面上回了一句多谢，心里却想着我躲你还来不及呢，才不想见你。 顾洛辰听了他的心声，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心道见与不见的，这可由不得你。 说话的功夫，墨汁滴落在在宣纸上，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迹，顾洛辰把那宣纸拿开，才发现下面的信纸也已经被那墨水沁透了。 刚写了不到一个字的信纸被染了杂色，顾洛辰微微蹙眉，把那信纸扔到一旁，又重新拿了一张新的。 他一边写一边对闻柳道：「明日一早，本王让管家带你换到上房去，另外，你好好准备准备，再过几日，随本王出行。」 闻柳听着换上房的事儿没什么反应，听到出行却没忍住惊唿出声来：「出行？」 王府那么多暗卫，为什么让他陪同出行啊？ 顾洛辰冷眼看着他：「怎么，不愿意？」 「愿……愿意。」 顾洛辰听着他那一句十分勉强的愿意，这才让他退下。 -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便敲响了闻柳的房门。 闻柳知道管家是来带他换房间的，便背着一早准备好的包袱打开了房门。 管家见到那包袱，笑了笑问：「再没有别的要拿的东西了？」 闻柳摇摇头，对管家道：「没有了，劳烦管家带路。」 管家笑了笑，让闻柳好好在后面跟着他，自己则在前面带路。 其实闻柳小时候过苦日子过惯了，并不在意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在他心里，只要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就可以了。 但换上房这事儿是顾洛辰提的，自己要是直接婉拒了就有些太不识好歹了。 比不识好歹更重要的是，他怕要是拒绝了顾洛辰，会把自己怀里那还没捂热乎的那块免死金牌用掉。 毕竟传闻顾洛辰那人权势滔天又阴晴不定，说错话或办错事被他杀掉的人不计其数，闻柳不想成为那其中一个，更不想浪费那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免死金牌。 「进去吧，昨晚儿已经派人给你打扫过啦，你放心住着吧。」 闻柳回过神，对管家点头致谢。 他这一路走来，满脑子都在想事情，这会儿管家叫他，他才回过神看了那上房里面看了一眼，仅仅是这一眼，便让闻柳有些不敢置信。 他原本以为顾洛辰所谓的上房就是比他原本的房间要大一些，东西齐全一点而已，没想到这上房竟比尚书府王尚书的书房还华贵。 闻柳：「这……」 管家在后面轻轻推着他进门：「这里应该不缺什么东西了，但有几点事项你得注意。」 老管家让他把东西放好，这才嘱咐道：「第一，平日里住着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尤其是晚上，第二，在这里住，你要时刻警觉，注意着旁边的动静，第三，每天傍晚吃完晚饭，要去隔壁房间一趟。」 听到这儿，闻柳好奇地打算了管家的话：「去隔壁房间干什么？」 管家道：「也没什么，就是做些琐碎的事儿，没什么重活……」 闻柳点点头。 管家又接着说道：「无非就是给递个衣裳、揉揉肩……」 等等！揉揉肩？ 闻柳从那话里听出了几分端倪，转头向管家求证道：「那个，隔壁住的是……是谁啊？」 第18章 对比 「那个，隔壁住的是……是谁啊？」 老管家见他一头雾水的模样，也眯起眼睛微微有些疑惑地问他：「王爷没跟你说？难道是我记错了找错了人？」 局面一度陷入了尴尬的境地，闻柳解释道：「王爷昨晚只说给我换间上房，没说隔壁住的是谁。」 老管家一听，心里那点儿疑惑瞬间烟消云散了：「我就说嘛，我还没老到耳聋眼花的程度，王爷说昨晚跟我交代了，说今天早上让我带你搬到他隔壁这间房里。」 闻柳心里那点儿担心这会儿变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一时间只觉得烦心，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管家还在劝他：「你啊，也是运气好，王爷能让你住这儿，那说明王爷看重你，还不是一般的看重。」 闻柳微微蹙眉，不是一般的看重？ 「此话怎讲？」 管家用手半掩盖着唇，往外看了眼，想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只遮遮掩掩道：「此事事关王府秘辛，你还是别打听了。」 闻柳听管家为难，便不再问。 闻柳自己对搬到顾洛辰隔壁这事儿只觉得厌烦，自然不会主动提，可他上午刚训练完，就有几个暗卫凑过来问他住王爷隔壁怎么样，问他房间是不是特别好，甚至还有人跟他打听，问他做了什么王爷才会如此奖励他。 第25页 闻柳本就害怕接触人，这会儿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他没想到消息竟然会传得这么快，明明他早上才刚搬过去，这会儿竟然就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旁边的人又开始吵吵嚷嚷的说话，闻柳心里烦闷，只觉得那些声音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吵得他头疼。 闻柳下意识想躲，想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一会儿，却听那聒噪的杂音中传来了一声清冽的如同清泉一般好听的声音：「闻柳，过来。」 杂音戛然而止，周边的世界总算安静了下来。 闻柳松了一口气，抬眸便看到顾洛辰站在不远处叫他。 他刚下朝，身上还穿着一身朝服，代表着权势的深色朝服将他整个人清冷的气质衬的更加明显，仿佛这人天生就该凌驾于万人之上，手握生杀大权。 其他暗卫见顾洛辰来了，也不敢再追着闻柳东问西问的，一个个自觉地闭上了嘴，战战兢兢低着头行礼。 顾洛辰刚下朝，按理来说他回房是不路过这里的，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走着走着就又拐到了这边，又听到了其他人那些令人作呕的心声。 【这个叫闻柳的背后的靠山是谁，摄政王为什么会单独给他弄到隔壁住着？】 【想来闻柳能住在顾洛辰旁边，接近他便能接近顾洛辰，日后主子若是有动作，也能第一时间动手取了这狗贼性命。】 【这闻柳三天两头髮烧，又搬到了王爷隔壁，莫不是被这乱臣贼子看上了？原来是靠屁股上位，难怪能这么受那乱臣贼子赏识，真他妈的噁心透了。】 【哼，搬到王爷隔壁又如何，不过是人家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说不定哪天被人玩够了就扔了，那时候成了破烂一件，看谁还要你。】 顾洛辰皱着眉头，最后听了闻柳的心声。 【好吵，好想离开这儿啊。】 【顾洛辰在叫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洛辰的声音竟然这么好听。】 顾洛辰原本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他冷眼看了眼其他暗卫，冷声道：「以后不准打听别人隐私，有违者，罚五十大板，还有，若是再让本王听到，你们打探有关本王的隐私，别怪本王让人割了你们的舌头，滚吧。」 他话音刚落，那群心思脏乱的暗卫便跑的没影儿了。 可让顾洛辰有些意外的是，他刚才的话竟然吓到闻柳了，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闻柳听到他说割舌头的时候明显打了个冷战。 这让顾洛辰有些疑惑，闻柳怎么就这般胆小怕人。 「王爷，刚刚不是属下先开口讨论这些事的。」 闻柳试图解释，顾洛辰却直接打断了他：「回去换身衣裳，随本王出府。」 - 王府外，一群侍卫看着顾洛辰，恭恭敬敬拜了拜，为首的侍卫走上前，低头道：「王爷，大内侍卫首领申清寒，奉皇命前来，听从王爷调遣。」 顾洛辰站在那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申清寒，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完全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像是在打量一件兵器是否衬手一般。 随后，似乎对这「兵器」还算满意，他才低声道：「走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人反抗的强大的威慑力。 申清寒颔首点头后，顾洛辰才把视线转回道闻柳身上，用比刚才平和一些的声音道：「闻柳，你随本王同乘。」 闻柳内心抗拒，下意识拒绝：「属下不敢。」 顾洛辰命令道：「上来给本王揉揉肩。」 闻柳：「……」 马车行驶的很急，车里微微有些晃，但闻柳功底好，始终站得很稳。 他一边给顾洛辰揉肩，一边在心里合计，以前听说顾洛辰权势滔天心里也没个概念，如今看来，连皇帝的大内侍卫都要听他调遣，果真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不过，他这个时间段儿要带着大内侍卫去哪儿呢？为什么还要带上自己，就因为他揉肩揉得好？ 马蹄声和车轮声彼此交错，又走了一段儿，随着一声「吁」声，马车轻轻晃了一下停了下来。 外面不知是谁通报了一声道：「王爷，到了。」 顾洛辰慢慢睁开了眼，也没回外面那人的话，他只是有些懒散地抬眸看了闻柳一眼，然后问出了一个让闻柳惊地瞪大了眼睛的话。 他问：「闻柳，杀过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19章 过来 闻柳自十岁起被卖到尚书府，被人挑去培养做暗卫，至今已有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他学了一身武功，也被指派出去做过一些简单的任务，但从没有杀过人。 所以顾洛辰问他有没有杀过人的一瞬间，闻柳才将心底的惊讶尽数写在了眼底。 闻柳咬紧了面具下的唇，一手攥着衣摆，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嗯。」 顾洛辰应了一声便下了马车。 闻柳一路跟在他身后，心里忐忑难安，不知道顾洛辰刚才那一句「嗯」是什么意思，更不懂他为什么问他有没有杀过人。 难道顾洛辰带他来这儿，是为了让他……杀人么？ 待前面的人停下，闻柳才跟着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府门口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尚书府」，只是不知这尚书是哪一部的尚书。 第26页 还没等闻柳想明白他们来尚书府做什么，大内侍卫首领申清寒便带着大内侍卫闯入了尚书府。 因为申清寒手里有皇帝亲赐令牌，尚书府上无人敢拦，片刻之后，申清寒便将周尚书从府里「请」了出来。 说是「请」，其实是让两个侍卫持剑把人逼出来的。 此时闻柳已经跟着顾洛辰进了府，那周尚书看到顾洛辰，脸上立马露出了些许讨好的表情：「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顾洛辰冷笑了一声，问他：「本王想做什么，周大人心里不懂么？」 周尚书闻言，一脸茫然地看着顾洛辰，声音好似有些委屈，还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颤音：「下官不懂，您这青天白日的，私闯二品官员的府邸，私自捉拿二品官员是何道理？」 顾洛辰没回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将那信狠狠甩在那周尚书脸上。 信纸砸到周尚书的脸后慢慢在空中飘摇着，最后掉落在地上。 周尚书表情从刚开始受辱时的恼羞成怒到看到信纸上的字迹时的惊讶和惊恐，尽数被顾洛辰看在眼底。 他笑了笑，走到周尚书跟前，问道：「周尚书还有什么要狡辩的么？」 周尚书没回他，站在原地喘了会儿，吓得半天也没把气儿顺直：「你……你……你这话是……什什么意思？」 「前几天晚上，有刺客闯进本王府上，把这封伪造本王造反的信放到了王府里，想要以此作为日后污衊本王的证据，但你没想到，你派去的刺客被本王抓了，当晚，在另一个好心刺客的帮助下，你派去的那个刺客逃出了王府。」 周尚书闻言，额头沁出了冷汗，他手指哆哆嗦嗦指着顾洛辰道：「你胡说，你有何凭证？无凭无据，空口污衊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 顾洛辰见他不肯承认，不急不缓地喊了声：「申清寒。」 申清寒沉声道：「在。」 「后面的故事，你替本王讲给他听。」 申清寒朝顾洛辰行了一礼，转身对周尚书道：「当天夜里，刺客从王府逃走时，我便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尚书府，在尚书府书房的屋檐上，我听到了你与那刺客的对话，你知道他是被捕后逃出来的，生怕他背叛你，于是你表面与那刺客虚与委蛇，背地里又找人把那刺客杀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我要见陛下，与陛下当面澄清此事。」 「不必。」 申清寒说完，从怀里掏出了圣旨，「礼部尚书周安崇接旨。」 周安崇闻言，瞬间面色死白，腿软跪在了地上。 申清寒打开圣旨，一脸严肃、字正腔圆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此事全部经过，朕心瞭然，念人证物证俱在，便交由摄政王全权处置，钦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安崇笑得凄凉：「苍天不仁啊，如今竟让这奸佞当道，新帝年少登基，却只做了傀儡，当真是可笑，天要亡我……」 呜…… 周安崇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洛辰一脚踢翻在地。 顾洛辰看着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的模样，心嘆他假仁假义，随后摇摇头皱着眉轻嘆了一声，像是有些遗憾似的：「踢歪了。」 他转头看了眼闻柳，刚张嘴，闻柳便先他一步道：「王爷，属下……属下不敢。」 顾洛辰：「？」 什么不敢？他还没说话呢好吧。 闻柳见他没说话，再看看面前跪着的礼部尚书，心里更害怕了：「属下不敢杀人，求王爷不要逼属下。」 顾洛辰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大概是自己在马车上那随口一问让闻柳误会了：「你别多想，方才本王在马上那一问，并非这个意思。」 闻柳看了他一眼，满眼的不解似乎在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顾洛辰原本自然不必理会他那眼神，可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想要跟闻柳解释：「本王刚刚只是随口一说。」 闻柳：「……」 顾洛辰站在原地没动，他回过头，对申清寒道：「把周安崇押至大理寺，严加审问，本王倒想看看，他有多少同谋。」 申清寒闻言，立马让人把周安崇带走了。 闻柳看着申清寒一行人远走的背影，回过头来，却发现顾洛辰竟还以同样的姿势站在原地，闻柳不解问：「王爷，我们……不走么？」 顾洛辰看着申清寒的背影道：「再等一会儿。」 闻柳点点头，心里有个问题已经憋了好久，可他努力半天，也还是没有鼓起勇气问。 反倒是顾洛辰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对他道：「想知道什么，问吧，恕你无罪。」 闻柳一听，这才放开胆子问：「申清寒为何会恰巧出现在王府，是王爷早就安排好的？」 「嗯。」 言简意赅，倒也算是回答了。 闻柳又问：「属下记得，那日晚上，乌云蔽日，伸手不见五指，申清寒是怎么跟上那刺客的？」 顾洛辰道：「之前本王让审问他的人在鞭子上抹了些香料，那些香料常人闻不到，但申清寒可以，他鼻子很灵。所以，在抓到刺客的时候，本王便决定，让申清寒来顺藤摸瓜，而且，他是陛下的人，也可以在必要时候做个人证。」 闻柳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人既然把信放在王府了，王爷为何不等他污衊王爷之后再反将他一军，而是要亲自来这里？」 第27页 顾洛辰闻言，轻轻一笑，嘆道：「倒也不傻，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闻柳：这是在夸他？ 顾洛辰解释道：「第一，比起被动，本王更喜欢先发制人，第二，周安崇生性多疑，见那刺客回去必定不会按原计划行事，所以若是不让陛下派人去听着，即便本王掌握了物证，那刺客死了，空口无凭，本王也抓不到他的证据。」 闻柳这才懂了。 顾洛辰没再说话，转头往外看了一眼，见申清寒早已没了人影，才对闻柳道：「你过来些。」 闻柳下意识皱了皱眉，只不过他戴着面具，顾洛辰看不到他皱眉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抗拒。 不过不管他再怎么不愿，顾洛辰既然已经说了，他自然不能不照做，毕竟也跑不了，外面还有另外几个王府暗卫等着呢。 闻柳走到他身前，顾洛辰又道：「那个……转过身，蹲下。」 转过身？蹲下？ 闻柳强忍着心里的不解，照着顾洛辰的话转身蹲下，下一刻，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险些把闻柳压倒，闻柳被他压的闷哼了一声，背上传来了顾洛辰的声音，带着点儿命令的口气，声音却不大：「背本王回去。」 闻柳起身，背着顾洛辰往外面走，心嘆这才走几步路便累了，便要人背着？ 顾洛辰听着闻柳的心声，下意识解释道：「带本王去找家医馆，本王……脚崴了。」 闻柳下意识在心里小声儿嘀咕，「脚崴了，刚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难道是刚才踹人的时候崴了？」 想到这儿，闻柳没忍住笑了一声，还没等他笑完，背后便传来那人的声音：「不准笑。」 闻柳努力了半天，才把那笑意憋回去，难怪刚才顾洛辰踢完人之后就站在原地没有再动了，原来是这样。 可踢人也能把脚踢崴了了么？ 闻柳百思不得其解。 背上的人却又突然嘆道：「方才若不是踢歪了，断然不会崴到脚。」 闻柳听着他这聊家常似的语气，莫名放下了防备，反问顾洛辰道：「那王爷方才想踢哪儿？」 背上的人沉默了半晌，似乎是想维持面子，故作冷声道：「想踢脸的，不小心踢胸前了。」 闻柳：「哦……哦。」 顾洛辰听着闻柳哪有些奇怪的声音，又听起了他的心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洛辰这多灾多难的脚啊。】 【再说了，脸和前胸离这么远也能踢歪的吗？哈哈哈哈哈】 闻柳在心里笑得正开心，就听顾洛辰喊了他一句。 第20章 味道 闻柳在心里笑得正开心，就听顾洛辰喊了他一句。 「走慢些，别给本王摔了。」 闻柳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洛辰听着他那顺从的声音，心里仍是不放心，毕竟他一接近闻柳就没什么好事。 于是他学着其他人被背的时候的动作，特意伸手环住了闻柳的脖颈。 原本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闻柳却下意识一顿，微微停了一瞬，不习惯地看了看顾洛辰那双手的姿势。 太近了。 而且这姿势对他来说太过亲昵了。 从小到大，他始终跟别人保持着距离，何时这般亲近过。 顾洛辰察觉到闻柳反常的反应，问到：「怎么了？」 「第一次背人，有些……不习惯。」 顾洛辰闻言，惊讶道：「第一次背人？」 「嗯，第一次。」 顾洛辰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要安慰他，淡然道：「无妨，本王也是第一次被人背，也没什么不习惯的，相反，本王觉得还是挺舒服的。」 顾洛辰这话说起来无心，甚至可能还沾了点儿好意，但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话听着，着实有些让人手痒。 闻柳忍着想把他扔下去打一顿的想法，默默不语，背着人找医馆。 按理来说顾洛辰回府差人去宫里请御医要更好一些，毕竟御医的医术水平更高，但这里离王府太远，回去就要耽搁一段时间，更别提回去再让人找御医了。 好在离那尚书府不远的位置就有一家医馆，闻柳远远看着那医馆外面牌匾上「田医馆」三字，只不过那「田」字很小，看着有些别扭。 闻柳顾不上想太多，直接背着顾洛辰进了门。 那医馆的老者眯着眼睛看了二人半天，又往他俩脚下看了许多，疑惑道：「您二位是？」 「我家主子脚崴了，您能给看看么？」 那老者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有些勉强，他走到闻柳身边，看着被人背着的顾洛辰问：「老夫给你治也行，怕疼么？」 顾洛辰自然是怕疼的，可闻柳还在他身边呢，为了不跌份儿不丢面子，顾洛辰满脸不屑的傲娇地看着那老者道：「笑话，本……我会怕疼？」 那老者笑了笑道：「不怕就好，那你先坐那边稍等一会儿，前面还有排队的，你先排一会儿，等到你了老夫再让店小二叫你。」 老者说完，扭头去了后院。 闻柳刚坐下不久，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儿，就是有些难闻。 顾洛辰也闻到了那味道，他转头看着闻柳，问闻柳道：「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第28页 闻柳点点头道：「闻到了。」 顾洛辰闻言，看着闻柳的靴子一脸嫌弃问：「你踩狗屎了？」 闻柳：「……」 他下意识看了眼，摇了摇头。 二人刚聊完，里面那老者便让人来喊顾洛辰，闻柳刚把顾洛辰背起来，便听到顾洛辰在他背上轻嗅他肩膀的声音。 闻柳咬咬牙，心想我能把他扔下去么？！ 等二人到了后院，才发现那股腥臭的味道更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浅更一章 第21章 兽医？ 那老者刚洗完手，匆匆甩了甩手上的水，胡乱往衣裳上面一抹，对闻柳勾了勾手，示意他把人背过去。 等闻柳走近，那老者才把手搭在顾洛辰脚踝处，问他：「确定不怕疼？我手劲儿可大啊。」 顾洛辰甫一点头，便听「咔哒」一声声响。 那老者看着顾洛辰的脚踝道：「动一动试试，看看还疼不疼？」 顾洛辰被他拧的那一下疼得脸色发青，等老者问完，他才稍稍动了动脚，冷声道：「不疼。」 「咳……咳……」闻柳憋红了脸，似有些喘不过气似的咳嗽了两声，嗓音沙哑道：「不疼的话，您……能先把勒住属下脖子的小……小臂松开么……咳……」 顾洛辰立马卸了手上的力道。 闻柳吸了两口气，才问顾洛辰道：「现在放您下去？」 「嗯。」 顾洛辰前脚刚站稳，闻柳便朝他伸出了手。 可他伸手伸了半天，顾洛辰却好似不懂似的，闻柳只好低声提醒道：「钱。」 平日里从来不用自己亲自付帐的顾洛辰这才往腰间摸了摸，这一摸才发现，他今天下朝时只匆匆换了身衣裳，没带银两。 其他两人看着他掏钱的手一顿，顿时都愣愣看着他。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顾洛辰微微蹙眉，淡定道：「你去外面跟严城要银子。」 「不用不用，」那老者见他们没带钱，也没为难他们，只笑了笑，「我这医馆啊，难得来个人治病，我能帮也就帮了，也不是什么大麻烦，不用给钱。」 顾洛辰一听，这老者倒是心善，但人家生意本就不好，他断然不可能再去占人家便宜，于是他又给闻柳递了个眼色，闻柳见状，忙出去找严城要银子。 等闻柳把银子拿回来，老者又笑着拒绝道：「真不用。」 闻柳见他不收，便好心劝道：「别，您拿着，我们家主子不差钱，您该收多少收多少。」 那老者听了，略有些为难，他没接闻柳手中那银子，只是低声道：「老夫平日里也没治过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价钱，你们就看着少给点儿吧。」 闻柳闻言，心嘆这老者辛辛苦苦开个医馆，生意竟这般惨澹，竟然没治过人，难不成是刚开的或者是周围医馆太多抢了生意？ 他转头看顾洛辰，意思是在问他给多少。 顾洛辰听到了闻柳的心声，心嘆这闻柳，自己身无分文竟还有心思同情别人。 但他到底不愿辜负闻柳这番好心，毕竟这天底下，像闻柳这般心地善良的人不多见了。 「全给他吧。」 闻柳闻言，立马转头把银子往那老者手里塞，声音听着都透着开心。 那老者看着那些银两，心想自己不过是给人家帮了个小忙，哪里好意思收人家这么多钱，于是连声拒绝。 闻柳见状，忙劝道：「您别不好意思，就收着吧，我家主子有钱。」 顾洛辰听着闻柳说的话，愣是从其中听出了几分「劫富济贫」的意思，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了闻柳，自然不会反悔。 那老者听了，这才高高兴兴接过那银两：「那好，好，多谢二位贵人，二位贵人以后家里要是有小狗小马驹受伤生病什么的，都可以送到老夫这儿，老夫给你们免费看。」 闻柳闻言，疑惑地看着那老者，问出了顾洛辰心中的疑问：「小狗小马驹？您还会看这些？」 那老者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那当然，不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老夫可是这方圆十公里内最好的兽医。」 闻柳：「兽……兽医？」 顾洛辰：「……」 这他娘的竟然是兽医医馆。 他堂堂摄政王，竟然在一个兽医医馆治脚。 不过这么一想，老者那奇奇怪怪的眼神和屋里这股难闻的味道就很合理了，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医人的地方，而是医治动物的。 难怪那老者刚开始会问他怕不怕疼，想来他平时给动物治疗的时候力气应该不小，也难怪那老者医完上一位「客人」之后要洗手。 顾洛辰越想脸色越黑。 闻柳磕磕巴巴问：「可……可您的医馆的牌匾上写着『田医馆』啊？」 「哦，」那老者笑了笑解释道，「干的时间太长了，上面的字啊都是没刻槽直接用漆写的，时间久了，那『兽』字上下就掉漆啦，本来想着找人来重新写一张牌匾的，拖着拖着就给忘了。」 顾洛辰听完，转头便出了医馆。 闻柳忙跟在他身后，看着顾洛辰的脚底生风一般的速度，心嘆完了，他是不是又惹祸了。 等顾洛辰上了马车，闻柳就没敢再往前跟。 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去兽医医馆治病，这要是传出去顾洛辰的脸往哪儿搁啊。 第29页 要是他的脸面没地儿搁，那自己的脑袋是不是也要跟着他的「面子」一起出走了。 不行，这事绝不能传出去，打死都不能往外说。 闻柳刚想到这儿，便听马车里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上来。」 闻柳听话上了马车，就见顾洛辰冷冷扫了他一眼，闻柳下意识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 顾洛辰：「……」 你这样衬的本王很像坏人好么？ 哎，算了算了，这只能说明自己之前塑造的「冷血无情」的形象塑造得好。 闻柳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看顾洛辰，生怕顾洛辰拿刚才兽医医馆的事儿为难他。 顾洛辰的声音却突然在车厢里响起：「你出门为什么不带钱？」 「……」 沉默了良久，闻柳才从那害怕的情绪里缓过神来，尴尬道：「属下……钱在包袱里。」 闻柳沉默了半晌道：「属下本来是偷偷攒了不少银子的，但后来……后来出了点意外，花了一部分，再加上平日里买药看病，花得差不多了，包袱里也没剩多少了，便没带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属下想着，来王府当暗卫，王府供吃供住，就没留银子。」 其实闻柳这话撒谎了，他自尚书府出来，就没想过要在王府长住，那时候他本打算归隐山林，平日里靠打猎为生，用猎物填肚子换银两，买药治病。 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跑不了，还当真用不上银子了。 顾洛辰看着闻柳，不知为何，他总能从闻柳方才那话里听出几分失落的感觉。 第22章 味道 顾洛辰自下了朝到现在，忙的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这会儿一闲下来，才发觉有些饿了。 马车正好路过主街道，顾洛辰下了车，四下看了一眼，附近有好几家饭馆儿，他正打算随便挑一家，就看到闻柳正看着一家饭馆儿出神。 顾洛辰看他那专注的模样，想起了他「劫富济贫」那份儿善心，莫名就动了恻隐之心。 他抬眸看着闻柳，用淡淡的、带着些许徵求意见似的语气问：「想去那家？」 闻柳转过头，似乎没想到顾洛辰会主动问他，眼底还有些惊讶，他愣愣看了顾洛辰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其他暗卫守在外面，顾洛辰带着闻柳和严城走进了那间小饭馆儿，找了个包间，点了几个菜，点完菜抬头才发现这二人还站在他旁边傻愣着。 「坐。」 闻柳闻言，立马上前，一只腿刚跨过板凳，就见严城恭恭敬敬给顾洛辰行了个礼道：「属下不敢，岂有下人跟主子同桌吃饭的道理。」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打在闻柳脸上，同样是属下，人家就时刻谨记着规矩，再看看自己那已经跨过板凳的腿，看起来似乎确实有些越界了。 闻柳下意识规规矩矩想要把那只跨过去的腿收回来，谁知刚一抬脚，就听到顾洛辰让他坐。 闻柳下意识看了眼严城，见严城点了点头，这才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严城对着顾洛辰行礼道：「属下先去结帐，然后去外面等您。」 闻柳的视线跟着严城一路目送严城出了包间门，直到包间的房门被从外面关上，他才回过头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发呆。 今日顾洛辰带着他直接去尚书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周尚书抓了，想必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王尚书耳朵里，王尚书会不会又找来王府跟他打探消息。 他如今迫不得已只能在王府暂住，为了小命自然不会跟王尚书说不该说的话，可光是想想王尚书利用他那副嘴脸，闻柳便有些烦闷。 饶是如此，若王尚书真来找他，他表面上还是要敷衍，毕竟在明面上，大家都以为王尚书是他的「义父」。 可…… 以后若是次次出了事他都要来打听，即便自己这边能敷衍，可顾洛辰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看到王尚书与他来往密切的话，肯定会起疑，到时候他再跟顾洛辰解释自己什么都没说顾洛辰会信么？ 到时候他不相信自己，就认定他和王尚书勾结泄漏王府机密，那自己岂不是死路一条？ 闻柳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顾洛辰，若是……现在跟他坦白呢？ 若是他现在就跟顾洛辰坦白，坦白自己与王尚书的关系是假，坦白王尚书送他来的目的，跟顾洛辰保证自己不会出卖他呢？ 可这种想法闻柳也只是想了一想，并不打算真的开口坦白。 毕竟顾洛辰恶名在外，杀伐果断，疑心又重，跟他坦白他也不见得相信自己，到时候若是他不信，自己岂不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更确切的来说，若是顾洛辰不信，那他就是在搬起大刀砍自己的脑袋。 他想着想着，便想到了那日死在树林里的封秦和刚被抓的周尚书。 顾洛辰手段这般狠毒，跟他坦白绝不是明智之举。 等闻柳回过神来，才发觉菜不知何时竟已经上完了，旁边的「恶人」正拿着筷子挨个品尝，似乎品尝对品尝结果不太满意，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突然抬眸往闻柳这边看过来。 闻柳下意识低头，却听到顾洛辰略有些嫌弃的声音：「你这选饭馆儿的眼光也太差了，就算十五来了都不会选这家。」 闻柳下意识问：「十五是？」 第30页 「本王的爱犬，就你给包扎的那只。」顾洛辰放下了筷子。 闻柳：「……」 他的意思是自己选的饭馆儿的菜难吃的狗都不吃么？ 闻柳不信邪，抬眸问顾洛辰：「属下可以尝尝么？」 「你没吃过？」 顾洛辰一脸不解。 闻柳摇摇头，顾洛辰没忍住问道：「没吃过刚才为什么一直看着这家？」 闻柳道：「因为这家人少。」 人少，安静，待着舒服。 顾洛辰：「……」 人少，饭菜不好吃人能不少么，人少什么时候也成了选饭馆儿的标准了? 他刚才就不该动那恻隐之心。 顾洛辰看着闻柳看着菜满脸好奇的表情，无奈道：「尝吧。」 闻柳拿筷子夹起一片菜，左手微微把面具掀开一个空隙，尝了一口，半晌没说话。 顾洛辰看着他那样子，以为他不爱吃：「不想吃就吐出来，换一家。」 谁知闻柳非但没吐，反而把那菜吃了。 顾洛辰：「不难吃么？」 「属下觉得，没……没王爷说的那么难吃。」 闻柳这是真心话，从小到大，他吃东西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活下来，至于东西味道好不好，他通常没那么在意，毕竟他也没机会吃什么好吃的东西。即便是掉在地上的东西他都能捡起来吃了，更何况是饭馆儿做的热乎的饭菜。 在他眼里，这已经是算得上是好东西了。 以前在尚书府里，他们暗卫的伙食也不过是每顿两个馒头一碗汤而已。 若是以往，顾洛辰可能会笑闻柳没有味觉，竟分不清味道，可仔细一想，只有吃苦吃得多的人才会这般容易满足，想来闻柳之前，是个苦命的人。 虽然闻柳刚才还在心底腹诽他恶名在外不像好人，但顾洛辰这会儿还是心软了。 就连府里的下人吃饭也会在心底吐槽这个好吃那个不好吃的，到了闻柳这儿，竟然是能填饱肚子就行，换句话说，填饱肚子就是活命，闻柳今天这样，只能说明他曾经就连活下来都很艰难。 「走吧。」 顾洛辰二话不说，带着闻柳又重新找了一家饭馆儿。 闻柳抬眸看了看那饭馆儿的名儿，顿时愣在了原地。 第23章 了解 鹤觞酒楼。 名满京城的天下第一酒楼。 传闻第一酒楼的菜品每一道都脍炙人口，因此引得无数达官贵人趋之若鹜，也正因此，鹤觞酒楼常年生意爆满，需要提前预定位置。 若不提前预定，哪怕是皇亲国戚，也要按规矩排队。 闻柳回过神，就听到了店门口的对话。 「……对不起这位客官，我们店人满了，您可以预约排队，过半月左右再来。」店小二将那客人拦在外面。 那人气地甩了甩袖子，知道进不去，也不再纠缠，他一转头，就看到了顾洛辰。 不知道是不是被顾洛辰吓到了，他那原本因一肚子气憋红了的脸瞬间白了，他忙低头朝顾洛辰行了个礼：「王……王爷。」 顾洛辰：「杨大人，北方雪患的救济粮送到了么？」 「应、应该还没有。」 「没有还有心思来酒楼？」 「下……下官这就去催他们。」 顾洛辰冷笑一声：「你当初在朝堂上答应过陛下，半月之内送到，现在已经过了九日了，若是半月之内送不到，耽误了灾民吃饭活命，那本官只好拿你给灾民们偿命了。」 「下……下……下官这就去派人去追他们催他们，保证半月之内送到。」 他说完，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顾洛辰没再理会他，转身往酒楼里走。 闻柳下意识看了眼门边站着的店小二，那店小二见顾洛辰进门，非但没拦着，还恭恭敬敬往旁边让了让，给顾洛辰让出了位置，难道顾洛辰早就预约好了？ 闻柳看着顾洛辰进去，自己却没动，这种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岂是他一个小小暗卫能进的。 更何况，严城都在外面候着呢，自己有什么资格进去。 顾洛辰一转头，发现闻柳没跟上来，转头看着闻柳喊了一句「进来」。 闻柳一时间分不清顾洛辰是不是在喊自己，虽然他看的是自己的方向，可自己身份低微，顾洛辰为什么要带自己进去呢？ 见闻柳站在原地没动，顾洛辰有些不耐烦地又喊了他一句：「闻柳，进来。」 里面人太多了，而且自己的身份也不符合，闻柳想要拒绝，严城却提醒他，告诉他别让王爷等急了。 闻柳这才老老实实跟在顾洛辰身后。 酒楼里座无虚席，杯觥交杂，交杯换盏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但这份儿热闹却是闻柳所不喜的。 掌柜见顾洛辰来了，上前寒暄了几句，亲自引着顾洛辰上了楼，将人带到了一间包间里。 掌柜：「王爷您稍坐，草民这就让人过来给您点菜。」 「嗯。」顾洛辰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对那掌柜的嘱咐了一句，「让楼下那群人小点声，太吵了。」 这要求一听就很无理，掌柜的面露难色，却仍是没敢拒绝：「好嘞，您放心。」 掌柜刚离开不久，就上来个店小二让顾洛辰点菜，等顾洛辰点完菜，楼下原本吵吵嚷嚷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 第31页 闻柳原本因为吵闹声有些烦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心嘆着跟权臣一起出来还是有好处的，一路特权，要什么有什么。 而且，闻柳还发现了至今为止顾洛辰跟他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不喜欢吵闹。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过来上了一壶茶。 闻柳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这店里生意当真火爆，从他进门开始，已经看到七八个店小二了，这刚进来的，竟还是个没看过的新面孔。 那店小二走到顾洛辰身边给他倒茶，外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二」，店小二以为在叫他，抬头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手中滚烫的茶水就偏出了杯口慢慢往右移动，在桌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水痕。 眼看着那滚烫的热水要洒到顾洛辰手上了，闻柳立马上前及时扶住了那茶壶，见那水没洒到顾洛辰手上，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店小二回过神，忙跟顾洛辰道歉。 顾洛辰微微皱了皱眉，闻柳一看，知道顾洛辰不高兴了，生怕这店小二丢了小命，忙把水壶重新放回桌上，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对那店小二吼道：「滚下去，待会儿上菜换个机灵点儿的来，别让我家主子再看见你。」 店小二慌慌忙忙退了出去，闻柳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顾洛辰应该就不会再找他麻烦了吧。 虽然也是店小二有错在先，但罪不致死。 顾洛辰听着闻柳心里的小心思，声音有些慵懒地问：「本王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凶呢？」 闻柳看了眼顾洛辰，随后垂眸义正言辞道：「属下身为王爷的暗卫，自当是事事以王爷为先，替王爷考虑。」 哼，顾洛辰心嘆，他那明明就是在为那店小二考虑，说的倒是好听。 「哦？那在兽医医馆，那大夫给本王脚踝弄疼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声儿呢？」 闻柳心下一嘆，顾洛辰这爱记仇的性子又来了。 不过，去兽医医馆这件事儿，虽然是个乌龙，不过算起来也确实是他对不起顾洛辰。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开脱。 「因为……因为属下信任王爷，王爷您当时说不怕疼，属下以为……」 顾洛辰：「……」 他当时疼的下意识勒了闻柳的脖子，闻柳不可能不知道他疼，这装傻倒是装的有模有样。 顾洛辰自然不肯能承认当时疼了，于是换了种方法道：「虽不疼，却也不舒服，既然你如此衷心，凡事替本王考虑，那一会儿就替本王去好好收拾他一番。」 闻柳闻言，当即有些慌乱，那大夫年岁大了，可经不起折腾：「王爷，这件事算来，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不该带您去兽医医馆，与那老者无关，等属下回府，您要怎么罚，属下愿去刑堂领罚。」 顾洛辰闻言，在心底暗笑。 他方才那话，自然不是为了为难闻柳才说的，而是为了试探他。 以他对闻柳的了解，闻柳是个心善之人，断然不可能真的欺负那上了年岁的大夫，他以为闻柳会表面上答应他，然后私下里放水煳弄他。 没成想，闻柳竟然愿意为了个不想干的人自己受罚，当真……是个心性纯良的人！ 顾洛辰对这番考验结果很是满意，他刚想喝茶，才发现茶杯是空的，他看了眼闻柳，用修长的手指敲了三下桌子，示意闻柳给他倒茶。 闻柳看着他的动作，低声道：「属下明白。」 顾洛辰心嘆，还很有默契。 可他等了半天，闻柳也没有要给他倒茶的意思。 顾洛辰不解地看了眼低着头的闻柳。 心嘆不是明白了么？明白了你倒是倒水呀。 第24章 默契 闻柳不长眼力，顾洛辰憋了半天，只好出声提醒：「给本王倒茶。」 他看着闻柳起身给自己倒茶的模样，心想闻柳虽然看着没眼力、不懂人情世故，但至少心思单纯，总比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好得多。 光是没有坏心思这一点，不是已经胜过大部分人了么？ 如今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便是赤子之心了。 顾洛辰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人了。 若不是遇到了闻柳，他甚至都已经以为，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的人了。 所以闻柳在他眼里，是有些特别的。 闻柳倒完茶，转身回座位上坐下了，顾洛辰端起茶杯，打量着闻柳脸上那瘆人的面具，问道：「快上菜了，面具不摘？」 顾洛辰这话没有旁的意思，也并非是想看闻柳长什么样子，单纯就是觉得人总不可能戴着面具吃饭，可闻柳听了，却用那双大眼睛看着他，眼底满是惊讶的反问他：「王爷的意思是，属下跟您一起吃？」 顾洛辰被闻柳这脑迴路气笑了，他喝了口茶水，把杯子放回桌上道：「不一起吃，难道本王是让你上来围观本王吃饭的？本王可没这癖好。」 闻柳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在那小饭馆儿里，顾洛辰喊他过去坐的时候，并非只是让他歇脚，而是真的打算让他一起吃的。 可以顾洛辰这样的身份，自己跟他同坐已是越界，哪里有资格跟他一起吃饭。 「属下不敢。」 「让你吃你就吃。」 顾洛辰散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闻柳明知道这会儿不应该再反驳什么，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妥：「王爷……」 第32页 「别学严城那一套，啰嗦，权当是给本王品菜了。」 「是。」 闻柳不敢再多言。 过了会儿，店小二在外面敲了敲门，门一打开，闻柳见不是方才惹恼了顾洛辰那个，是个生面孔，这才放下心来。 那人把菜送了进来，抬头瞥了顾洛辰一眼，又看了看闻柳，见闻柳正好也看着他，倏地一下莫名低下了头。 闻柳和那人短暂对视了一眼，见他低头，心想这伙计可能是新来的，又或者他跟自己一样，不喜欢见人。 那人一边上菜，一边照着帐单报菜名：「公子，这是您点的鸡髓笋、东坡肘子、佛跳墙、黄焖鱼翅……烧鹿筋，一共十二道，您慢用。」 顾洛辰扭头看了他一眼，挥手示意他退下，那人刚走，顾洛辰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银针扔给闻柳。 闻柳拿起那银针，微微皱眉回想了片刻，拿起那银针，往外面轻轻瞥了一眼，随后一边试毒，一边高声对顾洛辰道：「您想吃那个，属下给您夹……」 话音落下，闻柳已经试了五道菜，他朝着顾洛辰摇了摇头，示意那五道菜没毒，之后又接着接续试，试着试着，试到最后两道菜的时候，那银针变了色。 闻柳下意识给顾洛辰使了个眼色，顾洛辰立马懂了他的意思，低头趴在桌子上。 等顾洛辰趴好了，闻柳才走到顾洛辰旁边，装出几分慌张的语气，假意高声喊道：「王爷，您怎么了王爷，您撑一会儿，属下这就去给您找大夫。」 闻柳说完，转身出了门。 片刻后，屋子里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拿起刀，朝着顾洛辰的方向走了过去，想要看看他死没死。 闻柳此举本就是要引那人出来，自然没走远，他拿着剑一脚踢开房门，便看到那刚才进来送菜的「店小二」背对着他，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严城捅了个对穿。 严城拔出染血的剑，那人瞬间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闻柳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解决完那人，严城才跪下道：「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顾洛辰却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抬头看了眼闻柳，看着他刚才后退了两步的模样，心嘆他这是吓到了么？那天他摔杯子的时候闻柳也吓到了，按理来说，他在尚书府也是暗卫，对这种场面应该见怪不怪才对。 可为什么每一次，但凡受到一点惊吓，闻柳的反应就这么大呢？ 闻柳没注意到顾洛辰看他的视线，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顾洛辰道：「王爷，您没事吧。」 「无事。」 顾洛辰低声道。 这边的动静瞬间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在这儿吃饭的至少有一半儿是王公贵族，他们原本是揣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一看热闹的主人公是顾洛辰，便一个个畏首畏尾的远远点头哈腰打声招唿便离开了。 剩下的那一半儿人见这些王公贵族尚且如此态度，也明白了这屋子里这位，必定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弄不好就是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也说不定，于是一个个也离开了。 只有一人想离开也不敢走，他跪在顾洛辰脚下，脑袋低得死死的，说话的声音都在颤：「王……王爷饶命啊，草民也不知道店里什么时候混进来坏人了，惊……惊……惊扰到王爷，草民……草民……」 闻柳认得这人，这人正是他们进店时亲自上前引路的店老闆。 按常理来讲，当老闆的自然是只顾着做生意，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这还是在他自家店里，他就算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至于干出这种蠢事。 严城收起长剑，发出一声尖锐的利器碰撞的声音。 那老闆闻声，吓得整个身子都抖了一抖，他颤声解释着：「王爷，真的不是草民干的，您就算给草民十个……啊不，一万个胆子，草民也不敢干这种事啊。」 闻柳本想上前帮这老闆说几句好话，毕竟老闆只是一时失职。 可顾洛辰的面色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分不清是波澜不惊还是山雨欲来，哪怕跟他隔着一段距离，闻柳都能感觉到他那种威压，无端的让人害怕。 第25章 改观 顾洛辰不发话，也没人敢出声。 屋子里瞬时间静了下来，静的让人有些心慌。 店老闆颤颤巍巍跪着，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的衣裳被冷汗贴着粘着皮肉，难受极了，可他仍旧像一个死物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闻柳见店老闆那浑身颤抖的模样，于心不忍。 可这会儿顾洛辰大概在气头上，他要是替这店老闆求情，弄不好顾洛辰也会迁怒他，闻柳不敢冒这个险，毕竟顾洛辰狠起来，他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保不保的住。 正当气氛几乎降到冰点到时候，顾洛辰才缓缓开口道：「起来吧。」 闻柳闻言，垂眸想，他这意思是，不打算追究店老闆的责任了？ 顾洛辰的反应让闻柳有些惊讶，毕竟，他这样的反应跟传闻中一言不合就要诛人九族的形象有些不符。 而那店老闆也吓得不轻，这会儿仍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严城见状催了他一声：「叫你起来，听不见？」 「草……草……草民不敢。」 经此一事，顾洛辰再怎么饿也没心情在这儿吃饭了，他起身，看着地上那摊血，嫌弃的绕开走到店老闆旁边道：「没怀疑你，起来吧。」 第33页 老闆一听，这半天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他想要起身，不料心里那害怕劲儿还没过去，一时腿软没站稳，又跪了回去。 按理来说严城离他离得更近，但严城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闻柳忙上前帮忙把人扶了起来，那老闆吓的连道谢也忘了，只对着闻柳点了点头。 顾洛辰：「回府。」 那老闆稍稍找回了点魂儿，这事儿虽然他不是幕后主使，但好歹这事儿也是发生在他店里的，顾洛辰没追究他的责任已经是开恩了，这会儿人家连饭都没吃上，自己肯定也得补偿人家。 老闆道：「王爷慢走，下次草民给您免单。」 「不必，」顾洛辰冷声拒绝完，回头看了眼严城，「严城，你带个人把这人处理了，剩下的暗卫随本王和闻柳回府。」 「是，王爷。」 闻柳见顾洛辰要走，回头看了眼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一口没动的山珍海味，忙跟那老闆嘱咐了一句说桌子上有些菜有毒，让他想办法处理了别让人不小心吃了。 二人边往外面走，顾洛辰边在心里嘆闻柳多此一举，哪里会有人去吃别人桌上撤下来的剩菜，毕竟除了他和闻柳，根本就没人知道桌上的饭菜没动过。 但闻柳这做法在他看来虽然多余，却也代表着闻柳的一份儿善意，就像他刚才下意识去扶那浑身发抖的店老闆一样。 就像……他为那兽医店老闆和奶娘求情一样，都是闻柳的一份心意。 而闻柳自然不知道顾洛辰的想法，在他看来，那句提醒是非常必要的，毕竟，他也曾经过过捡剩菜剩饭吃的日子，他也看到过有叫花子或者穷人会去吃饭馆里剩下的剩菜，也许像顾洛辰这样的身份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当尊严和命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尊严是可以往下放一放的。 更何况，那还是京城第一酒楼鹤觞酒楼的剩饭剩菜，还全都是山珍海味。 哪怕是他自己多心，多提醒一句也没有什么坏处。 相比那句提醒，闻柳心里更多的是对顾洛辰的诧异。 他没想到顾洛辰竟能一眼看出来那人是刺客，更没想到顾洛辰竟然就这么放过了那饭馆儿老闆。 从这一点上来看，顾洛辰似乎并不是像外面传闻的那样喜怒无常、动辄打杀的人，相反，从今天的种种来看，顾洛辰更像是个很谨慎仔细、不会随意处罚无辜的人。 可这种想法与自己之前脑海中那个权臣的反差太大，闻柳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更难以分辨顾洛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快要到王府的时候，顾洛辰才开口夸闻柳：「表现不错，反应很快。」 闻柳自认今日跟顾洛辰的配合是不错，但最主要的还是顾洛辰的功劳：「是王爷心细，属下虽然觉得有些蹊跷，却还是大意了，没有怀疑他。」 「哪里蹊跷？」 闻柳回答道：「端托盘的姿势，那托盘上自下而上摆一层叠一层摆了十二道菜，正常人应该用两只手端，他却只用了一只手，而且还特别稳，再就是他走路时的体态，很轻盈，像是练过功夫的。」 「但当时，属下想着，店小二会点儿武功也正常。」 顾洛辰：「……」 哪里正常了？除了黑店谁家正经饭馆儿店小二会武功啊。 店小二会武功，明明跟暗卫穿女装一样奇怪的好嘛。 闻柳没察觉到顾洛辰的反应，转头请教顾洛辰：「王爷您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的？」 「他称唿错了。」 称唿？闻柳还真没注意那人是怎么称唿的。 顾洛辰淡淡道：「正常的店小二应该称本王一声『客官』，而刚才那刺客，上菜时的称唿是公子，而且，他家的店小二都是培训过的，不可能照着菜单念菜名。还有他的眼神，他刚进来的时候，本王偷偷观察过他，他眼神闪躲，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还有就是，他上菜顺序不对，这家店主打的是佛跳墙，在这干的久的店小二上菜，第一个上的菜肯定是佛跳墙。」 闻柳闻言，心嘆那刺客估计做梦也想不到，刺杀计划会因为碰上一个记得上菜顺序的吃货而失败。 「这些也只是怀疑，最让本王怀疑的，是他出门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外面停留，所以本王才让你试菜。」 闻柳听完，心嘆可惜死无对证，顾洛辰连想害他的人是谁都查不出来，也有些可怜，难怪他身边总要带那么多暗卫。 顾洛辰心笑，若他心里没数，又怎么会让严城下死手。 「你今日表现好，本王赏你一个消息。」 闻柳抬眸，不解地看着顾洛辰。 顾洛辰道：「过几日要对暗卫进行考核，第一名重重有赏，你抓紧时间好好练一练。」 闻柳立马抬头问：「什么奖赏？」 第26章 「私会」 闻柳：「什么奖赏？」 因为有面具遮挡着，顾洛辰看不到闻柳面上的表情，可光是听着闻柳那满是期待的声音，他便故意卖起了关子吊人胃口：「本王说了，只告诉你一个消息，至于是什么奖励，自然不能再透露了，不过，你应该会想要的。」 会想要的……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离开这里。 难道是……顾洛辰想起了之前自己在书房里的请求，打算给他个机会么？ 第34页 闻柳正想着，顾洛辰又淡淡开口了，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不过，严城说这次新招这批暗卫里高手如云，即便本王提前告诉你了，想必你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从倒第一逆袭。」 「王爷放心，属下自当尽全力。」 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王府，顾洛辰下了车，嘴角微扬，他方才故意激闻柳，不过是想看看闻柳的实力怎么样。 当初闻柳刚来王府比武时为了落选故意露拙他是记得的，他不清楚闻柳的武功底子到底如何，自然要试上一试。 闻柳不知这场比试本就是为他而设的，还以为这是王府惯例，以为顾洛辰当真是为了奖励他才提前告诉他的，因此在心里对顾洛辰多了几分感激。 走在前面那「老狐狸」听着闻柳心里对他的感激，暗嘆闻柳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似乎是因为听到闻柳的心声心情好，顾洛辰特地让闻柳跟着他回了房，让管家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 可想到闻柳吃饭还戴着面具的模样，顾洛辰便又改了主意，让闻柳回去隔壁房间休息，之后又让人把饭菜直接分出来一半儿送到了隔壁。 严城回来復命大约是在半个时辰之后。 彼时顾洛辰已经吃完了午饭，正要去后院泡温泉。 严城：「王爷，那刺客尸体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做什么？」 「去准备几样东西。」顾洛辰说完，朝严城招了招手，待严城走近，他才低声说了几样东西。 严城听完一脸茫然，虽然心中不解，却仍是先应道：「是，王爷放心，可是王爷，那刺客的事儿，用不用属下差人给雁书送信，让他查一查。」 虽然雁书只是上次扮作唱曲儿的来过府上一次，但严城作为顾洛辰的暗卫首领，自然是知道雁书，而且，虽然平日里没怎么见过面，但都是为王爷办事，也会经常通信沟通。 「不必，本王心里有数。」 - 闻柳吃完饭歇了会儿，歇着歇着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闻柳提着剑出了门，在院里开始练剑。 其实说起来，搬到顾洛辰隔壁住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顾洛辰住的地方没人敢来，很安静，很适合练武。 为了能在过几日的比试中赢得第一名，闻柳下了一番苦功，每天训练完都要自己再训练几个时辰。 虽然闻柳自认自己武功不差，甚至称得上一个「好」字，但就像顾洛辰说的，能竞选上王府暗卫的自然也都不是等闲之辈，毕竟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后来实打实靠比武选出来的，所以自然要认真对待。 闻柳每天练到深夜，筋疲力竭，不知道不远处还有个小东西每天都在陪着他。 直到第七天晚上，闻柳才发现它。 闻柳看着十五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模样，笑着蹲下把它抱了起来。 十五乖巧的把小脑袋往闻柳怀里靠了靠，看上去乖巧又可爱，闻柳看它那老老实实趴在那里的模样，以为它困了，轻轻拍了拍它的背。 「咕噜」一声，十五的肚皮动了动，闻柳才明白，十五是饿了。 闻柳笑了笑，温柔道：「我带你去找吃的。」 王府很大，顾洛辰住的地方离厨房又很远，换作旁的新来的暗卫肯定要迷路。 但闻柳不一样，闻柳暗地里为了摸清王府的地形可没少下功夫，再加上之前顾洛辰让严城折腾他，带他熟悉王府路线，他又走了不下十几次，因此即便是在夜晚也能摸清方向，成功的把十五带到厨房。 门还没打开，闻柳就听到了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面有人？ 「汪汪汪。」 小狗的耳朵向来灵，十五还没等闻柳开门便叫了起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十五的叫声显得尤为刺耳，闻柳往门前走了几步，往里面的方向看了一眼，伸手去推那门，不料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闻柳瞬间提起剑横在门口，将人拦在厨房内，夜色太暗，他看不太清那人的脸：「你是何人？」 那人闻声，小心翼翼抬起了头，试探着问：「闻……闻柳？」 闻柳闻声细想了片刻，这声音，是晏晏。 「晏晏？」 「嗯，是我。」晏晏点了点头，拉着闻柳的胳膊诉苦，「闻柳，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啊，我来找了你好几次你都不在。」 「我……」闻柳讨厌跟别人接触，如今这样被晏晏贴这么近拉着自然不习惯。 「什么人？」 有人高喊了一声，打断了闻柳的话，片刻后，厨房门前就被黑压压的暗卫包围了，几十只火把瞬间把漆黑的小院照亮了。 晏晏见状，立马松开了闻柳的胳膊，躲在了闻柳身后。 闻柳本以为为首的人会是严城，结果却不是，不过这人似乎也在哪儿见过，貌似是顾洛辰书房门口的守门侍卫。 那守门侍卫看着二人「鬼鬼祟祟」的模样，想起之前两人「白日宣淫」的场景，瞬间明白过来这两人是在这干什么了。 闻柳：「是这样的，我看……」 「别说了，那……那个，你们注意点影响。」那守门侍卫说完，又往闻柳身后看了看，突然问了句，「这事儿严首领知道么？」 闻柳：「……」 餵个小狗儿也要跟严首领报告么？王府的规矩这么严么？ 第35页 「还不知道，我会找机会跟严首领说的。」 闻柳做梦也没想到，第二天清早他的「事迹」就被那守门侍卫汇报给顾洛辰了。 顾洛辰听了那守门侍卫的话，微微蹙眉：「你说闻柳和严宴半夜在厨房前面私会？」 守门侍卫信誓旦旦道：「是，属下亲眼所见，属下刚到的时候严宴还拉着闻柳的胳膊，举止亲昵，闻柳还当着属下的面承认了。」 第27章 比试 而故事的主角闻柳并不知道自己在顾洛辰面前已经被人传成「白日宣淫」、「半夜私会」的浪荡子了，在他心里，昨晚之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无伤大雅闹剧罢了。 他现在关心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样在过几日的比试中赢得第一名。 但有一件事让闻柳觉得很奇怪。 按理来说，虽然比武是王府惯例，但这些新来的暗卫应该并不清楚有这项比试，所以这几日每日上午训练完闻柳都以为严城会宣布过段时间要比试的事，但严城却迟迟没有公布。 这让闻柳感到很费解，难道是顾洛辰故意让严城晚点告诉其他人，好给他留出足够多的时间练习么？ 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闻柳推翻了，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微不足道的暗卫，顾洛辰自然不可能为了他改变什么，他迟迟没让严城公布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又过了三日，严城才当众公布，说再过三天有一场比试，还说前三名奖励丰厚，但具体是什么却没透露。 比武前一晚，晏晏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要比武的事情，特意跑到闻柳那给闻柳打气。 闻柳本以为第二天比试的时候晏晏会去看他比试，结果四下看了眼，却并没有看到晏晏的身影。 比武的地方是在王府前院，闻柳本以为会临时搭个擂台什么的，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前院跟之前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仔细想想，王府暗卫比武又不是街边卖艺，搭擂台反而有些花里胡哨了。 顾洛辰不知何时已经端坐在比试场地边上了，等严城这边让暗卫抽籤选好队后，才去顾洛辰那请示了一下，顾洛辰略微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严城才让暗卫开始比试。 毕竟是新人暗卫比试，所以比试的人不多，只有六组十二个。 为了节省时间，严城派了六个早进府的暗卫当裁判，一个人盯一组，六组一起比试。 顾洛辰坐在一旁，视线越过第一组和第二组暗卫，直接看向第三组，旁边的老管家端来一杯刚沏好的茶，顾洛辰接过茶杯，又继续看闻柳比武。 虽然他不会武功，但很明显，闻柳在跟对手的比试中一直占据上风主导位置。 当初选这批暗卫时，除了闻柳是他故意留下的，其余那九个全都是第二次比试时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武功自然不在话下，闻柳能轻松占上风，自然也并非几日努力就有用的，说明闻柳武功底子很好。 这也足以说明，闻柳当初比试的时候故意露拙、隐藏实力藏得很深。 若不是他有读心术，可当真是放走了一个高手。 待第一轮比试结束，胜出的六个人立马开始了第二轮比试。 第二轮比第一轮比试加了些难度，加了时间限制，在规定时间内，若比武双方分不出胜负，则二人一起淘汰。 因为有规则限制，参加第二轮比试的暗卫求胜心切，明显比第一轮比试时候出手更快、更狠。 顾洛辰的视线始终落在闻柳身上。 或许是因为闻柳心善，又或许是这段时间跟闻柳接触多，平日里对这些暗卫漠不关心的王爷竟在心里期待着闻柳能赢。 闻柳也争气，没用多久就赢下了第二轮比试。 又过了会儿，中间那组的比试也结束了，另一组因为最后到时间没分出胜负出局了。 至此，本次比试的前两名就选出来了。 似乎是为了让比试更人性化一些，前两轮比试结束后严城让他们休息了片刻。 其他暗卫都凑到一块儿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什么，只有闻柳离他们远远的，找了个十步之内没人的地方歇着。 闻柳离那些人离得远，自然什么也没听到，但那些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却刚刚偷偷跑过来看闻柳比试的晏晏听到了，入耳的话尽是些贬低闻柳的，晏晏气地咬了咬嘴唇，想要让他们闭嘴，可远远往前面看了一眼站在顾洛辰身旁的人，愣是把话憋回去了。 晏晏生怕被人发现，于是蹲在了人群后面，直到闻柳开始第三轮比武的时候才站起来往前看。 第三轮没有时间限制，分胜负的方法很简单，双方要先在武器架上选取顺手的武器，之后比试时只要先把对方手里的武器打掉即可。 闻柳选的是剑，另一个暗卫选的锏。 严城看着二人选的微微蹙了蹙眉，单单从兵器的角度来看，闻柳这兵器选的很吃亏。 锏这种兵器本身沉，杀伤力强，而剑又太轻薄，像剑这种薄刃兵器碰到锏，多半会折断或是卷刃，很容易落下风。 按理来说，闻柳武功那么好，对兵器肯定也应该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那他选剑是不想赢么？ 严城走神儿的功夫，那边二人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不同于第二场比试求快，二人这一场打的都很稳，两人先是像试探一样简单过了几招，等摸清了对方的武功路数和实力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对决。 第36页 虽然二人的比试才刚开始，但严城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顾洛辰在一旁看着二人激烈的打斗，不禁替闻柳捏了一把汗。 管家看了看顾洛辰手中那一杯已经凉了却一口都没喝的茶水，看着自家王爷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心里暗嘆，王爷何时对暗卫这么上心了？ 顾洛辰一心看闻柳比武，自然没注意到管家的心声。 比试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顾洛辰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了嘴角，从头看到现在，明眼人都应该能看出来，这场比试已经是闻柳占了上风，打落对方的武器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就在所有人都已经这场比试结局已定的时候，却突然生出了变数。 顾洛辰看着那方向，微微蹙了蹙眉。 第28章 表面偏袒 高手过招，只要几招便见分晓。 那人眼见着打不过闻柳，这样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输，于是便投机取巧，用手中的锏朝着闻柳脸上的面具击去。 闻柳没想到对手会打他的面具，下意识往后一退，却还是没躲开，面具被那击打过来的锏蹭了个边儿，整个顺势往上抬了几分，挡住了闻柳的视线。 高手对决，任何细微的小细节哪怕只是一时不留神都会被对手重创，更何况闻柳有那么片刻什么都看不见。 场上的局势瞬间逆转。 那人计谋得逞，趁此机会对闻柳发起了攻击。 闻柳一边整理面具，一边听着周边的动静，重重的长锏破空而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依声音判断，那长锏已近在眼前，闻柳下意识横剑格挡，光靠声音便将那近在咫尺长锏挡了回去。 剑锏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闻柳立马闪身后退，用这瞬间的功夫扶正的脸上的面具。 而那长锏的主人也不甘示弱，已然跟到了近前，长锏直逼闻柳面门。 长发被长锏带动的气流搅乱，闻柳侧过身，头往后仰，勉强躲过这一击，正准备还击，却发现面具松了。 刚才被对手长锏那么一打，后面的细带子本就有些松了，刚刚那一躲动作幅度又太大，面具已然有了些要掉的趋势。 可现在比试还没结束，他顾不上去把松了的面具重新繫上，可又不想面具掉下来，只好用一只手扶着面具，一手持剑跟打过来的人过招。 台下众人见状，都以为闻柳接不了几招必然落败，就连躲在人群最后面的晏晏也为闻柳捏了一把汗。 而当事人却比台下观众从容的多，对手这几次趁机偷袭，已经让闻柳彻底摸清了对手真正的实力，开始主动回击。 严城见状，心下瞭然，这场比试已经结束了。 果然如严城所料，没过多久，闻柳便将对手手中长锏击落在地，长锏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场精彩的对决至此结束。 场下立马有人叫了声好，严城的注意力始终在台上，直至此时，他才转头往台下看了一眼，可却什么也没看到，好像那一声好只是他的错觉。 再观台下新来那批暗卫，见闻柳赢了，竟没有一人为他鼓掌，不知是他们从刚开始便不看好闻柳，还是闻柳太不合群了。 不过严城倒不会为这种小事多想，毕竟闻柳看起来本就不喜欢跟人接触，想必更不会在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 严城走到二人面前，宣布道：「我宣布，本次比试结果，闻柳……」 「平。」 顾洛辰冷声开口打断了严城。 严城心中虽不解，却也只能将满心疑惑和那一个「胜」字咽回去。 其他人一听，也都有些不解，这场比试不管怎么看都是闻柳赢了，为什么王爷竟然要把这算作平局呢？按理来说王爷平日里更亲近闻柳，应该向着闻柳说话才对。 顾洛辰自然不会理会旁人怎么想，他看了严城一眼，示意严城继续。 于是严城又对着众人宣布道：「本次比试，第一名的奖励是白银一百两，介于本次比试第一名有两人，所以一个人赏白银五十两。另外，两人同时晋升为中级暗卫。」 闻柳等了半天，严城却没了下文，闻柳疑惑地看着顾洛辰，这就是他所谓的重重有赏？ 顾洛辰却别开了视线不看他，转头给严城递了个眼色，等严城附耳过来之后他才低声跟严城嘱咐了两句，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闻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虽有不甘，却也无能为力。 他不懂明明是他赢了顾洛辰为什么说他们是平局，更不明白顾洛辰所谓的重赏竟只是这些他毫不关心的东西，早知如此，那第一名他又何必去争。 顾洛辰明明知道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严城看了看跟闻柳并列第一的冯羽道：「冯羽，你先退下吧。」 冯羽对严城恭恭敬敬道了声「是」就退下了，随后闻柳就听到了身后的热闹的欢唿声，是那群新人暗卫在为冯羽庆祝，庆祝他拿了第一名。 严城看着那些人前后对两人态度的对比，想起刚才顾洛辰那不公正的选择，走上前对闻柳笑了笑，如实道：「功底很好，表现不错。」 严城这话倒并非是为了安慰他，而是闻柳的身手当真让他刮目相看了。之前闻柳隔三差五生病，参加训练的次数也比旁人少了很多，而且，他当初还是以倒第一的成绩被留下的，严城也没注意过他，以为他当真不行。 第37页 如今看来，不是闻柳武功不行，只是他藏得太深了。 闻柳的武功，在整个王府的顶尖高手里，应该也是能排上前五甚至前三的，这样的身手，即便是放在江湖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这样的高手被判跟冯羽那种水平的人平手，当真是有些委屈人家了。 这样想着，严城一心软，就想宽慰他两句。 正好这会儿冯羽也走远了，说话也没人能听见：「你单手扶着面具便能打败冯羽，自是胜他许多的，但王爷他不会武功，也不懂这些，我知道你委屈，但不要在心里怪王爷。」 闻柳：「属下不敢。」 「嗯，」严城道，「王爷让你歇半个时辰之后去找他。」 闻柳不情不愿回了句是，等严城走了才开始摆弄面具。 这会儿整个院子里几乎没什么人了，闻柳长长地嘆了一口气，严城是在替顾洛辰说话，即便是不懂武功的人，他都已经把对方的武器打掉了，顾洛辰也该能看懂是自己更胜一筹。 可闻柳嘆气无关顾洛辰的偏袒，而是嘆自己并没有像想像中一样得到离开的机会。 他明明在顾洛辰面前提起过他想离开，顾洛辰当初引诱自己争取第一名的时候故作神秘，让自己误会他是想给自己机会，如今看来倒是他自己想多了。 可如果顾洛辰当初就没想放他走，那提前告诉他想让他拿第一名的木的又是什么呢？ 总不至于是听他说没有多少积蓄想让他赚五十两银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章 第29章 奖励 「闻柳。」 温柔的声音像一根柔软的细线把闻柳的思绪拉了回来，闻柳刚抬头，就看到了晏晏那张嘴角噙着笑的笑脸。 「晏晏？」 闻柳本就因为第一名的奖励而伤神，这会儿突然看到晏晏，一时间没掩盖住声音里那抹伤感的情绪。 晏晏其实算不上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但他能听出来，闻柳的声音比以前低沉很多。刚才他在下面看得一清二楚，刚刚那场比试闻柳明明胜那人许多，合该是闻柳第一名，那人第二名。 就这么被王爷说成平局，并列第一，换做自己，自己也不会高兴的，也难怪闻柳的声音听起来那么低沉，他一定是不开心。 晏晏又往前走了几步，用近乎崇拜的目光看着闻柳，声音激动道：「闻柳，你功夫好厉害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功夫这么好的。」 闻柳看着他那崇拜的目光和他那温柔的笑脸，心底的阴霾竟莫名散了几分：「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不不。」 晏晏一个劲儿摇头，没心没肺地笑了笑道：「我哥哥不让我学武，他说我不是那块料。」 闻柳看着晏晏那副乖巧的模样，心嘆可惜了，他倒是真想好好教教晏晏，让他足以自保，但晏晏那么听他哥哥的话，他哥哥不让，晏晏是肯定不会学的。 晏晏似乎很听他哥哥的话。 晏晏见闻柳没说话，跑到闻柳身边挽着闻柳的胳膊，闻柳下意识想抽出来，可晏晏抱的实在太紧了。 晏晏没察觉到闻柳的异样，只自顾自想要安慰闻柳：「我觉得刚才那比试结果根本就不公平，刚刚明明就应该是你……」 「呜呜呜……」 他话没说完，就被闻柳捂住了嘴，闻柳四下看了一眼，见周边没人，这才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看着晏晏提醒道：「晏晏，这是在王府，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或者是被王爷听到……」 「什么话怕本王听到啊？」 闻柳闻言，心下一惊，刚回头，就看到顾洛辰从一棵粗壮的古树后面走了出来。 「王……王爷。」 晏晏惊唿一声，吓得立马低下了头。 闻柳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到了，他也没想到顾洛辰会突然冒出来，他刚刚看的时候明明没看到人，谁能想到顾洛辰竟然会藏在那古树后面。 好在闻柳有面具遮着，别人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自然也看不到他面具下那一抹惊慌失措的表情。 「严宴，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跟以往的冷漠不同，顾洛辰问话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任何责问的语气，反倒比平时声音小很多，听起来就像在问一个小孩子要不要糖吃的似的，带着几分哄骗的感觉。 严宴低下头，像犯了错误似的，一边抠着手指头一边低声回答道：「说……」 「王爷，」闻柳这会儿已经比刚才淡定多了，他打断晏晏的话，替他回答，「刚刚晏晏夸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夸您长的好看。」 顾洛辰闻声，转头看着闻柳，轻笑道：「哦，那为何怕本王听到？」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闻柳这个谎只能撒到底，于是他硬着头皮蒙道：「因为……因为怕您听到后觉得他在假意逢迎、阿谀奉承。」 可闻柳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这谎话他自己听了都不信，但凡是个有脑子的肯定知道他在撒谎。 可他总不能让晏晏说实话，晏晏也是为了他打抱不平，总不能害了晏晏。 顾洛辰看了他半晌，随后转头对严宴道：「你先下去吧。」 等严宴走开了，顾洛辰才对闻柳道：「你随本王来。」 第38页 闻柳跟在顾洛辰身后，穿过亭台楼阁，穿过高楼小榭，最终停在了一处屋子前。 闻柳抬眸看了一眼，上面简简单单写了三个字「小憩所」，这是……顾洛辰用来休息、小睡的地方么？ 他带自己来这儿干什么？又要让自己给他按摩？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声，却没理会他，只自顾自进屋，坐在藤椅上，以一种极为放松的状态看着闻柳，声音慵懒问：「本王判平局，你心里怨本王么？」 「属下不敢。」 闻柳如实道，他的确不曾为这事怨过顾洛辰，怨只怨他故意诱导自己拿第一，却又不放他走。 顾洛辰没说话，闻柳不知他是否信自己，也不知道顾洛辰在想些什么，二人就这样沉默着在这儿带了许久，顾洛辰才轻声开了口。 「去旁边的书架，第四层，第二格，把那个盒子拿出来。」 闻柳走到书架旁，找到那雕花沉香木盒取下来，走到顾洛辰旁边递给顾洛辰，顾洛辰却道：「放桌上，打开。」 闻柳依言把那雕花沉香木盒放到桌上，心想这么精緻的盒子里面一定是装的贵重物品，千万不能给弄坏了。 这样想着，他又把那原本放在桌边的木盒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小心翼翼打开。 盒盖掀开的一瞬间，闻柳手上的动作瞬间停滞了，那精緻的雕花木盒里放着的，竟然是一个面具。 闻柳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面具。 那面具精緻美观，形状看起来有些像蝴蝶的形状，鼻樑的位置是专门为贴合人的鼻樑而设计的，而鼻樑下面，两边的侧脸部分有面具罩着，嘴那儿却是空着的，似乎是为了吃饭方便专门设计的。 「怎么样？喜欢么？」 顾洛辰轻声问。 闻柳的视线依旧在那面具上，他微微点了点头，道：「很好看。」 「戴上试试。」 闻柳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顾洛辰一眼，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顾洛辰却好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似的：「给你的，比试第一的奖励。」 闻柳回过头，看着那面具，想着刚才顾洛辰的话，比试第一的……奖励？ 顾洛辰那么早给第一名准备了奖励，还是个面具，是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拿第一么？ 还是说无论他得第几名，这面具都会给他，因为这面具看上去就是专门为他定制的，因为王府里整日戴着面具的只有他一个人。 难道这面具，真的是顾洛辰单独给他准备的么？ 「本王不看你，戴上吧，戴完再说正事儿。」 第30章 面相 顾洛辰说完，当真闭上了眼睛。 闻柳却还是下意识背过身，才摘下那面具。 他把那戴了很多年的面具放在手上看着，用手指指腹摩挲了片刻，没捨得放下，像是在告别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跟那新面具比起来，手上的这个面具破旧又丑陋，甚至看着有些瘆人，也不够实用，但毕竟戴了这么多年，闻柳心里还是喜欢的，毕竟戴习惯了。 但习惯归习惯，闻柳最终还是把新面具戴上了，毕竟那是顾洛辰赏赐给他的，若是自己不接受，多少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而且，若这面具当真是顾洛辰特地为他准备的奖励，那也是顾洛辰的一番心意。 闻柳向来不会辜负别人的好意，毕竟从小到大，对他好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好了没？」 似乎是嫌弃他磨蹭，顾洛辰出声催了他一句。 「好了。」 闻柳这才转过身。 顾洛辰睁开眼，看着闻柳戴着新面具低着头的模样，低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闻柳应声抬头，眼睛却没往顾洛辰那边看。 顾洛辰却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闻柳的脸，那纯银打制的银色面具做工精良，设计美观，衬着闻柳那清冽冷白的肤色，将他整个人衬得像那不染纤尘的谪仙一般，气质绝尘。 薄薄的淡粉色的嘴唇犹如春日盛开的桃花花瓣落在那冷白的「画纸」上，嘴唇下面，完美的下颌线仿若当代名家苦心勾勒的绝美线条。 再加上那双漂亮的眼睛，顾洛辰虽然无法想像到他的全貌，却觉得闻柳脸上若是没有伤疤，摘下那面具必然是个美人。 「戴着舒服么，不舒服本王再让人给你改。」 闻柳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心嘆这制作面具的工匠厉害，竟能将面具做的与人脸如此贴合，殊不知这全是顾洛辰的功劳。 那日顾洛辰见他吃饭也不摘面具，一时莫名动了恻隐之心，想要送闻柳一副面具，又怕送的面具不适合，戴着不舒服，于是回府之后，他就让人去请来了全京城最好的工匠。 他本想让闻柳来，让那工匠看看闻柳的脸，可那工匠却说不必如此麻烦，说他干这行写了这么多年，只需远远看上两眼就能把握好尺寸。 顾洛辰原本也想给闻柳个惊喜，于是就依了那工匠所言，让管家带着他远远看了两眼，没成想，做的竟然真的合适。 看来熟能生巧，术业有专攻这话不假。 「本王让你来是有两件事。」 闻柳在原地站了半天，总算等到顾洛辰说正事了，这才抬眸认真看了顾洛辰一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过了片刻，顾洛辰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只不过比起之前的慵懒，这回的声音倒显得挺正式。 第39页 「第一呢，你不负本王对你的期望，赢得了第一名，本王决定让你做本王的近身暗卫。」 近身暗卫？ 闻柳内心抗拒，嘴上也没控制住：「王爷，属下武功虽然还行，但……属下身子不好，从小病怏怏的，恐怕没法儿无时无刻贴身保护王爷，还请王爷高抬贵……不是，请王爷另请高明。」 顾洛辰看着他那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笑了笑，道：「无妨，本王不介意。」 闻柳心嘆，可是我介意。 顾洛辰心笑，你介意也没用。 「怎么，你是要违抗本王的命令？」见他半天不表态，顾洛辰故意冷声问了句。 「属下不敢。」 这权臣好生不讲理。 「说到第二件事，本王不得不夸你两句。」顾洛辰坐直了身子，看着闻柳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本王很想知道，你是怎么从倒数第一名逆袭成为第一名的？」 闻柳：「属下……」 「不用急着回答。」顾洛辰打断了他的话，言语间带着几分笑意，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自古以来，像你这般励志的逆袭少之又少，本王想着，应该用这件事激励一下其他的暗卫。」 闻柳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顾洛辰再想些什么：「王爷您的意思是？」 顾洛辰：「读过书识得字么？」 闻柳点了点头，顾洛辰这才满意道：「那会写字么？」 闻柳又点了点头。 「那好，给你三日时间，你写一篇文，名字就叫《暗卫的逆袭之路：如何从垫底暗卫成为顶级暗卫》，到时候本王让严城召集王府所有的暗卫学习，你负责当众朗读。」 闻柳：「……」 让他当众朗读，那么多人在下面看着，不如让他去死算了。 顾洛辰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他是哪里又得罪他了么？ 闻柳：「王……王爷，属下会写的字不多，所以可能没办法……」 「无妨，往后三日，每日本王下朝之后，你去本王书房等着，到时候本王让人给你备好纸爱，不会的字，你可以请教本王。」 闻柳：「……」 刚才到底为什么要说自己认字啊！ 「没事就下去吧。」 顾洛辰下了逐客令，把人撵走了，才道：「出来吧。」 严城从暗处现身，行礼后退到一旁。 顾洛辰看着他问：「看了今天的比试，感觉如何？」 严城没想到顾洛辰会直接问他这个，想了片刻，才答道：「闻柳深藏不露，武功极高，日后稍加培养，必成大器。」 「你打算如何培养他？」 顾洛辰轻声问。 「属下可以亲自带他出任务，给他引荐高人指导。 顾洛辰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严城这话是真心的，严城难得见这样的好面子，必然有惜才之心。而且，严城对自己那么衷心，肯定想把闻柳带出来，加强王府守卫。 而且依照严城的性子，要亲自带闻柳，肯定会给他各种优待。 「你记着，暂时不准亲自带闻柳，也不准给他任何优待，就把他当做普通新人侍卫对待。」 严城看着顾洛辰点了点头，眼底没有任何质疑，却有那么一丝丝不解。 顾洛辰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却没急着跟他说原因：「先去给本王倒杯茶。」 第31章 用心 等严城把茶沏好了，恭恭敬敬放到藤椅旁边的桌子上，顾洛辰才悠然开口问严城：「你是不是和你弟弟一样，觉得本王这次的做法有失公允，对闻柳不公了？」 「属下没有。」 他虽然不懂王爷为何要那样处理，却相信王爷那样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顾洛辰听了他的心声，也不再和他卖关子，毕竟严城是他最信任的下属，没什么不能和严城说的。 「你也知道，闻柳有些不合群，之前本王让他搬到本王旁边住，无非是见他心性纯良想让他换个安静的好环境，但后来本王却听到了很多流言蜚语，全都是骂闻柳的。」 严城听了，立马跪下请罪道：「是属下教导无方，请王爷责罚。」 他平日里心思都保护王爷和训练上，根本不会关注他们私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在背后议论王爷的所作所为，当真是给他们脸了。 温热的茶水往外冒着热气，顾洛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茶水顺口入腹，整个身子瞬间暖和了许多，连带着他说话的声音也暖了几分。 他坐直身子，微微前倾，双臂撑在膝盖上，以一副极为放松的神态看着严城道：「起来吧，悠悠众口，岂是你能管得过来的。」 严城站起身，又听自家王爷嘆了一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你应该懂。」 「属下明白。」 直至此时，严城才明白自己王爷的一番用心，闻柳武功这么高，王爷平日里对闻柳又跟对其他新人暗卫不同，其他暗卫难免会嫉妒，而后因妒生恨。 倘若今日闻柳再拿第一，他们必然不会信服，只会觉得比赛结果不公平，觉得王爷偏心闻柳。 这样弄个并列第一，或许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但至少，会让他们觉得心理平衡些，不会因为嫉妒而针对闻柳。 顾洛辰：「那个跟闻柳并列第一的叫什么？」 第40页 「冯羽。」 「嗯，」顾洛辰停顿了片刻，那冯羽比试途中故意想打掉闻柳的面具让闻柳分心，此等小人行径，还一边比试一边在心里骂闻柳，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要想办法让他们转移注意力，明白么？」 「明白，属下会把明面上所有的偏爱都给冯羽，暗地里找机会教闻柳。」 这样一段时间下来，别人就会把嫉妒闻柳的视线转回到冯羽身上。 王爷这做法，对闻柳不可谓不用心。 自从他入府以来，王爷何时关过暗卫之间勾心斗角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若非今日之事并非是涉及到闻柳，王爷或许也未必会管吧。 严城虽不像旁人一般嫉妒闻柳，心里却也觉得，王爷对闻柳的确是有几分特别的。 但仔细一想，王爷对他特别也说得通，毕竟王爷最讨要勾心斗角的小人，闻柳平日里不爱接触人，不生是非，不争不抢，品性善良，的确是个好苗子。 好好培养，将来肯定能成为数一数二的暗卫。 王爷又素有爱才之心，不想让闻柳受到其他人影响也是常理之中。 - 闻柳吃完午饭，刚回房间没多久，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了。 闻柳看了眼来人，来人却只朝着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别出声，之后就迅速把门关上了。 闻柳看着他一副蹑手蹑脚的模样，像是在躲什么人，等晏晏走近了，闻柳才低声问他怎么了。 严宴做贼一般，心虚的往外面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小声道：「我哥要打我。」 闻柳蹙眉问：「你犯错了？」 严宴摇了摇头，一只手紧张的直搓衣摆，他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能有什么错，实话还不让人说了么？ 「那你哥为什么要打你？」 严宴听闻柳关心自己，心里的委屈减轻了些许，他看着闻柳，颇有些赌气道：「他不讲理，他不高兴就要打我一顿。」 闻柳皱了皱眉，这样听起来是太不讲理了，不高兴就要拿别人撒气，哪有这样的道理，天底下哪有这种哥哥，也太过分了。 「你别怕他，他要是敢找到这儿来，当着我的面欺负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好，还是你好。」严宴听着闻柳这么帮他，瞬间高兴的像个孩子，「诶，你换面具了，这面具好漂亮啊，你戴着好好看。」 「是换了……」 闻柳话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严宴立马要躲，闻柳却没让他躲：「别怕，我就不信有人能这么不讲理，再说了，你哥哥天天打你也不行，得让他明白自己错了。」 晏晏：「可是……」 闻柳：「没什么可是。」 闻柳向来不爱掺和别人的事儿，但晏晏的事他不能不管，他径直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还没等说话便愣在了门口。 「孟……孟……孟管家。」 晏晏他哥不会是孟管家吧，这差的也太多了，孟管家的年龄都能当晏晏他爹了吧。 可晏晏刚说过他哥要打他，孟管家就来了，这也太巧了，而且，晏晏还说过他哥是府里的下人。 孟管家刚才在外面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这会儿一时好奇，就探头往里面看了两眼，虽然没看到屋里人是谁，但也隐隐能猜到，毕竟那两次守门侍卫跟王爷告状说闻柳「白日宣淫」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外。 如今看来，这两人的确是关系匪浅。 闻柳看他往里面张望的模样，心里更加没底了。 这差的也太多了，若都是小辈他还能替晏晏说上两句话，可孟管家这年纪怎么说也是闻柳的长辈，他再怎么也不能跟一个长辈去讲道理啊。 「闻柳，王爷让我来传话，让你等一盏茶的功夫去找他。」 「啊……哦，好。」 闻柳从惊讶到平静，总算松了一口气，孟管家只是来传话的，跟晏晏没什么关系。 不过顾洛辰不是刚见过他么，怎么又要找他啊？ 闻柳：「那我现在跟您过去吧。」 管家摆了摆手，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不必了，还是过一盏茶再去吧，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呢。」 闻柳本以为管家这意思是顾洛辰那有人排着队，没成想一转头，才发现管家说的是他这儿。 闻柳看着来人，刚松下来的那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32章 逃跑 管家前脚刚走，闻柳便对着门外那人微微颔首行了个礼：「严首领，您找我？」 闻柳话音刚落，屋子里突然发出一声东西碰撞的声音，严城下意识皱了皱眉，对闻柳说了一声「得罪了」便直接闯了进去。 他四下看了一眼，桌子旁边的凳子倒在地上，应该是刚才严宴不小心撞到的，屏风旁边露出了一小截儿衣摆，严城快步走到那屏风旁，看着蹲在屏风后面的严宴，慢慢也蹲下了身子。 严宴知道他过来了，却倔强的不肯抬头，只用手一只捂着脚踝的位置，显然是刚才躲严城的时候撞到了。 闻柳站在门口，瞬间反应过来，严城才是严宴他哥。 怪不得晏晏说他小名叫晏晏，可所有人见到晏晏都叫他小名，其实事实上，应该是闻柳自己没听清，是他自己先入为主了，就像之前顾洛辰叫晏晏的时候叫的其实不是晏晏，而是严宴。 第41页 闻柳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餵个小狗儿那守门侍卫也要问一句「这事儿严城知道么」，人家当时这么问，跟小狗儿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是因为严城是严宴他哥。 闻柳一边往屏风后走，一边暗自在心底想，应该怎么委婉的跟严首领说打人不对，可他走到屏风后，才发现自己的考虑多余了。 因为他看到严城正小心翼翼地用手给严宴揉着脚踝的位置，想来是刚才撞到东西了。 闻柳跟着蹲了下来，低声问严宴：「没事吧。」 严宴摇了摇头，颇有些不高兴的把脚腕从严城手里挪开，赌气道：「不用你揉，你不是要打我么？」 严城看着他不讲道理的模样，被他气笑了：「怎么，你做得不对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我跟你说过多少遍，王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事事都要优先为王爷考虑，你倒好，背后说王爷不公还被王爷逮个正着，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严城颇有些无奈，语气却软了几分，眼神也比之前柔和了许多：「退一万步讲，即便王爷哪里当真做得不对，我们也没资格说什么，今日若换做别人这么说王爷，我少说也要扒他一层皮，敲你额头两下你还委屈了，还是给你碰疼了？」 「怎么不疼？」严宴小声嘟囔。 严城无奈，虽然严宴不是他的亲弟弟，却也是自己照顾大的，惯着是真惯着，管得严也是真严，但偶尔见他委屈了，严城也是会心疼的。 严城无奈摇了摇头，嘆道：「让你打回来，娇气包。」 他说完，把刚才放在地上的长剑拿起来，递给严宴，随后伸出左手，把掌心朝上放着：「让你打手板解解气。」 闻柳下意识起身走到屏风外，他还从没见过严首领这么温柔的一面。 明明刚才严宴说他哥哥不讲理，不高兴就要打他的时候闻柳还是偏向严宴的，可这会儿功夫，看到严城对严宴那么温柔的模样，再说严城不讲理对他弟弟不好，闻柳可不信了。 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哥哥保护着、管着、照顾着，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严宴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闻柳正想着，严城便拉着严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可严宴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闻柳，看上去似乎并不想跟严城离开。 「严首领。」闻柳喊住了严城，「我看晏晏脚踝伤了，让他歇会儿再走吧。」 「嗯，对对对。」严宴接话道。 严城转头看了严宴一眼，知道他不想跟自己回去，便不再勉强，他松开了拉着严宴的手，转头看着闻柳嘱咐道：「我那儿去淤青的药，一会儿我让人把药送过来，让他自己涂好，烦劳你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严首领放心。」 「还有，」严城突然想到了明天的事，「明日我要出任务，会带走王府大批的暗卫，可能得过两三日才能回来，这几天严宴就拜託你照顾了。」 「自然，晏晏是我朋友，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 严城第二天果然离开了，还带走了王府大批的暗卫。 闻柳白日里四下转悠了两圈，摸清了大致的情况，眼下王府暗卫这么少，是个逃跑的绝佳机会。 可严城昨天才刚把晏晏託付给他，他也不能把晏晏自己扔在府里，可带着晏晏跑的话，他不会武功，翻不了墙，跑不了不说，还很容易被人发现。 可机会只此一次，等严城回来了，到时候他想跑也跑不了了。 闻柳思来想去，想了许久，才终于想了个办法，他把之前顾洛辰赠与他那块儿免死令牌留给了晏晏，嘱咐晏晏自己要出去办事，让他这几天在自己房里好好待着，万一遇到什么麻烦，就拿令牌去找顾洛辰。 严宴不知道闻柳有逃跑的心思，以为闻柳离开也是接了什么任务，便对闻柳嘱咐了一句，让他注意安全。 等到了晚上，闻柳便开始行动了。 他趁着夜色出了门，开始按原定路线走。 所谓的原定路线并非是他很久以前制定的路线，而是他今日白天出去考察完回来定的路线。 顾洛辰住的地方在整个王府最中央的位置，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需要走很久才能跑出去，但闻柳有耐心，他白天已经定好了路线。 那路线绕开了王府守卫多的地方，专挑守卫薄弱的地方走，想来只要小心些，便能神不知鬼不觉跑出去。 以后他便可以真真正正归隐山林，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了。 闻柳走了大半天，绕来绕去，终于走到了原计划的终点-翻墙的好位置。 临翻墙之前，他四下看了一眼，周围果然没什么人，他这才放下心来，飞身而起，一跃翻出了王府。 第33章 翻墙 顺利的让闻柳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谁还没有个好运了呢？ 从小到大都倒霉, 还不能有一次走运的时候么？ 闻柳正满心欢喜的打算逃跑，可脚下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闻柳吓了一跳，他低头看了一眼, 竟是十五在咬他的鞋, 闻柳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脚往后挪了挪, 试图让十五主动松开。 可十五咬的实在太紧了, 好似他也知道闻柳要走却不想让闻柳走似的, 任凭闻柳怎么往后挪十五都不肯松开。 闻柳看着十五, 无奈摇了摇头, 怕引来人，他不敢把十五弄出声，只能等着十五自己主动松口。 第42页 他借着等十五的功夫,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皎皎明月挂夜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就像闻柳那一颗早已飞出去的心, 他看了片刻, 心嘆月色真好啊，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闻柳好不容易逃出来了, 生怕耽误谈跑, 只看了一眼月亮便蹲下身子，摸了摸十五的小脑袋，柔声道：「小十五，我还有事, 今天就不陪你玩了, 你好好保重啊。」 他一边说着, 一边轻轻的想把小十五拽开，小十五倒是很乖，没有出声，闻柳也怕弄疼了他，手上力度也不大，等他总算把小十五的牙和鞋分开，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感嘆：「今夜月色真美。」 闻柳这会儿正高兴，也没反应过来什么，随口回了句「是啊，真好」。 可等他回答完，整个人才一惊，反应过来什么之后他抬头往上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闻柳便死了要逃跑的心，心嘆自己果然是倒霉啊。 闻柳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顾洛辰，嘴上老老实实打了声招唿叫了声「王爷」，心里却好奇怎么会这么巧，顾洛辰难道是在这儿故意等着抓他么？ 不可能，自己要逃跑的事儿连严宴他都没说，顾洛辰怎么可能知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可闻柳不知道的是，那点儿小心思顾洛辰早就猜到了。 顾洛辰知道王府守卫薄弱的时候，他肯定会逃跑，所以顾洛辰才在严城出去出任务之前让严城把王府守卫布局图画给他，并且故意挑了一处守卫最薄弱，甚至可以说是没人守卫的地方等闻柳。 闻柳也不傻，要逃跑肯定也会提前摸清王府的守卫情况，挑一处最容易成功的地方出逃。 果然，如他所料，顾洛辰笑了一声，却没急着戳穿他，而是背着手跟没事人似的看着闻柳，笑着道：「好巧啊，这么晚了，你翻墙出来，是跟本王一样来赏月的么？」 闻柳翻墙逃跑被顾洛辰抓个正着，本还有些紧张，正想着怎么解释顾洛辰才能相信。 这会儿见顾洛辰非但没怀疑他，还给了他台阶下，闻柳自然不会辜负顾洛辰的好意：「……是，王爷睿智。」 顾洛辰走到闻柳近前，停下了脚步，拍了拍闻柳的肩膀，长长的嘆了一口气道：「不过你来了，本王便觉得赏月没什么意思了。」 顾洛辰这话听起来淡淡的，无悲无喜，可闻柳却从中隐隐听出几分要倒霉的危机感。 顾洛辰抬头，看着闻柳刚翻出来那高墙，也不知为何，就想逗逗闻柳：「赏月无趣，本王看你翻墙翻得挺熟练的，不如你翻墙给本王看吧。」 闻柳：「……」 要是顾洛辰身后没有暗卫跟着，他真想看看顾洛辰的脑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翻墙有什么好看的啊！ 顾洛辰见他半天不动，听着他的心声，心里莫名有几分得意。 就像严城那天心里想的，他的确从来不管王府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整日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已经够累了，下了朝再管其他小事儿他可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兴致。 当初留下闻柳也不过是一时听到了闻柳的心声，觉得这人有趣，想留他在王府待一段时间再放他走。 可慢慢的，跟闻柳接触了几次之后，他便越来越不愿放闻柳走了。 甚至会主动关注闻柳的事儿，会让「耳朵」跟他汇报关于闻柳的事，让「耳朵」汇报其他们在背后对闻柳的看法，甚至会为了让闻柳在府里待得舒服点儿把他调去自己旁边的地方住，会提前为闻柳布局替他挡去不必要的麻烦。 还喜欢动不动逗一逗闻柳，就像现在这样。 顾洛辰笑了笑，看着闻柳脸上的面具，那面具纯银打造，这会儿被月光那么一照，将闻柳的整张脸衬得更美了。 只是可惜，看不到他的全貌。 顾洛辰在心里轻嘆了一声，开口道：「翻墙赏月不可取，但翻墙锻鍊身体还是挺好的，不过你也不用翻太久，就从外面翻进去，从里面翻出来，三十次吧，本王给你数着。」 闻柳：「……」 翻墙锻鍊身体，亏顾洛辰想的出来。 要不是怕小命不保，闻柳现在非得回一句「既然您觉得翻墙能锻鍊身体，不如属下带您一起锻鍊吧」。 可他顶多也就敢在心里这么想想，他可不敢得罪顾洛辰。 于是闻柳只好点了点头，丧气道：「是，王爷。」 于是乎，王府外面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在月光下，月亮的清晖洒在一身白衣的顾洛辰身上，顾洛辰站在墙边，眼底含笑，凝神专注，借着月色看着自家暗卫那抹快的只剩残影的黑色身影在墙便反覆旋转，跳跃。 顾洛辰看着闻柳，等闻柳翻到十六下的时候，顾洛辰才轻声数了句：「十。」 闻柳：「……」 王爷你不识数么？ 不识数的王爷看着闻柳只敢在心底反驳却不敢反抗的模样，在闻柳又翻了三次之后才喊道：「十一。」 直到这会儿，闻柳那跳来跳去跳的有些晕的脑袋才慢慢反应过来，顾洛辰这是在耍他吧？ 顾洛辰这绝对是在耍他！ 他肯定从碰巧在这儿看到自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逃跑了，这样做也无非就是为了罚他。 「好了，停下吧。」 顾洛辰在下面喊了一声。 第43页 闻柳早已经做好了往下跳的准备，没想到顾洛辰竟会突然喊停，闻柳一时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恍惚间重心不稳，竟朝着外面直直摔了下去。 顾洛辰没想到会有此变故，怕他摔了，急忙上前接闻柳，没想到这一接，竟然瞬间就被闻柳扑倒在地上了。 闻柳掉下来的一瞬间看到有一抹影子过来接自己，还以为是其他暗卫，结果这会儿一看，接他的竟然是顾洛辰。 也是，刚刚情急之下，他没来得及思考，白色的影子除了顾洛辰还能有谁，顾洛辰他……竟然会主动去接一个要从墙上摔下来的暗卫？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闻柳正纳闷儿，就听顾洛辰低声问他：「怎么，还没趴够，还不快起来。」 闻柳这才慌忙起身，还不忘把蹙着眉头的顾洛辰扶了起来：「属下鲁莽了，王爷恕罪。」 顾洛辰还没等说话，始终在一旁站着的十五仿佛被这一变故惊到了，开始「汪汪汪」的叫了起来。 若是普通的小狗叫两句没什么，可十五是顾洛辰养的小狗，府里暗卫训练时就有一项是要辨别小狗的叫声，训练要求就是能从一群小狗的叫声里精准的听出十五的叫声。 暗卫们为此都下了很大一番功夫，自然对十五的叫声尤为敏感。 这会儿十五一叫，王府里隐藏着的那些明卫、暗卫全都出来了。 为首的暗卫往这边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因为离得太远，即便月色亮那边也看不清这边的人脸，那暗卫站在那边，大喝了一声：「何人在此？！」 话音刚落，暗卫们便纷纷不知所以朝这边聚拢过来，堂堂摄政王便在自家府门前被人当成了贼子围了起来。 闻柳站在暗处背着光，从侧面看着顾洛辰，月光此时正好打在顾洛辰的侧脸上，将顾洛辰那原本就俊朗的、如刀刻一般稜角分明的侧脸衬得更柔和了一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温和了一些。 可顾洛辰接下来说的话瞬间就把闻柳觉得他温和的想法打碎了，只听顾洛辰冷声吼了一声「滚下去」。 其他暗卫都吓的屁滚尿流的，生怕跑得慢被顾洛辰剁了，唯独闻柳觉得欢喜，心想终于能离开了。 「闻柳，你留下。」 顾洛辰的声音仿佛一声惊雷从闻柳耳边炸开，刚想混迹于人群的闻柳脚步一顿，一脸生无可恋的停了下来。 「明日下午去本王书房等着，书房里纸笔齐全，你就坐在本王的位子上写。」 闻柳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顾洛辰在说什么，顾洛辰见状，好心提醒道：「你忘了？本王让你写的，如何从垫底暗卫成为顶级暗卫，哦对了，再加一条，翻墙赏月偶遇王爷有感，各一千字。」 闻柳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是，王爷。」 不知为何，闻柳心里总觉得，顾洛辰似乎识破了他当初故意露拙输掉入府比试的事，可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想而已，无法验证。 可从翻墙这事儿他算是看出来了，顾洛辰在记仇这件事上一直都是很长情的。 与其说他让自己写一篇《翻墙赏月偶遇王爷有感》，不如说他想让自己写一篇《翻墙出逃误压王爷》的检讨。 「随本王回府。」 闻柳耷拉着脑袋，跟在顾洛辰身后，看着顾洛辰的脚步，突然想起了他月光下那张脸。 他今天才发现，顾洛辰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要不是他平日里脸太臭了，绝对也配得上「公子世无双」这样的称赞。 第34章 帮手 一篇《如何从垫底暗卫成为顶级暗卫》就已经够让闻柳头疼了, 这又多了一篇《翻墙赏月偶月王爷有感》的检讨。 虽然闻柳读过书会识字，可他还从来没写过这样的东西，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笔。 他把自己闷在房里，闷了一上午也没想出个头绪。 转眼过了午饭时间小半个时辰, 闻柳才起身准备去吃饭。 结果刚一开门, 他就看到了不远处低着头走过来的严宴。 严宴今日没穿往日那件浅灰色的衣裳, 而是穿了一身青绿色的, 那青绿色活泼可爱、生机勃勃的, 和严宴的性子倒是挺相配。 他低着头, 手里端着个托盘, 上面放着几碟饭菜，似乎是怕饭菜洒了，他一会儿看看饭菜一会儿看看地面, 却没发现自己差点儿就和刚出门的闻柳撞上了。 闻柳身姿轻盈闪身往旁边一躲，给严宴让出了位置，轻轻喊了严宴一声：「宴宴。」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唤，注意力始终集中在饭菜上的严宴被闻柳这一声吓了一跳, 霎时浑身打了个机灵, 手也跟着一抖，托盘瞬间就从手中脱落了。 闻柳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 毕竟自己刚才叫他那一声声音委实不算大, 甚至称得上温柔，没想到竟然吓到严宴了。 他忙矮身上前，在那托盘离地面还有一臂距离时稳稳接住了那托盘。 严宴看着闻柳的动作，见饭菜没洒, 这才拍着自己的胸口长长吐了一口气道：「还好, 还好, 没洒。」 闻柳看着他舒气的模样，没忍住道：「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严宴笑了笑，没搭话，反而是笑眯眯地夸赞起闻柳的身手：「闻柳你真厉害，我还以为要重新回去打了呢，没想到你反应竟然这么快。」 他说完，伸手把那托盘从闻柳手中接过来，反客为主般把托盘端进了房间放在桌子上，回头喊闻柳进来吃饭。 第44页 闻柳回屋刚坐到桌前，严宴就递给他一双筷子，闻柳接过筷子，伸手跟严宴一起把托盘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上，等摆好了，才开口问严宴：「宴宴，你怎么端着饭过来了？」 宴宴笑了笑，解释道：「说来巧了，我昨夜闲来无事，看了几本民间鬼怪杂谈，吓得没睡着，今晨才睡下，结果就起晚了，一起来才发现，竟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结果我到厨房等着厨娘给我打饭的功夫，无意间听沈婆婆说你也没吃，我就顺手给你打过来了。」 闻柳：「多谢。」 严宴吃了一口肉，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的嘟囔道：「咱俩这关系，客气什么啊，不过沈婆婆跟我说你每天都晚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才去厨房打饭，为什么啊？」 闻柳见他吃得正香，嘴角边还有油，掏出张手帕放到他旁边道：「不晚点去的话人太多了。」 严宴听了闻柳的话，误解了闻柳的意思，以为闻柳的意思是怕挤，忙笑了笑拿着闻柳的手帕擦了擦嘴道：「没事，你怕挤的话以后我帮你打，不然那么晚吃饭多饿啊。」 闻柳见严宴误会了，也没想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拒绝道：「多谢，不过不麻烦了，晚点吃也没什么。」 严宴一听，有些不乐意了：「有什么麻烦的，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应该的么，我哥说了，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应该彼此坦诚，除非你没把我当朋友。」 闻柳听了严宴的话，眼睛直直盯了他半天，没说话。 「闻柳？」严宴见他跑神，轻声叫了他一声。 闻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严宴刚才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就在严宴说「朋友」的一瞬间，他看着严宴的脸，眼前却有两个影子重合了。 严宴向来不会察言观色，但很奇怪的是，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闻柳的情绪。 他见闻柳情绪不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问闻柳：「闻柳，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你可以跟我说啊，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或者帮你出谋划策。」 闻柳不愿多聊过往，但听到严宴说烦心事，倒想起来，眼下确实有一桩烦心事：「是有件烦心事。」 严宴瞪大了眼睛，认认真真看着闻柳，等着闻柳的下文。 闻柳：「王爷让我写两篇文章。」 严宴听了，嘟囔了句：「王爷让你写那玩意儿做什么，你是习武的，又不是那些会写酸诗的书生，啊……不对不对……」 严宴照着自己的嘴轻轻拍了两下，低声道：「我哥不让我背后说王爷来着，不过，王爷让你写什么啊？」 闻柳如实把两篇文章的名字跟严宴说了，嘆了句：「第二篇其实算是检讨。」 闻柳信得过严宴，便把那晚翻墙想要逃跑的事跟严宴如实说了。 严宴听完，嘆了一口气道：「逃跑？闻柳，照这么说王爷只让你写篇检讨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之前想要逃跑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被捉到不得去刑堂走一圈儿？看来他们说的也没错，王爷确实对你挺偏心的。」 「不过话说起来，写检讨我比较有经验，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写。」 「真的？」 「当然，谁叫你是我在王府最好的朋友呢。」他说完，又拿起了筷子，「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检讨的事儿交给我，我一定按时给你。」 - 吃完午饭，闻柳便换了身衣裳往顾洛辰书房那边去了，似乎是顾洛辰提前交代过什么，那守门侍卫见了闻柳，什么也没问就直接开门把他放进去了。 闻柳按顾洛辰的吩咐坐在了顾洛辰的位置，提着毛笔看着桌上那纸张发呆，过了半个时辰，那纸张上才跃然多出了一行字：《如何从垫底暗卫成为顶级暗卫》。 顾洛辰当时让他写这东西不过是故意逗他，可闻柳却很清楚的记得那天顾洛辰的话，以为顾洛辰让他写这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念，意图是让他写这东西激励其他暗卫。 所以重点要放在激励上，重点在如何让其他暗卫们奋发向上。 有了这个思路，闻柳才慢慢开始动笔。 要想从垫底暗卫成为顶级暗卫，首先，要有一颗想要成为顶级暗卫的目的和信心，其次…… 闻柳憋了半天，憋出三行字，等他写到第四行第一个字的时候，外面才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顾洛辰拎着包东西进了书房，原本不悦的心情却在看到闻柳埋头憋字的瞬间稍稍有了些改善。 闻柳看到正主回来了，忙起身站到一旁给顾洛辰让位置，顾洛辰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坐着，继续写他的东西。 闻柳却像没听到顾洛辰的话一般，愣在原地站着，若是顾洛辰没回来，有他的准许，自己坐这儿还行，如今顾洛辰都回来了，他一个下属哪能坐在主人的位子上。 「坐，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顾洛辰的语气有些生硬，闻柳虽然不敢坐，可也不敢惹顾洛辰生气，左思右想犹豫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听话的坐了回去。 似乎是对他的做法很满意，顾洛辰走到书桌旁，把刚在外面买回来的蜜饯扔在桌上，随手拿起桌上那页只写了几行字的纸，看着纸张的方向对闻柳道：「打开吃点吧，买多了。」 第45页 闻柳见这人不知为何转了性，心里有些惶恐，低声道：「属下不敢。」 过了片刻，顾洛辰把手里那纸张放了回去，心知闻柳不敢当着他的面吃，低声对闻柳道：「拿回去吃吧，本王乏了，你先退下吧。」 「是，王爷。」 闻柳刚要退下，外面便有人来报，说是孔太傅求见，顾洛辰点了点头，那人便退出去请太傅了。 顾洛辰皱了皱眉，喊住了刚要走的闻柳：「先别走了，过来给本王按按肩吧。」 闻柳依言，走到顾洛辰身后给他按肩膀，没过多久，门外就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量不算高，体型偏瘦，一身正常尺寸的常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宽松。 头髮花白，看上去上了年岁，但他站得笔直，面色从容，即便是面对顾洛辰这样权势滔天的权臣依旧丝毫胆怯。 他抬头往闻柳这边看了眼，屋子里便响起了顾洛辰的声音：「自己人，太傅有话但说无妨。」 那老太傅年纪终究是大了，他走到顾洛辰旁边的位置坐下，像是在自己的府邸一般自在的喊来了管家，让管家给他上一壶上等好茶。 闻柳见这情形，手上的力度不禁重了两分，心嘆这人敢在顾洛辰面前这样使唤王府的管家，当真是有胆量，也够放肆。 「王爷，你今天在朝堂上说的话什么意思？」 那话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相比之下，顾洛辰的回答就听起来就很淡然，似乎没有任何私人感情：「本王在朝堂上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封秦已死，吏部尚书之位空悬已久，谏议大夫举荐的人才学品行皆为上品，王爷为何要将此事压下甚至延后？」 「本王自有本王的道理，太傅不必多问。」 老太傅听了顾洛辰的话，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恰在此时，管家的茶泡好了，端着茶水进了书房。 老太傅拿起那茶杯嗅了一下，挑剔道：「这茶不好，少煳弄老夫，上个月陛下不是送普洱小茶了么，去泡那个。」 管家颇有些为难的回头看顾洛辰一眼，顾洛辰二话没说，「嗯」了一声，管家立马退出去泡茶了。 闻柳不禁感嘆，这人胆子可真大，放眼天下，竟然还有人敢这样跟顾洛辰说话。 谁知闻柳刚想了片刻，便被点了名。 那老太傅看着闻柳，道：「你，过来给我也按按。」 第35章 本王的人 闻柳垂眸, 看着那老太傅的方向，手中的动作倏然停顿了片刻。 这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还敢这么跟顾洛辰说话，再加上刚才他让管家给他换茶顾洛辰也同意了, 想来他跟顾洛辰的关系是十分不错的。 如此看来, 自己免不了帮他按肩膀了, 可他看着自己那眼神, 是把自己当专门成揉肩捏背的下人了么？ 闻柳正想着, 就听到顾洛辰开口了。 「太傅想按肩膀, 回自己府上找人按去, 这是本王的人，不外借。」 太傅一听，似是有些惊讶, 随后讪笑了一声回头看着顾洛辰问：「怎么，管家使唤得，这小厮就使唤不得了？」 顾洛辰听了太傅的话，打趣道：「这可不是什么小厮, 这是本王府上身手数一数二的顶级暗卫, 只有本王能使唤，再说, 太傅一把年纪了, 他下手没个轻重，再把你骨头捏坏了。」 那太傅摇了摇头，轻声嘆了一声「小气」，随后仍旧不死心地追问：「那吏部尚书职位空缺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就这么放着？你下朝时跑得倒是快, 知不知道文武百官在背后都是怎么议论你的？」 顾洛辰冷哼一声, 换了个姿势, 冷声道：「呵，本王怕他们议论？真有本事，就到我面前说，上朝的时候怎么一个个都闭着嘴像哑巴呢？」 「若是他们当真敢像庄老头儿那样当朝跟本王吵上两句，本王也算看得起他们，一群无名小卒罢了。」 太傅一看顾洛辰那副无所谓的模样，顿时心急了，勐虎是不必惧怕蝼蚁，可毕竟人言可畏。 太傅：「你就不能爱惜爱惜自己的名声？你听听外面都怎么说你的？什么狼子野心，指鹿为马，意图篡位。」 顾洛辰笑了笑，无所谓的瞥了老太傅一眼：「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要不我拎两只「鸡」出来，把他们嘴缝上，杀鸡儆猴？」 「荒谬，」老太傅气唿唿说了一句，「他们现在都说，你把那吏部尚书之位空着，就是想把自己人弄上去，方便你把持朝政。」 「哈哈哈哈哈，」顾洛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本王把持朝政还用靠吏部尚书？罢了罢了，这些人也就敢背后说两句，也怪可怜的，不过有一点他们说的对，吏部尚书这个位子，本王就是要用自己人。」 顾洛辰跟老太傅打趣了半天，总算言归正传了，老太傅欣慰问：「用谁？」 「正选着呢。」 老太傅看着面前这看似不靠谱的年轻摄政王，脸瞬间黑了，扶着椅子的手微微用力，沉声问他：「正选着是什么意思，从哪里选？」 顾洛辰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只敷衍道：「太傅放心，本王自有人选。」 说话的功夫，管家把新沏好的茶端了上来，老太傅端起茶杯吹了吹，等茶水不烫了才喝了口茶，降了降火，把杯子放下，说起了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第46页 「我听说你前几日在鹤觞酒楼遇刺了？」 从太傅刚进门的时候，顾洛辰便在等着他问这话，毕竟太傅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来给旁人求情的。 「哦？听说？听谁说的，庄大人亲自告诉你的？」 老太傅一听，手微微一抖，手里的茶碟碰撞茶杯发出了细微的声响，那声响名为「心虚」。 「这事儿是那老头儿不对，我跟他同朝为官多年，对他也有些了解，若非王爷名声太差，行为太极端，又时常罔顾礼法，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顾洛辰不急不慢也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之后才道：「照太傅说来，他找人行刺本王，都是本王的错了？」 老太傅眉毛一挑，嘴上否认道：「老夫可没这么说啊。」 可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顾洛辰自然能听到：「但凡行刺本王的，哪一个活过当晚了？本王若是想动他，他焉能活到今日？麻烦太傅告诉那愚昧的老顽固，休要日日在朝堂之上与本王作对，他不是本王的对手。」 「念在他对朝廷有功的份儿上，本王这次可以不追究，但本王毕竟也不是个不记仇的人，刺杀本王这种事，本王不想看到第二回，否则，本王只好请他告老还乡了。」 「本王乏了，太傅自便。」 说完，顾洛辰便从坐上起身，转头对闻柳道：「走吧，随本王去沐浴。」 顾洛辰话音刚落，那太傅突然看了闻柳一眼，瞬间想起之前皇帝说过王爷府上藏人了的话，看来这话不假。 若不是金屋藏娇了，为何戴着面具不以真容见人，又为何连老管家都可以使唤，严城也能使唤，却独独使唤不了一个暗卫？ - 新人暗卫进府也有一段时日了，自严城那日出府办事之后新人暗卫训练就停止了。 但新人训练结束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暗卫，因此训练是结束了，他们却有了各自的新的任务。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被派去当暗哨站岗了，只有闻柳和冯羽没有接到任务，因此闻柳便又闲了下来。 严宴这几日跑去找闻柳跑的比以前更勤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严城不在的缘故，严宴在闻柳那一待就是一天。 上午闻柳在的时候他就跟闻柳聊聊天，中午他去厨房打饭，等到下午闻柳去书房写东西的时候，严宴就会在闻柳那屋桌子上趴着睡一觉。 似乎是严宴来得太频了，闻柳慢慢的竟也有些习惯了。 虽然他依然有些排斥严宴那些跟他挽着胳膊的亲密接触，但至少，他看见严宴的时候不会像见到其他人时一样心里紧张、不知所措了。 严宴也讲信用，答应帮他写那「检讨」，就真的在第三日的时候交给他了，闻柳原本想拆开来看看，不料还没等他拆开，便有下人来通报，说王爷喊他过去。 闻柳跟着那下人往书房那边走，心想顾洛辰今天下朝倒是下得挺早，若是往日，他再怎么也得过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不过他这么早回来，刚回来就让人来找他，是找自己有什么正事么？还是说他有什么任务打算安排？ 闻柳就住在顾洛辰旁边，离书房不远，因此还没等他多想，就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那下人跟顾洛辰通报了一声，闻柳便进去了。 顾洛辰的情绪看上去还不错，闻柳进门的时候，他正端着一杯茶闭着眼睛细细嗅着，表情看起来很放松，丝毫没有往日下朝之后的疲惫感。 「王爷。」 虽然顾洛辰说过闻柳见他不必行李，但闻柳还是象徵性地低头行了一礼，轻声唤了一声。 顾洛辰睁开眼睛，慢慢将那茶杯放下，眼底带着几分笑意看着闻柳问：「时期已到，本王让你写的东西写完了么？」 闻柳恭恭敬敬道：「回王爷，写完了。」 顾洛辰看了闻柳一眼，从桌上捞起一条手串，懒洋洋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随手把玩着那手串儿，笑意盈盈的，用一副很是期待的眼神看着闻柳。 「念给本王听听。」 顾洛辰轻声道，其实他当初本就没打算当众为难闻柳，只是故意逗他才说的让他当众读。 后来听到了闻柳的心声，他才知道，其实在闻柳心里，怕的恐怕不是他的为难，而是接触人。 结合闻柳来王府以后的种种表现来看，闻柳似乎有些不愿接触人。 换句话说，闻柳社恐。 这让顾洛辰有些好奇，闻柳在尚书府的时候到底经歷过什么，又或者，他以前经歷过什么。 毕竟没有人生来就是社恐。 闻柳从腰间掏出两张折好的纸，随手抽出了一张，见是自己写的那份的关于暗卫逆袭的，便开始念。 谁知刚念了个题目，就被顾洛辰打断了，顾洛辰把玩着手里的手串儿，轻声道：「先念另一个。」 闻柳便打开了那份儿严宴替他写的检讨，照着开始念。 「敬爱……」 闻柳：「……」 敬爱的哥哥？！ 宴宴是不是拿混了？这是给他哥哥写的检讨？ 「怎么不念了？」 顾洛辰听了个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催了句：「继续念。」 「敬……」闻柳清了清嗓子，事已至此，他总不能现编，只能照着那检讨书的格式大致改一下用了，「敬爱的（哥哥）……王爷，我……哦不是，是属下，属下这几日茶饭不思、冥思苦想、翻来覆去夜不能寐，辗转难眠……」 第47页 宴宴这怕不是把毕生所学的成语都堆上去了吧，这样给他哥哥写检讨是想证明他读书了么？ 「辗转难眠……」 顾洛辰玩儿手串的动作微微停滞了片刻，心嘆这哪里是辗转难眠啊，这明明就是废话连篇啊。 「想起那（日）……那夜的事，十分懊恼，悔不当初，深刻反思了下，认为自己不该（在背后说王爷不是，不该议论王爷，不该跟哥哥闹脾气）……不该翻墙赏月，更不该因为翻墙失误误伤了王爷，这一切都是（我）属下的错，（我）属下日后定当常思己过，重新……」 「重新什么？」顾洛辰饶有兴致的追问。 闻柳自然不能照着那上面说重新做人，于是道：「重新（做人）……重新改过，也会像……像（哥哥说的那样）书上说的那样，每日三省吾身，做一个听话的（弟弟）暗卫，不惹（哥哥）王爷生气，不跟（哥哥顶嘴）……不是，是不给王爷添麻烦……」 「希望（哥哥）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我）属下这一回吧，（哥哥）王爷最……最好了。（永远爱你的弟弟）」 顾洛辰见他没声音了，笑着问道：「闻柳，你这是在同本王撒娇么？」 第36章 思虑 「闻柳, 你这是在同本王撒娇么？」 顾洛辰的声音跟以往的清冷不同，而是罕见的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这笑意中还带着那么几分调侃打趣的意味。 「属下不敢。」 闻柳下意识否定，可他不得不承认, 宴宴给他哥哥写的这封检讨书的后半部分确实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可宴宴跟他哥撒娇合理, 他总不能让顾洛辰觉得自己在跟他撒娇, 那不合理, 更不会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哦？是么？」顾洛辰嘆了一声, 把手里那串手串儿往桌子上一扔, 轻声揶揄道：「那是本王听错了？」 闻柳没想到顾洛辰会这么较真儿，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事儿闻柳自认理亏，毕竟是他自己偷懒想让别人帮忙才搞出了这样的乌龙, 要如何跟顾洛辰解释呢，装煳涂搪塞过去？可顾洛辰那样聪明的人，若是自己装煳涂恐怕也会被看穿吧。 可要是直接跟他坦白检讨书是找人代写的，顾洛辰一生气, 自己受到什么处罚没什么, 毕竟是自己做错了，可万一连累了宴宴怎么办？ 毕竟整个王府只有宴宴跟他走得最近, 即便自己只说是找人替写的, 不说那人是谁，怕是顾洛辰也能猜到。 「属下……」 就在闻柳进退两难时，外面的守卫来报说是严宴求见。 闻柳闻声，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 心嘆宴宴怎么来了？他是发现检讨书拿错了么？可即便是发现了他这会儿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万一宴宴进来说点什么, 很容易露馅儿。 「王爷，宴宴想必是找属下有事，可否让属下出去见他。」 「哦？」顾洛辰朝闻柳那边瞥了一眼，兴致盎然地又把桌上那手串儿重新握在手里把玩，「让他进来吧，万一他找的是本王呢？」 守门侍卫听了顾洛辰的话，没等闻柳再说什么就直接把严宴放了进去。 闻柳看着宴宴进来，下意识咬了咬唇，心底莫名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严宴走到书桌前，恭恭敬敬对着顾洛辰行礼，等顾洛辰让他免礼后他才低声道：「王爷，小的是来找闻柳的，闻柳有东西落在属下这儿了。」 「哦？什么东西？」顾洛辰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是……」 「王爷。」 闻柳打断了严宴的话，严宴再说下去这事儿肯定要露馅，与其让顾洛辰自己听出端倪来，还不如主动坦白，或许顾洛辰看在他主动的份儿上还能从轻处罚。 因为犯了错误，自然要有认错的姿态，闻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动把事情坦白了：「王爷，属下方才读的那个是宴宴写的，因为属下不太会写那些东西，所以才求宴宴帮忙。」 「如此欺瞒王爷都是属下的过错，属下愿意为此承担任何代价，但此事与宴宴无关，求王爷不要责罚他。」 宴宴没想到闻柳竟会把这件事当着顾洛辰的面坦白了，还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虽然他知道闻柳一番好心，可闻柳是他的朋友，是他主动提出来要帮闻柳的，自然不能让闻柳承担所有的责任，于是严宴也跪了下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法儿去澄清是自己主动要帮闻柳的，因为闻柳刚把罪责都揽过去，若是自己再澄清，只能说明闻柳又骗了王爷一次，说不定会让王爷更加恼火。 严宴：「王爷，这事并非闻柳一人的过错，小的愿与闻柳一起承担。」 严宴话音刚落，便看顾洛辰抬眸往书房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他听到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参见王爷。」 是哥哥回来了！ 严宴心里惊喜了不到片刻，便又开始发愁，哥哥为什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非要等自己犯错的时候才回来，他不想让哥哥看到他这狼狈的模样，很丢脸。 「事已办妥，王爷放心。」严城说完，转头担心的往严宴那方向看了一眼，很快便又转回了头。 「嗯。」顾洛辰轻声应了句。 严城：「还有一事……」 第48页 「什么？」顾洛辰明知故问，严城说话办事向来果断利落，能让他这般烦扰、这般优柔寡断的，必然是跟严宴有关。 严城看着严宴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跪地道：「严宴尚年轻，又是孩子心性，做事没个分寸，是属下没管好，他若哪里做的不对，还请王爷不要罚他，属下愿双倍代他受罚。」 严宴听到严城要代他受罚，瞬间慌了，一时心急开口道：「哥你别胡说，是我自己的错我认，不用你代我。」 他说完，转头看着顾洛辰的方向道：「小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闻柳在一旁也忍不住开口：「此事因属下而起，属下愿一力承担，跟宴宴和严首领无关，求王爷莫要牵连无辜。」 严宴：「闻柳，你……」 顾洛辰被他们几个吵得头疼，他站起身，把那手串儿套在手上：「闻柳，本王让你写的另一篇也是你让别人代写的？」 闻柳摇了摇头，如实道：「另一篇是属下自己写的。」 「你把另一篇拿来。」 闻柳闻言，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起身把另一篇自己写的「暗卫逆袭」的文章放在顾洛辰桌上，顾洛辰拿起他那篇看了片刻，淡然道：「还不错，严城留下，你们俩退下吧。」 严宴刚出了门就开始跟闻柳道歉：「对不起啊闻柳，我一煳涂就给你拿错了，本来还想着补救一下呢。」 「明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牵连了你。」 严宴下意识笑了笑，跑到闻柳旁边跟他并肩走着，笑道：「哎不对不对，我们是朋友嘛，不用计较谁对谁错的。」 - 顾洛辰回到书桌前重新坐下，把闻柳刚给他那篇文章放到桌上的一本书里面工工整整夹好，重新放回去，才开口问严城：「誊录所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王爷，昨日办完事后，已差人趁夜把誊录所的所有试卷运孟老先生那里了，孟老先生说需得看几日。」 「另外属下跟雁书联繫过了，雁书明日会去孟老先生那，这样孟老先生那边每筛选出一个，雁书就可以让人把相关的资料卷宗找出来，到时候一併送过来给您过目。」 「嗯，」严城办事还是很让他放心的，不但快，而且思虑很周全，「严城，本王之前让你查的被封秦迫害的人员名单里是不是有一个姓赵的？」 严城垂眸片刻，略一思索，抬起头来，对上了顾洛辰的视线：「是，叫赵久章。」 「赵久章天资聪颖，年纪轻轻第一次参加院试便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之后又以乡试第一的成绩考中「解元」，被当地人寄予厚望。」 「次年春日，参加会试，原本该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会元」，但当年但主考官曾是封秦门生，那主考官在封秦示意下，把第一名的位置卖给另外一个行贿的书生。」 「赵久章落榜回乡后，乡里人每每见他，有唏嘘感慨的，有嘆他时运不济的，有嘲讽他江郎才尽的，赵久章畏及人言，精神不济，自缢身亡。」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又问：「他不是不是有个弟弟？」 严城瞬间明白了顾洛辰的意思：「是，他弟弟叫赵久非，跟他哥哥差三岁，属下没记错的话，如今应该二十有一了，也是少年天才，王爷，要属下把他接到京城来么？」 顾洛辰往椅子后面靠了靠，休息了片刻，随后才起身，揉了揉额头，思忖了片刻道：「不用你亲自去，明日你派两个亲卫亲自去接他，接到人后悄悄把他送到孟老先生那里，让他跟着孟老先生先学一段时日。」 严城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属下听闻，先皇曾订下过特例，若有当朝一品推荐，考生可免院试、乡试，直接参加会试。」 顾洛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淡然道：「的确如此。」 「去岁乡试刚考完，王爷为何不让他直接参加今年春天的会试？」 顾洛辰闻声，轻轻嘆了嘆：「严城，你啊，你总能猜中本王的心思，却又总是只能猜中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本王跟你解释。」 「属下愚钝。」 顾洛辰这话说的自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在严城听起来，就觉得王爷是嫌弃他蠢笨。 「你刚问本王，为何不直接举荐他参加会试，可是严城，你可曾想过，他哥哥因科举而死，即便如你所说，他是少年天才，跟他哥哥一般聪明，可他不见得愿意跟他哥哥一样，他对此或许会有牴触心里。」 「退一万步讲，假设他不牴触，或者他想参加科举，那么他考试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他哥哥，情绪会不会受影响，万一受影响发挥失常，会不会像他哥哥一样忧郁自尽。」 严城不禁感嘆，他想问题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不及王爷万一。 「而且他太年轻，本王想日后重用他，把他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上为百姓做事，那么他除了才华，还需要品性优良，情绪稳定，若是这些他都做不到，难不成以后本王让他做事还得哄着他不成？」 顾洛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严城自然就明白了他的用心，他想让孟老先生带带赵久非，一来赵久非需要时间去面对科举，去适应，二来孟老先生德才兼备，桃李满天下，教出来的学生个顶个的品性好，这样的人王爷才敢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做左膀右臂。 「属下还有最后一点不明白，王爷既然知道他可能对科举有牴触心里，却还是让人去接他，王爷您怎么能确定他会愿意来呢？」 第49页 第37章 谈谈？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 道：「常言道，长兄如父，只要告诉他他兄长落榜的真正原因，他总会愿意来京城的。」 「属下明白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人。」 严城从书房退出来, 轻轻带上了书房的门。 王爷说得没错, 赵久非若当真知道了他兄长当年落榜的真实原因, 必定会替他兄长报仇。 而要给他兄长报仇, 对付「言卓」一党, 就势必要身居高位。 想身居高位, 就必然要参加科举考试，参加科举考试就一定要来京城。 所以王爷才那么笃定的让自己直接派人去接他。 严城找了两个亲卫，把事情交代下去, 准备回房洗澡。 等下人把水准备好了，关上了房门，严城才脱下身上的衣裳，进了浴桶。 他头靠着后边的浴桶, 起初靠着感觉还有些硌的慌, 靠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 刚散下来的长髮下半部分被浴桶里的水打湿，结实的胸膛浸在水中, 左手手臂顺势搭在浴桶边缘上, 小臂中间部分，横着一道剑炳长短的血痕。 好在那伤口不深，简单包扎处理下就好。 细数下来，其实严城这些年为王爷办事, 遇到的各种危险的情况很多, 但胜在他稳重, 武功又高，所以其实很少有这种会受伤的情况。 这次受伤也是个意外，因为严城走神儿了。 严城洗完澡，起身擦干净身子，穿上衣裳，走到旁边的柜子上拿出一小瓶金创药，倒在伤口上，简单用纱布包扎了下，又去找管家问了下王府近几日发生的事，这才出门去找严宴。 想都不用想，严宴肯定在闻柳那儿。 其实严城还挺喜欢闻柳的，但他喜欢闻柳并不是因为王爷看重他，也不是完全是因为严宴喜欢跟他玩儿，而是严城打心里觉得，闻柳是个可交的朋友。 他观察闻柳也很久了，闻柳虽然平日里不喜欢接触人，喜欢独处，但他能看出来，闻柳跟宴宴其实很像一类人，都是那种善良单纯的人。 不过他和宴宴也有诸多不同之处，比如宴宴更像小太阳，外向一些，而闻柳更沉闷一些，宴宴喜欢黏人缠人，闻柳不喜欢亲密接触，宴宴话多，闻柳话少。 而且，他俩的单纯和善良也不同，宴宴单纯善良是因为他从小接触人少，经歷的事少，没经歷过什么磨难，但他派人查过闻柳在尚书府的过往。 闻柳的单纯善良更像是经歷了诸多挫折之后，依然能保持那份儿初心。 其实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所以严城在这一点上很钦佩闻柳，除此之外，他也很欣赏闻柳的武功功底。 其实他还很感激闻柳。 他还记得，宴宴小时候身体不好，自己走投无路，只能带着宴宴在大街上捡东西吃，后来是王爷的奶娘，沈婆婆在大街上遇到了他们，把他们带回了王府。 那会儿宴宴几乎整日病着，干不了活，他想给宴宴攒钱治病，可又攒不了太多，直到有一次，宴宴病重，他心急的半夜跑到王府存放药材的地方偷了些名贵的药材，被王爷抓个正着。 王爷念他救弟弟心切，不但没惩罚他，还特地请大夫来给宴宴看病，那大夫说宴宴的病能治，但需要常年累月吃药养着，王爷便让那大夫好生治病，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跟他说。 宴宴这病足足养了五年，五年来，他勤学苦练，为了报答王爷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少年，成为了如今的暗卫首领，宴宴的病也终于好了起来。 而宴宴之前病着，他担心宴宴身体，几乎不怎么让他出院子，所以宴宴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什么朋友。 直到他遇见了闻柳。 其实说起来，自己对宴宴的控制欲和保护欲都挺强的，他不希望宴宴交太多不知根底的朋友，但如果宴宴想交的朋友跟闻柳是一样的，那他还是很放心的。 「闻柳，你尝尝这个，这个是沈婆婆偷偷给我藏的好吃的，你尝尝看。」 严城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宴宴说话的声音，心嘆这小白眼儿狼，怎么就没想着先拿给自己尝尝。 「咚咚咚。」严城敲了两下门，「闻柳。」 「欸，是我哥。」里面的人说了一声，随后房门便被打开了。 严城看了宴宴一眼，没好脸色道：「一会儿回去给我解释解释你又犯什么错了。」 严宴面上的笑意瞬间没了，颇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心虚似的小声回了一声「哦」。 「严首领，」闻柳见状，走到门边看了宴宴一眼，替宴宴辩解，「这事儿是我的错，不能怪宴宴。」 严城却没接话，转头看了一眼委屈巴巴低着头的小可怜，没说话，转头问闻柳：「谈谈？」 「谈……」 一句谈什么被闻柳半路憋了回去，他看着严城，点了点头。 严城见他同意了，微微点了点头，回头伸手拽着宴宴的胳膊，把他拽到凳子上坐着，之后才看向闻柳：「闻柳，你也坐。」 闻柳犹豫了片刻，宴宴偷摸给他做了个表情，闻柳才走到严城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严城这人不喜欢卖关子，他既然决定坦诚的跟闻柳谈一谈，自然会直奔主题。 「闻柳，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你之前做任务那次，翻墙之后在外面碰到我和王爷那次，是想要逃跑么？」 第50页 闻柳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么明显的事情，即便当时没说破，他们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严城这会儿这样开门见山的跟他谈，足见他的诚意和坦荡，要是自己再撒谎，倒显得他不够有诚意了。 「嗯。」 严城轻轻应了一声，对闻柳的话并没有觉得意外，「那你能跟我说说，你想逃跑的原因么？」 闻柳想了片刻，严城又问道：「坦白跟你说，我其实调查过你，查过你在尚书府的过往，但查的不够仔细，只能打听个大概，我只知道那会儿你在尚书府过得不好。」 「我听人说你跟尚书府的管家关系好，我还让人旁敲侧击的打听过，管家说你自小被卖到尚书府，只图活命，有口饭吃，对么？」 闻柳被动的点了点头。 严城道：「那我有些不明白，王府暗卫每个月的份银比尚书府要高出两倍，你为何在尚书府一待那么多年，来了王府却只想跑？」 闻柳沉默了片刻，严城太坦诚了，坦诚到自己不好意思跟他撒谎，可他要怎么跟严城说。 跟严城说自己想逃跑是不想接触人，想要归隐山林？严城会理解么？ 还是要当着严城的面，说他害怕顾洛辰，说顾洛辰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严城见他半天不说话，跟他保证道：「你放心说，今日你我二人谈话，除了宴宴，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严城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闻柳就不好再藏着掖着了，他相信严城，于是开口委婉表达道：「我只是怕做不好事，惹王爷生气，怕王爷一怒之下……」 严城听到这儿，突然笑了两声：「我明白了，你大抵是听信了外面的传言，怕王爷杀你？」 闻柳点了点头。 「那只是谣言罢了。」 严城解释道，「王爷不会无缘无故杀人的，只要你不犯什么大错，王爷不会杀你的。」 这话闻柳不是很认可，他抬眸看着严城，开口道：「可我亲眼见过封秦是怎么死的，看到过王爷用滚烫的热水往人手上浇，看到过王爷摔杯子恐吓人，还有……」 严城听着闻柳这些话，心嘆闻柳竟然对王爷的看法这么大，误会竟然这么多。 要想把闻柳留在王府为王爷效命，这些误会必然都要解释清楚。 「闻柳，你只是信了你听到的，你表面看到的，所以你先入为主了，觉得王爷就是这样的人，当然，这其中也有王爷的问题，王爷他背后做了什么从不喜欢与旁人说。」 「自你进府以后，压了王爷的脚，意外伤过王爷的头，管家刚才还同我说，之前你翻墙赏月，不小心从墙上摔了下来，扑倒了王爷，若王爷当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暴戾无常，杀人如麻，那他为何从未处置过你呢？」 闻柳闻言，没说话，其实这些他之前都想过，想到这些的时候他也会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顾洛辰，可每每他觉得自己看错了的时候，他又会想到封秦的死，和其他种种和他做对的人的下场。 顾洛辰的种种行为和外面的种种传闻高度符合，闻柳没法儿去相信他。 见闻柳没说话，严城又道：「管家跟我说，那日你扑倒了王爷，王爷的肩膀硌到了锋利的石子，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这事儿王爷没跟你说过吧。」 闻柳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严城一眼，眼底满是疑惑，那日他竟然把顾洛辰压伤了么？ 他回想着那天的情景，从那么高的墙上摔下来，把人扑倒的力度确实不容小觑，若是当时顾洛辰身下有小石子，硌那一下该多疼啊。 「所以你看，王爷就是这样的人，他不会随便杀人，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责怪人。」 「你刚刚说的，封秦，王爷杀他是因为他该死，封秦在任吏部尚书期间，与「言卓」一党沆瀣一气，私下买卖官职，甚至收受贿赂，联合科举考试主考官偷换试卷，让原本能拿第一名的才子落榜，导致才子郁郁而终。」 「你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杀封秦么？又知道王爷杀封秦之后做了什么事么？」 闻柳摇了摇头，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暗卫，顾洛辰哪里会跟他解释这么多。 第38章 固有印象 严城也并没有刻意去等闻柳答话, 他似是自问自答一般：「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日有人问我，封秦的尸体怎么处理的时候，我说扔到没人的地方, 别挡了别人的路。」 「这话本不是我说的, 是王爷同我说的, 王爷说, 封秦生前挡了太多有真才实学的才子的路, 为谋私利不顾百姓, 死后断不能再挡别人的路。」 「王爷让人查过封秦, 近三年来，被他以种种手段换下去的人才加起来有三十多个。」 「这三十多个人里面，有接近三分之一的人从此一蹶不振, 有三个天资聪颖的有望考上状元郎的郁郁而终，还有一些原本可以为百姓效力的人因为封秦被迫在小饭馆儿里做店小二谋生。」 闻柳闻言，垂下眸子，暗自咬了咬唇, 心嘆这封秦果然该死。 「小皇帝对封秦的处置是让他告老还乡, 但王爷说，他该死, 我私底下问过王爷, 为何不让陛下直接下旨处死他，毕竟小皇帝听王爷的话。」 「王爷当时没说，但我后来想了很久，王爷这么做,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在保护小皇帝的名声。小皇帝初登大位, 朝廷百官各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第51页 「封秦为官多年，曾经也有些功劳，若是小皇帝下旨杀了他，百官必定会觉得小皇帝心狠手辣，所以这个人只能王爷来杀。」 严城刚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了打唿声，声音不大，他扭头看了宴宴一眼，无奈嘆了口气，起身把外袍脱下给宴宴盖上，才有继续坐回去。 「至于王爷杀了封秦之后做了什么，我不能跟你说，至于你说的王爷用水烫人这事儿我知道，那人是王爷手下的人，因一时煳涂贪了笔钱，险些酿成大祸，王爷才警告他。」 「烫他都是轻的，这要是在军中，或者在我手下，绝不会只是烫一下这么简单。」 严城说完这些，便没再多说，他只是看了闻柳一眼，嘆了口气道：「我今日跟你说这些，是有些私心的，你武功底子很好，我希望你能留下能为王爷效力，也想好好培养你。」 「即便你听了这些还是想逃，那我也不勉强，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王府守卫森严，想跑出去不是那么简单，王爷也撞见你逃跑两次了，断然会加强王府的守卫。」 「总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多谢严首领跟我说这些。」 「不必客气，我也想多谢你替我照顾宴宴。」 严城说完话，起身的时候碰到了后面的凳子，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这一声不大，却还是吵醒了宴宴。 宴宴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看到哥哥起来了，也忙跟着站起身，只不过这一下起勐了，身后严城刚给他披上的袍子掉了。 宴宴后知后觉往后看了一眼，严城迅速把那滑落了一半儿的外袍接住，重新给他披在了身上后才往外走。 「哥，你去哪儿？」 严宴在后面喊了严城一声。 随后小跑着跟上了严城的脚步，边跑边回头看着闻柳，沖他一笑，脸上还带着几道印儿。 「闻柳，我先跟我哥回去了啊，那些点心你慢慢吃，吃了了我再跟沈婆婆要。」 「好。」 闻柳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哥，你这回怎么走了这么久啊，我都想你了，你一会儿还有事儿么，没有事儿的话我能不能跟着你啊，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想你都想瘦了。」 闻柳听着他那撒娇的口气，唇角微微扬起，脑海里甚至能想像到宴宴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他肯定是拉着他哥哥的胳膊在撒娇。 严宴拉着严城的胳膊，故意撒娇，他知道只要他撒撒娇，卖卖惨，他哥就捨不得罚他了。 严城轻笑了一声，转头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蛋，笑道：「是啊，想我想的胖了一圈儿，真是我的好弟弟，我看你不是想我，而是想我不罚你吧。」 完了，被人看穿了，严宴长长的故作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哥，哥你这是去哪儿啊？」 「去吃点东西。」 严城忙了一天，从早上忙到现在，一口热乎饭都还没吃上，这会儿自然是有些饿了。 严宴一听，扭头看着严城，一脸惊讶的表情，语气有些担忧地问：「哥你还没吃饭啊，那你早上什么时候吃的，饿不饿啊？」 「不饿。」严城见他那担心的模样，撒了个谎，「早上吃得晚，不怎么饿，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严宴听他早上吃了饭，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谁知他刚松完一口气，就听严城感嘆道：「哎，养的小白眼儿狼一心只惦记着朋友，也不知道给哥哥留点吃的。」 「我……」 严宴话刚说了一半，严城的属下便来喊严城说管家找他。 严宴认得来喊严城那暗卫，他经常跟哥哥一起做任务，想来应该是哥哥特别信任的人。 严宴凑到那人旁边，十分自来熟地问他：「你们早上……」 那人话听了一半儿，就急忙恭恭敬敬拒绝道：「小公子，暗卫的任务不能告诉外人。」 因为严城的身份，再加上王爷对严城的信任，严城手底下那些认识严宴的「老熟人」都喜欢尊称严宴一声「小公子」。 但即便小公子是首领的弟弟，也不能打探他们的任务，毕竟那都是机密。 一阵风吹过来，险些把严宴身上披着的外袍吹掉，严宴怕弄脏了哥哥的外袍，忙伸手把那外袍拉住，随后才看着那刚想离开的人喊了句「等一下可以么」。 那人闻言，转身站定，问严宴：「小公子有何吩咐？」 严宴让他叫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一手抓着衣裳，一手挠了挠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这次跟我哥一起出任务了么？」 那人点了点头。 严宴又问：「我哥早上几点吃的饭呀，吃的什么？」 那人微微蹙眉，愣了半晌，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似的：「严首领早上没吃饭啊，他从早上一直忙到回府，哪有时间时间吃饭，兄弟们都是一直饿着的，直到回府才吃上一口。」 严宴闻言，刚刚脸上那点儿灿烂的笑意全没了。 他跑回到闻柳那儿，想把刚给闻柳的吃的拿回去一半儿给他哥哥吃，可回去才发现闻柳房间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 闻柳还是想逃，王府这种地方，并不适合他待着，他早晚要离开的。 但刚刚严城的话也不是丝毫不起作用的，他相信严城不可能骗他，所以刚才严城说的都是真的，而从严城的话来看，顾洛辰并不是像外面传闻的那样十恶不赦的人。 第52页 相反的，顾洛辰应该算得上是个很好的王爷了。 有权有势，会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做事有理有据，赏罚分明，心胸宽广，不会跟下人计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冷淡，但长得很好看。 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 闻柳被自己这想法吓到了，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啊，长得好看跟是不是好王爷有什么关系啊。 闻柳回想着严城的话，又想了想之前那日老太傅来的时候跟顾洛辰的谈话。 他们都谈到了封秦，老太傅说吏部尚之位空悬已久，当时顾洛辰说他自有人选，老太傅问他是谁，他又说正在选，而照严城的意思，顾洛辰在派人杀了封秦之后应该是还有下一步动作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呢？ 难道是…… 顾洛辰要从当年那三十多个意外落榜的人里选出一个做吏部尚书！又或者，顾洛辰接下来会想办法给他们为官入仕的机会，让他们一展抱负么？ 闻柳自认看人容易走眼，但走眼到这种地步，还是头一次。 短短一天之内，顾洛辰在他心中的固有印象全部被严城推翻了。 闻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书房。 虽然顾洛辰说过他来不用通报，但他还是跟那守门侍卫通报了一声，那守门侍卫又进去通报了一声，才打开门让他进去。 顾洛辰不知道在低头看什么书，他见闻柳进来，修长的手指夹着书页儿一翻，把书合上，推到一旁，这才抬眸看着闻柳，轻笑了一声。 「之前本王说你来见本王可以不必通报的时候，是谁一脸不情愿，一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找本王的模样来着？」 闻柳被他这一说，心里又暗暗在顾洛辰的缺点上加了一条儿。 除了冷淡之外，还有点儿记仇。 不，应该说是非常记仇。 顾洛辰：「……」 不过是打趣罢了，怎么就成记仇了。 看来自己在闻柳心里还真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啊。 闻柳没说话，抬脚往前大步走了几步，走到了桌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在顾洛辰桌上。 「属下听说那晚不小心压倒王爷的时候王爷后背受伤了，特地找了一瓶药来……」 闻柳把「给王爷赔罪」几个字咽回肚子里，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顾洛辰拿起那药看了眼，又扭头看了眼闻柳的位置，总觉得闻柳今天有些奇怪。 若是以往，闻柳知道了这种事，肯定觉得自己会怪罪他，躲他还来不及，哪里会特地给他送药过来。 而且闻柳今天站的位置，比以前站的位置靠前多了，可闻柳不是最喜欢站的离自己远远的么？ 还有说话的方式也不对，竟然没在最后加一句「请王爷恕罪」。 怎么觉得闻柳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怕自己了？ 是他的错觉么？ 第39章 请求 顾洛辰盯着那药瓶看了许久没挪开眼。 那小药瓶上面没有任何图案, 做工看起来很粗糙，整体看着有些丑，顾洛辰略有些嫌的别开了眼，转头看了闻柳一眼。 他本以为闻柳会跟以前一样低着头, 却没想闻柳这会儿也正看着他。 直到二人四目交接的一瞬间, 闻柳才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 顾洛辰看他慌乱的模样, 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自己后背受伤的事只有管家知道, 想来是管家告诉他的。 大概管家只跟他说自己那晚后背受伤了, 却没跟他说已经上过药了。 虽然当时硌在石子上滑伤的时候有些疼, 但那伤口不大，过了好几天了，伤口早长上了。 可转念一想, 闻柳主动给他送的药虽然用不上，虽然看起来有点儿多此一举，但那也是闻柳的一份儿心意。 想来是他刚听说自己后背受伤了，起因还跟他有些关系, 所以才内疚不安特地跑过来给他送药吧。 思来想去, 顾洛辰终究是感念闻柳那一番心意，不忍心拒绝他：「嗯, 这金疮药本王收下了, 你退下吧。」 闻柳听了他的话，惊讶的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问：「王爷后背的伤还没好么？」 竟然伤得这么重么，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好？ 看来自己那一下压得不轻。 顾洛辰：「？」 他什么意思？他给自己送金创药不就是想让自己敷药早点让伤口癒合么？ 是他理解错闻柳的意思了？ 闻柳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觉得他的伤口已经癒合了吧, 那他还送药来干什么？ 「你既然知道本王后背的伤口应该癒合了, 还来给本王送药是何意？」 「回王爷, 这并非是癒合伤口用的金创药，而是祛疤的用的秘制药，属下想着，王爷的伤口差不多该癒合结痂了，再过几天结痂脱落可能会长疤，到时候涂些这个可以祛疤。」 砸头压脚时看起来挺莽撞，这会儿想得到是挺周全，顾洛辰在心底暗嘆，随后才随手拿起那丑了吧唧的小药瓶。 略有些嫌弃的挑了挑眉：「嗯，本王收下了。」 闻柳见他收下了，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咬了咬唇，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那个，到时候，能不能让属下给您涂药。」 顾洛辰：「嗯？」 闻柳今天是吃错药了？这么反常？ 第53页 他不是不喜欢接触人么，怎么会主动要求帮他上药。 难道是他觉得自己是因为他伤的心里始终有愧么，这样一想，顾洛辰心里竟闪过一丝欣慰。 没等顾洛辰心底那抹欣慰持续多久，闻柳又道：「王爷若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只是……」 顾洛辰看他吞吞吐吐的，似有难言之隐，开口问道：「只是什么？」 闻柳略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抿了抿唇，摸了摸耳朵，底气不足似的回答道：「只是那药膏，还请王爷用完还……还给属下，那个……有点儿贵。」 顾洛辰：「……」 合着他在这儿感动了半天，人家只是把这药膏借给他用的，还不是送他的！ 往日里那些大臣想要巴结他，哪个不是奇珍异宝的往他府上送，就那些东西，随随便便挑出来一件都价值千金，哪个不比他这瓶药贵重。 他平日对闻柳那么照顾，可闻柳竟然连送他一瓶药都捨不得。 这没良心的小暗卫。 顾洛辰用余光又扫了一眼那丑了吧唧的小药瓶，不知为何，闻柳刚开始没说要往回要的时候他还特别瞧不上这药，如今闻柳主动往回一药，他反倒不想还了。 再说就这祛疤药能有多贵，顾洛辰伸手把那小药瓶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抬头问闻柳。 「一瓶药能值多少，前段时间你不是刚赢得比武第一，赢了五十两银子么？怎么，管家没让库房拨给你？」 闻柳点点头：「给了。」 可那钱他并不打算花，他还指望逃跑以后用那钱过日子呢。 哼，顾洛辰心笑，想得到是挺多，还想跑。 闻柳看着那药膏，又低头道：「王爷留着用也行，别扔了就行，毕竟也是花很多钱买的，不好浪费。」 闻柳这一句解释，顾洛辰这才明白，其实是他误会了闻柳。 闻柳方才说药有点儿贵，不是小气，不捨得把药给他，而是怕自己看不上这药用完给随手扔了。 这小药瓶儿虽然一看起来就很廉价，应该也贵不到哪里去，可对闻柳来说，也许买这一瓶药需要他攒很久的钱。 站在这个角度一想，闻柳能捨得把这药那给他用，已经是对他很好了。 「本王留着这个没用，就按你说的，过两天你来给本王上药吧，等用完你自己收好。」 「是，王爷。」 闻柳站在原地，想起今日严城跟他说的那番话，之前是他看错了顾洛辰，如今看来，顾洛辰其实应该是个明辨是非的人。 而且算起来，他也已经在王府待了有一阵子了。 虽然他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但，顾洛辰跟王尚书比起来，他如今更愿意相信顾洛辰。 想到这儿，闻柳当即决定，不如自己也对顾洛辰坦诚些。 可还没等闻柳开口，下人便来报说王尚书求见。 闻柳轻嘆一声，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那属下先退下了。」 - 王尚书做戏做得倒是很全，他那边儿跟不知跟顾洛辰聊了些什么，扭头就被下人领着从书房送到了闻柳的住处。 没成想闻柳却不在，他只好先行离开了。 他刚出院门，闻柳便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闻柳了解王尚书，就王尚书那副虚情假意的模样，肯定会在顾洛辰面前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做完戏，肯定会来找他。 一来是要把那「父子情深」的假戏码演得逼真一些，二来，他来王府最主要的目的，肯定也是要来跟自己打探消息的。 闻柳不想见他，不愿虚与委蛇，所以便提前躲了起来。 不过王尚书这个时间节点来，是想打探什么呢？ 是想问之前被抓那尚书的消息，还是来打探关于吏部尚书之位空悬的消息？ 也不对，王尚书应该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暗卫，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重要的事。 所以他只是来，想要旁敲侧击问问他最近都出什么任务了，然后根据自己说的任务自己猜么？ 闻柳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刚才自己在顾洛辰房间外面的猜测。 他不禁微微蹙眉，顾洛辰真的会像自己想的一样从那三十多个受害人里面选吏部尚书么？还是说他对那些人做了什么补偿？ - 闻柳原本想跟顾洛辰坦白的，结果被突然闯来的王尚书这么一耽搁，没坦白成。 但王尚书若是总来找他，时间长了，顾洛辰难免会误会他。 所以还是要尽早找顾洛辰坦白。 可闻柳一连去了书房几日，顾洛辰都不在。 管家见他整日在书房前面徘徊，猜到他是有事要找王爷，随口跟他说了一句「王爷最近忙」，这几天回府都很晚。 闻柳听了管家的话，刚要走，就被管家叫住了。 「闻柳，你随我来。」 管家有吩咐，闻柳自然不能不听，他跟在管家身后，穿过了几条迴廊，走到一处安静的小院里。 这小院儿闻柳记得，就是之前顾洛辰送他面具的那个小院，管家带他来这儿，是有什么话想跟他交代？ 可是他来王府之后，跟管家的交集并不算多，管家有什么可跟他交代的呢？ 「坐。」 管家指着院儿里那小石凳笑了笑，随后双手掀起衣摆坐了下去，坐好只有又把那衣摆重新整理了一下。 第54页 闻柳闻言，没动，婉拒了管家的好意：「我站着就行。」 管家听了，也不强求，只是和蔼的笑着，看着闻柳感嘆道：「老啦，变懒啦，不爱站着啦，不像你们年轻人，站一天都不会累。」 「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忙，就长话短说啦，昨天宴宴来找我了，说你想离开王府，想让我帮帮你。」 闻柳瞬间抬眸看了管家一眼，眼底满是惊讶，宴宴竟然让管家帮他逃跑，宴宴跟管家关系很好么？ 管家……会帮他么？ 「他跟我说完的时候，我回想起王爷说你翻墙赏月误伤了王爷的事，仔细一想，你那哪是翻墙赏月啊，你当初就是想逃跑吧。」 被人这样直白的戳中了心思，闻柳一时哑然，没做声，也不知该说什么。 管家见他不说话，一副紧绷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劝道：「闻柳，你放松些，别紧张，这儿除了咱俩没别人。」 「宴宴那孩子，十三岁进王府，今年十八啦，他身子向来不好，都是我来回跟着大夫忙前忙后照顾他治病喝药，刚开始其实还觉得有点烦儿，毕竟没人喜欢多个麻烦。」 「结果宴宴那孩子，越接触越让招人喜欢，我有时候看着他，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么多年啦，他从来没求过我什么，也就求过我这一次。」 闻柳闻言，微微敛眸，真是难为宴宴了。 那天严城跟他谈话的时候宴宴睡着了，那时候他还以为宴宴对这事儿不感兴趣，不想听这些东西。 如今才明白，宴宴那会儿刚听了几句便已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了，不但记在心里，还来求了人。 明明那日严城说的更多是规劝，是想让他留下来，可宴宴却违背严城的意思，暗地里找人帮他。 想到这儿，闻柳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宴宴那天后半段趴在桌子上是真的睡着了么？ 还是说他并不贊同他哥哥的想法，才趴在桌子上装睡的。 第40章 话别 宴宴…… 闻柳在心底轻嘆了一声。 那日宴宴说他俩是朋友的时候, 闻柳想到了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闻柳那日没回宴宴，也是因为想到了那人心里有所顾忌。 可他不该把宴宴跟那人比。 宴宴不是他。 闻柳走神儿片刻，回过神来，听到管家还在说：「……帮他, 但你应该看得出来, 王爷很器重你, 我一个管家, 没有王爷的命令也不敢私自放你走。」 「谢谢您, 我明白, 给您添麻烦了。」 老管家似乎有些累了, 他换了个坐姿，用胳膊肘拄着石桌，轻嘆了一声：「不过我虽不能放你走, 但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闻柳听到这儿，眼睛瞬间一亮，看着管家追问道：「什么法子？」 管家笑了笑道：「我不保证好用啊, 不过以我对王爷的了解, 他平日里性子冷淡，最讨厌黏人的人, 你没事可以多主动黏着王爷, 估计过不了多久王爷就会嫌你烦了，就可能撵你走了。」 「多谢管家指点。」 闻柳声音里都透着期待，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这一点呢。 旁人想接触顾洛辰不容易，可他想见顾洛辰就简单多了, 毕竟顾洛辰允诺过, 他可以随意进出书房。 就顾洛辰那冷若冰霜的性子, 多黏着顾洛辰肯定会惹他厌烦。 到时候他就会直接把自己撵走，也不用自己费尽心思想怎么逃跑了。 况且，费尽心思逃跑还要提心弔胆被抓回来，要是能被光明正大撵走才是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办法。 - 闻柳从那小院儿出来，便直奔宴宴那儿去了。 宴宴住处离他挺远的，住在他哥旁边，要走一段时间，宴宴之前带他走过一次。 那会儿闻柳没多想，现在闻柳才明白，原来宴宴每次来见他都要走这么远。 宴宴对他一直那么好，他却因为被之前的假朋友伤害了不敢再相信别人，不敢相信宴宴那一句把他当朋友。 是他对不起宴宴。 闻柳刚到宴宴门口，就见门开着，宴宴正抬头看着严城，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和担心质问严城道：「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自己这个时间进去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了。 严城耳力好，听到来人了，往外看了一眼，见闻柳来了，心嘆正好，让闻柳把这小祖宗领走玩吧，跟闻柳在一起，应该能让他开心点。 「闻柳。」 严城看着刚转身想走的闻柳，故意开口喊住了他，「你进来吧。」 可严城这回想多了，宴宴并没有因为闻柳来而分散注意力，也没有因为闻柳直接把自己丢下，他只是看了闻柳一眼，低声道：「闻柳，你等我一会儿。」 闻柳能感觉到，宴宴的情绪不对，若是以往他见自己主动来找他，都会很热情、很开心。 可这会儿宴宴那表情看着，似乎根本开心不起来。 严宴跟闻柳说了一声儿，又转回头看着严城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严城看他那倔强的模样，倔强的眼神，笑了笑，轻轻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想用轻松的语气把这事儿揭过去。 「我又不是你，骄气包。」 可严城刚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因为严宴听完这句话，严肃的模样丝毫没有松动，反而更生气了，连眼睛都红了。 第55页 严城瞬间慌了，认真解释道：「真没事，就划了一道口子，不深的，再过几天就长好了。」 闻柳听了严城的话，这才知道宴宴是在生气严城受伤却没告诉他的事。 可给王爷办事，当王府的暗卫，出各种任务，哪里有不受伤的啊。 闻柳在心底感嘆，要是世事都能如愿该多好啊。 闻柳能理解宴宴担心哥哥的心情，本想帮着劝几句，可如今的情形，他也不好说什么。 正当他犹豫的瞬间，宴宴别过头转身跑出了房间。 「宴宴。」 严城高声喊了一句，想去追，又怕宴宴不想见他，于是只好转头求助似的看了闻柳一眼。 闻柳瞬间领会了严城的意思，下意识点了点头安慰道：「严首领放心，我去追。」 「多谢。」 严宴没有跑远，闻柳没多久便追上了他。 严宴见闻柳追上来了，嫌自己丢人，使劲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抽泣了几声。 闻柳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宴宴看了那手帕一眼，嫌弃的把那手帕接了过来，没忍住吐槽道：「你……你这手帕……好丑啊。」 闻柳笑了笑，他那手帕是有些丑，本来颜色就不好看，边上还被剪去了一块儿，形状奇奇怪怪的。 但闻柳还是温柔地看着那手帕，看了半晌才低声道：「是丑了些，我娘留给我的，她手工不算精细。」 严宴一听这东西是人家娘亲留的，瞬间停下了想用那手帕擦眼泪的想法。 他把手帕还给闻柳，闻柳却没接，只是笑了笑道：「擦吧，不嫌弃你，到时候洗一洗就好了。」 严宴一听，心情这才好了些。 但他仍然没用闻柳那手帕，他伸手抓住闻柳的手，把那手帕小心翼翼放回到闻柳手中。 随后从他自己怀里抽出来一块儿更丑的手帕擦了擦眼泪，擦完眼泪，他把那块儿更丑的手帕放在手里狠狠攥着，像是在泄气一样。 闻柳瞬间猜到了，那应该是严城送他的。 似乎光是攥着还不解气，严宴把那手帕拿出来扯了扯，扯了半天，仍是不解气，随手把那手帕扔了。 闻柳见状，想要去帮他把那手帕捡回来，严宴却不让。 闻柳转头看着他，似乎是怕他后悔，多问了一句：「真不要了？」 「不要。」 严宴说完，转头问闻柳：「你那手帕为什么缺一块儿啊？」 闻柳轻轻握着那手帕，微微皱了皱眉，过了片刻，才舒展开眉头。 「有一次放在房里，突然走水了，我顶着大火进去把他拿出来的时候，旁边被烧坏了。」 「后来我就把旁边剪去了，然后跟人借了针线，问了下怎么缝补，自己慢慢缝补好了，所以旁边的针脚看起来格外丑。」 「要是我娘缝的话，也不会很漂亮，但至少，会比我这个好看。」 严宴没再多问，反倒是问了闻柳另外一个问题：「管家找你了么？」 「嗯。」闻柳点了点头。 严宴听了，忙追问道：「那……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走啊。」 「不知道，不过，管家帮我支招了，谢谢你啊，宴宴。」 「说什么谢啊，我不爱听，以后别说了，可是……可能也没有多少以后了，闻柳，你走了……以后自己在外面要好好的。」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捨不得你，我在王府没什么同龄的朋友。」 严宴原本刚好了些的心情，这会儿又有些低落了。 闻柳很少见宴宴这样情绪低落的模样。 自从他认识宴宴开始，宴宴就始终是快乐的、温暖的，无忧无虑的。 「宴宴，我……」 「没事。」 严宴知道闻柳是想安慰他，故意打断了闻柳的话。 虽然他很捨不得闻柳，虽然他可能是整个王府里最不希望闻柳离开的人，可闻柳想走，强留他在这儿他永远都不会快乐。 对不不想留在这里的人来说，这诺大的王府就像是一个永远也逃不出去的囚笼，有的人或许能适应，可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适应不了。 严宴是真心把闻柳当朋友，严宴希望他好，希望他快乐，希望闻柳自由自在。 所以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慾故意不帮闻柳。 「闻柳，我……」 严宴看着闻柳，犹豫了半晌，似有些难以启齿。 他犹犹豫豫想了许久，还是没把那句「我能看看你的脸么」问出口。 严宴心里其实是很想看看闻柳的脸的，毕竟这么久了，他连自己的好朋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而且，他很害怕。 怕闻柳离开后，将来摘掉面具走在大街上，怕他见了闻柳认不出来，怕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会擦肩而过。 可闻柳不愿意摘面具，即便他再怎么想看，也不应该让闻柳做不愿意做的事。 朋友之间，就是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闻柳看着宴宴，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可等了许久，宴宴也没出声。 闻柳也不催他，就这样静静等在一旁看他发呆，心嘆恐怕自己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会比宴宴对他还好的人了吧。 再也遇不到一个像宴宴这样真心待他的朋友了。 虽然他也很捨不得宴宴，但他必须离开这儿。 第56页 归隐田园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也是他真正嚮往的，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计划。 等闻柳回过神来，宴宴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闻柳这才轻声问他：「宴宴，你方才想说什么？」 宴宴闻言，回过神来，转头看着闻柳，挤出了一抹笑，道：「没什么。」 他说完，垂了垂眸，在地上捡起个树枝在地上胡乱画了几下，过了许久，宴宴才抬头看着闻柳，一副心事很重的模样。 闻柳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又问：「你有话对我说？」 宴宴想了半晌，点了点头，既然不能让闻柳摘面具，那让闻柳好好看看自己，记住自己总不算过分吧。 「闻柳，你好好看看我，好好记着我，我……你戴着面具，我没看过你的脸，以后在大街上遇到了，可能你摘了面具我就不认得你了，到时候……」 「到时候我要是没认出你，你可一定要认得我啊。」 宴宴说完，又低下了头，颇有些丧气道：「可我的模样以后或许还会变，你……」 第41章 坦白 「宴宴。」 闻柳打断了他的话, 笑着跟他保证道：「我不会忘了你的，即便你以后面貌有些许变化，我也能认出你的。」 严宴一听，略有些欢喜地抬头看了闻柳一眼：「当真, 你没骗我？」 「嗯。」 其实严宴很好认。 他个子不矮, 身型清瘦, 只有脸蛋儿上有点肉儿。 大概是生病常年用药的缘故, 他的面色跟常人有些不同, 身上也总是带着些许药材的苦涩味道。 他的眼睛比常人大, 也比常人圆一些, 大眼睛配上那肉乎乎的小脸蛋儿，显得他整个人都格外可爱。 最与众不同的，是他的眼神。 宴宴的眼神很清澈, 很简单，像万里无云的蓝天，像一尘不染的溪泉。 严宴听闻柳这么说，这才开心地起身, 走到前面把扔出去的手帕捡回来, 甩了两下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又把那手帕放在手心里轻轻握着。 闻柳见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笑了笑, 问道：「不扔了？」 严宴点点头，笑了笑：「不扔啦，真扔了我哥再不给我了怎么办？我哥可记仇啦。」 闻柳听着那一句「我哥可记仇啦」，心嘆严城这一点跟顾洛辰倒是真像。 想着想着, 闻柳便没忍住打笑了一句：「你哥会不会是跟王爷接触久了, 被王爷传染了。」 「嘘, 」严宴用手指比在嘴唇上，小声儿道：「我哥说啦，不准在背后说王爷坏话，也不准在背后议论王爷，不然要打手板的。」 闻柳笑了笑，心嘆宴宴倒是挺听严城的话。 说话间，严宴对严城的那些气也消了：「那我先走啦，我哥胳膊上的伤口该换药了，我得回去帮他换，我不盯着他，他肯定又要偷懒。」 「嗯，好。」 - 顾洛辰这一忙，就忙了近一个月，闻柳再见到他的时候，府门外的树梢上都冒出嫩嫩的绿芽儿了。 顾洛辰见闻柳来书房找他，也没惊讶，只是停了笔，抬眸问他：「听管家说你找本王有事？」 闻柳点了点头，直言问道：「王爷您有时间么？您要是忙的话，属下就先在一旁候着。」 顾洛辰闻言，手中的毛笔微微错了错位，这一段时间不见，闻柳怎么越发懂规矩了？ 不过顾洛辰听他这么说，心知他应该也没什么着急的儿，便示意他在一旁坐着等着。 顾洛辰这一忙就是一个时辰，闻柳刚开始还在心底把原本想说的话重复了无数次，甚至还想像了顾洛辰听完他的话会有什么想法或者是表情。 可慢慢的，越等越久，越等越久，闻柳的思绪就慢慢跑偏了，越跑越远，甚至到了最后，他都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离开王府以后的生活了。 等顾洛辰真的忙完了，闻柳原本在心底想好的那些话也忘得差不多了。 顾洛辰把毛笔放在一旁，把信晾了片刻，等墨迹干了，才把信装起来封好，喊来守门侍卫，让守门侍卫把信送给雁书。 等守门侍卫出去了，他才转头看向闻柳，顾洛辰听着闻柳那想着离开王府以后的生活的心声，看着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故意开口打断了闻柳的思绪。 「说吧，来找本王做什么？」 闻柳见他忙完了，忙站起身，也顾不上去想刚开始想的那套说辞，直言道：「属下有一事想跟王爷坦白。」 「哦？」顾洛辰略有些意外，这成天在心里腹诽的小暗卫竟然要主动跟他坦白？坦白什么，坦白想逃跑的事？ 「不瞒王爷，王尚书是在属下来王府之前才收了属下做义子的，只是为了名义上好听，起初他送属下来这儿，只跟属下说是为了站队，跟您表明立场。」 「属下看在尚书府管家的面子上答应了他，属下本也以为，自己的利用价值仅仅只是站队。」 「后来属下生病，他前来探病的时候，属下才知道，他送属下来王府的目的，是想让属下在这里给他做眼线，他以探病之名打听王府的事，属下没同他说，敷衍过去了。」 这事儿顾洛辰早就知道了，但闻柳能主动跟他说，是不是代表闻柳心里已经更向着王府了？ 又或者说，闻柳看出来那老东西不靠谱了，明白了只有跟自己坦白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第57页 顾洛辰看了闻柳一眼，语气轻松地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通了？」 「不想王爷误会。」 王尚书前几日没见到他，想打听的东西没打听到，说不定还会以看他为藉口找过来，到时候顾洛辰见他跟王尚书来往频繁，心里总会生疑。 到那时候再解释就晚了，而且，闻柳也不想无故被人误会。 顾洛辰眸底闪过一抹光，他起身走到闻柳身侧，低声问闻柳：「本王可以信你么？」 「可以。」 顾洛辰听着他那笃定的声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道：「那好，过几日本王要出去办事，你随行，保护本王安全。」 「是，王爷。」 顾洛辰抬眸看了闻柳片刻，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他本以为闻柳听到这样的话心底会很牴触，会觉得自己倒霉，会想办法推脱，却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他这几日忙着的时候闻柳是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什么这么大。 - 闻柳从书房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若是换做以前，顾洛辰让自己随行保护他，自己肯定是不愿的。 可如今听了管家的话，闻柳反倒只盼着能多有一些可以靠近顾洛辰的机会，多黏着他，多惹他厌烦才好。 闻柳东西刚收拾完，就听宴宴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看到宴宴手里端着一盘点心正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喊他：「闻柳，快来吃点心，沈婆婆特意给我们俩留的。」 闻柳放下手中的包袱，笑了笑往桌边走。 闻柳一错身，宴宴就看见了闻柳那收拾好的包袱。 他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包袱上，脸上的笑意慢慢散了，手里放东西的动作也放慢了许多。 闻柳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道：「王爷说过几日让我跟他一起出趟门。」 「哦，」严宴听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又恢復如初了。 严宴把吃的东西放好，随手给闻柳拿了一块儿：「你尝尝这个，我以前吃过这个，特别甜。」 闻柳接过那精緻的糕点，咬了一小口，确实很好吃。 吃起来香香的，不是特别甜，也不会太腻，口感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硬。 闻柳吃完，抬起头来，却发现宴宴没吃，正用手拄着小脑袋看着他，闻柳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出声道：「宴宴，你也吃啊。」 宴宴嘟了堵，摇了摇头，手肘也跟着摇头的动作晃了晃，略有些失落地感嘆道：「我不吃了，我哥嫌弃我，说我胖了。」 「哈哈哈哈，」闻柳被宴宴逗笑了， 「哪里胖啊，也就脸上有点肉，也不多，你哥跟你说着玩儿呢，你要真瘦了，你哥才会心疼呢。」 闻柳虽然没有宴宴了解严城，但严城对宴宴有多好，闻柳也不是没看到过。 那种偏爱，护短，那种无奈，宠溺，这样的严城，怎么可能真的嫌弃宴宴。 宴宴却没接闻柳的话，他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看着闻柳，笑了笑，道：「闻柳，认识你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你看，笑一笑多好看啊。」 「以后也要这样，每天开开心心的，才是最重要的。」 闻柳听了宴宴的话，仔细回想了下，他好像确实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如今这些开心，都是宴宴给他的。 可他却从来没有给宴宴留下过什么。 「宴宴，你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者特别想要的东西么？」 宴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其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想离开王府，但对我来说，王府就像我的家一样。」 他说完，看了看闻柳，垂着眸子回想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过，我哥他……不是我亲哥哥。」 闻柳闻言，愣愣看了宴宴半晌，直到宴宴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跟我哥其实小时候是邻居，我们住的地方离京城很远，我小时候就喜欢缠着我哥，每天闹着他跟我一起玩。后来有几年，连年大旱，闹起了饥荒，我们俩的父母就是在那时候饿死的。」 「后来我哥就带着我，跟着逃荒的人群往京城走，那时候我就想，我哥要是不要我了，或者是半路把我扔了，我也不怪他，可他没有，我们吃了很多苦，辗转来了京城。」 「我身体不好，我哥为了我偷过东西，挨过打，经常在大夫门前一跪就是一宿，好在后来因缘际会来了王府。」 「说实话，我也害怕王爷，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看着有点吓人，但我没忘，是他救了我和我哥的命。」 「后来我哥为了报答王爷，没日没夜勤加苦练，才成为了王府的暗卫首领。」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受过苦吧，我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足，所以其实，你问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我没什么想要的，我觉得现在拥有的够多了的。」 「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想要的，那我只希望我哥永远都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也希望你自由快乐，你和我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俩都好好的就好了。」 闻柳沉默了许久，宴宴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严城不是他亲哥。 顾洛辰…… 第58页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不计回报去帮他们，应该是个善良的好人吧。 第42章 敲打 闻柳对顾洛辰的看法再一次被推翻。 他发现, 之前严城说的那句话说的很对，他对顾洛辰的看法，着实有些先入为主了。 说起来，他对顾洛辰看法大, 就是因为他以前听了太多关于顾洛辰的不好的传闻。 闻柳自认, 自己也并非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 但三人成虎, 说的人太多了, 他就对顾洛辰有了偏见。 而等他自己进了王府以后, 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又都是顾洛辰的种种残忍的手段, 半路截杀、开水浇手、摔杯威胁…… 故而对他误会渐深。 - 从严宴那儿回去的途中，闻柳脑海中总是零零碎碎的闪过一些有关于顾洛辰的画面。 其实仔细想起来，自他入府以后, 顾洛辰待他不薄。 被自己误伤了几次没责备他，撞见他逃跑也没惩罚他，他比武拿了第一还奖励了他一个专属的面具。 之前先入为主，误会他残忍暴戾, 对他除了畏惧没有半分好感, 如今再想起那些事来，闻柳心底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 「闻柳, 想什么呢？」 一声并不算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闻柳的思绪。 他微微抬眸, 看了眼挡在他面前的人，想了片刻，才略带着些疑惑地看着那人道：「冯羽？」 他挡住自己做什么？ 冯羽见他回神，沖他笑了笑, 问：「想什么呢, 叫你好几声你也没听见。」 闻柳微微蹙了蹙眉, 这人怎么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样子？ 「方才走神了。」闻柳不愿与他多待，说完一句便要离开。 谁知冯羽见他要走，竟伸手想要搭在他肩上，闻柳想也未想，侧身直接躲过了。 冯羽的手在空中顿了片刻，须臾后笑着收回了手问闻柳：「闻柳，你是不是因为那天并列第一的事对我有什么不满啊，我那天……」 「没有。」闻柳打断了他的话，「你找我有事？」 闻柳平日里几乎不怎么跟旁人接触，所以他并不了解那些人，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喜欢或厌恶的情绪，但这并不代表闻柳愿意跟他们聊天。 他只想离这些不熟的人远远的，清清静静待在自己的地方。 「也没什么正事，」冯羽嘴角扯出一抹笑，眼神谨慎的四下看了看才小声用手掩着唇凑近了几分问闻柳：「严首领今天找过你了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任务？」 闻柳被他问的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只听冯羽笑了一声，敷衍似的说了句「没事没事，我就随口问问」，说完便走了。 闻柳只觉得冯羽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多想。 - 那日顾洛辰说让闻柳跟他一起出去办事之后闻柳便收拾好了包袱，随时等待出发。 可一连等了几日，顾洛辰那边却没了动静儿，也没再跟他提过这事儿，好似前几日那话不过是自己记错了一般。 顾洛辰这边儿安安静静的，反倒是严城那边儿先动了起来。 昨天夜里，严城带走了王府里大半的暗卫，趁着夜色出了府。 闻柳这才隐约明白，那日冯羽所说的任务应该就是指的昨夜，那么大的阵仗，看起来有什么大动作。 第二日卯时，门口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闻柳起床打开门，外面天还没亮，但借着月色仍能看清人脸，他见管家站在门口，之后视线便落在管家身后的顾洛辰身上。 顾洛辰身穿朝服站在门口，身型修长，身姿如松，月光映在他侧脸上，将他整个人衬的更加清冷出尘。 他看着闻柳，声音清冷道：「穿好衣裳，随本王入宫。」 闻柳听了却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若是平日，顾洛辰这般吩咐，闻柳必然早已应下了。 可昨夜下了半宿的雨，闻柳受了寒，再加上没睡好，这会儿脑袋还晕乎乎的，还不知眼前这一幕是梦是真，反映自然就有些迟钝。 管家见闻柳不说话，正想开口提醒，就见一直修长的手从他面前掠过，最后停在闻柳额头前停下，敲了敲闻柳的额头，轻声问：「睡蒙了？还没醒呢？」 闻柳这才醒过神儿来，用力睁了睁眼：「王爷。」 顾洛辰看着他那面具，颇有些无奈地轻笑了声：「睡觉也不摘？」 闻柳这会儿已经醒过神儿来了，听顾洛辰问他，低声对答道：「戴习惯了。」 「快去收拾收拾，随本王上朝。」 闻柳闻声，顿了片刻，虽有些不解，却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回去迅速穿好衣裳洗了把脸，提着剑跟在顾洛辰身后出了门。 老管家也跟在后面，一路把人送到门口，才恭恭敬敬弯了弯腰道：「王爷慢走」。 直到顾洛辰和闻柳上了马车，看不到人影了，管家才转过身，捋了捋灰白的鬍子，眼底有些许不解。 刚才是他听错了？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王爷在闻柳门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跟以往不一样呢？ - 闻柳照着顾洛辰的命令跟着顾洛辰上了马车。 顾洛辰刚一坐好，闻柳便下意识起身坐到了顾洛辰旁边的位置。 顾洛辰：「？」 第59页 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要挤他？ 再说了，这小暗卫什么时候这么不怕人了？ 若前几日他的表现还算是反常，那今日主动凑近他简直就是破天荒了。 他这是……还没睡醒？ 顾洛辰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若没睡好就再睡一会儿。」 闻柳：「？」 什么意思？ 他让自己上马车不是让自己给他按摩肩膀的意思么？ 他这意思是让自己上来睡觉的？ 「王爷……」闻柳还是有些猜不透顾洛辰的心思，便直接开口问道：「您让属下上车不是要按肩膀么？」 顾洛辰：「……」 这小暗卫倒是爱揣度别人的心思，可惜了，就没有一次揣度对的。 不过既然他主动要给自己按肩膀，那顺便按一按倒也刚好：「既然你想按便按吧。」 闻柳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顾洛辰原本应该并没有这个打算，反倒是自己多嘴了。 不过顺手按个肩膀也不是什么很累的事，闻柳也并不牴触。 他伸手给顾洛辰按了几下，忽然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 他向来牴触跟旁人接触，就连宴宴接触他他也没有完全习惯，怎么给顾洛辰按起肩膀来却没有牴触心理呢？ 一定是被顾洛辰压迫惯了！ 顾洛辰：「……」 不过虽然闻柳心理每次都是在吐槽他，但顾洛辰不得不承认，闻柳按肩膀的手法的确是一绝，手法好，力道也刚刚好，按一会儿就能让人觉得浑身畅快。 顾洛辰：「闻柳，一会儿本王上朝，你就在马车里等着，等下了朝，我们直接出发。」 闻柳：「出发？」 「本王之前同你说的你都忘了？」 顾洛辰颇有些无奈。 闻柳这才明白，顾洛辰竟然不打算回王府，而是下了朝直接从这儿走么？ 「没有，属下记得。」 「嗯，」顾洛辰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闻柳道：「前几日府里有个逃跑的蠢货暗卫，被抓回来后被吊着打了三天。」 闻柳：「……」 顾洛辰这是在指桑骂槐还是在杀鸡儆猴啊？ 听到闻柳心声的某人只笑了笑，悠然拂开了闻柳的手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所以啊，翻墙赏月这等雅兴可以有，但是莫要有旁的心思，懂了么？」 闻柳心嘆，顾洛辰平日里哪里是煳涂，只是看透不说透在跟他装煳涂罢了。 他明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可开心的时候却还是故意放任他翻墙看热闹，不想看热闹的时候便提点几句、敲打几句，让他明白自己这小猴子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如此惯用权术，倒也不枉权臣恶名。 闻柳低着头，乖乖退回到顾洛辰对面坐好，旋即抬眸道：「王爷放心，属下就在马车里等王爷，王爷不回来，属下哪儿也不去。」 「嗯。」 似乎是对闻柳的回答很满意，顾洛辰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几分得意。 到了宫门前，顾洛辰刚要下马，外面便传来一声惊唿声：「王爷稍慢。」 那声音闻柳能听出来，是王尚书。 顾洛辰侧头瞥了王尚书一眼，见他身后的两个手下手里抱着一块儿红地毯，明知故问道：「大人这是何意啊？」 王尚书忙让人把那红地毯放在地上，谄媚道：「昨夜下了小半夜的雨，地上又脏又滑的，莫弄脏了您的朝靴。」 那两个下人手脚倒也利索，王尚书刚说了一句话的功夫，那红地毯便已铺好了。 恰在此时，远远又传来一道声音：「以前竟没见王大人做事如此周全，今日一见，大人做事果真是锦上『舔』花啊。」 这般嘲讽再明显不过，王尚书冷哼一声道：「不及卓大人给言大人『舔』的本事，跟卓大人比起来，我这点儿小伎俩还是不足挂齿。」 王尚书话音刚落，那姓卓的便掀开了后面马车的车帘，将马车上一位白髮花花的人扶了下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王尚书口中的言大人，言卓一党的头儿，言昙。 此时恰好一阵儿微风拂过，将闻柳面前那车帘吹开了一道缝隙，不前不巧，闻柳顺着那缝隙，看到了言昙。 那人鬚髮花白，看上去已年过古稀，脸上肤色暗黄，还有几块十分明显的斑点。 他下车的动作也很慢，看上去老态龙钟的，唯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仿若蜡炬成灰前那不灭的灯芯。 那人看着顾洛辰，远远的，慢慢的往顾洛辰那边走了几步，笑着跟顾洛辰打了声招唿。 第43章 尝尝 顾洛辰睨了言昙一眼, 嘴角勉强扯出个虚假的笑，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踩在那红地毯上，理了理朝服。 言昙走得不快, 加上年岁大了, 眼神也不太好, 一脚踩在了水坑上, 溅起了水花, 打湿了朝靴。 他皮笑肉不笑地嘆了句：「昨晚这小雨下的时间长啊, 地面上竟有积水了。」 他话音刚落, 卓文青立马从衣袖里掏出一方手帕，蹲下身子给言昙擦了擦朝靴。 王尚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笑这卓文青真是个蠢货, 舔人都不知道该舔谁。 的确，若是在三四年前来讲，言昙的权势和在朝堂上的地位自然是比顾洛辰要高的，可如今, 早已不是从前了。 第60页 前段时间顾洛辰能毫无顾忌的让人半路截杀了封秦, 又当着朝臣和皇帝的面凭一句话延缓了吏部尚书选人一事，如今的大权在谁手中一目了然。 不过, 怕是即便卓文青现在想要反悔改站顾洛辰这边, 人家也不见得容得下他，也无怪乎他舔言昙舔得紧，若是再不抱紧言昙的大腿，倒真的成了丧家犬了。 待卓文青给言昙擦好朝靴, 言昙才转头往顾洛辰这边看了一眼, 面上恭敬的朝着顾洛辰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先请。」 顾洛辰也不客套, 随即走在了最前面。 闻柳被顾洛辰那么提点了一番，这会儿自然没敢动逃跑的心思。 如今看来，幸亏自己当初没跑，否则被顾洛辰抓回来，怕是也免不了要挨一顿板子。 他虽然武功比普通暗卫高，可身体底子不好，旁人挨一顿板子或许得养上几个月，他要是挨五十板子，怕是能会一次阎王。 按顾洛辰往日下朝的时间来推算，离他下朝还得很久，自己在这里干坐着干等着，不如再睡一会儿，正好这会儿头晕的厉害，估计是没睡好的缘故。 似乎真的是太困了，闻柳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睡着了。 不但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逃跑了之后又被顾洛辰抓了回来，吊起来打了五十板，抽了五十鞭。 梦里的场景真实又血腥，闻柳倏然间被吓醒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 顾洛辰看着他头上一头的虚汗，出声问了句。 闻柳点点头，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他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出京城了。 他回过头，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刚把手帕放下，顾洛辰便扔了一包东西过来，闻柳把那东西接住，放在手心里，没动。 直到顾洛辰让他打开，他才微微颔首，将那包东西上面的细绳拉开，打开上面的纸。 特制的纸张一打开，整个车厢里瞬间飘出一股又香又甜的味道。 各色小巧精緻的点心映在眼前，这是……顾洛辰从宫拿的？ 「尝尝。」 顾洛辰轻声道。 闻柳闻言的瞬间，将视线从那精緻的点心上挪开，抬头略带些疑惑地看了顾洛辰一眼，他这竟然是特地给他的么？ 「让你尝东西，你看本王做什么？」 闻柳这才收回视线，拿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 顾洛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串手串儿把玩着，他看着闻柳只吃了一块儿，便伸手想将那纸张包上。 「不喜欢？」 顾洛辰看见他的动作，下意识问了一句，可他刚问完，就发现自己问这句实在是太多余了。 那些点心都是宫里的顶级御用大厨做的，他还特意挑选了几样他和皇帝平时爱吃的。 像闻柳这样从来不浪费食物，再难吃的东西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吃下去的人，怎么会嫌弃这东西不好吃，大概是捨不得吃吧。 「没有，很好吃，多谢王爷。」 顾洛辰只以为他是捨不得吃，便劝道：「多吃点吧，保持体力，还要走很远呢。」 闻柳却仍是把东西包好了，放到了一旁，道：「属下不饿。」 闻柳话音刚落，便转头低声咳了两声，待他再抬眸，却发现顾洛辰正看着他。 他身子微微前倾，往自己这边靠了几分，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你就不好奇，本王要带你去哪儿，要做何事？」 闻柳笑了笑，摇了摇头：「王爷让属下保护王爷安全，属下便只管保护王爷安全，至于旁的，王爷不说，做属下的自然不该多问。」 呵，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慵懒道：「你倒是越来越懂规矩了。」 似乎是旅途无聊，顾洛辰闲来无事，便又问道：「不如你猜猜，此去是要做什么，猜中了，本王请你吃饭，猜不中，你便把那面具摘下，让本王看看。」 闻柳一听顾洛辰想让他摘面具，心下顿时有些慌乱：「王爷可否……不摘面具。」 顾洛辰闻声，轻笑了一声：「怎么，就这么不捨得摘下来？」 闻柳默不作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他那为难的模样被顾洛辰看在眼里，他便也再不好去强求什么，毕竟他说的摘面具也只是随口说的，并非是真的想要看他长什么样子。 于是顾洛辰便改了口道：「也罢，那公平些，你猜不中，你请本王吃饭。」 「可……」 闻柳低声道：「可属下出门时走得太急，没带银两。」 顾洛辰闻言，没忍住笑了笑，心嘆这闻柳真是实诚：「无妨，本王先借你。」 「那……」 顾洛辰听着他说了半截的话，看着他仍有些为难的面色，低声问道：「还有什么顾虑？」 闻柳抬起了头，用一双美眸看着顾洛辰，抿了抿唇，随后才开口道：「属下……没多少银子，若是属下输了，请王爷吃什么可否由属下选。」 「行，你猜吧。」 顾洛辰随口答应，之后便又靠了回去，以一副打量的目光看着闻柳。 闻柳沉默了片刻，没说话。 其实之前严城跟他谈话之后，他便猜到依着严城的话做过一些猜测，但顾洛辰应该并不知道严城私下里找过自己，也应该并不知道二人谈话的内容。 第61页 而严城作为暗卫首领，作为顾洛辰最信任、最亲近的暗卫，自然不该把自家王爷说的话、做的事告诉别人，这种事要是让顾洛辰知道了，肯定多多少少会犯忌讳。 严城跟他说这些目的是为他好，抛却这些不说，严城还是严宴的哥哥，他绝不可能把严城卖了。 「回王爷，依属下猜测，王爷此番出行，可能与选吏部尚书一事相关。」 「哦？」顾洛辰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何这么猜？」 闻柳恭恭敬敬看着顾洛辰，抿了抿唇，解释道：「那日太傅大人来找王爷的时候，属下也在场，除了这件属下听过的事，属下再想不到、也无从得知其他的事了，所以便只能猜这个。」 顾洛辰听了他的解释，把手里一直把玩着的珠串放回了手心里握着，笑道：「误打误撞的，倒也算猜中了些许，算你赢。」 他看着手里的那串珠子，想着闻柳方才那番话，轻声笑了笑，又问闻柳：「本王饿了，你想吃什么？」 「随王爷安排。」 过了片刻，马车停在了一家小饭馆儿前面，闻柳看了一眼那车夫，原本想让车夫跟他们一起进去吃点。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车夫的脸有点怪，于是他便打消了叫车夫的念头。 毕竟还有之前鹤觞酒楼的前车之鑑，他自然不能再轻信旁人。 闻柳四下看了眼，也不知除了自己，顾洛辰有没有在暗中派暗卫跟着。 但即便只有他一个暗卫，他也不能让顾洛辰受伤。 二人简单吃了口饭，又上车继续赶路了，又走了大半个时辰，顾洛辰才开口问闻柳：「你知道本王为何带你来么？」 闻柳觉得今天顾洛辰的话格外多，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想来是顾洛辰单独跟他待在一起也有些尴尬，有些无聊，所以才这样的吧。 「属下不知，属下斗胆猜测，是因为严首领不在，所以王爷才带属下来的。」 顾洛辰笑而不语，这回反倒是闻柳先开了口。 他虽然对别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但事关严城，他还是有些好奇：「属下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顾洛辰听了他的话，似有些不解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凑到了闻柳近前，双眼细细打量着闻柳的眼睛。 闻柳被他这突然凑近的动作弄得有些慌乱，他下意识想往后靠，可脑袋微微往后一靠便撞到了马车上，撞出了不小的一声声响。 顾洛辰见状，难得开心的笑了笑，问道：「怎么，本王又不是凶神恶煞，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顾洛辰和他离得太近了，近到闻柳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那温热的气流。 「没……没什么，只是……只是不知道，王……王爷为何突然凑近，有……有些不习惯。」 顾洛辰见他一副话都说不利索了的模样，也不再逗他，回身坐好，看了看闻柳，又把手心里捏着的那串儿珠子放了回去。 随后他才淡然开口道：「本王只是想凑近看看，你在哪里学的那套假模假式的客气的毛病，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别磨磨蹭蹭的，本王不喜欢。」 「可惜啊，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你自己说，什么当问不当问这些废话，是在哪里学的？」 闻柳诚然道：「以前在尚书府的时候，尚书府的人教的，说是这样问更稳妥。」 顾洛辰嗤笑了一声，稳妥没瞧出来，倒是一句十足的假客套的废话。 「说吧，有什么想问本王的？」 第44章 木头 闻柳见顾洛辰这般直白, 便直言问：「方才王爷让属下猜您此行的目的时，属下便有一个疑问。」 「昨夜属下听到严首领带暗卫出府做任务的动静儿，出门看了眼，见他带走了府里大半的暗卫。属下不明白, 以往严首领出府办事都是慎之又慎, 断然不会让人发觉他离府, 为何昨夜……」 为何昨夜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儿。 顾洛辰抬眸看了闻柳一眼, 微微愣了片刻道：「既然说到这儿了, 那你不妨再往下猜猜。」 「若属下猜错了, 可否请王爷恕属下无罪。」 这话放在以前闻柳是不会说的。 换做以前, 他或许根本就不会主动问顾洛辰问题，可他从严城和严宴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顾洛辰的事情之后，似乎是没那么怕顾洛辰了, 倒也敢主动问问题了。 只是敢问归敢问，还是谨慎一些更好。 「恕你无罪，猜吧，猜对了本王再赏你五十两银子。」 听他不会怪罪, 闻柳这才大着胆子继续：「其实严格说起来, 严首领昨晚弄出的动静儿不算太大，属下之所以说大, 是相比于平常, 平常严首领即便带人出发府里也无人知晓。」 「而且严首领为人仔细谨慎，断然不该弄出动静来，所以属下斗胆猜测，他这回弄出这动静儿, 是为了给府里的眼线听的。」 「属下不懂朝廷势力错综复杂, 却也能猜到, 王府里像属下这样被人送来做内应的人应该绝不止属下一个。」 「为何如此笃定？」 顾洛辰插空问了一嘴。 「实不相瞒，当初王爷派人截杀封秦的时候，王尚书很快便找到府上，问了属下王府暗卫有没有动静，说起来，那次的任务做得极为隐蔽，若非有内奸，消息应该不会那么快传出去。」 第62页 顾洛辰闻言，第一次认真打量了闻柳一眼。 他以前只以为，闻柳为人善良，心思单纯，有时候看起来笨笨的，大概是那种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人。 如今看来，是他小看了闻柳。 如此这般思虑周全，心细如尘，即便当真是涉世未深，却也是个聪明人，至少，头脑很聪明。 「王爷？」 闻柳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见顾洛辰半天不说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犯了忌讳。 此时他心里颇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问。 可顾洛辰却朝着他笑了笑道：「对也不对。」 闻柳被顾洛辰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满眼疑惑地看着顾洛辰，仿佛在问他此言何意？ 「严城故意弄出动静儿这点你猜对了，等回去本王让管家给你五十两，还有府里有其他人安插的眼线这点，你也猜对了，但封秦的死不是暗卫传出去的。」 「那天本王派去杀封秦的，除了你，全都是府里的老人，都是本王信得过的。」 顾洛辰这话虽然没有怀疑闻柳的意思，但在闻柳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忙低下头，做了个行礼的姿势。 「王爷，属下发誓，那日的消息不是属下传出去的。」 「本王知道。」 顾洛辰淡淡回了一句。 若是闻柳传出去的，第一次做任务就泄漏王府机密，此时他还焉有命在。 闻柳不知顾洛辰心里的想法，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感激顾洛辰相信他，闻柳的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欣喜：「谢王爷信任。」 他刚说完，便被顾洛辰接下来一句云淡风轻的话惊的半天没缓过神儿来。 他说「消息自然不可能是你放出去的，是本王放出去的」。 闻柳：「……」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顾洛辰为何要故意把这件事传出去，难道他就不怕自己的名声变得更坏么？ 「本王乏了，你听着些外面的动静。」 顾洛辰突然嘱咐了一句，之后便靠着马车睡了。 他的头在闻柳这个方向看起来是微微侧着的，闻柳下意识看了眼他的侧脸，心嘆他闭着眼睛睡觉的模样还挺好看，睫毛还很长。 闻柳看着看着，便觉得喉咙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捂住了嘴，强行将那抹轻微的咳嗽声和强烈的咳嗽的欲望压了下去。 昨夜那场雨之后，似乎着凉了。 过了许久，闻柳才松开手，微微探了探额头，果然发热了。 也难怪这一天头总是晕晕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 闻柳本也想靠着马车小憩一会儿，可他不能闭眼。 他现在即便难受，也要打起精神来保护顾洛辰的安全。 一来是因为他现在还是顾洛辰的暗卫，二来他答应过顾洛辰，最重要的是，按严城所说的推断，顾洛辰是个爱才之人，他有可能会从之前那批被封秦挡了路的「落选」之人里挑选吏部尚书。 若当真是这样，那他就更要保护顾洛辰了。 顾洛辰睡了一个时辰，就听到一阵隐隐压抑着的咳嗽声，他睁开眼，见闻柳正捂着嘴，低声咳嗽着。 直到这会儿顾洛辰才发现，闻柳的脸色有些不正常。 虽然他看不到闻柳的全貌，但他的唇和下巴都露在外面，薄唇周边的皮肤跟以往比起来，白皙中多了抹异样的红。 闻柳憋了许久，还是不小心咳出了声，他发觉顾洛辰被他吵醒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对顾洛辰道：「属下……」 可还没等他说完，顾洛辰便打断了他的话：「你发烧了？」 「嗯。」 闻柳轻轻应了声。 顾洛辰闻声，对外面的人喊了一句：「找客栈休息。」 出于安全考虑，顾洛辰只要了一间上房，他让闻柳先上床休息，闻柳却愣在那儿半天没动。 虽然头疼喉咙疼，浑身不舒服，可他再怎么也不能跟顾洛辰同睡一张床。 顾洛辰见他站那儿不动，无奈笑了笑问：「闻柳，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闷的像块儿木头。」 闻柳：「……」 这人嘴下就不能积点儿德么？ 可他即便心里不满顾洛辰的说话方式，也断然不可能坏了规矩：「暗卫怎可与王爷同床，不合规矩。」 顾洛辰心嘆，古人这阶级意识倒是真够强的，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怎么抹都抹不掉。 于是他为了让闻柳放松一些，便随口调侃了句：「无妨，王爷跟暗卫不能同床，但跟木头同床还是可以的。」 闻柳：「……」 「属下不敢，王爷您睡吧，属下给您守着。」 「让你上床睡就上床睡，别磨蹭。」 见顾洛辰没了耐性，闻柳也还是没动，他一个下人，怎么能…… 「再不上床，等回去本王就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们念你之前写的《月夜翻墙有感》。」 顾洛辰心知，闻柳那社恐的性子，让他当众读东西怕是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更何况是严宴给他哥写那些满是撒娇的话。 果然，他刚说完，闻柳便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顾洛辰见状，满意一笑，又道：「你先歇会儿吧，待会儿吃完晚饭再睡。」 「王爷，属下……」 第63页 闻柳话音还未落，耳朵便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他下意识起身瞬间移动到门前，挡在顾洛辰前面打开了房门，见是车夫上来了，也没放下防备。 车夫手里端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饭菜，闻柳接过那饭菜，对车夫道了声谢，却见车夫没理他，而是探头往里面顾洛辰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才离开。 闻柳关上房门，顾洛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刚要吃饭，闻柳就下意识隔空拦住了顾洛辰的动作，之后从怀里掏出银针试毒。 顾洛辰见状，放下筷子看着他试毒的模样，没忍住问他：「你怀疑车夫？」 闻柳点了点头：「属下见他面相有些奇怪，行为也颇有些怪异，方才他还故意往里面看了一眼，虽然也有可能是属下多心，但现在这种情况，能防备还是多防备些，总是好的。」 他说完，收起手里的银针，对着顾洛辰点了点头，意思是饭菜里没有毒。 「坐下一起吃。」 这回闻柳却是没反对，虽然跟王爷同桌吃饭也有些不合规矩，但之前也同桌吃过了，况且，不吃饭他也没有力气保护顾洛辰。 两人简单吃了个晚饭，之后简单洗漱了片刻，之后便上床睡觉了。 为了行动起来方便，闻柳主动要求睡在外面，顾洛辰听了便直接脱了外衣直接上了床，去里面躺好了，之后才转头看着又开始有些犹豫的闻柳道：「上来。」 闻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把剑放在床边立着，外衣也没脱便上了床。 还没等他躺下，他就听顾洛辰问他：「怎么？面具戴习惯了不摘，衣裳也不脱？穿着睡习惯了？」 「回王爷，属下只是怕有意外，以防万一，穿着衣裳方便些。」 「嗯。」 顾洛辰应了声，闻柳侧身躺下了，顾洛辰看着两人之间那能打个滚儿的距离，再看看闻柳翻个身就能掉下去的样子，心嘆本王身上是长刺儿了么？ 「闻柳。」 「属下在。」 「你那么背对着人说话很不礼貌。」 闻柳本没想到这一层，这会儿听顾洛辰说了，才觉得确实不妥。 于是他转过身平躺，之后又侧过身，面对着顾洛辰，又往后挪了挪，又挪到了一转身就能直接摔下床的位置。 顾洛辰：「……」 「本王说你是木头，你还真像木头，你这样侧身躺在床边，是在给本王当护身挡板么？」 闻柳听懂了顾洛辰的话外音，细看他和顾洛辰中间的位置的确不小，他刚想往里面挪一挪，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还是一群人。 第45章 护卫 从那脚步声来听, 武功也不弱。 来者不善！ 闻柳瞬间起身，警惕的紧紧握住了剑柄，随手从腰间掏出一片叶子弹指一扔，屋子里的蜡烛瞬间被飞来的「利器」横空掐断了烛芯, 整间屋子陷入了黑暗。 也正因此, 外面月色下的人影更加清晰了。 闻柳提起长剑起身, 微微侧头, 轻声嘱咐道：「王爷好生歇息, 属下出去看看。」 「嗯。」 顾洛辰轻声应了一声,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闻柳却清楚了听到了身后那细微的衣料摩擦杯子的声音, 想来是顾洛辰起身了。 闻柳怕他惊慌，又道：「王爷放心，属下定不会让任何人碰到王爷。」 身后的人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闻柳的背影, 闻柳这话，是在安慰他么？怕他害怕？ 「本王信你。」 「嗯。」 闻柳轻轻应了一声，抬脚往门口走，刚走没两步, 就听顾洛辰在身后低声嘱咐了他一句「小心些」。 闻柳此时注意力都在门外, 也没法儿分心再回应他，只在心里默默应了。 待闻柳走到门边的功夫,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渐渐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拔剑的声音。 似乎是因为闻柳灭蜡烛的动作惊动了他们，他们这会儿拔剑的声音清脆响亮，完全跟刚才那藏着掖着的脚步声不同。 闻柳一脚踹开房门, 一群黑衣人便持剑蜂拥而上。 手中长剑瞬间出鞘, 闻柳持剑横挡, 随后用力微微一挑，那些人便被他的内力震退，一直退了近十步才勘勘稳住身型。 其中有人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不是说严城不在么？」 「线报没错，此人不是严城。」 「那摄政王府除了严城何人有此等内力？」 那黑衣人听了另一个黑衣人的问题，满眼疑惑地看着闻柳问道：「阁下何人？报上名来？」 若是以往被这么多人围着闻柳必然会觉得别扭，但今时不同往日，紧要关头，最重要的是如何兵不血刃的保护顾洛辰。 他还没杀过人，手上不想沾血。 「你我皆非江湖客，不必来江湖人那一套，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劝你们速速离开。」 那黑衣人一听，嗤笑一声，嘴硬道：「小小暗卫，好生张狂，给我杀，三人一马，不留活口。」 闻柳握紧了手中长剑，三人一马？他们是要连车夫一起杀？如此看来，倒的确是自己误会了车夫。 没等闻柳细想，一群黑衣人便又攻了上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见闻柳被缠住了，便提着剑直奔房里去了。 闻柳瞥见那人的动作，来不及抵挡面前黑衣人的攻势，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从腰间又抽出一片叶子。 第64页 只不过这片叶子与刚才那片叶子不同，方才那片是真的树叶，而这片叶子，是闻柳闲来无事刻着玩儿的木片。 黑衣人的剑已然逼到近前，闻柳手中木叶脱手，房中那人瞬间惨叫了一声，抱着腿单膝跪在了地上。 闻柳这才放下心，侧身躲过那些黑衣人的攻击，往后退了两步。 他刚站定，就听到房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单单是听顾洛辰的声音，闻柳便能想像到顾洛辰这会儿面上应该是什么表情。 顾洛辰笑了一阵儿，朝着门外的方向高声喊了一声。 嘲笑道：「闻柳，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像这等货色见本王，怎么能只行跪拜礼，你应该直接抹了他的脖子，让他『五体投地』才好。」 闻柳：「……」 还打着架呢，严肃一点儿好么？ 不对，闻柳瞬间反应过来，顾洛辰这反应，有些不对劲。 从他跟顾洛辰说要出去看一眼开始，顾洛辰的表情和声音里就没有丝毫慌张或是不安。 这会儿的话更是透着几分看热闹的意思，仿佛早已胸有成竹了一般，是谁给他的底气？ 仅仅因为他相信自己么？ 不，顾洛辰哪里会是个会冒险的人，这附近，应该还有其他暗卫。 那瘸了腿的黑衣人，听到顾洛辰这般嘲讽他，一时间又急又气，起身拖着伤腿往顾洛辰的位置挪。 闻柳回过神，撞见这一幕，也不敢再多想，又掷出一片木叶，将那人那条腿也刺伤了。 那黑衣人这回跪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闻柳放心回头，只见一把长剑直逼颈侧，他侧颈刚躲过一剑，又一剑从右边袭来，他挥剑横档，将面前那几人打退，身后又有人袭来。 他头也未回，单手从肩上把长剑往后一竖，挡住了那柄长剑，旋即转身，手腕微微一转，便将那人手中长剑挑落。 闻柳不想杀人，却也不想费时费力。 他刚想点住那些人的穴道，却只觉眼前一晕，黑了一瞬。 闻柳那身型一晃的动作被黑衣人看在眼中，人群里有人高唿了一声：「他不行了，快上，先杀屋里那个。」 只一瞬间，便有三五人进了屋。 闻柳回神瞬间，那三五人已借着月色朝顾洛辰刺过去了。 闻柳头晕的厉害，也顾不上抵挡身后人的袭击，便直接飞身到顾洛辰身侧，用尽最后的力气帮顾洛辰挡住了那些人的攻击。 顾洛辰一心看戏，没看出闻柳不舒服，只笑了笑道：「闻柳，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只会一直缠着你，你只顾着对他们心软，你若落了下风，他们可不见得会对你心软。」 站在最前面那黑衣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猖狂道：「你说的没错，可是王爷，你家小暗卫恐怕没力气了。」 那黑衣人刚跟暗卫交手，心里自然清楚，方才那暗卫挡那一下，明显手抖了，虽然内力还是很强劲，但身体明显不太舒服。 话音刚落，闻柳额间便流下了一滴冷汗，只不过被面具挡着，没人能看见。 他头晕得厉害，却还是死死握着剑挡在顾洛辰身前，将顾洛辰和杀手隔开。 到这会儿功夫了还没现身，看来自己推测错了，顾洛辰想来确实只带了他一个暗卫。 闻柳喉咙微微滑动，心嘆顾洛辰可真是乌鸦嘴啊。 看来只能在他晕倒之前下死手了，若不杀他们，恐怕自己和顾洛辰都要死在这儿。 可闻柳还没等提起力气，头便不争气的又晕了片刻，身子也瞬间没了力气，有了往后倒的趋势。 顾洛辰见状，这才发现闻柳确实不对劲。 他忙在闻柳快要倒下前及时扶住了闻柳，触碰到闻柳的手的瞬间，他才发现闻柳发烧烧得多厉害，竟然连手都是热的。 黑衣人见此良机，忙开口喊道：「给我杀。」 「王爷小心。」 闻柳强打着精神伸手把顾洛辰往后推了推，挥剑在自己左手手臂上微微划了一道，疼痛感瞬间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看着那些持剑刺过来的黑衣人，眼底的眸色冷了几分，第一次动了杀意。 顾洛辰没想到闻柳会划伤自己，来不及阻止，就见闻柳握紧了手中长剑，沖向了黑衣人。 始终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心态悠闲的摄政王脸上笑容瞬间没了：「出来。」 顾洛辰刚喊完，始终没露面的车夫便提剑从外面沖了进来，将那些黑衣人一个不落全解决了。 闻柳目光呆滞地看着那车夫杀完最后一个人，便闻到了一股让人不适的血腥味儿。 头越发昏沉了，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慢慢模煳起来。 闻柳恍惚间似乎看到顾洛辰朝他走了过来，站在离他很近很近的位置，似乎在跟他说话，可闻柳什么也听不清，他刚想开口，便眼前一黑，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车夫」点燃了蜡烛，屋子里再度亮了起来。 顾洛辰看了看闻柳，随后才将视线转到那「车夫」身上，见他正细心检查着杀手的尸体，轻声开口阻止道：「不必找了，他们不可能蠢到在杀手身上留线索的。」 「车夫」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了蜡烛，走到杀手旁边，拉下了那些杀手脸上遮挡着的黑布，看了半晌，又随手抹了把地上的血。 第65页 血是黑的。 「他们被人下了毒。」 顾洛辰却似乎早已料到了这点：「方才那人不是说了么，不留活口，想来这话是他主子说的，只是这杀手并不知道，他们主子口中所谓的「不留活口」，也是包括他们在内的。」 「这言昙果然狠毒。」 「车夫」说完，见自家主子还扶着闻柳，上前道：「属下来吧。」 「不必，本王自己来。」 顾洛辰话音刚落，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纠正道：「这些杀手不是言昙派来的，言昙没这么蠢。」 「那是……卓文青？」 「嗯。」 顾洛辰轻轻应了一声，脚步匆忙出了门，走到客栈后院儿，将闻柳抱上了马车，嘱咐道：「走快些，找家最近的医馆，他发烧了。」 「是，王爷。」 顾洛辰将人放在马车的座位上，让他头靠着马车，自己则坐在他身侧很近的位置，防止他因为马车颠簸摔倒。 随后他抬眼，看了闻柳一眼，回想起方才的场景，微微摇了摇头，闻柳始终还是太心软。 严城曾说过，闻柳的武功，在王府的暗卫里也能排前三，而且闻柳年轻，耐力好，若是真对打比起来，能拿第一也说不定。 如此武功，方才却迟迟不下杀手。 非但没下杀手，就连伤也未曾伤过别人，想来只是一味闪躲，寥以自保罢了。 甚至就连那走到自己近前的杀手，闻柳慌乱间也只是伤了他的双腿，没要他性命。 足见闻柳心善，不想杀人。 所以他才临时改了主意。 但这却不是他改变主意最主要的原因。 第46章 摔倒 而他刚才临时改变主意的最主要的原因, 是怕闻柳受伤。 他这次带闻柳出来的本意是想锻鍊闻柳，可不知为何，方才闻柳快要晕倒的一瞬间，他心底却莫名有一丝慌乱。 顾洛辰掀开马车车帘, 月光洒进马车内, 为车内平添了几分柔和的光亮。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 借着月色, 拉起了闻柳受伤的左手, 掀开他的衣摆, 微微蹙了蹙眉, 好在伤口不深。 他刚给闻柳简单处理了下伤口，马车却突然一个急停。 昏迷的闻柳被马车那么一晃，整个人顺势往下倒, 顾洛辰忙扶住他，只听外面「车夫」喊了一声到了，这才抱着人下了马车。 若是寻常的医馆，这个时间早已关门了, 但不知这家医馆为何却灯火通明。 顾洛辰抱着人进了医馆, 没看到大夫，只看到有几个小厮来回奔走。 「车夫」上前拉住一个小厮的胳膊问：「大夫呢？让他出来。」 那小厮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目光扫了「车夫」一眼, 他想抽出胳膊, 无奈那人攥的太紧，根本抽不出来。 小厮急了，一脸怒意问：「你谁啊你，放开我。」 「车夫」见他不答, 手里力道又加了两分, 「问你你家大夫呢？」 「啊啊啊, 疼疼疼，」那小厮疼的瞬间变了脸，脸色煞白，老老实实答道：「你们换家医馆吧，我家老爷正忙着给人接生呢。」 似乎是怕他们不信，那小厮又补充了一句：「原本是找的产婆，但这个女子身体特殊，这会儿难产，产婆也也解决不了，怕耽误，这才送到我们这儿，都忙活一个时辰了，还没生出来，我家老爷和产婆都在里边儿呢。」 「车夫」松开了小厮的手：「产婆不是在么，可否让你家老爷出来片刻，只需片刻，告诉我们抓什么药即可，或者我蒙着眼睛跟你进去一趟也行，我就在旁边问一嘴，不会耽误他救人。」 小厮揉了揉手腕，心嘆倒也还算是个讲道理的，这才稍稍对「车夫」有了些改观，但改观归改观，这种事情，他这种小厮根本做不了主。 「公子，咳咳……咳……」 闻柳不知何时醒的，他看着那小厮，改了声称唿，随后断断续续低声道：「属下……没……没事，缓……咳……咳……缓一缓就好，不要……不要耽误了大夫救人。」 顾洛辰微微蹙眉，他本也没想耽误大夫救人，毕竟那可是两条人命。 可不知为何，这会儿看闻柳难受成这样还在替别人考虑，顾洛辰心里竟有些许心疼，这小暗卫总是这般心善。 原来他用读心术听了太多人噁心骯脏的想法，以为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至情至性的善良的人，如今看来，或许是他错了。 「你别说话。」顾洛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头问那小厮：「你们这儿除了你家老爷再没有会医术的么？」 那小厮点了点头，道：「有，我家公子也会，只是我家公子醉酒睡下了，怕是叫不醒。」 顾洛辰闻言，又道：「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让我把人放下，然后告诉我你家公子住在哪儿。」 那小厮闻言，点了点头，毕竟老爷说过，医者仁心，不能把患者拒之门外：「那好，你们等一会儿，我把水盆端过去，然后再回来找你们。」 那小厮刚走，闻柳便又开口道：「王……王爷，放属下下来吧。」 顾洛辰见他似乎清醒了，应了一声，刚放闻柳下地，就听身后一阵惊唿：「让让，让让。」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那端着水盆出来的小厮撞了个正着，身子瞬间往闻柳那边的方向倒了下去。 第66页 若是以往，顾洛辰相信闻柳必定能接住他，可闻柳现在身子虚得很，光是站都站不稳，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扑，肯定要摔。 非但摔了，还不偏不巧唇碰唇碰了一下。 水盆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掩盖了身体与地面相撞的闷响，盆里洗抹布的血水撒了一地。 顾洛辰连忙起身，抿了抿唇，将闻柳扶了起来，装作刚才无事发生一般。 后面那小厮也手忙脚乱爬了起来，他转头看了眼客人，没抱怨什么，反而内疚道：「不好意思啊，我走得急了，对不起对不起。」 「嗯，无事。」 顾洛辰冷声应了一句，那小厮忙去把水盆捡起来，又叫了人来拖地，拖完才回头又看了他们一眼，仿佛想起了什么：「是你们要找房间对么？」 「对。」 那小厮道：「他还得忙一会儿，你们跟我来吧。」 那小厮说完，便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了一间稍有些偏僻却很安静的小房间，随后道：「我在这医馆里也待了有几年了，不妨让我看看？」 「嗯。」 那小厮上前两步，对闻柳道：「你先上床躺好。」 待闻柳躺好了，他才伸手摸上了闻柳的脉搏：「受凉发热。」 他说完，松开了手，起身恭敬有礼道：「我先去给他熬药，喝了药让他在这儿歇一晚，明日便该退热了，但我看他发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身体底子太差，需要好好调养，不然十天半月病一回，人经不起这折腾。」 那小厮叮嘱完，转身出去煮药去了。 「车夫」见状，也跟着退了下去，守在门外。 顾洛辰转过头去，没看闻柳。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方才唇碰唇「亲」那一下，闻柳的唇太热了，灼的他这会儿功夫唇角还是烫的。 「王爷。」 闻柳轻声唤了他一声，顾洛辰转过头，闻柳才道：「王爷，要不一会儿您也喝点药吧，方才不小心……属下怕过了病气。」 顾洛辰听他不咳嗽了，说话也比刚才利索了许多，想来是比刚才好些了，这才松了口气。 「不必，本王身体康健，断不可能因为「亲」……」顾洛辰意识到说错了，连忙改口，「不可能因为碰了一下就被你过了病气。」 顾洛辰说完，在心底轻轻嘆了一声，都这样了还关心别人，倒不如好好关心关心自己。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那小厮把药煮好送了过来，闻柳喝完药，便觉得困得厉害，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那药效果的确是好，闻柳第二天一大早便退了热。 顾洛辰让「车夫」把帐给人家结了，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 言府，前厅。 卓文青站在言昙旁边，亲自给言昙倒了一杯茶：「大人品品，这是前些日子我托人买的上好的恩施玉露。」 言昙抬眸看了他片刻，眼睛微微眯起来，没去看那茶，只冷声问他：「你派人去刺杀顾洛辰了？」 卓文青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抖，放下茶壶，微微低下头，心虚道：「是。」 言昙闻言，冷笑了一声问他：「刺杀成功了？」 「没。」卓文青平淡的应了一声，随后笑着开口，「不过没成功也无妨，那些人都是衷心的死侍，问不出什么的，而且他们身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顾洛辰他抓不到把柄的。」 言昙一听，用力把那刚倒好的茶水连带着茶杯一起推到地上，一阵脆响过后，茶杯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散落在地上。 卓文青面上的平淡瞬间被慌乱所取代，他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言昙就先一步质问道：「你以为顾洛辰外出为何不回府便要等下朝当着我们的面儿离开，你以为这么多年，他被刺杀了那么多次都毫髮无伤只是巧合？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没脑子？」 「你以为你那些杀手身上不留证据他便猜不到是你？」 卓文青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没敢坐，自我安慰道：「猜……猜到又何妨，前些日子庄大人派人在鹤觞酒楼刺杀他，不也没什么事么？」 言昙一听，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起茶壶用力砸在地上，怒骂道：「蠢货！你能与庄贤比么？庄贤是三朝元老，你是什么东西，我见庄贤都要矮他半头，你也敢与庄贤相提并论。」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只要顾洛辰没查到那位身上，只要他没查到我们和那位之间的勾结，只要他没靠近那间庄子，顾洛辰就不能明面上动我们。」 「我们平日里暗地里是与他为敌，但表面至少过得去，你如今这样明目张胆的派人去刺杀他，不是明摆着要与他做对，打草惊蛇告诉他我们在监视他么？」 卓文青听了，羞愧地低下了头，承认道：「是下官鲁莽了。」 「鲁莽，」言昙一甩衣袖，背过了手，「岂止是鲁莽，简直愚蠢至极。」 「下官只是见机会难得……所以才……」 「你就没动过脑子好好想想，他闲着没事出京干什么？」 卓文青看了言昙一眼，如实道：「下官不知。」 言昙被他气得不轻，就连唿吸都快了许多，他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了半天，才慢慢把气儿喘匀了。 「顾洛辰此番先派严城离府，又亲自出京，必然是与吏部尚书人选有关。」 第67页 「吏部尚书一职至关重要，绝不能让他的人坐上那个位置，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言昙轻笑了一声，淡然道：「上头说了，这事儿不用我们管，你只管老老实实待在你府中，听我的命令行事，断不可再自作主张，否则到时候顾洛辰要杀你，休怪本官无情。」 「走吧。」 言昙把人撵走，屏风后才慢慢有了动静，过了许久，才从那屏风后头走出一人。 言昙见他，立马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礼。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个预收～ 《万人嫌被崽带跑后清冷仙尊失控了》 白良玉穿成了一本带球跑仙侠文里带球跑的万人嫌眼盲受。 文中眼盲受跟清冷仙尊怀浮霜后，怀浮霜的白月光回来了，自此白良玉备受冷落，整个仙门都视他如敝履。 之后白良玉心灰意冷，带崽跑了。 刚穿过来的白良玉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系统：请配合系统维持原着人设，走完剧情。】 白良玉：「走完剧情能回去么？」 【系统：不能，但能活下去。】 - 为了活下去，白良玉天天按照原文人设演戏。 人前就装出一副心灰意冷的卑微的模样，人后天天吃好的喝好的，没过多久就顺利生崽儿了。 算算剧情，离带崽出逃还有七年。 白良玉一边带崽儿，一边演戏，只等七年一到带崽儿跑路。 谁知还没等到七年，这小糰子竟然把他弄晕了带着他跑了。 系统，这剧情崩了可不赖我啊！ 系统：「……」 - 怀浮霜寻药回来，听闻白良玉近来情绪不高，连忙跑去看他。 他刚要踏进院门，便见白良玉眼神空洞望着前面，心灰意冷问：「他走了么？」 小糰子应了声。 怀浮霜刚想去看看他，就看他变了脸，满脸笑容对小糰子道：「走，钓鱼去。」 怀浮霜：「？」 小糰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怀浮霜终于寻到了能治他眼疾的良药，谁知刚一回来，就听说白良玉被小糰子带跑了。 向来清冷的仙尊瞬间击碎了旁边的柱子，近乎不眠不休的满世界找人。 后来，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便只有两个。 一问仙尊今天追到美人了么？ 二问仙尊今天打儿子了么？ 伪万人嫌佛系大美人儿vs不会表达深情清冷仙尊 第47章 放心 马车车轮碾压在细碎的石子上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车内也比之前颠簸了许多。 似乎是上了山路。 顾洛辰闭着眼睛靠在马车上休息，听着车轮滚动声，微微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一连两日没听到闻柳的心声了。 起初他还以为读心术对所有人都失效了，可后来他才发现, 旁人的心声他都还能听见, 唯独闻柳。 他的读心术对闻柳似乎不起作用了。 听不到闻柳的心声了。 这一认知让他无端生出了几分烦闷。 他轻轻嘆了口气, 慢慢睁开眼, 马车又颠了一下, 他心下这股莫名的烦闷终究是没压下去。 他转头看着外面, 冷声斥责道：「你慢点儿。」 外面「车夫」闻声, 低声应了声，立马放慢了速度。 闻柳听到顾洛辰方才那一声斥责，猜到他心情可能不好, 于是刻意在他回头前低下头，避免视线跟他撞上让两人尴尬。 可闻柳心里不明白，顾洛辰昨日心情不是还好好么？ 明明昨日他还反常的问东问西唠叨个没完，今日怎么就突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低着头想什么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问句, 闻柳这才抬起头, 扯了个谎道：「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想顾洛辰为什么心情不好。 不过，顾洛辰心情不好, 对自己来说, 也许是一个很好的能表现自己的机会。 管家说了，顾洛辰性子冰冷，讨厌别人靠近他，所以他要粘着顾洛辰, 让他心生厌烦才好。 于是闻柳微微笑着开口道：「王爷, 这块儿有些颠簸, 不如属下给您捏捏肩膀松快松快吧。」 顾洛辰闻言，又试图用读心术去听闻柳的心声，可依旧和前两天一样，什么也听不见。 闻柳等了半天，顾洛辰也没有回应，车厢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车轮赶路的声音。 「王爷？」 闻柳轻声唤了顾洛辰一声，不知为何，顾洛辰刚刚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嗯。」 顾洛辰回应了一声，闻柳心嘆，刚才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像顾洛辰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有什么可失落的呢。 再说了，像顾洛辰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即便哪天真的失落了也断然不会让旁人看出来。 他起身坐到顾洛辰身侧，似乎是嫌离顾洛辰位置远，又故意往顾洛辰那边挪了挪，之后才开始给顾洛辰按肩膀。 刚按了没多久，闻柳便听到了一声轻嘆。 那声轻嘆声音极轻，若非闻柳耳力远胜常人恐怕都听不到。 闻柳从那一声轻嘆声中听出了些许无奈。 顾洛辰似乎真的有心事，闻柳虽然对顾洛辰的心事本不感兴趣，也不该追问。 第68页 可他想到，追着顾洛辰问问题应该也会惹他厌烦，于是便硬着头皮开了口。 「王爷您，可是有心事？」 只要顾洛辰稍微跟他说上两句，他就能顺着顾洛辰的话刨根问底，问到他烦为止。 这样一边缠着他，一边问东问西惹他烦，双管齐下，久而久之，定能达成目的。 闻柳在心底幻想着，越想越开心，嘴角也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 只是这笑意只持续了片刻便没了，因为他听到顾洛辰背对着他冷冷回了一句「没有」。 恰在此时，马车开始慢慢减速。 「王爷，到了。」 「车夫」在外面轻声喊了一声，马车随即慢慢停了下来，顾洛辰刚要下车，之后又突然转过头对闻柳沉声嘱咐了句：「在这儿等本王。」 闻柳应了声，微微颔首，眼看着顾洛辰下了马车，车帘慢慢合上，才轻声长嘆了一口气。 刚刚他按肩膀的时候都坐的那么近了，顾洛辰竟也没说什么，看来以后还要缠的再紧一些、靠的再近一些才行。 他抬眸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四处青山环绕，绿水长流，倒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 这种地方，顾洛辰若是没有事，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来。 他每天那么忙，还能耽误上朝的时间来这里见人，想必见的一定是个大人物。 又或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日他猜测顾洛辰此番出行是为了吏部尚书之事的时候，顾洛辰说他猜对了一部分，由此可见，他此番必然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但无论是什么事情，能让顾洛辰赶这么久的路，一定是大事，大事就一定会谈很久。 这样想着，闻柳便下了马车，「车夫」见他下车，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闻柳本就不愿跟人交谈，见「车夫」没理他，心底反倒放松了许多。 他下了马车，四下看了眼，然后转身走到不远处空地的位置，开始活动筋骨。 在马车上坐久了，浑身都不舒服，这会儿活动了一会儿才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顾洛辰大概还得很久才能出来，闻柳不想在这儿闷着，打算走远一点四下看看。 可他刚走出两步，就听顾洛辰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闻柳转过身，才发现顾洛辰不知何时竟已经出来了，大概是他刚才活动筋骨太认真，连顾洛辰出来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王爷。」 闻柳往前走了几步，故意凑到顾洛辰近前。 顾洛辰听不到他的心声，单看他方才望那方向，难免不多想：「你方才？」 「属下以为王爷要很久才能出来，想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闻柳解释完，又看着顾洛辰问，「王爷您……忙完了？」 「嗯。」 「这么快？」 闻柳下意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顾洛辰听着他那脱口而出的一声感嘆，轻声笑了笑，问道：「怎么？你想让本王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方便你逃跑么？ 顾洛辰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可闻柳却猜到了，他急忙摇了摇头：「属下并无此意。」 似乎是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顾洛辰轻笑了一声，随手拍了拍闻柳的肩膀，轻声凑到他耳边道：「少打想跑的心思，本王会给你抓回来的。」 「回府。」 顾洛辰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闻柳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他刚坐到顾洛辰对面，就看顾洛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本王让你上来了？」 闻柳这才发现，自己平日里跟着顾洛辰竟然已经跟成一种习惯了，习惯到把原本该有的礼仪都忘了。 「属下这就下去。」 顾洛辰方才下车之前情绪就不算好，这会儿又突然抛出这么一句，闻柳也不好再在车上赖着，起身掀开了车帘。 还没等他掀车帘的手放下，他的另一只手的手腕便被人握住了，闻柳满眼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顾洛辰，不知他此举是何意。 谁知顾洛辰竟一改之前阴郁的面色，对他笑了笑，轻声调侃了句：「别走，本王逗你呢。」 闻柳动作停顿了片刻，面上的表情也有些懵，顾洛辰今日怎么看着跟往常感觉有些不一样呢？ 他回过身，将手腕从顾洛辰手中抽了出来。 「过来给本王揉揉脑袋。」 顾洛辰说完，便主动微微侧过身子，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从今晨起，头就时不时的有些阵痛，也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闻柳没耽搁，挪过去一边给他揉太阳穴，一边在心里嘀咕，顾洛辰这会儿头疼，该不会…… 不会是昨晚碰那一下真被他过了病气吧。 闻柳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过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个，王爷您除了头痛，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么？」 顾洛辰没回他，只慢慢摇了摇头，连带着闻柳给顾洛辰揉太阳穴的手也跟着动了动。 闻柳心嘆，没有就好。 顾洛辰闭着眼睛，任由闻柳给他揉脑袋。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温泉旁边闻柳给他按肩膀的场景。 那会儿他尚且还有读心术，也不放心将背影这样交给别人，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闻柳竟这么放心了呢？ 放心到读心术对闻柳失去了作用，他却还依然敢闭着眼睛让闻柳给他揉脑袋。 第69页 他当摄政王这么多年，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什么时候竟这么容易放松警惕了呢？ 还是说，只因为身后那人是闻柳，他才这般放松警惕。 自己的警惕性竟也能因人而异么？ 想到这儿，顾洛辰脑海中突然又回想起昨日不小心和闻柳「亲」了一下的场景。 虽然他当时尴尬的立马起身了，可这会儿闲下来了，他却总是会想到那场景。 就连昨晚做梦还梦到过，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一定是白天那会儿太尴尬了，脑子里总想，才会做梦。 可为何，他就连在梦中，都能清楚的记得闻柳的唇的炙热的热度。 过了一会儿，他的思绪被颠簸的马车拉了回来。 他回过神来，感受着闻柳给他揉太阳穴的舒服的力道，可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闻柳的手很凉。 「闻柳。」 闻柳闻言，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是属下下手太重了么？」 顾洛辰却所答非所问，微微侧头，轻声问他：「你的手一直都是这样凉的么？」 闻柳下意识以为顾洛辰是嫌他手太凉，不想让他按了，于是立马把手从顾洛辰额头上移开，往后缩了几分。 「是属下考虑不周。」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是想问，你手这样凉，是跟你身体底子不好有关系么？」 闻柳：「？」 顾洛辰……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是因为自己的手凉到他了所以才特意问了一句么？ 「回王爷，属下也不知，小时候便是这样，王爷若是嫌凉，属下以后先暖手再给王爷按。」 第48章 「车夫」 「没嫌弃你。」 顾洛辰略有些无奈地看了闻柳一眼, 轻嘆着问他，「你这凡事喜欢乱猜别人心思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闻柳微微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顾洛辰往他那边扫了一眼，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之前从宫里给他带的点心, 看那样子, 应该是那日吃了一块儿之后就没再动了。 他心下虽好奇, 却也没再多问, 转而靠着马车闭上眼睛小憩。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闻柳跟在顾洛辰身后下了马车, 刚站定, 就看到那「车夫」卸下了伪装, 撕下了脸上的□□。 闻柳一双美眸微微眯起，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车夫」，心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嘴上便已经出了声。 「严首领？」 他惊唿了一声，看着那「车夫」，难怪总觉得车夫的脸看着有些别扭，奇奇怪怪的, 原是用了易容术。 可严城不是在他们出发前夜就带着其他暗卫去做任务了么？怎么会成了跟他们同行的「车夫」？ 还没等闻柳想明白个中缘由, 就听严城夸了他一句「表现不错」，闻柳愣了片刻的功夫, 恍然想起他下马车活动筋骨时「车夫」的表情。 也难怪他总觉得「车夫」当时的表现有些奇怪, 换做严城，这一切细想起来就很合理了。 因为「车夫」是严城，所以当时遇刺的时候顾洛辰的态度才会那般从容坦然，并不是因为他信任自己, 而是因为他信任严城。 因为是严城, 所以顾洛辰才会吃一个「车夫」送来的东西。 他之前还有些怀疑自己晕倒前看的那一幕, 不敢相信那「车夫」竟有那样的好功夫，如果是严城，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包括当时他下马车时「车夫」看他那一眼，如今也解释得通了。 严城知道他曾经动过想跑的心思，所以那会儿，严城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也许是以为他又动了逃跑的心思，想看看他会不会逃跑吧。 想到这儿，闻柳不禁好奇，如果他当时真的存了想跑的心思，严城会放他走么，还是会把他抓回来秉公处理。 「闻柳。」 闻柳被宴宴叫回了神，转头看着宴宴，他正从府里往外跑，直到跑出府门才发现严城和顾洛辰也在。 方才开心的面色瞬间变得严肃拘谨，他朝顾洛城行了个礼，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怯懦：「王爷。」 「嗯。」 顾洛辰轻声应了声，见他前后反差如此大，仍是没忍住轻声问了句：「在府里待这么久了，还这么怕本王？」 严宴低着头摸了摸后脑勺，低声道：「也不……不全是怕，我哥说要对王爷有敬畏之心。」 顾洛辰听到他的回答，轻笑了一声，调侃道：「本王还以为，你哥给你讲的都是本王吃小孩儿的鬼故事呢。」 他自顾自调侃了一句，也没等严宴回答，便转头把严城叫了过去。 严宴见他们二人正谈话，没空搭理自己，立马跑到闻柳身边，拉着闻柳的胳膊问小声儿问：「闻柳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 闻柳摇了摇头，示意宴宴松手，之后走到马车里把那包儿一直没捨得吃的点心拿给宴宴：「给你留的，你尝尝。」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宴宴打开了包装，递到宴宴面前。 宴宴一看好吃的，眼睛瞬间更亮了，他拿了一块儿，立马不顾形象的整块儿塞进了嘴里，把左侧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惊嘆道：「好好吃啊。」 一旁正跟严城交代事情的顾洛辰无意间听到这一句，转头看到了闻柳手上捧着的那一包东西，愣了片刻。 第70页 原来一直没捨得吃，是给严宴留的啊。 「王爷？」 严城见他往那边看了半天没挪开眼，出声儿唤了他一声。 顾洛辰回过头，面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说话的语气有些急，透着几分不耐烦：「没事了，本王乏了，退下吧。」 待他离开，严城才微微皱了皱眉头，王爷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刚调侃宴宴的时候看着挺开心的啊？ 「哥。」 听到宴宴喊他，严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走到他旁边把他嘴边的渣儿抹去，笑着问：「你还能想起来还有个哥哥啊。」 「那哪能忘呢。」 宴宴笑了笑，听他哥这么说，立马从闻柳身边挪到他哥身边，抱着他的胳膊道：「哥，我想死你啦。」 「别抱，」严城温柔地推开严宴，「赶了好几天马车了，脏。」 「我还能嫌弃你嘛，脏我也抱。」 严城无奈笑了笑，低声道：「你先自己回房待一会儿，我有事找闻柳。」 严宴听了，下意识松开了严城的胳膊，撇了撇嘴问：「你们俩有事还得背着我聊嘛，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嘛。」 严城见他不愿走，又找了个藉口想支开他，他轻轻敲了敲严宴的额头，低声道：「我饿了，你去帮我找点儿吃的。」 这一句果然奏效，严宴听他饿了，立马扭头跑了。 「严首领。」 见严宴走了，闻柳才看向严城这边，眼睛虽是看着严城的，心里却在想严城找他是有什么事，是误会自己要逃跑所以想再找自己谈谈么。 「你跟我来。」 严城说完，把闻柳带到了王府后院的一处极为隐蔽的小院。 那小院藏匿在别院后头，与王府里别处的整洁不同，这小院周围长满了荒草，看上去有些荒凉。 不但如此，它所处的位置也很偏僻，若是没有专人领着，怕是想找都找不到。 严城走到那小院门口，才停下了脚步，转头对闻柳道：「你可知，如今江湖上分哪两大派？」 闻柳答道：「南剑北枪。」 「不错，那你可知南剑以何取胜？」 闻柳点了点头。 严城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闻柳竟然真的知道：「那你说说。」 「我听我师父说，北枪使枪之人，需练就一身浑厚的内里，以霸道的内力取胜，南剑则恰好相反，以柔克刚，以快取胜。」 「不错。」严城道，「上次比试之后，王爷命我找人带你精进武功，我见你喜欢用剑，便让人请来了南剑派的掌门人，你以后有时间，可以来这里跟他学。」 「可我……」 「王爷说了，不给你指派任何任务，你只需每天清晨过来练上一个时辰即可，其余时间，看王爷意思定夺。」 「闻柳，南剑掌门人可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 「多谢严首领。」 严城笑了笑：「谢我做什么，你该谢的是王爷，若非王爷，你现在恐怕早已成了众矢之的。」 「严首领此话何意？」 第49章 真相 严城没回他, 转身走进了小院。 小院里杂草丛生，荒草凄凉，但小院里的屋子周围却一颗杂草也没有，就连台阶都是干干净净的, 显然是有人打扫过。 严城先是带着闻柳跟那南剑掌门人萧力见了一面, 打了声招唿, 之后才走出那屋子, 走到院儿里的石凳边坐下。 「坐。」 闻柳循声坐下, 严城才淡然开口。 「按理来说, 这些事情, 我不该同你讲，」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长剑放在是桌上, 「但我方才一时失言，你既然问我了，那我也可以告诉你。」 「之前你和冯羽比试的时候，明明你才是第一名, 但王爷却算你们比平了, 起初我心里也为你打抱不平过，所以后来我问过王爷。」 闻柳听到这儿, 原本平静的面上也浮起一抹疑惑, 他虽不曾为此事怀恨在心，也不曾为此事耗费心神，但他确实不明白顾洛辰当时的做法。 起初他觉得，像顾洛辰那样手握生杀大权, 能唿风唤雨的人物, 在那种小事上随性一些, 随自己喜欢随便定输赢也很正常。 可后来严城跟他解释了顾洛辰诸多行为背后的苦衷时，闻柳也曾细细回想过他来王府之后发生的一点一滴。 顾洛辰办事其实向来都是有理有据的，所以说，他那日的做法必然不是随口说的，而应该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闻柳回过神来，却见严城正微微眯着眼睛，眼神飘忽，似乎是在回想以前的场景。 果然，没过多久严城就开口了。 「王爷跟我说，他之前让你搬到他隔壁，是因为王爷知道你有些不合群，不愿接触人，他见你心性纯良，所以想给你个安静的环境。」 「可他忘记了，人心擅妒，后来他听到了很多在背后议论你的流言蜚语。」 「所以那场比武，王爷明知是你赢了，却还是算你和冯羽平局。」 「王爷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不想你招人嫉妒，所以明面上让我多给冯羽奖赏，暗地里却找高人偷偷教你武功，所以在王爷心里，有多看重你，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 闻柳这才明白，原来那一场比试，顾洛辰表面偏袒冯羽，心里真正向着的却是自己。 第71页 他又误会了顾洛辰，他竟不知，顾洛辰在背地里竟然为他考虑了这么多。 闻柳起身，对着严城微微颔首，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严首领告诉我这些。」 严城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长剑，起了身，用手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跟我走吧。」 闻柳愣了一瞬，走？带他来这儿不是要让他学剑的么？ 严城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释道：「我只是先带你过来认认路，不急着学剑，走吧。」 闻柳点了点头，依言跟在严城身后，不知道严城又要带他去哪儿。 可没走两步，闻柳的心思便又跑到了顾洛辰身上。 顾洛辰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从小到大，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要么是表面装的，要么是有利可图，真正对自己好的，也就那么几个。 尚书府管家、顾洛辰的奶娘，还有宴宴。 管家收留之恩，观照之情，奶娘餐饭之恩，宴宴……宴宴对他的好似乎数也数不清。 管家和奶娘对他好许是见他可怜，宴宴对他好是因为宴宴把他当朋友，可顾洛辰呢？ 顾洛辰那么聪明，明知道自己以前对他有看法，为什么背地里还要对他那么好？ 待余光瞥见前面的人脚步停了，闻柳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不是严城的房间么，严城带自己来他房间里做什么。 严城见他仍旧是一脸严肃的表情，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闻柳的肩膀，笑道：「放松点儿，过来坐。」 闻柳刚坐下，宴宴便端着一堆吃的回来了。 闻柳见他手里拿那么多东西，怕他拿不动，想要起身去帮忙，结果严城快他一步，提前起身从宴宴手中接过了那些东西。 严城把东西放好，转头看着闻柳：「一起吃点儿吧，一会儿吃完去王爷书房里等着。」 他说完，又转头看了眼宴宴：「饿不饿，饿了再吃点儿？」 宴宴连连点头，坐到了两人中间，他拿起筷子，先是给了严城一双，之后又给闻柳分了一双。 然后又给两人一人夹了一块儿鸡腿，看上去一副不偏不倚的模样：「你俩快吃啊，厨房今天做的鸡腿可好吃啦，沈婆婆还特地让人给我热了一下呢。」 严城轻笑了一声，把那鸡腿儿夹回去放到严宴碗里边儿嘱咐了句让他多吃点长个子，之后又看了闻柳一眼，笑道：「多吃点，别拘束。」 严宴一听，也跟着凑热闹，凑到闻柳耳边道：「你别不好意思，我哥人可好啦。」 闻柳闻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吃完晚饭，严宴本想拉着闻柳聊会天儿，无奈闻柳还有任务在身，耽搁不得，只能应承严宴改天再聊，自己则只身去了王府书房。 这会儿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 闻柳抬头看了一眼，这会儿天空灰濛濛的，太阳落了，月亮也还没出来，也不知这么晚了，顾洛辰让他去书房做什么。 他刚走到半路，就撞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冯羽怀里抱着一把剑，脸上带着笑，没等闻柳避开便主动迎了上来，挡住了闻柳的去路。 「闻柳。」 闻柳被他一挡，迫不得已停下了脚步：「何事？」 冯羽没回答，反而是低头看了一眼闻柳手中的剑，笑着问：「你有空没，我前几日出去做任务做得好，王爷刚赏了我一柄剑，我想跟你比划两招，练练手。」 闻柳向来不喜欢跟人有交际，直接拒绝又怕伤人，便想了一套委婉的说辞：「我……」 「冯羽。」 闻柳的话被刚过来的两个暗卫打断。 此时天色还没黑到看不清人，闻柳借着那些微暗淡的天光，看清了来人，那两人是之前一起训练时的同一批暗卫。 那两人也看清了闻柳，却没跟闻柳打招唿。 闻柳藉此机会，对冯羽道：「正好我还有事，你们练吧。」 因为不想跟那些人待在一起的缘故，闻柳走得很快，自然也就没听到他离开之后那些人在他背后的议论。 「哼，拽什么拽啊，他以为住到王爷旁边就了不起了？王爷现在最喜欢的是冯兄他不知道？」 「杨兄你真是天真，你以为住王爷隔壁仅仅就是单纯的住着？你没听说过么，王爷隔壁的那几间房间啊，都是用来养玩物的。」 「原来如此，看他天天戴个面具，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还真以为王爷不会玩儿腻？有他倒霉的那一天。」 冯羽在一旁听着，笑着附和，直到他听到了脚步声，才出言相劝道：「你们别这么说，那些应该只是传言，我看闻柳不像那样的人。」 「冯兄你别替他说话了，他那样的人，就跟青楼里的小倌儿没什么区别，要我说……」 「啊，靠，谁，」那人半跪在地上，膝弯的位置被人用脚死死踩着，疼的呲牙咧嘴的叫嚷着，「谁他娘的敢打老子。」 他话音刚落，就听冯羽在旁边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严首领。」 那人一听，吓得立马闭上了嘴，也不敢再说话了。 严宴凑到严城身边，高声告状：「就是他俩，还有其他几个人天天在背后嚼舌根子骂闻柳，我都听到好几回了。」 那两人不知严宴和严城的关系，立刻狡辩道：「你别胡说。」 第72页 严城往身后看了一眼，轻声道：「孟玄。」 「在。」 「上次王爷说，背后议论王爷的，怎么处置？」 「割舌头。」 严城抬起脚，松开了那半跪在地上的人，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乱嚼舌根子的暗卫：「拉走吧。」 「严首领，属下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求首领饶命啊。」 原本在一旁站着的另一个人也腿软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严城瞥了一眼冯羽，见他在旁边低头站着，一言不发，低声问他：「冯羽，他二人刚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原本想装死的冯羽突然被严城点了名儿，也没法儿再继续装聋作哑，他连忙弓腰道：「属下没听清。」 严城没再问他，转头对身后孟玄道：「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罚两月份银。」 他说完，低头看着那二人道：「这是第一次，若是再有下次在背后议论王爷被我听到，或者被其他人听到传到我耳朵里，我便割了你们的舌头。」 那两人吓得哆哆嗦嗦连连点头，随后起身老老实实跟着孟玄领罚去了。 「首领，我……」 冯羽刚说了一半儿，严城便冷眼看了他一眼。 冯羽从未见过严城那种冷冰冰的眼神，吓得立马把话憋了回去。 - 顾洛辰坐在书桌前，单手扶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 雕花紫檀木书桌上的三足鎏金香炉里升腾起屡屡青烟，萦绕在空中久久不散。 管家见他揉脑袋的动作，试探着问了句：「王爷您头疼么，要不老奴给您按按。」 「不必，」顾洛辰依旧闭着眼睛，揉着头，「御医还有多久能到？」 管家略一思索，躬着腰回答道：「从您刚回来便派人去请了，这会儿功夫，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了，要不老奴去门口迎一迎？」 「好。」 管家刚走片刻，外面便响起了闻柳的声音：「王爷。」 「进来。」 闻柳应声进了门，见顾洛辰扶着额低着头闭着眼睛，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模样。 第50章 误会 屋子里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幽香, 闻柳往顾洛辰那边看了一眼，那香气是从桌案上那香炉里散发出来的。 闻柳平日里不喜欢那些刺鼻的香气，但着香炉里的香闻着却让人觉得格外心安，让人闻着觉得舒服。 他回想起刚才在外面碰到管家时管家的眼神, 抬脚又往书桌前凑了凑。 顾洛辰听到他的脚步声, 这才放下手抬起头看了闻柳一眼：「来得正好, 过来给本王揉揉脑袋。」 「是。」 闻柳快步走到顾洛辰身后, 轻轻给顾洛辰揉了揉, 一边揉着, 脑海里一边想着严城今日跟他说的话, 想着顾洛辰在背后为他做的事。 想着想着，便无意间听到顾洛辰问他：「想明白车夫为什么是严城了么？」 闻柳手中动作一顿，心嘆顾洛辰这几日怎么这么爱出题考他呢？ 「属下斗胆猜测, 王爷前一晚让严首领带暗卫出去做任务，又让严首领故意弄出动静儿，是做给府里「各方势力」的眼线看的，故意让他们向他们的主子通风报信, 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严首领做完戏, 趁着夜黑风高，半路折回, 戴上了□□, 乔装打扮成车夫，第二天跟着王爷出了门。」 闻柳说完，本以为顾洛辰会给他个答案，告诉他他猜的对或者是不对。 可顾洛辰却没说话, 只轻轻笑了一声, 听起来似乎对他的答案尚且算是满意。 闻柳揉着揉着, 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脚步缓慢，应该是管家。 果然，片刻之后，管家就在外面通报了一声：「王爷，御医来了。」 顾洛辰淡淡应了一声，随后那御医便进了门。 闻柳见那人第一眼，便愣住了。 在他印象里，御医差不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白鬍子老头儿，再不济也应该是四五十岁的男子，毕竟医术这种东西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的。 可面前这御医，看上去却似乎只有二十出头，身型偏瘦，一身深色古板的官服套在身上，却也遮不住一身少年气。 他看了顾洛辰一眼，恭恭敬敬行礼：「下官宋如鹤见过王爷，敢问王爷可是头痛？」 「嗯，过来给本王瞧瞧。」 宋如鹤上前几步，给顾洛辰号了号脉道：「王爷这症状是受了风寒，风寒引起的头疼脑热，稍后下官给王爷开些药，您让下人每天按时煮药，您按时服药，头疼一日便好，风寒七日即可痊癒。」 「嗯。」 宋如鹤闻言，微微颔首道：「那下官跟管家去王府药材库抓药了。」 「慢着。」 没等宋如鹤转身，顾洛辰就开口留人。 宋如鹤脚步微微一顿，立在那等着，没说话。 顾洛辰侧过头，对身后人道：「闻柳，你先别揉了，让他给你看看。」 之前那医馆的大夫提过一嘴，说闻柳身体底子不好，需要好生养着，他还只当那大夫医术不精，没完全信他。 直到之后在马车上，他注意到闻柳的手的冰凉的温度才发觉，不是人家医术不精，闻柳的身子似乎确实不太好。 不然一个正常的人谁手会那么凉，谁会隔三差五受点儿凉就生病。 第73页 那时候顾洛辰便想着，等回王府找御医给闻柳好好看一看。 宋如鹤抬头看了闻柳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走到闻柳身边给他把脉。 闻柳伸出手，轻声对他道了声：「有劳。」 「无妨，」宋如鹤笑着，身后把自己的衣袖往上拉了拉，随后一把拉住闻柳的手，摸上了他的脉搏，片刻过后，宋如鹤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他松开闻柳的手，微微抬眸，用像是在做什么却认似的眼光看着闻柳，轻声问道：「受过重伤？」 闻柳眸底闪过片刻惊诧，不等人察觉便将那抹惊诧掩去，面色平静地轻轻点了点头。 宋如鹤没再问闻柳，转头看着顾洛辰道：「这位公子之前受过重伤，想来没有及时医治，故此才拖成了陈年旧疾。」 顾洛辰听了他的话，没多追问旁的，只是问他：「你可能治？」 宋如鹤笑了笑，毫不谦虚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下官治不了的病，只不过……」 「不过什么？」 顾洛辰追问道。 宋如鹤又对着顾洛辰行了一礼，如实道：「公子这病，要想治好需要一段时间，另外，需要很多珍贵的药材，需得您亲自与陛下说，让在下随意调配御药房里的药材。」 「你且稍等片刻。」 顾洛辰说完，提起笔写了两行字，没等墨迹干透，便将那信纸交给了宋如鹤：「你只需把这信交给陛下，他自会让你随意出入御药房。」 宋如鹤恭恭敬敬接过那信：「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他说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下官还有些医嘱要与这位公子嘱咐，不知王爷可否把人借给下官片刻。」 「什么医嘱不能当着本王的面儿说？」 顾洛辰轻轻抬头，看着宋如鹤问。 宋如鹤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只是见王爷头疼，怕在这儿叨扰久了惹王爷厌烦。」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往前靠了靠，胸口靠上了桌案，一手扶着额头，用一副「本王也想凑凑热闹」的表情看着他道：「无妨，就在这儿说吧。」 「是。」 宋如鹤应了一声，转头对闻柳道：「我就想嘱咐几句，不多，也就几十条儿，你且记好了，第一，平日要注意保暖，切勿受寒，第二，饮食上也要注意，从你的脉象上来看，你平日里饮食不规律，以后要规律饮食，另外，你身子与旁人不同，要吃些好的，第三……」 「咳……」 顾洛辰轻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微微蹙眉道：「本王乏了，你们还是出去说吧。」 宋如鹤强压下心底的笑意道：「是，王爷。」 二人出了书房，宋如鹤快步走在前面，直到离书房有一段儿距离才停了下来。 闻柳看着他那逃命似的速度，轻笑了一声，问道：「大人故意把我带出来，是有何吩咐？」 宋如鹤看了看闻柳，笑道：「也没什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病人了，出于这一点考虑，我要提醒你一句，切不可饱暖思淫欲。」 闻柳：「……」 什么？ 是他对饱暖思淫欲这句话有什么误解么？ 「大人此言何意？我不懂。」 宋如鹤回头看了眼，见没人跟出来，轻声道：「你放心，你只要听我的话，你的身子我肯定能给你调理好。」 闻柳：「？」 这跟饱暖思淫欲有什么关系？ 闻柳正一头雾水，又听那御医解释道：「我前几日去替太傅诊脉，太傅说了，王爷在府里金屋藏娇了，还说那人戴着面具，想来就是你吧。」 「王爷年轻气盛，精力充沛，行房事自然是没问题，你……」 闻柳：「……」 他这是把自己当成顾洛辰的男宠了！ 「还请莫要信口胡言，我与王爷只是王爷与下属的关系，再无其他。」 宋如鹤心笑，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信么？要是没点儿别的关系，顾洛辰堂堂一个王爷会为了个下人特地差人去皇宫请御医？ 再说了，谁家王爷会为了个暗卫请求皇帝开放御药房啊。 不过他心里不信，嘴上却敷衍道：「行吧，其他的都无所谓，你只要记着我的嘱咐就成了。」 闻柳虽不知那老太傅为何会传出此等谣言，却也不想追问什么，毕竟宋如鹤是当朝御医，是顾洛辰请来的。 所以抱着不怠慢客人的态度，闻柳还是亲自带他去找管家，然后让管家带他去给顾洛辰配药了。 闻柳本不想再回书房了，可严城说王爷找他有事，事情还没说呢。 而且，顾洛辰头还疼着呢，他还得回去给顾洛辰揉一揉。 毕竟顾洛辰在背后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对自己那么好，不管是他对自己好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总要回报人家。 欠人家的总是要还的，闻柳不想欠任何人的。 等闻柳慢步走回书房的时候，顾洛辰还是跟刚才他离开时一个姿势，他听到闻柳的脚步声，抬眸看了闻柳一眼。 闻柳没等他说话，就迳自走到他身后又开始继续给他揉脑袋。 「本王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闻柳闻言，迟疑了片刻，下意识敷衍道：「王爷没让属下走，属下不敢走。」 他说完，整个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见顾洛辰没理他，闻柳又补充了一句：「严首领说王爷您找属下有事，您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属下自然不能走。」 第74页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相比刚才那句，还是这句听着顺耳些。 「没事，本王让严城喊你来，只是让人请了御医，想让御医帮你看看。」 闻柳抬起头，眼底的疑惑毫不掩藏地看着顾洛辰。 按照顾洛辰的说法，他刚才让御医给他看病不是临时决定的，而是在请御医之前就想好要让御医给他看病么？ 「怎么了？」顾洛辰见他揉肩膀的动作停下了，便知道他一定是又在心里想什么，遂开口轻声问了句。 闻柳看着他，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从顾洛辰这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关切的意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只是误会了，以为王爷方才让御医给属下看病是您临时决定的。」 顾洛辰道：「御医是给你请的，说起来倒是本王插了队，刚开始头疼没当回事，回来后疼的愈发厉害，这才临时让御医先给本王看的。」 第51章 补偿 换做以前, 闻柳可能不会相信顾洛辰这套说辞，就像那御医说的，自己小小一个暗卫，何德何能能让顾洛辰为他请御医。 可如今, 严城已经把顾洛辰背后为他做的事都告诉了他, 他此时自然相信顾洛辰此话不假。 只是他没想到, 顾洛辰竟真的会特地为他请御医。 顾洛辰在马上说那一句「手凉」, 闻柳还以为顾洛辰是嫌弃自己, 又或是随口一提。 没成想, 顾洛辰竟只为他手凉这种小事请了御医。 他回过神, 看着顾洛辰那一头如墨般的长髮，忽听顾洛辰自嘲一般笑了声，嘆了一句。 「说来也丢脸, 这一路机关算尽，没受半点儿伤害，只跟你碰了下嘴反倒真过了病气。」 闻柳闻言，下意识咬了咬唇, 想起那日两人嘴碰嘴的场景。 他当时烧得厉害, 头晕目眩的，猝不及防被顾洛辰撞倒了都没反应过来, 当时迷迷煳煳的, 只隐约记得顾洛辰是被人撞了一下，其余的事印象也都很模煳。 但他和顾洛辰「亲」了一下这该忘记的事他却记得很清楚。 感觉到肩膀上的动作慢了几分，顾洛辰轻声唤了他一声，玩笑着感嘆了一句：「闻柳, 你说你是不是克本王啊？」 闻柳手中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的确, 顾洛辰似乎每次见他都会很倒霉, 想来是二人八字不合，命中犯克。 他将手收回来，转身走到书案前，正对着顾洛辰轻轻跪在地上。 顾洛辰见他这反应，微微蹙眉：「起来说话。」 闻柳闻言，这才起身躬着身子，表情严肃道：「属下入府以来，的确给王爷惹了不少麻烦，想来是气运与王爷不和，属下愿自请离府。」 顾洛辰心笑，又想跑了，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还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 他起身，绕开桌案，往闻柳那边走了几步，直到走到闻柳面前离他半步的距离才停下。 他拍了拍闻柳的肩膀，轻声道：「方才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本王不信那些东西。」 他说完，松开搭在闻柳肩上的手，看着闻柳，轻声道：「你记着，只有两种人可以离开王府，一种是犯了本王的忌讳或者做错了事，横着出去的。」 「另一种，就是招人烦被本王撵走的。」 「本王相信你不会是第一种，只要你不惹本王烦，留在王府好好做事，本王保你荣华富贵。」 若是旁人，可能会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可闻柳不在意这些。 他只想远离人群，远离勾心斗角，然后找个没有人的世外桃源过不被打扰的安稳日子。 不过眼下看来，管家那日教他的方法还是管用的，只要想办法多缠着顾洛辰，惹他厌烦就好了。 眸光流转间，闻柳抬起头：「王爷放心，只要属下在府里一日，便会尽心尽力保护王爷。」 他刚说完，心底便突然有了个想法：「既然王爷这次生病是因为属下，不如……这几日便由属下照顾您以作补偿吧。」 这样一来能让他心里的负罪感少一些，二来能光明正大接近他，也省得他再费尽心思接近他了。 顾洛辰闻言，抬眸打量了闻柳一眼，微微眯起了眼睛，眼底闪过片刻的惊讶。 他发现自从自己听不到闻柳的心声之后，闻柳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多了。 以前他来见自己，恨不能站在门外，离自己有多远算多远，可这几次他来，每次不等自己开口便会主动凑到他近前。 以前他来时连头都不敢抬，如今却敢偶尔看他几眼。 而且现在，闻柳竟然还开始主动要照顾他，可他这当真只是因为过了病气给自己所以才想要补偿的么？ 思及此，顾洛辰抬头轻声笑了一声，转头笑了看了闻柳一眼：「那好，随本王来。」 闻柳轻微一愣，再转头时顾洛辰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 闻柳转身跟上，在后面老老实实跟着，这一跟就跟到了顾洛辰放门口。 顾洛辰推开门进去，闻柳在门前停下了脚步，迟疑停顿了半天，终是没再往前迈一步。 「不是说要照顾本王么，在门口愣着干什么？」 闻柳听着他那一声催促，脚尖微微挪了挪，仍旧没进门。 「进来！」 顾洛辰见他在后边磨蹭，声音故意冷了几分。 果然，闻柳一听他这略带不耐烦的声音，也不再犹豫，抬脚进了房门。 第75页 「把门关上。」 顾洛辰走到床边，坐在床上，看着闻柳把门关好，才慢慢靠在床边倚着。 闻柳站在门口，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那刚才有勇气脱口而出说要照顾自己的人不是他一般。 顾洛辰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便生出了几分想要逗一逗他的心思。 「本王要换衣裳，你去本王的柜子里找一找，有一件月白色的里衣，给本王拿来。」 「是，王爷。」 闻柳听着顾洛辰那似有些愉快的声音，一边走一边想着，他一会儿该不会还让自己帮他换衣裳吧？ 他刚为了凑近顾洛辰说要照顾他，却一时间忽略了，照顾不单单只是煮药端茶什么的，「照顾」一词的范围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包含的事情也太多。 这样一想，闻柳便不禁有些后悔。 可不管他心里再怎么懊悔，他答应了别人的事断然不会食言。 而且顾洛辰能用到他的地方应该也不多，大抵也就穿衣吃饭按肩膀之类的，帮忙换个衣裳什么的，罢了，也没什么。 闻柳在衣柜前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顾洛辰说的月白色里衣。 「还没找到么？」 顾洛辰轻声问了一声，闻柳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那声音不对劲。 声音离自己太近了，闻柳恍惚间反应过来，一转头，才发现顾洛辰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 顾洛辰站在他身后，远远的随意的往衣柜里面瞥了一眼，随后风轻云淡的笑了一声：「想来是拿去洗了，罢了，换一件吧。」 他话说了一半，便没了动静，闻柳等了半天也没个下文，只好开口询问：「王爷您要哪一件？」 「你替本王选一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点更新，23:30更。 第52章 规矩 「你替本王选一件吧。」 闻柳听他说得这般随意, 便也随意打量了一眼衣柜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衣裳，随手从中间拿出一件里衣捧在手上，转身递给他。 可顾洛辰却只是看着那里衣，看了半晌, 却并没有要伸手拿的意思。 闻柳等的有些急了, 微微抬眸, 细细打量着他的面色, 下意识又开始猜顾洛辰的心思：「王爷不喜欢这件？属下再给王爷换一件？」 「没。」 顾洛辰轻轻应了声, 方才伸手去抓那衣裳, 却无意间隔着那里衣的柔滑的衣料碰到了闻柳的手。 只一瞬间, 闻柳便把那只手往后缩了些许，原本看着那里衣的低垂的眼眸中透出了几分失措。 顾洛辰没看到闻柳神色间的慌乱，却眼尖的注意到了闻柳往后缩手的动作。 虽然他那一下动作幅度不大, 也不是很明显，可顾洛辰还是察觉到了，甚至察觉到了他身体微微往后倾的反应。 之前顾洛辰只是知道闻柳社恐，不喜欢见人, 不喜欢接触人, 却没想到只是不经意间的一次碰撞也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样想来，上次在那医馆里, 不小心嘴对嘴「亲」了他一口没被他推开实属侥倖。 顾洛辰回过神, 假装不察，从闻柳另一只手上拿过里衣，背过闻柳微微笑了笑。 本来他头还疼着，还想逗一逗闻柳转移一下注意力, 让他帮自己穿衣裳来着。 可见他这模样, 顾洛辰心底却多少有几分不忍了。 「本王要换衣裳, 你可以转过身去。」 闻柳应声转过身，片刻后，顾洛辰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转过来吧。」 闻柳回过身，看到顾洛辰已穿好了里衣，正端坐在床边把玩手里的手串。 闻柳看了看那物件，虽然离得有些远，见他把玩过这手串很多次，想来应该是他喜欢的物件儿。 片刻后，把玩手串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些，闻柳听他轻唤了一声：「过来。」 闻柳慢慢走到他床边，不经意间借着烛光瞥见了顾洛辰的侧脸。 他侧颜也很好看，稜角更加分明，五官更加立体，而且从侧边能看到他那又长又黑的睫毛。 烛光映在他侧脸上，更是为那原本看上去有些冷峻的脸添了几分柔和的韵味。 顾洛辰见闻柳走近，习惯性的将那手串举到鼻尖的位置轻轻嗅了嗅，之后才彻底将那串手串收在手心里放好，理了理衣裳，抬头看了眼闻柳。 「刚刚御医单独把你支开都跟你说什么了？」 闻柳微微抿了抿唇，心嘆也难怪刚才那御医非要把他拉出去单独说，这样造谣顾洛辰的话，又怎么会有人敢当着顾洛辰的面说。 毕竟除了少数几个人，大部分人对顾洛辰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喜怒无常、随意滥杀的假象里。 闻柳自然也不好意思将御医跟他说的话原话告诉顾洛辰，只说的确是医嘱，并无其他。 顾洛辰对闻柳这答案颇为不满，直言道：「本王要听原话。」 闻柳：「……」 原话怎么跟他说，说谣言传自己是顾洛辰的男宠？说不可饱暖思淫欲？ 「就……」闻柳犹犹豫豫的，想了半天，把脸都憋红了才憋出一句，「御医说那个……不能……不能做剧烈运动。」 「当真只说了这个？」 顾洛辰的疑惑都写在脸上，若只是如此，宋如鹤为何非要偷偷摸摸把人领出去才说。 第76页 没等闻柳回答，顾洛辰便在心底自我劝解道，罢了罢了，何必非要刨根问底。 宋如鹤是太傅的人，他自然信得过。 而且，闻柳不说，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 顾洛辰开口打断了闻柳的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又问他：「严城带你去见过南剑掌门人了么？」 闻柳如实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宋御医说了不能剧烈运动，那学武功的事就暂且停一停吧。」 武功什么时候学都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宋如鹤给闻柳的身体调理好。 闻柳见他误解，将错就错，点了点头，没说话。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几乎针落可闻。 须臾之后，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久之后，又响起了一阵连续的敲门声。 顾洛辰抬眸看了闻柳一眼，闻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自觉走到门前打开房门，一看来人是管家，刚要打招唿，去见管家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误会自己和顾洛辰关系的御医宋如鹤。 闻柳微微愣了片刻，低头看着他手中的托盘，上面放着刚熬好的汤药。 他不是说给顾洛辰配完药就走么，怎么这会儿竟还主动留下来熬药还亲自端过来了？ 宋如鹤的眼神比闻柳还惊讶，好在管家及时从他手中接过了托盘，才让他不至于因为吃惊而将那药洒出来。 管家见闻柳在这儿，朝着闻柳笑了笑，眼神里藏着几分赞许，看起来像是在夸闻柳缠人缠得好的意思。 闻柳会意地朝着管家行了一礼，就见管家把那托盘往自己面前递了递：「既然你在这儿，我就不进去了，你把这药端给王爷服下。」 「好。」 闻柳伸手仔细接过托盘，手稳的托盘里的药几乎像是放在平面上一般。 他刚要转身，就听宋如鹤在后面又嘱咐了他一声：「公子若是想身子早些好起来，定要谨遵医嘱啊，切不可……」 他说了一半儿，突然没了声音，随后用口型给闻柳「说」了句什么。 闻柳自然看不懂那唇语，可似乎是因为之前跟宋如鹤谈过话的缘故，闻柳瞬间就猜到了宋如鹤那句没说出口的话。 他说的是：切不可过度纵欲。 闻柳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气，看来之前是白解释了，他这会儿想必又误会了吧。 可闻柳也没办法，顾洛辰在后，管家在前，他总不能当着这两位的面儿在这里跟宋如鹤解释，那样尴尬的就是三个人了。 解释也没法解释，闻柳只能无奈地看着宋如鹤微微颔首，礼貌地回了一声：「记住了，多谢大人关怀。」 管家在一旁站着，见二人说完了，便嘱咐了闻柳一句让闻柳把药给王爷趁热喝了，嘱咐完便伸手关上了房门，隔开了宋如鹤往屋子里面看的视线。 老管家见天色已晚，转头客气道：「宋大人，天色已晚，王爷吩咐老奴给您安排了屋子，您不如便在府上休息一晚吧。」 「好，那就有劳管家带路了。」 宋如鹤笑了笑，跟在老管家身后，一步三回头的往顾洛辰屋子望，心里又想起了那日老太傅跟他说的话。 心里不禁好奇，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那公子之前的解释是真，那他这个时辰为什么还在王爷房里，若他当真只是个没什么特殊身份的下人，顾洛辰又为何会在一个下人面前只穿里衣。 这样怎么看都有些说不通，看来老太傅的解释是真的，那公子先前与他说的都是假话。 管家回过头，见宋如鹤还在后边磨蹭，感嘆了一声：「大人这腿脚竟还不赶老奴一个老头子。」 宋如鹤听着这话，这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跟上了归跟上了，心里却不禁还是好奇，于是便试探着清了清嗓子，开口问老管家：「王爷房中那小公子是谁啊，王爷为何对他这般好，还特地找人来给他医病。」 老管家一时没听出来宋如鹤话外的意思，也没想到宋如鹤是个这么八卦的人，只以为他是随口一问，于是慢慢放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着宋如鹤，笑道：「是王府前段时间新来的暗卫，品性好，身手了得，王爷让大人给他医治，大概是想将来重用他吧。毕竟作为要保护王爷的暗卫，身体底子不好肯定不行。」 宋如鹤闻言，只轻声笑了声，也没有再多问。 - 顾洛辰喝完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开口让闻柳回房睡觉。 闻柳见他还不舒服，没回他，反倒问了他一句用不用再揉一会儿？ 眼下时辰尚早，顾洛辰确实睡不着，与其那样躺着想东想西，确实不如让闻柳再给他按一按。 闻柳走到床边，弯着腰在侧面站着，刚伸手，就听顾洛辰让他去床上按。 「王爷，这……不合规矩吧。」 他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可让他上顾洛辰的床，他可不敢。 顾洛辰略低着头，闭着眼睛，轻声道：「上去吧，站侧面肯定按不好，你站着不舒服，按不好本王也不舒服。」 「没事王爷，属下在这儿站着刚好，不会给您按的不舒服的。」 「上去吧。」顾洛辰没理会他的话，只自顾自对闻柳道，「你记着，王府的规矩是王府的规矩，王府的规矩只是用来管束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的，本王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第77页 「所以，你在本王面前，不必非要循规蹈矩，上去吧，给本王好好按按，按完你也早点休息，好好养两日，过两天随本王去见两个人。」 闻柳不好再推辞，依言脱下靴子上了床，小心谨慎挪到顾洛辰身后，抬手开始给他按摩。 因为有闻柳按摩着，顾洛辰方才觉得脑袋舒服了些。 他细想着闻柳这几日的表现，虽然刚刚不小心碰到他手的时候他明显很牴触，可除此之外，闻柳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怕他了。 甚至还会主动靠近他，主动要求留下帮他按脑袋。 难道是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决心以后要安心留在王府了所以才会有这些改变的么？ 第53章 承情 宋如鹤效率也快, 在王府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回去就给闻柳配好了药，还特地亲自给闻柳送到了王府。 彼时正是晌午，烈日当头, 宋如鹤在王府门口下了轿子, 仅仅是从王府外面走进王府里就已经热出了满头大汗。 老管家正好要出门, 远远见他来了, 凑上前去跟他打了声招唿, 笑着问道：「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老奴之前不是跟您说了过两日差人去取么？」 宋如鹤一手拎着药, 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汗，随后拉着老管家的手腕将人拉到阴凉的地方才停下。 他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喘了两口才道：「送药事小, 他……」 说到这儿，宋如鹤倏然转头问了管家一句：「他叫什么来着？」 管家见他热成这般模样，一边在一侧帮他扇风，一边笑道：「闻柳。」 「哦, 闻柳, 闻柳的身子，光靠这些名贵的药材是调理不好的, 要想彻底根治, 见效快，还需辅以针灸之术。」 这会儿功夫，宋如鹤似乎比刚开始凉快了些，他看着管家, 问了句：「管家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 管家一愣, 旋即点了点头：「大人怎么猜到的？」 宋如鹤往他手腕的方向瞥了一眼, 轻声道：「我方才拉管家过来时，顺手给你号了下脉，见你心浮气虚，定是有烦心事，没睡好觉。」 「哈哈哈，」管家笑了笑，声音苍老浑厚，赞嘆了句，「难怪人家都说宋御医是当世第一神医，果然厉害。」 宋如鹤却也不谦虚，只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你随我来，去抓些药，过几日便好。」 「啊……那个……」管家面色略有些为难，「老奴现下还有些事，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宋如鹤一听，潇洒笑了笑道：「无妨，那我一会儿把药方写好，放在闻……闻柳那儿，然后管家自己照着药方找人抓药吧。」 「多谢大人。」 宋如鹤没回他，只是笑着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进了王府，找了个小厮给他带路。 可刚走到闻柳房门口，宋如鹤就愣住了，旁边那不是顾洛辰的住处么？闻柳竟然就住在顾洛辰隔壁？ 宋如鹤敲了敲门，等了片刻，闻柳便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闻公子。」 宋如鹤轻轻唤了一声，虽然管家说他只是个暗卫，但此人在顾洛辰心里应该是有几分地位的，他自然也不好怠慢了人家。 闻柳朝着他微微行了个礼，道：「大人里面请。」 宋如鹤走进屋子，没等闻柳说话便自来熟的坐到桌子旁边，将手里的药放在桌子上。 闻柳抬眸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药总共有三大包，包装极为简约，那药刚一放下，屋子里便瞬间多了许多种奇奇怪怪的不算好闻的味道。 虽然不好闻，但良药苦口，从昨晚宋如鹤跟顾洛辰说的话来看，这三大包简约的袋子里装着的，想必便是从皇宫的御药房里弄的名贵的药材。 若非顾洛辰，他可能这辈子都买不起这其中任何一味药。 「多谢大人，有劳了。」 闻柳边说着，边走到桌子旁边给宋如鹤倒茶。 宋如鹤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茶水，只觉得身上的汗一瞬间又起来了，于是他连忙出声打断了闻柳的动作：「太热了，我不喝茶。」 倒茶声戛然而止，闻柳微微抬手，那茶水便被「拦腰截断」。 「这药每两日喝一次即可，晚膳过后服用。」 闻柳微微颔首，道：「多谢大人。」 宋如鹤笑了笑，道：「不必这般客气，都是自己人，你先把衣裳脱了。」 闻柳：「？」 脱衣裳？ 宋如鹤看他那一头雾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你不脱衣裳我怎么给你针灸啊。」 闻柳闻言，轻声道：「有劳。」 刚想脱衣裳，就听宋如鹤又补充了句：「只脱上半身即可，脱好后去床上趴好，动作快些，我一会儿还有事。」 闻柳听他赶时间，不想耽误人家，忙快步走到床边脱下上衣趴在床上。 宋如鹤拿起工具，走到闻柳身边给他施针，一边施针一边感嘆道：「算你运气好，能有宫里的御医给你治病，否则换了旁人，你这病啊，怕不是治不好。」 他说完，又轻声感嘆了一句：「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你能遇上医术了得的民间大夫，怕是也找不到这些名贵的药材。」 闻柳老老实实趴在那儿，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其实宋如鹤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碰上宋如鹤，他这病可能一般人还真治不好，毕竟是已经拖了很久的陈年顽疾了。 第78页 可除了宋如鹤，他心底最感激的，其实是顾洛辰。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病难治，也知道这病不治的话即便短时间内不会丢了性命，也必受其折磨。 可他一个小小暗卫，到哪里去找什么神医。 就像宋如鹤说的，找到了神医又怎样，弄不到名贵的药材相辅，怕是找到神医也治不好。 更何况，就他攒那点儿银子，怕是付个诊金都不够用的。 所以一来二去的，他就放弃了治病的想法。 闻柳做梦都没敢想过有人会给他请御医治病，更没想过这人还是世人口中「暴戾残忍」的摄政王。 更让闻柳没想到的是，顾洛辰起初请御医给他看病的初衷，竟然仅仅是因为他手凉。 宋如鹤施完针，起身问闻柳：「房中可有笔墨纸砚？」 「没有。」 「那你老实趴着，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你自己别乱动。」 「好。」 闻柳应了一声，也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只看他急匆匆走了。 闻柳回过头，趴在那里，看着床单发呆，看着看着，脑海里便又想到了顾洛辰。 顾洛辰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承了顾洛辰这么大的情，以后又该怎么还他呢。 总不能真的待在王府一辈子当暗卫吧。 过了没多久，门口便响起了动静，宋如鹤回来了。 他将手中的纸张递给闻柳，一边给闻柳卸去身上的银针，一边跟他嘱咐说那单子是留给管家的。 临走时还跟闻柳说，他以后每隔三日会来给他针灸一次。 等人离开，闻柳便起身穿好了衣裳，出门去寻管家，可府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管家，他只好又把那纸张拿了回去。 谁知刚走到一半，就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顾洛辰。 闻柳远远朝顾洛辰行了个礼，还没等他抬头，就听顾洛辰道：「随本王来。」 闻柳闻声跟着顾洛辰回了房，顾洛辰找了身便服，换下了朝服，随后对闻柳道：「严城今日不在，你一会儿陪本王出去。」 「是，王爷。」 他话音刚落，管家便在外面敲了敲门。 闻柳自觉直接打开门，见是管家，忙把宋如鹤给他的那张纸递给管家，同时从管家手里面接过那管家递给他的东西。 管家把信收好，刚要说话，就听里面传来顾洛辰的声音：「先下去吧。」 管家退了出去，把房门重新关上。 闻柳把管家递给他的东西呈给顾洛辰，是几件新衣裳。 顾洛辰把最上面那两件拿起来，然后看着闻柳手上剩下那两件道：「试试看，合不合身。」 闻柳闻言，一时口快问：「王爷这是给属下的？」 「嗯，你出门办事穿着暗卫的服装太显眼了，正好管家要去给本王做衣裳，就给你带了一件儿。」 「多谢王爷。」 闻柳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心里却五味杂陈。 不知为何，他如今每每想起自己之前对顾洛辰的偏见，心里便觉得有些内疚。 尤其是顾洛辰对他好的时候。 片刻后，他又听顾洛辰唤他。 「去屏风后面换吧。」 顾洛辰看着他的背影，把玩着手中的手串，刚过了片刻，闻柳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顾洛辰掩去面上的惊讶，心嘆他换衣裳竟然这么快。 他远远看着闻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闻柳始终戴着面具，自然无法考量他长什么模样，但他身量很高，腰细腿长，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光滑，这一身能衬人的水绿色竹纹长袍穿在他身上，反倒是有些衬不出他的身材了。 像闻柳这样的身材，就应该用最好的料子，请人到王府里量身定做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闻柳现在这一身总比暗卫的衣裳强一些，最起码颜色看起来能稍稍顺眼些。 顾洛辰看了半晌，才总算把眼神从闻柳身上挪开，轻声道：「走吧。」 二人出了府，顾洛辰让闻柳跟他一起上了马车，随后顾洛辰便对外面轻声喊了一声：「去鹤觞酒楼。」 车夫在外面应了声是，须臾过后，马车便开始走了起来，晃的车内的车帘都跟着轻轻晃了晃。 闻柳记得，前两日顾洛辰的确是跟他说过要带他出门，想来顾洛辰是下朝之后没吃东西，所以想先去吃东西然后再出去办事，这点闻柳也能想到。 但他不明白的是，顾洛辰上次去那鹤觞酒楼的时候遇刺了，像顾洛辰这般仔细谨慎的人，为何非要挑这样的地方吃饭，总不能因为只是馋那里的饭菜吧。 许是接触久了，顾洛辰如今光是看着闻柳的眼神便能看出来他在想事情：「想什么呢？」 闻柳回过神，抬起头，视线跟顾洛辰相撞的一瞬间又垂下了眸子，低声道：「属下在想，王爷为何要去这种不安全的地方吃饭。」 顾洛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么？ 「上次只是个意外，你以为，谁都有胆量光天白日的行刺本王么？那本王岂不是早死了千八百回了。」 闻柳只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一时却也想不起来为何觉得耳熟了。 第54章 好看 从鹤觞酒楼吃完午饭, 顾洛辰才带着闻柳上了马车赶往目的地。 第79页 闻柳转过头，伸手用两指微微一挑，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马车外人群熙熙攘攘, 闻得叫卖声不绝于耳。 因这外面人多的缘故, 马车行驶的速度也提不起来, 不过坐起来倒是十分安稳。 闻柳松开手, 将那车帘放下, 回头却见顾洛辰已经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是在休息还是睡着了。 闻柳这才敢光明正大地多观察了他片刻。 他今日穿了一身灰白色的、看上去十分朴素的外袍, 腰间也只简单配了个不起眼的腰带，就连他往日里常佩戴的那块儿玉佩今日也没带。 头上的玉簪换成了普通的木簪，一头乌黑的墨发顺着木簪的挽势自然垂落, 有几缕垂落在前，为那朴素的灰白色外袍添了几分墨彩。 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整张脸看上去略有几分疲态。 但那几分疲态却完全不影响感官，反倒为他那俊美的脸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看着别有一番韵味。 看着看着, 闻柳心里不禁感嘆，这世上, 有权有势的不少, 长得好看的也不少，但有权有势又长得好看的，却是万里挑一，顾洛辰当真是命好, 受老天眷顾, 样样都好。 「本王好看么？你这么盯着本王做什么？」 闻柳走神的功夫, 顾洛辰突然开了口，闻柳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叫，顿时惊了一瞬，随后立马尴尬的别开视线，低下头道：「属下……属下只是……」 顾洛辰看着他起初眼神闪躲，到现在又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他不过是睁开眼发现闻柳在看自己，所以才逗了他一句，可闻柳这不知所措的模样，看起来怎么像是被他问的有些害羞了。 不知为何，他心底突然萌生了一种想要摘下闻柳的面具看看他有没有害羞的想法。 但那想法只是一瞬间便被压下了，毕竟他不想强迫闻柳做他不喜欢做的事。 「抬起头来。」 顾洛辰见他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好开口叫了他一声。 闻柳应声抬头，眼神却有些闪躲。 顾洛辰见状，微微笑了笑，故做撩拨继续逗他问：「看着本王的脸，实话回答本王，本王长得好看么？」 要是平时，闻柳听到这话可能还不会有太大反应。 但可能是他刚才偷看人家心虚了，所以这会儿听顾洛辰这么撩拨了一句，整个耳根子瞬间红了，就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没立即搭话，而是等了半天，等自己的心跳慢慢恢復正常，等自己心里那股心虚劲儿少了几分，才开口低声道：「好……好看。」 顾洛辰看着他那结结巴巴的模样，心里竟觉得有几分喜悦。 以往夸他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少，他听着心里没什么感觉，只当是一句客套话。 可这话从闻柳嘴里说出来，他竟有几分开心。 「那你呢？」 顾洛辰心里高兴，面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你脸上……是有疤痕么？」 闻柳不懂他为何又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连连摇头，否认道：「没有疤痕。」 「那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 闻柳见他追问，迫于无奈只好如实相告：「因为不想……」 「王爷，到了。」 车夫打断了闻柳的话。 顾洛辰往外看了一眼，心道还是正事要紧，也不再追问，起身直接下了马车。 闻柳跟在他后面下了车，在后面轻声问了顾洛辰一句：「王爷可要属下陪您进去。」 「嗯，来吧。」 闻柳微微颔首，跟在了他身后，抬头四下看了一眼。 闻柳第一次来这地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看样子像是远郊。 入眼处只有几间孤零零的小屋，跟来时那一路京城的深宅大院相比，这里看着明显有些破败。 门口的地方站着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那小厮往闻柳他们这边看了眼，远远迎了上来，微微颔首问道：「公子。」 顾洛辰轻轻应了一声，看了那书童一眼，问道：「孟老先生在么？」 那小书童闻声，低头答了句：「家师在后院饮茶，公子随我来。」 在小书童说完，便在前面引路，闻柳刚踏进那小院，被四下的景象吸引了。 小院儿院子里弄了几处栏杆，有几株绿植顺着那栏杆攀爬，给整个栏杆套上了一件淡绿色的薄衣，中间还衬着几朵小红花儿。 中间一条青石小路，小路侧边种满了不知名的小野花。 它们品种不同、颜色不一，有的已经绽开，有的还只是花骨朵，零零散散生长在一起，看上去一派勃然生机。 闻柳微微勾了勾唇角，心笑，如此看来，刚才倒是自己浅薄了。 这地方比起京城那些精緻的大宅子，破败是破败了些，但胜在清雅。 那小书童一路将他们引到后院，轻声唤了前面那人一声才退下。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听到那小厮的声音，却仍是坐在那里没动，只是回头看了顾洛辰一眼，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顾洛辰闻声过去坐下，刚坐下，又看了眼立在原地的闻柳，轻声喊他：「过来坐。」 闻柳心里虽然觉得不妥，但想起顾洛辰跟他说的，在他面前不必讲太多规矩，这才走过去坐在顾洛辰旁边。 孟老先生看了闻柳一眼，笑了笑道：「这暗卫看着有些眼生，你这是来一次换一个暗卫啊。」 第80页 顾洛辰只轻声笑了笑，没回他，伸手端起了石桌上那一杯孟老先生早已经给他沏好的茶喝了一口，低声道：「赵久非我已经让人接到京城了，一会儿等我离开，会有暗卫来带您去找他。」 孟老先生笑了笑，捋了捋鬍鬚道：「你速度倒是快。」 顾洛辰闻声，轻声嘆了一口气，无奈道：「没办法，如今政局不稳，小皇帝年轻压不住百官，言卓一党又蠢蠢欲动，再不早做准备，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麻烦些倒是也无妨，只是小皇帝这宝座，必须让他坐稳了，只有他，才能为百姓开万世太平。」 孟老先生听了顾洛辰这一番话，轻嘆了一声，沉声道：「你放心吧，我选好一了人，此人才情、胸怀、品质都属上乘，只要你肯提拔，来日必能好好辅佐小皇帝，造福百姓。」 「可惜啊……」孟老先生微微嘆了一口气，「若是文修尚且在世，与他一起辅佐皇帝该多好啊。」 「逝者已去，您节哀。」 孟老先生停顿了半天，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明显的哽咽：「你要的东西，我已经让人装好了，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门口会有人给你。」 「有劳。」 孟老先生轻嘆道：「我年纪大了，也帮忙不上什么忙了，只能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您把赵久非培养好，便是对社稷有大功。」 顾洛辰说完，站起身要走，却听孟老先生在他身后喊了他一声，嘱咐了句：「王爷，你身边群狼环伺，千万小心啊，凡事谨慎些，总是对的。」 顾洛辰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心，之后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果然有小厮递给他一个长条的布袋，顾洛辰打开稍微看了两眼，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带着闻柳上了马车往回走。 顾洛辰见闻柳又在低头想事情，于是开口道：「闻柳，本王今日带你来说明本王信你，本王希望你也能相信本王，不要对本王有什么误解。」 闻柳闻言，抬起头来，神情还有些呆楞，还没等他开口，就听顾洛辰继续自顾自又开始说话。 「以后本王需要你办的事会很多。」 「虽然按理来说，本王吩咐的事你们暗卫没资格过问，但在本王心里，你同严城一样，都是本王信得过的人。」 「所以本王希望我们能彼此坦诚，本王信你，你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直接问本王。」 闻柳楞楞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不明白，顾洛辰为何突然说这些。 「所以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放在心里想，可以直接问。」 顾洛辰提醒道这个份儿上，闻柳自然明白了，他只是见自己走神在想事情，所以才说这些。 更重要的是，顾洛辰希望他们之间彼此坦诚。 「既然王爷这么说，希望以后属下有说错话的地方，王爷不要追究。」 「嗯，」顾洛辰应了一声，「不追究。」 听到这儿，闻柳才低声道：「属下方才只是想，以前都是属下误会了王爷。」 以前他误以为顾洛辰如传言一般滥用生杀大权，滥杀无辜，荒淫无度，后来严城跟他解释过后，他方才知道顾洛辰是个讲道理的人，并不像传言那般不堪。 可那时候，他对顾洛辰的印象也仅仅是停留在他不是坏人这个层面上。 今日一看，顾洛辰非但不是坏人，还是个忠君爱民的好官。 虽然闻柳不知他将来要做什么，要怎么对付他口中的「言卓」一党，但能说出「为百姓开万世太平」这样的话的人，毕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 如此看来，自己和世人，当真是从头到尾都错看了顾洛辰。 顾洛辰听闻柳这么说，只轻轻笑了一声，想起他当时初入王府时心里那一句「荒淫无度」，明知故问道：「哦，误会本王什么了？」 「误会王爷……」 闻柳话刚说了一半，便听到了外面有些异样的动静。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顾洛辰噤声。 随后握紧了手中那从不离身的长剑，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掀开了车帘。 第55章 杀戒 「有情况, 王爷小心。」 车夫这会儿也警醒过来，低声提醒了一句。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吹的车帘猎猎作响，吹的闻柳的头髮也凌乱了几分。 闻柳放下车帘, 转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包东西递给顾洛辰：「王爷收好, 留着防身, 属下去去就回。」 他起身往马车外走, 刚迈出一步, 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闻柳回过头, 明晃晃的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顾洛辰, 随后又看向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王爷？」 顾洛辰看着他，冲着他微微笑了笑，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不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把闻柳用力往回拉了拉，闻柳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座位上。 闻柳：「？」 难道车夫还是严城？又或者是周边有什么埋伏好的暗卫？ 见他坐好了, 顾洛辰这才松开手, 主动开口道：「御医不是说你不能剧烈运动么？让车夫去吧。」 闻柳闻言，清了清嗓子, 眼底还透着几分尴尬的神色。 「偶……偶尔运动一下还是可以的。」 「而且, 属下刚观察了一下，来人挺多，属下怕车夫应付不来。」 第81页 顾洛辰闻声，抬眸盯着闻柳的眼睛, 看了半晌, 直到把闻柳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视线有些闪躲的时候才问他：「你敢杀人么？」 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闻柳瞬间沉默了。 他在尚书府虽然也是暗卫，也学了功夫，但那尚书平日里没什么仇家，所以闻柳在尚书当暗卫的时候并没遇到过刺杀一类的事件，自然也就没杀过人。 思索了片刻，闻柳就听到外面那群刺客已经慢慢逼近了。 他倏然抬眸看了顾洛辰一眼，坚定道：「王爷放心，若有人威胁到王爷性命，属下必不会手下留情。」 他说完，往外看了一眼，怕那车夫自己应付不来，又转头对顾洛辰说了句「属下去帮忙」，便提着剑下了马车。 车夫见闻柳下了马车，转头扔下一句「你在这儿保护王爷」，随后便直接沖了上去。 风越来越大，吹的地上的尘土都飘了起来。 闻柳微微眯了眯眼睛，观察了下面前的情形。 前面看上去一共有十几个刺客，车夫也已经跟他们过了几招，照目前的形式来看，车夫一人对付那些刺客虽然会有些吃力，但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但让闻柳担心的不是这十几个刺客，而是那正在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后面还有一拨人！ 虽然不知道这两拨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派来的，但闻柳从脚步声明显能听出来，后面这拨人更多，而且武功更高。 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打了。 上一次遇到刺客的时候，他若不是生病了，是有足够的把握能在不伤他们的情况下制服他们的。 可如今这群刺客，若是不下杀手，怕是会被拖死。 他虽然不想杀人，可他也不想死。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顾洛辰受伤。 他虽不懂朝政，心里却也明白，顾洛辰既有那忧国忧民的心，有那「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护住顾洛辰，便是护住了一分希望。 他愿意相信顾洛辰刚才在那小院中的对话，相信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闻柳手中长剑出鞘，飞身跃起，脚刚落在马车车厢上的一瞬间，马车后面瞬间多出了几十道身影。 闻柳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 来者不善！ 闻柳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睨了他们一眼，缓缓将手中长剑往抬起。 来者不善，不善者死！ 「上。」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那群刺客瞬间持剑沖了上来。 那群人目标明确，似乎不愿与闻柳缠斗，直奔着车厢来了。 闻柳飞身跃下，一剑横挑，刚将那群人的剑挑开，第二波刺客便又从侧边朝着马车攻了过去。 两批人从马车左右两侧朝着马车攻去，方才被闻柳挡住的刺客又像恶狼一般扑了上来。 闻柳无心恋战，从身上掏出几片木叶子飞出去，那些黑衣人停顿了瞬息，便捂住了脖子，往后倒去。 闻柳微微蹙眉，甚至无心去多想，转身便从后面踢了那马车一脚。 马车被他踢的往前挪了些许，马匹却似乎因闻柳这一下受到了惊吓，扬起蹄子嘶鸣了一声开始奋力往前跑。 马这么一跑，马车瞬间移了位，原本朝着马车刺过去的刺客扑了空，缓过神来，又追着马车去了。 顾洛辰被这么一晃，瞬间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原本放在怀里放着的长条妆的布袋也跟着掉落在马车上。 他甚至来不及将那布袋捡起来，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马车车厢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上面突然漏出个大窟窿，还有个大铁锤悬在上面。 好在方才摔了一下，趴在底下，不然方才弄不好脑袋也会受到波及。 闻柳见那两侧的人重新往顾洛辰的方向追了上去，便也用轻功追上去，及时拦住了那些人。 可他解决了左侧这边的，便见右侧那边的人又追了上去。 闻柳情急之下立刻把手里的长剑朝着那些人的方向横噼过去，那群人见状，为了躲开那利刃，才稍稍往后退了些许。 闻柳正欲用身上剩下的木叶子解决那拨人，便看到一个使铁锤的人朝着顾洛辰那边去了。 他急忙跟上，跟那人站在马车车厢上边缠斗了片刻，不曾想他刚躲过那人的铁锤，那铁锤便落在马车车厢上，给马车车厢上边整个砸了一个大窟窿。 马车仍在急速行驶，闻柳方才把剑扔出去解燃眉之急，还没等从地上再找一把剑就直接轻功飞身过来救顾洛辰。 而这拿着铁锤的人，从武功看起来应该是那群人的头儿，他劲道极大，自己手里这会儿又没武器，闻柳便只能一边闪躲一边找他的破绽。 谁知躲着躲着不小心就让他砸在了车厢上。 闻柳往下看了一眼，心急喊了一声：「王爷？」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闻柳瞬间心急了，又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里面这才传出顾洛辰的声音：「我没事。」 似乎是怕闻柳听不到，顾洛辰这一声喊得声音很大。 那「铁锤刺客」趁着闻柳担心顾洛辰分神的功夫想要偷袭他，一铁锤朝着闻柳砸下去。 闻柳反应过来，回身一躲，身形不稳，险些摔下马车。 待闻柳刚堪堪稳住身型，那「铁锤」刺客便对后面那些还没追上马车的刺客吩咐了句「放箭」。 第82页 那些刺客闻言，瞬间朝着闻柳放起了短箭。 箭矢如雨般密密麻麻飞过来，「铁锤刺客」立马矮身一手摸着破败的车厢的边缘，躲到了马车侧边。 闻柳身上虽然没有武器，但也还是轻松躲过了这些箭矢。 「铁锤刺客」见状，又喊道：「忘了来干什么的么，往他娘的马车车厢里面射啊。」 闻柳一听，瞬间慌了神，一脚踩在那「铁锤刺客」手上，待他从尖叫着松开手从马车落下，那些箭矢也已经朝着顾洛辰射了过来。 闻柳瞬间一掌击碎了车厢，护在顾洛辰身后将人抱着从车厢上跳了下去。 只是这一瞬间的耽搁，身后那群原本没追上来的黑衣人便瞬间追了上来。 闻柳这边扶着顾洛辰刚坐稳，便听到身后长剑破空的凌厉的声响。 他蹙眉带着顾洛辰飞身跃起，往后退了一退，转身便两枚木叶子出手，刺客瞬间又倒下两个。 那些刺客见状，似乎是被他吓到了，一个个都愣了片刻，不敢再上前了。 「怂个屁，都给老子上，谁不让老子先让谁脑袋开花儿。」 那「铁锤刺客」高喊了一声，剩下的刺客便又持剑沖了上来。 闻柳伸手往怀里一摸，微微蹙了蹙眉，木叶子没有了。 闻柳眼见着那群人快冲上来了，立马飞身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闪躲腾挪间，闻柳随手从其中一个人手中抢过一柄长剑，没多久的功夫，便又成功干掉了十几个。 剩下那几个眼见着打不过闻柳，便动了小心思，随脚从地上踢起一堆泥土。 闻柳没想到他们会这般卑鄙，被那泥土迷了眼睛。 那群刺客见状，立马冲着顾洛辰沖了过去。 顾洛辰反应也快，忙从怀里掏出闻柳刚才送他的迷药撒了出去，那迷药刚一撒出去，那些刺客便立马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扑上来的刺客只有一个正在偷东西的躲过了一劫，他趁着顾洛辰撒迷药的功夫，一手捂住了口鼻，一手将顾洛辰身边那长方形的布袋拿在了手里。 见东西拿到了，他忙冲着「铁锤刺客」高喊了一声「拿到了」。 那「铁锤刺客」心知自己不是闻柳的对手，斩钉截铁道：「撤。」 反正东西已经拿到了，已经完成任务了。 虽然他接到的任务是能杀就杀，杀不掉就抢东西。 可此时这情形，再留下去怕是小命不保。 顾洛辰见东西被拿走了，忙喊了一声「站住」，然后起身去追。 可无奈他不会武功，只听到了那「铁锤刺客」的嘲笑声。 闻柳见状，想帮他追，又不放心把他自己一个人扔在这儿，便开口问道：「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嗯。」 顾洛辰应了声。 「那……」 闻柳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顾洛辰问他：「你方才给本王的到底是迷药还是毒药？」 「自然是迷药，毒药怎么敢轻易给王爷，误伤了王爷可不好。」 顾洛辰转过头：「那他们……」 话刚说了一半儿，顾洛辰便看到了那些人后背的伤口，原来那些人并不是因为那迷药倒下的，而是在他撒迷药的同时被闻柳解决了。 闻柳竟为了他，真的破了杀戒了。 第56章 「擦伤」 这会儿说话的功夫, 耽搁了片刻，想再追上去拿回东西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闻柳四下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车夫那边怎么样了。 可当下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要先保证顾洛辰的安全。 「此地不宜久留, 还是快走吧。」 顾洛辰：「嗯。」 先前受了惊吓的马匹这会儿早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只能步行往回走。 不过好在, 从这里到京城城门口不算远, 步行走半个时辰应该差不多就到了。 顾洛辰刚要走, 转头却发现闻柳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 再仔细一看, 才发现闻柳脚下的地面上还有丝丝血迹。 「你受伤了？」 顾洛辰蹙着眉头往闻柳身后走，刚走到他旁边，他便往后退了两步。 「没事, 擦伤而已，属下能走回去。」 顾洛辰没理会他的话，又往他身边凑了凑，他却又往后又退了些许, 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腿上的伤口。 「别动。」 顾洛辰冷着脸, 声音里带着几分薄怒。 他微微蹙眉看着闻柳，见他薄唇微抿, 站在原地, 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懊悔，不知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吓到他了。 他知道闻柳社恐，知道闻柳容易被那种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所以他平日里几乎不曾跟闻柳说过一句重话, 怕引起他的不适。 方才只是……见他受伤了还不听话, 一时心急了, 才冷声斥责了他一句。 顾洛辰绕到闻柳身后，本想看看他擦伤的位置伤口深不深，结果刚绕到他后面，顾洛辰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只短箭斜插在他左边的小腿上，受伤的地方，衣袍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小腿下面的黑色靴子的颜色比别的地方深许多，一看就是被鲜血浸透了。 「你管这叫擦伤？」 顾洛辰这一声压着些许火气，声音听起来虽然仍是有些低沉，却比那一声「别动」听起来温和了些许。 第83页 「应该没伤到筋骨，并无大碍，王爷，此处不宜久留，还是……」 「本王背你。」 闻柳闻言，愣了片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却眼看着顾洛辰当真走到他身前，慢慢蹲下了。 「不用，属下自己能走。」 顾洛辰完全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轻声唤了他一声：「上来。」 「王爷，这不合……」 「少跟本王提规矩，哪有那么多规矩，快点上来，逞什么能。」 闻柳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便听顾洛辰嘆了一声：「快点儿，一会儿腿蹲麻了，要是运气不好，再来几个刺客，想跑都跑不了了。」 闻柳：「……」 这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的么！ 闻柳怕他腿真麻了，又怕再耽搁下去他的乌鸦嘴应验，忙从后面慢慢蹲下，趴在他背上。 顾洛辰背着他起身，微微垂眸看着他那无处安放的手，微微在心底嘆了口气。 「本王本想帮你包扎下的，但怕那短箭拔下来流血过多，所以你暂且忍一忍，等进了城再找医馆处理。」 「谢……谢王爷。」闻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顾洛辰闻声，轻声问闻柳：「什么时候受伤的？」 「方才打架的时候。」 顾洛辰听着他这敷衍的话，却也不生气，反而又问道：「是刚才从车顶跳下来护着本王跳下车的时候受的伤吧。」 背后的人沉默了片刻，顾洛辰便知自己猜对了。 其实是他该谢闻柳。 闻柳若非受他连累分心分神，以闻柳那跟严城不相上下的武功，又岂会被这些刺客所伤。 而且闻柳刚开始应对那些刺客的时候他也在马车里看了几眼，那些人根本不是闻柳的对手。 闻柳见他问完了一句话便没再开口，顺着他那话便猜到了顾洛辰心里在想什么。 「属下是王爷的暗卫，保护主子的安全是属下的职责。」 顾洛辰听着他那听着他那客套的说辞，不知为何便突然反问了一句：「若今时今日，遇刺的是王尚书，你仍是王尚书府里的暗卫，你也会为了他杀人么？」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半晌没说话。 顾洛辰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也不再勉强：「本王只是好奇，随口问问，你……」 「不会。」 顾洛辰没想到闻柳会回他，又追问了句：「为何不会？你不是说，暗卫保护主子是暗卫的职责么？」 闻柳：「……」 顾洛辰何时这般喜欢刨根问底了，而且还竟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闻柳本是不想回答的，可似乎是趴在顾洛辰背上太舒服了，让闻柳放松了许多，于是他还是如实开口了。 「因为王尚书不曾对属下这么好过。」 「好？」顾洛辰轻嘆了一声，声音很低，也不知是在问闻柳还是在问他自己，「本王对你好么？」 背后的人轻轻应了一声「好」，旋即道：「属下犯错的时候，王爷不曾罚过属下，不小心伤了王爷，王爷也从未计较。王爷还送属下面具，送属下衣裳，还……还带属下去京城最好的酒楼，让属下陪您一起吃饭，王爷还信任属下。」 「今日若是王尚书，只是将属下当作弃子扔了，哪里会顾得上属下这种人的死活。只有王爷，才会背属下。」 「除了宴宴，王爷是对属下最好的人。」 顾洛辰听完他这番话，只觉得心里微微有些心疼他，仅仅只是这些，便算得上对他好了么？ 闻柳以前究竟遇到些什么样的人，竟能让他把每个人的一点点好都扩大千倍万倍放在心底记着。 「你累了就趴本王肩上睡会儿，等到了医馆本王喊你。」 闻柳下意识摇了摇头，可又想起来自己在顾洛辰身后，他看不到自己摇头的动作，于是又开口道：「不累。」 他刚说完，就听顾洛辰轻嘆了一声：「知道你不累，睡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闻柳闻声，蓦然就红了眼眶。 原来顾洛辰第一句不是在问他累不累，而是在问他疼不疼。 让他睡觉不是怕他累着，是怕他疼。 从小到大，除了他娘亲，还从没有人在他受伤的时候用这么温柔的语气问过他疼不疼。 只是那一瞬间，闻柳便觉得，哪怕刚才为了保护顾洛辰死了都值得。 「王爷您……累么？」 「本王又不是个姑娘，这才背了几步便累了？你也太小看本王了，别说你了，就是比你沉几十斤的，本王也能从这儿一直背到城门口。」 「你少胡思乱想，好好歇会儿吧。」 闻柳听顾洛辰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属下是想问，您每天为了江山社稷在朝堂上费尽心神、出门还经常被人刺杀，这样的生活，累么？」 「在其位，谋其政，闻柳，就像你说的，这些是本王处在这个位置上应该做的，谈不上累。」 闻柳这会儿功夫彻底松懈了，便当真如顾洛辰所要求的，敞开心扉有什么问题问什么了。 「王爷您知道这次抢东西的人是谁派来的么？」 「大约能猜到，问这个做什么？」 「王爷不是丢了重要的东西么？王爷告诉属下是谁，等属下去给您把东西拿回来。」 第84页 「这事儿本王会交给严城去办，你就先别操心这些了，只管在王府里好好养伤。」 - 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好不容易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彼时天色已晚，城中的医馆大多都关门了，顾洛辰只好让守门那士兵叫来了附近的医官来给闻柳简单处理了下伤口，之后又让人找了辆马车，随手拉了一个士兵当车夫，当二人送回了王府。 马车到了王府门口，顾洛辰直接将人抱下了马车。 闻柳突然被顾洛辰悬空抱了起来，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抬眸看了顾洛辰一眼。 顾洛辰却没理会他，刚走了几步，便对府门口的侍卫道：「去请宋御医，让他速到王府。」 「王爷，不……不用了吧。」 怀里的人小声劝阻了一句，顾洛辰却连头也没低，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抱着他回了房间。 「你先在这儿躺一会儿，小医官的水平不行，让宋如鹤来好好给你看看。」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喊了一句「去叫严城，让他到书房。」 顾洛辰刚到书房不久，严城便也到了。 借着烛火的光，严城看到了顾洛辰身上的血迹，他瞳孔勐然放大了几分，惊诧道：「王爷受伤了？」 「没有，」顾洛辰轻声道，「是刺客的血和……闻柳的血。」 严城一听，顿时有些惊讶：「闻柳他……伤到哪儿了？」 按理来说，以闻柳的功夫，那些刺客应该伤不到他才对，除非…… 顾洛辰走到桌案旁坐下，靠在椅子上，沉声道：「他为了给本王挡箭，伤到了腿，但好在，应该没伤到筋骨。」 严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想宴宴要是知道闻柳受伤了一定很担心。 「本王回来的时候，从孟老先生那里拿的东西被人抢了，你派人潜进言府、和卓府找一找。」 「是。」 严城应声，转身就要退下，顾洛辰却在后面叫住了他：「严城。」 严城回过头，顾洛辰看着他道：「附耳过来。」 严城凑到顾洛辰旁边，听着他的吩咐，眼底的情绪变了又变，到最后才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还有，」顾洛辰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严城身边，拍了拍严城的肩膀，「你去查一查，他二人府中可有用铁锤做武器的，若是有，直接将人打断腿抓回来。」 「是，王爷。」 「嗯，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可能也许会有二更，不一定哈，别等。 第57章 梦境 顾洛辰刚回房, 就看到了站在房门外的管家。 「御医到了么？」 老管家摇摇头，心嘆哪有这么快，派出去的人这才走了多久啊，这会儿功夫能到就不错了。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里话, 心嘆也对, 是自己着急了。 「王爷, 这天黑路远的, 而且这个时辰, 宋御医也有可能睡下了, 估计得等一会儿。」 「嗯, 你……」顾洛辰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你先等会儿。」 他说完，转身推开房门走到床前, 见闻柳正端坐在床上，眉头微微锁了锁：「怎么不躺下歇会儿？」 还没等闻柳说话，顾洛辰便又开口问他：「本王让厨房弄些吃的，你喜欢吃什么？」 闻柳闻言, 略微有些侷促的捏了捏被子道：「都行。」 顾洛辰在心底轻嘆了一声, 又换了种问法儿：「那有什么忌口么？或者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没有。」 闻柳刚说完，顾洛辰便起身走到门口, 跟管家低声嘱咐了几句, 之后又转身，从桌子旁边拖了把椅子放到床边坐下。 柔和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将他整个人衬的看起来温柔了些许。 他坐在床边，看了闻柳片刻, 见闻柳慌乱避开了他的视线, 才勾唇微微一笑, 闻柳这是，被他看的害羞了么？ 不过他社恐，估计确实也不喜欢被人这样直勾勾打量吧。 顾洛辰见他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的姿势，只觉得他这会儿看起来有些紧绷着的感觉，一点都不放松，想来是自己在旁边坐着的缘故。 「你躺下歇会儿，本王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闻柳闻言，这才转头看了顾洛辰一眼，心想顾洛辰倒也真够忙的，这个时辰了还有事没忙完。 他看着顾洛辰轻轻点了点头，却见顾洛辰不但没走，反而往他自己这边靠近了几分。 「王……王爷？！」 闻柳惊唿了一声。 顾洛辰却不理会他，自顾自的把双手搭在闻柳肩膀上，轻轻按着他的肩膀，强行将人按倒在床上才松手。 「好好躺着，不准起来，御医来之前若是本王看见你起来了，等你好了以后本王可要罚你了。」 闻柳恍了恍神，他似乎从顾洛辰方才那霸道又不讲理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温柔的错觉。 「可是王爷……属下……腿上的伤口渗血了，这样躺着会……会弄脏您的床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顾洛辰这才明白他为何非要坐着。 闻柳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总是会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那些细微的、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顾洛辰不禁感嘆，什么样的人才会凡事这样小心翼翼呢。 第85页 是受过很多伤害吧，不然断不会如此拘谨。 「床单弄上血可以洗，只是个物件，什么时候物件比人重要了？你只管好好躺着，能睡着就睡一会儿，本王一会儿就回来。」 闻柳看着顾洛辰离开的背影，睫毛轻颤。 顾洛辰竟然不介意自己弄脏他的床单，他还说让自己睡觉，还想着怕自己疼。 他以前怎么从未发现，顾洛辰竟这般好。 可闻柳这会儿根本不困，他抬眸看着床顶，又转头看了看顾洛辰屋子里的摆设。 摇曳的烛光落满了房间，给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柔光，让整间房间看起来更温暖了。 空气里也透着一股幽香，不知是这房间特有的味道，还是顾洛辰的被子的味道。 闻柳闻着那味道，竟真的慢慢的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出一幅幅画面，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六七岁的小闻柳因为身形瘦小被其他孩子欺负，按在地上打，回家时他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娘亲看到他那一身狼狈的模样，丝毫没有责备，反倒是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他。 而后娘亲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将他抱到床上做好，仔细给他处理伤口。 纱布刚把那伤口包好的一瞬间，两滴清泪落在他手上。 小闻柳懂事地抱住了他娘亲，反过来安慰她：「娘亲，我没事的，不疼的，我以后听娘亲的话，不跟他们玩了。」 之后脑海中画面一闪，他娘亲拖着病弱的身子，手里拎着把菜刀，跑到了欺负他那几个小孩儿家挨个警告他们：「以后谁不管好自己家的孩子，在让那群小混蛋欺负我儿子，我就跟谁同归于尽。」 还有小闻柳被娘亲抱着的画面。 她将小闻柳抱在怀里，声音比春日的和风还要温柔：「我们闻柳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是娘的心肝宝贝。」 还有她病入膏肓时声音虚弱的嘱託：「闻柳，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大，娘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你以后……要努力……活下去，要变强大保护自己。」 「但强大了，也切莫像那些人渣一样欺负人，知道么。」 「不要，别丢下我。」 闻柳高喊了一声，勐然从梦中惊醒。 坐在一旁的顾洛辰见他这模样，怕突然出声吓到他，刻意沉默了片刻，等他稍稍回过神来才开口。 「做噩梦了？」 闻柳这才发现顾洛辰在，他闭着眼睛，缓了片刻，才将眼底的泪意藏了回去，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顾洛辰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来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经歷，也没再多问，只是微微转头，喊了一声：「过来吧。」 闻柳一转头，这才看到宋如鹤竟然也在。 他坐在桌边是早就来了么，来了为什么不叫醒他？ 宋如鹤磨磨蹭蹭起身往床边走。 他本来都睡着了，没成想正做美梦的时候却被人强行从睡梦中叫醒了，看在治病救人的份儿上，他也强行将那起床气压下去了。 可谁知到了王府，顾洛辰竟然还让他等，说是要等闻柳睡醒了再给他看。 这他娘的叫只是暗卫和王爷的关系？谁家王爷和暗卫是这种关系啊。 正常王爷根本不会管暗卫死活的好吗。 「你走快点儿！」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声，见他磨蹭，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 宋如鹤用力握紧了药箱上面的袋子，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默念着，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医者仁心，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别人可以撂挑子走，这冷面王爷的挑子可撂不得。 顾洛辰：「……」 这是人心里活动怎么这么多！ 虽然以前他能听到闻柳心声的时候闻柳内心吐槽也多，可闻柳吐槽比他可爱得多了，根本没法儿比。 等宋如鹤走到床边，闻柳刚想伸手掀开下面的被子，就眼见着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捏住了被角，先他一步把被子掀开了。 宋如鹤伸手去解闻柳腿上那已经被血渗透了的纱布，手还没等碰到纱布就被顾洛辰一句话拦下了。 「你洗手了么？」 宋如鹤沉沉吸了一口气：「……」 随后在心底劝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这样简单安慰了自己一番，他才开口道：「洗了。」 他说完，手中动作继续，慢慢解开了纱布的头儿，然后一圈一圈把那渗血的纱布绕了下来。 绕到最后一圈的时候，他微微放慢了速度，慢慢将那最里层贴着皮肉的纱布一点一点往下撕。 随着他撕开纱布的动作，闻柳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与小腿一起露出来的，还有那狰狞可怖、血肉模煳的伤口。 顾洛辰看着那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下意识看了眼闻柳，却见闻柳比他淡定得多，伤成这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宋如鹤用食指在闻柳小腿上的伤口的边缘处轻轻抹了一下，将那混着血的药沫沾在手指上，放到鼻尖闻了闻，随后从药箱里掏出一方手帕，擦去手指上的血。 「药倒是没问题，就是用的是廉价药，好得慢，我给他换上上好的御用药，养一段时间。」 第86页 他动作也麻利，话刚说完不久，就给闻柳重新换好了药，把伤口重新包扎好了。 等包扎完，他才嘱咐了一句：「腿伤好之前，别碰水，另外饮食也要注意，要吃清淡些，过几天我来给你换药。」 闻柳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等宋如鹤走了，顾洛辰才让人将吃的端了进来，放在桌子上摆好。 等一切就绪，他才凑近闻柳，什么也没说便直接上手把人抱到桌边的椅子上坐好：「吃点东西。」 闻柳微微点了点头，即便他现在有些吃不下，却还是拿起了筷子。 顾洛辰看了看他，没动筷子。 从刚才他回来开始，闻柳的情绪就不对，若是往常，无论他跟闻柳说什么，闻柳都会回答他，都会跟他说话。 可刚才，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宋如鹤，闻柳都始终没说一句话，想来是跟闻柳的梦有关。 闻柳他刚刚睡那一会儿，究竟梦到了什么呢？ 「菜有些清淡，你多吃点，吃完本王抱你回房。」 闻柳看着那一桌清淡的饭菜，这才回过些神来。 这些饭菜是在宋如鹤嘱咐吃清淡的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可见顾洛辰在这事儿上的确称得上是考虑周全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伤着，这伤还是为了保护他才伤的，所以他才会对自己那么好吧。 闻柳放下筷子，看了顾洛辰一眼：「属下自己走回去就行。」 顾洛辰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让自己抱他，于是退了一步道：「那本王背你回去。」 「不用，」闻柳拒绝道，「王府里还有眼线，让人看见不太好，别坏了王爷的名声。」 第58章 缠得不够 「府里还有眼线, 让人看见不太好，别坏了王爷的名声。」 听他这般顾虑，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声音透着几分蔑视的意味：「本王才不在乎这些虚名呢。」 他那些残忍暴戾的名声本就是自己让人故意传出去的, 再多几分其他的又何妨。 而且他府里的确是故意留了些眼线, 但他的房间附近又岂是那些眼线能靠近的。 想着想着, 他抬眸瞥了闻柳一眼, 都伤成这样了, 还有心思为别人考虑。 闻柳见顾洛辰自始至终都没动筷子, 忍不住开口问：「王爷您不吃么？」 「吃。」 吃完晚饭, 顾洛辰起身走到闻柳身边要抱他回房，闻柳却推脱说不用。 顾洛辰见他这般倔强，开口威胁道：「你自己选, 要么本王抱你回去，要么你今晚睡本王这屋。」 闻柳无奈微微蹙了蹙眉，顾洛辰这是打定主意要送他回去了。 「那……有劳王爷。」 - 翌日下午，王府书房。 严城：「王爷, 雁书把人带来了。」 严城说完, 便闪身闪到一旁，没过多久, 雁书便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了。 那男子穿着一身深棕色的破败的粗布麻衣, 腰间耷拉着一条布袋，脚上穿着褪了色的漏洞布鞋，看上去有些邋遢。 他看起来大约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看上去不高, 但身体看上去却很壮实, 肩膀也很宽, 肤色跟正常人比起来要更黑一些，像是常年在外头干苦力被晒的。 顾洛辰打量了他片刻，那人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看上去不卑不亢，坚定有神，丝毫没有因那一身破衣烂衫而有丝毫的窘迫感，似乎即便此刻是在生死关头，也能处变不惊一般。 看了半晌，顾洛辰才将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落在雁书身上：「怎么没给人洗个澡换身衣裳。」 雁书低头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回王爷，怕他太惹眼，才故意把他扮作车夫带来的。」 顾洛辰闻言，冷冷扫了雁书一眼：「考虑倒是周全，不过，你若不说是故意把他扮作车夫，本王还以为你是让人家扮乞丐呢。」 雁书：「……」 严城：「……」 「带他下去收拾下换身衣裳再来见本王。」 半柱香之后，严城才把换好衣裳的人重新带回来。 那人似乎是半路被严城提点过了，这回回来看到顾洛辰的时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但眼神里却仍旧没有丝毫敬畏。 「瞿恆，颖州人士，二十有九科考落榜，回到颖州务工为生，本王说的可对？」 瞿恆斩钉截铁道：「对，并无错处。」 「那你可知本王是谁？」 顾洛辰见他这模样，故意问了一句。 「当朝摄政王，顾洛辰……」 「放肆，不得无礼。」 严城话音刚落，手中长剑便已抵在那人颈间：「王爷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虽剑架颈侧，那人面上却没有丝毫慌乱，诚如顾洛辰一开始猜的那般，果真是处变不惊，可堪大任。 「严城，放下剑，让他说。」 严城咬了咬牙，不情愿的收回了手中长剑。 那人见状，又继续道：「传闻摄政王把幼帝当傀儡，权势滔天……」 严城听到这儿，在后面狠狠剜了瞿恆一眼，就连雁书也在背后偷偷拉了拉瞿恆的衣角，像是在提醒他住口。 可瞿恆却只装作不知，继续自顾自道：「善恶不分，残害忠良。」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把手上的手串儿摘下来，放在手里把玩着。 第87页 知道瞿恆没了动静，顾洛辰才看着他问：「那你不妨猜猜，本王找你做什么？」 瞿恆闻言，低声道：「不知。」 顾洛辰闻言，站起身，走到桌案前看着瞿恆：「若是本王告诉你，之前以你的科考成绩本该是状元，只因小人为求牟利从中动了手脚，才让你落榜，落魄至此，你可能猜到？」 瞿恆听到这儿，瞬间抬眸，那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瞬间被心底惊讶的情绪侵吞，就连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哽咽。 「你……」他说到半截儿又停了下来，似乎还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顾洛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顾洛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笑了笑：「本王大费周章把你弄来，还能为了骗你不成。」 「本王再问你，」顾洛辰又走进了几分，「若是本王能这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还给你，甚至给你加官晋爵，你可愿为本王效命。」 瞿恆眉头紧皱着，没回答顾洛辰的问题，反问道：「那草民斗胆一问，王爷您又是为谁效命，是为了陛下，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权势。」 「哈哈哈哈，问得好，」顾洛辰看着他，「那你说说，你觉得本王是为了哪一种？你既信那传闻，是不是觉得，本王该是最后一种？」 「非也，您刚问的，是您是谁，草民只好按照外面传闻来回答，毕竟草民不了解您。」 「而那并非是草民对您的看法，毕竟草民也不是个偏听偏信之人。」 「草民虽不了解当今朝堂局势，却也有几个为官的朋友，以前草民打听过，知道如今教导陛下的是祁老太傅，知道当朝的忠臣良将并未受到迫害，因此草民猜测，传闻应当并不属实。」 「最重要的一点是，草民不了解您，却了解草民自己，王爷您能找草民来，必定是提前让人打听过草民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对草民委以重任，说明您信得过草民。」 「由此看来，我们应当是一路人，草民说的可对？」 顾洛辰转身回到书桌旁坐下，轻声道：「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既是同路人，你可愿听本王的？」 瞿恆这才一改之前的态度，往前两步对顾洛辰行了个大礼：「草民愿意。」 「那好，过几日，本王会在朝堂上当堂为你讨回公道，作为补偿，本王会让陛下为你加官晋爵，封你为吏部尚书，本王需要你做的，就是好好肃清风气，整顿吏治。」 「但你也要明白，你整顿吏治，就像是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把刀，百官必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本王这么说，你可明白？」 瞿恆抬眸，坚定道：「整顿吏治，任重道远，为天下计，草民愿一试。」 「好，严城。」 「属下在。」 顾洛辰道：「你从暗卫里面挑选十五个靠谱的顶级暗卫，让他们从今天开始，保护瞿大人安全。」 「是，王爷。」 瞿恆一听，立马对着顾洛辰又拜了一下：「王爷大恩，草民铭记在心。」 顾洛辰闻声，轻笑道：「记恩倒是不必，但此路艰难，你要时刻小心谨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本王，另外，离「言卓一党」远一些，朝内的具体形式，等过两天本王让雁书跟你讲。」 「严城，带瞿大人下去吧。」 严城刚把瞿恆带出去，雁书便往前上了几步。 「可有进展？」 雁书点了点头：「王爷之前先是让严城半夜带暗卫出门，之后又亲自出门，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所以一切进展的很顺利。」 「嗯，雁书，你记着，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你是本王唯一的暗刃，他们只会盯着严城。」 顾洛辰嘱咐完，才问他：「有什么进展，随本王说说。」 「属下依王爷所言，待王爷离开京城之后，便亲自在言府门口盯守，后来见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进了言府，看不到脸，但看身量，应该是个男子。」 「那男子进了言府之后，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出来时还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了许久。属下跟着他跟到了一处藏于闹市的宅子，本想潜进去看看，但见那宅子守卫森严，属下怕打草惊蛇，这才没进去。」 「之后属下派人盯了几天，却再也没见那人出来过。」 顾洛辰微微蹙眉，这证明之前他的猜想是对的，「言卓一党」背后，果然还有高人。 只是这人是谁呢？ 放眼整个京城，谁能让「言卓」一党安心为其效命。 - 管家见王爷在书房忙，便主动去闻柳那儿看了闻柳一眼，问他之前的计划有没有成效。 闻柳略有些失意地摇了摇头，说并未见成效。 管家一听，笑了笑：「那估计是缠的还不够。」 「京城里有一些官员之前给王爷送过几个美人儿，那几个美人儿生的天生丽质，我见犹怜的，起初还挺讨王爷喜欢，后来啊……」 闻柳闻言，没追问后来怎么样，反而在心底嘀咕，外面关于顾洛辰别的传闻都是假的，但听管家这么一说，似乎关于他喜欢美人儿，荒淫无度这点，似乎……似乎并没有冤枉他。 可他来了王府这么久，也没见王府里有过美人儿啊。 「后来啊，」管家继续说道，「后来那几个美人儿天天缠着王爷，就给王爷缠烦了，被撵出去了。」 第88页 「我看你啊，还是缠得不够。」 管家说完，又往闻柳身边蹭了蹭，附在他耳朵旁边小声儿道：「你这不是刚受了伤么，我见王爷对你还挺上心，你就没事儿多缠一缠王爷，说不定啊，就能成。」 闻柳听到「能成」这两个字，瞬间抬起头来：「怎么再……再缠啊。」 他这几天已经够缠着顾洛辰了，之前有事没事就往他眼前晃，有什么事还都主动陪顾洛辰一起去，还要怎么缠啊？ 管家见闻柳犯难，诚心想帮他，于是回忆了下当初那些女子被撵走的原因，有的是因为想让顾洛辰抱，被人叉了出去，有的是不小心碰到了顾洛辰的手，被人绑了扔了出去。 「你就……趁着受伤，让王爷抱你，时不时碰他一下，估计，就能被撵走了。」 闻柳：「……」 这样好么？再说，这样……能行么？ 第59章 亲近 严宴知道闻柳受伤之后, 便隔三差五跑到闻柳那儿看闻柳。 多数时候都是赶饭点儿去给闻柳送饭的，也有少数时候不赶饭点儿，就只是在闻柳床前面坐着，守着, 偶尔陪他聊聊天。 有时候聊完天就一直看着闻柳的腿的方向, 时而嘆气, 时而去掀掀被角, 看看伤口有没有渗血, 需不需要换纱布。 在换纱布这一块儿, 严宴还是有些经验的。 以前严城受伤的时候严宴就会给严城换, 后来慢慢的，严城手下那些顶级暗卫受伤的时候，严宴也会给他们换纱布, 一来二去的，就手熟了。 这天中午，闻柳看着严宴盯着他腿那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忍不住转移话题道：「宴宴, 几日不见, 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哦。」严宴垂头丧气的敷衍了一声，转头问闻柳：「你腿上的伤真的没伤到筋骨么？不会耽误你以后走路吧。」 「不会。」 严宴这才微微放松了些许, 低声嘀咕道：「那就好, 幸亏不耽误，不然你说你以后出了王府怎么生活啊。」 闻柳闻言，心下一愣，他自己都没有想这么远, 宴宴竟然为他想这么长远。 而且, 这几天, 都是宴宴在照顾他，端茶递水，打饭，陪他说话。 明明看着不大，照顾起人来倒是颇有一套。 闻柳回过神，见他还是愁眉苦脸的，笑着开玩笑道：「其实我腿伤了也有好处，你看，受伤了就可以天天歇着不用做任务了，而且，腿伤了，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离开王府了，我还可以在这儿多陪你一段。」 严宴听了，也不买帐，反倒是瘪着嘴感嘆道：「我宁愿你不多陪我这一段儿，也不希望你受伤。」 闻柳听了严宴这话，心底一暖，看着宴宴笑了笑：「我知道，我真没事儿，以前比这更重的伤也挺过来了，没什么的。」 闻柳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严宴心里更急了，他忙睁大眼睛，一脸不解地看着闻柳：「更重的伤，什么时候受伤的？是你来王府之后么？」 见他这反应，闻柳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是几年前在尚书府的时候。」 严宴听完，愣了许久，心嘆也许这就是暗卫的命吧。 不管谁是主子，都要捨命保护主子的安全，闻柳如此，哥哥也是如此。 可到底是谁规定的，暗卫就一定要捨命就主子呢，主子的命是命，暗卫的命就是草芥么。 他知道闻柳这次是为了保护王爷才受的伤，他也听哥哥说过王爷背地里对闻柳很好，可那尚书府的尚书有什么好的，值得闻柳捨命去救他么？ 「值得么？」 严宴轻声问了他一句。 闻柳听着，心想这大概是他认识宴宴以来，宴宴说的最认真，最严肃的一句话了。 救别人或许不值得，但在闻柳心里，这次救顾洛辰，是值得的。 「值得，王爷他……是个好人。」 严宴见闻柳误解了他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救王爷值不值得，我是问你，救尚书值得么？那尚书对你好么？」 「不好。」闻柳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但我之前受重伤那次，不是为了救王尚书。」 闻柳说到这儿便没再往下说了，有些事情他不愿意回想，那次只是简单提起，他也不想提。 可严宴却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他听闻柳话只说了一半，还留了一半儿，便忍不住追问：「那是为了救谁？」 闻柳在尚书府做暗卫，尚书是他的主子，如果不是为了救尚书的话，他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 闻柳微微垂眸，沉默了片道，咬了咬唇，许久之后才轻声道：「一个熟人。」 严宴听完，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平日里对你好么？」 闻柳没说话。 严宴见状，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能让闻柳这般沉默的，肯定是对闻柳不好。 可一个对他不好的人，他为何还要拼死保护人家，傻不傻。 严宴嘆了一口气，也不愿再和闻柳谈论这些：「要不我在你这屋打个地铺吧，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闻柳笑了笑，拒绝道：「不用，有人照顾我，再说了，地上凉，你在地上睡两晚容易着凉，到时候你哥知道了，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我哥才没那么狠呢，」严宴反驳了一句，随后又问，「再说了，你就只担心我哥骂你啊。」 第89页 闻柳闻言，轻轻笑了一声：「没，我只是怕你生病。」 严宴闻言，面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这还差不多。」 「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厨房找沈婆婆，沈婆婆听说你为了保护王爷受伤了，特地让人去买了好些大补的东西，让我来问你呢。」 闻柳笑了笑，他对吃的向来没什么研究，于是便看着严宴道：「我不挑，你点些你爱吃的吧。」 等严宴离开，闻柳脑海中便不可控制的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受重伤的时候。 不知为何，有些东西越是不想回想，越是想忘记，偶尔被提起却还是会占据整个脑海。 「闻柳。」 一道好听的声音把闻柳从那不堪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闻柳转头往门口那边看了眼，刚要起身，就听那人急急喊了他一声：「躺好，别起来。」 闻柳听话的没再动，只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侧目看着顾洛辰，轻声叫了一声「王爷」。 顾洛辰眼看着闻柳床边那椅子，低声问他：「谁来过？」 「宴宴。」 顾洛辰没再说话，他走到那椅子旁边，将那椅子往后稍微拉了拉，看着闻柳道：「之前太忙了，本王应该早点来看你的。」 闻柳听他这么说，不想让他自责，便开口道：「管家和宴宴把属下照顾的很好，王爷那么忙不必亲自来。」 「忙完了。」 顾洛辰轻轻嘆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看着闻柳道：「宋如鹤来给你换过药了么？」 闻柳微微点了点头。 「本王能看看你腿上的伤么？」 虽然心里知道看一眼也没什么用，但顾洛辰心里却有一种执念，非要看一眼才能安心。 闻柳没说话，又轻轻点了点头。 顾洛辰徵得他同意了，这才起身，掀开了下面的被子，看了一眼，纱布外圈没有血迹，看起来应该是已经不渗血了，应该是好多了。 他把被角轻轻放下，也放下了一颗心。 「本王刚让厨房给你炖了份儿补汤，起来喝点儿吧。」 「多谢王爷。」 闻柳刚想起身，突然想起了管家那日的话，想起了那句缠得不够，于是改了主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那个，王……王爷能扶属下一下么？」 顾洛辰闻言，笑了下：「好。」 他原本就打算扶闻柳起身，可后来考虑到闻柳不喜欢跟别人接触这才犹豫着没伸手，没想到闻柳今日竟反常的主动开口让他搀扶。 顾洛辰伸出手的瞬间，闻柳感觉到身后那热乎乎的触感，不明显的轻颤了一下。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而且顾洛辰的手扶在他腰上，紧紧贴着他的腰，让闻柳觉得很不适应。 毕竟从小到大，除了他娘亲，从来没有人与他这般亲近过。 可饶是再不适应，也是他自己主动开口的，总不能反悔。 而且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他要跟顾洛辰亲近到让顾洛辰厌恶自己才行。 等他坐起身，见顾洛辰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于是便又进了一步，故意道：「王爷能……扶属下去桌边么？」 顾洛辰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往闻柳的脚的方向看了眼，他的脚哪能走路，扶着也不行，得好好养着。 毕竟腿要是坏了，以后耽误走路可就完了。 因为闻柳的本意本就是想惹顾洛辰厌恶，所以闻柳自试探完便一直偷偷观察着顾洛辰的表情。 见他突然眉头紧皱，闻柳心下一喜，看来管家说的果然有效。 那不如更进一步，再提一些更过分的要求。 「要不王爷抱属下过去吧，腿……腿还有点儿疼。」 顾洛辰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闻柳，虽然他此言正合自己的意，可他不懂闻柳今天为何这般主动。 「嗯。」 他压下心底的屡屡思绪，上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才两日没抱，他就能明显感觉到闻柳又轻了些许。 可这才两日忙于政务没抽出时间来看他，怎么就瘦了这么多，是没好好吃饭么？还是下人偷懒没好好照顾他。 顾洛辰正想着，便觉得脖颈处有一丝丝冰凉的触感。 待他回神，才发现是闻柳用双手挽住了他的脖子，那一丝丝冰凉的触感，应该是闻柳伸手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子的触感。 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 可他从前抱闻柳的时候，闻柳从来不会像这样挽着他。 他从前向来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在他怀里躺着，两只手更是像无处可去一般别扭的搭在他自己胸前。 可今日，他为何会主动抱着他的脖子了？ 闻柳见顾洛辰蹙眉想事情的模样，看着他冰冷的面色，心里不禁感嘆，果然有用。 照这样下去，看来离开王府指日可待了。 顾洛辰低头，缓缓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今日……似与往日不同。」 闻柳闻言，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心虚，说话都比平时结巴了几分：「哪……哪里不同？」 哪里不同？很多地方都不同，可顾洛辰转念一想，闻柳这么问，或许他自己是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今日反常的举动的。 若是如此，那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闻柳可能只是无意间与他亲近了几分吧。 第90页 第60章 过火 见顾洛辰没再说话, 闻柳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安静的躺在顾洛辰怀里。 离得太近了！ 闻柳几乎能清楚的听到顾洛辰的心跳声，跟他身体接触的地方，能清楚的感受到顾洛辰胸膛的温热的热度, 甚至能闻到顾洛辰身上那一抹香味。 是跟那天在顾洛辰床上的时候闻到的一样的香味, 让人闻着格外放松。 是顾洛辰身上佩戴的香囊的味道么？可他似乎没见顾洛辰佩戴香囊。 顾洛辰走到桌旁, 看着怀里躺的安安分分的人, 心嘆这会儿不倔强的时候看起来倒是乖巧得很。 「手好好扶稳了, 本王放你下来。」 顾洛辰轻声提示了一句, 随后十分仔细的慢慢弯腰, 想要将人放下，不曾想原本抱在他脖颈后的手臂突然紧了几分，像是怕掉下去一般, 紧紧挂在他脖颈上。 「别怕，」他轻声安慰了一声，随后垂眸看着尚且在他怀里老老实实待着的闻柳，跟他保证道：「不会摔到你的。」 脖颈后面那冰凉的手这才慢慢松开, 怀里的人微微抿了抿唇, 微微点了点头。 顾洛辰慢慢将他放到椅子上坐好，然后便站起身去床边给闻柳拿鞋。 可他还没等走远, 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顾洛辰回过头, 看着闻柳拉住他手腕的那只白皙的、几乎没有一点热度的手，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问：「怎么了？」 「王爷去哪儿，王爷不一起吃么？」 顾洛辰笑了笑, 解释道：「本王去给你拿鞋子, 你总不能光着脚吃饭吧。」 闻柳一听, 立马不好意思了，他让顾洛辰抱他已经是逾越，哪里敢让他一个王爷给自己拿鞋，像什么话。 「不用，属下踩在地上就行。」 顾洛辰轻轻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却也没有将手腕从闻柳手里拽出来，就这样任由他拉着，想等他自己放手。 可谁知闻柳拉了他半天，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顾洛辰无奈看着他，轻笑了一声：「地上凉，不能踩地上，你身体底子本就不好，切不可再着凉。」 闻柳听顾洛辰这样为自己考虑，心里顿时感慨万千，可哪里有让主子给下人拿鞋的道理：「那属下不踩地上，踩椅子上。」 房中传来一声轻嘆，片刻后，顾洛辰把闻柳旁边那椅子往闻柳旁边的位置拉了拉，拉到一个离闻柳极近的地方才停下。 随后他转身坐在那椅子上，看着闻柳那椅子，他一个正常人把脚放椅子上吃饭尚且不舒服，更何况闻柳一个受伤的人。 他主动将自己的脚往闻柳那边凑了凑：「你既不让本王给你拿鞋子，便踩本王靴子上吧。」 「王……王爷，这不合规矩。」 顾洛辰微微蹙眉，他又岂会不知这不合规矩，虽然他跟闻柳说过，在他面前不必循规蹈矩，但这样的行为，他觉得没什么，可在当朝人的心里，这样似乎不仅仅是规矩的范畴了，而是有些有不合时宜了。 而且换做别的暗卫，哪怕是严城，他也不会这般放纵。 可不知为何，每次面对闻柳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想要对他好一些。 追根究底，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闻柳在他心里何时这般与众不同了。 或许是从闻柳救了自己开始；又或者是从他让严城调查闻柳的过往，从严城跟他汇报完闻柳悽惨的身世开始；也或许是从那日在医馆不小心「亲」了闻柳一下开始。 闻柳此时在他心底，的确是与旁人不同的。 或许是他听了太多闻柳的心声，知道闻柳心性纯良，也或许，紧紧只是知道了闻柳的身世，觉得他可怜，所以才总是想要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吧。 「你救了本王，算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借你搭一下脚，没什么不合规矩的。」 顾洛辰说完，等了半晌，见闻柳依旧没有反应，轻声催了一声：「快放下吧。」 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闻柳看了看自己的脚，因为怕长袜碰到小腿上的伤，他那只脚连袜子也没穿，连脚都是光着的，让他这样搭在顾洛辰靴子上，他哪里好意思。 即便是想故意缠着他，也不该是这种缠法儿，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便让人觉得有些……太别扭了。 「怎么，要本王亲自拖着你放上去么？」 顾洛辰见他半天没动，语气也不再是催促，反而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闻柳听到这儿，这才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将受伤的那只光着的脚的脚尖轻轻搭在顾洛辰那靴子尖上。 只是这么浅浅一搭，闻柳便觉得整个耳根子都热起来了。 这样看着，好奇怪啊。 谁知还没等他从那觉得奇怪的情绪中缓过来，便听顾洛辰又开了口：「左脚往中间放，把右脚也拿上来。」 闻柳知道自己拗不过顾洛辰，只好敷衍的将两只脚都轻轻搭在顾洛辰靴子上。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顾洛辰却仍旧低着头，沉声道：「让你搭你就搭啊？」 闻柳一听，以为顾洛辰生气了，立马想要将刚放上去的脚挪开。 谁知还没等他动，一只修长的手便按在了他没受伤的右腿的膝盖上。 「王……王爷。」 闻柳惊唿一声，还从来没有人将手放在他膝盖上，闻柳瞬间觉得有些不习惯，脸都快要憋红了。 第91页 「你误会本王的意思了，本王的意思是，别光搭着，不舒服，踩上去，别悬着。」 踩上去，别悬着，不舒服…… 顾洛辰的话在闻柳脑海中反覆响起，一遍又遍重复着，那声音温柔又细腻，仿佛他在无数个梦中听到的他娘亲的温柔的声音，别害怕，别忍着，哭出来，活下去……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别悬着、不舒服和哭出来、活下去，两道声音瞬间融合了。 眼底莫名有些酸涩，他从没想过，在这世界上竟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会像他娘亲一样设身处地替他考虑。 也从没想过，顾洛辰堂堂摄政王，竟真的会考虑到他一个小小的暗卫的情绪。 「闻柳？」 顾洛辰轻声唤了他一声，闻柳这才回过神来，慢慢卸下心底的规矩、礼数，将脚实打实踩在顾洛辰的靴子上。 顾洛辰见他听话，这才微微笑了笑，道：「眼睛怎么红了。」 「王爷对属下太好了，属下……」 「感动的？」顾洛辰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口中所说都是心底所想，心嘆闻柳果然是吃了太多苦，才会对别人的小小的举动感动的红了眼吧。 这样一想，顾洛辰便又觉得有几分心疼他。 「王爷，补汤做好了。」 管家在外面喊了一声，顾洛辰转头喊道：「进来吧。」 即便顾洛辰看不到，管家还是习惯性的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端着汤慢慢进了房间。 管家走到桌子旁，轻轻将补汤放到桌子上，随后拿下了两个碗筷，把汤盛好，才抱起了托盘笑着看着闻柳道：「闻柳，这可是王爷特地差人去御医那问的食补的方子，用府里的名贵药材和稀有食材熬制的，厨房熬了小两个时辰呢。」 闻柳看着那小小一碗汤，若是没有顾洛辰，自己这辈子也喝不上这样的补汤吧。 「谢王爷，谢管家。」 管家笑了笑：「有点烫啊，稍微凉一凉。」 他将端盘收好，刚要走，却不经意间瞥见了闻柳搭在顾洛辰靴子上的脚，不但搭在上面，还有一只脚是光着的。 闻柳这也……胆子太大了吧！ 之前那美人儿光是碰了下王爷的手就被人绑了扔出了王府，闻柳这……这样踩在王爷脚上，会不会缠得太过火了。 王爷不会一气之下把人腿打断了吧。 老管家想到这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嘆之前看这孩子老老实实的有分寸，哪能想到他竟然这么敢的啊。 这万一真的触碰了王爷的逆鳞，出点什么事儿，那他怎么对得起闻柳和宴宴啊。 「还有事？」 顾洛辰见老管家半天没出去，出声催促了句。 老管家自然是了解顾洛辰的，他这声音一听起来就是在撵人，按理来说他现在就应该退出去，可他不能把闻柳这孩子坑了啊。 这可如何是好！ 老管家急满头大汗，片刻后灵光一闪，转眼故意看了闻柳一眼，故意感嘆道：「哎呀，闻柳，你怎么不穿鞋呀，这着凉了如何是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闻柳踩着顾洛辰的脚本就不好意思，这会儿听老管家这么一说，立马点了点头：「有劳管家。」 谁知他话音刚落，顾洛辰便冷声制止了他：「不用拿，出去吧。」 这补汤又不是神药，闻柳喝完补汤也走不了路，还是抱回去简单省事，何必去拿鞋多此一举。 「诶，那……那老奴退下了。」 管家一步三回头，时不时转头看看闻柳，想要给他递眼色，让他收敛些，可不巧，闻柳的目光始终看着自家王爷那边，连看他一眼都吝啬。 老管家战战兢兢出了门，不舍的慢慢关上了房门，刚一出去，便伸手拍了一下脑门，这可如何是好，闻柳这行为也……也太放肆了！ 也怪他教闻柳的时候没教好，没掌握好度。 管家看着离闻柳屋子不远处的侍卫，慢慢走了过去，低声嘱咐道：「你听着点儿闻柳房间里的动静儿，要是有什么大动静儿，出了什么事，立马去通知我。」 那侍卫对着老管家恭恭敬敬点头道：「是。」 老管家回头又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随后嘆了口气，摇了摇头，若是王爷当真生气了要罚闻柳，他过来舍下这张老脸给闻柳求一求情，应该……应该也能从轻处罚吧。 第61章 淤青 自从闻柳房间离开开始, 管家做什么都做得不安心，生怕一会儿那边真闹出什么动静来。 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走了几十圈，时不时的嗟嘆一声, 愁的额头上都多了几道褶子。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 也没人过来报信, 管家不放心出了门, 又回到闻柳房间前那侍卫那问了两句, 听说里面确实没什么动静儿, 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难道是他想多了？ 可不对呀！王爷以前不是最讨厌别人接近他么, 别说碰一下了，哪怕离他太近他都不喜欢，无论是谁都无一例外。 可如今王爷竟然能容许闻柳把脚踩在他靴子上, 这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太不合理了。 不过合不合理另说，只要王爷没罚闻柳就好。 他抻着脖子往屋里的方向看去，可却什么也看不到。 屋内。 闻柳把汤碗里最后一勺补汤喝了，把空碗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第92页 「再喝一碗？」 闻柳听着顾洛辰的询问, 轻轻摇了摇头, 他饭量本就不大，这会儿喝了一大碗补汤, 根本就不想再喝了。 「再喝点儿吧, 宋御医说这补汤喝了能大补，能多喝别少喝。」 顾洛辰说完，也不等闻柳同意，便随手把闻柳面前的空碗拿走了。 他知道闻柳饭量不大, 若是平日, 他自然不会逼闻柳喝汤, 可这补汤多喝点对他的身体好，自然是要多喝点的。 「王爷，」闻柳伸手轻轻拉住了顾洛辰的手腕，「属下自己盛吧。」 顾洛辰看了他一眼，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直接伸手把他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轻轻拿开，然后轻嘆了一声：「你老实坐着。」 片刻后，一碗冒着热气的补汤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放到了闻柳面前：「再喝点儿吧，这里全是上等补药，多喝点对身体有好处，你若实在喝不下，多喝一两口也行。」 闻柳微微颔首，应承下来，随后又喝了两口。 其实这个说是补汤，喝起来却几乎没有各种药材的奇怪的味道，反而是有一种鲜香的味道。 想来做汤的人是下了功夫的，刻意用浓香的汤底把那些药材的味道都盖过去了，这做法不可谓不用心。 诚如管家所说的，这汤是顾洛辰特地命人熬制的，这样想来，这也算是顾洛辰的一份心意。 这样想着，闻柳便不好意思浪费人家的一番心意了。 顾洛辰看着他把那第二碗汤喝完了，也没再强迫他再喝，只是问他想直接上床还是想在椅子上再坐一会儿。 其实闻柳是想在椅子上再坐一会儿的，毕竟他喝汤喝的肚子有些撑了，坐着总比躺在床上强。 可转念一想，他要是在这儿坐着，就得踩着顾洛辰的脚，顾洛辰就走不了。 顾洛辰那么忙，他自然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儿小事儿耽误了顾洛辰的正事。 「回床上吧，」 闻柳轻声说了一声。 「好。」顾洛辰看着他的脚，轻声道，「抬脚。」 闻柳依照言抬脚，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着顾洛辰抱他。 顾洛辰看着他那一副异常乖巧的模样，心底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愉悦感，闻柳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太乖了。 等他将人抱在怀里，闻柳才如刚才一般伸手环抱住他的脖颈。 顾洛辰心笑，怎么闻柳今天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往日的疏离感，一点儿也不生分，还有些莫名的主动。 等他将人抱回床上坐好，闻柳才抬头对顾洛辰道：「属下没事了，王爷您去忙吧。」 顾洛辰却没理会他的话，转身在他床边的椅子旁坐下，不徐不疾的用慵懒的声音道：「本王这几日不忙。」 闻柳看着他，心底又开始遐想，他这话的意思是，这几天他要在这儿陪自己么？ 不可能，一定是他想多了。 顾洛辰即便不忙，也不可能把时间全部浪费在他一个暗卫的身上。 可一连过了两日，闻柳才发现，自己没想多，顾洛辰这几日果真一直在来照顾自己。 想来他还是觉得有几分内疚，想要补偿自己吧。 顾洛辰一直照顾了他三天，每天下朝之后就会到他这儿来，在病床边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 这种照顾持续了三天，第四天顾洛辰没来。 说来也奇怪，之前顾洛辰坐在他床边的时候他还会觉得有些尴尬，如今不知是不是习惯了，顾洛辰突然就不来了，闻柳心里竟莫名有几分失落的感觉。 但顾洛辰没来，宴宴却来了。 宴宴不知从哪里弄了两本书给他，说是给他留着解闷儿。 闻柳慢慢起身，刚收下宴宴给他的书，就听宴宴委委屈屈道：「王爷这几天在这儿，我都没敢过来，闻柳，你鱼。烟。好点儿没啊。」 「好些了。」 宴宴面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那就好，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花，府里的花都开了，还有我自己种的小花也发芽了。」 「好啊。」 闻柳看着他，轻笑着，也就只有宴宴这样简单的人，才会因为一花一木而感动吧。 「哦对了，」宴宴笑了笑，「我还让我哥给我弄了一只鸽子和一只鹦鹉，我现在教鹦鹉说话呢，等你什么时候要离开了，我就把鸽子给你带走带走。」 「到时候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是想我了，就可以用鸽子给我报信。」 闻柳听着宴宴的话，心嘆傻宴宴，竟然替他考虑的这么多。 「鹦鹉等再过两天，会说话了我就送给你。」严宴说完，一脸自信道，「那小鹦鹉可聪明了，我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教好了。」 「到时候，等他会说话了，我就把它送给你。」 闻柳没想到鹦鹉也是要送给他的，下意识问了句：「你自己不要？」 严宴摇了摇头，笑嘻嘻道：「我先把它送给你，陪你一段时间，然后等你走了，我再把它拿回来，这样它就算我们俩一起养的了，这样以后我要是闷了或者是想你了，就可以跟鹦鹉说话啦。」 心底莫名涌过一丝酸涩，闻柳看着宴宴：「等我离开了，你可以再新的朋友。」 严宴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他虽然懂得不多，却也明白，府里其他暗卫大多都是各怀心思的，他不喜欢跟那样的人交朋友，哥哥也不让他接近那些暗卫。 第93页 「那你闷了，可以跟你哥聊天啊，鹦鹉再怎么聪明，也不是……」 「我哥很忙的。」 严宴打断了闻柳的话，要是他哥哥不忙，他刚开始认识闻柳的时候也不会成天往闻柳这儿跑了。 他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失落感，闻柳瞬间反应过来，宴宴虽然看上去永远都像小太阳一样温暖快乐，可他内心里偶尔也是会孤独的。 「好，」闻柳笑着看着他，哄孩子似的哄他，「那等它会说话了，我就每天给他讲故事，这样等我离开以后，它就能每天给你讲故事了。」 「嗯，好。」 严宴开心的直点头，他伸手给闻柳脚下的被子又仔细盖了盖，抬手时却不小心把手臂露了出来，连带着手臂上那一点儿淤青也露了出来。 「手臂怎么了？」 闻柳急声问。 严宴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手臂受伤了，他嘟着嘴，把衣袖拉开，气鼓鼓往淤青的地方吹了两口气，过了会儿才把衣袖拉上。 「没什么，昨天去厨房吃饭的时候，有个碎嘴的暗卫，跟他打起来了。」 闻柳一听，立马急了，宴宴一点儿功夫都不会，跟暗卫打架哪能占到便宜。 他忙撑着床坐直了身子，一手拉过宴宴那只受伤的手臂，查看了一下，见那上面有一片淤青，之后又看了看宴宴的另一只手，也有几处青紫的伤痕。 「谁弄的？」 严宴看闻柳着急了，笑了笑道：「没事儿，我也没吃亏，我咬了他好几口呢，十五还帮着我一起咬了他好几口。」 闻柳听了这话，心底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该心疼他还是该贊他乐观：「你哥知道么？」 宴宴对他这么好，他自然不能让宴宴白受欺负，要不是他现在伤还没好，他非要出去把那人拉出来狠狠教训一顿，即便教训完顾洛辰罚他他也认了。 可他现在偏偏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忙。 严宴摇了摇头，忙嘱咐闻柳道：「你别跟我哥说啊，我怕他担心，再说了，他一个暗卫首领，要是真去找了那人的麻烦，也是有失偏颇，我这点儿淤青没什么，我不想让人背地里嚼舌根说我哥。」 「而且管家当时刚好路过，管家已经帮我教训过那个暗卫了。」 闻柳心里这才平衡了些：「怎么教训的？」 严宴笑了笑，略带着些得意道：「刷两个月茅厕。」 闻柳：「……」 管家这惩罚人的方式还真是有些独具一格啊。 只是欺负了宴宴，就这么罚他，倒真是便宜他了。 闻柳表面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等过几日，他伤好些了，倒要去茅厕看看，是谁欺负了宴宴。 宴宴对他这么好，他绝不可能让宴宴平白受这委屈。 「宴宴。」 门口传来一声唿唤声，闻柳一挑眉，就看到了宴宴朝他一顿比划，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想让他帮忙一起隐瞒严城。 片刻后，严城便直接进了屋。 「严首领。」 严城闻声，默默点了点头，之后走到闻柳床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在了闻柳床头：「这个药是之前我受伤的时候宫里的老御医给我开的，挺好用的，你可以每天抹一点。」 「多谢。」 「嗯。」 严城淡淡应了一声。 闻柳心嘆，果然是跟在顾洛辰身边的人，就连说话的口气都这般相像。 他看了宴宴一眼，在心底犹豫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严城。 可还没等他开口，严城便一手握住了宴宴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更，明天继续双更 第62章 原因 严宴心头顿时涌上一种不算好的预感, 于是轻声开口试探：「哥？怎么啦？」 严城没回他，而是把视线从严宴脸上转移到他的手臂上，没给严宴反应的机会，迅速拉开了严宴的衣袖。 见严城这动作, 严宴瞬间心虚的把那袖子重新遮了回去, 不单单是要遮住那淤青, 更像是想要遮住自己那点儿心虚一般。 闻柳看着严城的动作, 心下明白, 严城大概已经知道了严宴受伤的事吧。 这府里上上下下, 到处都是暗卫, 严城作为暗卫首领，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弟弟在府里发生的事。 即便他没说出口，即便严宴不说, 严城自然也会知道事情的始末。 这样想来，闻柳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些不对。 严城是暗卫首领，整个王府的暗卫都归他管, 那些暗卫应该认得严宴才对, 可若是认得，那些人又怎么敢跟严宴打架呢？ 除非……除非是新人暗卫。 因为最后一批进府的暗卫进府时间不长, 大概不知道严城和严宴的关系。 毕竟严城和严宴极少同时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可宴宴说那人嘴欠才跟那人打起来的, 那暗卫究竟说了什么，能把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宴宴气到跟他打架呢？ 严城看着严宴的动作，抬眸盯着他看了半晌，松开了他的手：「为什么不跟我说？」 「哥你……你在说什么啊。」 严宴试图继续装傻, 因为刚才严城掀开那一小段儿距离是看不到淤青的。 严城微微蹙眉, 心嘆严宴何时变成这样了呢？ 小时候的严宴恨不得掉根头髮掉个牙都要缠着他跟他说半天, 跟在他后面委委屈屈哭半天，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严宴有什么事都不愿意跟他说了呢？ 第94页 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他么，还是有了新朋友，就什么都可以跟朋友分享，忘了自己这个哥哥了。 若不是暗卫和管家跟他说，严宴打算瞒自己瞒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第一遍暗卫跟他汇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找严宴问个清楚了，可他心底却偏偏有一丝期待，期待着严宴能自己自觉主动跟他说。 至少这样，他才会觉得严宴还是当初那个需要他的、喜欢跟在他后面的宴宴。 可等了许久，严宴也没跟他说，甚至这两天都从没去见他一回。 严城这才无奈，找到了闻柳这儿。 严城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抬眸问严宴：「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 「我……」严宴摇了摇头，心虚道，「我不知道哥你再说什么。」 严城被他那一句不知道气笑了：「好，好一个不知道。」 是他多事了！ 严宴看着严城那语气，瞬间有些慌了，哥哥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撒谎，如果是这样的话…… 等严宴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本在他眼前的严城已经走远了。 「你哥生气了，还不去追？」 闻柳见他反应慢，轻声提醒了一句，严宴这才一熘烟跑了出去。 等他刚要追上严城，严城却突然回过头，对旁边的侍卫嘱咐了一句：「拦住他。」 侍卫闻言，立马半路将人截了下来。 「哥！你别走。」 严宴在后面高声喊了一句，他本以为严城会回头，可严城却压根儿没理会他。 严宴瞬间有些委屈，他不想告诉严城本就是怕他生气，怕他为自己破了规矩，他也不是故意想骗他的呀。 闻柳在房间里，听到严宴那一声带着些委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哭了一样，不放心的从床上起身，穿上了鞋子，一瘸一拐往外面走。 刚出门，他便看到不远处的严宴和严城。 严城虽然让人把严宴拦住了，但终究还是心软，停住了脚步，没再往前走。 腿上的伤口处隐隐作痛，闻柳不敢再用那只腿走路，只好慢慢一蹦一蹦往严宴那边靠。 「哥。」 严宴又叫了一声，这一声与之前那一声不同，这一声里没有太多委屈的情绪，反而是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前面的人肩膀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嘆了一口气，过了许久，严城才慢慢转过身，走到严宴旁边：「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有事不要瞒着我。」 严宴微微咬了咬唇：「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怕你知道了担心，也怕你冲动，怕你把那暗卫处置了，别人会在背地里说你坏话，怕他们说你有失公允。」 听他这么一解释，严城心里更难受了：「别人愿意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何时在乎这些了？」 「可我不希望哥你被他们在背后议论。」 严城无奈摇了摇头，嘆了口气，伸手扶上了严宴的肩膀：「哥哥帮自己弟弟不是天经地义么，怎么就有失公允了？再说了，王爷说过了，我可以随意处置手下的暗卫。」 「真的？」 严宴抬起头问道。 「当然。」 闻柳见他们把误会解释清楚了，这才放心没再往那边蹦。 眼见着误会解开了，严城这才想起刚开始想问但一直没问的问题：「我听说这次是你先动的手，跟我说说，那人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严宴一听这话，想起当时那人满嘴的污言秽语，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兇狠」了许多：「他编排闻柳，说的话可脏了，说闻柳是王爷的男宠……」 严宴没再往下说下去，因为那些话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 「我是闻柳的好朋友，当然不能听着别人在我面前这么说他，所以就，就没忍住跟他打起来了。」 严城闻言，微微笑了笑，也难怪宴宴这么乖都能气的跟人打架，原来是为了闻柳啊。 也是，在这诺大的王府里，除了自己，能陪宴宴说上几句话，真把宴宴当朋友的也只有闻柳了，所以宴宴这般维护他也不奇怪。 「维护朋友是好的，但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自己动手，回来告诉我，我帮你出气不好么？」 宴宴不想让严城担心，点了点头，小声儿解释道：「这次没忍住，是因为他们说的话太脏了……」 站在远处的闻柳微微一顿，只觉得心底放佛莫名被东西扎了一下一般，原来宴宴这样温柔的人，打架是因为别人说了自己的坏话啊。 他何德何能，能让宴宴对他这样好。 还没等闻柳回过神，便有人在他身后一手扶上了他的腰。 闻柳下意识想往前躲，可腿脚毕竟不方便，这一躲没躲好，反倒险些摔着，是身后那人扶住了他。 那手掌宽厚又温暖，有一种熟悉的触感，闻柳刚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便听他冷声喊了一句：「别动！」 话音刚落，闻柳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蜷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闻柳本以为顾洛辰会直接抱着他回房，谁知顾洛辰却抱着他，径直往严城和严宴那边走了。 「王爷。」 闻柳在他怀里轻声唤了他一声。 顾洛辰却没理会他。 「王爷。」 严城见到顾洛辰抱着闻柳走过来，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才开口。 第95页 顾洛辰却没看严城，转而看着严宴道：「府里有上好的活血化淤的药，一会儿让管家带你去找。」 「谢……谢王爷。」 严宴嘴里这么说着，眼神却一错不错地看着顾洛辰怀里的人。 闻柳竟然被王爷抱在怀里！ 王爷这样从来不让任何人近身、不让任何人接触的人竟然会抱闻柳，这要是让别人看见，岂不是更会流言满天飞了。 想到这儿，严宴微微皱了皱眉头，有点为闻柳担心。 顾洛辰听着严宴的心声，心嘆以前只知道严宴心思单纯，却从来不知他竟然对闻柳这么好，也难怪闻柳会把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糕点留着给他吃。 他转头看着严城，沉声问道：「那人怎么处置了？」 「回王爷，打了三十大板。」 顾洛辰闻言，轻轻蹙了蹙眉：「轻了，再加五十大板，掌嘴一百。」 「是，王爷。」 顾洛辰转身，抱着闻柳回了房间，刚把他放在床上，便看到他腿上的伤口处竟又渗出些血迹来。 好不容易养了几天好了点儿，这下又坏了。 他看了看床头用来裹伤口的布，随后问道：「药在哪儿？」 闻柳闻言，把方才严城送给他那瓶药拿在手里，却并没有要递给顾洛辰的意思：「王爷，属下自己来吧。」 顾洛辰却有些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把那药从他手里夺下来，又把裹伤口的布拿在手里一起放在床尾。 之后又叫人打来一盆热水，洗了洗手，这才折回床边开始给闻柳换药。 闻柳看着他，想起刚才他说掌那人嘴时的冷漠，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他动作又轻、又温柔，把之前的布拆下来的动作也比宋御医的动作慢许多，尤其是拆到最后几圈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一点一点慢慢试着往下拆的。 拆完之后，仔细给他上了药，又给他重新包好。 闻柳不禁在心底感嘆，顾洛辰竟也能这么温柔。 「伤还没好就出去乱跑。」 顾洛辰一句冰冷的话将闻柳拉回现实，这怎么才刚温柔了片刻就又变回了这副冷冰冰的模样，而且，他这语气为什么听上去好像有些生气。 是他听错了么？ 「属下……属下没怎么用这只腿走路。」 顾洛辰对他这回答并不满意，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闻柳见他不悦，也不敢多说话。 只在心里纠结着，顾洛辰方才罚那人罚的那么重，是因为自己么？还是因为被造谣的对象是他，所以他才一气之下重罚的。 应该是后者吧，大概跟自己关系不大。 第63章 喜欢 顾洛辰临走时跟闻柳嘱咐了一句「这几天不准下地」, 之后便回了书房。 不知为何，他这几日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那日在闻柳房中闻柳让自己抱他的画面，想着想着还会连带着想起许许多多以前跟闻柳接触时的画面。 两相对比一下，顾洛辰心底越发觉得闻柳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 「王爷在书房么？」 顾洛辰听到外面的声音, 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刚走到门口, 奶娘就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汤进来了。 「我来端吧。」 顾洛辰从奶娘手里接过了那碗汤, 走到书桌旁将那汤放在书桌上。 奶娘：「快坐下尝尝, 这可是我熬了好几个时辰的。」 顾洛辰看着那碗热汤, 笑了笑：「您又跑厨房去了, 这种事儿交给下人就好了, 您就好好歇着不好么？」 「我看你这段时间太累了，管家跟我说你这段时间都没好好吃饭，快去尝尝。」 顾洛辰这才坐到桌前, 喝了一口：「果然还是奶娘的厨艺好，比宫里那些御膳好吃多了。」 奶娘见他喜欢，心生欢喜：「那你就多喝点。」 「嗯。」 顾洛辰应了声，没过多久便把那一碗汤喝的见底了。 奶娘本就是来给他送汤的, 见他喝完了, 也没什么事，便动手开始收起碗筷。 顾洛辰先她一步把东西收拾好, 放在托盘上, 突然抬眸看了奶娘一眼：「奶娘，我想问您个事儿。」 奶娘将拿托盘的动作停下，抬头看着顾洛辰问：「你说。」 「就是……如果有人一开始特别不愿意亲近你，连跟你说句话都紧张, 没事儿就喜欢离你远远的, 然后从某一天起, 这个人彻底变了。」 「会主动开口让你抱他，会主动接近你，会主动靠近你。」 「您觉得，能让一个人发生这种转变的原因是什么？是性子变了？还是……」 奶娘一听，脸上瞬间红光满面，她笑着看着顾洛辰，以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做出了判断：「那她是不是偶尔还会偷看你，然后视线相撞的时候又不好意思看你，总之跟以前相比，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特别喜欢接近你对么？」 「嗯，差不多。」 顾洛辰听着奶娘那精准的猜测，眼睛瞬间亮了，想要在奶娘这里寻求一个答案。 「傻孩子，那她肯定是喜欢你啊。」 根据他这描述，看来应该是有人他。 「咳……咳……」 顾洛辰闻言，刚想开口的话被呛的咽了回去，轻声咳嗽了几声。 第96页 喜欢他？闻柳这是喜欢他么？ 奶娘看他那反应，脸上瞬间有了几分八卦的意味，她看着顾洛辰笑了笑，问道：「是哪家的丫头呀，是之前来王府里找你的那个丫头，还是之前在宫宴上见到的那几个丫头其中的哪个？」 「没，不是，我就……随口一问。」 奶娘见他不好意思说，心里也知道这个年纪的人都容易害羞，也便没有再多问。 - 一晃又是几日。 自从之前顾洛辰说过不让闻柳下地之后，他就专门派了四个下人照顾闻柳的起居。 四个下人里包括两个小厮和两个小丫鬟，小厮只负责干些体力活，而其他的琐碎杂事，日常起居都是两个小丫鬟负责照顾的。 闻柳小时候自立自足惯了，如今凭空多了这么多人照顾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他本想跟顾洛辰说说让顾洛辰把这些人撤走，他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可顾洛辰这几日一直忙着，一次也没来过。 闻柳无奈之下，只好找机会跟管家提了一嘴，管家却怎么也不肯把人撤掉，非说是多几个人照顾便多几分方便。 见管家这样坚持，闻柳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他本来就不喜欢接触人，自然是不会让人在他房间里随意走动。 于是他便只让那四个人在门口待着，不让他们进去，也不用他们照顾。 毕竟这几日过去，他的腿已经好了些许了。 而且平日里洗脸有宴宴给他打水，吃饭的时候有宴宴给他送饭，实在是没有什么要麻烦人家的地方。 闻柳怕他们在外面站着累，还贴心的让他们回自己住处休息。 可那些人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毕竟是顾洛辰的命令让他们在这儿照顾人，他们哪里敢离开半步。 - 顾洛辰一连忙了几日都没抽出空来，偶一抽出空来便又往闻柳那儿走了。 前几天跟奶娘聊完天后，顾洛辰想起闻柳的次数就更频繁了。 甚至就连晚上做梦有时候都会梦到闻柳，有时候会梦到他跟闻柳「亲」那一下，有时候会梦到闻柳让他抱他，还有一次做了噩梦，梦到上次被刺杀的时候闻柳为了救他跟刺客同归于尽了。 那天他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正好快要准备上早朝了，他额上惊出了一头冷汗，心跳也快得厉害。 那天他明知是梦，却还是不放心，在临上朝前去闻柳房中看了一眼，见他睡得正香，这才轻声离开上朝去。 想着想着，便走到了闻柳房门口。 门前两个小厮两个丫鬟并排站着，看到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闻柳没听到房门外的动静儿，继续看着自己手里那本儿书，看着看着，手中的书便被一道外力拽走了，闻柳一抬眸，就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顾洛辰。 顾洛辰拿着那本书，把那书合上，偏着头仔细看了眼书封，随后看了眼书名儿，轻声笑了笑问：「哪儿弄的？」 「宴宴给的。」 「哦。」 顾洛辰轻声应了一声，随后把那本儿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扔，转身坐在闻柳床前：「本王府上比这好看的多的是，等本王让管家给你找几本过来。」 「多谢王爷。」 「吃饭了么？」 闻柳摇了摇头：「还没。」 「正好本王也没吃，一起吃点儿吧。」 闻柳点了点头，刚要下地，便轻声问顾洛辰：「王爷能扶属下一下么？」 顾洛辰没来这几天，其实他早已经习惯单腿儿蹦了，但那日他让管家帮忙把下人撤了的时候，管家侧面问了他，那日脚踩在王爷脚上之后王爷有没有责罚他，闻柳说没有，管家便说看来是缠着时间太短了，所以才没效果。 管家还说，水滴石穿，只要有毅力，持之以恆的缠着他，总会把他缠烦了的。 而且管家还提醒了他一句，说是不能太过格，不能像那日踩脚一样。 闻柳这才退而求其次，没缠着顾洛辰抱他，只是想让他扶着自己。 顾洛辰闻言，轻笑道：「扶着你？扶着你给本王表演单腿儿蹦么？」 闻柳：「……」 这人真是不会说话啊。 明明前几天好几天没见他还有些别扭，如今见了，反倒觉得不如不见了。 没等闻柳回过神来，他脚下便一空。 顾洛辰竟又把他抱起来了？ 闻柳惊讶了片刻，便自我开解道，这可不是我过格，这是他自己愿意的。 不过既然，他抱都抱了，那故意像上次一样伸手抱着他脖颈不过分吧。 这样想着，闻柳便故作淡定地伸出手环抱着顾洛辰的脖子，手刚放好，便听头顶传来顾洛辰轻笑的声音：「这样抱着舒服么？」 「舒服。」 闻柳如实道。 不但舒服，而且很有安全感。 闻柳自顾自想着，没注意到方才问他话的人唇角微微勾起的那抹笑。 就连顾洛辰自己也没察觉的自己微微勾起的嘴角，以前他还不懂闻柳为何前后转变那么大，可如今他才发现，奶娘说的很有道理。 闻柳最近不是缠着自己要自己扶着，就是缠着自己让自己抱，除了喜欢，别的似乎都解释不通。 闻柳一定是喜欢自己！ 这样想着，顾洛辰竟觉得这几日以来的疲惫竟有一种一瞬间消失了的感觉。 第97页 「王爷？」 闻柳眼见着顾洛辰抱着自己往门口的方向走，轻声喊了他一声：「不是要吃饭么？」 「嗯，」顾洛辰抬脚出了门，「去本王房里吃。」 门外的下人见顾洛辰抱着人出来，一个个忙低下了头，顾洛辰见状，不忘嘱咐了一句：「你们都是管家精心挑选的，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往外说吧。」 下人们连连点头，顾洛辰这才满意的离开。 等回到了自己房间，顾洛辰才将人抱到桌子旁边坐下，他看了看闻柳的脚，见闻柳今日穿了袜子，没将脚漏出来，仍是轻声问了一声：「穿鞋子还是踩在本王脚上？」 闻柳想起老管家那句嘱咐，忙应声道：「穿鞋子。」 虽然闻柳知道自己不该让顾洛辰给自己这样的下人拿鞋子，但为了避免像上次一样，闻柳还是选择了妥协。 毕竟拿鞋子跟踩他的脚比起来，还是让他帮忙拿鞋子好一点。 「本王的鞋，不一定合脚，你先凑合穿着吧。」 「谢王爷。」 顾洛辰坐在他身边，看他穿好了鞋子，才轻声问他：「本王听管家说，你没怎么用外面那几个下人，是他们伺候不周？」 「没，」闻柳忙摇头否认，他只是自己不喜欢接触人，断不能让顾洛辰误会了人家再把人家罚了，「只是不习惯他们在房间里待着，感觉……感觉有点别扭。」 「而且，属下也没什么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闻柳这话说完，经过顾洛辰的大脑一思考，就变了质。 闻柳说不习惯他们在房间里待着，却习惯自己在他房间里待着，用不上他们，却时时让自己抱着，还伸手抱自己脖子故意亲近自己，闻柳一定是喜欢自己。 第64章 双标 在宋如鹤的医治下, 闻柳的腿果然一点一点慢慢好了起来。 先是伤口快速癒合，而后又养了一阵子，敢下地慢慢走路了，又过了半月, 便已经彻底恢復如常了。 闻柳心里感激, 不知如何表达, 只好翻箱底将自己那点儿身家-之前比武顾洛辰赏给他的五十两银子和自己从前攒下来的碎银当作了谢礼。 宋如鹤起初见闻柳留他, 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 这会儿见他拿出银子, 才明白闻柳留他何意。 他忙笑着婉拒道：「不必如此见外, 再说了，你家王爷已经替你给过银子了，他没跟你说么？」 闻柳摇了摇头, 宋如鹤看着他茫然的表情，走到桌边坐下，把药箱放好，转头对闻柳道：「快收起来吧, 我也不差你这点儿银子。」 也是, 闻柳一边回去放银子，一边想, 人家好歹也是御医, 一个月的俸禄肯定不会少，自己这点儿小钱跟人家比起来，确实太少了。 既然他不要，那便留着自己以后隐居的时候用吧。 闻柳放完银子, 回身走到桌旁坐下, 挽起袖子给宋如鹤倒了一杯茶, 递给宋如鹤：「大人恩情，闻柳铭记于心，大人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在下。」 闻柳这话自然是出自真心，但宋如鹤不了解闻柳，只以为闻柳这是句客套话，便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他拿起那杯茶喝了一口茶，待将茶杯放下，才问闻柳：「你们府上大约有多少暗卫？」 闻柳摇摇头：「不知道。」 宋如鹤笑了笑，将那茶杯缓缓放下，看着闻柳道：「你倒也不必防备我，我呢，跟你家王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肯定不会害他。」 闻柳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 宋如鹤见他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又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喜欢他，毕竟你家王爷「臭名远播」，但我从老太傅那里听了一些事，知晓他并非这样的人。」 「所以才对他有所改观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来这儿帮他呀。」 谁知闻柳听了他的话，不但没回答他最初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听说了什么事？」 「听说……」宋如鹤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来疑惑地看着闻柳，「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闻柳：「……」 人家不是都说，当今朝廷的为官之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个个嘴上能装的很么，为什么他遇到的这一个两个的，就没有一个会说话的。 他就不该为了好奇忘了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和分寸感。 若不是事关顾洛辰，他打死也不会去打听。 「既然大人不愿说……」 宋如鹤笑了笑：「倒也不是不愿说，我知道你家王爷该是信得过你，才与你多提了一嘴，但具体的事情，我答应过祁老太傅要烂在肚子里，不同别人讲。」 「我问你府上有多少暗卫，不过是想让你提醒你家王爷，你们府上的暗卫虽然警惕性很强，但不够细心，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大人此言何意？」 宋如鹤笑了笑，没说话，伸手在那杯子边缘又摩挲了两圈，眼神转移到旁边的茶壶上，笑道：「能不能再给我倒一杯？」 闻柳想也没想，便拿过了杯子，宋如鹤刚刚治好了他的腿，自己帮人家倒杯茶自然应该，也是他眼力不够，应该在人家刚喝完的时候就给人家续上的。 「给。」 宋如鹤看着闻柳递过来的那杯茶，却只看着，没有伸手接的意思。 第98页 他看着闻柳，一手搭在桌上，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轮换着敲击着桌面，发出几声颇有韵律的声响。 之后，闻柳听到了他数数的声音：「一、二……」 不知为何，随着宋如鹤数数的声音，闻柳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上瞬间没了力气，就连那放在手里的一杯茶都好像有千斤重一般。 片刻之后，一杯茶倏然掉落在桌子上，撒了一桌子。 又过了片刻，闻柳才稍微恢復过来，他蹙眉看着宋如鹤：「大人何时给我下药了？」 宋如鹤笑了笑，指了指那茶杯的杯沿。 闻柳看着他指着的方向，想起他刚才手指指腹不断摩挲茶杯的模样，原来竟是在下药。 「今天我来的时候，特地用药试了试，我让管家找来十个暗卫，那十个跟我有过瞬间接触的暗卫里面，只有一个人没中招。」 「所以说啊，还是得小心为好，虽说这天底下用毒或者用药的人没几个能有我这种水平，但多防备总是没错的。」 - 闻柳送走了宋如鹤，便想着早些把宋如鹤刚才跟他说的顾虑告诉顾洛辰。 可刚走到书房门口，他就听到了屋里的怒骂声：「一群废物，让你们找个东西东西都找不回来，本王要你们何用啊。」 闻柳的脚步被那声音震慑的一愣，顿时就像生了根一般停在了原地。 虽然顾洛辰很少发脾气，他也比以前更了解顾洛辰的为人，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训人，可这会儿听到他的怒骂声，闻柳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牴触，明知道跟他没关系，却还是忍不住紧张。 这种时候，还是跑为上策。 「闻柳。」 那守门侍卫见原本要过来的人突然转了身，高声在后面喊了他一句，那声音大的仿佛生怕里面人听不见似的。 刚转过身想跑的闻柳转头看着那侍卫：「……」 那侍卫知道这几日自家王爷和闻柳走得近，知道闻柳现在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可以随意出入书房，便想着让闻柳进去帮着劝一劝。 一来气大伤身，王爷这样骂下去对身体不好，二来也是存了可怜里面那些暗卫兄弟的想法。 毕竟都是做下人的，平日里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兄弟，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一把。 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就是希望耳根能清净片刻。 虽然王爷只开口骂了几句，可偶尔传来的摔东西的声音太突然了，声音又响亮，怪吓人的。 「王爷说你可以随意出入书房，你既然找王爷，直接进去就好。」 闻柳自然是不想这个时候去找不自在的，于是他笑着婉拒道：「我看王爷应该在忙，我晚些再来，我不急。」 「王爷不忙，王爷说了，只要是你来，无论什么时候，都直接放行。」 闻柳绞尽脑汁，刚想好一句反驳的词，就听里面喊了一声：「让闻柳进来。」 那侍卫一听，立马乐了，果然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啊。 「请。」 闻柳看着今日格外殷勤的守门侍卫，微微扯了抹笑，心嘆我谢谢你啊。 闻柳刚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片，看起来应该是摔了两个茶杯。 碎片不远处，跪了四个暗卫，他们一个个穿着暗卫的服装，把头低得死死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整个人像是静止的一般。 若是以往，闻柳肯定会往顾洛辰那边靠，但这会儿还有其他暗卫在，而且，顾洛辰这会儿还在气头上，闻柳也不敢凑他边儿上。 毕竟顾洛辰之前对自己好只是因为自己受伤了，如今他伤好了，顾洛辰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由着他。 顾洛辰手中还攥着一个茶杯，他刚才刚想把那杯子砸了，就听到外头闻柳说话的声音，想起之前自己摔杯子吓到闻柳的场景，他才忍着将那原本已经举到头顶的茶杯慢慢放了下来。 这会儿见到闻柳进来，他才将那茶杯慢慢放下，转头看着他，放轻了声音，不带一点怒意的平淡道：「过来些。」 地上跪着的刚被训的暗卫恍惚间偷偷侧了侧头，互相交换了个怀疑的眼神，这跟刚才骂他们的是同一个人？王爷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他家王爷什么时候说话竟然这么温柔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 「都给本王跪好了。」 顾洛辰见他们动了动，沉声喊了一声，声音很严肃，有一种不容反抗的压迫感，但音量却不大，像是故意因为什么压下去的。 闻柳闻言，绕开地上那些碎片，往顾洛辰书桌旁走了几步。 顾洛辰看他走路那轻快的模样，原本阴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腿好了？」 闻柳停在离顾洛辰桌前不远的位置，点了点头：「好了。」 顾洛辰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腿思索了片刻。 闻柳这腿才刚好，应该不能久站，万一累着再旧伤復发就不好了。 「过来坐。」 闻柳：「？」 跪着的众暗卫：「？？？」 都是暗卫，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闻柳懵了片刻，转头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暗卫，又转头对着顾洛辰摇了摇头。 顾洛辰知他这是又在想什么狗屁礼数，大概要是这些暗卫在的话，估计他会不好意思。 「你们退下吧，自行去领罚，一人二十大板，罚两月俸银。」 第99页 「是，王爷。」 一众暗卫纷纷退下，守门侍卫见状，心嘆这闻柳果然厉害，竟还真的把这些暗卫兄弟解救了。 待那些人都出去了，顾洛辰才看着闻柳，重新开口道：「过来坐着，你腿刚好，不宜久站。」 闻柳：「？」 不宜久站么？宋御医交代的？可宋御医怎么没跟他说呢。 顾洛辰见他愣在那儿，半天不说话，轻声催促了句：「还不过来，是还等着本王过去抱你么？」 闻柳：「……」 王爷这是……之前抱他抱习惯了？ 闻柳一边想着，一边往书桌旁边的另一张椅子那儿走过去，最后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第65章 别动 顾洛辰待他坐下, 才细细打量了闻柳一眼。 他今日穿着的是之前自己送他那件，只是闻柳最近病着，清瘦了许多，穿起来看着没有之前看着那么合身了。 尽管如此, 看着也还是很好看。 毕竟闻柳身形修长, 腿细腰窄, 就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什么衣裳套他身上都好看, 即便他以前平日里穿的暗卫的服饰, 他穿着也能穿出几分与众不同的美感。 但好看归好看, 该补还是要再补一补，现在这样看着也太瘦了。 看完衣裳，顾洛辰视线微微上移。 细嫩白皙的脖颈、弧度完美的下颌线、轻启的薄唇…… 「王爷？」 一句略带着疑问的话从那薄唇中脱口而出, 顾洛辰没回应，反倒是将视线落在他那面具上。 其实他已经见惯了闻柳戴面具的样子，以前看久了就觉得也挺顺眼的，可不知为何, 他这几次见闻柳的时候, 总是会下意识去想像面具下那张脸是什么样子。 有的时候只会想到模煳的轮廓，有的时候更具体一些, 会想到他的眼睛, 会想他的眼睛到底单纯的那种大大的铜铃眼，还是细长多情的瑞凤眼，亦或是一双…… 「王爷？」 「咳……」顾洛辰轻声咳了一声，迅速挪开了视线, 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才开口淡然道：「你说。」 闻柳想起刚才那几个暗卫受罚的事, 便也不敢像宋如鹤所说那般一五一十把十个暗卫九个中招的事说出来，免得再牵连了别人。 只拿自己中招的事简单给顾洛辰举了个例子，然后又把宋御医的顾虑仔仔细细说给顾洛辰听。 只是闻柳不知道的是，十个暗卫九个中招的事管家早已跟顾洛辰汇报过了。 顾洛辰垂眸，取下了手上那串珠子。 以宋如鹤那自负的性子，能轻轻松松让王府的暗卫中招，心里肯定得意，肯定会对闻柳说的。 而闻柳却对那件事闭口不提，只说了自己中招的事，若是他猜得不错，闻柳此举是在保护那些暗卫吧。 「管家跟本王提过此事，宋如鹤担心的有道理，府里的暗卫虽然武功高，但对迷药、毒药什么的确实不太了解。」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想了个法子：「不如改日让他来府里亲自给暗卫们培训一下吧，比如下药的常见药有哪些，中招的表现什么样，又或者下药的手段。」 闻柳闻言，心嘆这果然是个好法子。 如果暗卫们提前学过这些知识，自然是比一无所知瞎防备要好。 须臾过后，闻柳想起刚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的那一句怒骂，没忍住问道：「属下刚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王爷的话，王爷说的没找到的东西，是之前从孟老先生那里回来的时候被刺客抢走那个东西么？」 「嗯。」 「王爷若信得过属下，不如让属下去试一试。」 闻柳并不是个喜欢自己给自己揽事儿的人，但这东西丢了，多多少少也算是他护卫不利。 而且能让顾洛辰发这么大火的，肯定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顾洛辰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虽有有用眼尾的余光往他小腿的方向上扫了一眼：「这件事你不必管。」 他说完，转头看着门口方向喊了一声：「来人，备马车。」 意识到他要出门，闻柳识趣起身：「属下告退。」 「你随本王一起出去。」 - 半个时辰后，言府。 「他当真把那些没找到东西的暗卫罚了？」 言昙浇花儿动作停了片刻，微微侧头问了一声。 「是，探子说不但打了，而且还罚了两个月的份银。」 「哈哈哈。」 苍老的笑声在屋子里盪开，中间透着几分鄙视：「我倒要看看，没了这东西，他怎么光明正大的往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塞人。 卓文青躬着身子立在一旁，言语间更是得意：「下官还听说，被他罚的那些个暗卫都是王府的老人儿了，听说他们被罚的心底都有了怨气。」 言昙没说话，他把那壶里的水小心翼翼浇在花瓶里，精心呵护着面前那盆花儿，好像没听到身后人说话一般。 卓文青却也不觉得冷场，又开始拍起了马屁：「都是大人有先见之明啊，大人怎么知道他会去拿那东西？」 卓文青说话的功夫，言昙已经把一整壶水浇完了，他放下水壶，伸手把花盆里进来长起来的小草儿拔去。 「本官听说了誊录所那边有动静儿，差人去看了一眼，发现誊录所近些年誊录下来的试卷和原试卷全被人偷偷调走了，便料想到他可能是想从这些人里面做文章。」 第100页 「所以我便派人在暗中盯了几日，后来发现他出府了，猜到他应该是去拿东西了，便让人在他回来的途中埋伏。」 「原来如此，大人果然有先见之明，下官自愧不如。」 「下一步……」言昙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那花盆里开的最繁茂的一朵花折断了花枝，夹在手中把玩，「监狱里那个……不能再留了。」 卓文青看着他那样轻轻松松就把刚才还细心呵护的花摘了，不由得惊出了一头冷汗。 言昙简直太让人琢磨不透了。 - 马车停在鹤觞酒楼旁边，顾洛辰先行下了马车，随后转头伸出手，做了一个要扶着闻柳下车的姿势。 毕竟他的腿刚好，还是要小心仔细些。 闻柳见顾洛辰要扶他，想着正好可以藉此机会亲近他，便强逼着自己抛去脑海中那些礼数，伸手握住了顾洛辰的手腕，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谢王……谢主子。」 这一声主子让顾洛辰越听越别扭，他微微蹙了蹙眉，强调道：「别叫主子，就叫……公子吧。」 「是，谢公子。」 闻柳嘴上说着，手上却并没有松手，依旧那么握着顾洛辰的手腕。 他这样一直握着，顾洛辰肯定会烦，等他烦了再松手也不迟。 顾洛辰见他半天没松手，在心底暗笑，感嘆道闻柳这是在故意找机会亲近他么？ 他拉着自己的手一直不放，是不捨得放吧。 罢了，虽然这样被人拉着有些不舒服，但既然闻柳喜欢，那便由着他好了。 「走吧。」 顾洛辰任由闻柳拉着，刚走了几步，转念一想，反手主动握住了闻柳的手，把闻柳的手握的紧紧的。 走在他身后的人脚步一顿：「？」 他不是应该厌烦甩开他么？ 直接反手主动握着他是什么意思？ 闻柳想着想着，下意识就想把手往回抽。 顾洛辰感受到闻柳手上的动作，又加了几分力度：「别动，你手太凉了，给你暖暖。」 给你暖暖…… 顾洛辰竟还把他手凉的事儿记在心上，竟然还会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手。 说一点也不感动是假的。 顾洛辰对他，真的已经很好了。 等闻柳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到了常去的那个包间。 包间里的摆设跟之前一模一样，只不过之前来的时候气温不算高，窗户一直是关着的，这回天气好了，窗户打开了。 温暖的暖风从外面吹进来，拂过闻柳脸上的面具，吹乱了他额头的几缕长发。 被握着的那只手上不断有温热的温度传来，将他整个手都捂得暖暖的，他的手已经很多年没这样暖过了。 顾洛辰感觉他整个手温热了，这才松开他的手，转身坐到他对面，看着他的另一手道：「伸手。」 闻柳下意识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肯再伸手了。 起初他不过是想惹顾洛辰厌烦，如今没惹人厌烦也就算了，还占了人家便宜，握了人家的手，还让人家用体温给自己暖手。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暗卫，何德何能能让堂堂摄政王给他暖手。 虽然刚才被握着的一瞬间，他的确是很贪恋顾洛辰对自己的好。 可他不能总是接受顾洛辰的恩惠，不然以后怎么还，要是还不起，就连跑他都没法儿安心的跑。 「王爷，不凉了。」 这会儿周围没人，闻柳便又将称唿改了回来，轻轻笑着说了句谎。 顾洛辰却也不揭穿他，见他不想再伸手，也不强迫他，只淡淡对他说了句：「看窗外。」 闻柳刚刚只注意到了从窗外吹进来的暖风，却没注意到窗外的风景。 这会儿一看，才惊觉窗外的景色竟然这般好。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窗户旁边，将那窗户又打开了几分，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 在这儿几乎能看到京城最热闹的一片，入眼处皆写满了繁华，各式各样的住宅，拥挤的人群，枝繁叶茂的树木和开得正盛的桃花夹杂在住宅中间，为眼下「这幅画」平添了几分色彩。 就连站在这房间里，都能闻到离得最近的那株桃花的花香。 「其实之所以称这里是京城最好的酒馆儿，并不单单是因为这里菜式多、味道好。」 闻柳转过头，笑了笑：「景色果然很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店小二把菜单送了过来，顾洛辰把菜单往闻柳那边一推，看着仍站在窗口的闻柳：「回来点菜吧。」 闻柳回身坐下，知道顾洛辰不喜欢在这样的小事儿上磨蹭，也就没推脱，直接开始点起菜来。 等菜上齐了，闻柳便掏出银针挨个试了一遍，见菜里没毒品，才伸出筷子给顾洛辰夹了一片儿牛肉。 他此举倒并非是为了故意装亲近，只是方才受了人家的恩惠，心里感激人家，又找不到可以回报人家的地方。 顾洛辰看着碗里那片儿牛肉，笑道：「你怎么知道本王爱吃这个？」 「见王爷之前吃饭的时候，吃得最多的是这个。」 倒是机灵，顾洛辰笑了笑：「快点吃，吃完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第66章 解释 吃完午饭, 二人从鹤觞酒楼出来，步行在那热闹的长街上。 长街两侧挤满了摆摊儿谋生的小贩，人群熙熙攘攘，分别在不同的摊位面前驻足, 吆喝声, 讲价声, 询问声不绝于耳。 第101页 顾洛辰心笑, 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闻柳却没顾洛辰那好心情,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 满心想着怎么能快点儿从这条挤满了人的长街穿过去。 可闻柳有心想快, 却跟本快不起来，这人一个挨着一个的，想找个空隙过去都费劲, 更别提加速了。 顾洛辰转头间，见自己和闻柳中间被两个人隔开了，闻柳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 等闻柳走上来, 一手拉住了闻柳的手。 闻柳在那步履匆忙的拥挤的人群中微微抬头，便撞上了顾洛辰那似乎带着笑的眼神, 看起来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 闻柳被顾洛辰那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忙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顾洛辰握着的那只手。 顾洛辰的手生得很好看，五指修长，手背很有骨感, 在他那大手的包裹下, 自己的手很快就被暖了起来。 「王……公子, 属下手不凉了。」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谁说是要给你暖手了？本公子这是见你低头走路，怕你把自己弄丢了。」 他说完，也没给闻柳回话的机会，便转身拉着闻柳的手继续走着。 闻柳刚刚耳朵红了，他看得很清楚，闻柳刚才绝对是害羞了。 如果闻柳不喜欢他的话，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握住他的手脸红的。 闻柳一定是喜欢他。 二人在长街上一路闲逛着，直到走到一个玩具摊儿前面才停下来。 顾洛辰带着闻柳从人群中挤到摊位前，在那摊位前驻足良久，细细看着上面的玩具挑选了许久，最终才终于挑好了一玩具，付了钱，转身把那玩具往闻柳怀里一塞。 闻柳：「？」 这是什么意思？ 这玩具是买给自己的？ 闻柳低下头，看着刚才顾洛辰强塞过来的玩具，心嘆道顾洛辰这选东西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他是怎么做到在那么多好看的玩具里偏偏把最丑的挑出来的。 也难怪刚才那摊位上的老闆会用感恩戴德的眼光看他，估计这物件太丑，总也卖不出去，如今已是陈年旧物了，如今被人挑走了，老闆自是欢喜。 待终于走出了长街，周边的吵嚷声小了许多，顾洛辰才转头问他：「好看么？」 闻柳：「……」 「好、好看。」 顾洛辰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轻嘆了一声：「眼光真差。」 闻柳：「？」 真是个狠人，狠起来自己都骂。 这不是他自己挑的么，觉得不好看为什么要挑这个啊？ - 不远处是一座古宅。 古宅隐匿在繁华的京城里，看上去比周围那些繁华的宅子要破败许多，但那破败感看上去反倒为古宅添了几分古老神秘的底蕴。 古宅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有的花开得正艷，引得蝴蝶在上面驻足。 花丛旁边，蹲着一个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模样，头髮短短的，晒得有点黑儿，他蹲在那花丛旁边，也不怕烈日的晒烤，瞪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看着话多伤那只蝴蝶，只静静看着，没有要扑过去的意思。 院落的另一边，一个女子把木盆里的床单被褥什么都晾晒好了，才走到那孩童身边，温声道：「饭快好了，快去洗洗手吃饭。」 小孩刚点了点头，女子便听到了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 「王爷。」 那女子恭恭敬敬的，面上带了几分笑容。 顾洛辰看着那女子，笑了笑：「这么晚才吃饭？」 那女子忙放下手中的木盆，把手上的水往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上午活儿有点多，忙了会儿，王爷您快里面坐。」 闻柳见那女子跟顾洛辰说话的语气这般熟络，心底忍不住有几分疑惑，这女子是谁？ 闻柳正疑惑间，顾洛辰便从他手中把那刚才买的丑了吧唧的玩具抽走，走到那小孩儿旁边，弯着腰把玩具递给那小孩儿。 那小孩儿接过玩具，开心的转了两圈，随后踮起脚尖抱住了顾洛辰的脖子：「谢谢洛辰哥哥。」 闻柳在一旁看着，心嘆这小孩儿竟然跟顾洛辰这般亲近。 洛辰哥哥……难道是顾洛辰的亲戚？ 顾洛辰一把将那男孩儿抱起来，抱在怀里，轻声问他：「喜欢么？」 那小孩儿看着那玩具，点了点头，道：「喜欢，洛辰哥哥，你下次来不用给我买东西，你来找我玩我就很开心了。」 顾洛辰笑了笑，道：「你娘上次说，你那些好看的玩具都因为朋友喜欢送朋友了，所以这次特意给你买了个丑的，这个应该没人会喜欢，没人会跟你要了。」 他说完，忽而转头看着闻柳笑了笑，然后轻声对那小孩儿道：「不过那个哥哥喜欢，他说好看，你要好好藏着，别让他要走了。」 闻柳：「……」 那小孩儿探头偷偷往闻柳那边看了一眼，笑了笑，道：「没事的，那个哥哥喜欢我就送给他。」 「不用，你自己留着，不给他，哥哥还有别的东西要送给他。」 那女子看见顾洛辰抱着她家孩子，心里不好意思，上前两步想把小孩儿接回来，谁知那小孩儿却直接转过头抱紧了顾洛辰的脖颈不肯下来。 「这孩子。」 女子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第102页 「无妨，我抱他一会儿，夫人有事尽管去忙。」 那女子看着顾洛辰，道：「倒也没什么事，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做好饭，粗茶淡饭的，王爷要是不介意，就进来一起吃点吧。」 「好。」 顾洛辰应了一声，招唿闻柳跟他走。 闻柳跟在他身后，看着那小孩儿跟顾洛辰那亲昵的模样，心底不禁有几分惊讶，没想到顾洛辰竟然这么招孩子喜欢，他还以为所有所有孩子都怕顾洛辰呢。 不过顾洛辰为什么对这个小孩儿这么温柔呢？ 若是像他刚才想的那样，二人是亲戚，那顾洛辰不可能尊称那女子一声「夫人」。 女子还是给他们俩一人盛了一碗饭，添了一双筷子。 还特地去给他们沏了一壶茶。 等他们吃完饭，顾洛辰才看着那小孩儿嘆道：「一眨眼的功夫，竟然长这么高了。」 那女子愣了片刻，眸光暗了暗，兀自嘆了一声：「要是文修在的话就好了。」 顾洛辰见她那模样，倒也没劝她，只轻轻开口道：「夫人放心，不出两月，我必定送夫人一个厚礼。」 那女子闻言，眸光亮了亮：「大人对我们寡母的照顾颇多，怎好意思再要大人厚礼。」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夫人放心，那厚礼，夫人会喜欢的，但到时候，我也需要夫人帮我个小忙。」 那女子一听，立马点了点头：「王爷有什么事，到时候尽管吩咐即可。」 顾洛辰闻言，点了点头，便从怀里掏出了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小傢伙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了，夫人早些送他去学堂吧。」 那女子闻言，摇了摇头，嘆道：「不瞒王爷说，我之前已经送他去过了，可学堂教那些东西，无非是背些东西，只教书不育人，如此一来，倒不如在家我自己教他，好歹我也算是能识文断字。」 「夫人可知道孟老先生？」 那女子闻言，疑惑道：「王爷说的可是我夫君之前的先生？」 「嗯，」顾洛辰抬眸问她，「孟老先生恰好也在京城，不知夫人可愿让孩子跟着孟老先生学习。」 那女子一听，连连点头：「那自然最好。」 「但……」 「王爷有何顾虑？」 顾洛辰直言道：「孟老先生住的地方也很隐蔽，来回接送孩子有些太惹眼了，一来容易暴露孟老先生的位置，二来容易暴露夫人的位置。」 「那便把孩子送去，等学成了再回来。」 顾洛辰闻言，低声问道：「夫人捨得？」 那女子苦笑了一声，看了孩子一眼：「不捨得又能怎样，若是不学一身本领，将来如何替他父亲报仇雪恨，我一个小女子，孤苦无依的，没什么别的心愿，但求有朝一日，能看到那些坏人死无全尸。」 顾洛辰听着她那斩钉截铁的话，见她这般坚定，承诺道：「好，那过几日，我就安排人送他去孟老先生那儿。」 「多谢王爷。」 二人从古宅离开，闻柳才微微含笑道：「没想到王爷竟也有这般柔情。」 顾洛辰：「？」 没想到是什么意思，自己对他不好么？ 闻柳这是见自己对那女子好，吃醋了？ 联想起之前闻柳在心里想那一句荒淫无度，顾洛辰下意识反应过来，闻柳该不会是听了外面那些传闻，把这女子当成自己在外面养的人了吧。 「本王对你不好么？」 顾洛辰反问了一句，还没等闻柳回答，便心急解释道：「这女子是赵文修的妻子，说起赵文修你可能不知道，但封秦你记得吧。」 闻柳点了点头。 顾洛辰又道：「这赵文修是前监察御史，文官公正清廉，深受百姓爱戴，对他妻子更是恩爱有加，他和封秦是同一届的考生，所以跟封秦也是很好的朋友。」 「但后来，他被奸人所害，封秦也变了，加入了言党，剩下他们孤儿寡母的，没人管。」 「本王派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卓文青正派人刺杀他们母子二人，扬言要斩草除根。」 「所以后来，本王便把他们藏在了京城了。」 「好歹也是忠良遗孀，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本王喜欢那小孩儿，抽出空来就会过来看看。」 见闻柳没说话，顾洛辰又解释了一句：「本王对他们，只是敬重罢了，并无别的感情。」 闻柳：「哦。」 顾洛辰：「……」 他解释的还不清楚么，「哦」是什么意思呀。 第67章 赔礼 顾洛辰带着闻柳从古宅那偏僻的小道上又绕回了主街, 带着他径直奔着一家铁器铺子去了。 闻柳跟在他身后，等走到那铁器铺子的时候才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牌匾，利刃铁器。 这家铁器铺子的名字他听说, 据说这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铁器店, 之前在尚书府教他武功的师父用的便是这家店铺打造的长剑。 只是顾洛辰带他来这铁器铺子干什么？ 他跟在顾洛辰身后, 只见他大步跨进那店铺, 问那店老闆：「东西做好了么？」 那铁匠一看, 没认出来人是谁, 似乎没见过, 于是疑惑问：「什么东西？」 「几日前我让下人在这儿定制了一把宝剑，还提前跟你们定好了过几日来拿，可有印象？」 第103页 那人闻言, 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哪柄宝剑：「客人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拿。」 他说完，便大步跑到到后面，不久之后, 抱出来一个长长的木盒子。 他走到顾洛辰身前, 把那做工不算精緻的木盒子打开，双手拿出里面的剑递给顾洛辰问：「客官您看看, 可还满意, 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再改。」 刚开始那人来定制宝剑的时候就提过，到时候他家主子会过来取剑，还说过, 他家主子眼光比较挑剔, 要是哪里不好一定要听从他家主子的意思改。 顾洛辰哪里懂剑, 他把那从店家手里接过来的长剑递给闻柳，轻声问他：「看看，喜欢么？」 闻柳拿起那把剑仔细端详了半天，爱不释手，过了半晌才赞嘆了一句：「的确是上等好剑。」 顾洛辰见他喜欢，心里高兴，眉梢微微一扬，笑着问他：「那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让他们改？」 闻柳抬眸，看着顾洛辰，不解的问：「公子这是……给属下的？」 他刚问完，心里就有些后悔，这么名贵的宝剑，怎么可能是给他的，肯定是他想多了。 「不然呢，」顾洛辰轻笑了一声，「之前你的那把剑不是丢了么，这把剑算赔给你的。」 闻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对顾洛辰道：「谢公子。」 旁边的店家见他二人话这么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心急问了一嘴：「那个，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么？没有我就先去后面忙了。」 闻柳摇摇头，对那店家道：「不必改。」 如此宝剑，有如无暇美玉，已是完美，哪里还需要改。 「那好，后面太忙了，小的就不在这儿陪二位客官了，您有什么事儿可以问店小二。」 他说完，便急匆匆往后赶，闻柳见他那通红的面色，满头大汗的模样，隐约猜到这人应该就是制剑的铁匠。 只有常年在外面被太阳暴晒的人，面色才会是那样有些红，又隐约带着点黑的模样。 - 过了几日，顾洛辰便暗地里安排人把赵文修的孩子接到了孟老先生那儿，孟老先生当即写了一封信託人送给顾洛辰。 那信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问他这是谁家的孩子。 顾洛辰回信给他，只简单回了三个字：赵文修。 那边儿接到信之后便再没有回信，顾洛辰知道，孟老先生光是看到赵文修三个字，便会不遗余力去好好教那孩子，毕竟那孩子的父亲，是孟老先生最喜欢的学子。 - 那日去了那古宅之后，闻柳对顾洛辰便又多了几分好感。 那天他看顾洛辰对忠臣遗孀的态度，和顾洛辰对小孩子那宠溺和温柔的态度，心底难免不感嘆。 其实顾洛辰内心应该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只是他表面上从不表现出来。 他似乎也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哪怕大多数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冷血的人，他也从不多说什么，就连之前自己对他的误会都是严城替他解释的。 若严城不说，可能自己一直误会他到现在，他也不会对自己多透漏一个字。 可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在人前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呢？ 想到这儿，闻柳才想起来，顾洛辰已经好久没找过他了。 自从那日送他剑之后，算起来也有六七天没找他了，是他哪里惹顾洛辰不高兴了么？ 想到这儿，闻柳心底竟莫名有几分烦闷。 可转念一想，闻柳才想起来，他烦自己不是正好么，为什么要觉得烦闷，这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就在闻柳跑神儿的时候，严城朝他这边儿走过来了。 严城见他在那儿发呆的模样，轻声问他：「想什么呢？」 闻柳回过神，眼底有些慌乱：「啊，没……没什么。」 严城见他那一副慌乱的模样，轻声问道：「该不会还想着怎么逃跑吧。」 「我……」 严城见他犹豫，心底便猜了个大概，他把视线稍稍移开，看到了闻柳手上那把剑，随后低声问道：「王爷对你这么好，你还捨得离开么？」 闻柳下意识摸了摸手中长剑，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把绝世好剑，那价格自然不是自己能付得起的，所以严城能猜到也没什么奇怪的。 「王爷呢？」 闻柳不想回答严城的问题，下意识转移了话题。 严城道：「周安崇死了，王爷这几日忙着处理呢。」 「周安崇？」 这名字听着有一点耳熟，可让他想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严城坐到他旁边，放下了手中的剑道：「就是你刚来王府不久之后，带你去尚书府拿人的那次。」 听严城这这么一提醒，闻柳才想起来这号人：「他不是被关进牢房里了么？」 案例来说牢房里面守卫森严，相对来说应该是安全的才对。 严城活动了下禁锢，随后嘆了一口气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周崇安被抓进去，难免有人怕他会吐出点儿什么，杀人灭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那……有什么我们能帮的上忙的么？」 严城轻嘆了一声，笑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朝堂上的事儿哪是我们能掺和的，我们也就只能等王爷指令，听命行事罢了。不过……」 第104页 「你若真的想帮王爷，可以帮王爷按摩放松放松，我见他最近挺累的。」 闻柳轻轻点了点头，道：「好，王爷在书房么？我现在去找他。」 「在，你去吧。」 严城说完，看着闻柳心急离开的模样，心笑道，这么着急，当真捨得离开么？ 之前在背后造谣闻柳的人，被他罚了一次，被王罚了一次，之后府里便再没有人敢在背后嚼舌根了。 可王爷最近跟闻柳的接触，确实也难免让人多想。 哪怕是外面那些人送来讨好王爷的美人儿王爷也从来没碰过她们一根手指头，可王爷跟闻柳在一起时候，竟然会握着他的手，见闻柳受伤，还会抱着他。 试问整个王府，王爷何曾对哪个暗卫这样好过？ 虽然王爷对自己也很好，但这两种好绝对是不一样的。 他总觉得，王爷对闻柳的好，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情感。 而且闻柳的反应也很奇怪，闻柳明明不愿意跟人接触，可跟王爷在一起的时候，哪怕王爷牵着他的手走路他也没有任何牴触，看上去反倒像是习惯了一般。 他们两个是……互相喜欢么？ - 书房。 「王爷感觉好些了么？」 闻柳一边给顾洛辰揉着脑袋，一边轻声问询着。 「嗯。」 顾洛辰表面敷衍了一句，心里却感嘆，一定是自己这几日忙的没顾上他，他想见自己才故意找了个由头的。 表面说是怕他累，要给他放松放松。 实际上，一定是几日没见，他想见自己了。 看来闻柳已经习惯了跟自己在一起待着，那以后便多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吧。 「本王这阵子比较忙，等过一阵子忙完，打算出去逛一逛，你到时候同本王一起去。」 闻柳不知顾洛辰用意，只以为他是想带着自己让自己保护他，于是便直接答应了。 想来想去，闻柳还是不放心。 「属下听说王爷您最近很忙，有什么属下能帮的上忙的么？属下想……为王爷分忧。」 因为闻柳按摩按得很舒服，顾洛辰原本是闭着眼睛，很轻松很惬意的。 这会儿听闻柳这么问，原本静态的睫毛瞬间轻颤了一瞬，慢慢睁开了眼睛。 闻柳这是在担心他么？ 顾洛辰隐去心中的窃喜，平静道：「放心吧，忙是忙了些，但本王心里都有数，你不必担心。」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闻柳还是忍不住会多想。 当初是周崇安派人刺杀顾洛辰失败，才被顾洛辰抓到牢房里的。 他没记错的话，当初皇帝的圣旨，是把礼部尚书周安崇交给顾洛辰随意处置，顾洛辰之所以没直接杀他，就是想撬开他的嘴，看看他有多少同谋。 可如今周崇安就这么死了，同谋撬出来了么？ 若是没有，那些人甚至敢在牢房里动手谋杀一个礼部尚书，那日后是不是也敢光天化日的刺杀摄政王，如此想来，当真是后患无穷。 可顾洛辰这般淡定，是已经对周安崇的死有了十足的把握，或者掌握了关键证据么？ 罢了，他一个暗卫，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唯一能做的，便是日后多跟在顾洛辰身边，时时刻刻仔细保护他的安全。 「好了，头不疼了，你歇会儿吧。」 前面的人忽然出声打断了闻柳的思绪，闻柳指尖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转而又移到了顾洛辰的肩膀上：「属下再给王爷按按肩膀吧。」 「好。」 顾洛辰轻声应了声，想起了之前让严城去查闻柳身世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暂定：周一到周五，不忙更6000，忙更3000，周六周日更10000（我尽量qaq） 第68章 过往 据严城所查, 闻柳是十岁被人卖到尚书府的。 据说当时卖他的是个女子，对他很不好，管家把他买进府里的时候，看到闻柳身上尽是青紫的痕迹。 严城也曾试着想要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当初卖闻柳那女子, 以便打听清楚他的身世, 但找到那女子的住处时才发现, 那里早已荒废许久了。 尚书府的管家说, 按闻柳当时的模样推测, 他家里应该是很贫苦的。 也正是因为那会儿小闻柳瘦小病弱, 所以他在府里总是受欺负, 跟他一般大的买来的下人都比他壮，还比他高，就会经常欺负小闻柳干活儿。 管家有时候见了, 会呵斥其他人几句，但他毕竟有很多事，没法儿时时刻刻盯着闻柳，自然也就没法儿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 后来闻柳慢慢长大了, 在府里也交了两个朋友。 闻柳对那两个朋友都很好, 可后来却发现，那两个表面上对他掏心掏肺的朋友, 暗地里却给他使绊子。 再后来, 闻柳就更不愿意接触人了，也更不愿意相信其他人了。 那日听严城说完之后，顾洛辰独自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靠了很久。 他闭着眼睛，脑海中想像着闻柳小时候吃过的那些苦, 似乎一下就明白了, 闻柳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社恐。 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不喜欢跟人接触，喜欢独来独往，就连身边的人偶尔声音大一些都会被吓到，想来除了在尚书府的这些经歷，他以前的家庭应该也给他留下了创伤吧。 第105页 闻柳究竟是在怎样一个家庭长大的呢？ 又究竟经歷了多少的恶意，才会变成这样。 得让严城继续查下去。 他想知道关于闻柳的所有的过往，除此之外，所以欺负过闻柳的人，都应该得到报应。 「闻柳。」 顾洛辰回过神来，轻声喊了他一声，「先别按了，去那儿坐会儿。」 闻柳依言松开手，没反驳，直接坐到了顾洛辰对面的椅子上。 顾洛辰见他今日这般听话，心底更高兴了几分，却也动了几分试探的心思：「闲来无事，聊聊天吧。」 闻柳愣愣看了他片刻，觉得顾洛辰可能是这几日太忙了，想要跟他聊聊天放松一下，于是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顾洛辰见他答应，便直奔主题：「其实从你刚来王府的时候本王就注意到你了。」 这问题闻柳即便顾洛辰不提，闻柳也在心底想过很多次了：「属下一直不明白，当时属下得了倒数第一，王爷是如何注意到属下的。」 顾洛辰听着他这问题，没忍住笑了笑，过了半晌才悠哉悠哉开口解释给他听：「当时所有来竞争的暗卫里只有你戴着面具，戴面具也就罢了，还特地离人群远远的，就……很显眼你知道么？」 说到这儿，顾洛辰没忍住笑声更大了几分。 但其实他跟闻柳说的只是注意到他的一小部分原因，最根本的还是因为他听到了闻柳的心里话，听他不想留下，所以才刻意想留下他。 但这些自然不能跟闻柳说。 闻柳：「……」 顾洛辰说的也没错，想想当时那场景，自己似乎是有些太显眼了。 「后来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给小十五包扎的事，再后来，就是你大着胆子到本王这儿跟奶娘求情的时候，那时候本王才发现，你跟别的暗卫很不一样。」 「哪里不同？」 闻柳疑惑地看着顾洛辰，顾洛辰轻声道：「这世人，大部分都是自私的，大部分人只有在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才会勇敢一些去争一争，断然不会为了别人的事不顾自己的死活。」 「可你不一样，你仅仅因为奶娘对你几顿餐饭的恩情，便愿意捨命来替她说情。」 「而你当时这种做法，又跟本王所了解的你不太一样。」 这次顾洛辰没等闻柳问，直接接着说到：「其实你可能不知道，你们新来的暗卫的一举一动都是有人盯着的，盯着别人的暗卫都在跟本王汇报他们表面如何如何努力，背地里如何互相拉踩。」 「只有盯着你的暗卫不同，他每次来跟本王汇报，都会汇报一些很特殊的事，比如你不合群，从不与其他暗卫攀谈，比如你从不按时去吃饭，总是会故意错开饭点。」 「后来本王自己也观察了一下，发现你的确有些不合群，有些社恐。」 听到社恐，闻柳微微蹙起了眉头。 顾洛辰知道他没听懂，便又换了种说法：「就是不喜欢接触人。」 「所以闻柳，本王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怕人啊？」 似乎是怕闻柳不适应，顾洛辰特意放低了声音，尽可能让那声音听起来轻柔一些。 闻柳闻言的瞬间，低头垂眸，咬了咬唇，搭在膝盖上的白皙的手指用力握紧了垂在膝盖上的衣摆，将那衣摆生生抓出了几条小小的「沟壑」般的褶皱。 顾洛辰那一句话，让闻柳整个人的思绪瞬间又回到了小时候。 让他想起了那些痛苦的、不堪的过往。 顾洛辰下意思扫到了他的手，回想着刚才闻柳低头咬唇的模样，心嘆自己太心急了，这样直接问他不跟直接撕开他的伤疤一样么？ 真是煳涂！ 「本王只是随口一问，」顾洛辰后悔的立刻改了口，「对了，过几日是严宴的生辰，等本王这几日忙完，带你出去逛街吧，给严宴挑个礼物，本王见你跟他还挺好的。」 提到严宴，闻柳果然转移了注意力，他抬眸看着顾洛辰：「谢王爷告知。」 顾洛辰心道，也就是心疼闻柳没什么朋友，不然他才不告诉闻柳呢。 有时候见闻柳连一份儿好吃的都要记着严宴的模样，他就恨不得让严宴离闻柳远一点。 可仔细想想，闻柳如今这性子，就是之前被那些所谓的「朋友」和身边的人伤到了，如果可以，他希望严宴能改变闻柳。 他承认自己也是自私的，是存了私心的。 但严宴自从他穿过来不久之后就来他府里了，他了解严宴，严宴心地善良，跟闻柳是一类人。 他的性格比闻柳更开朗一些，像个会发光发热的小太阳，他是真心把闻柳当朋友的 ，不会伤了闻柳的心，或许，严宴可以弥补闻柳之前在友情上的缺憾。 他希望严宴的存在能让闻柳明白，交朋友并不可怕，只要交对了人就好。 - 几日一晃便过，转眼就要到严宴过生日的时候了。 闻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给别人送过生辰礼物，也从来没收到过别人送他的生辰礼物，所以一时之间竟有些迷茫，不知道该给严宴送些什么。 他也曾趁着严宴过来找他聊天的时候侧面打听了几句，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问的太隐晦了，还是严宴理解能力不好，两人聊的话题始终不在一条线了。 就这样聊了两天，闻柳也没从严宴嘴里打听出他喜欢什么。 第106页 好在顾洛辰真的在严宴过生日之前忙完了，如约带着闻柳出门逛街了。 两人走到府门口，外面的下人已经把马车套好了，顾洛辰先上了马车，走到马车门口的时候朝闻柳伸出了手，拉了闻柳一把。 闻柳见他伸手，竟也没不好意思，当真伸手拉住了顾洛辰上了马车。 他当初明明是为了让顾洛辰厌烦才故意接近顾洛辰，故意动不动忍着别扭来些肢体接触的。 可不知为何，这才过去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他竟好像已经习惯了跟顾洛辰之间的这种亲密动作，以前他明明连别人碰他手一下他都觉得难受，如今竟也能这般坦然的握着顾洛辰了。 而且好像顾洛辰也习惯了。 之前他病着的时候顾洛辰就照顾着他，如今他好了，顾洛辰还是会时时刻刻照顾着他，会握他的手给他暖手，会担心他走丢主动拉着他的手，如今竟还会拉他上马车。 可…… 习惯了归习惯了，可这怎么跟刚开始计划的不一样啊？ 刚开始不是计划着惹他讨厌撵自己走么？ 为什么顾洛辰看起来一点讨厌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好像适应的很快呢？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像管家说的，他的刻意亲近亲近得太过火了么？ 怎么感觉有点适得其反了呢！ 「本王之前忘了问你，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啊？」 突然被人点名儿，闻柳这才回过神，看着顾洛辰，茫然道：「不记得了。」 闻柳那轻飘飘的几个字里没有委屈、没有不悦，甚至没有一丝丝伤感，可那四个字在顾洛辰听来，却是真真正正心疼了一瞬间。 他说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 说明从他很小的时候起，就没再过过生辰了。 因为没有人记得，没有人会替他过生辰，没人会为他庆生，他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所以长此以往，才会连生辰都忘了吧。 想到这儿，顾洛辰不禁有些遗憾，他要是再早一点穿过来就好了，要是他能早一点穿过来，早一点知道闻柳的存在，早一点把他带回身边照顾就好了。 「那……大约是夏日还是冬日可还记得？」 闻柳点了点头，回道：「是冬天。」 他还依稀记得，他娘亲给他过生辰的时候，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雪天。 他母亲会给他煮上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面，在里面加上鸡腿肉和鸡蛋，那就是他每年能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那你选一天自己喜欢的时间做生辰吧。」 闻柳轻笑道：「对属下来说，这些并无意义。」 「谁说没意义，生辰就是要庆生，庆祝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 闻柳被顾洛辰说的微微有些动心：「那王爷能帮属下选一天么？」 第69章 量体 「那王爷能帮属下选一天么？」 闻柳这话也没思考过, 只是顺着顾洛辰的话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说完才有些反悔，觉得这话说的有些不合规矩了。 「属下刚……」 「好啊。」 顾洛辰没给闻柳把话说完的机会，他看着闻柳, 微微眯起了眸子, 手指在膝盖下一下一下敲击着：「冬季, 那不如……就冬至吧。」 「冬至？」 顾洛辰微微笑道：「对, 书上说, 冬至阴气盛极而衰, 阳气自此渐长（1）, 就像人一样，颇有几分否极泰来的意味。」 「从这一天开始，如人之新生, 抛却过往所有不开心的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而且，冬至还有团圆的意味，以后每年冬天, 本王可以陪你过生辰。」 「好。」 闻柳下意识应了一声。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茫然, 他那一声「好」说的是时间选的好，还是贪恋顾洛辰说那一句以后每年陪他过生辰。 可顾洛辰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他堂堂一个王爷, 冬至又是团圆和祭祖的日子，哪里会有时间陪他一个小暗卫过生辰。 顾洛辰不过是这会儿听他说忘记生辰觉得他可怜所以才在哄骗他罢了，怪他自己不该当真。 不该贪恋那一丝丝不属于他的温暖。 况且，闻柳在心底苦笑一声, 自己早晚也是要离开的。 又何必有所期待！ 「而且奶娘冬至包的团圆饺子也特别好吃, 等今年冬至, 你可以好好尝尝。」 闻柳听着顾洛辰那有几分欢喜的语气，心底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冬至的时候顾洛辰就忘了吧，到时候自己应该也不在府上了。 如果那时候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了的话，那到时候顾洛辰吃饺子的时候还会想起这番话，会想起当初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的自己么？ 大概……早就忘了吧，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而已。 可他此刻看着顾洛辰那带着笑的面庞，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扫了他的兴致，于是回了一个温柔的笑，道：「好啊。」 长街上的人依旧很多，顾洛辰带着闻柳从头到尾逛了一圈，闻柳也没想好到底该送严宴什么东西。 太贵的他买不了，他的银子不够，可便宜的他又看不上眼，觉得配不上宴宴对他的好。 于是闻柳看来看去，最终只好开口问顾洛辰：「公子。」 第107页 顾洛辰也忘了这会儿人多，乍一听闻柳这称唿只觉得有几分别扭，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闻柳咬了咬唇，纠结了片刻，问道：「能不能先预支两个月的份银啊？属下……银子不太够。」 顾洛辰闻言，明知他此话何意，却故作不懂：「预支也得提前跟管家说啊，本王不管帐。」 「那……」 顾洛辰这话本就是想看他羞涩的模样，如今看到了，也不忍心再逗他：「不过本王身上带了，本王可以借给你，但……」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闻柳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一字一顿认真道：「但借本王但钱是一定要一分不少的还给本王的。」 闻柳笑笑，心想这算什么条件啊，他本也没打算赖帐。 「王爷放心，以后从属下份银里扣，绝对一分不少还给王爷。」 「嗯，那好。」 顾洛辰应了声，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随意递给闻柳：「给。」 闻柳看着那银票，愣了半晌，没敢伸手接：「王……公子没带银两么，属下借、借三十两就够了，属下这儿还有五十两银子和十多两碎银。」 顾洛辰一听，微微皱了皱眉，这怕不是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给严宴挑礼物了吧？ 「你把所有的银子都带出来了？」 闻柳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顾洛辰为何要问这一句。 顾洛辰面色相比之前的变得稍稍有些冷淡：「本王也快过生辰了。」 闻柳：「？」 什么意思，想提前听一句生辰快乐？ 闻柳愣愣地看着顾洛辰，开口道：「提前预祝公子生辰快乐。」 顾洛辰：「……」 他缺一句生辰快乐？ 他是要一句生辰快乐的意思么？ 闻柳看着顾洛辰那越来越黑的脸色，不禁皱了皱眉头，是自己理解错他的意思了么？ 顾洛辰见他不开窍，轻「咳」了两声，轻了轻嗓子，把面子什么的都彻底抛诸脑后了：「本王的意思是，你把钱全给严宴买生辰礼物了，那本王呢，你不打算送本王生辰礼么？」 闻柳：「……」 堂堂王爷，还差他这一份儿生辰礼吗？ 不过人家好歹也是个王爷，他都这样跟他明示了，闻柳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那公子借我五十两？」 顾洛辰看了他一眼，五十两？给严宴买九十两的礼物，给自己买二十两的。 他娘的，突然就有些不想借了。 「公子？」 顾洛辰淡淡瞥了他一眼，无奈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故意避开了那五十两的银子，直接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是最少的，一百两，借你了。」 闻柳犹豫了片刻，一百两，就他那点份银，要还多久啊。 还没等闻柳想好，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马鸣声，闻柳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被一个力道一把抓住拉了过去。 「砰」的一声，闻柳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是顾洛辰屋子里的味道。 顾洛辰见马车要碰到闻柳，心急一把揽过闻柳的腰把人拉了过来，揽入怀中抱着，等那马车过去，顾洛辰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闻柳这腰是真细呀。 以前听人说杨柳细腰并不觉得哪里美，见过了那些人刻意逢迎送来的美人儿那些细腰也觉得无趣，可闻柳这腰握着，却让他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不想松手。 「公子？」 闻柳从他怀里挣脱开，道：「马车过去了。」 顾洛辰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睁着眼睛说瞎话：「哦，是么，没注意。」 他伸手，将手里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闻柳的衣襟里，还不忘又嘱咐了一遍：「记得还，而且要一分不少的还，能做到么？」 闻柳点了点头，将那银票收下了。 其实光是借五十两的银票他都要还很久，都不见得能还完，更何况是一百两。 可他也不是个会欠别人东西不还的人，所以还是，省点儿花吧。 宴宴的生辰礼物也只能买五十两以内的了，顾洛辰借他那钱，就留着顾洛辰过生日的时候再添点儿给他买生日礼物吧。 剩下的还给他，在待一两个月，把剩下的欠他的钱用份银还给他就好了。 到时候即便是走，也可以走的无牵无挂了，省着还欠着人家的。 忽然间，闻柳就感到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闻柳低下头，果然看到了顾洛辰那修长好看的手。 他正握着自己的手，把他那温热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渡给自己。 只那么一瞬间，闻柳的心就有些动摇了。 顾洛辰这段时间对他太好了，说闻柳一点也不贪恋那些温暖是假的，他又不是个冷血的人，怎么可能一点也不贪恋呢？ 可闻柳也知道，自己以前就是贪恋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被骗，所以他这次不想贪恋了。 而且顾洛辰的身份，也不是他能贪恋的，他既不是自己的朋友，也不是自己的亲人，他没资格贪恋顾洛辰对他的好。 顾洛辰对他……大概也只是觉得被他救了一回，所以想有一些回报吧。 两人又逛了几圈，总算是把礼物挑好了。 闻柳本以为挑完礼物就可以回王府，不用在这儿人群里待着了。 第108页 结果顾洛辰竟直接把他拉到了裁缝铺，找了个裁缝给他量尺寸。 闻柳一边听话的抬起胳膊，一边转头问顾洛辰，不解地问：「公子这是？」 顾洛辰没急着回他，迳自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像是欣赏一幅画似地看着闻柳道：「天气热了，给你做几身衣裳。」 闻柳听完，转头看了那裁缝一眼，小声儿问了句：「那个，你们这儿最便宜的布匹是多少银子一尺啊？」 那裁缝听他问，手上动作不停，笑着回道：「我们店里的布匹是整个京城里最好的布匹，最便宜的也要五两银子一尺，但客官您放心，我们这儿的布匹绝对值这个价。」 「而且我们这儿的裁缝也是京城最好的裁缝，京城里的达官贵族们都在我们店做衣裳，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闻柳听着那裁缝自以为是的骄傲的介绍，心想你越这么说我越不放心好嘛。 这一听就很贵，他哪能买得起啊。 但毕竟那裁缝还在，闻柳也不好说什么。 闻柳就在那儿等着，等到裁缝终于离开了，才看着顾洛辰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做了。 结果顾洛辰坐在原地，动也没动，直到那裁缝后从面掀开帘子进来，顾洛辰才笑着开口，问那裁缝：「量出来的数值能给我看看么？」 「当然可以。」 裁缝一边说着，一边把那记录数值的纸张递给顾洛辰，感嘆道：「做了这么多年裁缝，第一次见身材比例这么好的，腰细腿长，肩宽适中……」 顾洛辰听着那裁缝的夸赞，看着那纸张上的数值，心嘆腰是真细啊。 他看完，将那纸张还给裁缝，站起身，走到柜檯前，看着那各种各样的颜色，精心挑选了几样儿。 「刚刚我手指碰到过的，一样儿来一身儿，过几日我派人过来拿，还有，你记着，来人是王府的。」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仍在那布匹上：「剩下的银子拿去给衣裳配几件饰品，到时候一起包好。」 裁缝听到王府两个字，表情瞬间一滞，整个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他看着刚转身离开的背影，颤颤巍巍道了声：「客……客官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 （1）资料来源于百度 借给宴宴买礼物之名给媳妇儿买衣裳哈哈哈 第70章 上朝 裁缝铺的速度很快, 在严宴过生辰之前就把闻柳那几身衣裳送了过来。 顾洛辰让闻柳一一试了一遍，心嘆果然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这裁缝铺的裁缝做衣裳的功底也确实不错，每件衣裳都是精心设计的, 都能将闻柳的身材更完美的展示出来, 尤其是那细腰, 仿佛盈盈一握便可。 顾洛辰对这几件衣裳格外满意, 还让管家单独赏了那跑腿过来送货的。 闻柳的心思却不在衣裳好不好看上, 只觉得又亏欠了顾洛辰许多。 严宴过生辰那日, 闻柳在那些衣裳里挑了一件颜色适中的淡蓝色长袍, 一大早便跑去给严宴送礼物。 因为怕还不上顾洛辰的钱，闻柳给宴宴买生日礼物的时候没能买太贵重的，只买了一只银簪, 给宴宴束髮用。 严宴压根儿不知道闻柳知道他的生辰，更没想过让闻柳送他礼物，这会意外收到礼物，心里那点儿欣喜全写在脸上。 他忙把头上那旧木簪摘掉, 换上了新的簪子。 换完之后才冲着闻柳笑了笑, 问：「好看么？」 「好看。」 「多少钱买的啊？」 闻柳知道严宴不是那种会在意礼物价格的人，他这么问只是怕自己花冤枉钱, 所以便敷衍了句：「没多少钱。」 宴宴一听, 高兴道：「那就好，你别乱花钱，你的钱留着还有用呢。」 闻柳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片刻后, 闻柳从怀里又掏出一个物件, 递给宴宴：「这个是王爷让我代他给你的生辰礼。」 严宴往闻柳手中看了一眼, 是一个金饰，看上去就很贵重。 严宴接过那礼物，奇怪道：「奇怪，王爷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生辰礼了？」 这话一问，闻柳也愣了片刻，他还以为顾洛辰给宴宴买生辰礼是每年都买，毕竟他连严宴的生日都记得。 可听宴宴的意思，他这竟是第一次给宴宴送生辰礼么？ 难道是看他给宴宴准备了生辰礼，自己不好意思不送，所以才买了一个？ - 王府书房。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的缘故，书房里的窗户都开着，暖风顺着窗户吹进来，把书桌上那没合上的书页吹翻了几页，就连香炉上那缓缓上升的香菸也被风搅弄的乱了阵脚。 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萦绕在整间书房内，严城细细嗅着，心嘆王爷这是心情好才换香了吧。 「王爷，按您的吩咐，已经把他们三人秘密接到王府了，属下把他们安排在后院暗卫禁止进入的小宅子里。」 顾洛辰的视线从书案上的书页上离开，抬眸看向严城道：「好，让人明早准备三辆马车，你跟闻柳陪本王进宫。」 「是，王爷。」 「让人去把闻柳叫来。」 「是。」 片刻后，闻柳到了书房。 刚踏入书房的一瞬间，闻柳便闻到了那跟往日完全不同的香味，他抬眸往桌案边看了眼，想来顾洛辰是换香了。 第109页 「王爷，您找属下。」 「嗯，就是跟你说一下，你回去准备一下，今晚早些休息，明日随本王上朝。」 「是，王爷。」 -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闻柳便起身等在顾洛辰房门口。 等顾洛辰收拾好，出了房门，才看到等在外面的闻柳。 「走吧。」 闻柳跟在顾洛辰身后，出了府门，才发现府门口竟然停着三辆马车。 顾洛辰上朝不是只一辆马车就够了么？另外两个马车里有人么，坐的又是谁呢？ 就在闻柳感到奇怪时，严城喊了他一声，闻柳这才发现，严城竟然也在。 同时喊上他和严城，还多了两辆马车，这一趟可能不安全吧，这样想着，闻柳瞬间便变得更加谨慎了。 「闻柳，你同王爷坐一辆，我在你们后面那辆上。」 严城嘱咐了一句，没等闻柳回答便转身上了第二辆马车，闻柳回过头，却见顾洛辰早已经在马车上坐好了，他这才跟了上去。 因为怕半路杀出刺客来，闻柳从上马车开始便十分警惕，非但一句话也不说，就连耳朵也在时刻关注着周边所有的动静儿。 顾洛辰见他一言不发的模样，以为他没睡好，便轻声开口道：「要是没睡好就再睡一会儿。」 闻柳轻轻摇了摇头，手紧紧握着长剑，低声道：「虽然不知后面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但属下既然跟出来了，就必然要保护好王爷和其他人的安全，断然不能掉以轻心。」 顾洛辰从他那语气中听到了几分紧张的意味，也不跟他多解释什么，反而是就着他的误会，轻声问他：「那如果一会儿刺客来了，本王和后面的马车里的人同时有危险，你先救谁？」 「自然是救王爷。」 闻柳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顾洛辰见他回答的这般爽快，笑了两声，解释道：「你放心歇着吧，外面几十个暗卫跟着呢，再说了，这是在京城，不是在外面，有几个敢在京城里对本王下手的。」 闻柳一听外面还有几十个暗卫跟着，方才紧绷的情绪这才稍稍松懈了些，握着剑的力度也稍稍松开了些，这一松懈下来，竟还真的有些困。 可他根本睡不着。 自从那日严城跟他说了周崇安在牢房里被人用毒害死之后，闻柳便时常会联想起之前跟顾洛辰外出时冒出来的刺客，想来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应该是同一伙人。 而在京城里，能有这样的势力，敢这样跟顾洛辰对着干的，估计也就只有「言拙一党」了。 闻柳想到这儿，心里觉得有些憋气。 之前刺杀顾洛辰的人没受到任何处罚，顾洛辰又是个讲理的人，没有证据恐怕也只能吃个闷亏。 他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少受人欺负，没少吃这种闷亏，可他自己吃亏的时候尚且能忍，如今见顾洛辰吃亏，心里却忍不住为他憋屈。 「王爷，属下有句话……」 「问。」 「属下过几日能不能出府一趟。」 顾洛辰闻言，眸色间瞬间带了几分防备，只是夜色太暗，闻柳没看到。 「出府……做什么？」 他说话办事向来十分果断，可他自己清楚，他这回犹豫了，就连无意间问出口的话都带着犹豫的意味，还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 闻柳没听出来顾洛辰话里的犹豫，只简单解释了句：「有些私事想处理，不知王爷可否通融。」 顾洛辰微微蹙眉，靠在马车上，想了许久，才松口道：「让严城陪你一起去。」 「多谢王爷。」 「嗯。」 见闻柳没反对，顾洛辰一口气才总算松了些许。 - 今日顾洛辰从府里离开的时间比以往早了小半个时辰，因此他们的马车行至宫门口的时候，其余的大臣都还没到。 彼时天色已经稍稍比之前亮了些许，闻柳借着那天色，远远看见后面马车上下来了四个人。 其中一个是严城。 另外三个头上都戴着帷帽，帷帽下面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让人完全看不清面容。 若是旁人自然是不能带「闲杂人等」上朝的，但来人是顾洛辰，那小侍卫自然是不敢拦的。 顾洛辰将几人带进去，找地方休息了片刻，等快要到上朝时间了，顾洛辰才吩咐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先等着，等有宫人来传唤他们再说。 - 宽敞的大殿金碧辉煌。 群臣跪在地上行礼，龙椅上的小皇帝自上而下扫了他们一眼，最后将视线落在顾洛辰身上，这才喊了一声「众卿平身」。 满朝文武纷纷起身，低着头站在原本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唯有顾洛辰是抬着头的。 小皇帝偷偷和顾洛辰换了个眼色，见顾洛辰微微颔首，知道他是事已办成的意思，这才高声喊了一声：「众位爱卿，可有事要奏？」 「陛下，臣有本要奏。」 祁老太傅从群臣中站了出来，文武百官这才注意到，祁老太傅竟然上朝了。 按律例来讲，太傅负责教学，无大事不需早朝。 再加上祁老太傅年岁大了，一直站着身体也吃不消，所以自新帝登基以后，别没有再让祁老太傅上过早朝了。 可如今，祁老太傅竟然拉力了，还特地站出来说有本要奏，想来必定是有什么大事。 第110页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心里不禁忧心，或许要发生什么大事。 「来人啊。」 小皇帝轻声喊了一声，「给太傅加把椅子。」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更是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这自建朝以来，除了天子，还从未有人能坐着上朝的，皇帝这举措，简直是前无古人，足见祁老太傅在他心里的地位。 不过祁老太傅能获此殊荣倒也不奇怪，毕竟他是两朝元老，行事作风又端正，陛下敬重他，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也算是尊师之道。 小太监搬来椅子，扶着祁老太傅坐好，小皇帝才问：「太傅刚才说，有本要奏？」 「是，陛下。」 祁老太傅换了个坐姿，做得更端正了，才沉声道：「臣听闻，前几日有人胆大包天，竟将礼部尚书毒死在刑部牢房里，不知……」 刑部尚书闻言，立马上前跪在地上，道：「是臣监督不力，臣有罪。」 祁老太傅看着刑部尚书，又转头看了眼皇帝。 小皇帝看着那刑部尚书，开口道：「周崇安虽是犯人，确也是朝廷重臣，他之前由普通牢房转至刑部，就是想保证他安全的同时审出些东西，如今他死在刑部牢房，刑部尚书有严重的失职之罪，监察不利之罪，按律……当斩。」 刑部尚书一听，立马急了，慌不择声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第71章 朝堂对峙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听皇帝这意思是要杀他，这会儿还是不要求情的好，省的祸及己身。 「不过……」 就在所有人都静下来时，却突然有一道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那声音很洪亮, 瞬间打破了大殿方才那沉寂的死气。 众人纷纷抬眸, 看向那刚刚说话的人。 顾洛辰慢悠悠往前上了两步, 居高临下看着那刑部尚书, 低声道：「俗话说, 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想来刑部尚书也不想在自己治下发生这样的事。」 「陛下仁德，不如就宽恕了刑部尚书这一回, 让他日后戴罪立功。」 顾洛辰刚说完，就听到旁边的臣子在心里嘀咕。 【那刑部尚书犯下此等大错，岂是你说能放便能放的，当着朝廷众臣的面, 当面驳了陛下的面子, 我就不信陛下当真会答应放人。】 【哼，这该死的权臣还真是把皇帝当傀儡了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敢对陛下指手画脚, 那再过几日，岂不是就能指鹿为马了？长期以往，这权臣还不得篡权夺位？】 呵，顾洛辰轻笑了一声, 抬眼看了眼小皇帝。 「朕觉得顾爱卿说的有道理, 念刑部尚书这是初犯, 朕便给你一个机会。」 皇帝刚说完，刚才还在一直磕头的刑部尚书这才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高喊了一声：「谢陛下。」 皇帝没理他，继续道：「那便戴罪立功，罚俸一年。」 皇帝话音刚落，一旁的监察御史便上前谏言道：「陛下，臣认为，此事的重心不应只是放在刑部尚书的问题上，最重要的，还是要查出幕后主使。」 「这幕后主使敢在刑部杀人，简直就是在挑战天威，蔑视皇权，其罪当诛。」 监察御史话音刚落，太傅便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杨大人说的没错，但陛下，老臣还有一件更为紧急的事。」 皇帝把视线从那监察御史身上移开，恭恭敬敬看着太傅道：「太傅请讲。」 「户部尚书之位空悬已久，臣听说上次有人推荐户部尚书人选的时候，被王爷拦下了，不知已过了这么久，王爷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么？」 顾洛辰闻言，胜券在握一般喊了一声：「有。」 祁老太傅看也没看他，继续配合他演戏：「敢问是何人啊？」 「瞿恆。」 百官闻言，各个面露疑惑，这瞿恆是什么人物，他们怎么从来没听过。 皇帝问出了百官的疑惑：「爱卿可否说具体些。」 「是，陛下。」 顾洛辰朝着皇帝微微颔首，随后才解释道：「瞿恆，颍州人士，二十有九科考落榜。」 「啊？」 朝堂里传来一阵阵疑惑声。 这时有人从后面站了出来，质问顾洛辰：「虽说本朝高官有推荐之权，但下官敢问顾大人，一个科考落榜的人，王爷如何敢推荐他做吏部尚书的？」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言卓」一党的卓文青。 言昙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想提醒他闭嘴，可卓文青却视而不见。 不就一个顾洛辰么，有什么可怕的，前几日自己派人去刺杀他他不也没把自己怎么样么？ 顾洛辰转头，看着那蠢货，笑了笑：「你问得正好。」 他说完，转头又看向皇帝道：「陛下，经臣所查，当年有人为了谋求私利，把考生的试卷私下换了，让原本有水平能中状元的瞿恆中途落榜，致使瞿恆这样的人才在颍州务工，蹉跎许久。」 卓文青听到换试卷的事，心里慌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反正顾洛辰也没证据，怕他做什么。 「顾大人，您口说无凭，有何凭证啊？」 顾洛辰笑着，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这里有十一份试卷，分别是当年的状元、榜眼、探花的手写试卷各一份儿，共四份儿，还有誊录所誊录的试卷，也是四份儿。」 第111页 「不可能，那试卷……」 卓文青闻言，没忍住喊了出来，直到意识到自己心急漏出破绽了，才立马掐断了说了半截儿的话。 「哦？」顾洛辰回头睨了卓文青一眼，「卓大人为何如此笃定本王不可能有试卷的啊，哎，不对，本王前几日拿试卷的时候遇袭了，卓大人这般笃定，该不会当时抢走「证据」还想杀本王的是你吧。」 「一派胡言。」 卓文青狗急跳墙。 「放肆！朕让你说话了么？」皇帝冷声怒骂了一声，转头看着顾洛辰，「爱卿继续。」 顾洛辰这才对着皇帝又点了点头，接着道：「剩下的三份儿，是当年负责科考的主考官，也就是前吏部尚书封秦递给陛下的三份儿试卷。」 「对比这些试捲来看，誊录所誊录的试卷和原考生亲手写的试卷是一致的，但呈上来给陛下看的那三份儿试卷，就截然不同了。」 「再对比前三甲那三份儿原本手写的试卷，瞿恆的文采和见解，自然是在他们百倍之上的。」 周围传来百官的议论声。 「怎么会这样？」 「竟然有人如此狗胆包天，偷天换日。」 「是啊，是啊，真的假的。」 顾洛辰闻言，笑道：「口说无凭，李公公，烦请把这些证据传给大家看一看。」 李公公闻言，立马带着小跑把试卷从顾洛辰手里取过来，先是呈给皇帝看了眼，之后又给太傅看，最后给百官传阅。 等觉得那些人看的差不多了，顾洛辰才问：「诸位，本王所言，可属实啊？」 众人纷纷点头，除了卓文青和言昙。 卓文青仍不死心，又问道：「顾大人如何证明，你找的瞿恆，便是这写文章的瞿恆。」 顾洛辰笑了笑：「那还不简单，一会儿等人上来，试一试字迹便知嘛。」 「既然卓大人问到这儿了，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跟卓大人有关的事。」 顾洛辰此话一出，卓文青原本平静的面上突然被惊出了冷汗：「何……何事啊？」 「本王刚刚不是说了么，贪官污吏偷天换日欺瞒陛下的事啊。」 顾洛辰那话说得轻巧，脸上还带着笑，可卓文青这会儿却淡定不起来了，他慌忙张口，想要把自己撇干净：「这……这……这与我何关啊？」 顾洛辰见他不到黄河不死心，便转头对李公公吩咐了句什么，之后李公公便带着小跑出了殿门。 「卓大人，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岂是你想撇干净就能撇干净的？即便你没良心，午夜梦回不会为自己做那些缺德事内疚，但总有明眼人会让你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的。」 话音刚落，李公公便按他的要求把早早等在殿外的人挨个领了进来。 李公公见他们初登大殿，不懂规矩，忙在旁边小声儿提醒，让他们行跪拜礼，等看着他们跪拜完，这才又退回了皇帝身边。 「瞿恆。」 顾洛辰轻声叫了一声，瞿恆摘下了头上的帷帽。 「草民瞿恆，参见陛下。」 「陛下，」顾洛辰接过了话，「可要让他写上几个字辨辨真假？」 「不必，朕信爱卿。」 「陛下，臣以为不妥。」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祁老太傅突然开了口：「臣以为，还是让他写一下辨一下的好。」 今日一切，本就是他与顾洛辰的一场戏，他自然明白那瞿恆是真，但今日若是不当场辨认一番，日后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议论。 顾洛辰那名声已经够坏的了，他可不想让他的名声再坏一些。 祁老太傅的话，皇帝自然得听，于是皇帝便让李公公去拿来了笔墨纸砚，又让太监搬了个小桌子来。 新来的小太监反应迟钝，放完桌子便要走，李公公随口提醒了他一句，他才折回去给瞿恆研磨，等小太监把墨研好了，瞿恆才提笔在那宣纸上写下了当年应试时写的那篇文章。 等他写完两行，皇帝才轻声在上面喊了一声：「行了，拿来给朕看看吧。」 李公公上前小心翼翼把那墨迹未干的宣纸拿到皇帝面前，给皇帝看了一眼，皇帝看完，道：「传下去，给诸位爱卿看看吧。」 经过比对，那字迹确确实实是出自于瞿恆之手，直至此时，百官才心服口服的在心底认同了瞿恆。 「既然诸位爱卿没有异议，瞿恆又的确是状元之身，却有真才实学，那不如便如顾爱卿所言，封瞿恆为吏部尚书。」 「众爱卿觉得如何？」 「陛下英明。」 祁老太傅带头说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毕竟祁老太傅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年岁也摆在那儿，没人敢驳了祁老太傅的面子。 而且，祁老太傅如今还是陛下的太傅，皇帝倚重他、信赖他，跟着他说总是没错的。 洪亮的「陛下英明」声响彻整个大殿，唯有角落里的卓文青心虚的直冒汗，连附和也忘了附和。 等众臣附和完，顾洛辰才看了一眼呆楞在原地的瞿恆，见他没反应过来，笑着提醒道：「瞿大人，跪下谢恩啊。」 瞿恆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跪下道：「谢陛下恩典，臣必公平公正，为国选贤，在所不辞。」 「爱卿请起。」 皇帝应了一声，嘱咐道：「吏部尚书一职，事关官员任免、科考和调动，是个至关重要的位置，朕希望你能时刻鞭策自己，严格要求自己。」 第112页 「当然，朕也相信，像你这样被人坑害过，肯定更能体会公平公正的重要性，朕想这或许也是顾爱卿跟朕举荐你的原因之一。」 「朕相信你日后定能选贤举能，秉公持正，也希望你能时刻保持初心。」 瞿恆又拜道：「口说无凭，臣会用实际行动做给陛下看。」 「好。」 顾洛辰：「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爱卿但说无妨。」 小皇帝知道他要说什么事，毕竟刚才他跟卓文青的事儿还没解决完呢。 「臣要揭发卓文青，卓文青近些年来，收受贿赂，谋害同僚，买卖官职，桩桩件件，其罪当诛。」 「一、一、一派胡言。」 卓文青跳出来反驳了一句，手背手青筋暴起，脸也憋的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听到「其罪当诛」几个字吓的。 「你，你……你有什么证据。」 他说完，转头看着皇帝，反咬一口道：「陛下，臣要告顾洛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当众污衊朝廷命官。」 顾洛辰笑了笑，转头道：「别急啊，卓大人急什么，你既然要证据，本王就一件一件给你看，你放心，绝得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我们先说第一件，谋害朝廷命官。」 顾洛辰说完，转头看着那站在中间，个子不高、身形瘦弱的带着帷帽的人道：「夫人，将那帷帽摘下吧。」 跟着李公公一起被领进来的闻柳一听这称唿瞬间明白了中间那人是谁。 那就是之前顾洛辰跟他说过的，忠臣赵文修的妻子。 原来顾洛辰没急着对付卓文青，是因为他早已想好了万全之策，要把卓文青直接干掉。 想到这儿，闻柳初进来时站在人群里那种难受和别扭稍稍好了些许，似乎是被这些事转移了注意力，闻柳这会儿心里只替顾洛辰高兴。 那女子往前走了两步，摘下了帷帽，跪下行了个礼：「草民赵氏，参见陛下。」 「赵氏？」 皇帝轻轻念了一声。 下面议论声纷纷响起。 「你们小点声儿，这要是让他听见了，有你们好受的。」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上朝的，真是荒谬。」 「这女子是谁，怎么能带女子进朝堂，多不吉利呀。」 「陛下。」 顾洛辰听到这儿，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们：「她乃是前监察御史赵文修赵大人的妻子。」 皇帝一听，眼神都变了几分，带了几分敬重。 他听过赵文修的名字，那会儿他尚且是太子的时候，就经常听人夸赵文修绝世之才，为人忠厚，为官清廉。 「爱卿接着说。」 顾洛辰转头看着那女子，轻声问道：「之前夫人是不是提过，前吏部尚书曾在告老还乡之前给您写过信。」 女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顾洛辰，道：「确有此事。」 顾洛辰一个眼神，叫来了李公公，李公公把那信呈给了皇帝。 顾洛辰趁着皇帝看信的功夫，转头看了闻柳一眼。 他本是想偷偷看他一眼，没成想闻柳也正在看他，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顾洛辰知道他在这种地方，肯定不适应，便往后走了两步，挪到了闻柳身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话。 闻柳听了顾洛辰的话，点了点头。 顾洛辰这才放心，又走回刚才的位置站好。 今日，他便要让卓文青，成为他的阶下之囚。 第72章 垂死挣扎 大殿上鸦雀无声, 除了皇帝在那儿一封一封翻看信件发出的细碎的声响，再也听不到其他。 文武百官屏息凝神看着皇帝看信的动作，看着皇帝一封一封将那些信件拆开看完，直到看到第四封信, 大殿上才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那声音本不算大, 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 那声音就显得有些沉闷了。 文武百官见小皇帝把那些信件连同御桌子上的御笔一起扫在地上, 一个个立马低下了头, 大气也不敢喘。 李公公见状, 忙跑到地上把那些东西收了起来, 退到了一旁。 「卓文青，朕问你，你可知罪？」 「扑通」一声, 卓文青跪在地上，高声喊道：「陛下，臣冤枉啊，陛下, 一定……一定是顾洛辰平日里对臣不满, 才故意编造出这些个信件来污衊臣的，望陛下明察呀。」 「放肆！白纸黑字摆在这儿, 你是觉得朕认不出封秦的笔迹, 还是认不出你的笔迹啊？难不成朕也冤枉了你？！」 「什……什么？」卓文青不解地问了一声。 那女子见他装傻，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封秦是被贬官之后，临告老还乡之前，特地派人给我送信, 其中第一封信, 便是你给他的密信, 那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你是如何利诱他与你一起买卖官职的。」 「后面几封，全是你以前迫害我夫君的证据。」 那女子说到这儿，难免动容，声音哽咽道：「你以为封秦是为什么愿意跟你们同流合污，你以为封秦为什么宁愿做尽坏事也要留在你们身边？」 「夫人放心，」顾洛辰见她哽咽，出声安慰道，「今日陛下一定会替你夫君讨一个说法的。」 「陛下，」顾洛辰又看向皇帝，道，「刚刚那信件，是卓文青贪污受贿、买卖官职、谋害忠良的证据，臣这里还有一个人证，此人恰好能解答方才监察御史大人的疑问。」 第113页 监察御史闻言，立马转头问道：「王爷是说，礼部尚书在刑部牢房里被投毒一事有线索了？」 刑部尚书一听，也立马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洛辰，急声问道：「是谁？」 【是哪个王八蛋害老子。】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声，忍住没笑，轻声道：「那便由礼部尚书自己说吧。」 众人一听，纷纷用茫然的眼神看着顾洛辰。 「礼部尚书不是已经死了么？他自己怎么说，託梦啊，还是招魂啊。」 「对啊，死人还能活过来不成。」 群臣低声探讨之时，在朝堂上站着的，一直没摘下帷帽的人自觉摘下了帷帽，跪在地上：「罪臣周崇安，叩见陛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周崇安竟然没死？不是说他被毒死在刑部牢房里了么？ 顾洛辰看着周崇安，浅笑道：「周大人，如今陛下就在面前，你好好同陛下说说，之前是谁蛊惑你刺杀本王的，又是谁，几次三番想杀你的。」 周崇安转头看了顾洛辰一眼，眼底带着些感激，以前他一时煳涂，让人刺杀顾洛辰，结果顾洛辰非但没杀他报復他，甚至还特地派人保护他。 反观卓文青，见自己落难了，便开始想要落井下石，杀人灭口，简直就是畜生。 「陛下，之前罪臣受卓文青蛊惑，一时冲动派人刺杀王爷，后被王爷关进牢房。」 「进了牢房后，卓文青怕事情败露，怕罪臣把他供出来，便几次三番派人加害罪臣，好在有王爷庇护，罪臣才留了一条命，活着被转到了刑部。」 「可谁曾想，他竟还不死心，竟派他的近身暗卫半夜潜入刑部牢房，强行给我餵下了一颗毒药。」 「那毒药毒性极强，他那近身暗卫以为万无一失了，怕被人发现，餵完毒药就匆匆离开了，幸亏王爷提前让御医守在牢房里，这才捡了一条命。」 皇帝闻言，气的一把把御案的砚台朝着卓文青砸了下来。 顾洛辰见状，微微蹙眉，想要阻止却根本来不及了。 片刻之后，整个大殿上发出一声巨响，顾洛辰下意识回头看了闻柳一眼，见他果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想来肯定是被吓到了。 顾洛辰微微嘆了口气，心想早知如此就不带闻柳来了。 他自己现在在闻柳面前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摔东西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吓到他，这倒好，自己小心来小心去，竟然让皇帝吓到了。 「卓文青，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知罪。」 卓文青知道大难临头了，一时间惊恐万分，不知该怎么办，下意识转头看了言昙一眼，一句「大人救我」还没等说出口，就被言昙一记冷冷的眼神刀了回去。 卓文青虽然不了解言昙，却也明白，自己这会儿要是真把他供出来了，想来死的就不仅仅是他了。 想到这儿，卓文青将满腔的恨意都算在了顾洛辰头上。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忽的从地上起身扑向顾洛辰：「我要杀了你。」 这一惊变引得大殿上所有人都纷纷侧目往那边看过去，只见卓文青以极快的速度扑向顾洛辰，仿佛下一秒双手就要掐上他的脖子。 可下一瞬，便有两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其中一人将暴起的卓文青一脚踹开，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移动到他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一手轻轻一拧，卸了他一条胳膊。 那些大臣不认得这人，只看他戴着面具，身上所穿的衣裳也不是宫里的衣裳，没记错的话，他是刚刚跟着李公公进来的。 另一个人大臣们就很熟悉了，是大内侍卫首领，申清寒。 申清寒见闻柳已经将人制住了，这才往后退了几步。 「来人，」皇帝怒喊了一声，「将卓文青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礼部尚书受人蛊惑，刺杀同僚，交由大理寺，按律处置。」 待侍卫将那两人押下去，皇帝才开口道：「今日种种，希望诸位爱卿引以为戒，另外，今日奸臣入狱，又为瞿恆瞿爱卿洗刷了冤屈，有了新的吏部尚书，朕高兴。」 「今晚大宴群臣，诸位爱卿按时到，退朝吧。」 「臣等告退。」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一众大臣这会儿还有些难以消化，下了朝便匆匆离开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至此之后，言昙若不能一举将顾洛辰的气势压下去，那从今往后，整个朝堂更会是顾洛辰一人独大。 等其他大臣走的差不多了，祁老太傅才慢慢起身，走到顾洛辰身边，轻声嘱咐道：「我都不用看言昙，都能猜到他刚才脸色有多精彩了，你出门小心些，莫要给那小人可乘之机。」 「放心吧。」 祁老太傅闻言，轻声嘆道：「此番下来，把朝廷的血换了些，陛下又添了得力助手，也是百姓之福啊，只可惜，没能把言昙那老狐狸一起拉下来。」 顾洛辰：「言昙做事谨慎，一般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而且，他身后还有人，不能轻易动了言昙，至少得先摸清楚，他身后那人是谁。」 祁老太傅一听，微微侧目问顾洛辰：「你对那背后之人难道没有猜想？」 顾洛辰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住祁老太傅：「自然是怀疑过几个人，但具体是不是我心里想的那个，还有待考察，这种事情，急不得，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第114页 祁老太傅微微一点头，嘆道：「你与我想的，只怕是同一个人，罢了罢了，今日高兴，晚宴再聊，等晚宴我坐你旁边儿。」 「那不行，我旁边儿有人了。」 「嗯？」祁老太傅紧紧皱着眉头，「放眼整个朝廷，除了我还有谁敢坐你这「权臣」旁边儿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名声。」 顾洛辰：「……」 祁老太傅转念又一想：「你不会是要带家属吧，可你也没家属啊？」 「带他。」 顾洛辰转头往闻柳那方向看了一眼，祁老太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这不正是上次他去王府的时候顾洛辰护犊子护着的那个么？ 这么隆重的晚宴还要带个暗卫，说出来谁信啊。 「二位大人且留步，陛下有请。」 李公公从后面带着小跑赶了上来，顾洛辰看着躲在不远处的严城：「严城，你送夫人和瞿大人出宫。」 祁老太傅闻言，挑了挑眉毛，略带着几分笑意问：「你这小暗卫还跟着？」 闻柳闻言，以为祁老太傅是不想让他跟着的意思，忙颔首道：「王爷，属下跟他们一起走吧。」 顾洛辰没说话，却直接走到他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祁老太傅：「？」 他还在这儿呢，就当着他的面儿这么光明正大牵手了？ 这算什么，不拿他当外人？ 再说了，这可是在皇宫里，能注意点儿影响么？ 李公公还在呢！ 闻柳下意识往祁老太傅那边看了一眼，试图将手挣脱出来，无奈顾洛辰力气太大，他怎么挣也挣不开。 「啊那个……奴才突然想起来，奴才还有别的事没办完，就不送二位大人去御花园了。」 李公公找了个藉口熘了，顾洛辰轻笑了一声，不愧是李公公，就是懂事儿。 「别怕。」 顾洛辰见闻柳心神不宁的，轻声安慰了一句。 闻柳闻言，想起了方才在大殿上，自己被皇帝摔东西的动静儿吓到了的时候，顾洛辰走到他身旁，附在他耳边说的，也是这几个字。 他说，「别怕，本王在，谁也不用怕。」 闻柳当时虽然只是点了点头，可这几个字却在他心底炸起了波澜，当时整个朝堂，剑拔弩张，顾洛辰却能在那样的重要的时候，注意到他的情绪，还刻意去安慰他。 闻柳那一颗原本紧着的、悬着的心，在那一瞬间落下了。 第73章 以身作则 祁老太傅年纪大了, 见不得年轻人这般腻歪，转身快步走在前面，眼不见心不烦。 这顾洛辰以前也不这样儿啊，他以前不是对谁都冷着一张臭脸, 一尺之内就能冻人成冰的么？ 如今竟能这么坦然的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儿握着男人的手, 简直是匪夷所思。 顾洛辰这会儿才没心思理会祁老太傅, 他拉着闻柳的手, 慢慢悠悠跟在祁老太傅身后, 没多久就被祁老太傅甩出了一大截儿的距离。 「太傅今日腿脚倒是好, 再快点儿就能跑起来了。」 顾洛辰在后面轻笑着感嘆了一声, 转头问闻柳：「还害怕么？」 闻柳轻轻摇了摇头。 顾洛辰也不知他是真不怕了还是在敷衍他，于是又劝慰道：「陛下待本王和祁老太傅，亦师亦友, 敬重有加，而且，陛下也是仁德之人，你不必怕。」 闻柳轻轻应了一声, 转眼间, 二人走走到了御花园的分叉路口。 顾洛辰没再跟着老太傅的脚步，反而带着闻柳走上了一条歪曲的小路。 他一边走一遍给闻柳介绍着：「正值春日, 这御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正盛, 这小路两边儿的花是最好看的，你可以多看会儿。」 「可陛下还在等王爷呢。」 闻柳轻声提醒了一句，岂能为了自己看个花儿让皇帝久等，万一到时候怪罪下来怎么办。 「本王刚给陛下解决了个大麻烦,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会儿应该没什么正事儿, 不用着急，再说了，祁老太傅也快到了，有他陪着就行。」 闻柳闻言，心嘆了一声，如今看来，外界传闻的有一点确实不假，那就是顾洛辰的权势是真的大，竟敢让皇帝等他一个臣子。 不过，依他所言，若是皇帝当真把他当朋友，不顾那么多君臣礼节，似乎这件事倒也算合理。 可顾洛辰不在乎，闻柳却不敢也不好意思真耽搁那么久，他匆匆看了几眼，夸了句好看，便催着顾洛辰先去办正事。 顾洛辰见他不放心，也只好带着他往御花园中间那小凉亭的方向走了。 这会儿顾洛辰已经松开了他的手，闻柳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看两眼小路两边的花儿，心嘆御花园里的花品种果然多，尽是些平日里看不到的，不认识的。 其实闻柳观察再仔细一些的话，就会发现，顾洛辰选的这条小路除了两边儿花漂亮之外，跟其他几条路比起来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 那就是这条路上没有侍卫。 顾洛辰知道他不喜人多，不喜接触人，便会时刻记着，无论在哪儿，都会尽他所能让闻柳待得舒服一些。 到了凉亭外，闻柳远远往里面看了一眼，打起了退堂鼓：「王爷，属下在这儿等您。」 「这儿太晒了，跟本王一起过去吧。」 闻柳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也知道拒绝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便老老实实跟在顾洛辰身后，进了凉亭。 第115页 「陛下。」 顾洛辰轻声唤了一声。 「草民参见陛下。」 闻柳也跟着喊了一声，还在后面行了个礼。 「这位是？」 小皇帝笑着看着顾洛辰身后的闻柳，突然想起了什么：「朕想起来了，这是在朝堂上先申清寒一步救了爱卿那个人吧。」 「正是，他是臣府上的暗卫。」 皇帝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闻柳：「暗卫？」 「哦，朕想起来了，」宋如鹤跟他提过两句，「这个就是爱卿金屋藏娇的那个……」 「陛下。」 祁老太傅及时出言打断了皇帝的话，自己知道归知道，平日里倒也可以跟宋如鹤闲聊几句，可皇帝年纪尚浅，心思不应该放在这些事情上。 小皇帝一听到太傅的呵斥，立马住了嘴，不再往下说了。 「爱卿坐。」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顾洛辰身后的暗卫，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顾洛辰金屋藏娇的「娇」有可能是个男子呢？ 其实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之前有人想用美人巴结顾洛辰，顾洛辰却转眼就将人全撵走了，当时还有人传说他性冷淡，可如今看来，跟性冷淡没什么关系，想来顾洛辰喜欢的本就是男子。 反观这小暗卫的身段，这身姿，简直堪称完美，只要面具下那张脸长的算是端正，那便称得上一声美人儿了。 「你也过来坐吧。」 闻柳闻言，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顾洛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示意他过来，他才恭恭敬敬对着皇帝点了点头，走到顾洛辰身旁坐下。 「太傅，朕今日表现如何？」 小皇帝一脸得意地看着祁老太傅，像是个想要得到肯定、得到表扬的孩子。 祁老太傅捋了捋鬍鬚，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陛下今日表现很好。」 「有一点缺点。」 顾洛辰补充了一句，祁老太傅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在这个时候扫兴。 小皇帝却毫不在意，高兴地看着顾洛辰道：「爱卿说说，哪里不好，以后朕一定好好改。」 顾洛辰想起皇帝摔东西时闻柳的脸色，第一次以公谋私道：「陛下不该当着众臣的面儿扔东西，有失礼仪。」 「哦。」 小皇帝委委屈屈应了一声，祁老太傅却不乐意了：「哪里有失礼仪了，恨只恨陛下手生，砸歪了，不然像顾洛辰那样的朝廷蛀虫……」 顾洛辰：「……」 「太傅，您这是当着我的面儿指槐骂槐么？」 祁老太傅闻言一愣：「老夫什么时候骂你了，老夫想骂你就当着你的面骂了，何须指槐骂槐。」 小皇帝在一旁轻轻拉了拉祁老太傅的衣袖，小声儿提醒道：「太傅，您刚把卓文青说成顾爱卿的名字了。」 「哦，是么。」祁老太傅心里理亏，嘴上缺硬，「谁还没有个嘴快说错的时候，我刚说哪儿了。」 「您说到朝廷蛀虫。」 小皇帝提醒了一句。 祁老太傅又道：「对，像卓文青和言昙那样的朝廷蛀虫，别说那砚台砸了，就是拿铁锤砸也不过分。」 「再说了，」祁老太傅护犊子的风范一上来，顿时就停不下来了，「陛下动不动爱砸东西的坏习惯，不正是跟你学的么？」 顾洛辰：「……」 貌似……是跟他有一点点关系。 「而且，」太傅说一句不痛快，又补了一刀，「光学砸东西也就算了，就连准头也照着你学，那还能学出个好儿么？就你那砸东西的准头，哼。」 太傅冷哼了一声，没好意思把后半句「狗见了都摇头」说出来。 顾洛辰：「……」 砸东西不准这个锅他可不背。 若是以往，顾洛辰可能完全不会把太傅这种没用的话记在心上，但有关闻柳，他不得不退一步。 「既然你说陛下砸东西的习惯是跟我学的，那以后，本王便以身作则，不再砸任何一样东西，希望陛下日后也能向臣学习。」 「扔东西的确有失气度，爱卿放心，朕以后一定改。」 「陛下英明。」 「朕有一事不明，爱卿给太傅传的信上不是说，爱卿拿到手的证据被人抢了，爱卿派人去找没找到，还把那么没用的暗卫罚了么？那今日爱卿呈上来的证据，是如何拿到的。」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头对一旁的李公公说了一句话，让他去御膳房那些点心过来。 随后他才转过头，对小皇帝道：「其实那日给太傅传的信是假的，虽然臣一直觉得太傅和陛下身边应该没有什么眼线，但通过周崇安来看，臣发现太傅和陛下身边，应该是有眼线的。」 皇帝和祁老太傅闻言，纷纷蹙眉。 「所以我方才才故意支开了李公公，按理来说，李公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今日臣说的话，多一个人知道不如少一个人知道。」 顾洛辰话音刚落，祁老太傅便将目光转移到闻柳身上。 顾洛辰见状，知道祁老太傅信不过闻柳。 「太傅不必担心，我以性命担保，你们可以信得过他。」 祁老太傅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催促道：「你接着说。」 「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怀疑过你们身边会有眼线，但周崇安入狱之后，屡次遇险，我还特意让太傅您给陛下传话，允许我私自把周崇安调到刑部，但就在我把周崇安转移到刑部的当天，便有不明不白的人混迹在官兵里，当晚，周崇安便遇到了危险。」 第116页 祁老太傅听到这儿，整个眉头都揪在一起了，照这样说，自己和陛下身边，的确应该是有眼线的。 「经此事后，我联想到了言昙身后有人一事，以言昙的野心和地位，能让言昙死心塌地给他卖命的，必然不是普通人物。」 「我就在想，这人既然这么厉害，那么，这问题，有没有可能就出在宫里，出在陛下身边。」 「毕竟这人能让言昙信服，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所以我便在把周崇安转移到刑部的第二天，散出了周崇安在刑部的消息，之后，我便伪造了那封信，把那些我想让他们知道的事，借着太傅您和陛下的手，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另一边，我提早让孟老先生准备了两份儿证据，一份儿在我去找他的时候给我，也就是假的，被抢走的那份儿临摹的，而另一份而真的，还在孟老先生手里。」 「言昙这人，生性狠毒，既然知道了孟老先生的消息，自然也不会放过他，所以我离开孟老先生的住所，拿走了那假证据之后，便让暗卫暗中保护孟老先生。」 「言昙虽然没能取走孟老先生性命，却觉得自己拿到了真证据，达到了目的，也就不会再在孟老先生的下落上下功夫，毕竟，他杀人也只是恶念作祟，顺手而已。」 「再之后，真的证据便被我手下的人，传到了我的手上，而我派暗卫去找，事后责罚暗卫，也不过是一场能让此事顺利进行的戏罢了。」 第74章 护短 小皇帝闻言, 惊嘆一声：「爱卿好计谋，此次能顺利把卓文青拿下，爱卿功不可没，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 见小皇帝这么说, 顾洛辰也没跟他客套：「的确有两样东西想要。」 「爱卿但说无妨。」 顾洛辰微微笑道：「臣听闻, 之前有人曾给陛下进献过一件宝玉, 握在手中能生暖养人, 不知道陛下可否忍痛割爱, 将这宝物赠与臣。」 「确有此物, 来人, 」小皇帝高声喊了一声，不远处一个小太监闻声跑来，「去国库里, 找国库管事，让他把之前有人送朕的宝玉找出来。」 「是，陛下。」 那小太监刚退下，小皇帝又主动问：「爱卿想要的另一样东西是什么？」 顾洛辰坦然道：「这次计划虽然成功, 但半路还是出了意外, 卓文青和言昙两伙人加在一起，伤了我府上暗卫, 望陛下恩准, 让臣去废了卓文青双腿。」 小皇帝闻言，从身下拿下一块儿信物递给顾洛辰：「爱卿随意处置，处死也无妨，到时候对外说在大理寺暴毙即可, 但朕想问问爱卿, 爱卿觉得, 周崇安该如何处置？」 顾洛辰闻言，瞬间猜到了小皇帝想给他求情，但他心里知道，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不是已经将他关押至大理寺，按律处置了么？」 小皇帝略有些窘迫道：「的确，因为太傅和爱卿一直告诉朕，做事要秉公处理，但朕后来细想了一下，周崇安是有错，但此人能力出众，在位期间，也算小有功绩。」 「陛下想为他求情？」 小皇帝点了点头，犹豫道：「朕知道爱卿胸怀宽广，不曾计较他刺杀一事，当初抓他只是为了用他做局，引卓文青上钩，现下也没有什么有能力出任礼部尚书位置的人能顶替他，不如便放他一马。」 「可以，但这件事，必须改日臣在朝堂上提，陛下切勿着急。」 周崇安虽一时煳涂，但在处理公事上却也的确算得上是个能臣，杀了怪可惜的。 小皇帝一脸不解，不懂顾洛辰此话是何用意：「为何非要爱卿先提？」 平静了片刻的祁老太傅闻言，笑着插了一句：「陛下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岂有反悔之理。」 他说完，转头看了顾洛辰一眼，道：「他不一样，这事儿由他提，诸位大臣不敢有异议，而且陛下在这种情况下答应，朝廷众臣就不会觉得是陛下反悔了，反而是会觉得陛下有情有义，会记住陛下您的仁心。」 其实说白了，这就是顾洛辰在为小皇帝铺路。 「好，那便依爱卿所言。」 「陛下，」顾洛辰转移了话题，「日后凡事要想好了再做决定，您是天子，做任何决定一定要慎之又慎，切不可像今日一般，想要朝令夕改。」 小皇帝点点头，认真受教道：「朕记住了。」 「朕先去批阅奏摺，一会儿两位爱卿便在宫里用午膳吧，到时候朕命人给二位爱卿安排两间宫殿休息，晚上直接参加晚宴，便不必折腾一趟回府了。」 「谢陛下。」 小皇帝刚离开没多久，祁老太傅就看着小皇帝的背影，由衷笑了笑，捋了捋鬍鬚，感嘆道：「长大啦，再稳重些，就能独当一面啦。」 顾洛辰笑了笑，没说说。 祁老太傅转头看着顾洛辰道：「倒也没有辜负我们的一番苦心呀。」 别人不懂，但祁老太傅自然能看懂，顾洛辰之所以在朝堂上没有提前出言替周崇安说话，不是因为他想借皇帝之手处置周崇安，而是他想看看，以小皇帝的能力，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当时小皇帝说按律处置的事后，他没阻止既是为了不当众驳了小皇帝的面子，更是想给小皇帝思考的时间，想让他自己明白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让他自己权衡利弊，站在一个天下之主的角度上来思考。 第117页 想来今日即便小皇帝不提这事儿，顾洛辰也不会提。 他会给小皇帝独立思考怎么解决问题的思考的时间，说白了也算是一种考验。 如果过段时日，小皇帝依旧没开口替周崇安求情的话，顾洛辰便会在朝堂上找机会替他求情，不会让这件事错下去，还会给皇帝留一个仁君的称唿。 如今小皇帝能想到这些，能权衡利弊，倒也不枉他和顾洛辰这几年的苦心教导。 说话的功夫，李公公把点心送了过来，放到了凉亭中间的石桌上。 顾洛辰让祁老太傅今天上朝陪他演戏是昨天深夜潜暗卫闯入太傅府偷摸儿告诉他的，所以祁老太傅今晨便想着怎么配合顾洛辰演戏，起了个大早，却没心思吃饭，所以直到这会儿还饿着肚子。 他看到那糕点，刚伸手拿了一块儿，顾洛辰便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捡了三四块儿放在手帕上。 祁老太傅一看，心嘆顾洛辰还是懂尊老的。 结果顾洛辰竟然把那手帕上放的几块儿糕点推给他，把盘儿里剩下的大部分的点心挪到了那戴着面具的暗卫旁边。 祁老太傅：「……」 不外乎他名声臭！ 祁老太傅气唿唿咬了一口糕点，不高兴的冷声嘲讽道：「以前光知道你护犊子，如今怎么还开始护食了？」 顾洛辰闻言，也不生气，笑着反驳道：「太傅，您刚才护犊子那劲儿可不比我轻啊。」 「哼，你就不怕老夫告状，说你骂陛下是犊子？」 「太傅您不是那样的人。」 「王爷。」 闻柳见顾洛辰跟祁老太傅你一言我一语的，颇为尴尬的把那点心推到了祁老太傅面前，随后转头对顾洛辰道：「属下不饿。」 祁老太傅用鼻音轻「哼」了一声，又得意又开心地把那点心盘子放在面前用胳膊护着，随后看着闻柳，赞嘆道：「还是你这暗卫懂事。」 顾洛辰看着自己专门给闻柳要的点心被他「抢」去了，无奈摇了摇头道：「我们走，本王带你去御膳房吃好吃的。」 祁老太傅笑了笑，把那点心推还给闻柳，看着顾洛辰埋怨道：「为朝廷的事儿不是心胸挺宽的么，怎么到了这小事上竟如此小气，老夫不过同你开个玩笑。」 顾洛车轻笑了一声，反问道：「那您平时不也挺聪明么，怎么这会儿没看出来我在跟您闹着玩呢？」 祁老太傅：「……」 也是，顾洛辰确实比往日活泼许多，想来是终于把卓文青这奸臣处置了心里也高兴。 不过，顾洛辰是不是真的对这小暗卫有意思呀。 起初他去王府的时候让这小暗卫给他按摩，顾洛辰就不愿意借，还说这是他的人，今日这点心，似乎也是特意为那小暗卫要的，若不是喜欢，岂会为他做到这个份儿上。 看来这千年铁树，是要开花儿喽。 这样想着，祁老太傅面上多了几分喜色。 他下意识看了眼闻言，却被顾洛辰出言阻止了：「太傅，您别这样盯着他，我家暗卫害羞，不喜欢别人盯着。」 呦呦呦，祁老太傅心嘆，这护的，竟然连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没想到顾洛辰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种风格，还当真有些不适应。 以前他不喜欢顾洛辰装出来的那副冷淡的、不近人情的模样，可如今怎么反倒是觉得，顾洛辰如今这护犊子的模样，还不如那不近人情的冰块儿样儿招人稀罕。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想法儿他不懂，只要顾洛辰别过早在这方面带坏了小皇帝，其余他才懒得管。 而且，顾洛辰若是真的喜欢这小暗卫，倒也是一桩好事。 毕竟他为国操劳这么多年，还被世人误解、被骂了这么多年，如今多一个了解他的人在他身边陪伴着，确实是幸事。 而且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前朝的皇帝还喜欢男人呢。 想到这儿，祁老太傅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 皇帝……喜欢男人？ 想到这儿，祁老太傅蹭一下从石凳上坐起来，一把拉住了顾洛辰的手腕，将他拉到了一旁。 顾洛辰：「？」 祁老太傅今天怎么这么灵巧，干什么动作都比以前快了几倍的速度，还一惊一乍的，看着有点吓人，给人一种「迴光返照」的既视感。 等走到差不多说悄悄话不会被人听到的地方，祁老太傅才停下脚步，警告顾洛辰道：「我跟你说啊，你喜欢男人归你喜欢，不准让陛下知道这件事。」 顾洛辰：「？」 跟小皇帝有什么关系？ 「前朝为什么亡国，不就是因为前朝最后一个皇帝好男色，不能传宗接代么？」 顾洛辰：「……」 「而且小皇帝向来喜欢你，愿与你亲近，什么事都爱跟你学，你要是把他带坏了，耽误了皇帝传宗接代，耽误了朝代的延续，我绝饶不了你。」 顾洛辰：「……」 虽然说的毫无逻辑，但听起来却又好像有一丝丝道理。 「那要不……您平日教他的时候多给他传输一些喜欢女子的思想？」 祁老太傅闻言，瞬间黑了脸。 顾洛辰见他动真格的了，忙道：「开玩笑的，不过您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些，依我看，陛下一心为国，倒真没时间考虑这些。」 第118页 祁老太傅转念一想，觉得顾洛辰这话说的其实有道理，他自己也是每天教小皇帝的，小皇帝的品性他又怎会不知，刚才确实是他一时之间想偏了，这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祁老太傅觉得自己在这里碍事，便提早离开了。 太傅刚走，刚才被安排去库房找宝玉的小太监就回来了。 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雕工精细的木盒，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把手上那宝贝给摔了。 他刚开始以为是陛下要这宝物，便跟宫里人打听了下找到了陛下，可传话太监却说陛下让他把东西送给摄政王。 那可是权势滔天、杀人如麻的摄政王啊！ 他要的东西自己怎么敢不小心，一个疏忽就是一条命啊。 顾洛辰远远望见那小太监，见他脚步比那祁老太傅还慢半拍，不禁皱了皱眉头催他：「走快点儿！没吃饱饭啊！」 顾洛辰声音不大，只是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小太监被他那不耐烦的声音吓的一抖，手里的东西微微晃了晃。 顾洛辰见他那模样，生怕他把东西弄坏了，忙起身走到他身边把那木盒接了过来，声音不悦道：「退下吧。」 小太监闻声，如释重负，立马点了点头，几滴冷汗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滴落在地上。 顾洛辰将那宝贝拿回亭子里，放在石桌上，将那木盒打开，看到了里面那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一块椭圆形美玉。 其实他并不信这玩意儿真的能养人，但既然有人说能暖身养人，他就想让闻柳试一试，能养人最好，不能养人便只当多了个把玩的物件儿。 他把那盒子开口的那端转向闻柳，道与眼与眼：「拿起来放在手中握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暖手。」 「属下不敢，这是陛下赏赐给王爷的，属下岂可轻易接触。」 「那有何妨，」顾洛辰一手撑在石桌上，下巴用那拳头撑着，轻声道，「快放手里试试，本就是给你要的。」 闻柳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向顾洛辰，不想却和他撞了视线，他忙视线移开，看向那块儿美玉。 顾洛辰用这么大的功劳求来的赏赐，竟然不是为他自己求的，而是为了他一个小小的暗卫。 他虽然不懂玉，但从那美玉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表面也能看出来，这块儿宝玉必定是价值连城，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一个小小的暗卫，岂能收下。 「王爷，属下一个下人，如何配得这美玉，这美玉怎么也该是王爷这样的人才配得上。」 顾洛辰一听，微微皱了皱眉头，反驳道：「本王问你，古有削足适履之人，你觉得，到底是应该人配鞋，还是应该鞋配人，是人应该为了配鞋削足，还是应该照着自己的脚的尺寸买合适的鞋子？」 「自然是第二种。」 顾洛辰笑了笑，又道：「对啊，所以本王告诉你，这世上，不管是什么东西，不管多么贵重，东西永远都是用来配人的，不管主人是什么身份、地位，东西就只是东西，是饰品而已，何时需要地位来配这些东西了？」 闻柳被顾洛辰说的一时间没说上话，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刚才听到的话。 「本王之所以要这块儿玉佩，就是想着，试试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暖手，在本王眼里，他只是一个物件儿，能给你暖手，那就是好物件儿，就有几分价值，不能暖手，无论它成色再怎么好，再怎么价值连城，对本王来说也只是一个废物。」 「你明白么？」 第75章 对啊 二人跟太傅一起在宫里用过午膳, 李公公亲自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找休息的宫殿。 李公公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说话办事自然周到，有眼力见儿。 虽然小皇帝当时说的是给太傅和摄政王安排两间宫殿休息, 但他眼看着摄政王身后还跟着个暗卫, 于是便自作主张替他们考虑, 给安排了三间宫殿。 毕竟没有主子跟下人同处一室的道理。 到了地方, 李公公停下了脚步, 主动让身旁的两个小太监把相邻的两间宫殿的殿门推开：「王爷, 太傅, 您二位就在此处歇息吧。」 他说完，也没忘记后边儿的暗卫，他朝那身形修长的暗卫看了一眼, 这才眼尖的发现，那块儿宝玉竟然在暗卫手上。 可刚刚下面的小太监来禀报的时候不是说那宝玉是陛下赏给摄政王的么？ 摄政王尽转手就把这等宝物送给暗卫了？ 看来这个暗卫在摄政王心里，应该是有些分量。 如此一来，看来他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了。 他刚开始是想着让摄政王待着舒服, 才故意多给暗卫弄了个房间待着, 但暗卫毕竟不能跟他二位一般待遇，所以他给暗卫挑的房间是在大内侍卫住的房间的旁边的位置, 离这里挺远的一段儿距离。 但现在看来, 摄政王似乎对这暗卫挺好，说不定他想让暗卫跟在他身边贴身伺候呢？ 他在心里思忖了一番，为保不得罪摄政王，小心翼翼开口询问了一句：「王爷, 奴才给您的暗卫也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您看是让他在这儿贴身伺候, 还是让他跟奴才去别的地方休息？」 「他自然是跟本王在一块儿。」 李公公闻言，笑了应了一声，心里嘆了口气，还好自己仔细观察，多问了一嘴。 「另外，你跟晚宴时的管事太监说一声儿，给本王安排个离人群远一些，相对安静一些的地方，不必非得按位置坐，安静就好。」 第119页 李公公应了一声退下了。 顾洛辰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祁老太傅，低声说了一声「太傅好好休息」，就带着闻柳进了宫殿。 闻柳跟在顾洛辰身后，心里还想着刚刚顾洛辰对李公公嘱咐的那句话。 他让李公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是……是在替自己考虑么？ 「握了半天了，暖些了么？」 闻柳回过神，微微摇了摇头。 「本王看你没有玉佩，既然没用，改日本王便找人用这宝玉给你雕一块儿玉佩吧。」 闻柳闻言，看着顾洛辰微微愣了片刻，心里的话无意间问出了口：「王爷为何对属下这么好？」 「自然是因为，你对本王也好，」顾洛辰看着他，面上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你去岁生辰本王没赶上，这个便当作补给你的生辰礼吧。」 「可王爷去岁生辰，属下也没赶上，也不曾……」 「无妨，」顾洛辰轻声道，「本王前几日跟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就是给严宴买礼物时说的？」 他说完，仔仔细细盯着闻柳，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到他眼中的神色。 他向来讨厌这种磨磨蹭蹭、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可每一次面对闻柳，他却总会这般反常，比起自己直接再跟闻柳提一次，他更想知道闻柳自己记不记得。 「王爷说的是，您也快过生辰了这句么？」 「没错，」顾洛辰见他记得，心里开心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闻柳天天缠着他，连他喜欢吃什么那样的小细节都记得，又怎么会忘了自己跟他说过的话。 「你若有心，便等本王生辰的时候把礼物补上吧。」 「王爷生辰具体是何时？」 顾洛辰回道：「两个月后的今天。」 闻柳微微颔首道：「属下记住了。」 「你……」顾洛辰略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到时候，会记得给本王送礼物吧。」 闻柳犹豫了片刻，他自己都不知道两个月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如何能答应顾洛辰。 两个月……大概，他还会在王府么？ 前些时候他还曾天真的想着真的能靠接近顾洛辰惹他烦，可现在他怎么有些看不懂了，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跟顾洛辰接触越多、越亲密，顾洛辰越习惯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又该想什么办法逃跑呢？ 「闻柳。」 顾洛辰喊了他一声，闻柳转过头，顾洛辰见他走神儿，微微蹙眉问他：「想什么呢？」 闻柳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顾洛辰眉头依旧锁着，他微微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又认真追问了一句：「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本王过生辰的时候，你会亲自来给本王送生辰礼物吧。」 不知为何，闻柳总觉得，顾洛辰这会儿看他的眼神中，透着几分让他看不懂的期待，可他问问题的语气，又透着几分不确定的意味。 似乎是不愿意辜负了顾洛辰对他的好，闻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道：「会。」 他刚说完，就见顾洛辰竟弯起唇角笑了。 他很少见顾洛辰笑，以前即便看他笑，也只是微微弯唇淡然浅笑，今日的笑容看起来却像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像是一个想要冰糖葫芦的小孩子得到了大人的允准一般。 他以前怎么发现，原来顾洛辰有时候也是有一些孩子心性的。 即便他有时候看起来行事老练，即便他机关算计，心思深沉，但不代表他内心没有一汪清泉，若不是被形势所逼，想来他也不愿意想太多吧。 而且，顾洛辰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 似乎是一时看入了神，也忘了分寸，闻柳开口问了句：「王爷让李公公安排清净的地方，是……是因为王爷不喜热闹么？」 顾洛辰笑着看着他，反问他：「你看本王像是不喜热闹的人么？」 「那王爷为何……」 「本王为何要找那偏僻的地方，你当真不明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闻柳自然也不好再装傻了：「是为了属下么？」 「对啊，谁让本王有个社恐的小暗卫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顾洛辰这会儿太开心了，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了些轻佻的意味，但那几分「轻佻」在此时听起来，却是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的让那话里的小暗卫耳朵红了。 - 天色刚刚暗下来，晚宴便开始了。 百官都按官阶由近到远排着坐着，唯独顾洛辰的位置被安排在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不过明眼人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安排座位的人是有用心的。 因为按顾洛辰的地位，本该给他安排在皇帝坐下的首位的，和祁老太傅并排的，但因为顾洛辰要求安静，所以他的座位比旁人离宴会中间的位置要更远一些。 也就是位置还在第一个位置，只不过距离靠后了些，除此之外，他桌子前方的位置也没有安排任何桌子，就连右边儿原本该放桌子的地方也没放。 此举意在让他能清楚看到前面的歌舞，不让其他人挡了他的视线。 闻柳也注意到了这些小细节，心嘆顾洛辰的地位果然不是一般的高，想来这些安排，也是皇帝身边那「红人」李公公特意让晚宴的管事太监安排的吧。 第120页 也难怪他能一直在小皇帝身边当值，为人处事确实是很用心了。 随着夜色越来越暗，周边慢慢燃起了烛火，几十个掌灯太监在一旁守着，整个晚宴的场地瞬间被照亮了。 顾洛辰和闻柳坐的地方离中间远，自然也就比旁的地方暗了些许。 站在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注意到这一点，立马跑过去把那离得最近的掌灯小太监骂了一顿，拎着他的耳朵把人拎到顾洛辰旁边，张口道歉道：「这新来的小太监不会办事儿，王爷您别见怪。」 「嗯，把灯放这儿就行了，让他去别处站着吧。」 「是。」 李公公行了一礼，应了一声，转头低声对那不懂事的小太监道：「还不快走，别在这儿碍眼。」 他说完，转头又看着顾洛辰道：「王爷稍等。」 片刻后，晚宴周边那些桌儿的点心和酒水就上桌了。 李公公稍慢了一步，领着几个手里端着托盘的小太监走到顾洛辰旁边，蹲下身子把那些小太监托盘里的点心和酒水一一端上了桌儿。 「这是陛下特地吩咐给您和太傅准备的，这酒是他国进贡的美酒，这点心儿也是奴才特地嘱咐御膳房特地给您做的。」 「李公公用心了。」 顾洛辰轻声应付了一声，李公公忙笑着连连点头道：「应该的，王爷慢用，奴才就不打扰您了，您有事直接喊奴才。」 「嗯。」 虽然已经离人群很远了，但闻柳毕竟是第一次跟顾洛辰来这样的热闹的场合，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习惯，一时间竟也忘了应该给顾洛辰倒酒。 李公公看着他，心嘆王爷身边这暗卫竟这般不懂事，他连忙伸手去拿那酒壶：「奴才给您倒上吧。」 顾洛辰没说话，眼光下意识往闻柳那边瞥了一眼，见闻柳没反应，这才应了一声。 李公公把酒倒好，心想这暗卫再怎么不懂事也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于是便笑着问：「公子可要喝一些？」 闻柳明白李公公这话是在问他用不用帮忙倒酒，忙推辞道：「不用，多谢。」 李公公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顾洛辰拿起那酒壶，看着闻柳那酒杯，笑着劝道：「这酒虽是番邦小国进献的，但味道很好，要不要尝尝？」 他本以为闻柳会给他个面子，谁知闻柳却只是摇了摇头。 第76章 面子 顾洛辰见他不愿喝, 便把自己面前的点心端到他面前。 晚宴中心的地毯上，两排身姿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丝竹声随之响起，为原本静谧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欢快。 文武百官并坐两列欣赏舞蹈, 时不时拍手叫好, 推杯换盏, 场面一派热闹。 晚风也跟着凑热闹, 吹乱了晚宴中心跳舞的女子的发梢。 顾洛辰和闻柳坐的位置相比晚宴中心的位置风更大一些, 夜风寒凉, 顾洛辰下意识看了闻柳一眼。 他似乎对晚宴不太感兴趣, 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手里那块儿宝玉。 「闻柳。」 顾洛辰轻声唤了他一声，见他闻声愣了半天，才发觉他刚才并非是在看那宝玉, 而是在盯着那宝玉发呆罢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喊他了，他转头问了一声：「王爷刚才叫属下了？」 「嗯，」顾洛辰应了一声，看了眼他的手问, 「晚风有点凉, 你手冷么？」 闻柳摇了摇头，刚想说不冷, 便有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在这样的场合, 堂堂一个王爷握着一个暗卫的手多少有些不合时宜，闻柳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好在周边没什么人，远处的文武百官也都在欣赏舞蹈, 没人注意到这边。 他低下头, 看着顾洛辰那双手, 刚想说什么，那只手便先他一步拿开了。 闻柳将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刚被顾洛辰握着的那只手还残留着点点顾洛辰手心的温热的余温，两只手被这样一对比，闻柳竟突然觉得，其实还是顾洛辰把那暖暖的大手放在他手背上舒服。 「过来些。」 听到顾洛辰喊他，闻柳听话的把那小凳子往顾洛辰旁边挪了挪。 「再近些。」 闻柳迟疑了片刻，又把小凳子往那便挪了挪。 「再近些！」 闻柳：「……」 再近些就贴上了！ 可顾洛辰开口了，他也只好如他所愿，又往他旁边挪了挪。 「把手伸过来。」 闻柳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眼，见仍然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开口道：「属下手不冷了。」 「嗯。」 顾洛辰淡淡点了点头，轻轻瞥了他一眼，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本王手太热了，你给本王降降温。」 闻柳：「……」 他自己的手常年都是冰凉的，早已经习惯了，所以平日里并不会觉得手冷，只是偶尔顾洛辰握着他的手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有多凉。 可手凉时间久了都能习惯，手热也会不舒服么？ 顾洛辰见他又在发呆，完全不想给他多想的机会，说完便直接把手伸了过去。 闻柳见他悬在半空的手，怕他惹人注意，迅速把他的手握住了拉到了怀里，然后用两只手给他降温。 说起来是给他降温，实际上，反倒是像他在借顾洛辰的手取暖。 过了半晌，晚宴中间换了乐器，几个青年男子上台表演起舞剑来。 第121页 刚跳完舞的们也没歇着，被安排下来给文武百官斟酒。 其中一个女子被安排到顾洛辰桌前，那女子往顾洛辰那边看了眼，心里有些胆怯，脚步迟迟未动。 李公公见状，忙上前催促了两句，女子才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往顾洛辰那边走。 她们虽然年纪不大，但都已经参加过好多次宴会了，来来回回的，也都把三品以上的官员记清了。 而且她们排练之前还往那边那桌子那儿看了一眼，以为是摆错了，后来才听说那是摄政王的位置。 女子每走一步，心里的胆怯便更多一分，等她走到顾洛辰桌前时，腿都已经有些吓软了。 她慢慢蹲下，紧张道：「奴……奴婢给您斟酒。」 顾洛辰没说话，只把手中的杯子往前递了几分，那女子倒酒的动作微微有些抖，倒完酒整个杯子旁边的外圈儿都洒上了酒水。 那女子见状，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奴婢愚钝，奴婢……」 她话音刚落，李公公见到这边的情况便赶了过来，见状怒斥了声：「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 「无妨，起来吧。」 李公公见顾洛辰没生气，这才退下了。 那女子闻声，连连道谢，然后才慢慢起身，挪到闻柳身边，端起酒杯给闻柳倒酒。 顾洛辰刚想跟那女子说一声「他不喝」，就见闻柳伸手用两只手慢慢端起了酒杯，还认认真真看着人家倒酒的动作，跟人家道了声谢。 那女子听着闻柳好听的声音，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他一眼，只不过这人脸上带着面具，完全看不到他本来的面貌。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刚转过头，便撞上了顾洛辰那冰冷的仿佛能渗出冰的目光，吓得那女子立马别开了视线。 「退下吧。」 那女子听着那比刚才还冷的声音，吓得立马快步跑开了。 顾洛辰接连灌了几杯酒，想起刚才那女子刚往这边走的时候闻柳把他的手放回去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转头冷眼看着闻柳那杯放在桌子上的酒。 自己给他倒他说不喝，换个女子来便老老实实端起酒杯接着了。 顾洛辰越想越烦闷，转过头又连续喝了几杯。 闻柳见他喝得那么快，生怕他喝醉了，于是在旁边轻声劝了一句：「王爷，您喝那么快容易醉，还是慢些喝吧。」 顾洛辰心道，他这是在关心我？ 想到这儿，他那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许，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眉头还微微蹙着。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闻柳杯中的酒，见他那酒竟还没喝，忍不住出声儿试探：「酒怎么不喝？」 「属下不能喝酒。」 顾洛辰一时间不解：「你酒量不好？」 闻柳：「……」 他这是喝醉了吧。 闻柳也耐心，轻声解释道：「一会儿喝完酒就回府了，属下还要保护王爷安全，自然不能喝酒。」 顾洛辰闻言，原本紧蹙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面上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笑意。 原来闻柳不喝酒是为了自己！ 「那你不喝酒，为何要接人家姑娘倒的酒啊？」 闻柳听着顾洛辰的话，没想到顾洛辰竟然会计较这事儿，急忙解释道：「那姑娘看着有些紧张，属下怕不配合一下，怕她为难，所以才接了一下。」 「而且，属下怕直接拒绝了，那姑娘面子上挂不住。」 顾洛辰：「……」 你拒绝本王的时候不是拒绝的挺痛快么？ 顾洛辰想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那你拒绝本王给你倒的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本王面子上会挂不住？」 这一问倒真的把闻柳问住了，闻柳不禁自己也在心里问自己，刚才顾洛辰要给他倒酒的时候他为什么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而那女子给他倒酒他却想到了那些未曾在顾洛辰身上想到的。 仅仅因为他觉得顾洛辰是个男子，应该没那么脸皮儿薄么？ 不是！ 绝不是因为这个。 他想了许久，如果非要说出他内心的想法儿话，可能是在他心里，顾洛辰不算外人，毕竟他跟顾洛辰认识很久了，也接触很久了。 顾洛辰平日里还对他那么好，自己最近跟他的肢体接触又多，一来二去的，便觉得跟顾洛辰好像已经很熟了，所以才那么自然而然的拒绝了。 而那姑娘跟他仅有一面之缘，本就是外人，还那么紧张，他自然得给人家姑娘个台阶下。 他想了很久，回过神来，却发现顾洛辰还在看着他。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看起来像是喝多了模样，看着他的眼神有几分执着，仿佛今天一定要在他这里要一个答案似的。 「大概是因为，觉得王爷不是外人，拒绝了王爷也不会生属下的气，所以才……」 「行了，本王知道了。」 顾洛辰笑着，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脑海中想着闻柳那一句「不是外人」，似乎格外受用。 这样想想，那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子自然是不能跟自己比的。 想必刚才那女子走过来的时候，闻柳急急忙忙松开了他的手，是他见到有人过来了，心里又不好意思了吧。 他睁开眼睛，那舞剑表演还没结束，他看着台上那些男子舞剑的动作，心嘆这些人舞剑舞的真丑，一点美感也没有，不及闻柳万分之一。 第122页 他至今还记得闻柳那次在府中比武时动作，一招一式，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极具观赏感。 若不是文武百官和皇帝都在，他倒还真想把那些舞剑的赶下去，让闻柳上去舞一曲剑。 好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什么是美感。 想到这儿，他眼前下意识模煳了几分，把那其中一个舞剑的人想成了闻柳，在脑海里为他配上闻柳的动作，顿时便觉得整个表演好看了许多。 又过了片刻，便有人带头往他这边走过来敬酒。 第一个来的，便是今晚的主角，新上任的吏部尚书--瞿恆。 瞿恆这人老实，也实在，顾洛辰知道他过来敬酒并非是为了巴结他，只是为了感谢自己帮他洗清了冤屈，能让他有机会实现自己的志向而已。 于是他便也没拒绝，直接端起酒杯，站起身陪瞿恆喝了一杯。 瞿恆这边儿刚走，后面便又有乌泱泱一大群人排队走过来。 顾洛辰下意识打了个晃儿，闻柳立马起身扶住他：「王爷，您醉了。」 顾洛辰忙靠在闻柳身上，眯着眼睛看着那群刚走过来的提着杯的大臣道：「本王今日喝多了，就不陪各位喝了，改日再续。」 「王爷，您陪大伙儿喝一杯总成吧。」 顾洛辰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正看他笑话儿的祁老太傅，他忙冲着祁老太傅喊道：「太傅，您是不是还没喝好啊。」 那群人一听，躲了他们半天的祁老太傅竟然在身后，立马又追着祁老太傅去了。 第77章 装醉 闻柳扶着顾洛辰一路从皇宫里出来。 王府的马车还在宫门口等着, 车夫见自家主子醉了，立马上前帮忙搀扶。 可他刚把手搭在自家主子胳膊上，就被一道力道甩开了。 闻柳见状，再看看顾洛辰醉的神志不清的模样, 轻轻朝着那车夫摇了摇头, 低声道：「不用, 我自己可以, 劳烦搭把手, 帮我掀一下车帘。」 在车夫的配合下, 闻柳顺利的把醉醺醺的人弄上了马车。 闻柳见他坐好了, 这才松开了一直扶着他的手，不料他才刚一松开，顾洛辰整个身子就开始软塌塌往旁边倒。 闻柳试着给他重新扶正, 松手观察了片刻，见他无恙，刚转身，便听身后又有了动静儿。 他立马转回身, 刚转过去, 就正好接住了那刚倒下来的人。 闻柳见他这幅模样，无奈摇头, 轻笑了一声, 把他扶稳坐好，老老实实坐在他旁边护着。 马车在夜色里疾行，在空荡荡的长街上留下了一串串马蹄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似乎碰到了小石子, 整个车身勐的摇晃了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闻柳一惊, 他立马伸手想要护住顾洛辰的头, 却发现顾洛辰这回反倒没动，而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等顾洛辰朝闻柳那边看过去的时候，闻柳早已缩回了手，别开了视线。 马车里光线太暗，顾洛辰有些看不清，他顺手掀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月光顷刻间照进来，将整个马车车厢照亮了。 闻柳发觉到那一抹亮光，微微侧过头往外边看了一眼，见顾洛辰一只手仍掀着车帘，下意识反应过来，轻声问顾洛辰：「王爷是不舒服了，想吐么？」 顾洛辰：「……」 「没，就是有点不透气，有点晕。」 顾洛辰说完，往闻柳肩上瞥了一眼，随后迅速收回了视线，一手扶着额头道：「有点头晕，想靠一会儿。」 闻柳闻言，忙自觉伸手去替顾洛辰掀帘子：「属下给您掀着，您好好靠着马车休息会儿。」 「马车，」他说了一半，停下来想了半天，喉咙动了动，「罢了，还是忍一会儿吧，马车太硬了，一垫到石子就磕的头疼。」 闻柳闻言，瞬间便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周了，想来刚才马车垫到石子的时候他磕到脑袋磕疼了，也难怪这么快就醒了。 「要不，王爷靠在属下肩膀上休息吧。」 闻柳随口客气了一句，结果顾洛辰却毫不见外地点了点头，主动凑到他身边，直接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了。 闻柳本想躲开，可闻着他身上的酒气，终究是没忍心，罢了，让他靠着吧，只要他觉得舒服就好。 过了一会儿，马车行驶的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最终停在王府门口。 「王爷，到了。」 闻柳微微侧头看着躺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小声唤了一声。 可过了半天，顾洛辰也没回应他，闻柳便又小声叫了一声：「王爷？」 顾洛辰这才睁开眼。 此时车夫已经先一步掀开了马车车帘，月光再度洒进马车车厢。 顾洛辰借着那月色，看向闻柳的脸。 月光照在那银色的面具上，将他整张脸衬的更清冷了几分。 顾洛辰看了片刻，突然就忍不住想要看看，那面具下面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他借着酒劲儿，伸手朝着闻柳脸上的面具够去，温热的指尖触及到那冰凉的面具，他捏着那面具的边缘，用力往下一拉。 面具没等拉下来，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王爷！您醉了。」 闻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几分不安。 顾洛辰看着自己手，还差一点儿就成功了，他刚才动作为什么不快一些，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借着月色看到闻柳的脸了。 第123页 他略带着些遗憾的看着闻柳握着自己的手，轻轻笑了声：「闻柳，你是想把本王的手腕像卓文青的胳膊一样卸下来么？」 闻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着急，手上力度确实有些失了分寸了。 他慌忙松开手，略有些自责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一时心急。」 顾洛辰把被捏红了的留了几道白印子的手腕收回去，轻轻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抬脚往外面走。 闻柳见状，忙在后面轻轻扯住了顾洛辰的衣袖：「王爷，属下先下去吧。」 顾洛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为何要先下去，却还是侧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闻柳微微颔首，第一次走在顾洛辰前面下了马车，他刚站稳，便转身朝着顾洛辰的方向递出了一只手。 顾洛辰这才明白，闻柳要提前下去的原因，大概是觉得自己醉了，所以才想提前下去扶着他吧。 这样也好。 他本来还在为怎么跟闻柳解释自己刚才想要摘下他面具的事犯愁，如今倒是不用愁了。 以闻柳的性子，自然不会跟一个醉鬼计较。 顾洛辰伸出手搭在闻柳小臂上，借着闻柳扶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闻柳在一旁扶着他，还没等他们进门，王府里就突然跑出一道身影。 待那人走近，闻柳才看清，迎面跑过来的，正是今日在朝堂上替顾洛辰作证的那女子，前监察御史赵文修的夫人。 那女子刚一走近，便跪在了地上。 顾洛辰见状，原本便没有多少的醉意瞬间被这一跪彻底驱散了。 「夫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他话音刚落，门口那两个侍卫便跑过来把人扶了起来。 「谢王爷替我夫君报仇，王爷大恩大德，民女没齿难忘。」 「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夫人帮本王提供了证据，才将卓文青的罪行一一揭露的，夫人才是功不可没，本王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闻柳闻言，侧目偷偷看了顾洛辰一眼。 这一场扳倒卓文青的好戏，顾洛辰自然是背后最大的功臣。 若没有他，若他没有这份儿心，没有这个能力，即便其他人有证据又怎样。 可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功臣，如今他却这般谦虚，把功劳都记在别人身上。 倒真有那么几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1）豁达。 以前自己听祁老太傅说顾洛辰不在乎名声的时候他还不懂，如今他却多少懂了顾洛辰几分。 顾洛辰其实是个很豁达的人，也是个不在乎虚名的人。 「本王本来还想明日问夫人的。」 顾洛辰的话打算了闻柳的思绪，他回过神，又听顾洛辰问那女子道：「本王问过陛下的意思了，陛下说，本王可以随意处置卓文青，不必按律法来。」 「卓文青之前伤过本王的人，本王只要他两条腿，他之前还害了夫人夫君的性命，不知夫人想让他怎么死。」 那女子一听，立马抬眸问顾洛辰：「当真……当真可以……」 「自然。」顾洛辰应了一声，「明日本王便要去处置他，夫人若是感兴趣，可以随本王同行。」 「谢王爷，王爷之恩，永世难忘。」 顾洛辰笑了笑，赞嘆了一声：「夫人大义，敢以平民身份上朝，当堂与朝廷命官对峙，夫人这份儿勇气，令人钦佩。」 「王爷言重了，我之所以敢去，不过是相信王爷会帮我罢了，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王爷的功劳。」 管家不知何时从后面走了过来：「既然如此，夫人便随老奴来吧，老奴给夫人安排间上房。」 女子转头对管家道了声谢，便跟着管家离开了。 「王爷可好些了？」 闻柳见他刚刚说话条理清晰，对答如流，想来应该是好点了。 顾洛辰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长吐了一口气道：「好了，好多了，反正已经到了王府了，你若有事便去忙，不用管本王，本王自己能回去。」 闻柳自然没什么事，他只是担心顾洛辰，才随口问了一句。 他看着顾洛辰揉着脑袋的动作，心嘆他大概是不想麻烦自己，所以才骗自己说他好了吧。 「那属下……」 顾洛辰刻意打断了他的话：「走吧，本王会自己慢慢走的，不会摔倒的。」 闻柳：「……」 原本想先行离开的闻柳听了这话，瞬间改了主意：「那属下先扶您回去吧。」 过了许久，顾洛辰才似乎有些勉强的应了一声。 闻柳把顾洛辰送回了房间，还没等顾洛辰开口，便直接离开了。 顾洛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嘆这小暗卫真是没良心啊，这要是他醉了，自己肯定能照顾他一直到他睡着，他倒好，经管也不管，就这么走了。 难道是他之前想多了？ 难道闻柳不喜欢他？ 他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黯然伤神许久，越想越烦闷。 胸口好像憋着一口气，堵着难受。 于是他便想着出门走一走，可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外面端着托盘走过来的闻柳。 原本好好的人见到闻柳的一瞬间，脚步瞬间虚浮起来，整个身子也瞬间软了下去，往门框上靠了上去。 闻柳见状，忧心想，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又开始打晃儿了？ 第124页 看顾洛辰这状态，他也无心多想，只问道：「王爷出来做什么，是……是想吐了，还是想去茅房。」 见顾洛辰没说话，闻柳又嘱咐了一句：「王爷在这儿稍微靠一会儿，属下先把汤放下，然后再陪您去茅房。」 「你……」始终没说话的人捕捉到了重要的字眼，终于心虚的开了口，「你说手里拿的什么？」 「醒酒汤，怕王爷您没醒酒，特意去厨房试着做了一下。」 顾洛辰闻言，立马站直了。 原来闻柳一声不吭走了是去给他做醒酒汤了，闻柳心里果然还是有他的。 闻柳对他这么好，以后不能胡思乱想怀疑他对自己的心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此处为引用 第78章 味觉 闻柳把手里的醒酒汤放下, 转身就看到顾洛辰脚步虚浮的往桌子旁边走。 闻柳手疾眼快上前扶住他，直到他坐稳了才松开手。 顾洛辰看着桌面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抬眸问闻柳：「你还会做醒酒汤？」 闻柳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很小的时候, 见我娘亲做过一次。」 顾洛辰闻言, 轻笑着伸手把那晚醒酒汤挪到自己旁边, 轻声嘆了句：「那你娘亲跟你父亲感情一定很好。」 毕竟家里当妻子的做醒酒汤, 大部分都是给丈夫喝的。 「没有。」闻柳轻声反驳了一句, 随后眸子暗了暗, 「那次是属下记事以来, 我娘亲第一次做醒酒汤，是做给我喝的。」 「给你？你不是说，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你娘亲做的么, 」顾洛辰轻笑着问，「是不是你小时候不乖，偷偷喝酒被你娘亲发现了？」 闻柳摇了摇头，神情变得有些木然。 过了片刻,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了许多, 像是在回想以前的事情。 「其实，」良久过后, 闻柳看着醉酒的顾洛辰开了口, 反正他此刻醉着，自己说了他也记不住的吧，「那碗醒酒汤的确是给我做的，但却不是我调皮偷喝了酒。」 「而是那酒鬼在外面喝完酒回来, 把我强行扯过去往我嘴里灌的, 我当时太小了, 吓坏了……」闻柳说到这儿，微微垂下眸，眼底有几分泛红。 「一边被灌酒一边哭，哭着哭着就被呛到了，呛的直咳嗽，可即便如此，那醉鬼也没放开我，他像是想把我灌死一般，硬生生把小半罈子都用来灌我了，喝的喝，撒的撒，后来我就喝醉了。」 闻柳知道，其实自己不该多说的，可有些时候，有些自己藏了太久的话一旦说出口了，便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他微微抬眸，看着醉眼迷离的顾洛辰，心嘆说吧，反正他明天也不会记得。 他的确是有些自私了，自私的想借着顾洛辰醉酒的机会，把自己心里那些不能同外人讲的东西倾诉出来。 憋了太久了，太疼了，他想释放一下那种痛感。 想放纵一次，只说一次。 「后来我娘亲跟他打了一架，我母亲抓伤了他的脸和脖子，他砸伤了我母亲的头，我当时醉死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等我醒过来去找我娘亲的时候，就看到她头上的伤口还流着血，在厨房给我煮醒酒汤。」 「醒酒汤……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不是他记忆好，也不是他想学什么，只是当时的场景太刻骨铭心了，怎么忘也忘不掉。 忘不掉当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样步骤。 顾洛辰看着闻柳，心嘆也是自己刚才问的话太蠢了。 闻柳若是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又何至于会从小体弱多病，何至于会被欺负，何至于被卖掉，何至于社恐。 让当真有一个像样儿父亲护着他，他又何至于是今天这样。 他想像着那混蛋给一个几岁的小孩儿灌酒的场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也许即便他不问，刚才闻柳去熬醒酒汤的时候也会联想到这些痛苦的回忆吧。 「王爷尝尝看。」 闻柳见顾洛辰依旧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模样，又多问了一句：「要不……属下餵您吧。」 「不用。」 若是以往，顾洛辰肯定会想让他喂，可现在，他心里突然就有点捨不得让他动手了，捨不得他再去回想那些不高兴的事。 顾洛辰端起那醒酒汤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久久没咽下去。 顾洛辰：「……」 这醒酒汤喝起来，味道为什么有点奇怪。 有点像……刷锅水的味道。 「是不是不好喝？」 闻柳见顾洛辰半天没把那口汤咽下去，出声问了一句。 顾洛辰摇了摇头，光是凭着闻柳忍着痛苦的回忆给他煮醒酒汤这一点，他就不能让闻柳心寒。 「好喝。」 顾洛辰刚说完，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王爷，奶娘刚在她自己的小院里给您煮的醒酒汤，老奴现在给您端进去么？」 听到奶娘给他炖了醒酒汤，顾洛辰咽了咽口水，道：「端进来吧。」 管家刚进门，却发现闻柳也在这儿，还坐在王爷身边。 他把醒酒汤放下，转头扫见了桌子上那一碗醒酒汤：「这是……」 「闻柳给本王熬的，醒酒汤。」 老管家闻言，闻柳熬的是醒酒汤？照这么来说，他小半个时辰前去厨房找锅给奶娘用的时候倒掉的是醒酒汤？确定那不是刷锅水么？ 第125页 「那个，奶娘熬这个是热乎的，要不王爷您还是喝这个吧。」 他嘴上一边说着，手上一边盛了一碗。 等他盛好，顾洛辰才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把奶娘熬的那个给闻柳喝。」 管家端汤的手一愣：「？」 等等！ 王爷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 而且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他让闻柳接近王爷的本意不是想让闻柳惹王爷厌恶么，可王爷看起来为什么对他非但一点儿厌恶都没有，反而好像还有些特别呢？ 「您那个……好喝么？」 管家多嘴问了句。 顾洛辰白了他一眼：「当然好喝，不然你尝尝？」 「啊不不不，不用。」 管家急忙摆手，他还想多活几年呢，刷锅水喝多了可没什么价值。 说到这儿，管家心里不禁有几分疑惑，到底是他的味觉出问题了，还是他家王爷的味觉出问题了？ 他把那碗刚盛好的醒酒汤递给闻柳，然后看着顾洛辰道：「没什么事老奴先退下了。」 管家出门，带上了房门，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他故意带上了十五，跑到了刚开始倒刷锅水的地方，示意十五去舔两下，毕竟小狗儿的味觉和嗅觉都很灵敏。 谁知十五刚过去嗅了嗅，就摇了摇尾巴立马走开了。 看吧，果然是王爷的味觉出问题了。 这刷锅水狗都不喝。 看来得找宋御医来给王爷瞧瞧嗅觉了，嗅觉坏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 顾洛辰感念闻柳一番心意，也感念他一番辛苦，强忍着将那碗醒酒汤一滴不落喝了。 闻柳见他喝的干净，低声问他：「厨房还有，王爷喜欢的话，属下再给王爷盛。」 闻柳并不知道自己熬的醒酒汤已经被人当刷锅水倒了，顾洛辰自然也不知道。 他听闻柳这么说，心里突然一抖，犹豫了片刻，用手放在小腹上，低声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多了。」 闻柳闻言，心想他喝了那么多酒，这会儿要是再让他喝那么多醒酒汤，估计会撑到想吐吧，还是算了。 顾洛辰见他沉思着，特意转移话题道：「你尝尝奶娘熬的，那个虽然是叫醒酒汤，但奶娘会在里面放很多东西，味道特别好，比宫里的御厨做的汤好喝。」 闻柳闻言，这才端起来自己面前的碗，把那一碗汤喝了。 确实很好喝，是他从小到大喝过的最好喝的汤。 想来自己那一碗跟这一碗比起来，只能算是味道平常。 可顾洛辰却愿意喝自己煮的那一碗味道平常的，想到这儿，闻柳方才因为回忆的阴郁情绪瞬间好了许多。 - 原本第二天顾洛辰是打算亲自去处置卓文青的，但无奈他临时有事，只能将带着人去处置卓文青的事儿交给严城处置了。 其实他最开始的想法，是想把这件事交给闻柳。 他想让闻柳亲手废了卓文青的双腿，可后来一想，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委实不适合闻柳。 一来闻柳本来胆子就小，之前杀人都是被逼无奈，让他去废人双腿对他来说有些残忍，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私心里，不想让闻柳脏了手。 严城按照顾洛辰的意思，带着赵夫人去处置了卓文青，等他办完事回来，恰好遇见了刚忙完回来的顾洛辰。 「王爷。」 严城轻声问候了一声。 「卓文青如何处置了？」 严城答：「废了双腿，然后按照赵夫人的意思，把之前赵文修被冤入狱时受到过的所有的刑罚都受了一便，如今已是血肉……」 「嗯，本王知道了。」 顾洛辰顾及闻柳还在他身后，生怕闻柳想到血肉模煳的场景会害怕，这才刻意打断了严城的话。 「赵夫人呢？」 「回王爷，属下本想找您的吩咐送她回去，但赵夫人不肯，她说她想去看看她夫君，属下便派人直接送她去了，估计一会儿上完坟，就会回去了。」 「好。」 顾洛辰应了一声，转头问闻柳：「按日子，今天宋如鹤是不是该来给你针灸了？」 闻柳点了点头，顾洛辰又问：「那他一般什么时辰来？」 闻柳道：「一般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到了。」 顾洛辰微微抬眸，眼底有几分诧异：「是么？」 他话音刚落，管家便从书房的方向快步赶了过来：「王爷您可回来了，宋御医在书房等了您半天啦。」 顾洛辰闻声，心嘆他怎么知道自己想找他。 宋如鹤在管家的安排下，坐在书房等候了许久，才把顾洛辰等回来。 顾洛辰见他，想着先让他给闻柳针灸，等闻柳这边完事了，自己再跟他商量一下怎么加强王府暗卫防毒药和防迷药的知识。 可不曾想，还没等他开口，宋如鹤便走到他旁边，伸手就往他脉搏上摸。 顾洛辰想也未想，直接闪开手，问他：「你给闻柳针灸，摸本王手做什么？」 宋如鹤闻言，一头雾水看了管家一眼，随后又看了看顾洛辰，心想他可能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生病了：「王爷，不可讳疾忌医。」 「你才讳疾忌医，中医不是讲究望闻问切么，你堂堂神医，就这个水平？连人病没病都看不出来？」 第126页 「可管家不是说，您味觉出了问题么？」 眼见着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管家忙解释道：「王爷您之前和那醒酒汤，就没喝出来刷锅水味儿么？」 顾洛辰：「……」 闻柳：「……」 第79章 触碰 场面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闻柳尴尬地低着头, 站在顾洛辰身后偷偷抬眸打量了他一眼。 心想那醒酒汤当真像管家说的一样那么难喝么，那顾洛辰是怎么喝下去的。 他正想着，前面的人突然转过了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闻柳尴尬地别开了头, 不好意思看他。 顾洛辰不忍心看他尴尬, 转头笑着看着管家问：「刷锅水？管家该是弄错了吧, 闻柳那日给本王熬的醒酒汤味道很好, 本王很喜欢。」 身后的人微微抬了抬头, 顾洛辰刻意微微侧过头, 用余光偷偷往后面瞥了一眼，见闻柳看起来好一些了，才又转回了头。 他转头对宋如鹤道：「依本王看, 大概是管家味觉出了问题，不如你一会儿针灸完给管家看看吧。」 管家：「？？？」 顾洛辰把视线转到管家脸上，看着一脸茫然的管家，迅速给他递了个眼色。 管家见状, 立马懂了, 忙点了点头道：「那想来是老奴味觉出问题了。」 他说完，转头配合顾洛辰演戏, 看着宋如鹤道：「一会儿劳烦宋御医给老奴看看。」 宋如鹤：「？？？」 到底是谁味觉有问题？这两个人到底是谁讳疾忌医。 罢了, 先不计较这些了，还是先办正事重要。 至于味觉问题，一会儿等他给闻柳针灸完再给他们把把脉，一试便知。 宋如鹤针灸的过程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 等他把银针从闻柳身上取下来, 便听有人问了一句：「如何了？」 冷冰冰的声音一如既往, 只是宋如鹤今日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关切来。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顾洛辰才不会关心别人。 不对！闻柳和顾洛辰的关系不一般，这样想来，应该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起身收好东西，对着顾洛辰微微行了个礼，之后才慢悠悠道：「回王爷，经过一段时间的针灸，自然是比之前好些了。」 他回完顾洛辰的话，刚要转身像以前一样把闻柳身上那掀开的衣服盖上，谁知指尖刚触及到闻柳身上的布料就被一道带着命令的声音打断了。 「别动。」 宋如鹤猝不及防被那冷冰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微微一抖，忙松开了手。 不但是宋如鹤，原本安安静静躺在那的闻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整个人微微抖了一下，侧过头往顾洛辰那边看了一眼。 顾洛辰眼尖的看到了他刚才的反应，心底暗自有些后悔，这才开始反省，自己刚才声音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那个，」他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看着闻柳，声音瞬间温柔了许多，「本王来吧。」 闻柳：「？」 宋如鹤：「？」 合着他刚刚那么大的反应，就是为了自己动手给闻柳盖个衣裳？ 祁老太傅不是说顾洛辰向来持重沉稳，不管面对什么事都能处变不惊的么？ 看来祁老太傅对顾洛辰有误解，而且误解很大。 顾洛辰看宋如鹤针灸完了，还在闻柳旁边站着碍事，开口把人往旁边撵了撵，自己站到了刚从宋如鹤站着的位置。 闻柳的背和腰还露在外面，他下意识转头，见宋如鹤还在往这边看，毫不客气的冷眼扫了他一眼，沉声命令道：「转过去。」 宋如鹤：「？」 你要干什么，还怕看。 顾洛辰：「……」 顾洛辰听着他的心声，看着他不情不愿转过身的模样，视线连一秒也没捨得浪费他在他身上。 他转过头，看着闻柳那白皙的后背，那杨柳细腰，一时晃了神儿。 之前隔着衣裳，只知道他腰细，如今亲眼所见，看着那细白的小腰，顾洛辰忽然就觉得耳根子有些燥热。 一个男人的腰竟然能这么好看。 宋如鹤听身后半天没个动静，心想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盖个衣服需要这么半天？ 他俩该不会是在后面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呢吧。 他正想着，身后的人忽然咳嗽了一声，语气有些生涩道：「宋御医果然医术了得，下针连针眼都看不出来。」 宋如鹤：「……」 用的又不是用来扎人的针！ 他在心里吐槽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半天顾洛辰是在那找针眼儿看，原来是他想多了。 片刻后，闻柳便觉得背后的衣裳被人轻轻拉住了一角，想来是顾洛辰再给自己盖衣裳，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闻柳总觉顾洛辰给他盖衣裳的速度比平日里宋如鹤给他盖衣裳的速度慢很多。 他正想着，便觉得背后隔着衣裳划过一道温热的触感，似乎是顾洛辰帮他盖衣裳的时候手指不小心隔着衣裳碰到了他的侧腰。 闻柳侧腰的位置本来就比较敏感，顾洛辰的手又热，轻轻那么划过一道，似乎留下了一条灼热的热痕，连带着腰侧周围那一片皮肤都热了起来，火烧火燎似的，微微发烫。 微烫的感觉顺着腰际一路蔓延上升，一路延展到耳侧。 第127页 顾洛辰直到把他的衣摆拉到最下面，才慢慢松开手，一改常态，慢慢悠悠的拉起了被子。 「那个，」闻柳刚被他不小心碰了一下，这会儿整个人都透着别扭，他用胳膊撑着床，半起身侧身看着顾洛辰：「王爷，属下自己来吧。」 他完全没给顾洛辰反应的时间，便一手迅速把被子拉上了。 顾洛辰原本想拉被子的手愣在半空，收回去的时候嘴角微微带着几分笑意。 这是刚被自己碰那一下碰害羞了么？ 他害羞的样子，还挺可爱。 「那你好好休息吧，本王跟宋御医谈点事情。」 宋如鹤一听，整个人立马愣住了，这两人现在的关系都已经到了顾洛辰干什么都要跟闻柳报备的地步了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身后便有一抹人影从他身侧走过：「出去。」 宋如鹤拎着药箱跟在他身后，心里略微有些郁闷的想，知道你脾气臭，冰山脸，但你好歹也装一下吧。 刚刚对闻柳说话声音不是挺温柔的么，差别对待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自从把被子盖上之后，闻柳便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把脸埋在枕头上，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抬起来。 他们应该已经出去了吧。 他刚抬起头往门那边看了一眼，原本已经关上的房门却突然又被推开了，原本出去的人去而復返，这会儿正带着几分笑意地看着他道：「闻柳，你脖子怎么红了呀。」 闻柳：「……」 「太、太热了。」 闻柳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脖子瞬间更热了，他微微皱着眉头，看向门口的放下，下意识想撵人：「王爷您有事？」 门口的人淡定的轻笑了一下，道：「本来想着回来跟你说点什么的，但是现在忘了，你好好歇着吧。」 这回房门真的关上了。 闻柳看着那边，看了一会儿，见没人再回来，这才下了床，照了照铜镜。 因着顾洛辰碰那一下，闻柳从腰侧到一直热到耳根。 非但红了，还让顾洛辰看见了。 真是尴尬死了。 顾洛辰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么，他脖子红个什么劲儿啊。 再说了，之前宋如鹤给他施针的时候手指不是也会偶尔碰到他么，他也没什么感觉啊，为什么到顾洛辰这儿就这么别扭呢？ 等回过神来，闻柳已经站在了铜镜前。 他微微侧过头，见原本白皙的脖颈此时在铜镜里显得格外红。 他下意识慢慢摘下了面具，这才发现，不但是脖子，就连脸也红了。 他把面具重新戴上，自己拿着盆出门打了盆水，回房后用冷水洗了把脸，身上那股久久未散的热意这才慢慢散了些许。 - 顾洛辰把宋如鹤带到了书房，跟他简单聊了一下关于加强王府暗卫防护意识的事，还跟他提了几点建议。 其实说是建议，实际上跟命令差不多，没给人任何反驳的余地。 宋如鹤了解顾洛辰，也没想太多，只点点头把顾洛辰刚才讲的几点「建议」一点一点记了下来，之后又补充了一些自己的意见。 顾洛辰听到他的意见，点了点头表示贊同。 宋如鹤见他点头，原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意见好才点头同意的，谁知顾洛辰却看着他，不轻不淡说了一句：「反正追根究底，这事儿还是要你来办，麻烦的也不是本王，你只要把本王刚才说的几点落实好，剩下的你自己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宋如鹤：「……」 意思就是反正累不着他所以自己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 这是人话么？ 宋如鹤越想脸越黑，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跟他提加强防护的事儿了，反正暗卫倒霉最后倒霉的也是顾洛辰，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真是退一步越想越气。 顾洛辰知道他只是吐槽一下，再有什么事他还是会帮忙，便也没多说，只轻轻敷衍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府上人帮忙的，或者是需要配合的，尽管找管家和严城。」 宋如鹤黑了半天的脸色这才总算好了些，这听着才像是句人话。 宋如鹤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看着顾洛辰，十分努力的憋了半天才总算憋出一个笑来：「那下官就先退下了。」 顾洛辰睨了他一眼，很想直接丢个铜镜给他，让他照一照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多难看。 怎么会有人笑还这么难看的。 闻柳笑起来一定很好看，虽然他只看过闻柳露在外面的薄唇和眼睛。 一瞬间，他又想起了闻柳。 想起了他那细瘦好看的腰，还有他脖子和耳朵都红了模样。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他的脸，不知道他刚刚，面具下的脸是不是也红了。 好想看看，他脸红是什么样子？ 可他到现在，连闻柳的脸都还没有看过，什么时候能看到闻柳的脸呢。 第80章 机会 闻柳自上次腿伤好了之后便开始跟着那小院里的南剑大师学剑法, 如今学了不过月余，便已小有所成，武功比之从前更是精进了不少。 起初南剑大师只是受人所託，前来帮忙的, 如今教着教着, 见闻柳天赋极佳, 品性也好, 便动了想要收闻柳为亲传弟子的想法。 但闻柳哪里都好, 就是不太爱说话。 第128页 虽然尊师重道, 平日里见了他对他极为恭敬, 但除了每天刚见面时说的那几句话，两人之间的交集就少了。 因为接下来的时候，都是他在教, 闻柳在听。 他听得很认真，学东西也快，每天只是练小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没过多久便把他教的一套剑法学会了。 闻柳每天练完剑, 就会离开小院儿做他自己的事儿, 所以即便两人一起待了月余，至今对对方还没有多深入的了解。 他也不知道如果提出收闻柳为亲传弟子的话, 闻柳会不会愿意。 于是南剑大师想来想去, 便先跟严城打听了下，严城只说不知，之后便把这件事跟顾洛辰汇报了。 顾洛辰听了严城的话，将手中的小狼毫放下, 转头看着严城：「本王是让他来教人学武的, 不是让他来挖人的。」 严城微微低头, 行礼道：「属下明白了。」 「这样吧，」顾洛辰又追加了一句，「你去把闻柳叫来，本王先问问他的意见。」 若是闻柳有这个想法，他倒是可以同意南剑大师的提议，但前提是，他可以随时上门来看闻柳，但绝不能把闻柳带走。 没过多久，闻柳便被叫来了。 顾洛辰将严城刚跟他说过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给闻柳，问闻柳愿不愿意。 闻柳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对他来说，南剑大师教过他，便已经算得上是他的师父了，他心里也是一直把他当师父敬重的，所以委实没必要再弄个什么亲传弟子的头衔。 他以后又不打算混迹江湖，要这些虚名没用。 「南剑大师从未收过亲传弟子，你当真不用再考虑考虑？」 闻柳闻言，突然抬眸看了顾洛辰一眼：「属下若是当了他的亲传弟子，以后是不是得跟他走？」 这样一想，这貌似是个能名正言顺离开王府的好机会。 顾洛辰原本是怕他错过这个拜师的机会以后会后悔，如今听他这么问，顿时蹙了蹙眉，低声道：「不必，你若想拜他为师，本王让他以后留在府上便是。」 似乎只说着一句还不够，末了，顾洛辰又加了一句：「你是本王的人，自然不能随随便便跟别人走。」 闻柳没听出来顾洛辰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这话是在说，你是本王府上的暗卫，必须要负责，除了待在王府，哪里也不能去。 若是以往，想到这一层，闻柳心底肯定会很失落，可不知为何，他今日想到这儿心底却没有以前那种失落的感觉。 大概是希望一次又一次被打破所以有些习惯了吧。 「王爷说的没错，属下既是王爷的暗卫，自当留在府上保护王爷的安危。」 顾洛辰抬眸细看了闻柳一眼，他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可顾洛辰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让闻柳留下，自然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可闻柳为什么误会了他的意思，是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哪里不妥么？ 闻柳没纠结那句话，只是沉默了瞬息，然后抬头问顾洛辰：「王爷还有什么其他的事么？」 「闻柳。」 顾洛辰突然喊了他一声，神色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把心底那句藏了很久的话问出了口：「你……想走么？」 闻柳没想到会从顾洛辰嘴里听到这话，他迟疑地看了顾洛辰半天，微微张口，刚要回答，就被顾洛辰的声音抢先了一步。 「本王是想问你，你想……出去走一走么？」 闻柳的嘴还半张着，那一句「想走」还没等说出来，便又被顾洛辰这一句给堵了回去。 原是自己理解错他的意思了啊！ 也是，他才刚说过自己是他的人，不能离开王府，所以那一句「想走么」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想。」 之前严城带着赵夫人去处置卓文青后，第二天王府便收到了卓文青的死讯，对外只说他是因突然疾病暴毙，如今距离卓文青的死，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这大半个月顾洛辰没什么动作，自己便只能在王府里待着，日復一日的在没有自由的地方重复着同样的生活，自然是有些无聊的。 他心里也是想出去走一走的，可外面的人实在太多了，还不如在王府里待着清净。 这样比起来，闷点儿总比人多强，毕竟府里还有晏晏陪着他呢。 顾洛辰听着闻柳那一句不想，微微蹙起了眉头，看他兴致不高的模样，顾洛辰又问道：「之前你不是说想请假出去一趟么？想什么时候出去，本王让严城跟你去。」 闻柳眸中眼光微动，想起他之前的确是这么说过。 但他之前不过是担心顾洛辰被卓文青欺负了吃了哑巴亏，才想着出去给他报仇，收拾卓文青一顿。 可如今明显已经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 「不了，属下现在，没什么需要办的事了。」 从来没被任何人拒绝过的顾洛辰这一会儿功夫被人拒绝了两次，竟也没生气，只是微微垂下了眸子，心想闻柳是在生他的气么？ 他就这么想离开王府么？ 他对自己到底有几分喜欢，难道那喜欢，竟然都不足够让他留在王府么？ 「那若是……」顾洛辰又退了一步，半天才试探问，「本王不让严城跟着呢。」 第129页 闻柳抬眸，看了顾洛辰半天，顾洛辰知不知道他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不让严城跟着就意味着给了自己逃跑的机会。 闻柳沉默了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机会只此一次，不抓住这次机会，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他为什么有一点犹豫，有什么可犹豫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摆在眼前：「王爷此话当真？」 「当真。」 顾洛辰微微低下了头，拿起了桌案上的小狼毫，执笔的手微微在半空顿了片刻。 「那属下先告退了。」 「等一下。」 闻柳闻言，心嘆他这是反应过来了，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了么？ 顾洛辰抬笔在那纸上写了些什么，随后转身，在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从里面掏出一块儿令牌。 随后他转身对闻柳道：「这个拿着，你毕竟是王府的暗卫，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拿这个出来。」 闻柳上前接过那令牌，低声道：「谢王爷。」 顾洛辰没他，继续坐回去低着头写东西：「什么时候出门办事，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出去……」 「……晚些回来。」 「嗯，那本王晚些去你房间等你，本王近日有些头痛，你回来给本王按按。」 闻柳应了一声，转身毫无留恋出了门。 顾洛辰抬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将手中的小狼毫攥的死死的。 他……还会回来么。 片刻过后。 「砰」的一声，手中的小狼毫应声折断，其中一边断裂的时候刺伤了皮肉，手掌中间一片鲜红。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罢了，是他喜欢自己，又不是自己喜欢他，要走便走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不指望他护卫，王府暗卫多的是。 「来人。」 顾洛辰在书房里喊了一声，门口的守门侍卫立马出现在书房里。 「让人去把冯羽叫来。」 「是，王爷。」 守门侍卫刚要走，就看到了顾洛辰手上的伤：「王爷您的手……」 「没事，退下吧。」 顾洛辰慢慢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任由伤口的血留着，面上满是疲惫。 - 闻柳出了书房，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想起顾洛辰刚才那一句头疼，微微蹙眉找到了管家，跟他说让他去找大夫。 管家闻言，皱着眉头犯了难，没记错的话宋御医今日不在京城。 「行，我知道了，我让人去坊间请个名医吧。」 「坊间？」 闻柳轻声问了一句：「为何不找宋御医？」 管家笑笑，如实解释道：「宋御医每次休沐的时候都会出京城免费替人看病，这几年一直是这样，他今日肯定不在京城，其他御医的话，王爷信不过，从来不找他们。」 闻柳闻言，心嘆找坊间名医那得等多久，顾洛辰头疼能忍么？ 算了，要不还是先给顾洛辰按一按再走吧，哪差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而且，顾洛辰平时对他那么好，自己欠了他那么多，总该在临走时再报答他一下。 闻柳放下刚收拾好的包袱往书房走，刚走到书房，就听到里面的谈话。 「冯羽，这几日你便先在本王这儿当差吧。」 「是，王爷。」 闻柳听了里面人的话，不禁暗暗皱起了眉头。 顾洛辰为什么突然要找冯羽当近身暗卫，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他才想换近身暗卫的么。 不对，自己要走了，顾洛辰当然得再找个人当近身暗卫。 等等！ 难道，顾洛辰他知道自己要走了么？ 难道他刚才说不让严城跟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会离开了么。 他是在故意给他机会放他走么！ 因为自己要走了，所以又换了人，罢了，既然总能有人顶上来代替他，那他也没必要非要留下来这么一会儿了。 闻柳转身刚要走，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王爷，您手上怎么都是血。」 「无妨，你下去吧。」 「属下给您简单包扎一下吧。」 「不用，不疼。」 第81章 卖惨 顾洛辰浅浅看了一眼那伤口, 那断掉的笔桿应该插得不浅，这会儿还一直在流血。 他冷冷别开视线，脑海里莫名想起了闻柳的腿伤，跟闻柳的腿伤比起来, 这点伤算什么。 闻柳…… 闻柳现在在收拾东西么, 还是…… 还是已经离开了。 晚上还要去他房间等他么。 他现在, 出王府大门了么？ 越想越坐不住, 顾洛辰忙起身往外走, 想要去大门口看一眼。 可他刚走到门口, 就被刚要从外面进来的人堵住了。 「你……」 顾洛辰愣在原地, 半天才蹦出了一个字。 方才还噗通噗通一直跳的心这会儿总算慢了些许，恢復正常了。 闻柳没看他，也没理他, 只低头看了看他的手，他的右手手心都是血，鲜血顺着他的掌心划落到手指上，滴落在地上。 面具下的眉头紧锁着, 他才刚离开不到片刻, 连王府都还没走出去，顾洛辰的手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他抬起头, 想找东西给顾洛辰处理伤口, 目光流转的一瞬间，才想起来冯羽还在呢。 第130页 对啊，顾洛辰有新的贴身暗卫了，用不上他了。 冯羽看到闻柳的视线, 下意识猜到了闻柳想干什么, 为了不被闻柳抢了功劳, 他忙开口对顾洛辰道：「王爷，属下先简单给您包扎一下，然后再去给您找大夫吧。」 闻柳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低下头转过身，迈开了步子。 只是他还没等走出一步，手臂便被人紧紧握住了。 闻柳回头，见他正用那只受伤的手握着他，面色一度有几分难看。 只是他戴着面具，顾洛辰没有察觉，闻柳自己也没有察觉，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高兴。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牵动他的情绪了，他也很久没有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过。 受伤了还这样扯着自己，不疼么？ 他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想把顾洛辰握着他的那只受伤的手挪开，可顾洛辰却握的越来越紧了。 伤口因为用力的缘故裂的更大了，更多的血流出来，染红了闻柳的衣袖。 「松手。」 就连闻柳自己都没注意，他一时没忍住，竟然用这种生气的、命令式的语气跟顾洛辰说话。 这要是放在以前，打死他他也不敢这样。 站在一旁的冯羽也愣住了，闻柳竟然敢这么跟王爷说话。 顾洛辰却恍若未闻一般看着闻柳，不肯松手，生怕一松了，就再也抓不到了：「你……你不给本王包扎一下么？」 冯羽：「……」 自己说了半天要帮忙包扎，王爷也不愿，为什么到了闻柳这儿，王爷就愿意了呢？ 闻柳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冯羽，低声对顾洛辰道：「王爷既然有新的近身暗卫了，就让他帮您包扎吧。」 顾洛辰这才想起来，冯羽还在这儿。 「冯羽，你先退下。」 冯羽闻言，紧紧握了握拳头，死死看了闻柳一眼，这才退下。 闻柳被他那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却根本没心思管他，他又将视线挪到顾洛辰手上的伤口上。 顾洛辰见他半天没说话，轻轻皱了皱眉头，看着闻柳，小声说了一声「疼」。 闻柳这才看了他一眼：「先松开，属下给您包扎。」 「嗯。」 顾洛辰听话点了点头，送开手，看着闻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匕首从衣服上割了块儿布下来，然后又从腰间掏出一瓶药，给他倒在伤口上。 顾洛辰的视线定格在那药瓶上，心嘆小没良心的，果然是要跑，就连药都准备带走了。 闻柳简单给他处理了下伤口，开口问了句：「属下刚离开不过片刻功夫，王爷的手是怎么伤的？」 顾洛辰总不能说是自己生气把笔折断了，只开口敷衍道：「不小心把笔折断了。」 闻柳：「？」 不小心？ 顾洛辰用的笔都是质量上乘的好东西，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被随意折断？ 顾洛辰见他不信，又加了一句：「可能是之前不小心摔过几次的缘故，笔桿可能之前就裂开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折断了。」 闻柳微微嘆了一口气。 他跟顾洛辰接触这么久，顾洛辰生气的时候有时候会教训人，有时候会摔东西，但他从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不会拿自己撒气，也从不会折笔。 为什么单单就这次折笔了。 时间赶的这么巧，真的就跟自己要离开的事儿没关系么？ 如果他刚才推断的不错，顾洛辰刚才是故意放他走的，那他折笔还把自己弄伤了，应该是跟自己有关系吧。 那他是后悔放自己走了，后悔自己说的话了，在生自己的气么，还是见自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在生自己的气。 伤口刚包扎好，顾洛辰便又握住了闻柳。 「你……还出去么？」 他这话问的小心又犹豫。 闻柳不知为何，就从他那话里听出了一丝丝想要反悔的意思。 但既然他开口问了，若是自己真的说要出去，想必他也不会阻拦。 所以说起来，决定权还是在自己手里。 顾洛辰现在已经有新的暗卫了，自己在不在，根本就是无关紧要，而且其他暗卫也会把他照顾好的。 「属下一会儿就……」 「嘶。」 顾洛辰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冷气。 闻柳被他那一声打算，担心道：「怎么了？」 顾洛辰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没事，就是伤口有点疼，你想出去就出去吧，这点伤口疼点也没事，不致命的。」 闻柳本就心软，刚刚见他擦汗的动作，心嘆顾洛辰竟然疼的额头都冒汗了，他刚才怎么没注意，都怪他太粗心了。 再加上他那一番话，闻柳便更心软了。 「那要不……属下去找冯羽来照顾您吧。」 顾洛辰低下头，轻声道：「罢了，你不愿便走吧，本王不习惯别人伺候，你忙你的吧，本王忍一会儿就好了。」 闻柳：「……」 罢了，一会儿再说吧，现在这儿照顾他一会儿。 就这么什么也不管不顾的走了不太好，上次自己受伤的时候顾洛辰也没有把他自己扔在那儿不管。 「那您先上床休息一会儿，属下去问问管家请到大夫没？」 「不用，」顾洛辰低声拦住了他，「你在这儿陪本王一会儿吧。」 第131页 顾洛辰坐回书桌前，让闻柳坐在他旁边，轻声问闻柳：「你小时候，手受伤的时候，你娘亲都是怎么给你治的。」 想起他娘亲，闻柳的唇微微勾了勾，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会先帮我把伤口清理干净，然后包扎好，然后轻轻的，一边吹着我的手，一边哄我说，吹一吹就不疼了。」 似乎是因为想起了开心的往事，闻柳的眸光都比以前更柔和了几分。 顾洛辰看着他那开心的模样，不忍心打扰，想守住他那份儿开心的心情。 过了许久，闻柳才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往顾洛辰额头上看了一眼，见他额头上没出汗，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应该比刚才好点儿了。 顾洛辰见他回忆结束了，才轻声开口：「那个，要不我们也试试？」 闻柳：「？」 试什么？ 顾洛辰见他茫然的模样，低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要不，你也像你娘亲那样，给本王吹吹试试？」 闻柳：「……」 那哪里有用啊，那明明都是大人骗小孩子的把戏。 可顾洛辰难得开口，闻柳又欠了他许多，这会儿倒真有些不忍心就这样拒绝他。 如果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那给他吹一吹又何妨呢？ 见他半天不说话，顾洛辰刚要开口，就见闻柳站起了身，他身后的椅子因为他起身的动作往后挪了些许，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随后，他把椅子往自己身边挪了挪，坐到了自己身边，竟真的伸手来拉自己那只受伤的手。 他指尖的温度依旧有些凉，但触感却不会让人觉得冰冷，反而会让人觉得刚刚好，很舒服。 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受伤的那只手捧到他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开始吹了起来，像是在学他娘亲的模样，动作迟缓又温柔。 顾洛辰恍惚间明白，为什么闻柳接触了那么多坏人却还能保持初心了，因为他有一个好娘亲。 大概他娘亲把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最美好的爱都给了他，所以这份爱足以照亮闻柳的内心，足以让他在这样险恶的人心和糟糕的世道里保持那份善良。 那种跟严宴相同的，却又不同的，那种歷经无数恶意，却依旧能保持以善意待人的善良。 「王爷感觉好些了么？」 顾洛辰点点头，怕闻柳走了，在心底斟酌了一下用词：「比不吹的时候好点了，不过还有点疼。」 闻柳闻言，便低着头继续给他吹手。 其实被吹预研杜佳t着的感觉不太舒服。 因为闻柳的嘴离他的手很近，所以那从嘴巴里唿出来的热风吹到手上的时候会觉得有些痒，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痒痒的感觉还越来越严重了。 但即便不太舒服，顾洛辰也不曾多说过一句。 要是能想办法，把刚才的话收回就好了。 自己刚开始为什么要答应他，为什么见他生气了就要一再退步，让步。 顾洛辰自己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直到大夫来了，闻柳才趁着人多偷偷熘了出去。 大夫换伤药的功夫，等顾洛辰再一抬头，刚刚还站在那里的闻柳却突然没了人影。 顾洛辰慌忙起身，往后面看了一眼，依旧没看到想看的人。 他忙抬脚往外走，旁边的大夫惊唿了一声「等一下，还没系好」，他一把拂开了大夫的手，转身出了门。 第82章 喜欢 外面除了守门侍卫, 再无旁人。 顾洛辰没看到那抹想看的身影，整个人脑袋都空白了一瞬。 他忙转身看向守门侍卫的方向，厉声问：「闻柳呢？」 守门侍卫如实道：「看方向应该是回房间了。」 等顾洛辰追到闻柳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人。他下意识往闻柳放包袱的地方看了一眼, 可那以往最显眼的丑啦吧唧的包袱今日却不见了。 闻柳离开了。 若是普通人, 现在追出去还来得及, 还能追得回来, 可以闻柳的武功, 耽搁这么长时间, 想再把人追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心里清楚, 顾洛辰却还是追着他跑到王府门口，可王府门口此时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闻柳呢？」 相比刚才对书房门口守门侍卫的质问，这一声比刚才轻了许多, 也虚了很多。 因为在问这一声之前，他便已经知道答案了。 守门侍卫低头道：「方才背着包袱出府了，手里拿着您的令牌，说是您让他出去的。」 手里原本没系好的包扎的布此刻已经完全脱落, 从手上脱开最后一丝牵连落在地上, 上面还沾染着丝丝血迹。 伤口被暴露在空气里，无处隐藏。 片刻后, 原本稍稍癒合了的伤口被握拳的动作重新撕扯开, 鲜红的血顺着手指缝低在王府门口的地面上。 「他朝哪边走了？」 守门侍卫指了一个方向，顾洛辰往那边看了许久，转头回了书房。 大夫重新给他的手包扎了下，包好之后, 他便将人全都撵了出去。 - 闻柳回房间拿起包袱, 犹豫了片刻, 想起了刚刚顾洛辰在书房里说的要让冯羽当他新的近身暗卫的话，用力攥紧了包袱带儿，转身出了王府。 走到府门口，他回头又看了两眼。 第132页 罢了，王府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暗卫。 顾洛辰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总会有人照顾他、保护他的。 闻柳走了一个多时辰，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找了个地方吃午饭，刚进那小饭馆儿，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跟顾洛辰借的银子还没还给他呢。 闻柳微微蹙眉，看着那银票，又把那银子塞了回去，重新掏出些碎银来。 简单点了几个菜，简单吃了几口。 这家小馆儿人不多，很清静，除了他只有一桌人。 那桌人吃饭也快，闻柳刚吃两口那桌人就离开了，等他们结帐的时候，外面才唿啦啦又进来一群人。 看着他们身上的行头，是官家的。 其中一个侍卫朝着那边正在给客人结帐的店家大叫了一声：「挑你们店里最好吃的上几样，快点儿，饿死老子了。」 那店家自然惹不起官家，便连连朝他们点头，加快手头动作给那边结了帐，又去后厨嘱咐了两声。 那帮人刚一坐下，便开始高声喧譁。 闻柳微微蹙眉，刚想离开，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诶你们听说了没啊，那新上任的吏部尚书瞿恆，新官上任三把火，把下面人罚的罚，撤职的撤职，在吏部当差的兄弟这段时间简直是一个字「惨」啊。」 「哼，那还不是仗着背后有摄政王那靠山么？」 「我小舅子是当官儿的，我听他说，摄政王这回惹了个不好惹的人物，听说那人睚眦必报，跟摄政王不相上下，听说那人要找机会报仇呢。」 「胡说，你那小舅子就是小小芝麻官，他能知道什么，我家妹夫的消息才准呢，人家可是正三品。」 「那你妹夫怎么说的。」 「他说朝中大势如今在摄政王手上，摄政王如今把持朝政，总揽朝政大权。」 闻柳付了钱，从那小饭馆中出去，快马往城门口赶。 可到了城门口，闻柳心里又有些不踏实了。 这一路上，他脑海里总是反反覆覆、来来回回想起刚才在饭馆儿那些人说的话。 仔细想起来，他们其中有些人说的其实在理。 顾洛辰如今虽然斗赢了卓文青，但后面还有个言昙，那日在宫里的谈话他也听见了，顾洛辰说过，言昙背后还有人。 能在言昙背后指挥言昙的，想来身份要比言昙更高，也比言昙更聪明。 顾洛辰虽然权势地位也高，也聪明，但顾洛辰在明，那人在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比起来，总是有些吃亏的。 而且，顾洛辰府中还有许多别人的眼线，万一那些人真的在暗地里阴他怎么办。 还有那冯羽，冯羽可以信得过么？ 顾洛辰把他当新的贴身暗卫，以后是不是也会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冯羽，会把重要的事都交给他做，说给他听，可万一，万一冯羽是坏人呢？ 顾洛辰但凡跟他透漏了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对顾洛辰来说，就有极大的危险。 「还走不走了？」 守城的侍卫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闻柳忙拿出令牌给他看，那人一看，立马低头哈腰放行了。 出了城门，闻柳往后看了一眼。 总算出了京城了，自由就在眼前。 - 傍晚时分，老管家走到王府门口，对那几个刚要关闭王府府门的侍卫嘱咐道：「王爷说了，从今天晚上开始，府门不关了。」 两个守门侍卫一头雾水的朝着管家那边看了看，眼神茫然问道：「这……这不好吧，外面那么多人盯着王府呢，不关府门是什么意思啊，欢迎刺客来访的意思？」 管家一脸阴郁，无奈摇了摇头：「哎，谁知道啊，你们只管按吩咐办事就行了，暗卫那边儿，严城会命令他们严加守卫的。」 - 严宴是下午的时候听说闻柳离开的消息的，严城亲口告诉他的。 严宴听了不信，跑去闻柳房间求证，结果果然没见到闻柳，却见到了不该在这个房间见到的人--顾洛辰。 严宴平日里不胆小，但他对顾洛辰属实是敬中带点怕的，可他今日不知怎么了，见到顾洛辰也没有丝毫惧怕，反倒开口问他：「闻柳他……离开了么？」 可他胆子虽然大了，顾洛辰的冷漠却没变过。 顾洛辰依旧那么冷淡，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严宴总觉得，今天的顾洛辰似乎比以前更冷了。 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甚至不曾抬头看他一眼，只是自己坐在闻柳房间里的桌子旁边，低着头看着桌面，不说话。 严宴见他这反应，心里明白，十有八九，闻柳是真的走了。 可他为什么都没有提前跟自己说一声，为什么不能提前跟他说一声。 严宴从闻柳房间离开，越走眼睛越红，红着红着，眼泪就不争气掉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一直悬着，就怕闻柳哪天突然过来找他，跟他告别，跟他说自己要走。 如今倒好，他人走了，连招唿都没跟自己打一声。 眼睛被泪水模煳住，严宴走着走着，就撞到了一个人。 若是平日里，严宴撞到人肯定会跟人道歉，可他这会儿心情实在糟糕，别说道歉了，他心里那些压抑难受的情绪不排解出去，他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可撞到他那人却偏偏不让开，还一把把他拉近怀里了。 第133页 严宴哭的眼睛全花了，完全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他感觉到有人拽了自己一下，一生气就伸手推了那人一把，没成想那人胸膛很结实，推了一下没推开。 「放开我。」 严宴大叫了一声。 「别哭了。」 那人轻声安慰了他一声，「你还有我呢。」 「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严宴整个人瞬间更不好了，委屈感漫天席捲，他把脑袋死死埋在严城怀里，哭的一抖一抖的，断断续续问严城：「他……他为……为什么不跟我……告别呀。」 「走了……都……都不告诉我……一声。」 严城没说话，起初他也不懂闻柳是怎么走的。 在暗卫把这件事如实跟他禀告之后，他还特地问过暗卫，为什么没跟上去。 因为王爷对闻柳很器重，也知道闻柳一直以来想要逃跑的心思，因此王爷暗地里嘱咐过他，不论何时，只要看到闻柳偷偷跑出王府，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可暗卫却跟他说，今日闻柳出府的时候，手上拿的是王爷的令牌。 有王爷令牌的人，可在王府甚至整个京城除了皇宫和朝廷命官以外的地方随意通行，见者不准阻拦，所以暗卫才没敢跟上去。 那时候严城才明白，闻柳今日不是逃走的，而是王爷光明正大放他走的。 不但放他走了，还把自己的令牌给了他，让他在外面随意通行，可见王爷对他不一般。 可严城不明白，既然王爷这么器重闻柳，为什么要放他走。 「别哭了，」他回过神来，安慰着怀里的人，「哥哥在呢。」 严宴在他怀里哭的直颤，哭诉道：「骗人，你们都骗人，闻柳以前也答应过我的，说离开之前一定会跟我告别，可他说话不算话。」 严城无奈，慢慢低下头，看着怀里委屈的不行的人，轻声问：「怎么，连哥哥也不相信了？」 见他没说话，严城轻笑了一声：「这么多年，哥哥扔下过你么？」 严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严城掏出一张手帕给他擦眼泪：「好了，别哭了，见到王爷了么？」 自从闻柳离开之后，他就没见过自家王爷，他房间里找了，他书房里也找了，甚至后院浴池他都去找过，可哪里也没有人。 可严城没想到，他这么随口一问，严宴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王爷在哪？」 「在闻柳房间里。」 严城：「……」 不是故意放他走的么，为什么这会儿会在闻柳房间里，是一整个下午都在么？ 脑海里闪过之前王爷和闻柳在一起的场景时，严城微微一愣，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 顾洛辰在闻柳房中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天都黑了，他等的人也没回来。 他越想越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为了哄他一再退步，甚至退步到答应让他走的地步。 他本来还想骗自己，是他喜欢自己，又不是自己喜欢他，走了便走了，再换一个暗卫代替他就是了。 可如今这一下午坐下来，顾洛辰才明白，闻柳就是闻柳，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他。 冯羽不行、严城不行，谁都不行。 至此他才明白，他喜欢上闻柳了。 这一下午，他都想把府里所有的暗卫全部派出去寻找闻柳。 可他心里也知道，闻柳想离开这里，不想留在这里。 所以整整一个下午，他在心底否定了自己上千遍要派人去找闻柳的想法。 可这会儿，看着这暗暗的房间，看着烛台的位置那再也不会亮起来的灯，心底那自私的爱意终究还是打败了那点儿理智。 他起身出门，让人把严城喊来，让严城带着王府里所有的人出去找闻柳。 严城直到，王爷说的这所有人里面包括王府里的所有暗卫，也包括王府里的所有侍卫。 「王爷，您三思啊。」 严城和管家同时劝了一句。 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盯着王府，想要伺机报復，这要是把府里的人全派出去，别的不说，王爷的安危肯定没法儿保障。 顾洛辰：「出去找，务必把人找回来。」 「王爷，那属下留在府上保护您安全。」 「你也去。」 「王爷！」 严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严肃道：「王爷，属下要保护您的安全。」 老管家也跟着跪在地上：「王爷，您切不可一时心急，毁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啊，您要是遇到什么危险，那还有谁敢对付言昙给百姓撑腰啊。」 「消息不会传的那么快，王府暗卫出去的消息至少也要一两个时辰之后才能传开，先去找闻柳，严城一个时辰之后带几个人回来，其余人继续找。」 「整个王府，除了孟叔和奶娘，其余所有人都去找。」 片刻后，整个王府的暗卫都外出寻人了，只剩下两个年岁大的和顾洛辰没出去。 顾洛辰不是不想去，而是在等人回来。 万一……万一他一时后悔，回来了呢？自己总要第一时间看见他。 顾洛辰依旧没点灯，因为大部分人都出去找人了的缘故，整个王府这会儿漆黑一片。 顾洛辰依旧坐在闻柳房间里等着，房间里很暗，就像顾洛辰此时的心情，暗到了谷底。 第134页 片刻之后，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下一瞬，一人持剑从外面沖了进来，直接将长剑横在他颈尖，冰冷的触感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让人不禁胆寒。 顾洛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暗嘆，消息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 刺客竟然这么快就来了么。 可他还没等到闻柳呢。 还没解决言昙和他背后的人，不行，得想想办法解围，不能就这么死了。 第83章 哦 闻柳半路折回, 却发现王府门口府门大开，暗卫和侍卫都不见踪影。 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他急忙回房，刚推开房门，却发现房中有人的气息。 谁大半夜在他房中干什么？ 难道是有刺客趁机闯进他房间了？ 他持剑将上前, 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人拿下了。 刚要问话, 鼻尖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让他不禁想起了他离开的时候顾洛辰对他说的那句「本王晚上去你房间等你」。 「王爷？」 闻柳试探着叫了一声, 良久, 他才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是你啊」。 闻柳忙把剑放下：「属下冒犯, 请王爷恕罪。」 顾洛辰没说话, 整个房间安静的好像里面没有人一般。 过了许久, 黑暗中，顾洛辰才反问闻柳：「事情办完了么，以后……不走了吧。」 「暂时不走了。」 闻柳如实回答道。 他把东西放好, 走到烛台边把蜡烛点燃，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 火红的烛光映在顾洛辰侧脸上，将他整个人衬的有些疲惫。 闻柳轻声问他：「王爷头还疼么？」 顾洛辰却罕见地摇了摇头：「你忙了一天，也累了, 早些休息吧。」 「王爷？」 「嗯？」 「出什么事了么？为什么府上的暗卫和侍卫都不在。」 顾洛辰不想告诉他实话, 便敷衍道：「派出去办事了。」 「依属下所见，府里现在没什么人了吧, 万一属下没回来, 万一这会儿有刺客闯进来，谁能保护您的安危？再怎么重要的事也得留下几个暗卫护身啊。」 顾洛辰听到那句「万一属下没回来」，在心底轻轻嘆了口气，好在他回来了。 「你不是回来了么, 本王相信你会回来的。」 闻柳闻言, 心底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恼火, 顾洛辰这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他身上，笃定他会回来么？ 「万一刚刚回来的不是属下，是刺客呢，王爷又当如何？」 明明平日里那么聪明谨慎的一个人，为什么今天处理起事情来竟然这般不顾死活。 顾洛辰见闻柳好不容易回来了，自然要抓住机会卖惨，省的他总想走：「那便引颈就戮，谁让自家的小暗卫说话不算话呢？本王愿意为本王自己对你的信任承担任何后果。」 闻柳：「……」 顾洛辰这会儿已经从闻柳不会回来的害怕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眼见着想了一下午的人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心情便有些愉悦，一时间，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欢快了许多。 「再说了，你还欠本王钱呢。」 闻柳：「……」 「本王知道，你是个守信的人，不会就这样走了的。」 其实当初他故意拿出一百两的银票借给闻柳，就是知道闻柳短时间内还不上这笔钱，而闻柳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断然不会就这样跑了。 所以那时候，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喜欢闻柳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担心闻柳会想要离开。 所以当时才想了那么个蹩脚的方法，想用份银的藉口再多留他几个月。 闻柳走到包袱前，掏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顾洛辰：「属下还没花，还给王爷。」 顾洛辰看着那银票，轻声道：「只能用每个月的份银还。你自己说的，用份银还，不能用别的。」 他知道闻柳现在还没有彻底打消要离开的想法，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拖着，能拖一时是一时。 闻柳：「……」 其实站在城门口的时候，他是想一走了之的。 可仔细想想，这次走得太突然，走得又急，还没来得及跟宴宴告别，还没还顾洛辰银子。 可真正让闻柳改变了主意，又从城门外回来的，还是在那小饭馆儿里听到的那几句话。 他担心顾洛辰，怕言昙报復他，怕他有危险。 可如今看他这幅一心只惦记钱的模样，闻柳又微微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心软。 可他又如何能真的不心软呢。 顾洛辰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又怎么能置身事外看着别人害他。 「以后每天陪本王上早朝吧。」 「好。」 - 第二天下朝，回到王府，刚下马车，闻柳便看到了等在王府门口的冯羽。 冯羽朝他这边瞥了一眼，没多说，转头对顾洛辰道：「王爷有需要的话，属下也可以陪您上早朝。」 顾洛辰闻言，冷眼看着他：「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插嘴了？」 冯羽忙低头道：「属下多嘴，王爷恕罪。只是严首领昨天给属下讲了一下做您的近身暗卫需要做的事，属下只是想尽职尽责做好本职工作。」 近身暗卫。 不知是不是闻柳想多了，他总觉得冯羽说到近身暗卫四个字的时候，语速放得极慢，声音也似乎比其他的字眼大许多。 第135页 像是在那儿提醒自己，如今他才是王爷的近身暗卫。 闻柳抬眸往顾洛辰那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王爷没事的话属下先退下了。」 虽然他还有一些不太习惯顾洛辰已经有了别的近身暗卫的感觉，但这是不可更改的现实。 而且冯羽说的也没错，身为王爷的近身暗卫，他的确需要随时跟在顾洛辰身边以确保他的安全。 「你先别走。」 顾洛辰回应完，转头对冯羽道：「本王有闻柳一个近身暗卫就够了，严城到时候会给你安排其他任务的。」 - 闻柳回府第二天就去找宴宴，可没成想宴宴知道了他不告而别的事，还因为这事儿跟他闹起了小别扭。 闻柳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理亏，便想着这几天多陪陪宴宴，好让宴宴消消气。 起初宴宴根本不理会他，装作看不见，自己跟他说话他也不理会，甚至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他。 闻柳本来还在心里做好了多哄宴宴几天的准备，结果宴宴只晾了他半个时辰，便开始转头跟他说话了。 宴宴心里委屈，刚说了没几句自己就哭了起来，闻柳没见过别人哭，一时心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轻轻抱着他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没成想这一幕恰好落在了顾洛辰和严城眼底。 顾洛辰：「……」 严城：「……」 顾洛辰看到这一幕，恍惚间想起之前书房门口守门侍卫跟他说的闻柳和严宴有一腿的事儿。 这事儿当时听了没什么感觉，如今想来，他虽然相信闻柳跟他没什么，但看到他俩这么亲密，心底难免不舒服。 严城偷偷看了自己王爷一眼，见他脸色不算好，立马出声轻声咳嗽了一声，给里面的人提了个醒儿。 闻柳闻声，立马松开了宴宴，转头一看，才发现顾洛辰也在这儿。 看到顾洛辰的一瞬间，闻柳霎时间觉得有些心虚。 半个时辰前顾洛辰还问他，一会儿有没有空陪自己出去一趟，闻柳当时拒绝的很干脆，说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去不了了。 可如今，自己口中说的那「重要的事」却被顾洛辰撞个正着，闻柳这会儿只觉得有些不敢直视顾洛辰的眼睛。 他转头移开视线，看向严城，轻声打了声招唿：「严首领。」 顾洛辰：「？」 刚刚骗自己有重要的事儿也就算了，这会儿看到自己连话都不说了，还装没看到？ 「王爷。」 严宴抹了把眼泪，朝着顾洛辰行了个礼。 顾洛辰在心底冷笑一声，哄严宴就是正事，陪自己出去就没空。 自己在他房间里等了他那么久，不顾一切危险把人都派出去找他，他到头来可没听到过闻柳一句哄他的话。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顾洛辰微微嘆了口气，突然伸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 闻柳见状，微微皱眉，刚想开口，就听严城喊了一声：「王爷您怎么了？不舒服么？」 顾洛辰微微垂眸，闭上眼睛缓了片刻，才睁眼道：「没事，就是胸口有点闷。」 严城闻言，忙道：「那属下差人去告诉祁老太傅改日再约吧。」 「不必，太傅难得约本王喝酒，不去不好，你们忙你们的吧，本王自己去就行。」 严城：「？」 太傅不是约王爷喝茶的么？什么时候临时改成喝酒了，他怎么不知道。 而且，王爷跟太傅关系不是很好么，隔段时间就要约上一次，偶尔一次不去有什么不好的？之前不是放过人家祁老太傅很多次鸽子么。 顾洛辰说完，也没再看闻柳一眼，只压低声音咳嗽了两声，捂住胸口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他慢慢转过身，身后却一点儿动静儿也没有。 「严城，一会儿你派人去找宋御医来，要是本王一会儿陪祁老太傅喝多了，难受了，也好直接让他给本王看看。」 「是，王爷。」 严城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他怎么越来越猜不透自家王爷在想什么了呢？ 「王爷。」 久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洛辰嘴角微微翘起来些许，待他再转回身去，面上已经恢復了先前那一副有些难受的神色。 他看着闻柳，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闻柳看了宴宴一眼，对宴宴道：「我晚点来找你。」 宴宴点点头。 顾洛辰：「……」 他这是让自己回头看他们俩说话的？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闻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旁扶着自己了。 闻柳看着顾洛辰那不解的眼神，低声解释了句：「属下现在不忙了，属下陪王爷去吧。」 捂在胸口上的手微微松了松，顾洛辰轻轻看了闻柳一眼道：「没事，本王自己可以的，你忙你的，本王还有宋御医呢。」 闻柳听到宋御医三个字，微微蹙眉：「王爷不必派人找宋御医来，祁老太傅要是灌您酒的话，属下会给您挡酒的。」 顾洛辰：「哦。」 第84章 狗粮 「那你稍等片刻, 本王回去换身衣裳。」 顾洛辰轻声嘱咐了一声，闻柳点点头，之后便直接到王府门口等他了。 王府外面早已经备好了马车，闻柳站在马车前等着, 顾洛辰动作也快, 不过片刻到功夫便换完衣裳出来了。 第136页 到了小酒馆儿, 两人下了马车。 闻柳在后面观察情况, 顾洛辰没等他, 先他一步上了楼。 祁老太傅见到顾洛辰, 不解问他：「我都往茶馆儿走了, 你非要临时该地方做什么，害得我府上的小厮跑的满头大汗的在后面抓着信鸽追马车，大热天的, 跑出一身汗。」 顾洛辰下意识往外面扫了一眼，见闻柳还没上楼，起身往祁老太傅那边儿凑了凑，小声儿叮嘱道：「那个, 一会儿店小二上完酒, 您老记得劝我喝酒。」 祁老太傅：「？」 「不是，你是什么时候伤到脑袋了？还是之前在自己府中砸到头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顾洛辰：「……」 「您就当帮个忙。」 祁老太傅拢了拢袖子：「那我有什么好处？」 顾洛辰低嘆了一声：「我一月内不坑您。」 祁老太傅黑了脸, 想起了上次宫里晚宴的时候被一群大臣追着敬酒的场景, 这样一想，今日这不正好坑他一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好。」 祁老太傅笑了笑，捋了捋鬍子, 痛快的答应了。 祁老太傅话音刚落, 闻柳便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他看到祁老太傅, 礼貌的冲着祁老太傅行了个礼，这才往里面走。 顾洛辰见他进来，转头对他道：「过来，到本王身边坐着。」 闻柳也没推辞，这会儿不是讲规矩的时候，他还要给顾洛辰挡酒呢。 他坐到顾洛辰身边，想起之前顾洛辰手捂着胸口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凑到顾洛辰耳边，小声问道：「王爷胸口还闷么？有没有好一点，要是实在不舒服……」 「好些了。」 顾洛辰见他担心，打断了他的话。 祁老太傅看着二人当着他的面儿说悄悄话的模样，心嘆这两人真腻歪，就出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非要凑到一起说个悄悄话。 「咳咳……」祁老太傅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二人说悄悄话。 「你今日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 顾洛辰闻言，点头道：「前几日有人上摺子说，眼看就要到雨季了，南方的水利设施还有待改善，本王打算，亲自去看一看。」 祁老太傅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区区水利工程，自有工部尚书管，让你堂堂摄政王去管那些小事，岂不是有失身份，杀鸡用牛刀？」 「恐怕你的目标不是南方，而是旁边那几块儿封地吧。」 顾洛辰微微一笑，没说解释，只道：「待本王先去探探路，有劳您在京城坐镇，主持大局。」 祁老太傅微微皱了皱眉头：「想来你心中有数，但我还是要多句嘴，此去兇险，一定要小心。」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淡然道：「本王倒也没定下来一定会去，还需再等等再行定夺。」 他还要等一等雁书那边的消息，根据消息再做决定。 这种重要的决定，总得做到心中有数。 祁老太傅点了点头，附和道：「依我看，你确实不必走这一趟，太危险了，我们可以再等等，他们都不急，我们急什么，静观其变就好。」 顾洛辰闻言，心想是该再等等！ 说话的功夫，店小二已经把酒菜端了上来。 顾洛辰趁着闻柳帮那店小二递东西的功夫，给祁老太傅递了个眼色。 祁老太傅一看，忙开始配合顾洛辰演戏，开始给他敬酒。 闻柳偷偷往顾洛辰那边瞥了一眼，见他端起了酒杯要与祁老太傅碰杯，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我家王爷有些不舒服，您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在下跟您喝吧。」 说起来这话说的其实有些愉矩了，但他没办法，总不能让顾洛辰忍着身体难受喝吧。 祁老太傅闻言，立马明白了顾洛辰为什么故意让自己给他敬酒，这不明摆着在这儿腻歪给他看么？ 当着他的面儿撒狗粮，祁老太傅忍不了了。 「不行，不能替，让他自己喝。」 闻柳：「……」 祁老太傅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包括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带着几分怒意。 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太僭越了吧。 顾洛辰看着祁老太傅铁青的脸色，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努力把那抹笑意憋下去。 他转头看着闻柳那茫然的神色，眉目间染了几分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本王好些了，本王自己喝。」 闻柳愣了片刻，没说话。 顾洛辰知道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又凑到他耳边解释道：「方才来那一路上好得差不多了，真的。」 说话的功夫，祁老太傅往他二人这边瞥了一眼问：「要不我先出去，你俩先腻……先聊。」 闻柳见状，怕祁老太傅真跟顾洛辰生气，忙起身对顾洛辰道：「属下先出去了。」 他转过身，刚要出去，手腕就被人用力一拉。 闻柳没有防备，被顾洛辰这么一拽，整个人身子往后晃了晃，好半天才稳住身型。 「出去做什么，一起吃。」 闻柳别别扭扭坐好，微微抬眸打量了祁老太傅一眼，解释道：「方才是在下僭越了，太傅大人勿怪。」 顾洛辰见闻柳误会，忙解释道：「没事，你吃你的，太傅不是在怪你，是在怪本王呢。」 闻柳一听，顿时更急了，太傅要是怪自己还能责罚自己解解气，可他要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责备王爷，那岂不是自己之过。 第137页 「我家王爷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想要替他喝的，您别怪他……」 祁老太傅满脸疑惑地盯着顾洛辰看了半天：「？」 哪里不舒服？这人这会儿心底肯定憋着笑呢，说他不舒服，老夫才不信。 他是什么人老夫心里还不清楚？ 这人是不是心里憋着坏套路人家小暗卫呢。 为了避免闻柳误会，祁老太傅这回面上带了点儿笑意，他看着闻柳，轻声道：「你去楼下帮我再点一份儿点心。」 闻柳看着他那一副「我有话跟你家王爷说，你先出去」的模样，立马起身退了出去。 顾洛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我跟你一起。」 祁老太傅：「？」 你他娘的跑了我跟谁说去？ 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受不了了。 闻柳转头瞥见祁老太傅的神色，忙拒绝道：「属下去去就回。」 顾洛辰不理会闻柳的话，起身跟着闻柳出了门。 之前他让闻柳跑了一回，肠子都要悔青了，如今自然不能再给闻柳偷偷离开的机会。 祁老太傅见他那模样，低声骂了句：「色令智昏，哼。」 闻柳没想到顾洛辰竟然真的跟出来了，转头对顾洛辰道：「刚刚祁老太傅好像有话要对您说。」 「嗯，」顾洛辰从容应了一声，「本王知道啊。」 闻柳想了想，又提醒道：「可能有什么要事。」 「嗯。」 闻柳：「？」 「您跟属下下来，不怕耽误重要的事么？」 顾洛辰没回他。 什么事能比闻柳还重要。 别让他偷摸跑了，就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 「事分轻重缓急，」顾洛辰轻声解释道，「本王了解祁老太傅，他的事情的重要程度，肯定不及本王的事重要。」 闻柳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顾洛辰所谓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却也没有再开口问。 等两人下了楼，点好了点心，再次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顾洛辰才陪着笑脸问祁老太傅：「您刚才叫我了么？我刚急着下楼，有些没听清。」 祁老太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闻柳问：「叫什么来着？」 闻柳：「闻柳。」 祁老太傅一听，念了一句：「此夜曲中闻折柳，好名字。」 闻柳：「……」 不愧是太傅，果然有学问，随便拎出来两个字都能联想到一首诗。 祁老太傅看着顾洛辰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想想他刚刚装模作样说没听到自己说话的模样，顿时转头看了闻柳一眼。 「闻柳，你可知道，你家王爷刚开始约……」 「太傅。」 顾洛辰勐然从座位上直起身子，整张脸都紧绷着，看上去紧张急了。 祁老太傅看着他那模样，嘴角就忍不住微微翘了翘，他学着顾洛辰刚才说谎那模样，也云淡风轻往他那边瞥了一眼，明知故问：「怎么了？」 顾洛辰稍稍放松了些，道：「之前您不是看中京郊那一片的宅子了么，本王以前恰好在那边有两座宅子，景色还不错，您喜欢的话可以送您一座。」 「哦，那宅子啊，老夫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多喜欢，不重要。」 他说完，继续转头看着闻柳道：「约的是……」 「太傅，您以后就没有什么事能用到本王了么？」 祁老太傅转眸一想，倒还真想起来一件事。 顾洛辰微微一蹙眉，有些发愁的问他：「不是您那侄子流连青楼的事吧，这事儿本王可管不了。」 祁老太傅摇了摇头：「这些鸡毛蒜皮的烂事儿还能占用你时间么？」 顾洛辰这才放下心，嘆了口气道：「不是青楼就好，本王现在的身份，委实不好去青楼，毕竟也……」 毕竟心里也有人了，那种地方自然不能去。 祁老太傅：「……」 他今天到底为什么要答应顾洛辰出来，为什么要看他在这里撒狗粮！ 哼，下次顾洛辰再约自己，一定要把夫人带来。 谁还不能撒个狗粮了！ 显摆什么呀！ 第85章 丢脸 祁老太傅还有事情, 跟顾洛辰说完事儿就离开了。 顾洛辰让店小二又重新上了几道菜，跟闻柳简单吃了几口，期间顾洛辰自己多喝了几杯，微微有些醉意。 其实闻柳吃饭的时候就想问他, 之前太傅跟自己说了一半就被他打断的话是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 他却又有些问不出口了。 顾洛辰不想让太傅跟自己说, 说明他不想让自己知道, 既然如此, 即便是自己问了他, 他也不见得会说真话。 可比这件事更让闻柳惦记的, 是顾洛辰那句说了一半的话。 他说他现在的身份，委实不好去青楼，毕竟也…… 毕竟也后面是什么意思呢？ 他现在的身份, 不是摄政王么，可朝廷的法律里也没有不让摄政王逛青楼这一条，所以顾洛辰不去青楼是为什么？ 因为他看不是青楼的那些庸脂俗粉，还是他太忙没有时间去, 又或是, 他有在意的人了？ 毕竟也都是些庸脂俗粉？ 毕竟也没时间？ 还是毕竟也有在意的人了？ 想到最后一点，闻柳不禁皱了皱眉头。 第138页 「闻柳。」 顾洛辰轻声叫了他一声, 闻柳回过神来, 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人家为什么不去青楼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在这里想这么多干什么。 跟他又没有关系！ 再说了，不去青楼也是好事, 证明顾洛辰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走神了？想什么呢？」 顾洛辰轻声试探了一句, 心嘆他该不是又在想怎么逃跑了吧。 闻柳自然不能跟他说自己在想关于他的问题, 于是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转移话题：「属下只是在想，世人恐怕都不知道您和祁老太傅私底下关系这般好吧。」 「怎么说？」 闻柳道：「世人皆知，祁老太傅乃是两朝重臣，也是两朝忠臣，向来德高望重，是当朝的一股清流，从来不屑于与人结交，而王爷您……」 说到这儿，闻柳没再说下去。 顾洛辰却想知道他的想法，于是便催促道：「接着说。」 「而您虽然心怀百姓，秉公办事，却被传是权势滔天的奸臣，外面对您不满的人十之八九，可谁能想到，祁老太傅竟跟您是朋友呢。」 顾洛辰轻声笑了笑，问他：「很不可思议是么？」 闻柳轻轻摇了摇头，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与顾洛辰闲聊，抛却等级，抛却所有的顾及，就只是简单交谈。 「如果是以前的属下，确实会如此想，但现在，属下觉得，你们能成为朋友其实一点也不稀奇。」 「为何不稀奇？」 闻柳道：「您和祁老太傅有共同的志向，共同的目标和共同的目的，甚至，王爷刚刚说话的时候，祁老太傅能一眼识破您的想法，说明你们能想到一块儿去，这么多的相同点，这么默契，成为朋友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闻柳，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闻柳道：「除了属下的娘亲，您是第一个夸属下聪明的。」 顾洛辰放慢了脚步，又生出了几分想要考验他一下的想法儿。 「正如你所言，祁老太傅不屑于与人为伍，又是朝廷中的一股清流，那你猜猜，祁老太傅为何会同名声不好的本王交好？」 闻柳想了片刻，想到了一个人：「是因为皇帝？」 祁老太傅一心为国，又是小皇帝的太傅，心里自然是以家国为重，以皇帝为重。 而顾洛辰虽然名声不好，所有人都怕他，但唯独小皇帝不怕他。 按照太傅那天但说法，小皇帝应该是很喜欢顾洛辰的。 太傅不了解顾洛辰，但他了解小皇帝，小皇帝认定顾洛辰是个好人，那么太傅就极有可能对顾洛辰另眼相看。 只要他仔细用心观察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顾洛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这样一来，他们便也算是志同道合，久而久之，成为交好的好友也很正常。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玩笑道：「还好你不是本王的敌人。」 闻柳道：「属下永远不会成为王爷的敌人。」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最好是。」 闻柳闻言，莫名就顺着顾洛辰的话问了下去：「如果属下是王爷的敌人，王爷会派人杀属下么？」 可这话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问的都是什么话啊，自己都是他的敌人了，他对自己岂又不杀之理。 顾洛辰大概会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很好笑吧。 「那你呢？」顾洛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如果你也是别人派来的眼线，如果有人让你杀本王呢？你会动手么？」 闻柳闻言，抬眸问顾洛辰：「是属下先问王爷的。」 顾洛辰笑道：「晚了。」 其实他刚刚那句话没说完，他想说的是，还好你不是本王的敌人，否则你若当真要杀本王，本王便真的只能引颈就戮了。 现在一切都晚了，他喜欢上闻柳了，所以无论何时，无论什么情况，自然都不可能伤害闻柳。 「晚了是什么意思？」 闻柳不解问。 顾洛辰笑了笑道：「晚了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是本王的近身暗卫了，已经是本王的人，没有机会再成为本王的敌人了。」 闻柳笑了笑，作为交换，也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了顾洛辰：「没人会让属下杀王爷，若真有这样的人，属下会先灭了他的口。」 顾洛辰闻言，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等闻柳转头看他时，顾洛辰才微微抬眸。 「怎么了王爷？」 顾洛辰愣在原地，看着闻柳问了他一句：「你恨本王么？」 「王爷何出此言？」 顾洛辰道：「本王为了自己的私心，把你留在王府，让你不得自由，你恨本王么？」 顾洛辰说完，就一直直勾勾盯着闻柳的唇，见他唇角微动，顾洛辰心底一颤，怕他说出个「恨」字。 可闻柳却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轻轻笑了笑，道：「王爷不自私，王爷不是给过属下离开的机会了么？」 顾洛辰一时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原来闻柳知道，知道自己是故意放他走的，知道那是他自己离开的唯一的机会，却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回来。 「你那日，为何没走？」 街道上的人不算多，顾洛辰的声音混杂在嘈杂的叫卖声中，却没有被那些声音淹没。 第139页 闻柳清楚的听到了他的话，回答道：「不知道，往城门口走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王爷和宴宴对属下的好，想到了朝堂上的事。」 「出城的时候，想起了王爷那一句头疼，要在房间等属下，不知为何，就回来了。」 说着说着，。浴盐。二人经过一间药铺。 闻柳抬眸看了那药铺一眼，转头对顾洛辰道：「王爷稍等，属下离开一会儿，去买些东西马上就回来。」 顾洛辰闻言，想也没想便握住了闻柳的胳膊，微微蹙眉道：「去哪儿？」 「去药铺里买些东西。」 顾洛辰闻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你哪里不舒服么？」 闻柳摇了摇头：「属下去去就回。」 「本王跟你一起去。」 闻柳不明白他今日怎么了，为什么要一直跟着自己，没办法只好跟顾洛辰一起去了药铺。 闻柳走到柜檯前，跟店家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店家立马转身去拿东西了。 等到店家出来，闻柳才付了钱，离开了药铺。 顾洛辰其实是有些微醉的，但也只是头微微有些痛，没什么其他问题，就连走路都很平稳，旁人不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出来。 刚刚他在药铺等闻柳的时候，本来是想上去帮闻柳结帐的，可很快他这种想法就被自己按下去了。 他不能帮闻柳付钱，他希望闻柳的银票早点花光，希望他还不上自己的钱，希望他能一直留下来。 闻柳不知道自家王爷心里那点儿阴暗的小心思，把手里的药递给他：「王爷喝点这个。」 顾洛辰拿着拿小瓶子仔细端详了片刻，问：「这是什么？」 闻柳解释道：「这是治喝醉酒后头痛的药。」 顾洛辰老老实实将那药喝了，才问闻柳：「你怎么知道本王头痛。」 「因为刚出饭馆儿的时候，见王爷蹙眉揉了一下头。」 顾洛辰：「哦。」 他表面平静，心里却久久平静不下来。 闻柳肯定是一直关注着他，才会注意到他这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的，闻柳对自己的喜欢，说不定不比自己对他的喜欢少。 只是，跟闻柳对自己的好比起来，自己的行径有些不太坦荡。 但坦荡不重要，把闻柳留住才最重要。 闻柳留下来的原因，大概是怕他不舒服没人管他，怕他在朝堂上孤立无援，所以担心他。 那他如果一直这样，闻柳是不是……就能多留一段时间了。 只要时间久了，说不定在闻柳心里，对自己的喜欢就能把他留在王府了也说不定。 顾洛辰自信满满的想着，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唿：「王爷小心。」 顾洛辰还没回过神来，心底下意识想：有刺客？ 「砰」的一声，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让顾洛辰回过了神。 他往后退了两步，一手捂着额头，一边看着刚与自己「亲密接触」的柱子，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大白天的走路还能撞柱子上，真是丢死脸了。 在别人面前丢脸也就算了，还是在闻柳面前，他在闻柳面前不要形象、不要面子的么？ 「王爷。」 闻柳惊讶地看着顾洛辰，自己刚才在想事情，才一会儿没注意到他，再一抬头就看到他直勾勾奔着柱子去了。 闻柳：「……」 刚给他喝的是醒酒的治头疼的药啊？不会拿成迷药了吧。 「王爷，您没事吧。」 顾洛辰低着头，心嘆有事，本王很想找个地方装会儿死。 看来这就是对闻柳不坦荡的报应，光是想一想便会撞到脑袋。 - 第二天，顾洛辰上朝之后，他脑袋受伤的消息就传遍了朝堂。 下朝之后，小皇帝单独把他留下了。 两人一路到了御花园，顾洛辰才发现，太傅竟然也在。 太傅看到顾洛辰头上的伤，下意识问他：「又被行刺了？是言昙坐不住了？」 顾洛辰轻轻摇了摇头。 小皇帝把话接了过去：「可看清了刺客长什么模样？」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丧气道：「很高，很圆，很硬，还带刺。」 小皇帝：「……」 祁老太傅：「……」 祁老太傅把这几十年的智慧放到一起，也没想明白这形容的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看来自己见识还是不够多。 小皇帝比祁老太傅想像力丰富一些，综合了一下问他：「是一个又高又壮又胖，还穿着盔甲的人？」 顾洛辰冷声道：「不是人。」 小皇帝：「？」 祁老太傅：「？」 祁老太傅：「刺客不是人？那你是鬼缠身了？我就说嘛，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顾洛辰无语瞥了他一眼道：「这样的木头您总该见过。」 小皇帝一懵，煳里煳涂问出了口：「木头刺客？」 「哈哈哈哈哈。」 旁边传来了祁老太傅毫不顾忌的笑声，小皇帝也终于反应过来，憋不住跟祁老太傅一起笑了起来。 顾洛辰：「……」 没一个好人！ 只有闻柳好。 闻柳就没有嘲笑他，闻柳看见他受伤，就只会关心他疼不疼，难受不难受。 「陛下今日功课做完了么？」 第140页 小皇帝闻言点了点头。 顾洛辰又道：「夏季雨季快到了，等会儿臣让李公公去御书房找几本关于南方水利兴修的书，陛下好好看看，明天给臣讲讲，看完了对南方水患有什么想法。」 小皇帝：「……」 「还有太傅，太傅您……」 突然被点名儿的太傅闻言，一个高儿从石凳上蹦下来：「那个，陛下，臣刚想起来，臣还有些事没处理，先离开一会儿。」 顾洛辰看着太傅那跑的飞快的脚步，转头看了眼小皇帝道：「臣没记错的话，前几日太傅还跟您请了这几日的病假的吧。」 小皇帝不会撒谎，微微点了点头。 顾洛辰又瞥了一眼太傅的背影，转头对小皇帝道：「臣看太傅健步如飞，属实不像身体有什么问题的模样，臣建议陛下把他请病假的奏摺先放一放，过了这几日再说。」 小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心嘆对不起了太傅，我也没办法，刚刚就不应该笑的那么欢快啊。 「那个，爱卿要不要换下伤药，宋御医正好在宫里。」 顾洛辰闻言，摇了摇头：「宋御医处理伤口的水平不行，臣还是回府让府中暗卫来吧。」 刚赶来找皇帝有事的宋御医：「……」 你说谁不行！ 第86章 暧昧 顾洛辰从御花园离开, 心里挂念一大早上出来跟自己上朝的人，特地去御膳房让人做了些点心。 半个时辰后，李公公特地带了两个小太监帮忙拿着点心，从御膳房一直把人送到宫门口。 顾洛辰脚下生风, 走在最前头, 李公公和两个小太监紧赶慢赶, 好不容易才跟上了他的步伐。 李公公心里叫苦不迭, 心嘆这摄政王平日里走路也不是这速度啊, 今日这是怎么了, 是府中有什么事情没处理才急着赶回去？ 到了宫门口, 顾洛辰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人。 闻柳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他刚往前迎了几步，就看到了顾洛辰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 顾洛辰先是冲着他笑了笑, 随后才转过头，冷声吩咐道：「把东西都放车里吧。」 等李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把东西放好离开之后，闻柳才转头往马车里看了一眼。 原本空空荡荡的马车里这会儿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食盒，占了半边马车。 「王爷这是？」 「先上车吧。」 顾洛辰上了车, 随后转头想着拉闻柳一把, 结果他刚伸出手，闻柳便已经站在马车上了。 顾洛辰这才收回了手, 掀开车帘进了车厢里, 闻柳紧跟其后，也跟着进来了。 闻柳刚进来，便愣在了原地。 他除了给顾洛辰按肩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顾洛辰对面的位置的。 可现在顾洛辰对面已经被东西堆满了, 能坐的地方只有顾洛辰旁边的位置。 他看着那位置, 微微出神。 谁知他还没等反应过来, 便有一只手抓上了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拽了过去。 恰好此时，马车动了起来，闻柳不知是被那只手拽的，还是被马车晃的，整个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往下面倒去。 就在他刚要倒地的一瞬间，一只大手扶上了他的腰，微微在他腰间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拉入了怀中。 熟悉的香味瞬间扑面而来，闻柳闻着那味道，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情绪瞬间就松弛下来。 马车起步之后，慢慢放慢了速度。 闻柳被顾洛辰半抱着，下巴搭在顾洛辰肩膀上，胸膛与胸膛紧紧贴着，熟悉的温热感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顾洛辰那整齐的心跳声。 除了顾洛辰的心跳，还有自己的。 闻柳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竟然比顾洛辰还要快上许多。 若换作其他人，闻柳这会儿这么紧贴着，肯定会因为浑身不适立马把人推开。 可面前的人是顾洛辰，闻柳却莫名觉得，这样的姿势还挺舒服的。 虽然这姿势看起来可能有些暧昧。 他忙从顾洛辰身上离开，心里还在思考，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不牴触顾洛辰对他的接触了的。 「坐好。」 闻柳闻声，顺势坐在他旁边，面色平静了许多，心跳却迟迟慢不下来。 他走神的功夫，顾洛辰从对面拿起一个食盒，打开，递到闻柳面前：「尝尝。」 一股甜香的味道瞬间从食盒里溢出来，就连车厢里的空气都染上了一丝甜兮兮的味道。 闻柳抬眸往那食盒里面看了一眼，是一块儿浅绿色的糕点，那糕点看起来晶莹剔透，不只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做工精细，一看就是御膳房能做出来的东西。 「你再不拿，本王拿着餵你了。」 闻柳闻声，这才伸手拿了一块儿。 顾洛辰见状，笑着看着他，正想看看他吃东西的表情，就见闻柳把那块儿糕点递到了他嘴边：「王爷先吃。」 顾洛辰闻声，看着拿着点心的那只漂亮的手，心底暗笑，闻柳一定是故意的，他伸手过来，就是想餵自己吃。 他笑着张开了嘴，头往前倾了倾，咬上了那块儿点心的一角，嘴唇故意触碰了一下闻柳那漂亮的带着丝凉意的指尖。 闻柳见状，忙抽回了手，面具下的表情有些许慌张。 他原本只是想让顾洛辰先吃一块儿，本以为顾洛辰会用手接着，没想到他会直接用嘴，用嘴也就罢了，他还…… 第141页 闻柳微微皱眉，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刚才被顾洛辰嘴唇碰过的指尖，那指尖原本是冰凉的，可这会儿被顾洛辰碰了一下，整个指尖都变得滚烫，就连指尖那原本白皙的眼色也被那一抹红色盖了过去。 原本就快的心跳这会儿跳得更快了。 「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顾洛辰轻轻开口，把自己的可以撩拨轻轻掩盖过去，随后假装不解地看向闻柳问：「你怎么不吃啊，这些可都是本王特意让御膳房给你做的，你挨个吃一块儿尝尝，看喜欢哪个。」 「喜欢哪个，以后本王出宫的时候就给你带哪个。」 闻柳极力掩盖着自己内心的紧张，他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拿出了一块儿尝了一口。 等到回到王府的时候，闻柳刚好在顾洛辰的「逼迫」下把所有的点心都尝了一遍，随便从那里面挑了两样儿跟顾洛辰说。 - 顾洛辰心里觉得，闻柳一直想离开可能是觉得待在王府太闷，又或是觉得不自由。 他虽然靠卖惨把闻柳留了下来，可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闻柳，想要补偿他，于是他近半个月都会抽出时间陪闻柳出去逛。 而且为了闻柳能逛舒服，他还特地把他要带闻柳去的地方都清了场。 人太多闻柳会不喜欢，不适应。 这日二人在成衣铺出来，顾洛辰直接把闻柳带去了鹤觞酒楼。 闻柳本是不想去的，鹤觞酒楼的生意好是出了名的，人自己也很多，现在又恰好没过饭点儿，肯定会很吵。 可顾洛辰兴致似乎很高，闻柳不想败了他的兴致，只能硬着头皮勉强陪他去。 可到了鹤觞酒楼闻柳才发现，今日的鹤觞酒楼跟往日比起来竟然像是换了一个地方。 以往没等到酒楼门口，就能看到酒楼外面排的长长的队伍，可今日进了酒楼里面，却一个人也没看到。 这样的环境自然是闻柳喜欢的。 他跟着顾洛辰去了包间，店小二过来给他们点菜，顾洛辰点完菜，店小二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奇怪，这里今日怎么这么清净？」 顾洛辰闻声，轻声回道：「大概生意不好，快倒闭了？」 闻柳：「？」 不至于吧！ 房门突然发出了一声声响。 刚把房门关上的店小二：「……」 你才倒闭了！ 「王爷稍坐，属下先去个茅房。」 「本王也去。」 闻柳：「……」 「那王爷先去，属下在这儿等王爷回来。」 顾洛辰微微蹙眉，起身道：「一起去。」 闻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洛辰便拉着他的手腕往茅房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跟轻声解释道：「本王之前还在这儿遇刺过呢，对这儿可能有些心理阴影，总觉得这儿不安全。」 闻柳：「……」 心里阴影？ 前几次来吃的不是挺开心的么。 闻柳跟在顾洛辰身后，总觉得顾洛辰自从自己回来之后就变了，变得有一些……有些粘人了，自己走到哪儿他就要跟到哪儿。 可自己之前缠着他是想让他厌烦，他如今总跟着自己是为什么？ 难道是……怕他走了！ 想到这儿，闻柳回想着之前的桩桩件件，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说得通。 不然为何顾洛辰在王府里的时候从不要求他一直跟着，可只要是出了王府，他便几乎从来不让自己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而且他以前跟自己出来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这改变的时间节点，似乎是有些巧合了。 难怪那天跟太傅吃饭下楼的时候他要跟着，自己去药铺他要跟着，如今上茅房也要跟着。 原来这一切，都是怕他离开么？ 可既然如此，把他放在王府里不是就好了，王府里有的是人看着自己，他又何必要带自己出来，然后费心费力看着自己呢。 这样不累么？ -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宋如鹤给自己加大了药量的缘故，闻柳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嗜睡。 他每次跟顾洛辰逛街回来，吃完晚饭就会开始犯困。 不但困得早，睡得早，早上起得还很晚，就连跟南剑大师学功夫还迟到了两次。 这日逛街回来，闻柳依然早早就睡下了。 只是睡下没多久，宴宴就来敲门给他送好吃的。 闻柳醒来给宴宴开了门，强忍着困意跟宴宴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等聊完，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再怎么困的人这一个时辰的时间也缓过来了。 可这一缓过来不要紧，闻柳发现宴宴离开之后自己突然就睡不着了。 他闲来无事，在院里熘达了片刻，见顾洛辰那屋的灯也暗着，心想王爷最近果然清闲，睡觉都睡这么早，难怪有时间陪自己出去逛街。 他走了几圈，还是睡不着，于是便在府中熘达。 熘达了大半个时辰，便不知不觉熘达到了书房门口。 闻柳随便抬眸往那边看了一眼，才发现书房里面的灯竟然是亮着的。 而且书房的书桌旁边，还能清楚地看到一个人执笔写字的身影。 难道顾洛辰那屋的灯暗着是因为他这个点儿还在书房么？ 第142页 可顾洛辰不是说最近不忙么，怎么忙到这个点儿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明日还要上朝，这个点儿不睡，中间睡那么一会儿功夫，明天醒来不会困么？ 闻柳刚往那边走了几步，刚想进书房，就被守门侍卫拦住了。 「虽然你可以随意进出，但王爷这会儿忙，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明天再来吧。」 闻柳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小声儿自言自语道：「为何今天突然这么忙？」 第87章 吃醋 守门侍卫一听, 以为闻柳在问他话，愣了片刻才道：「何止是今天啊，王爷最近一直很忙，每天都忙到后半夜, 中间睡两个多时辰便起了。」 「最近一直很忙？」 守门侍卫点了点头, 像是担心打扰了里面的人, 小声道：「最近十多天吧, 每天都这样。」 闻柳抬眸往书房里看了一眼, 不忍心打扰, 便又默默回了房。 最近顾洛辰每天下去都陪他出去, 他还以为顾洛辰最近很清闲。 现在看来，不是他闲，而是他把原本下午要忙的事情都堆到晚上了。 可他明明那么忙, 为什么还非要出去呢？ 因为有心事，从顾洛辰那儿回来之后闻柳就有些轻微的失眠了。 他透过窗户往外看，看着那皎洁的月光，脑海里反反覆覆想着的, 竟都是他和顾洛辰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点点滴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 闻柳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他起身推开房门，却听到旁边的人惊唿了一声。 老管家被突然闯出来的闻柳吓了一跳, 手一抖, 手里的托盘瞬间拖了手。 闻柳眼疾手快把那托盘端了起来，又放回老管家手中。 管家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接过东西，问闻柳：「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闻柳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见他身后空无一人, 才回道：「有点睡不着。」 管家闻言, 额头上的褶子紧了紧，随口道：「不应该啊，王爷特地让在你屋子里的香炉里放了安神香，还睡不着么？」 「安神香？」 难怪这几天他总是犯困，睡得沉。 闻柳下意识想起前两天顾洛辰出门时买来送他的那个小香炉，难道他送自己小香炉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用来放安神香了么？ 管家知道他心中疑惑，却也没急着解释，只端着手中的托盘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先把这汤端进去。」 「我来吧。」 夜色太浓，闻柳怕他看不清，便自作主张自己把汤送了进去。 等他出来，管家才嘆道：「王爷这几日太忙了，奶娘怕他累坏了身子，这才每天半夜炖汤，让我给王爷送来。」 管家说完，似乎是有些累了，便蹲下身子直接坐在台阶上，闻柳见状，也跟着坐到他旁边，轻笑着嘆了一声：「奶娘真好。」 「是啊，王府里大多人都不错。」 他说完，想起刚才安神香的事，跟闻柳解释道：「安神香的事，王爷没让我说，但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你也别多想，王爷让我给你弄安神香，是宋御医安排的，他说这段时间给你换药，需要睡眠充足才能最好的发挥药效，所以他才建议王爷在你房中的香炉里放少量的安神香。」 原是如此，闻柳轻嘆了一声，道：「多谢管家。」 管家笑了笑：「倒也不必谢我，你要谢呀，就多谢谢王爷和宴宴就好啦。」 「宴宴？」 谢顾洛辰闻柳自然明白，但这件事情跟宴宴有什么关系。 管家如实道：「安神香闻久了会有些刺鼻，宴宴特地给你配了其他几样香料，中和了一下安神香的味道，闻起来就不会觉得难闻了。」 闻柳微微低了低头，难怪他没闻出来有什么异样。 他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微微嘆了口气，也难怪宴宴近来很少找他，除了今晚一次都没在晚上来过。 原来是怕耽误自己睡觉。 眼眶微微有些发烫，闻柳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倏地弯起了唇角。 他原本以为，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都是披着□□，无论如何也交不透的。 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他娘亲，还是有人真心关心他的。 「闻柳，你脸上的面具，晚上也不摘么？」 闻柳听到管家的疑问，转过头道：「分时候，房间里没人的时候摘，有人的时候就戴着。」 管家定定看着他，轻声问：「为何一直戴着面具，没想过要摘下来么？」 闻柳愣了愣，什么时候摘面具，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自小不愿见人，便一直戴着，这么多年，早已成了习惯。 见闻柳似乎不太想说，管家也便没再多问。 「闻柳，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方法，你觉得有用么？」 闻柳闻言，下意识摇了摇头。 管家轻嘆了一声，皱着眉头道：「奇怪，以前但凡有人想接近王爷，肯定不出一日就会被撵出去，我也不明白，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不好用了。」 「你都不知道，那天我看到你把脚尖搭在王爷靴子上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以前有人轻轻搭一下王爷的肩，王爷都会让暗卫把人扔出王府。」 「结果王爷非但没罚你，反而对你还越来越好了似乎。」 第143页 管家说到一半儿，长长嘆了一口气：「哎，一想到这办法不管用，我心里就总觉得，对你和对宴宴有愧。」 「您别这么说。」 闻柳打断了他的话。 「您好心帮我想办法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事儿没办成是我自己的问题，跟您没关系。」 管家微微垂了垂眸，轻声嘆道：「我总觉得，王爷对你，似乎有些不同。」 「有么？」 「你来得晚，不了解王爷，王爷其实跟你有一点相像，他平时不喜欢人贴身跟着他，哪怕是严城，也都是在暗地里跟着，很少明面上陪着他，唯独你。」 闻柳微微抿了抿唇，想起顾洛辰对他的好，垂眸道：「王爷大概是觉得我之前保护了他一次，所以才对我格外纵容了一些吧。」 管家心嘆，王府那些顶级暗卫为王爷受的伤还少么，也没见他纵容哪个。 只是有些话点到即止，再说就有些不合适了。 于是管家便只笑了笑，敷衍道：「也许吧，太晚啦，我先回房睡了。」 - 顾洛辰大约是丑时一刻回来的。 闻柳听到动静儿，起身出了门。 顾洛辰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隔壁屋子里的动静儿。 他下意识顿住脚步，往闻柳房间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原本紧关着的门慢慢露出一条小缝儿，漏出了里面人银色的面具。 月光照在那银色的面具上，将他整个人衬的仿若谪仙一般。 缝隙慢慢张大，闻柳从里面走了出来，慢慢抬起头，对上了顾洛辰的视线。 「王爷。」 闻柳轻声唤了一声，顾洛辰才皱着眉头缓缓开口：「怎么没睡？」 不是在他房中放了安神香么？ 「睡不着，」他本想再问一句「王爷怎么忙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又觉得这话他没资格问，于是只道，「方才管家给王爷送了汤，这会儿可能有些凉了，属下拿去给王爷热一下吧。」 「汤是几时送来的？」 闻柳想了想刚才管家过来的时间，如实道：「大概是亥时三刻。」 顾洛辰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你从亥时三刻等到现在，就为了给本王热一碗汤？」 「属下只是……有些睡不好，恰好王爷回来了，属下……」 「哦，是本王想多了，」他转过身要回房，背对着闻柳道，「你睡吧，汤不用热。」 顾洛辰的声音有些疲惫，闻柳听着他的语气，莫名就张了口：「还是热一下吧，毕竟是……是奶娘的一番心意。」 顾洛辰闻声，点点头嘱咐道：「嗯，回来的时候多拿一副碗筷。」 过了一会儿，闻柳端着一碗热好的汤进了顾洛辰的卧房。 他把热汤放在桌上，盛了一碗给顾洛辰，谁知顾洛辰却接过那碗汤，直接把汤推到他面前：「一起喝，本王自己盛。」 「属下……」 「别说话，好好喝汤。」 闻柳眼见着他给自己盛了一碗，喝了两口，随后又抬眸瞥了他一眼，给他递了个眼色，表情看上去有些疲倦，不想说话。 等闻柳把那一碗汤喝完，顾洛辰已经喝完两碗了。 「要不要再喝点。」 闻柳摇了摇头，顾洛辰道：「回房睡吧，以后别睡这么晚。」 - 第二天下了朝，顾洛辰就问闻柳想吃什么。 闻柳下意识蹙眉看了他一眼，想起他昨晚睡那么晚，轻声问了一句：「王爷还想出去？」 顾洛辰被他问的一愣，反问他道：「你不想出去？」 闻柳：「？」 他想不想出去跟自己想不想出去有什么关系么？难道…… 他总不会是为了自己才出去的吧。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或许他只是习惯了下意识反问，所以才问了这么一句吧。 就像那日自己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也是本能的先反问自己。 「属下只是想早些回府。」 闻柳违心道。 其实这些日子跟顾洛辰出来逛习惯了，闻柳慢慢的也有些喜欢出门了，因为顾洛辰带他去的地方人都不多，甚至有的地方压根儿就没有人。 但顾洛辰下午要是不回府，晚上肯定又要忙到很晚，这样也太累了。 「是么？为何？」 闻柳闻言，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道：「属下之前跟宴宴约好了，下午要去找他。」 顾洛辰：「哦。」 车厢里瞬间静了下来，顾洛辰慢慢转过头，对车夫道：「先送本王去一趟醉梦楼，然后送闻柳回府。」 「是。」 那外车夫应了一声，顾洛辰慢慢闭上眼睛。 闻柳闻言，微微低下了头。 醉梦楼，那是……青楼么？ 顾洛辰他去青楼做什么。 闻柳微微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转头轻声问顾洛辰：「王爷一会儿还要出去么？有暗卫跟着么？」 顾洛辰没睁眼，只轻声道：「自然有人跟着，你回去找严宴吧。」 第88章 骨相 顾洛辰这话说的没什么表情, 听起来也跟往日的答话没什么不同。 旁人可能听不出什么端倪来，可闻柳却能感觉到，顾洛辰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还有他为什么要去青楼呢？管家不是说，他不喜欢那些女子亲近他么。 第144页 马车从宫门驶出, 一路驶过热闹的主街道, 停在了「醉梦楼」前。 「王爷, 到了。」 车夫在外面轻声喊了一声, 掀开了车帘。 顾洛辰转身下了马车, 自始至终也没看闻柳一眼, 只是临离开的时候跟车夫又嘱咐了一遍, 要安全的把闻柳送回王府。 车夫这边儿刚应下，马车车帘却再度被人掀开。 「王爷，属下跟您一起去吧。」 闻柳想了一路, 还是不放心让顾洛辰自己留在青楼这种地方。 虽然他说暗中有暗卫跟着，可他从不让那些暗卫近身保护，还是自己跟着更安全一些。 一直没看他的顾洛辰这才慢慢转过头，看着他道：「那宴宴呢？你不是约了他么？」 闻柳微微咬了咬唇, 想了片刻才道：「事有轻重缓急, 自然是王爷的安危更重要一些。」 顾洛辰转过身抬脚，微微勾了勾唇角, 故作冷声道：「你想跟便跟着吧。」 闻柳跟着顾洛辰, 进了醉梦楼才发现，醉梦楼不是青楼，是自己想多了。 顾洛辰见他第一次来，便开口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 「醉梦楼名曰醉梦, 店如其名, 是一家酒楼。」 「虽然生意不及鹤觞酒楼红火, 菜式没有他家多，但醉梦楼胜在酒好，一壶清酒下肚，听楼中小曲儿，醉在其中，入梦一场。」 闻柳在后面听着，心想顾洛辰来这儿是馋酒了么？ 他正想着，顾洛辰便叫来了店老闆。 那店老闆似乎认识顾洛辰一般，眼底满是恭敬，都没等顾洛辰开口，那店老闆便亲自在前面引着他和顾洛辰进了一间隔音极好的包间。 可那包间门一打开，闻柳便愣住了。 那包间里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姿轻曼，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衫，一双狐狸眼中带着几分妩媚，他恭恭敬敬站在门边，朝顾洛辰行礼，看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一般。 如此看来，顾洛辰今日来此，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安排。 这人他见过！ 就是他第一次去顾洛辰府上的时候，被请到王府里给顾洛辰唱曲的男子。 他还记得，当时他不小心压了顾洛辰的脚之后，顾洛辰就是去听这人唱曲了。 看来他们认识很久了。 顾洛辰怎么突然来找他了，是想听曲儿了？ 早知道他是来听曲儿的，自己就不跟他来了。 雁书行完礼，抬眸看了闻柳一眼，心嘆今日怎么换人了，严城有事？ 雁书：「王爷请。」 闻柳闻言，下意识微微抬起了头。 若是别的场合他跟着也就算了，听曲儿这种事儿他就没必要非要跟着了，一来他自己不喜欢，二来怕败了顾洛辰的兴致。 「王爷，属下去外面等您吧，您有事直接……」 顾洛辰这会儿已经坐在桌前了，他抬眸沖闻柳笑了笑，柔声道：「过来陪本王喝点儿。」 闻柳：……」 「属下还要护卫王爷安全，不能饮酒。」 「无妨，雁书在呢，过来喝点儿。」 顾洛辰说完，转头对雁书道：「去把那两瓶好酒拿来，拿两个杯。」 闻柳坐到顾洛辰旁边，看着雁书往外走的身影，心嘆竟然叫的这么亲切，雁书，他姓什么，跟顾洛辰……又是什么关系呢？ 「在想什么？在想雁书？」 顾洛辰看着他的眼神问。 闻柳收回视线，回过头，诚实地点了点头：「属下记得他。」 顾洛辰微微蹙眉：「何时？」 「就属下第一次去王府上，王府选暗卫的那次，他抱了一把琴，管家特地到王府门口接他，问他是不是来唱曲儿的。」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微微往后面椅背上靠了靠，轻嘆道：「你记得倒是清楚，本王都不记得你见过他了。」 闻柳回道：「当时王爷又不在，自然不知道。」 顾洛辰微微垂眸，他当时就站在不远处听闻柳的心声，只是闻柳不知道罢了。 只是……当时闻柳的心声…… 他看到自己请人来唱曲儿，以为自己是个荒淫无度的乱臣贼子。 这么一想，闻柳不知道雁书的身份，他现在会不会还和之前一样，误会了雁书的身份，真把雁书当成唱曲儿的了。 误会雁书倒也无妨，关键是他会不会因此误会了自己，误会了自己与雁书的关系。 想到这儿，顾洛辰便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刚想开口跟闻柳解释，雁书就拿着两瓶好酒推门进来了。 顾洛辰把刚要解释的话咽了回去，从雁书手中接过酒，递给闻柳一瓶。 雁书见状，把那两个杯子给他们一人一个放到了他们面前。 心里却不禁感嘆，这是王府里新来的暗卫么？ 可这人穿的不是暗卫的制服，脸上还戴着面具，更奇怪的是，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允许暗卫与他同桌喝酒吃饭了？ 顾洛辰转头看着闻柳，柔声道：「外面有很多暗卫候着，你只管安心尝尝这酒。」 见闻柳微微颔首，顾洛辰才转头看向雁书：「说吧。」 「是，王爷。」 雁书从怀里掏出一样儿东西，递给顾洛辰道：「之前王爷让属下派人盯着那别院，盯到二十多天的时候，那别院的主人第一次出了别院，漏了个面儿。」 第145页 他说完，把刚拿出那东西展开给顾洛辰看，是一幅画像。 「这是属下找了京城最好的画师，根据暗卫们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 顾洛辰拿起那画像，仔仔细细端详了半晌，微微蹙眉道：「只有这一幅？」 「是。」 「你把那看到此人面貌的暗卫找来。」 片刻功夫后，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跟着雁书进来了。 顾洛辰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幅画上，想要从那画中找到些许端倪，可他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画上这人，他没见过。 「画上这人，跟你们所见之人有几分相像？」 店小二朝着顾洛辰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才低着头回道：「回王爷，大概有九成像。」 「他那日出了别院，之后去哪儿了？」 「去了怡红院，一直到子时才出来，喝得醉醺醺的，被人抬走了。」 「哪日去的？」 那人想了片刻，道：「月初，八号。」 「确定？」 顾洛辰将视线从那画上抬起来，抬眸懒懒往店小二的方向看了一眼。 店小二严肃道：「确定。」 「雁书。」 「在。」 顾洛辰将那画像团成一团扔给雁书，道：「一会儿拿出烧了。」 雁书略有些疑惑的抬眸问：「不留着再给其他人认认么？王爷是怕这画被不该看的人看到？」 顾洛辰拿起酒瓶倒了杯酒，小酌了一口，懒懒道：「太丑了，看着辣眼睛。」 雁书：「……」 「你去查查，八号当天，包括八号往前三天，往后三天，都有哪些人去过怡红院，把其中所有的官员名单都列出来。」 顾洛辰嘱咐完，又补充了句：「还有商贾，京城大户商贾人家，也都查一查。」 雁书：「王爷放心。」 「嗯，让人多准备些好吃的送过来，你先退下吧。」 雁书：「饭菜早已备好了，王爷有事随时叫属下。」 那二人刚退出去没多久，饭菜就端了上来。 顾洛辰特意让人把那几道好吃的菜放到闻柳面前，侧头看着闻柳道：「尝尝。」 闻柳刚刚听着两人的谈话，无意间就多喝了几杯，这会儿只觉得整个人微微有些晕，听顾洛辰说话的声音都是虚的。 他转过头，对着顾洛辰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夹了好几下才夹起来一片牛肉。 顾洛辰看着他夹菜夹了好几次的模样，唇角微微扬了扬，随手拿起闻柳手边的酒瓶轻轻晃了晃，酒瓶里还剩大半瓶的酒。 顾洛辰心笑，原来就这点儿酒量。 上次他说要帮自己挡酒，还以为他听能喝的呢。 「王爷先吃。」 顾洛辰被闻柳的声音拉回了神，他看到闻柳把刚费了半天劲夹起来的牛肉放在自己碗里面，之后才又给自己夹了一块儿。 见他微微醉着，顾洛辰轻笑着侧头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他。 戴着面具、看不到脸竟然也能这么好看。 简直就是近乎完美的骨相。 高高的鼻樑，稜角分明的下颌线，微微突起的漂亮的喉结…… 顾洛辰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喉结上，因为吞咽的动作，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看起来竟让人挪不开眼。 那人吃着吃着，突然笑了一声，低声嘆道：「原来之前都是我误会了王爷。」 似乎是因为醉着，闻柳连自称也忘了说。 顾洛辰闻言，轻笑着看着他：「哪里误会了？」 闻柳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回想：「我第一次在王府里看到雁书的时候，还以为王爷是个男女不忌、荒淫好色的人，如今才明白，那一切不过是障眼法。」 要是旁人这么说，都不用顾洛辰说话，严城早就把人直接送刑堂了，可闻柳这么说，顾洛辰却一点也不生气，一心只想着听听他的「酒后真言」，想知道他现在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那你现在觉得，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柳闻言，转头看了顾洛辰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不认得他似的：「王爷啊，他其实是个深谋远虑的好人，还是个……」 「是个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的人。」 顾洛辰：「……」 第89章 偶遇 听着他那一句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 顾洛辰无奈摇摇头，在心底轻嘆。 本王又不是和尚！ 「为何这么说啊？」 顾洛辰微微侧头看着他，借着他微醉的机会故意套话。 闻柳这会儿已然醉了，反应自然也迟钝了些。 他停顿了半天, 才想起答话：「他们说……说之前被……被送到府里的女子都被王爷撵出去了。」 「还有呢？」 闻柳茫然眨了眨眼睛, 想了半晌, 温吞道：「还说王爷最讨厌别人碰他, 可……」 顾洛辰见他停顿, 笑着看着他追问：「可什么？」 闻柳眼神空洞地看着前面的酒瓶, 脑海中浮现出以往的画面, 疑惑道：「可我觉得，王爷并不是这样，王爷有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他说完, 嘴角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笑意。 顾洛辰看着他微微弯起来的嘴角，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许多。 温柔，换作任何人听到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自己可能都会觉得荒唐，可这话从闻柳口中说出来就没什么了。 第146页 毕竟他对闻柳, 应该是称得上「温柔」的。 他转头看着闻柳, 见他这回竟直接拿起了酒瓶往嘴里灌酒，似乎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 他喝的比之前畅快了许多。 他仰着头, 多余的酒水从嘴唇边偷熘出来，滑过他的下巴，顺着那细嫩的脖颈一路往下滑，又慢慢延着喉结的漂亮的曲线滑过, 最后流进胸腔的衣衫。 一部分被衣衫吸收, 另一部分大概, 流过了锁骨。 顾洛辰的视线在那锁骨外的衣裳上停留了许久，喉结微微动了动，再抬眸时，伸手挡住了闻柳又要喝酒的动作，将酒瓶从他手中抢了下来。 他把桌子上几乎一口没动的菜往闻柳那边推了推，又拿起自己的筷子给闻柳夹了些菜，轻声道：「吃点东西垫垫，不然喝多了该不舒服了。」 闻柳醉得厉害，没吭声，有些茫然地看着顾洛辰给他夹菜的动作，时不时看看自己面前的碗。 「吃一点。」 顾洛辰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他，闻柳却不肯接。 顾洛辰倒也不恼，耐着性子又给他递了一回，闻柳这才接过筷子，转头茫然地看着自己，许久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洛辰觉得，闻柳的眼睛微微有些红了。 他放下筷子，扶着桌角慢慢起身，顾洛辰刚想起身扶着他，却被闻柳下意识推开了：「属下去下茅房。」 「本王扶你去。」 「不用，」闻柳身型微微晃了晃，脚下虚晃了几步，轻笑着道，「一会儿就回来。」 顾洛辰闻声，也没再跟着。 毕竟这是在醉梦楼。 闻柳出了茅房，刚洗完手往回走，就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闻柳本就有些醉意，这会儿被人这么一撞，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正好被刚过来的顾洛辰扶住。 顾洛辰原本想遵循闻柳的意思，不跟着他，可想着他喝多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才在后面悄悄跟了出来，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闻柳只觉得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等他抬起眼，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这突发的变故让闻柳整个人清醒了许多，他看着顾洛辰，久久没挪开眼。 顾洛辰这个角度……也很好看。 「王……」刚吐出来一个字，他忙改了口，「公子。」 「嗯。」 顾洛辰刚把他扶起来，就听对面那人惊唿了一声：「闻柳！怎么是你？」 闻柳这才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那人衣着华贵，面上带笑，手还挽着一旁的大腹便便的男子，面上是一副很惊喜的模样。 闻柳只消看一眼便知道，那惊喜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他太了解杜衍文了。 他旁边那大腹便便的男子看了杜衍文一眼，转头问他：「认识？」 杜衍文点了点头，低声道：「这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 那男子一听，阔气道：「正好我提前在这儿预定了一桌酒菜，既然认识，不如就一起吃吧。」 「对啊，闻柳，好久没见了，一起吃吧。」 杜衍文说着，松开那男人的手，伸手过来想拉闻柳的手腕，被闻柳果断躲开了。 闻柳：「不必，不熟。」 杜衍文一听，大概是面子上挂不住，微微愣了愣，道：「闻柳，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今天就当我请客，当我给你赔罪了行么？别那么小气嘛。」 「不……」 「好。」 闻柳一句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洛辰打断了。 闻柳微微蹙眉看了顾洛辰一眼。 杜衍文这样的人，实在不配称之为朋友，自己以前掏心掏肺对他好，捨命救他，换来的不过是他被背后的恶意中伤，甚至，还给他下了药与人做生意。 自己当初念着他母亲给自己做衣裳的情分没宰了他，委实已经是手下留情，如今他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种人渣，他本是不想理会的，他怕自己一冲动，下手没个分寸，苦了他家中老母，毕竟他母亲，曾经对自己有过几分好。 可顾洛辰已经应下了，他自然也不好再拆了顾洛辰的台。 几人进了一间包间，杜衍文扶着那大腹便便的商人刚坐下，便听闻柳问他：「你母亲，可还好？」 闻柳至今还记得他母亲那慈祥的模样，当初自己认人不清与杜衍文交好的时候，杜衍文带他回去过几次，他母亲与杜衍文不同，他母亲待自己，委实称得上一句真心实意。 后来杜衍文暗害自己后，自己提剑想去跟他做个了断时，是他母亲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饶他一命，还当着他的面儿拿棍子狠狠揍了杜衍文一顿。 杜衍文闻声，给那人倒酒的手微微一抖，道：「走了，去岁除夕那天，雪天路滑，摔了一下，没起来，那天吃饭的时候，她还提起你了。」 闻柳闻声，握着剑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捏的微微有些泛白。 杜衍文说完，面无表情问他：「听说你从尚书府出来去了摄政王府，听说摄政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蛋。」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顾洛辰一声轻笑声。 他原本是想看看这人如何跟闻柳赔罪，听听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想着怎么替闻柳出出气，没想到这会儿听着听着，就说到了自己头上。 这话问的，倒也有些好处，他也很好奇，闻柳会怎样回答他。 第147页 「呵，是么？」闻柳冷眼看着他，「可依我看，提起「混蛋」二字，这世间没人能比得上你。」 那大腹便便的商人一听，顿时气的勐拍了一下桌子：「你他娘的怎么说话的？」 闻柳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却没表现出来，他冷眼看了那商人一眼：「你每吐出一个字的时间，足够我杀你一回，所以你最好还是安静些，或者，你不信的话，也可以试试。」 顾洛辰从未见过这样的闻柳，闻柳向来是小心谨慎、与人为善的，从不与任何人生气。 哪怕自己告诉他冯羽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说他的时候闻柳都不曾生气，只说无妨，可现在，他却明显能感觉到，闻柳心情很不好。 那商人闻言，咽了口吐沫，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可杜衍文却不怕，他看着闻柳笑了笑，又转头看了看闻柳身边的人，道：「我娘一直念叨着，说我对不起你，可我是在帮你啊闻柳，你当时不是很缺钱么？」 「我呢，的确对你有那么一点点内疚，所以才想着弥补你一下，不如你以后别在王府当暗卫了，以后你跟着我吧，好好在我手下，当我的暗卫，听我差遣，我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 顾洛辰听到这儿才明白闻柳刚开始为何不想进来，因为这人压根儿就不是来诚心实意道歉的，反倒像是来秀优越感，来侮辱闻柳的。 「闻柳，随我来。」 顾洛辰轻声说了一声，带着闻柳出了包间门。 「你喝多了，门口有暗卫，你先跟他们回府，本王还有些事要办。」 闻柳下意识往那包间里看了一眼，良久之后，才转过头道了一声「好。」 等闻柳离开，顾洛辰直接喊来了雁书：「本王给你三个时辰，把刚进去的那个叫杜衍文的调查清楚，尤其是他在尚书府的时候和闻柳之间有什么过节。」 「还有，在查清楚之前，不准放那两个人离开。」 「是，王爷。」 顾洛辰嘱咐完，转身又回了那间房间。 杜衍文见闻柳没跟回来，笑着问：「闻柳呢？」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应付道：「喝多了，出去吐了。」 「哼，」杜衍文冷笑一声，「以前不是挺能喝的么，喝这点就吐了？真能装啊。」 「是么？他以前很能喝么？」 杜衍文轻笑了一声：「那是自然，你是他朋友？」 顾洛辰略微思索了片刻，应付了句：「算不上，算是同僚，他在王府人缘不好，就我一个愿意跟他一起做任务。」 「哼，」杜衍文冷笑着，「他那人就那样儿，从小到大没被人关心过，只有他死去的娘对他好，别人只要对他略施恩惠，他就会主动贴上来，死心塌地给你卖命。」 「是么？」 桌子下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头，顾洛辰面上仍旧带着笑：「我见他酒量不好，你为什么说他很能喝？」 「有个酒鬼爹，从小就给他灌酒，从小练出来的，他酒量能不好么？」杜衍文说着说着，嘲笑道，「要不是当年尚书府管家见他可怜，让我多照顾他，他恐怕早已经死在王府了。」 「他小时候……」顾洛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冰冷，「过得不好么？」 第90章 恩将仇报 杜衍文朝着眼前的人笑了笑, 扬着头，面上带着几分得意，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他：「他没跟你说过？那看来，他跟你关系果然一般。」 顾洛辰：「……」 为了套话, 顾洛辰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不至于让人看了觉得自己脸色难看。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 想起了之前有人在背后议论闻柳的话, 学着道：「他不愿亲近人, 不合群, 自然不会跟我们说这些, 王府的兄弟们都很好奇他为什么这样？」 那大腹便便的商人刚被闻柳威胁了两句，心里正不爽，暗自在心底骂骂咧咧骂娘, 这会儿听到杜衍文的话，也把头转了过来。 杜衍文也不卖关子，轻声道：「他爹是个酒鬼，喝完酒就发疯, 他从小就被他爹灌酒, 他娘为了保护他没少跟他爹打，他爹打急了, 就连他一起打。」 「他小时候家里条件也不好, 长得瘦小，也没少受人欺负，再加上在家里被他爹打，从小就有些怕人。」 「后来他娘病重, 买不起药, 他偷拿了他爹喝酒养情人的钱买药, 被他爹发现了，险些被他爹打死。」 「他娘不放心他，怕自己死后孩子会被他那混帐爹打死，于是趁着他爹醉酒的机会，跟他那混帐爹同归于尽了。」 「之后他就被一个亲戚领走了，后来亲戚家出了事，欠了一大笔债，他就被遗弃了，直到他碰到了管家，管家要带他回府，这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他那亲戚耳朵里了，他那亲戚又不放人了。」 「管家看他可怜，也知道他那亲戚不是什么好东西，便用钱给他们打发了，他就这样被卖进了尚书府。」 驭。。艷「他命不好，身子也不好，可他运气好。」 杜衍文说到这儿，长长嘆了一声：「尚书府附近住着一户人家，是商贾之家，虽算不上数一数二，却也是富贵人家。说来也怪，他家公子风光霁月，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天天戴着面具的闻柳，非要把人买走。」 说到这儿，杜衍文的眼底的笑带了几分恶意：「可闻柳他不检点，为了巴结一个更有钱的，愣是跟人家上了床。」 第148页 顾洛辰冷眼瞥了他一眼，眼底像能渗出冰来。 杜衍文功夫也好，平日里从没怕过谁，这会儿却不知为何被这一眼看的有些心慌，没敢再往下说下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商人，低声道：「本想相逢一笑泯恩仇的，谁知他这么不识趣，我们走吧。」 「慢着！」 原本懒洋洋坐在那儿的顾洛辰突然开了口，喊了声「来人」。 话音刚落，一群暗卫立马冲进来，把那两人团团围在中间。 那大腹便便的商人见这阵仗，吓得慌了神儿。 杜衍文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什么意思？」 顾洛辰转头剜了他一眼，冷声问他：「本王说过，让你走了么？」 「本……」 杜衍文轻声重复了一遍，旋即瞪大了瞳孔，看着顾洛辰，声音有些发颤：「你……你……你就是摄政王？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功夫虽好，往日里没人能欺负的了他，可王府的暗卫他哪里打得过，更何况还是这么多。 「你……你刚刚明明还说是他同僚？」 顾洛辰冷冷扫了他一眼，没理他，转头对暗卫道：「出言不逊，掌嘴五十。」 暗卫们纷纷上前，将两个人死死按着，紧接着，清脆的耳光声在房间里响起。 顾洛辰让人重新拿了一坛酒，一边看着暗卫掌嘴，一边喝着。 过了半个时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尚书府的管家。 雁书几乎掌握着京城里所有的消息和线报，对他来说查个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他查到这人是尚书府出来的时候就找到了尚书府的管家打探。 谁知管家一听事关杜衍文和闻柳，竟主动要求一起跟过来。 雁书为了不暴露身份，没跟着管家进去，只让他一人进了那包间。 「尚书府管家，参见王爷。」 老管家跪在地上，给顾洛辰行了礼。 「起来吧。」 顾洛辰说完，转头看了眼那二人红肿着脸的狼狈模样，又看了看暗卫，冷声道：「把那商人舌头割了，扔出去，省得多话。」 那商人一听，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哽咽道：「王爷饶命啊，王爷，草民冤枉啊。」 片刻后，那人衣摆下面湿了一片，顾洛辰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罢了，今日放你一马，今日之事，你若敢说出去一个字，本王可就不单单要你一个舌头了？」 「可明白？」 那人吓得连连磕头，嘴里说着「明白」。 「滚吧。」 待那人出去，顾洛辰才转头看向管家。 管家见状，立马解释道：「老奴本不该掺合王爷的事，但这事儿事关闻柳……」 他说着说着，转头看了杜衍文一眼，气愤的用手指着他，整个手都在颤：「这混帐东西，没心没肺，嘴里没一句真话，老奴担心您被他的谗言误导，这才亲自来。」 「嗯，你且与本王说说，他和闻柳的事儿。」 「是。」 老管家应了一声，顾洛辰见他年岁大了，吩咐暗卫给他加了把椅子。 杜衍文见状，立马慌了，看着老管家，喊了句：「赵管家，赵叔。」 「呸，」老管家看着杜衍文，「闻柳对你那么好，你却那么害他，在尚书府的时候我没能帮他报仇，他心善，念着你母亲的情分不曾伤你，如今你母亲早已不在了……」 「今日，我们就把这陈年旧帐算一算。」 老管家说完，转头对顾洛辰道：「说起来，这事儿也怪老奴，闻柳刚进府的时候年纪小，身型也瘦小，老奴见他可怜，就想着找个跟他同龄的孩子陪陪他，当时府里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只有杜衍文，杜衍文虚长他两岁，老奴便想着，让他照顾照顾闻柳。」 「谁能想到，他竟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老奴本想着，他和闻柳差不多，从小也是受了很多苦，应该更能理解闻柳，会对他更好。可谁曾想，小时候还好，越长大，杜衍文变得越多。」 「他仗着小时候对闻柳那点儿好，天天利用闻柳，让他做这做那，他骗闻柳说自己母亲重病，需要银两，闻柳便把自己那些年积攒的所有积蓄都给了他。」 顾洛辰闻言，微微蹙眉，想起当初闻柳说他没多少银子，原来是银子都给了别人。 「后来，老奴发现杜衍文骗了他，特意跟他提了一嘴，闻柳那孩子心善，说杜衍文大概是有难言之隐，没追究。」 「后来，尚书府旁边搬来一户做生意的人家，杜衍文喜欢上了人家家里最小的云公子，可那云公子对杜衍文无意，一心只想跟闻柳交朋友，杜衍文妒从心起，便开始整日在背后造谣闻柳。」 「后来杜衍文在外面欠了债，还不上，险些被人打死，闻柳赶去替他挡了一剑，身负重伤。」 「他养了三个月，伤刚刚好些，云公子就找上门来，跟大人说想拿些银两换闻柳自由。」 「杜衍文嫉妒成性，丧尽天良，竟以感激闻柳为由，请他喝酒，在酒里下了迷药，拿了别人的钱财把闻柳卖给了别人一夜。」 「后来呢？！」 顾洛辰死死咬着唇，紧握着的拳头上暴起了几根青筋。 第149页 「好在闻柳身手好，他用剑在自己胳膊上刺了一刀，让自己保持清醒，把那想占他便宜的人打晕了，从那人的宅院里逃了出来，回来找到了老奴。」 「老奴一气之下就把他撵出了尚书府，如今想来，委实是便宜了他。」 「闻柳一直把他当最好的朋友，却被他这样坑害，从那以后，闻柳就更害怕跟人接触了。」 顾洛辰起身，手里还拿着那坛只喝了两口的酒，他居高临下看着杜衍文，让暗卫拽着杜衍文的头髮，强迫杜衍文仰着头，随后慢慢将酒一滴不落倒在他脸上。 酒水顺着鼻腔灌进去，呛的杜衍文咳个不停。 顾洛辰手里拎着空酒罈，轻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不知检点。」 话音刚落，一声碎裂声在屋中响起，碎裂的酒罈碎片掉了一地，鲜血顺着杜衍文额头往下流。 顾洛辰看着他那痛苦的表情，轻笑了一声：「你刚刚说什么，说给他下药把他卖给别人上床是为他好是么？那本王也行个好。」 杜衍文的视线被鲜血模煳了大半，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看着顾洛辰那深邃的黑眸，打了个冷颤，求绕道：「王爷饶命，草民以后……以后肯定不会再把这些事说出去了。」 「嗯，是不会说了。」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看着他，笑着问：「害怕了？」 杜衍文用力点了点头，牵扯着被暗卫拽着的头皮，整个人都有些发麻。 直到此时他还有些茫然，他只是看到闻柳，想在他面前装一装，怎么就……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洛辰看着他，轻嘆了一声，似乎是在跟他说话：「那你有没有想过，闻柳当时得知被拿命护着的、最好的朋友下了药，卖给别人一晚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他当时被自己刚拿命护着的朋友下了药丢在别人床上的时候，闻柳心里该有多绝望。 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如此恶毒，为了钱财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卖给别人上床。 还美其名曰为了他好，简直是无耻至极。 顾洛辰：「暗卫！」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报仇 第91章 撑腰 「暗卫！」 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 「把他压下去，割了舌头，废去武功，废了腿脚, 送去勾栏坊做小倌儿。」 「不要……不要……」 顾洛辰听着那悽厉中带着些恐惧的声音, 低头看他, 微微笑了笑：「不要？本王这是为你好啊, 让你也尝尝被人害之后被扔在床上任人宰割的滋味儿。」 「当然, 如果你有闻柳的能力, 你也可以逃, 不过，本王会派人盯着你的。」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顾洛辰懒得理他, 转眼给暗卫递了个眼色，暗卫立马把人砸晕了带了出去。 「王爷您没什么事的话，老奴就先告退了。」 「等一下。」 刚转过身要走的老管家闻言吓的立时停下了脚步，转回头问：「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或者有什么需要老奴做的？」 「本王之前派人查过, 知道闻柳在尚书府时没少受您关照。」 他说完, 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到老管家手里：「这些算是本王替他感谢您的。」 老管家看着手里那银票，和刚才顾洛辰说的话, 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洛辰这是在替闻柳感谢他？传闻中冷血无情的摄政王竟然会为了闻柳谢他。 也好，这样看来，闻柳在王府的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这样他也算能放心了。 等他回过神来, 屋子里已经就剩了他一个人。 - 闻柳合上了手里的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眠香的作用, 他这会儿总觉得有些睏倦。 可等他走到床边，还没等脱下靴子，就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门刚一打开，闻柳就看到了门外的人。 「王爷？」 顾洛辰这是忙完了么？ 他闪开身子，给顾洛辰让了个位置，却见顾洛辰直接走到桌子旁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之后又开始动手解那包装上面繫着的细绳。 闻柳走过去刚想要帮忙，才眼尖发现他手受伤了，闻柳皱着眉头，低声问：「路上遇到危险了？」 「没。」 「那王爷的手……」 「没事。」 顾洛辰随意瞥了一眼受伤的位置，伤口不大，只破了些皮，流了点血，应该是用酒罈子砸那畜生脑袋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闻柳随手从顾洛辰手里抢过东西，在顾洛辰疑惑的眼神中把那东西扔在一旁，转身拿来了伤药和纱布，给顾洛辰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之后才帮顾洛辰把他刚刚要打开的东西打开。 一打开，闻柳才发现，顾洛辰进来时拎着的这些，竟然都是吃的。 「本王刚在外面没吃饱，你陪本王再吃点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闻柳递了一双筷子。 其实他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他脑海里只要一想到杜衍文，就恨不得给他大卸八块，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那样对他来说太便宜他了。 像他那样丧尽天良，至今仍不知悔改的人，就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要让他千百倍的偿还，让他在勾栏院受尽□□才对。 而他之所以买了吃的回来，不过是想着闻柳刚才只喝酒了，没吃东西，怕他饿。 第150页 以前闻柳受了那么多欺负，那么多委屈，他没能帮闻柳报仇，以后他绝不会让闻柳受人欺负，不会让他饿着，不会让他冷着。 「王爷怎么不吃？」 闻柳咬了一口鸡腿，抬眸看着顾洛辰问。 鸡腿儿味道很好，可闻柳这会儿吃着却是味同嚼蜡。 刚才顾洛辰让他先走，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后悔。 怕顾洛辰遇上什么危险，又怕杜衍文在他面前编排些莫须有的东西，他太了解杜衍文了。 刚才自己离开之后，王爷有再回去那间包间么，如果他回去了，杜衍文又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呢？ 闻柳憋了许久，想要把这些话藏着，咽下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顾洛辰没回，闻柳又问：「王爷您……刚刚回那个包间了么？」 如果今天换作是别人，即便杜衍文胡说八道怎么编排他他也不关心，但他不想让顾洛辰因为杜衍文的瞎话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嗯。」 顾洛辰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闻柳有心事。 「那……」闻柳犹犹豫豫问，「他跟您说什么了？」 顾洛辰闻言，在心底轻嘆一声，闻柳果然心思还在这些事上，是他太粗心了，没注意到闻柳的情绪。 想起杜衍文做过的那些事，顾洛辰心里除了愤怒，就只剩下了对闻柳的心疼。 他拿起筷子，给闻柳又夹了几片牛肉，柔声开口道：「说了你一些坏话。」 闻柳拿筷子的手一顿，转头想跟他解释。 「闻柳。」 顾洛辰截在他前面开了口，「你记着，本王信你，谁在本王面前说你坏话都无妨，本王不信他们，只信你。」 「所以你不必担心本王会因为听了谁的话就对你改变想法，若是有人真的凭藉着别人的只言片语就改变了自己的认知，那本王只能说这种人蠢，没有基本的判断能力。」 「因此有时候，你不必想太多，信你的人自然信你，不信你的人，也不必在乎。」 「王爷当真信我？」 顾洛辰听着他那一声小心翼翼的、声音极轻的问话，心里微微难受了片刻，点头道：「自然。」 「不过……」 闻柳抬起头来，眼底原本因为那一句自然变得有些开心的情绪这会儿瞬间消散了。 片刻后，他听到了顾洛辰的后半句话。 「闻柳，本王只问你，他以前，是不是欺负过你。」 这话顾洛辰在回来的马车上想了不下一百遍，想这话应该怎么问。 起初他是想跟闻柳说，本王信得过你，却还是想听你自己说。 可若是这样问的话，无异于亲手撕开了闻柳心里的伤疤，他捨不得。 所以他才冥思苦想，想了这么个模煳的问法。 「是。」 闻柳轻声道。 顾洛辰皱着眉头看着他：「那你不打算找他报仇？」 闻柳轻声嘆了一声道：「他母亲已死，属下没有任何避讳了，自然是要找他报仇的，但眼下，还不是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王爷，对抗言昙，等王爷将乱党一举拿下之日，便是属下离府报仇之时。」 「届时希望王爷，放属下离府。」 顾洛辰思索了片刻，还是将「本王已经替你报仇了」这话憋了回去，只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有人欺负你，要第一时间还回去，明白么？」 「不管是谁，无论权贵，只要欺负你的，你想打想杀，只管动手。」 「本王给你撑腰。」 「给你托底。」 「以前没人护着你，以后有本王在，谁都不必怕。」 闻柳愣在当场，霎那间只觉得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刚刚还在害怕顾洛辰会听信了杜衍文的话，会对他有看法，他甚至都没想好要怎么跟顾洛辰解释，要怎么把自己在脑海里想的那些解释的话有条不紊的解释给顾洛辰听。 甚至还想好了，要是解释完，顾洛辰还不相信他，他就去找尚书府管家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如今，顾洛辰非但没有误会他，还说他相信自己。 还鼓励自己报仇。 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顾洛辰竟说以后他要给自己撑腰！ 想到这儿，闻柳的眼眶就微微有些红了。 他红着眼睛，轻笑了一声，一颗心安放下，又吃了一口鸡腿儿。 刚刚还味同嚼蜡的鸡腿儿这会儿吃起来竟然格外美味。 顾洛辰见他笑了，这才放松下来，调侃道：「笑什么？」 闻柳将眼泪憋回去，转头看着顾洛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什么？」 闻柳放下筷子，回想道：「小时候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临跑时嘴里都会威胁的喊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等我爹回来看他不收拾你们。」 「可轮到我受欺负的时候，我却连威胁这一句都没法儿喊，因为他们知道，我娘亲病重，我爹经常打我，根本就不管我，除了我娘，没人给我撑腰。」 「后来我娘走了，就更没人管我了。」 「刚才王爷说要给我撑腰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闻柳说着说着，仰着头长嘆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微的哽咽：「小时候为了不给我娘亲添麻烦，我养成了忍着的习惯。要是能回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告诉小时候的自己……」 第151页 「不要怕，不必忍，谁欺负你了就揍他们，打不过也要打，等你长大了，就会有人给你撑腰了，而且……」 说到这儿，面具下一滴清泪滑过，闻柳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那泪水滑过了他的嘴角，嘴角带着几分咸苦的味道：「而且，给你撑腰的，会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顾洛辰没看到闻柳那滴泪，听着听着就笑了：「对，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你是本王的人，你背靠当朝摄政王，你就跟他说，摄政王这人喜怒无常，好杀生，谁惹你他就杀谁。」 顾洛辰这话不是在哄他，而是发自内心的，可闻柳却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这么说不是在败坏王爷的名声么？」 「虚名而已，本王不在意。」 可我在意！ 闻柳心里想着，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那本王就当你答应了，以后遇到事情，绝不会委屈自己。」 闻柳点了点头，顾洛辰这才起身道：「那你慢慢吃，本王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王爷。」 闻柳出声喊住了刚要走的人。 第92章 点心 闻柳只一句话就让顾洛辰停下了脚步, 顾洛辰回头看着他，眼底有几分罕见的温柔：「什么事？」 「管家说明日带宴宴一起出府置办东西，属下可以跟他们一起去么？」 「好。」 顾洛辰应允完，转身出了门。 之前闻柳什么也没答应自己的时候, 自己怕他半路跑了才天天跟着他, 可闻柳今天刚答应了自己会留下来陪自己对付言昙, 他相信闻柳会说话算话, 不会半路跑了。 顾洛辰回到书房, 一忙就忙了一下午, 等到所有公务都处理完了, 他才让人喊来了严城。 「让雁书配合你，再去查一查闻柳。」 严城：「？」 之前不是刚查过么，为什么又要查他？ 「之前查的不够仔细, 这回仔细些查，包括所有的日常琐事一併查一查，把欺负过闻柳的人的名单都列出来，然后以十倍的代价还回去, 明白么？」 「是。」 严城应了一声, 王爷所说的十倍代价，他心里大抵是有数的, 就比如, 如果有人曾经动手打过闻柳，那便直接废了那人的手，以此类推。 王爷这是，在替闻柳报仇么？ 严城出了书房, 刚走没多远, 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闻柳。 他手上端了份儿点心, 远远看见自己，还朝自己微微颔首，喊了一声「严首领」。 严城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时才停下来笑道：「我听南剑大师说你最近学得很好，他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打算后天离开。」 闻柳一听，眼底有几分惊讶，他从未听大师提起过要离开的事。 严城见状，以为他是不舍，便出言劝了几句：「悲欢离合在所难免，你有空儿可以再去看看他，他很喜欢你。」 「好。」 严城闻声，这才转身离开，至于刚才王爷更他说的替闻柳报仇的事，王爷没说过要告诉闻柳，他自然不能多嘴。 跟在王爷身边时间长了，哪些话是能说的，那些话是不能说的，自然得做到心中有数。 闻柳转头目送着严城离开，回过头刚走一步，手里的东西就撞到了刚从书房里出来的人的胸口上。 这一回却是顾洛辰扶住了那端盘，没让那些点点掉在地上。 他刚刚在书房里就听到了闻柳和严城说话的声音，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朝着闻柳这边儿走，眼见他转回头就要撞上自己了也没出声，任由闻柳撞了他一下。 「王爷。」 闻柳想着刚才撞他那一下，微微有些内疚，是自己太莽撞了，应该好好看路的。 顾洛辰看着那托盘里的点心，笑着问他：「给本王的？」 闻柳微微点了点头，顾洛辰笑道：「本王累了，去本王房间里吃吧。」 回到房中，顾洛辰先是洗了个手，然后才拿起一块儿点心微微抿了一小口，旋即便皱起眉头来。 闻柳见状，看了看那点心，又看了看顾洛辰的表情，颇为不解问：「不好吃？」 顾洛辰点了点头，又拿起了一块儿递到闻柳嘴边，轻笑道：「你尝尝。」 闻柳皱了皱眉头，接过那块儿点心，心嘆不应该啊，左边那些是奶娘做的，味道应该很好才对啊。 他把点心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一瞬间，甜香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口腔。 那点心微微带着几分凉意，几乎入口即化，口感绵密细腻，甜而不腻，吃起来口感极佳，一点也不比上午在马车上吃的顾洛辰从宫里带出来的点心差。 难道是自己摆放的时候放错了，把自己做的和奶娘做的那份儿放混了？ 「王爷您那个能给属下尝一口么？」 顾洛辰抬眸看了他一眼，随手把手里那块儿吃过的地方掰下去，把剩下的那一半儿递给闻柳。 之后自己又随手拿了一块儿，吃了一口，细细品尝起来。 这味道跟刚才那一块儿差很多，口感没那么细腻，糖也放得比刚才那块儿多，吃起来有些腻，一看就是新手做的，想来应该是闻柳去跟奶娘学完亲自动手做的。 这会儿功夫，闻柳已经把那块儿吃完了，他略有些疑惑道：「这块儿挺好吃的呀，王爷不喜欢？」 第152页 他说完，低头看了眼那托盘右边缺了一块儿糕点的位置，心想完了，连奶娘做的那么好吃的他都不喜欢，自己做的那个岂不是不能下咽了。 他看着顾洛辰咀嚼了半天都没把东西咽下去，忙开口阻拦道：「王爷别勉强，不好吃就吐出来吧，属下也是第一次做，有些……」 「好吃，」顾洛辰轻笑着，解释道，「比刚刚那块儿好吃，味道更好，更甜一些。」 闻柳：「？」 难道王爷的味觉真的出问题了？ 虽然他两样都没尝，但自己做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奶娘做的东西好吃。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了禀报声：「王爷，太……」 顾洛辰回来时房门没关，所以那侍卫话还没说完，来人就直接「闯」了进来。 顾洛辰见到来人，微微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把那些闻柳亲手给他做的点心往后挪了挪，看着门口的人问到：「太傅，这光天化日的强行闯进本王房间，这可不像您一贯守礼的作风啊。」 祁老太傅闻言，没好气的指着他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前几天刚跟陛下说好要请几天病假，你倒好，你在中间横插一槓，愣是把我的病假搞没了。」 顾洛辰闻言，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太傅，不是我说您啊，您这脚下生风的模样，哪里像是生病了，您不能仗着陛下年纪小，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欺君吧。」 祁老太傅闻言，气的手指都有些抖，他指了指自己，气愤道：「我欺君，陛下登基那晚，是谁怕陛下年纪小，言多必失，非要忽悠陛下喝酒的？陛下不喜骑射，是谁忽悠陛下先祖立下规矩，所有皇帝都必须会骑射的，三年前的上元节，是谁骗陛下……」 「这都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再说陛下都知道了，您还说这个干嘛。」 顾洛辰见他越说越激动的模样，出言打断了他。 祁老太傅被他问的一愣，转头看了眼闻柳，指着闻柳道：「我说给他听，让他也听听，自家王爷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哼！」 祁老太傅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就要去拿糕点吃。 刚要够到糕点，那装点心的托盘就被人拉了一下，这一拉，让祁老太傅的手生生落了空。 祁老太傅：「……」 祁老太傅气的把手放在胸口上，嘴里默念着：「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顾洛辰：「……」 他把那托盘转了个圈儿，把奶娘做的那一面儿好吃的朝向老太傅推给他：「又没说不给您吃。」 祁老太傅闻言，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头拿起一块儿点心塞进嘴里，略有些嫌弃道：「一点儿也不好吃。」 他嫌弃完，转头看向闻柳，眼底突然带了几分笑意：「你家王爷上次，本是约我去……」 顾洛辰：「……」 又来了，怎么一样招式还带玩儿两遍的？ 「太傅。」 顾洛辰假笑着转头问太傅：「您这次请病假是做什么去呀，不知道我能不能代劳。」 太傅本就是想要这个效果，但他心里这会儿憋着气，自然不会给顾洛辰好脸色：「因为你耽误了我去看病，导致我这几天浑身不舒服，你是不是，也该让我出出气。」 生病难受是假的，但耽误自己办私事儿是真。 顾洛辰笑道：「行啊，您想怎么出气？」 祁老太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能出气的办法，想到最后，看了闻柳一眼道：「你把配剑给我。」 闻柳握紧了手中长剑，迟疑了片刻，不知道他要剑做什么，不想给他。 顾洛辰见状，柔声劝道：「给他。」 闻柳看了顾洛辰半天，见他眼神坚定，没有迴旋的余地，这才不情不愿上前两步，把手中长剑递给他。 祁老太傅拔出长剑，把长剑随意扔在桌子上，拿起剑鞘，走到顾洛辰旁边，对顾洛辰道：「伸手，让我打一下儿。」 顾洛辰闻言，笑了笑，合着这是把剑鞘当成戒尺来用了。 不过想来自己这回可能是真耽误了他的事儿。 若是以往，他肯定会故意伸出自己那只受伤的手，那样祁老太傅就不忍心下手了，可如今，见他气唿唿的模样，顾洛辰也没好意思，便当真坦坦荡荡伸出了另一只手想给祁老太傅消消气。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平摊开，闭着眼睛，等着祁老太傅出气。 谁知片刻之后，耳边传来一声剑鞘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可他的手却没感觉到疼。 他勐然睁开眼睛，才发现闻柳竟然在剑鞘落下的时候伸手挡在了他的手上面。 闻柳的手本来就白，这会儿被剑鞘拍了一下，整个手背都泛起了红，一条剑鞘宽的红痕印在他手背上，显得格外扎眼。 顾洛辰心疼的皱起了眉头，其实他心里清楚，祁老太傅只是嘴硬，根本不会真的下重手，他该是把握好了力度，只会在自己手心上轻轻拍一下，不会多疼。 可闻柳突然这么一挡，祁老太傅一时间即便反应过来，也来不及收力，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祁老太傅见状，也微微有些惊诧，这一下要是打在顾洛辰手上，即便没收力也没什么，可这一下打在闻柳手上就不同了。 顾洛辰心里有多在乎这个小暗卫，他心里了不是不清楚，想来这一下儿打的，该让顾洛辰心疼了。 第153页 第93章 如果 顾洛辰下意识牵起闻柳那只被打红了的手, 刚要细看，手却被闻柳抽走了。 「没事，不疼。」 闻柳轻声解释了一句。 顾洛辰微微皱眉，心里知道太傅力道不大, 这才轻轻嘆了口气：「以后遇到这种事情, 不必替本王挡。」 祁老太傅也往闻柳的手上看了一眼, 见他手上的红痕微微消了, 这才松了一口气玩笑道：「你们王爷皮糙肉厚的, 看着比你扛揍, 有什么可替他挡的。」 顾洛辰：「……」 「太傅, 您嘴下积德吧。」 他说完，又往闻柳的手上细看了一眼，见他手背上的肤色已经恢復了些许, 才又回头道：「您这会儿总该消气了吧，我是耽误了您的事儿，但我的人也被您打伤了，我也没跟您计较。」 其实顾洛辰心里是有愧的, 他那日跟小皇帝说不允太傅的假只是随口一说, 谁知道小皇帝竟当了真，竟然真的为了他一句话不让自己的先生休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耽误了正事。 祁老太傅白了他一眼, 又斜眼看了眼闻柳的手，轻哼了一声道：「是是是，打伤了，你再晚点儿睁眼, 估计他手上的红痕都看不见了。」 顾洛辰：「……」 闻柳手上那一下儿听着有响儿, 其实打得确实不重, 不然自己这会儿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跟祁老太傅说话。 「说正事儿，我之前请病假，委实没什么正事，就是想去串个亲戚，但这回是真有正事儿了，咱俩得好好合计合计。」 顾洛辰见他说的这般认真，轻声问他：「什么事？」 「鸿门宴。」 顾洛辰：「？」 顾洛辰：「鸿门宴？」 祁老太傅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封请帖来，递给顾洛辰：「这是言昙七十大寿的请帖，估计整个朝廷里，也就只有你没收到请帖了。」 顾洛辰看也没看那请帖一眼，只笑了笑道：「我怎么觉得，太傅您收到他的请帖还有些引以为傲的感觉呢？」 祁老太傅捋了捋鬍鬚，笑了两声，反问道：「你觉得这鸿门宴，我是去还是不去。」 「这些年，因着太傅无事不必上朝的规矩，我几乎很少上朝，每次上朝，都要跟你假装政见不合，吵上几回，做出一副与你不合的模样，大概是骗过了所有人。」 「但言昙这老狐狸，生性狡猾，上次为了处置卓文青，你我二人在朝堂上的配合，他或许会起疑。」 「所以你说，他这生辰宴让老夫去是为何？为了试探，还是为了拉拢。」 顾洛辰闻言，忍不住笑道：「不管为何，反正是没好事，不过依我看，拉拢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卓文青已死，他需要有人帮他，而他手下那些废物，没一个行的。」 「所以他不得不考虑找人合作。」 祁老太傅闻言，皱眉沉思了片刻：「那依你所言，这场鸿门宴，我是必去不可了？打入敌人内部当卧底？」 顾洛辰没答话，只是取下手上的手串，把玩了片刻，才嘆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好……」 「只是……」顾洛辰打断了祁老太傅的话，「这虎穴去也该是我去，太傅您只管教好太子，其余的交给我。」 太傅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倒是仗义，可惜人家没请你呀。」 顾洛辰没抬头，一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手串，一边轻蔑的说道：「我也没说斗他非要去这鸿门宴啊。」 他说完，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雁书那边查出了点儿那宅子的消息，照着这条线索找下去，应该能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什么消息？」 「看到了那人的脸，找画师画下来了，但我没见过。」 祁老太傅闻言，摇了摇头：「不可能，既然是能左右言昙的人物，必定是个厉害角色，你我不可能没见过，那画像呢，拿来让我看看。」 「丢了。」 祁老太傅闻言，挑了挑眉毛，不解问：「为何丢了？」 「太丑了，辣眼睛。」 祁老太傅：「……」 「又不是给你选妃，你管人家丑不丑，你就这么给那画像丢了，让我怎么认？」 顾洛辰闻言，眼眸突然一亮，看着他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谁？」 顾洛辰如实道：「申清寒。」 「谁？」 祁老太傅像是没听懂，又问了一遍。 顾洛辰耐着性子道：「大内侍卫统领，申清寒。」 祁老太傅白了他一眼，无语道：「不可能，申清寒天天在宫里保护皇上，怎么可能是那天天藏在暗处的，再说了，要是申清寒的话，言昙也不可能听他的。」 「再说申清寒对皇上多衷心你不知道？他从小陪着皇上一起长大，几年前皇上遇刺的时候还是他与那刺客交手救了皇上，照我说啊，能怀疑你都不能怀疑申清寒。」 顾洛辰：「……」 他在祁老太傅眼里就没有一点儿信任度了么，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大内侍卫首领？ 「太傅，」顾洛辰无奈道，「我可没说他是宅子那人啊，我只是说，我想起来一个人。」 太傅闻言，也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儿想人家干嘛？」 顾洛辰：「……」 「此想非彼想。」 第154页 太傅无语道：「少在我面前拽词，好好说话。」 顾洛辰往他那边走了几步，绕到他身后，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您刚才说，画像丢了，你怎么认？这个「认」字让我想起了申清寒。」 「就像太傅你说的，能驾驭言昙这种地位的人的人，你我不可能没见过，那人既然藏在背后，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可他应该也明白，这诺大的京城，万一有任何一点纰漏，都有可能导致一败涂地。」 「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何要觉得，那背后的人会蠢到以真面目示人呢？」 祁老太傅点了点头，觉得顾洛辰说的有道理。 「那日雁书说，看到了此人进出言昙府邸，但那时那人戴了东西，看不到脸，为何这次却被暗卫轻易看到了脸呢？」 「打草惊蛇了？」 顾洛辰摇了摇头：「我派出去的人，极擅伪装，武功绝顶，自然不会轻易被发现，而且，若是被发现了，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跑，换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而不是现在还待在这儿。」 「他应该是，觉得用东西遮遮掩掩不方便，戴了人皮/面/具。」 「有道理，」祁老太傅接话道，「因为戴了面具，所以才不遮掩了，可这跟申清寒有什么关系呢？」 顾洛辰从他肩上把手拿开，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把那把玩了片刻的手串重新戴回手上。 「那就要说到「认」字了，既然我们无法从脸上认出什么，那就从别的地方认。」 祁老太傅微微皱了皱眉，没听懂：「什么意思？」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闻柳：「闻柳，你可懂本王意思？」 闻柳轻轻咬了咬唇，猜测道：「依属下看，王爷的意思应该是，申清寒身为大内侍卫统领，武功极高，见识极广，应该跟不少人交过手。」 「应该能凭着那藏在幕后之人手底下人的招式，判断出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因为面相可以易容，声音可以刻意隐藏，但一个习武之人，从小到大练的武功招式却是刻在骨子里，不易隐藏，也最不会隐藏的。」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有人可以凭藉他们的招式认出他们的主子。」 「聪明。」 顾洛辰夸赞了句，转头看着太傅问，「太傅可听懂了？」 祁老太傅没回他话，只抬头看了闻柳一眼，他之前只听顾洛辰跟他说闻柳武功高、性子好，没想到他竟然还这般聪明，看事情竟然这般通透。 这头脑，不当官可惜了。 没等太傅说话，闻柳便看着顾洛辰道：「属下斗胆问一句，那宅子里的人，王爷心中有几种猜测？」 顾洛辰道：「四五种？」 他说完，抬眸问太傅：「太傅您觉得呢？」 太傅点了点头，在脑海里闪过几张脸，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王爷可能查到，当年那几人府上的暗卫，是谁教的？」 顾洛辰：「自然能。」 「那属下也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只要王爷让人告诉属下，当年他们师从何处，学的是哪一派的功夫，属下自认只消看两眼稍作了解，真遇到时便能认出十之八九。」 顾洛辰闻言，惊嘆道：「当真。」 闻柳微微颔首，自信道：「当真，而且王爷忘了，除了属下，府里还有两个高人呢。」 「你是说，」顾洛辰一下反应过来，「严城和南剑大师？」 闻柳点了点头：「京城这些大户人家的暗卫功夫路数，属下和严城差不多能了解，而南剑大师行走江湖多年，属下相信，只要是江湖上的人，是要他看一眼师从何处，应该也能了解一二。」 「只要把他们师从何处查出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以后若是遇到，想来也都能看出些端倪来。毕竟，只要不是同一个人教的，哪怕是同一个派别，也是有细微差别的。」 「来人。」 顾洛辰喊了一声，不消片刻便有一个暗卫出现在面前。 顾洛辰走到卧房的书桌旁边，写了一张密函，递给那暗卫道：「把这密函交给雁书，让他明天下午之前给本王结果。」 待那暗卫出去，祁老太傅才起身道：「我去跟陛下说，借申清寒一用，让他到你府上来，跟他们一起研究一下。」 「好。」 等祁老太傅离开，顾洛辰才下意识看了一眼闻柳的手，见那红痕已经完全消了，这才移开了视线。 「过来坐。」 闻柳应声走到顾洛辰对面坐好，顾洛辰笑着看他问到：「坐那么远做什么？手还疼么？」 闻柳摇了摇头。 顾洛辰道：「嗯，不疼最好，他要是真把你手打肿了，本王必会替你报仇。」 「怎么报仇？」 他知道顾洛辰和祁老太傅关系好，以为顾洛辰这样说只是说来玩玩儿，故意安慰他，所以才好奇的好似玩笑似地问了一句。 谁知顾洛辰却板着脸，十分正经的回道：「太傅年纪大了，本王自然不敢动，但其他人本王还是可以欺负欺负的。」 顾洛辰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坦然，但嘴里说出的话却让闻柳有些惊讶。 他说：「他若真伤了你，本王便到他府上去欺负他儿子，抢他玩具、抢他好吃的，带他出去逛街不给他买东西，只消如此，他儿子便能哭上十天半月的。」 第155页 闻柳：「……」 王爷应该只是说着玩儿的，不能当真。 顾洛辰细想着刚才闻柳给他挡那一下，心里又心疼，又有些感动。 感动他心里在意自己，竟然连自己被打一下手心手捨不得，心疼他总是为别人考虑，却不为自己考虑。 「闻柳。」顾洛辰轻声叫他，等他回头才道，「以后不准这样了，知道么？」 闻柳：「？」 不准哪样？知道什么？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不用替本王挡，本王皮糙……」呸，险些被太傅带歪了，顾洛辰及时改了口，「祁老太傅本来也没想真打，即便是真打，本王自己挨两下也没什么。」 他说完，停顿了片刻，认真的看着闻柳，一字一顿嘱咐道：「以后遇到任何危险，都要优先保护自己，明白么？」 闻柳抬眸，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可暗卫不是应该捨命救主子么？」 「别人是，你不是，别人本王不管，也不想管，但你的命，在本王眼里，跟本王的命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以后，本王出门的时候都会做好防范措施的，你呢，不管遇到任何危险，都要先把你自己保护好了，能记住么？」 闻柳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千丝万缕的，就连脑子也有些煳涂。 顾洛辰刚说那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么？还是说，他哪里听错了，理解错了？ 他抬眸，看着顾洛辰，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那以后，若是属下和王爷都遇到危险了呢？难道王爷要让属下放着您不管么？」 顾洛辰刚要回话，就看到祁老太傅又小跑着回来了。 顾洛辰眉头紧锁，起身问道：「太傅这么着急回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太傅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个装点心的袋子，伸手就开始装吃的。 「等一下。」 顾洛辰把托盘抢了过来，看着那袋子问，「您怀里是百宝箱么？又是袋子又是请柬的？」 祁老太傅微微笑道：「刚找你们府上管家要的。」 「您不是嫌不好吃么？」 祁老太傅扬起头，道：「是不好吃，那个……我就是拿回去给我夫人尝尝，帮你看看这个问题出在哪，为什么味道不对，等我夫人给完意见，我再给你反馈一下。」 「诶，那怎么好意思呢，还得劳烦尊夫人。」 顾洛辰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托盘拿得离祁老太傅更远了一些。 「而且我怎么记得，尊夫人好像不会做饭也不会做点心呢？上次我去您府上做客的时候，尊夫人做的饭不是连您都不吃么？」 祁老太傅一听，瞬间不乐意了，攻击他也就算了，攻击他夫人不行：「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家夫人虽然不会做，但她会品！」 「啊对对对，您说得对。」 他把那托盘递到祁老太傅旁边，轻声道：「左边那些呢，您想吃就拿走，把右边那些给我留着。」 祁老太傅一听，心嘆顾洛辰那么多鬼心眼儿，肯定是右边的更好吃，于是一边点头，一边把右边的全装走了。 不对，不是走，是装着跑了。 顾洛辰：「……」 这怎么还动抢的了，这人能当好太傅么？ 怎么突然觉得，把小皇帝交给他多多少少让人有点儿不放心呢？ 「王爷，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就先退下了。」 「等等，」顾洛辰打断他，「正好也到了晚饭时间了，留下来陪本王一起吃饭吧。」 闻柳这些日子以来，早已经习惯了跟顾洛辰一起吃饭，一起出门，习惯了，也便不会像当初那样犹犹豫豫考虑太多了。 于是他便当真留下来陪顾洛辰吃了晚饭，等他吃完晚饭要离开的时候，顾洛辰才回他说：「你说得对。」 闻柳一头雾水问：「什么？」 什么对？ 顾洛辰看着他，解释道：「你刚刚不是问本王，如果我们一同遇到危险怎么办么？」 闻柳这才明白，顾洛辰原来是在答这句话。 片刻后，他听到顾洛辰换了种说法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 「舍我，自己跑。」 第94章 糖人 第二天一大早, 闻柳和宴宴跟着管家出了门。 宴宴在王府里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显得格外亢奋。 相比之下，闻柳就没什么兴致了。 他昨晚有些没睡好,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顾洛辰那句「舍我, 自己跑」。 顾洛辰这话不是在哄他玩儿, 他记得很清楚, 顾洛辰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话也很严肃, 就连眼神都透着几分坚定。 他刚听到「舍我」两个字的时候, 心里是惊诧中掺杂着几分感动的。 感动是在顾洛辰心里，自己的命跟他一样重要，甚至在顾洛辰眼里, 自己的命似乎比他还重要。 他就像在告诉自己，遇到危险不要管我，丢下我，只管走。 惊诧在于, 他没想到顾洛辰堂堂一个摄政王, 在自己和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暗卫之间，选择了微不足道的暗卫。 自己何德何能, 能让顾洛辰这般对待。 「闻柳, 孟叔说城东头儿有卖泥人的，我们一会儿……」 管家看着他高兴的话都能记错的模样，笑着纠正道：「不是泥人，是糖人儿。」 第156页 严宴原本正挽着闻柳的胳膊, 这会儿听管家说话了, 又凑到管家旁边, 抱着管家的胳膊笑嘻嘻地问：「糖人儿？是孟叔你之前买给我吃那种么？」 管家宠溺地看了他一眼道：「是。」 严宴闻言，又跑回到闻柳身边，拉着闻柳的胳膊，兴奋道：「闻柳，一会儿我请你吃糖人儿，我带钱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小钱袋儿，闻柳被他一叫，这才回过神来，往他那钱袋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那小钱袋儿装的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碎银。 闻柳笑道：「攒这么多钱啦。」 严宴偷摸儿往旁边儿看了两眼，见没人注意他，才指了指胸前的位置，凑到闻柳耳边小声儿告诉闻柳：「都是我哥给哒，他让我出来好好玩儿，这还有银票呢，我哥攒下来的老婆本儿。」 「哈哈哈，」闻柳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哥连老婆本儿都给你花啦？」 严宴点点头道：「他说他以后不娶媳妇儿，不过我也就是一听，怎么可能不娶媳妇儿啊，他给我我就拿着，不花就是啦，那些碎银够我花啦。」 闻柳听了，也学着严宴的模样，凑到严宴耳边道：「我有钱，你把你哥的老婆本儿好好攒着吧，我请你，你想买什么，想吃什么跟我说。」 老管家走在前头儿，听着二人的谈话，忍了半天，转头道：「跟着我出来还用得着你们俩儿花钱？」 他说完，转头看了严宴一眼，轻笑道：「宴宴，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哪次带你出来让你花钱啦。」 宴宴一听，以为管家生气了，当了真，立马诚恳的解释道：「孟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请闻柳吃东西，闻柳好不容易跟我一起出来一回。」 「你俩那钱又不是大风颳来的，省着点儿吧，我这儿有，要多少都有，喜欢什么就直说。」 孟管家这话不假，他出门之前，王爷特地嘱咐过，闻柳想要什么都只管给他买，还有严宴，想要什么也都满足他。 宴宴听了管家的话，开玩笑道：「那我要是喜欢京城第一酒楼，您也给我买嘛。」 谁知管家竟真说了句「买」。 严宴见状，愣了一瞬，上前摸了摸管家的脑袋：「也没发热啊。」 管家拂开他的手，故作轻斥道：「去一边儿去。」 几人吵吵闹闹，时不时玩笑几句，热闹非凡。 管家把原计划要採买的东西买好，让跟在后头儿的车夫装上了马车，之后就开始带着他们在马路上闲逛。 严宴精力充沛，好奇心也强，看到什么都要凑过去看一眼，无论是摊位前挤满了大人还是小孩儿，严宴都要上去凑凑热闹。 偶尔遇到喜欢的，自己要掏钱买的时候，闻柳和管家就会抢着付钱，但最终在管家的「威逼」下，每一次都是管家付帐。 几人逛着逛着，路过了一家书肆，闻柳看着正在摊位前看香囊的严宴，低声道：「宴宴，我去趟书肆，马上回来。」 宴宴点了点头，对闻柳道：「好，我们在这儿等你。」 闻柳刚一进书肆，就微微蹙起了眉头，书肆里的人太多了，又挤又吵闹。 闻柳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在那文房四宝前挑选了半天，也没挑到称心的。 闻柳刚要走，一个人就喊住了他：「公子想买什么？」 是个姑娘的声音。 闻柳回过头，看着那姑娘，不明白这姑娘是怎么从书肆里这一堆人里注意到自己的，但既然人家姑娘主动问了，闻柳便也问道：「能给我介绍下你们店里的笔么？」 那姑娘一听，看着他笑了一声道：「公子稍等。」 那姑娘动作也利索，没过多久，就从旁边拿过几只毛笔过来，给闻柳一一认真介绍起来。 她原本是闲来无事，想来京城帮二伯看看店，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位戴着面具的男子。 她看人的眼光向来准，那公子虽然遮住了脸，可光是凭那清冷出尘的气质，和他那露在外面的漂亮的眼睛和完美的下颌线，便不难看出，这小公子摘下面具，必然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看来这京城，果然是美人多啊。 「……这一支是湖笔，不知公子可听闻过，「笔颖之颖技甲天下」（1），说的正是此笔。」 闻柳看着那支笔，突然开口问了句：「这笔桿容易断么？会不会不经意间一碰就断了？」 那姑娘闻言，浅笑道：「又不是细木枝，自然不可能一碰就断，公子放心，我家的笔啊，就算想要掰断也不容易，结实得很。」 闻柳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打听道：「多少钱？」 那姑娘道：「二两银子。」 那姑娘说完，旁边刚借着闻柳的光一起听她讲解的客人不满的嘟囔道：「一只毛笔卖三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啊。」 那姑娘闻言也不恼，只笑了笑道：「也有便宜的，五文钱一支，您要看看么？」 那人道：「看个屁，之前在你们这儿买笔，你们说坏了可以退，可今日拿来了，你们又不管了，这种地方不是骗子是什么。」 那男子声音有些大，店里的人闻声纷纷侧目往这边看过来。 闻柳十分讨厌这种被一群人的目光包围的感觉，他刚想离开，便看那男子拿起柜檯上的一方砚台朝着那卖货的姑娘砸去。 第157页 那姑娘只觉得这人难缠，却没想到他会动手，面对这种突然情况，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脸。 「你谁啊，松开老子。」 那姑娘闻言，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那玉树临风的公子一手轻轻松松制住了那人的手腕，随后轻轻一用力，那被握着手腕的男人疼的被迫松开了手。 砚台从他手中脱落，那气质出尘的公子随手一接，把那方原本要掉在地上的砚台轻轻接住，放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怎么了？」 管家和宴宴闻声也从外面赶了进来，见状跑到闻柳身边问。 「无妨，」闻柳轻声回了句。 旁边一个店小二见状，忙走过来看着那男子道：「你胡说，你那笔分明就不是在我们店里买的，连我们店的标识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要给你换？」 店小二刚开始见这人来换笔，只以为他虽不讲理，但晾一晾不理他可能就走了，也就没揭穿他，可这会儿闹出这么大动静，店里这么多客户，要是再给他面子，店的名声岂不是没了。 闻柳闻声，放开那男子的手，沉声道：「滚。」 那男子灰头土脸的跑了，闻柳转头对那姑娘道：「把刚刚那支笔给我包起来吧，多谢。」 那女子面色有些红，不好意思道：「我这就去给您包，是我该多谢您。」 闻柳掏出银子，刚要递过去，管家便把他挡在身后，自己掏出了荷包。 闻柳见状，先他一步把银两递给那女子，同时从她手里接过东西，才转头对管家道：「这个我自己付。」 那姑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闻柳，直到他出了门，完全看不到了，还在往那个方向看。 一行人出了书肆，宴宴围着闻柳问：「你买毛笔做什么，府里有啊。」 闻柳闻言，略有些慌乱的背过手，把那毛笔往身后藏了藏，出声儿道：「没……没什么。」 宴宴没再问，转头就瞧见了卖糖人儿的，几人去买了四个糖人儿，管家一个，闻柳一个，宴宴两个。 宴宴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嘆了句：「嗯，好好吃，闻柳，你也吃啊。」 「好。」 宴宴又补充了一句：「可甜啦。」 闻柳听着那一句甜，尝了一口，确实是甜。 又逛了会儿，几人分别又买了几样东西，才开始往回走。 回府的时候正好又路过了那糖人儿摊子，闻柳停下了脚步，看着宴宴手里拿着的那个始终没捨得吃的，笑着问宴宴：「还想不想吃了，想吃再买。」 宴宴闻言，摇了摇头：「我哥说啦，不能吃太多，我每次只吃一个。」 「那你……」 宴宴知道闻柳想问什么，下意识道：「这是给我哥带的呀，你今天出来了，你要是没出来，我也会给你带一份儿的。」 闻柳看着宴宴，会心笑了笑，转头对那摊子老闆道：「再给我拿一个。」 管家抢先闻柳一步付了钱，闻柳这回没跟他客气，只伸手接过了刚做好的糖人儿。 宴宴问他：「你要再吃一个么？」 闻柳摇摇头。 宴宴偏过头，好奇问：「给王爷的？」 闻柳尴尬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宴宴笑了笑：「那你刚才怎么不买呀。」 「天太热了，怕化。」 宴宴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糖人儿，惊嘆了一声：「还真化了。」 他拿起那糖人儿自己咬了一口，对摊主笑着：「嘿嘿，再来一个。」 闻柳不解问他：「你哥不是只让你吃一个么？」 宴宴笑了笑道：「这个化啦，不好啦，这个我吃，再给他带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1）湖笔，引用自百度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也是三更 祝宝贝们看文愉快 第95章 特地 闻柳回到府上的时候顾洛辰还没下朝。 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把糖人儿放好, 转身去了后院儿。 因为要研究武功路数的事，南剑大师把要离开的时间延后了两天。 闻柳赶到的时候，沈磊正坐在小院儿中烫酒。 他听到脚步声，抬眸朝闻柳那边儿看了一眼, 笑着抬手沖他招了招手, 示意他过来坐。 闻柳也喜欢这师父, 虽然沈磊教他的时间不长, 但却把所有能教的都教了, 甚至还把从不外传的独门武功也教给他了。 而且, 沈磊跟以前教自己武功的师父完全不同, 虽然是一样的严苛，但沈磊很细心，会在他学完之后一直鼓励他。 闻柳坐在石凳上, 看着那壶已经烫好了的酒，伸手拿起是桌上的布裹着酒壶，双手给沈磊倒了一杯酒。 沈磊看着他，笑的开怀, 端起那酒杯, 仰头一饮而尽。 闻柳又给他到了一杯，沈磊这回却没喝, 只是看着闻柳笑着问：「怎么这个时间跑来了？以往这会儿不是忙么？」 「今天有空。」 闻柳说完, 从怀里掏出两样儿东西来，递给他，道：「听严城说您快离开这儿了，您对我有教导之恩, 以后不能常伴您身边, 便让这两样东西替我陪着您吧。」 沈磊笑了笑, 往桌子上看了一眼，伸手拿起了石桌上的杯子，开怀笑道：「你倒是别致，别人都是送剑送匕首送武功秘籍，你为何要送杯子啊？」 第158页 闻柳笑了笑，安静了片刻。 其实送什么东西，他想了很久。 他起初是想把顾洛辰送自己那把剑送给沈磊的，但后来仔细一想，像南剑大师这样的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肯定早已经有了趁手的兵器，再送兵器显然是多此一举。 而且，那剑是顾洛辰送给他的，送给别人，他有些捨不得。 可除了剑，闻柳又实在不知道该松些什么，因为据严城的描述，他这师父在江湖上颇负盛名，地位高，也有钱，还有自己的门派，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所以他冥思苦想了一整晚，才想起送他酒杯。 「因为您爱喝酒，」闻柳淡淡开口道，「以您的武功，行走江湖自然没问题，但江湖险恶，暗箭难防，这酒杯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却可以试毒，您以后用这个喝酒，安心些。」 沈磊看着闻柳，笑了笑，额头上堆满了褶子，他把闻柳刚送给他那酒杯递到闻柳面前，闻柳立马会意的又给他倒了一杯，他仰头又喝了一杯，看了看那杯子。 「酒水有毒的话，这个会变色么？」 闻柳轻轻点了点头。 沈磊笑着，拿起那酒瓶小心收了起来：「以后就用它了，那个小盒子里是什么？」 闻柳道：「那是从宫里最好的御医那里求来的灵丹妙药，宋御医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沈磊笑了笑，婉拒道：「这玩意儿我用不上，你自己留着。」 闻柳伸手把那小盒子又往前推了推，劝道：「您拿着吧，拿着安心些。」 - 顾洛辰刚回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他的闻柳。 他手里拿着个糖人儿，站在阴凉的地方，远远朝自己这边看着。 等马车一停，他便迎上来扶着自己下了马车，还迫不及待的把手里的糖人儿递了过来。 顾洛辰看着那糖人儿，眉稍微扬，整个人都带了几分得意：「特地给本王带的？」 「没……就……就是看宴宴给他哥带了一块儿，就想着也顺便给您带一块儿。」 顾洛辰看着他那别别扭扭的模样，瞬间变了脸色，装出一副失落的模样，把那糖人儿往闻柳那边递：「既然不是特意给本王带的，那本王不吃。」 他说完，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两样儿点心轻轻塞到闻柳怀里，说了句「本王记得你喜欢吃这两样儿，这是本王特地从宫里给你带的」之后便转身往府里走了。 他脚步很慢，眼尖斜着往后看，听着闻柳追上来的脚步声，唇间才微微有了一抹笑意。 等到闻柳快步走到他身前拦住他的时候，他才将嘴角的那抹笑容掩去，故作不解问：「怎么了？」 闻柳本是不好意思承认那是特意给顾洛辰带的，可刚刚顾洛辰话里那「特地」两个字好像打了他的脸一般，好似在嘲讽他不够坦荡。 他红着耳根，低着头，伸手把那糖人儿又递给顾洛辰：「是……是属下特意给您带的。」 顾洛辰看着他那副有些羞涩的模样，故意问：「真的么？」 闻柳点了点头，小声儿道：「真的。」 顾洛辰装出一副不信的模样，挑刺儿道：「可你刚刚还说，是看严宴给严城买了，才想起本王的。」 闻柳咬了咬唇，磨蹭了片刻，才出声儿道：「属下刚路过的时候就想着给您带一个，但怕……怕化了，所以才等回来的时候买的，不是看宴宴给他哥买才想起来的。」 「哦。」顾洛辰轻笑了一声，看着他头上那细细密密的汗珠，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拉到树下阴凉的地方，才轻声嘆了一口气，「是这样啊，本王还以为，你把本王忘了，看了别人才能想起来呢。」 「没……没有。」 顾洛辰眼见着自己把人逗的不好意思了，这才停下来，咬了一口糖人儿，笑道：「这比本王以前买的好吃。」 等顾洛辰站在树下把那糖人儿吃完，才起身回书房。 闻柳跟在他身后，一直等到他进了书房，才从怀里把自己上午在外面买的那只湖笔掏出来，放在顾洛辰桌上。 顾洛辰看着那包装，拿起来慢慢打开，看了一眼，心里便明白了闻柳的用意。 之前自己以为他走了，一气之下折了笔伤了手，骗了闻柳，闻柳当了真，怕他以后再被笔伤到，所以才特地买了这支毛笔送他。 那他……这次主动要求跟管家一起出去，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买一支好毛笔么？ - 雁书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中午就把前一晚顾洛辰让他查的东西查明白了。 闻柳、严城、南剑大师和申清寒聚在一起，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那些不同人家的暗卫的武功路数摸了个清楚。 这样一来，日后跟那些暗卫交手的时候只需仔细观察，就能大致推测出他们背后的主人是谁。 这边刚把这件事情办妥，雁书那边就传来了新的消息。 顾洛辰打开密函，看着那密函中写的密密麻麻的名字，视线略过那密密麻麻的无用的名字，最后定格在倒数第二排第三个名字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闻柳，把这密函烧了。」 他把密函交给闻柳，之后对闻柳道：「回去换身衣裳，随本王出府。」 「出府？」 闻柳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下意识把心里的疑问说出了口。 第159页 顾洛辰抬眸，误解了闻柳的意思，以为他不想去：「你若不想去就不去，本王喊严城去。」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这就去换衣裳。」 闻柳把那密函烧完，一边往回走，一边回想，看着顾洛辰刚才看到最后的时候微微皱眉的模样，再加上他着急出府的模样，看来是在雁书传回来的密函里发现了什么端倪。 闻柳换好了衣裳，跟着顾洛辰出了门。 为了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儿，两人是从偏门儿出去的，而且也没驾马车，没骑马。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到了地方。 闻柳抬头一看，上面门匾上写着，太傅府。 太傅府的守卫认得顾洛辰，只看了一眼，便将人放了进去。 顾洛辰带着闻柳，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走着走着，就碰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是个男孩儿，看上去有些调皮。 那男孩儿看到顾洛辰，转身就想跑，却被顾洛辰用食指拉着衣领往回一拽，轻轻松松拽了回来。 「你父亲呢？」 小男孩儿指了指书房的位置，顾洛辰这才松开他，刚想嘱咐一句「天黑别乱跑」，眼前就没了小男孩儿的人影儿。 「这是祁老太傅的小儿子？」 顾洛辰摇了摇头道：「大儿子。」 他知道闻柳想问什么，直接跟闻柳介绍道：「祁老太傅一生为国，辛苦劳碌，年轻时候一直未娶妻，后来机缘巧合娶了妻，又一直不想要孩子。」 「可祁老太傅不想要，他夫人想要，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两年，祁老太傅拗不过他夫人，就只好要了个孩子。」 说到这儿，顾洛辰笑了笑，嘆了一句：「老年得子，娇惯的很，一点儿规矩也不捨得教，打也不捨得打，骂也不捨得骂，作天作地的，谁也不怕，唯独怕本王。」 闻柳想起他说的要抢人家玩具，抢人家吃的，不禁沉默了。 二人刚到书房门口儿，就听到了里面的骂声：「这字写的，这是什么东西，这人能看懂么？我不是让你们给他请教书法的先生了么？难道你们请错了，请的是教草书的？」 「没有，请……请的是教楷书的。」 祁老太傅质疑的声音在房中响起：「教楷书的？他写的这个……这个叫楷书？说他是草书都算夸他了，这写的什么玩意儿？这以后领出去别说是我儿子。」 闻柳：「……」 顾洛辰忍不住笑了两声，十分有礼貌的上前敲了敲门，明知故问道：「太傅，合着您儿子不在啊，那您这挡着管家的面儿，训给谁听呢？」 祁老太傅看了他一眼，伸手扶了扶额，原本就疼的头这会儿更疼了。 顾洛辰这个点儿来，肯定没好事。 第96章 了解 那太傅府管家见顾洛辰来了, 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悄声儿从后面绕了出去。 顾洛辰也不见外，回头看着闻柳道：「找地方坐。」 太傅见惯了他这自来熟的模样，也没当回事, 只是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问他：「这么晚了, 有什么事？」 顾洛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直奔主题道：「有线索了。」 「什么线索？」 太傅放下手, 看着顾洛辰急声问。 顾洛辰轻轻摇了摇头, 起身走到祁老太傅身边, 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 闻柳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 只是从祁老太傅那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来看，大概是有些棘手的。 过了片刻，顾洛辰起身, 坐回到座位上。 祁老太傅看着他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没忍住笑了笑道：「不必这般小心，上次你说我府里有眼线之后，我已经让人把所有可疑的人全清理走了。」 顾洛辰：「……」 那你不早说！ 「我打算, 过几日找个由头, 出京城去查一查，京城这些大小事, 就辛苦您了, 还有陛下那边，也有劳太傅说一声。」 「放心吧，」祁老太傅应了一声，问道, 「什么时候启程？」 顾洛辰想了片刻, 道：「事不宜迟, 应当尽早动身，但动身之前，还是要亲自去敲打敲打霍远。」 祁老太傅闻言，起身在书房里走了两步，捋了捋鬍鬚道：「也行，我这身份，不适合去敲打霍远，还是你去吧。」 霍远这人虽然有些时候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有些贪心，但他好歹是顾洛辰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有顾洛辰管着，他是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的。 「我若有消息，会用飞鸽传书给雁书传信，到时候雁书会找机会送到府上来。」 祁老太傅点了点头，略有些担心地问：「雁书那边消息查的如此之快，那消息当真准确么？而且他去怡红院查东西，会不会惊动了某些藏在怡红院暗处的人？」 「不会。」 祁老太傅听着他那十分自信的语气，心里尚存疑虑：「为何这般笃定？你不觉得，他查这件事情用的时间太短了，倒像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的似的。」 「短？本王还嫌他时间长呢。」 按理来说，这种至关紧要的线索，祁老太傅担心有误也在所难免，但雁书跟了他这么多年，给他传递过的所有的消息从未出过错，更何况还是有关怡红院的消息。 「太傅有所不知，那怡红院的老闆，跟雁书是……」 第160页 「是一对儿？」 祁老太傅插了一句。 顾洛辰无语道：「是亲姐弟。」 祁老太傅闻言，感嘆了一声：「难怪你消息总是那么灵通，这雁书竟然跟怡红院老闆还是亲戚。」 「不仅如此，」顾洛辰开口，似炫耀般笑了笑，「这京城里，百分之四十的商铺，都是雁书在背后操控的，包括明面上把雁书的生意顶了的京城第一酒楼『鹤觞酒楼』，鹤觞酒楼的老闆，是雁书的亲信。」 祁老太傅一愣，惊讶地看了顾洛辰良久，才感嘆了一句：「没想到，你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 「若非如此，雁书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收集那么多的情报呢？别说这京城了，就是京城外，也处处都有雁书的眼线。」 「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何会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顾洛辰闻言，轻笑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我救过他的命吧。」 从太傅府出来，顾洛辰又带着闻柳去了霍远府上，敲打了霍远足足半个时辰。 从霍远府上出来，顾洛辰才跟闻柳解释道：「刚忘了跟你说，在太傅府上，我走到太傅耳边跟他说悄悄话，不是防你，是怕隔墙有耳。」 闻柳闻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很浅，微微弯起来的好看的唇角也被浓浓夜色湮没了。 他没想到顾洛辰竟然会主动跟他解释这种事，毕竟他从头到尾，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多想过。 但既然顾洛辰特地主动跟他解释了，他自然不好不答，于是便只轻声道：「属下知道。」 两人走在夜色里，月亮的微光仅仅能照亮路面，两人走得很慢，整个暗夜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细微的脚步声。 顾洛辰心嘆，要是没有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能和闻柳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他想着想着，便不自觉握住了闻柳的手，闻柳被他突然碰的往旁边缩了一下，顾洛辰却没给他逃开的机会，把他的手紧紧抓在手心里握着。 「别动，给你暖一暖。」 明明已是初夏了，但闻柳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凉，顾洛辰握着他的手握了半天，也没能给他暖好，于是便停下了脚步。 闻柳被他拽的一停，刚转过头，那原本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就探出了头，将眼前的场景照亮了。 他看到月光下顾洛辰那张近乎完美的脸。 他低着头，眉毛很长，两只大手正握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拉起来放到嘴唇边，一遍又一遍的往自己手上哈着热气，一边哈气一遍用手揉着自己的手指道：「平时凉的话，两只手放在一起搓一搓就能暖和些了。」 闻柳本想「嗯」一声，却不知为何，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顾洛辰却也没想着他能回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给闻柳吹着，暖着，直到他的手暖和起来才皱着眉头问他：「怎么治了这么久了，一点效果也没有？」 「宋如鹤的医术不行，改日本王让人找之前的神医给你看看。」 闻柳笑了笑，替宋如鹤说话道：「属下这身子，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没那么快能恢復，宋御医说了，要想痊癒，还得喝药治上小半年呢，急不得。」 「也是，要好好将养。」 顾洛辰说完，皱了皱眉头，想了许久，才开口道：「过几日本王要出京城，可能这一走，会离开很久，你在王府里好好修养着，等本王回来。」 「王爷不带属下去么？」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顾洛辰去哪里做什么事都跟着，所以顾洛辰跟太傅说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回去收拾行李陪顾洛辰一起去。 可他没想到，顾洛辰竟然压根儿就没想带他去。 「你身子不好，宋如鹤说过，你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而且……」 顾洛辰将那些话憋了回去，此去兇险万分，他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带闻柳去。 「而且，本王会带严城去，你在府里陪着严宴吧。」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让严宴陪着闻柳。 他之前虽然让严城将那些欺负过闻柳的人都处置了，可闻柳从小经歷的那些事情的记忆无法抹去。 那些痛苦的记忆他没法儿帮闻柳彻底剔除，他也没办法改变闻柳因为杜衍文而变得更不敢相信人的事实，可他希望能尽自己所能，让闻柳重新活一次。 让他敢于摘下脸上的面具，让他敢重新交朋友，重新相信别人，让他不再害怕见人，让他不再惧怕坏人。 甚至有的时候，他想把闻柳宠坏，把他重新宠成一个孩子，让他只管开心快乐。 可闻柳自始至终都沉默着不说话，顾洛辰等了许久，开口询问道：「在想什么？」 「属下想陪王爷去。」 顾洛辰听着闻柳的话，顿住了脚步，轻声问他：「为何？你不是喜欢跟宴宴一起玩么？你就留在府里，让宴宴陪着你，你们要是闷了，就让管家带你出门逛逛，京城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可以赏花，品酒……」 顾洛辰话还没说完，手里却突然一空，闻柳把手从他手里抽走了。 脚步声依旧在深夜里响着，只是没了说话声。 乌云再度遮上了月亮，顾洛辰一时之间又有些看不清身边人了。 见闻柳半天不说话，顾洛辰转头喊了他一声道：「本王饿了，去吃点儿东西吧。」 第161页 「嗯。」 顾洛辰见他应声儿，便带着他走了许久，拐进了一处小巷。 那小巷闻柳走过，只不过是白天的时候路过的。 小巷白天的时候只是个过道，清冷孤寂，没想到晚上两边竟是灯火通明的小夜市，的香味儿飘荡在整个小巷里，小巷两边的桌椅上坐着几个零零星星的人。 二人找了个地方坐好，顾洛辰让闻柳点了些吃的，又点了一壶热茶。 闻柳依旧不理他，两人谁也不说话，直到店家把茶端上来，闻柳才开了口。 「王爷，雁书是不是能给您提供很多情报啊？」 「嗯。」顾洛辰毫不犹豫答道，「雁书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处事圆滑，擅于伪装，名下的铺子遍布天下，称得上是全京城情报消息最快的。」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份隐藏的很好，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似乎是怕闻柳再不理会他了，顾洛辰便又多说了几句：「他早些年跟他姐姐走散了，后来来京城找他姐姐的时候遇到了危险，险些丧命，我救了他，但没要求过他为我做什么。」 「也可能是他心里总有一分感激吧，所以他自愿做了本王的手下，替本王办事。」 闻柳闻言，又问他：「那严城呢？王爷您又是怎么看严城的？」 「说来也巧，严城和雁书差不多，他留下帮本王的原因，想必严宴也跟你说过，严城武功高强，任劳任怨，算是本王的左膀右臂，这些年，也帮了本王不少。」 他说完，才问闻柳：「为何问起他俩了？」 闻柳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垂眸片刻，又抬起头道：「属下只是看，王爷身边都是能人，属下虽然没有严首领和雁书的本事，却也想尽些绵薄之力。」 「我……」 顾洛辰轻声开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该说那么多。 「王爷，其实属下刚来王府的时候，是被逼无奈，只想来走个形式，没想留下来。」 他说着，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剖析自己一般，坦诚道：「所以那天属下故意藏锋露拙，为的就是能归隐山林，可属下千算万算，没算到您会要一个成绩倒数第一的暗卫。」 「属下当时想了很久，都没能想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比武的时候，属下拿了第一名，您问我，是怎么做到从倒是第一名变成第一名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属下当初骗了您。」 「可那会儿属下不敢跟您说。」 顾洛辰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轻声问他：「那现在怎么敢说了？」 「因为那会儿不了解王爷，现在了解了，自然就不怕了。」 「后来，跟王爷一起经歷了那么多事之后，属下的心愿，就不仅仅是归隐山林了。」 「那次看着您步步为营，在朝堂上把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斗的节节败退的时候，看着赵夫人对您感激涕零的模样，想着一代忠臣赵文修总算能死而瞑目了，那时候属下就在想，属下也想帮助您。」 「哪怕只是做您身边小小的棋子也好，只要这块儿棋子是有用的，能为江山社稷出哪怕万分之一的力也好。」 「所以那次您放属下走的时候，属下回来了。」 闻柳说到这儿了，顾洛辰再听不懂就是傻了，可他私心里，还是不希望闻柳去。 「闻柳，此去兇险，本王虽然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带你活着回来，但世间万事，都是计划不如变化快，那百分之一的变数，就已经足够改变所有了。」 「所以，本王不想带你去，本王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 闻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属下想好了，属下要去。」 顾洛辰皱了皱眉头，看着他那倔强的模样，嘆了口气：「你若是不去，本王答应你，若两月内本王回不来，就放你归隐山林，本王会让管家给你一笔钱，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闻柳从小到大受的苦已经太多了，顾洛辰不想也不忍心再让他捲入那样的危险中。 他自己是没办法，有些事他逃避不了，必须亲力亲为，必须把答应过皇帝的事做到，可闻柳不该这样，闻柳该是悠闲的、自在的、自由的，可以选择的。 闻柳闻言，瞬间抓住了他话里最重要的字眼：「王爷说的……两个月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本王只是不想让你去。」 「若属下不听王爷的，非要跟去呢？」 顾洛辰快被他气煳涂了，冷声道：「你若非要去，便摘了脸上的面具。」 顾洛辰这会儿心里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 他说这话既有私心想激闻柳，想看看他摘下面具长什么模样，心里又觉得闻柳根本不可能摘下面具，被他这样相逼，说不定就会改了注意。 「菜来啦，小心烫啊。」 店小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顾洛辰刚觉得有些口渴，刚想喝点水，就看见闻柳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了面具后面的绳子，要解开那面具。 他忙起身抓住了闻柳的手腕，没让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可他起身时，不偏不巧的，就撞上了刚把菜端过来的店小二。 整盘热菜带着汤洒落在他小臂上，顾洛辰微微皱了皱眉，手却动也不动，一直抓着闻柳的手。 「王爷！」 第162页 闻柳一时惊慌，也忘了改称唿，离得最近的店小二听到那一声称唿，吓的立马跪在地上磕头：「王爷饶命……」 「起来，别声张，去重新做一份儿。」 顾洛辰轻声嘱咐了一句，那店小二立马起身跑了。 好在其他几桌的客人离得远，又各自聊着各自的事情，没注意这边儿。 顾洛辰看着闻柳那紧张的模样，轻声哄道：「没事，衣裳厚，没烫到。」 闻柳不信，急的忘了规矩，直接上手把他的衣袖掀开，借着灯光细细打量了一眼，见那块儿皮肤没红，这才转身从身后拿出了配剑。 「这块脏了，属下给您割下去吧。」 「嗯。」 顾洛辰话音刚落，闻柳便将他衣袖处弄脏了的布料割了下来。 「王爷方才为何阻拦？」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自己刚才只是被他气煳涂了才说了那么一句，可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他那无异于逼迫闻柳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这样逼迫他跟那些以前欺负他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本王改主意了，决定带你一起去。」 「谢王爷。」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道：「去是可以去，但要听本王的话，能做到么？」 「能。」 闻柳坚定地点了点头，顾洛辰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恭恭敬敬把饭菜重新端了上来，顾洛辰给了他双份儿的饭钱。 二人简单吃了几口，往回走的时候，顾洛辰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闻柳刚刚跟他说的那些话。 想着想着，便开始有些后悔，早知道闻柳的想法，他就不会那么夸严城和雁书了，不知道闻柳听了自己那些话后，心里会不会难受。 「闻柳，王府那么多暗卫，你知道本王为何独独选中了你当贴身暗卫么？」 「知道。」闻柳点了点头。 顾洛辰：「？」 知道？ 「不就是因为那次比武的时候属下跟冯羽并列第一，所以被封为近身暗卫，后来严首领说要重点培养冯羽，所以近身暗卫就剩了属下一个人。」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低声道：「傻不傻？」 闻柳：「？」 「本王之所以选中你做贴身暗卫，不是因为你武功好，而是因为你善良、勇敢、品性好，单纯，没有坏心眼，看着……气质也养眼。」 「所以闻柳，总而言之，本王选中你是因为你既优秀、淳良又聪明，你不必拿你自己与雁书和严城做比较，你们各自有各自的优点，在本王心里，你不比任何人差。」 第97章 大雨 两人刚吃了没多久, 夜色便慢慢暗了下来。 闻柳抬头看了一眼，见月亮又被乌云挡住了，颈间传来阵阵凉意，看起来似乎要下雨的模样。 还没等他回过头, 就听顾洛辰轻声问了他一句：「吃饱了么？」 闻柳回过头, 点了点头, 问到：「王爷呢？」 「本王也吃好了。」 他说着, 站起了身, 道：「看样子是要下雨, 早些回府吧。」 谁知天公不作美, 二人刚走到一半儿，不远处就闪过了几道闪电，紧接着, 天空中又响了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一阵接着一阵，夜风吹在人身上也更凉了。 片刻过后，雨滴滴落下来, 落在二人的衣裳上面。 起初那雨水还是一点一滴滴落下来的, 片刻过后，那雨水便像是天河被冲破了一般, 从天空倾泻而下, 瞬间打湿了衣裳，打湿了地面。 如今已是夏日，顾洛辰没穿外袍，没办法脱下外袍给闻柳遮雨, 只好拉着闻柳的手将他拉到附近的屋檐下, 将闻柳和雨幕隔开, 用整个身体给他挡雨。 雨水打在顾洛辰背上，闻柳见状，皱着眉头去拉他，想让他往屋檐下靠一靠，可拉了半天也没拉动。 顾洛辰看着他，笑了笑：「正好热着呢，解解暑。」 他说完，伸手碰了下闻柳的手，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凝滞，微微蹙起了眉头。 闻柳本就畏寒，这会儿浑身被雨水打湿了，整个手凉的惊人，这样下去，非要受寒不可。 顾洛辰四下看了一眼，离这地方最近的，就是雁书他姐姐开的怡红院。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去那种地方，可眼下，不能在这儿耽搁，这里离王府还有一段儿距离，闻柳的身子本就不好，脱的越久越容易生病。 顾洛辰无奈，只好看着那瓢泼的雨幕对闻柳道：「跟上，本王带你找个地方避避雨。」 闻柳点了点头，信任的跟在顾洛辰身后，跟着他踩在地上已经汇成流的「小河里」跑了一会儿，最终停在一处。 闻柳抬起头，看着那牌子上「怡红院」三个大字，心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站在门外迎客的姑娘们这会儿已经退到了室内，她们看到来人，便一起拥了上来。 「滚开！」 顾洛辰冷呵了一声，那些姑娘被吓的脸色铁青，立马往后退了几步。 雁池原本正坐在楼上喝茶，听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便打开窗户开始赏雨，没赏多久，楼下就跑来个姑娘，说门外有客人找他。 她本懒得理会，直到看到了那姑娘拿给她看的信物，才立马起身跑到楼下迎接。 「这里人多眼杂，您先随我来。」 雁池说着，就开始在前面带路，走着走着，就听身后人嘱咐道：「让人准备两身干净衣裳，烧些热水，准备两个浴桶，再让人去熬一碗祛寒汤来。」 第163页 雁池闻言，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厮：「还不快去。」 「您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雁池见过顾洛辰，虽然次数不多，满打满算加上这次也就三次，但她对顾洛辰的印象很深刻。 一来他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周身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清冷的气质，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二来他长得好看，这怡红院里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什么年纪的都有，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的长相能及他半分。 「一间。」 「两间。」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雁池见两人意见不统一，心生疑惑：「额……一间？」 她顺着顾洛辰的话又问了一遍。 顾洛辰看着闻柳，想了片刻道：「两间也行，但这里……不一定安全，本王觉得还是一间好一些。」 雁池：「？」 不安全？这不安全是从何说起的。 「雁池，你说是不是。」 见闻柳没答话，顾洛辰转头又故意问了雁池一句。 雁池毕竟在风月场混迹这么多年了，为人处事自然圆滑，她瞬间听懂了顾洛辰的意思，急忙点头应声道：「是，最近却是有些不安全。」 似乎是怕闻柳不信，雁池又强行憋出了一句：「前些天还有个当官儿的在我们这儿遇刺了。」 顾洛辰转头扫了她一眼，心嘆不愧是怡红院的老闆娘，谎话简直是张口就来，是个会看脸色的。 闻柳这才改了口道：「那便一间吧。」 「好。」 雁池应了一声，又问顾洛辰：「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有，你让人快些把热水、热汤和衣裳送过来就行，还有，晚些送纸笔过来，本王有信需要你帮忙转交雁书。」 雁池应了一声，离开后又跑去催了催下人，直到他们把衣裳和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送去了才安下心来，吩咐他们过半个时辰去送纸笔。 忙完这些，才又回到房间里看雨。 只是这会儿，她看雨的心境已然与刚才不同了。 其实她自见顾洛辰第一面起，心里就对他有了好感，可是她明白，她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都是配不上顾洛辰的，所以她从有过任何不切实际的肖想。 可至少，她还能时常借着雨声，偷偷想一想他。 可刚才看他那么紧张身边那位小公子的时候，她就明白了，顾洛辰喜欢那个小公子。 想到这儿，雁池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不过也好，她本也就没有肖想过什么，像王爷那样风光霁月的好人，能遇到真心喜欢的人，也是一桩好事。 等下人把水和浴桶什么都准备好退出去，顾洛辰才转头看了闻柳一眼，见他站在那儿半天没动，心里瞬间明白过来，闻柳应该是没跟别人一起洗过澡的，自己这样看着他，他肯定会不好意思。 顾洛辰生怕他着凉，忙转过身子背对着闻柳道：「快脱衣裳进去泡一泡，不然寒气入体就麻烦了。」 顾洛辰没不好意思这一说，他说完，就直接开始脱起了衣裳，闻柳见状，忙背过身去，也伸手去脱衣裳。 刚把衣裳解开，闻柳又下意识偷偷往后瞥了一眼，见顾洛辰依然背对着他，这才放心开始脱衣裳。 顾洛辰刚靠在浴桶上，刚准备闭眼睛，就发现不远处有一面铜镜，那铜镜不偏不巧，正好对着闻柳的方向。 铜镜里，闻柳正在脱衣裳。 那衣裳慢慢从他漂亮的肩膀处滑落，露出了他白皙的后背，再往下，顺着完美的曲线，就是闻柳那盈盈细腰。 顾洛辰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偷看人家不妥，忙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睛。 外面大雨倾盆，狂风大作，屋内白气氤氲，充斥着阵阵花香。 闻柳在浴桶里泡了许久，才觉得周身的温度总算热了起来。 他看着漂浮在浴桶上面的新鲜花瓣，心笑这青楼果然是青楼，就洗个澡都有这么多的讲究。 等水温慢慢下降了些，闻柳站起身，刚想从里面出来，身后的顾洛辰就听到了他起身的动静儿。 「别出来。」 他轻声说了一句，明明不是命令的口气，明明也没有什么压迫感，可闻柳就是下意识的、乖乖的听话的又坐了回去。 之后，闻柳听到了身后人从水里出来时带动的水流的冲撞的声音，他背对着顾洛辰，微微侧头，叫了一声：「王爷？」 顾洛辰走到衣裳旁边，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布巾把身上的水珠擦干，怕闻柳等急了，一边穿衣裳一边对闻柳道：「本王去给你再打些热水，你再泡一会儿。」 闻柳本想反驳，可顾洛辰压根儿没跟他这个机会，说完便直接大步走到门边出了门。 片刻过后，顾洛辰拿回了一桶热水，走到闻柳那浴桶旁边道：「往前挪一挪，别烫着。」 闻柳闻言，下意识往前挪了挪，整个脸瞬间红了。 等顾洛辰把热水续上，转身放桶的时候闻柳才死死低着头暗嘆，顾洛辰那个方向，不过就能看到自己的后背，又不是全能看到，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再说了，王爷只是好心给自己换个热水而已，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等房间内的蜡烛燃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时，顾洛辰才走到他旁边，背对着他，一手拖着布巾和衣裳站在他浴桶旁边，低声道：「水快凉了，快出来换衣裳吧。」 第164页 闻柳这才转头，略有些害臊的从顾洛辰手上拿过布巾，一抬头，发现顾洛辰是背对着他的，这才宽心的没有脸红，从浴桶里走出来，快速穿好了衣裳。 「谢王爷。」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闻柳刚要去开门，顾洛辰就抢先他一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他从下人手里接过那碗祛寒的汤，端到闻柳面前，闻柳刚要伸手接，他那就微微往后挪了挪，端着那汤看着闻柳，轻声道：「烫。」 闻柳闻言，微微笑了笑道：「那王爷您先把它放旁边吧，一会儿凉点了再喝。」 顾洛辰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端着那药碗没放下，只是低头慢慢吹了吹，拿起小勺盛了一勺，又远距离吹了吹，然后才低声道：「驱寒汤凉了喝就没效果了。」 他说完，怕闻柳不好意思，把那盛了汤的勺子递给闻柳，轻声道：「本王给你拿着碗，你自己喝。」 闻柳看了他片刻，心底蓦然涌过一丝暖意。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顾洛辰这样好的人。 见顾洛辰还在一旁给他端着碗，闻柳朝他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顾洛辰见他把汤全喝了，起身把那空碗放到旁边的梳妆檯上，顺手盖上了那面铜镜。 第98章 託付 顾洛辰原本准备的离京的说法是夏季将至, 要去洪涝多发地区监督工部的水利兴修事宜。 但祁老太傅觉得这样过早暴露他离京的消息不好，便暗自做主，让小皇帝在群臣面前说摄政王生病了，休要休养一段时间。 为了把戏做足, 他还特地让小皇帝当天去摄政王府「探望」。 顾洛辰是前一天晚饭时间, 趁着暗卫都去吃饭的时候才离开的。 他此行暗卫没带太多, 除了闻柳和严城只带了十个, 但各个都是顶尖高手, 最重要的是, 这十个都是能信得过的。 依照那日雁书给他的名单来看, 当晚出现在怡红院的，最值得怀疑的就是武库令孟子行。 雁书当日给他寄的那份儿人员名单后面还单独写过，他跟他姐姐雁池打听过, 雁池说，孟子行此人平日不常去怡红院，总共去了两三次，恰好最后一次去就是八号那天。 再往前一次, 是年初卓文青在怡红院过生辰的时候。 这个时间段儿, 难免不让人起疑。 如果按他所想，武库令孟子义跟言昙背后那高人有关, 说明两人之间必然存在勾结。 而武库令主管武器库, 负责兵器兵械制造与管理。 言昙背后之人跟他勾结，必然是要打造私兵，下一步，怕就是要起兵谋反了。 如此看来, 言昙背后那人是谁, 他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了。 只是此行不能打草惊蛇, 明面上还是装装样子。 - 因为祁老太傅那边把消息压下去的缘故，当地地方官并不知道摄政王要来这事儿。 而顾洛辰发觉到了地方之后无人迎接，便立马明白了，当地官员肯定是没接到过他来这里的消息，想来祁老太傅暂时把这事瞒住了。 这样一来，他前几日的行事便能更方便了。 只是纸包不住火，那边瞒也瞒不了太久，久了肯定要露馅，所以还是要抓紧时间调查。 「王爷，马上到了。」 顾洛辰：「改路，去广信王封地。」 闻柳闻言，抬眸问：「广信王是何人？」 顾洛辰回答道：「前太子。」 「王爷是怀疑幕后之人是前太子？」 顾洛辰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有所不知，其实当初老皇帝在世的时候，让本王辅佐的，正是如今的广信王，前太子赵裕。」 闻柳闻言，愣了一瞬，不解问道：「那后来为何是如今的皇帝登基？」 「当年本王遵循老皇帝的意思，辅佐了赵裕一段时间，慢慢的，本王发现，赵裕此人心里阴暗，兇狠毒辣，毫无仁德之心，不适合做皇帝。」 闻柳微微眯起了眼睛。 顾洛辰嘆了口气，跟他继续说道：「他养了一只小鸟，甚为喜爱，曾经有一个太监，给那小鸟餵食的时候把食物弄撒在地上，又捡起来给那小鸟吃，他见了，当晚就让几个宫人抓住那小太监。」 「用手捏开那小太监的嘴巴，一把一把往他嘴里餵土和小石子，活生生把那小太监餵死了。」 「后来，他新猎了一只小鹿，他就把原来那小鸟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了下去，最后把光秃秃的鸟绑在鱼竿上，扔到水里。」 顾洛辰说到这儿，整个人的声音都暗淡了几分，眉头也始终紧锁着。 闻柳闻言，震惊道：「他把那鸟淹死了？」 「没有，」顾洛辰摇了摇头，低声嘆道，「他为了折磨那只小鸟，只将它放入水中一会儿，便又捞起来，如此反覆几次之后，引来了鱼塘里的鱼。」 「其实鱼塘里原本只有些锦鲤，但后来，在他用小鸟作饵的前一天，他让人弄来了几尾咬合力极强的鱼放到了池塘里，生生把那那只小鸟撕咬至死，小鸟的血在池塘里漫开，沁红了池水。」 「后来，本王就把目光放到了其他几位皇子身上，老皇帝一共七子，除了太子还有六个皇子，那六个皇子年纪都不大，很难短时间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直到有一日，我在冷宫里遇到了七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第165页 「王爷遇到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顾洛辰原本紧皱着的眉头这会儿舒展开来，看着闻柳笑了笑：「太傅以前问过我，为何选择了七皇子，我跟他说，不是我选择了他，是他自己救了自己。」 「当时七皇子的母妃被奸人所害，被打入了冷宫，七皇子年纪轻轻，思念母亲，就偷偷跑到冷宫外面，想见他母亲，那是本王第一次见他。」 「小小年纪，为了见他母亲，努力踩在太监的背上，往那高高的宫墙上面爬，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放弃。」 「可那高高的宫墙岂是他能爬过的，可他从未放弃过，直到老皇帝知道了这件事，罚他禁足。」 「后来再见他，是老皇帝让本王去给他传话。那晚本王去的时候，他房门没关，本王刚进去，就看到他正站在烛火前，把那一只扑火的飞蛾从灯罩里救了出来。」 「那时候本王就觉得，这小皇子至善至孝，仁慈宽厚，是个当皇帝的好人选。」 闻柳闻言，感嘆道：「这小皇子救的其实不只是飞蛾，还有他自己。」 「对。」顾洛辰点了点头，「后来，本王把太子的种种恶行告诉了皇上，又用计让皇上对他彻底失望，之后太子被废，小皇子便在太傅的推荐下当上了太子，一直到后来登基，当上皇帝。」 「小皇帝登基以后，本王本想让他除了废太子以绝后患，可小皇帝心善，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就封他为广信王了。」 「本王离京的消息，过段时间肯定会传开，若真的是赵裕，他必定会有动作。」 「赵裕心里一直很恨本王，他怕是做梦都盼着本王不得好死，所以起初才不想带你来。」 闻柳听到「不得好死」那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整个心跳都停了半瞬，片刻后，他才道：「王爷放心，属下跟您保证，绝不会让您落到赵裕手中。」 顾洛辰闻言，心底那些阴霾一扫而过，弯唇笑了笑，认真看着闻柳，语气却有些戏嚯道：「那好啊，那本王就把自己託付给你了。」 闻柳听着「託付」两个字，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大婚现场老丈人握着女儿的手把女儿託付给他未婚夫的场景，想着想着，越想越羞涩，整个耳根子瞬间红了。 顾洛辰见他半天没说话，知道他肯定是又害羞了，却佯装不知，故意看着他问：「怎么？刚还说不会让本王落到赵裕手中，说要保护本王，这就后悔了？」 「没，没有。」 闻柳红着耳朵，咬了咬嘴唇，半天才道：「属下会好好保护王爷的。」 顾洛辰轻轻一笑，低声问他：「这几日舟车劳顿，身体可有不舒服？」 闻柳摇了摇头，心嘆他身子底子虽然不好，但也不是纸人儿捏的，怎么可能赶了几天路就不舒服了。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他总觉得这几日马车走得一直很慢，似乎像是在故意照顾他的身子似的。 可这话他又没法儿问，只能暗暗憋在心里。 傍晚时候，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到了广信王封地，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了。 毕竟是到了广信王封地，顾洛辰自然不能在这里再称本王了，于是他便改了自称，吃完晚饭对闻柳嘱咐道：「你随我同住。」 闻柳闻言点点头，心里却对顾洛辰这自称有些不适应。 他跟在顾洛辰身后上了楼，刚进房间就问道：「王爷您有什么打算？」 顾洛辰闻言，低声道：「要先确定一下本王的想法是否是对的，所以明日开始，要派人想办法打探广信王在不在府邸里，不在的话，再做下一步打算。」 「若是不在，那就证明在京城宅子里的的确是他。」 闻柳补充道。 顾洛辰点了点头：「按本朝律例，各地封王者，无天子召不得私自回京，只要能证明在京城宅子里的人是他，自然就可以依律处置他。」 闻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却听顾洛辰又道。 「但即便在京城的真的是他，本王也不打算直接戳穿他。」 「为何？」 顾洛辰将手上那串手串儿摘下来，放到床头的位置，坐在床边，低声道：「从雁书给本王的名单来看，他应该跟武库令孟子行有勾结，你可知，武库令是何官职？」 闻柳微微蹙眉，略有些疑惑的猜测道：「武库……是与兵械有关？难道？他要自造兵器造反？」 顾洛辰点了点头，也不绕弯子：「据雁书所写，那日出入怡红院的，除了孟子行，还有几个京城有名的富商，制造兵器肯定需要大量银子，想来那几个富商也脱不了关系。」 「本王临离开京城时，已经让雁书去查那几个富商的帐簿了。」 闻柳在脑海里把顾洛辰所有的话重新过了一边，大胆猜测道：「王爷不想直接接发赵裕离开封地的事儿，是想查出赵裕与孟子行和富商之间的交易，找到他们想密谋造反的证据，一举把赵裕、言昙和他们手底下那些奸臣一併歼灭？」 顾洛辰对闻柳的聪明早已见怪不怪了，只看着闻柳笑了笑，微微颔首。 「皇帝心善，若非找到赵裕密谋造反的证据，皇帝必不会取他性命，这样下去，只会后患无穷，不如趁此机会，直接了结了他，不然，以此人心性，不斩草除根，只怕将来酿成大祸。」 第166页 「那若是，陛下知道他密谋造反也不捨得杀他呢？」 「不会，陛下心善，却也有自己的原则，保国安民是他的底线，任何人都碰不得。」 第99章 饴糖 翌日清晨, 顾洛辰起了个大早，把一部分人派出去打听消息去了。 昨夜他和闻柳同房，那一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所以两人只能睡在一张床上。 之前他和闻柳外出的时候也和闻柳同房间同床过, 知道闻柳向来睡眠浅, 所以起身时候极为小心, 尽可能不弄出声响来。 闻柳果然没被他吵醒, 想来是这几日长途跋涉累的。 顾洛辰下了楼, 让店老闆准备好早饭, 又随口问了一句厨房在哪, 能不能借厨房一用。 谁知那店老闆闻言，只道用可以，但是得加钱。 顾洛辰点点头, 那人这才在前面带路，把他带到厨房，道：「每煮一次，五十钱。」 顾洛辰闻言, 微微皱了皱眉头, 下意识问道：「不过是煮个东西，也不用你们煮, 店家为何要价如此之贵？而且据我观察, 店家的投宿费也很高。」 店家闻言，嘆了口气，走到顾洛辰身边，小声儿道：「哎, 我也不想啊, 我也是没办法呀。」 说完, 他长长嘆了一声，慢慢摇了摇头，眼底满是无奈：「客官一看就是别处来的，您有所不知，我们这的赋税是别的地方的四五倍之多，除了交给朝廷的税，还有上头儿，上头儿格外要求的赋税比朝廷的都多，要是不多在客人身上收点儿，我们就更没有活路啦。」 「哎。」 「你说的上边儿，是指广信王？」 店家立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四下看了看，才回过头小声儿嘱咐：「这几个字可提不得，提不得啊！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轻者掉舌头，重者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你们开店的可以多收客人钱，那百姓呢？」 店家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低沉着脑袋：「百姓哪里交得起那么多的钱，这些年，交不起税的百姓都被抓了，男的当劳动力，女的为奴为婢，家不成家，法不成法。」 「当地官员也不敢反抗，与他沆瀣一气，百姓跑的跑，抓的抓，剩下的，都是拖家带口想跑也跑不了的。」 「您进门时不知道注没注意看，店门口的柱子上，桌子椅子上，到处都是刀痕，那就是有一次我交税交晚了一天，官兵砍的。」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扶持他做皇帝，否则今日，整个天下都会是这般民不聊生的样子。 他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那店家。 店家见状，连连摇头：「您一下拿这么多，我找不开。」 「不用找，剩下的银子你先收着，万一日后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也好开口。」 - 等顾洛辰煮完药上楼的时候，闻柳刚好梳洗完。 他正要下楼去寻顾洛辰，就看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顾洛辰双手端着药碗，用左腿膝盖顶开了房门，看到闻柳醒了，轻笑着问他：「睡好了么？」 闻柳略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暗卫起的比自家主子还晚，他怕是头一个了。 「那就好。」 他端着药碗走到桌边，喊闻柳过来，等闻柳坐下，才把那碗刚刚熬好的药推给闻柳：「你先把药喝了，等你喝完药本王带你出去熘达一圈儿，消消食，然后回来吃早饭。」 闻柳看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药，不禁疑惑道：「这药是您早上刚让暗卫买的？」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顾洛辰一手拄着桌子，下巴抵在手掌上，微微偏着头看着他，神情温柔：「临走时特地让宋如鹤给你配的。」 在他决定带闻柳出来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好了，等回府要让人去一趟宋如鹤府上，毕竟这地方的大夫的医术他信不过，而且这地方也没什么名贵药材。 「趁热喝。」 他看着发愣的人，轻声提醒了一句。 闻柳低下头，拿起那勺子，想着顾洛辰刚刚那句话，心里五味杂陈，顾洛辰在那种时候，竟然还记得要给单独给他带药，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慢慢喝了一口那汤药，竟觉得这药不似往日那般苦了。 他一鼓作气，把那一整碗药喝完，刚把药碗放下，就见顾洛辰正笑着看着他道：「伸手。」 下一刻，一颗饴糖被放在闻柳手上。 「本王已经差人去买蜜饯了，目前厨房里只有这个，你先吃这个，去去苦味儿。」 闻柳乖乖把那颗饴糖放进嘴里，看着顾洛辰，由衷的笑了笑，反馈道：「很甜。」 「嗯，走吧。」 二人出门简单逛了一圈儿，才发觉这地方委实没什么可逛的，大街上总共也没几个小贩，来往的人就更少了。 小贩摊前也只有零零星星一两个客人，看着着实凄凉。 「这地方，人似乎不多。」 闻柳跟在顾洛辰身后，轻声感嘆了一句。 顾洛辰点了点头，没多说。 其实当初小皇帝拒绝了他和太傅要杀赵裕的提议之后，他和太傅就特地找了一个相对贫瘠的地方封给了赵裕，为的就是让他无法翻身。 但以前这里虽然贫瘠，百姓也算安居乐业，可如今…… 「让开，让开！」 两人正走着，就看前面卖早点儿的小吃摊儿那儿来了一群官兵，大概有六七个人的样子。 第167页 那群人刚到那小摊儿上，小摊前刚才坐着的那些客人就跑了个精光，官兵看着他们吓跑的样子，嗤笑了一声，用手揉了揉鼻子，大爷似的往那小摊儿前一坐，连话都不用说，旁边的小贩儿就给他们端来了吃的。 其中一个官兵似乎是想去茅厕，他往这边走着走着，就明目张胆撞上了顾洛辰。 非但撞了，还推了顾洛辰一下，双目怒瞪着他大声吼了一句：「你他娘的怎么走路的，眼瞎啊。」 闻柳霎时眯了眯眼睛，握紧了手中剑，上前一步刚想动手，就被顾洛辰转过头的一个眼神安抚住了。 顾洛辰回过头，轻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笑道：「都怪我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了官爷，这点儿钱就当我孝敬官爷的。」 那人见到钱，转头看了一眼，见其他的官兵没往这边儿看，立马把钱揣进了怀里，不屑的看着顾洛辰道：「滚吧。」 「等一下。」 闻柳喊住了那人，轻笑了一声：「是我们不该顶撞了官爷，官爷在何处任职，姓甚名谁？我们今日身上没带多少银两，改日必当带着银子登门致歉。」 那官员一听，伸手拍了拍闻柳的肩：「还是你小子懂事，记住了，爷在……」 他说到一半儿，凑到闻柳耳边，低声报了个地方。 说完又重重拍了拍闻柳的肩，问：「记住了么？」 闻柳道：「记住了，改日必登门拜访。」 似乎是见闻柳懂事，那官兵这会儿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他看着闻柳承诺道：「好，以后有什么需要关照的地方，也可以去找我。」 「多谢官爷。」 「回去吧。」 顾洛辰轻声道。 待走远了，顾洛辰才轻声对闻柳道：「不必找他寻仇，一个小喽罗罢了，正事要紧。」 闻柳没想到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这么快就被顾洛辰看穿了，不禁微微有些尴尬。 他微微点了点头敷衍顾洛辰，心里却将那人的姓名和职位记得死死的。 其实他向来是不记仇的，今日这官兵若是冲撞了自己，闻柳绝不会当回事儿，可他冲撞了顾洛辰，还推了他一下，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普天之下，哪怕是当今皇帝也不敢这么对自家王爷，他一个小小官兵，竟然敢对王爷动手，还敢骂他。 二人这一圈儿逛回来，客栈里的早饭正好也准备好了，二人简单吃了个早饭，在房中看了会书儿，到了中午饭点儿的时候，被派出去的几个暗卫都回来了。 严城把他们的信息集中汇报给顾洛辰，顾洛辰听了，微微点了点头。 严城说完那些信息，才开始说自己打听到的：「据属下打探，广信王好女色，每隔开半月，便会弄一批美人儿到府里举办晚宴，就跟选妃似的，每次晚宴过后，都会从那些舞姬里面挑选长得最好看的留在府邸服侍他，当晚也会邀请很多友人去观赏美人跳舞。」 顾洛辰闻言，轻声嘆道：「的确是个能打探消息的好机会，只是……只有舞姬能近距离观察他，但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信得过的舞姬。」 严城闻言，不解道：「为何要近距离观察，想办法混在他友人中间，远远看上一眼不行么？」 顾洛辰摇了摇头，蹙眉道：「不够谨慎，在京城宅子里那人既然能想到易容术，那如今的广信王府里也可能会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是广信王不在，第二种是他在，但不是他本人，而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替身。」 「最后一种就是他本人在府里，但这种可能性不大。」 严城闻言，感嘆道：「早知如此，该让雁书他姐姐在怡红院里选两个美人儿跟来就好了。」 「别做这些无意义的假设，你去查一查，都有哪些人当日能进去，看看怎么样能混进去，到时候即便碰不到他的脸，也可以想办法试探试探。」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查。」 「小心些，切莫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是，王爷。」 严城刚离开，闻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开口问顾洛辰：「王爷，属下也想出去打探些消息，看看能不能打探一些有用的。」 顾洛辰微微蹙了蹙眉，拒绝道：「不用你出去，你陪本王在这儿好生待着就好。」 闻柳不甘心就这样什么忙也帮不上，又开口恳求道：「王爷，让属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美人 顾洛辰看着闻柳那期待的眼神, 不由得心软了。 也罢，他们离开京城的消息还未传开，幕后之人也不会有动作，倒也算安全。 「本王陪你一起去。」 顾洛辰妥协道。 闻柳闻言, 喉结动了动, 犹豫了片刻, 略有些为难道：「属下想自己去。」 他说完, 抬眸看了顾洛辰一眼。 见他眸光微滞, 微微蹙眉看着自己的模样, 于心不忍道：「若是跟王爷一起出去的话, 属下会一直为王爷分心，就不好打探消息了。」 不久后，耳边传来一阵嘆息, 顾洛辰终是再度妥协：「小心些，两个时辰之内回来。」 闻柳微微颔首，转身刚走了一步，身后之人就握住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 一样儿纸质的东西被塞到他手里，闻柳转头一看, 是几张一百两的银票。 闻柳：「王爷？」 第168页 闻柳微微一愣, 顾洛辰这是以为自己跟上一次一样要藉机离开么？ 剎那后，似乎是怕顾洛辰误会，闻柳先他一步解释道：「属下不走，一会儿就回。」 谁知顾洛辰闻言, 只是笑了笑, 松开了手：「本王知道, 只是想着你身上应该没带银两，这会儿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别饿着肚子。」 闻柳：「……」 吃个午饭……用不上这么多钱吧。 顾洛辰见他茫然站在那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本王也带份儿吃的，这家店的饭菜有些吃腻了。」 「好。」 闻柳前脚刚走，顾洛辰后脚就把严城喊来了，他带着严城出了门，决定四下走走，体察一下民情。 顾洛辰午饭本就没来得及吃，这会儿又跟严城在外面顶着大太阳逛了许久，只觉得口干舌燥，只好停下来找一家茶铺喝点凉茶凉快儿凉快儿。 二人等茶的功夫，只听对面的铺子里传来一阵惊唿声：「这身儿太合身了，您这往大街上一站啊，估计那零星几个来往的行人都要挪不动脚了。」 严城闻声，摇了摇头，轻嘆道：「这店家为了卖件儿衣裳，能把人给忽悠傻了。」 顾洛辰闻言，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片刻后，严城下意识往那边瞥了一眼，只看那店里的人长身玉立，穿着一身红色衣裳，如瀑长发在散落在背后，光这背影来看，倒像是个美人儿。 他转过头，却见自家王爷也正往那边看。 严城便顺着自家王爷的目光又望了过去，片刻后，那美人竟然慢慢的，朝着这边转过了身。 顾洛辰远远看着店中人，手中把玩手串的动作在看到那店中人把脸上的面纱摘掉后的一瞬间停顿了。 那店中人，身姿曼妙，轻盈灵动，摘下面纱后，整张脸远远望去，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惊嘆，如此倾国之貌，只称一声美人都是怠慢。 直到那美人从门口消失，二人才收回目光。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嘆道：「如此看来，刚才反倒是店家谦虚了。」 严城略有些尴尬的附和道：「是啊，这般看来，这美人竟比之前杨大人送王爷的那幅嫦娥望月图上的嫦娥仙子还要美。」 顾洛辰没再往那边看，心想着闻柳应该快回来了，于是起身笑道：「走吧，回客栈。」 严城看着自家王爷嘴角那抹笑意，心想王爷进来心情似乎一直很好。 如果上次他猜的没错的话，这美好心情大概跟闻柳有关吧。 - 顾洛辰猜的果然没错，他前脚刚回客栈，还没到一柱香的功夫，闻柳就回来了。 他看着闻柳手中那一堆吃的，没忍住笑了笑，问道：「闻柳，你何时见本王能吃这么多了？」 闻柳没回话，只忙着把手中的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回身关上了房门，等他重新回到桌子前给顾洛辰摆菜的时候，才笑了笑，开了口。 「怕这里做的菜味道跟以前吃的地方不一样，怕王爷吃不惯。」 顾洛辰看着他给自己递筷子的动作，笑了声：「你不是最怕浪费么？」 闻柳闻言，微微一愣，忽然笑了笑道：「属下正好也没吃东西，王爷放心吃。」 他这意思明摆着是要吃自己吃剩下的不喜欢吃的东西，顾洛辰想也没想，便把手中的筷子递给他：「一起吃。」 他说完，又从食龛里拿出一双筷子来，看了一眼桌子上面摆的饭菜。 这桌上的饭菜，每一道都是他在鹤觞酒楼时常点的，每一道都是他喜欢吃的，甚至就连他平时吃完饭时候喜欢嚼两口的梅子也给他买了。 可这么个小地方，当真有哪家饭馆儿能把这几道菜全部做出来么？ 「买这么多，跑了几家店？」 闻柳一时哑声，没想到顾洛辰竟然细心到连这个都能猜出来。 顾洛辰只看他那一刻的迟疑，便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他看着闻柳，伸手给他夹了几片牛肉：「以后随便买两样儿就好，本王不挑食。」 闻柳见状，忙端起碗来接。 谁知他还没等把那接了牛肉的碗放下，顾洛辰就又给他夹了一个鸡腿，闻柳看着他夹菜的动作，下意识拒绝道：「属下自己夹。」 顾洛辰笑了笑，轻声道了一声「好。」 闻柳低下头，吃了两口牛肉，心里开始回想刚才出去打探的事儿，想着想着，他就听到一声响声。 他嘴里咬着一片牛肉，咬了半截儿，抬起头，看到顾洛辰把他自己的碗放在了他旁边，碗里满满当当装了顶尖儿一碗，里面全是他平时爱吃的。 顾洛辰看着他侧着头，嘴里叼着半片儿牛肉愣愣在那儿看着自己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可爱，他指着那碗吃的，又看了看闻柳。 「这是你信守承诺，按时回来的奖励。」 闻柳不愿辜负顾洛辰的好意，便连忙将嘴里那牛肉胡乱嚼了两口吞了下去，起身道：「那属下去给王爷再拿个碗。」 「本王自己去，你多吃点。」 等二人吃饱了，顾洛辰才问闻柳：「出去这一趟，可有什么收穫？」 闻柳下意识摇了摇头，垂眸看着地面，低声道：「没……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无妨，平安回来就好。」 顾洛辰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转头对他道：「要不要去看看星星，客栈老闆说他们这儿附近有一座山，山上能很近距离看到星星。」 第169页 闻柳本不想去，但看着顾洛辰的笑着的带着些期盼的目光，便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刚要出门，就看到了刚从楼梯上来，迎面走来的严城。 顾洛辰见他，微微蹙眉问：「有事？」 严城点了点头，随即把视线转到了闻柳身上，道：「属下想找闻柳说点儿事儿。」 他刚说完，微微抬头往自家王爷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家王爷整个人的脸色瞬间黑了。 「那个，」严城憋出了一抹假笑，改口道，「属下刚想起来，马棚里的马还没喂，属下改日再找他。」 「嗯。」 顾洛辰傲娇应了一声，心嘆算你懂事。 反倒是一旁的闻柳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严城的背影，心嘆什么时候餵马这种小事也要严城亲力亲为了？不是带了其他暗卫的么？ 「严首领，我帮你你一起餵吧，正好我跟王爷一会儿也要骑马出去。」 严城被他这么一喊，被迫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自家王爷一眼，心嘆这可不能怪我啊王爷。 顾洛辰不悦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温柔地看着闻柳道：「本王让其他暗卫餵马，你们先聊吧，本王去下面等你。」 严城看着自家王爷离开时那不算好的脸色，心里暗暗叫苦，他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破坏了王爷要出去玩儿的好心情。 王爷这记仇的性子，以后不会给他穿小鞋儿吧。 「首领找我有事？」 严城蔫蔫地点了点头，往楼下看了一眼，见顾洛辰走远了，才带着闻柳回屋关上了房门。 「闻柳，我是想问你，你现在，还有要离开王府的想法儿么？」 闻柳眸光微转，垂着眸子，半天才道：「等王爷大功告成，自然是要走的。」 「为何非走不可？」 严城不解的问，既是替他自己问，也是替宴宴问。 宴宴为这事儿求过自己很多次了，软的硬的什么都做了。 「我知道，这话其实不该我问，但宴宴为这事儿跟我服过软儿，也跟我闹过。」 闻柳听到宴宴，这才抬眸问道：「宴宴他……希望我留下？」 「那是自然，宴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自然不希望你走，你上次离开王府的时候，宴宴以为你真走了，趴在我身上哭了好久……」 说到这儿，严城嘆了一声：「但你别误会，宴宴他并不是让我劝你留下，而是想让我问问你，何时走，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柳微微咬了咬唇，想起之前自己回来的时候宴宴跟自己生气那几天，轻轻嘆了一口气。 若今日是严城问他，他尚且可以只说过大概，草草了事。 可如今换作是严城替宴宴问的，那他就不得不照实说了。 他敷衍谁也不可能敷衍宴宴。 宴宴可是把他对朋友的真心和情谊全放在自己身上了。 「有仇未报，」闻柳抬起头，对严城道，「王爷说的对，对付有些人，就应该以牙还牙，别人欠下我的，也总该还回来。」 闻柳刚想说，等以后报了仇，有时间会回来看宴宴的，就听到严城问他：「你说的仇人，是杜衍文？」 闻柳闻言，瞬间震惊地抬起头，不解问道：「严首领怎么会知道杜衍文？」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一百章啦，谢谢大家的陪伴。 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101章 星空 严城并非是说漏了嘴。 他来找闻柳, 一来是想问问他走不走，二来就是想跟他说杜衍文的事。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王爷也说过不准在闻柳面前提，可他觉得, 这样对王爷来说不公平。 管家之前也跟他聊过, 若当真如他们所想, 王爷真的对闻柳有好感的话, 那王爷在背后为闻柳做的这些事就应该告诉闻柳。 而不是让闻柳蒙在鼓里, 一直陷在过去的回忆里。 更重要的是, 要让闻柳知道, 王爷对他的好。 宴宴太在乎闻柳的感受，确实没让他留闻柳，可他不一样, 他想把闻柳留下，为了宴宴，为了王爷，也为了闻柳自己。 留下来对闻柳来说, 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你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严城说完, 看着闻柳微微眯起的眸子，又试探着问他：「你只要告诉我, 你说你想离开是为了报仇, 那如果这个仇已经有人替你报了呢？」 闻柳闻言，瞬间睁大了瞳孔，不可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 「严城！」 门应声被人推开，严城转头看了一眼来人, 立时低下头, 把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顾洛辰冷冷扫了他一眼, 沉声道：「退下吧。」 闻柳下意识想喊住严城，想听他把话说完，想问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顾洛辰的模样明显不想让严城再说下去，于是他也只好作罢。 等严城走了，顾洛辰才转头看着闻柳，放轻了语气，轻声道：「走吧。」 那山不算陡，也不算特别高，二人骑马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山顶的一处空地。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繁星闪烁。 闻柳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这样停下来抬头好好看看星星了，这会儿坐在这儿，看着漫天的繁星，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颗心也总算归于平静了。 第170页 静谧、安宁。 暗夜，微风。 星光，草香。 好像一切纷扰在这一刻归于平静。 闻柳在带着青草味儿的微风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想起了小时候他娘亲带着他上山捡柴的场景，那时候，小小的孩童总是闹着让娘亲抱，到了半山腰，娘亲开始捡柴的时候，他就在一旁追着草丛里的蚂蚱跑。 那时的时光也如如今一般，安静美好。 「王爷。」 想到这儿，闻柳一时间竟也有些好奇，好奇顾洛辰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儿的。 「您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闻柳一边问着，心里一边想着，心想王爷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不爱说话呢。 顾洛辰闻言，抬眸看了眼夜空，笑了笑道：「调皮捣蛋，没少挨打。」 闻柳轻笑了一声，侧过头看着顾洛辰，感嘆了一声：「王爷也会挨打么？」 顾洛辰听着那一个「也」字，心里不禁想起闻柳小时候的遭遇，情绪莫名低沉下来，就连声音都沉了几分：「会。」 但他那会儿挨打都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可闻柳呢？ 「闻柳，本王若是说，本王派人查过你，你可会怪本王？」 闻柳闻言，下意识想到了严城刚才跟自己说过的话，瞬间反应过来，如果是顾洛辰让严城调查过自己的话，那他知道杜衍文也就不足为奇了。 或许严城刚刚想跟他说的事就是调查过他的事吧。 闻柳回过神来，见顾洛辰依旧往他这边看着，在等他的回答，才轻轻摇了摇头。 「王府里鱼龙混杂，自然每个人都该查，更何况，属下还是您的近身暗卫，自然更要摸清底细。」 顾洛辰闻言，也没再藏着掖着，只是轻轻感嘆了一声：「本王以前只知你心性淳良，后来知道了你从小到大的经歷，本王就在想，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 「碰到过那么多坏人，面对过那么多的恶意，经歷过那么多不好的事情还能继续用善良的心对待其他人的人。」 「本王见到过很多恶人，就像卓文青，他们小时候也是那种会被邻居称赞的好孩子，可经歷了一些事情后，他们大多都会变坏。」 「所以本王很好奇，你为何从未变过。」 似乎是这样的夜晚，这样静谧的环境太适合谈心了，闻柳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因为我娘亲，她跟我说过，被坏人欺负了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心不能变脏。」 「心要是变脏了，人也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原来是这样。」 顾洛辰感嘆了一声，笑了笑道：「你有一个好娘亲。」 闻柳笑着，点了点头。 顾洛辰轻声道：「以后也会有很多好朋友，很多真心待你，不会骗你的好朋友，也会有真心待你好的人。」 闻柳闻言，抬头看了眼星空，笑道：「现在就有了。」 顾洛辰心里明知他说的是严宴，却还是忍不住问想听到另外一个答案：「谁？」 「宴宴。」 闻柳轻声回了一句，顾洛辰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下文，于是按捺不住又问了一句：「除了严宴呢，就没有其他真心待你的人了么？」 「还有……」闻柳细想了一下，「管家，奶娘，宋御医……」 顾洛辰：「……」 这小没良心的。 他听着听着，终是沉不住气，略带着几分失落问：「本王待你不好么？」 「好。」闻柳点了点头，却听顾洛辰质问道，「那为何独独不提本王？」 闻柳下意识低下头，咬了咬唇，轻声道：「因为……王爷对属下的好，属下都记在心底，属下觉得不必非要说出来。」 「嗯。」 顾洛辰傲娇应了一声，心嘆这还差不多。 「属下有一点不明白。」 「问。」 闻柳这才把心底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问出口来：「王爷明明是个细心又体贴的人，为何放任外面的流言不管，任由外人把您说成十恶不赦的恶人。」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眼星空，随后转头看着闻柳道：「因为那些流言，都是本王自己派人散播出去的。」 闻柳：「？」 见他不解，顾洛辰没多做解释，只概括的说了句：「刚开始是为了立威，后来慢慢的，威严立起来了，流言却越传越偏了，不过也无所谓，本王说了，不在乎这些。」 「至于你说的细心体贴，」顾洛辰说到这儿，自己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怕是本王说了，也没人会信。」 闻柳不解道：「为何？」 顾洛辰闻言，站起身，伸出手去拉闻柳，等闻柳起身站好了，顾洛辰才道：「因为，本王只对你这样。」 闻柳闻言，整张脸和耳根子瞬间全红了，甚至刚刚被顾洛辰拉过的手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发烫。 他跟在顾洛辰身后，细想着顾洛辰刚刚说过的话，再想想顾洛辰跟其他人在一起时的模样，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顾洛辰平日里对自己，和对其他人，似乎确实是不太一样的。 可顾洛辰对他的特殊的好，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曾经在关键时候救过他一命么？ 「闻柳，你知道，本王为什么要带你来看星空么？」 第171页 顾洛辰走在他前头，没有回头。 闻柳在后面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竟蓦然觉得有几分踏实。 「属下不知。」 他话音刚落，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认真道：「本王想告诉你，我们每天晚上看到的星空都是不一样的，每天看到的星空，都是新的星空。」 「本王希望，你能像这漫天星辰一般，忘掉过往的痛苦，把以后的每一天都当成新的一天来过。」 「换句话说，本王希望你，放下心中的恐惧，不再惧怕人群，去交新的朋友。」 闻柳闻言，沉默良久。 顾洛辰上前两步，上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你看，以前本王触碰到你的时候，你都会很牴触，甚至最开始本王不小心碰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体会本能的轻微的颤抖，可现在，本王把手搭在你肩上，你也不会有过多的反应。」 「这就是一种好的改变，本王知道你社恐，知道你不愿意见人是因为你被人伤害过，可本王也跟你说过，以后本王会给你托底，给你撑腰。」 「你可以放心的去交朋友，用心去分辨，交到喜欢的更好，交到不喜欢的也无妨，交到坏人本王会替你教训，本王帮你把关，不会再让人伤害到你。」 「你可愿意……相信本王？」 闻柳微微垂眸，仍然沉默着。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道：「你别误会，本王这也不是在逼迫你，只是希望你能走出这一步，至于你想不想交朋友，愿不愿见人，自然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属下相信王爷会保护属下，」闻柳终于开了口，「可属下现在已经有宴宴和王府里的其他朋友了，不想再多交什么朋友了。」 顾洛辰闻声，带着些宠溺的应了一声：「好，都随你。」 「还有，」闻柳轻声喊了顾洛辰一声，「属下不想瞒着王爷，而且属下之前也跟王爷说过，属下以后会离开的，王爷不必对属下这般好，王爷以后……会有新的更好的贴身暗卫的。」 顾洛辰原本带着笑的嘴角瞬间僵住了，他轻轻点了点头，失落道：「你跟严城的谈话……本王听到了。」 他那会儿就怕严城会跟闻柳说些什么不该说的，所以才及时返回去了，却恰好听到了闻柳说他要走那些话。 若非严城想跟闻柳说杜衍文的事，他倒真的想自私的让严城劝一劝闻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早点回来 只一剎那, 顾洛辰在心里预想了很多话，可每次话到嘴边，他却又说不出口来。 犹豫了许久，他才点了点头, 又轻声重复了一句：「本王知道了, 回去吧。」 - 翌日下午, 严城便找到了混进广信王王府的办法。 严城打探到, 此次被邀请去广信王府的表演的, 不是往常的那批, 而是一个商人为了讨好广信王不知道从哪里特地找来的。 那班底里跳舞的, 个顶个的都是美人儿，随着那班底一起进去的，还有很多搭建舞台的或者打下手的小工。 因为是从别的地方临时过来的, 那班底里平日里搭建舞台的工人不方便跟过来，于是他们便在街上粘贴了招工启事。 这样便可以提前一天跟着混进去了。 顾洛辰觉得此计可行，便让严城着手安排了。 虽说是能混进去当小工，但避免暴露, 肯定是要装装样子, 干些体力活儿的。 顾洛辰不想让闻柳受累，于是便想让闻柳留在客栈等他。 可一想到闻柳平日里倔强的模样, 顾洛辰又觉得闻柳可能不会听他的。 可思来想去, 也没找到什么好的理由，于是他便简单跟闻柳说了一声，心里已经想好了闻柳若是反驳他他要如何相劝、如何回应，结果闻柳却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顾洛辰憋了一肚子的相劝的话, 一头雾水地看着闻柳, 心嘆今日怎么这般听话, 倒还真有些不适应。 「那你在客栈好好歇着，等本王回来，本王最晚，明晚便能回来。」 闻柳闻言，点了点头，对顾洛辰道：「祝王爷成功。」 顾洛辰看着他，轻笑了片刻，对他道：「你若是闷了，就自己出去逛一逛，买些好吃的，好玩儿的，也可以给严宴带一些。」 闻柳弯了弯唇，应了声好。 顾洛辰转身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又嘱咐道：「本王已经跟店家说好了，今晚和明天早上会给你煮药，记得喝。」 他说完，一手推开了房门，两手搭在门上，顿了许久，把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微微侧头，对身后人又说了一句：「早些回来。」 闻柳刚点了点头，又听顾洛辰轻嘆了一声：「别让本王回来……找不到你。」 片刻后，闻柳走到门口，站在门边看着那转身下楼的身影，回想着他刚才说那句话，微微蹙眉。 为什么觉得，顾洛辰说那句话的时候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伤感呢？ 为什么光是听他难过的语气，自己心底便会莫名其妙跟着难受。 直到顾洛辰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闻柳才收回视线。 他关上了房门，拿下头饰，摘掉面具，把长发随意披散下来，简单挽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他要去的，应该和严城说的是同一家戏班子。 第172页 他那日打探的时候的戏班子的头子说过，戏班子的工人是要提前一天去广信王府的，这个时间段，差不多王爷他们到了戏班子汇合之后就会直奔广信王府去了。 自己慢他一步，应该正好能跟他错开时间。 其实说来也巧，他那日去找戏班子打探消息想要混进去的时候，那戏班子的老闆嫌弃他没学过跳舞，死活儿不用他，哪怕他说自己会舞剑，那老闆也是无动于衷。 直到他摘下了面具，那老闆看到他的长相，才有了些动摇：「你虽生得极美，但不会舞蹈真不行，我们此去是东家让我们去表演，目的是讨好广信王。」 「那广信王是个心狠手辣的，你这样不会跳舞的，想滥竽充数怕是不行，万一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我不明白，你一不图钱，二不图名，为何非要偏要此刻来我这戏班子？我们经商的不管时事，更不想惹麻烦。」 「是你？」 一个姑娘突然从门外跑进来，看着闻柳感嘆道。 闻柳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等细想，就听那姑娘道：「你忘了？之前在京城，我去帮我伯父卖笔的时候有人闹事儿，是你帮了我。」 闻柳闻言，这才想起来为何这姑娘看着眼熟，可他这回连面具也没戴，这姑娘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闻柳：「姑娘是如何认出我的？」 那姑娘看着他，没忍住嗤笑了一声：「你面具还在手里啊，身上的挂饰也没换，而且，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我以前在别的伯伯家学过调香，对香味特别敏感。」 闻柳轻笑了一声，赞嘆道：「姑娘当真博学多才。」 那老闆看着二人熟络聊天的模样，愣了一瞬问那姑娘道：「你认识？」 那姑娘闻言，跑上前拉着那老闆的胳膊道：「认识啊，哎呀康伯伯，我刚在外头都听见你们的谈话了，你就帮帮他吧，他肯定是个好人，我保证。」 那老闆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拿什么保证？」 那姑娘昂首挺胸拍了拍胸脯道：「我拿我爹的名誉保证。」 「行行行，祖宗，从了你了，你带他去挑身儿合适的衣裳吧，不行到时候表演就加个舞剑。」 老闆说完，转头又看了眼闻柳：「看你不像坏人，我便帮你这一次，但你记着，我不需要你报恩，但是你不能害了我，你跟我交个底，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要干什么，你只需告诉我，会不会连累我们。」 闻柳闻言，摇了摇头，保证道：「不会。」 「那好，还有一点，广信王府那边儿的表演，要求是只看女子表演，你这长相，以假乱真不成问题，但衣裳要换，换女装，另外，髮髻也要按女子的髮型梳。」 「你能接受么？」 闻柳点了点头，那老闆又道：「好在你这张脸生得美，不用上妆，面纱你喜欢戴就戴，不喜欢就不戴，另外，你明后天选一天过来，舞剑给我看看。」 「毕竟男子舞剑跟女子不同，缺点柔美感，到时候我好提前让班子里的姑娘给你指导一下动作。」 - 闻柳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人已经进了他那日买衣裳的店铺，他在那店铺里把衣裳换好，才往那戏班子赶。 闻柳前脚刚到那戏班子门口，那姑娘便高声喊了他一声，闻柳应声过去，跟着那姑娘往后院儿走。 走着走着，就撞见了刚从后院出来的顾洛辰和严城，还有其他一众暗卫「小工」。 闻柳下意识低下头，走到顾洛辰身边的时候，却不经意跟顾洛辰撞了一下。 那姑娘见状，看了顾洛辰一眼，又转头看了眼闻柳，问道：「你没事吧。」 闻柳摇了摇头，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早已激起了千层浪。 他不能让顾洛辰知道自己要混进广信王府舞剑的事，顾洛辰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去，所以绝不能让顾洛辰知道，不能让顾洛辰认出他。 那姑娘见闻柳没事，转头看着那「小工」嘱咐道：「小心些，别毛手毛脚的，尤其是搭舞台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仔细，班子里的这些姑娘都不会功夫，台子要是不结实容易出事，记住了么。」 严城点了点头，顾洛辰的目光却始终聚在那美人脸上。 这美人他见过，就是那日喝茶的时候碰到的那个穿红色衣裳的。 这人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儿，而且这美人，为什么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闻柳刚要跟那姑娘离开，身后就有人喊了他一声：「姑娘请留步。」 闻柳听到顾洛辰喊了一声「姑娘」，下意识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以为他在喊自己身边那姑娘，便没有停脚继续往前走。 可刚走了一步，一个刚从后院走出来的暗卫便「不经意」拦住了他，闻柳这才反应过来，顾洛辰那一声「姑娘」竟是在叫自己。 闻柳被挡住了去路，只好转过头，略有些心虚地低着头，不敢抬眼，更没敢说话。 顾洛辰却伸手将一条薄纱递给他：「姑娘面纱掉了。」 闻柳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感谢，伸手去接那面纱。 顾洛辰本也就是随手一捡，也没当回事，可那姑娘伸手去拿面纱时，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手，那一瞬间，顾洛辰只觉得在心底升一抹异样。 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第173页 挡在闻柳前面的暗卫见自家王爷没事了，这才让开了一条路。 闻柳心虚的落荒而逃，等走到后院儿，旁边的姑娘才气喘吁吁跟了上来，急促喘息了片刻才问他：「走那么快做什么，而且，你今天怎么没戴平日里戴的面具和挂饰啊。」 那姑娘说完，又往闻柳头髮上打量了一眼：「髮簪也换了？」 闻柳闻声，心里惊慌未定的往后看了眼，见后面没人跟过来，这才放下心来，道：「没什么，就是想换一换罢了。」 那姑娘闻声，轻轻点了点头道：「走吧，康伯伯在后面等你。」 闻柳跟着那姑娘往后走，边走边问那姑娘：「姑娘与我不过一面之缘，为何帮我？」 那姑娘笑了笑，玩笑道：「自然是因为你生得好看，我娘说了，多跟好看的人一起待着，也能变好看。」 闻柳：「……」 那姑娘见他当真了，没憋住笑了一声：「逗你呢，我爹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帮过我，我自然也是要帮你啊。」 「那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会连累了你们。」 那姑娘摇了摇头，笑道：「我呢，会看相，你的面貌一看就是好人，我相信你。」 闻柳这回听出来了，这姑娘又在逗他了。 「那姑娘可能看出我将来如何呀。」 那姑娘轻笑了两声，故作玄虚道：「贵人之貌。」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再遇美人 二人谈笑间, 就到了康老闆面前。 康老闆看着闻柳，让下人递给他一把女子舞剑时专用的剑。 闻柳一手接住那剑，放在手中颠了颠，只觉得那剑比自己平日里用的剑轻了许多, 一时间拿着还真有些不适应。 「开始吧, 让我看看。」 那店老闆说完, 闻柳便走到院中, 舞起剑来。 一曲剑舞曲子随着闻柳舞剑的动作响起。 剑舞曲子抑扬顿挫, 庭院中人顾盼生姿, 舞剑动作轻盈灵动, 配上那张绝美的面庞，一时间竟让康老闆忘了眼前人的男子身。 「好。」 康老闆激动的从座位上起身，看闻柳的眼神都跟以前不一样。 「好啊, 看来是我多想啦，你这身手，你这舞剑之姿简直神乎其神，你今晚便留在此处吧, 明日跟着我们班底一起去。」 - 顾洛辰混在那戏班子里进了广信王府, 刚进府，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到了。 眼前这哪里是王府, 这里简直比皇宫还华丽, 到处都透着一股奢靡之风。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瞬间明白了当地百姓生活在怎样水深火热的地方。 当初就不该听小皇帝的，不该心软，就应该逼他杀了赵裕, 那样便不会留下这无穷的后患。 王府里的管事儿见到戏班子的工人来了, 面无表情的在前面带路, 没过多久，就把他们带到了要搭建戏班子的干活儿的地方。 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他们，让他们干活儿的时候动作轻一些，别弄坏了东西，若是弄坏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到时候有他们受的。 那人刚走，工人里面就有人感嘆了一声，他四下看了看，见周边没人，才小声儿提醒道：「大家注意点儿，别踩到这里的花花草草。」 旁边儿另一个工人闻言，皱着眉头道：「怎么了，花儿也就算了，怎么连草也不能踩了。」 刚开始说话那工人解释道：「你可能离得远，不知道吧，这王府里啊，种的花花草草全是名贵品种，有些我们看着不起眼儿的草，都是很名贵的药材，之前就有人不小心给踩了……」 他说完，又偷偷摸摸四下看了一眼，转回头小声儿道：「听说后来就没人见过那人啦，连尸体都没找到。」 众人听的一阵胆寒，也不敢再嚼舌根，纷纷开始低头干活儿了。 白天干完活儿，府里管事儿的人给他们安排了几间下人房休息。 那管事儿的人走了之后，他们便开始自己分起了房间。 顾洛辰和严城和其他两个暗卫一间房，剩下的八个暗卫分了两拨儿，分两间房睡的，剩下的七个工人住剩下的两间房。 入夜之后，整个王府安静下来，暗卫们纷纷从房中熘出去刺探情况。 严城看着顾洛辰，见自家王爷跟着累了一天，怕他难受，便开口问道：「王爷您累不累，属下给你按一按吧。」 顾洛辰闻声，回了句「不累」，心里却嘆着，要是闻柳在就好了。 他倒不是想让闻柳给他按摩，只是想跟闻柳说说话，想看看他，哪怕只看看他戴着面具的样子也好。 严城见他不用，刚要躺下，又摸了摸那硬邦邦的床板，又轻声问顾洛辰：「王爷，属下给您再铺一下床吧。」 这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床褥，严城要给他扑也是拿严城自己的给他扑。 「不用，你快睡吧。」 严城嘴上应着，却根本睡不着，他这会儿心思全在那些在外面刺探消息的暗卫兄弟身上。 以他们的轻功和武功，他倒是不担心他们的动作会被人察觉。 他只是怕他们折腾一晚上，找不到有用的消息。 按理来说，他也应该跟他们一起去探查的，只是把王爷自己放在这里他又不放心，便只好睁着眼睛躺在那木板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第174页 不知道宴宴这会儿在干什么。 自己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好好听管家的话，有没有……想自己。 严城没睡着，一边儿顾洛辰也没睡着。 顾洛辰侧躺在卧榻上，心里想的却是闻柳。 想的是他有没有好好喝药，有没有出去玩。 想着想着，便又想起来闻柳看星星时说那一句「自己早晚是要离开的」。 这句话就像刻在他脑海里一般，反反覆覆在他脑海中响起。 顾洛辰被这话闹的更睡不着了，他转过身，平躺着，问严城：「怎么还不睡？」 严城对他从不撒谎，直言道：「想宴宴了。」 严城说完，下意识侧过头反问道，「王爷呢？」 嘴上不说，但严城心里清楚，王爷应该是在想闻柳吧。 他刚想完，耳边便传来了顾洛辰清冷的语气：「本王只是睡这木板不习惯罢了。」 闻柳这一夜也没睡着。 一是换了地方有些不习惯，二是在为明天的事情发愁，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接触到广信王，能不能摸到他的脸，看看他脸上的到底是一张真皮，还是一张见不得光的人皮面具。 - 广信王府，申时。 搭好的戏台子下面摆了两列桌子，来往的客人根据身份的尊贵程度由前到后排座着，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和小食，只等舞台中心好戏开场。 因为还要拆戏台子的缘故，顾洛辰等一众「真假工人」都被留在了王府。 管事儿的不知今日怎么好说话了，告诉他们可以在远处跟着沾沾光看看戏，但不能靠近那些客人，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顾洛辰找了个离戏台子不远的地方站着，莫名想起了那个昨日在戏班子碰到的那姑娘，不知道，那姑娘今日是否也要来这儿表演。 片刻之后，从右边侧面走上来一群穿着紫色罗裙的女子，那些女子刚上场，台下就响起了阵阵激烈的叫好声和鼓掌声。 顾洛辰在宫里看惯了这些表演，只觉得无趣。 他往那观众席上仔仔细细看了两眼，才发现广信王到现在还没出来。 顾洛辰转头朝严城递了个眼色，严城立马会意转头离开了。 他看着严城离开的方向，再一回头，却无意间瞥见了右侧那等在戏台子下面的人。 那女子看着，跟普通女子不同。 身量要比普通女子高出一个头，但好在身材好，窄腰长腿，翘臀，身材比例极佳，看起来丝毫不会显得突兀。 就连她那张脸，也跟台上那些唱戏跳舞的女子不同。 台上那些女子，和平日里自己在宫里看到的那些女子一样，略施粉黛便能让人眼前一亮，倒也称得上一声美人。 但自己昨日撞见她时，她未施粉黛的模样，便称得上一句人间绝色。 台上一曲舞毕，台下传来阵阵掌声。 那美人在那些女子下台后，手提着一把轻剑，慢慢走上台来。 恰在此时，久久没露面的广信王终于露了面儿。 不知是不是顾洛辰的错觉，他觉得那美人的视线似乎在广信王身上停留了很久，直到广信王坐下，才慢慢挪开视线。 众人看到广信王，纷纷前去恭维，顾洛辰从那人缝儿中微微瞥了那广信王一眼，只觉得那面貌与他认识赵裕时有五分相似。 只是不知，那五分相似究竟是他长大后变了模样，还是那人皮面具只能做到五分相似而已。 众人寒暄过后，纷纷退下。 那广信王这才朝台上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再也没能将眼神挪开。 管事儿以为他要开表演，便朝着台上人轻声提示了一声，示意她开始，谁知那美人刚点了点头，那广信王便朝着那美人招了招手。 「来，到本王这儿来。」 闻柳放下手中轻剑，慢慢下了台，想着他自称那一声「本王」，心底竟觉得十分噁心，平日里顾洛辰自称「本王」的时候明明听着很舒服。 他刚往下走了两步，就无意间看到了不远处的顾洛辰。 闻柳下意识忙低下头闪躲，微微蹙着眉，心嘆顾洛辰来这儿为何不戴个东西遮下脸。 虽说这府里的广信王八成是假的，但万一是真的，那他自然能认出顾洛辰。 而顾洛辰若是在广信王的地盘被广信王认出来，那岂不是九死一生？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是还是个臭名昭着的恶「巨蟒」。 闻柳想到这儿，心里不禁有几分气恼。 平日里嘱咐自己时嘱咐的仔细，让自己时时刻刻，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怎么到了他那儿，说过的话就跟过家家一样。 这人是只知道关心别人，不知道担心自己么？ 「美人儿怎么刚走到本王身边就黑了脸呢？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本王也听听，本王最喜欢替美人儿排忧解难了。」 闻柳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的嗓子，随后朝着广信王摆了摆手。 一旁的戏班子老闆见状，懵了片刻，立马上前去替闻柳解围：「王爷，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那广信王听了，笑了笑道：「不必你说，美人儿的手势，本王自然看得懂。」 广信王看着闻柳，仰头问他：「再过一个时辰，天差不多就要黑了，不知道美人儿愿不愿意，与本王共度良宵啊？」 第175页 闻柳顺着他的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广信王一听，瞬间哈哈大笑起来，转头对下人道：「去吩咐厨房备些洗澡水，要用最好的山泉水，再准备些名贵的花瓣，另外，把本王之前让人用天山雪莲制成的雪莲香露取一瓶出来，给美人沐浴用。」 下人闻言，立马老老实实下去准备了。 「美人儿，来，坐本王腿上，我们一起赏戏。」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104章 不关我事 闻柳扯出一抹假笑, 又用手简单比划了几下。 广信王看得一头雾水，转头问那戏班儿的康老闆：「美人儿在说什么？」 康老闆心嘆，你刚不是说看得懂么，问我作甚, 我知道个鬼。 他正犯愁呢, 身后一道女声便传到了耳边：「他是说, 他想先给您按按头, 让您解解乏儿。」 那广信王一听, 大笑一声：「难得你有心, 来。」 闻柳点点头, 走到他身后，刚伸出手，就听他犹疑的说了一声「等一下」。 闻柳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下意识蹙眉，心嘆他这是开始警惕自己了？可自己应该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吧。 没等闻柳多想，前面的人才换了个姿势，缓缓开口道：「开始吧。」 闻柳将指尖覆在他太阳穴上, 用力揉了片刻, 一边揉着，一边试探着他那鬓角处的皮肤是否有松动。 顾洛辰站在角落里, 看着那姑娘给广信王揉脑袋的一瞬间, 便觉得那抹身影跟闻柳的身影重合了。 他下意识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罢了。 顾洛辰远远看着，有些看不清细节，于是他便往那边慢慢挪了过去。 等走进了, 才发现, 这姑娘跟闻柳身高差不多, 身形也差不多，就连那双手，长的都跟闻柳一般修长漂亮，可女子的手指，当真会有这么长么？ 看着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指，顾洛辰脑海中轰然闪过一个画面，他不禁紧锁着眉头，看着面前那姑娘，眼底情绪翻涌，起了疑心。 他想起了那日那姑娘从他手中接过面纱时的画面，也总算明白了，自己当时心头升腾起的那一抹异样是为何了。 因为那姑娘的手指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他感觉的了和闻柳的手指碰他时一样的冰凉的触感。 这炎炎夏日，手能那般凉的，又有几个。 这世上，当真会有这般巧合的事么？ 那美人……会不会就是闻柳？！ 如此想着，等他再抬眸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心里便有些五味杂陈了。 严城恰好是此时回来的，他发现王爷不在原地，四下找了一圈才看到王爷，朝他那边走了过去。 等走到王爷身边站定，他才顺着顾洛辰的视线往那边看过去，心嘆那不是那日他们看到的那个美人么？ 王爷为何在盯着她看，王爷不是向来对送进王府的美人儿都不感兴趣的么？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边的动静儿，顾洛辰回过神来，往旁边看了一眼，见严城看着他摇了摇头，心里瞬间明白了严城的意思。 他微微往侧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沉的声音问严城：「你看那边儿那美人，像不像闻柳？」 严城：「？」 像闻柳？怎么可能，那可是是个女子啊。 不等严城细想，顾洛辰又看向美人那边，问：「你看他揉脑袋的动作，不像闻柳么？」 严城再度把视线落在那美人身上，如今被王爷这么一点拨，严城反倒觉得，真的在那美人身上看出了几分闻柳的影子。 可那人绝不可能是闻柳，那人光是女子扮相都这般绝美，若当真是个男子，那岂不是得是谪仙般的人物。 大概也就是那美人给人揉脑袋的动作让王爷误会了吧。 闻柳不知自己正被两人打量着，只一心放在试面具上。 他揉了许久，微微低头往那广信王的髮髻处看了一眼，见那髮髻处竟然有了明显的褶皱的痕迹，自是人皮面具无疑了。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那广信王做了个手势，跟在旁边那姑娘立马替他解释道：「王爷，他说他想先去趟茅房。」 广信王一听，朝手下人一挥手，示意他带闻柳去。 那下人把闻柳带到了茅房，便先回去了，只留下闻柳一人。 闻柳见他走了，刚想转身出去，就听到身后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极轻，靠的越来越近了。 闻柳答应过那老闆，不给他们惹麻烦，这会儿自然不好直接动手把人打晕。 索性只好从容的走出去，谁知刚一出去，就和外面那人撞了个满怀。 闻柳见到那人，惊诧的瞬间张开了嘴，一句王爷被他憋了回去，心想着反正自己这会儿也没戴面具，顾洛辰认不出自己的。 绝不能让他认出自己来。 顾洛辰将他眼底那剎那的惊诧尽收眼底，背过手给后面用布料遮着脸的严城比了个手势。 严城见状，立马装作「刺客」朝着顾洛辰袭去。 闻柳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眼底下意识现出一抹杀意，他把顾洛辰往身后一拉，挡在顾洛辰身前，掏出袖中短剑与那人缠斗了几个回合，那人却找准时机转身跑了。 闻柳本想追上去，不曾想身后人却一手拉住了他。 第176页 闻柳回头，不解地看着顾洛辰，却听顾洛辰开口就是调戏：「美人儿刚救了在下一命，在下左思右想，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闻柳：「？」 王爷这是话本子看多了么？！ 顾洛辰见他愣住了，仍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手：「美人儿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啊？改日我必当携彩礼登门拜访。」 闻柳见他那一副风流模样，瞬间甩开了他的手，心底火气愈盛。 平日里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私下见到美人竟是……竟是这等放荡模样。 这才见了一回就要登门拜访了？ 简直跟那广信王一样，是个好色之徒。 但生气归生气，闻柳这会儿没时间跟他置气。 他这会儿已经办完了事儿，本可以直接熘走的，但细想一下，又怕自己提前走了，那广信王会为难戏班儿的人，无奈只能回去。 谁知刚走出没两步，身后人便又拉住了他的手，问道：「去哪儿？」 闻柳转身，朝他比划了两下，示意自己要回去。 顾洛辰看他的意思是还要回去，下意识放开了他的手。 他倒想看看，闻柳究竟要骗他到何时。 只是……一想到广信王看着闻柳那色迷迷的眼神，他心里又觉得不舒坦：「还回去做什么，广信王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闻柳闻言，心里蓦然觉得更生气了。 顾洛辰竟然如此关心一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女子。 那晚还信誓旦旦跟他说什么只对他温柔体贴，骗子，都是骗人的。 明明对谁都一样，只要长得好看，在他眼里就没有任何区别。 他当初怎么就轻信了顾洛辰的话，还当真以为顾洛辰真的只对自己好，怎么可能呢，人家一个王爷，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闻柳没理会他，直接转身往回走了，顾洛辰跟在他身后，微微嘆了嘆，无奈跟上了他的脚步。 闻柳刚走到一半儿，就遇上了戏班子里那姑娘，闻柳凑到他耳边，小声儿问：「你怎么过来了。」 那姑娘看到他，一脸惊诧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刚才闻柳离开的时候，她以为闻柳是要离开的，上茅房不过是藉口，脱身才是他想做的。 闻柳轻笑道：「你们带我进来的，我这么走了，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么？」 那姑娘点了点头，看向闻柳身后问：「你身后那人是……」 闻柳往后面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顾洛辰竟然跟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好在自己刚说话的声音小，即便顾洛辰知道他是装哑巴，听不到声音也不会猜到自己是谁。 想着顾洛辰竟对一个陌生女子念念不忘的，闻柳便有些没好气的回头，小声儿道：「一个浪荡子，别管他。」 那姑娘闻言，附在闻柳耳边低声道：「你快走吧，不用管戏班子。刚才那广信王说要早点宠幸你，让戏班子提前撤了，他们都已经出府了，会直接离开这儿地儿，你也走吧。」 「那你呢？」 闻柳轻声问道。 「我去个茅厕，一会儿就跟着人群熘出去，你快走吧。」 闻柳闻言，这才放心下来。 方才广信王当着众人的面儿点了他，这会儿自然是不能再从前面走了，只能找个地方翻墙了。 闻柳四下看了一眼，找了个好地方，刚准备翻墙，后面就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袖。 闻柳转过头，顺着那视线看了看顾洛辰，只听他似有些委屈道：「我怎么办，我不会翻墙。」 闻柳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蹲下来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你走你的正门，不关我事。」 顾洛辰看着他在地上写字的模样，笑着看他问道：「为什么要写字啊，我刚才没看错的话，你刚跟那姑娘一起的时候，是会说话的吧。」 闻柳闻言，又在地上写了一句，不想跟你这样的浪荡子说话。 顾洛辰：「……」 闻柳抬脚把那些字迹除去，刚起身，就听顾洛辰嘆道：「罢了，那我从前门走，大不了被人拦下查上一查，要是被查出了身份，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他说完，没给闻柳反应的机会，转身就走。 直到背后之人拉住了他的手腕，他嘴角才微微浮起一抹笑意。 闻柳看着顾洛辰，不禁犯了难，像顾洛辰这样完全不会武功的，想从这里出去，可能要费不少力气。 可转眼间，闻柳就发现墙外面有动静儿，听脚步声是会武功的。 应该是广信王府放在外面巡逻的暗卫，还好在这儿磨蹭了一会儿，没直接翻出去，不然一会儿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闻柳看着顾洛辰，朱唇轻启，用口型告诉他「有人来了，很多暗卫」。 说完还给他指了指墙外面的方向，示意他人在墙外面。 顾洛辰一听，立马反应过来把闻柳推在了墙上，做出了一副「欲行不轨」的模样，故意扯乱了他胸前的衣襟，小声儿对闻柳道：「推开我。」 闻柳一听，下意识反应过来，顾洛辰这是在保护他。 顾洛辰是想给别人做出一个自己被他强迫了的假象，这样那些人就不会怀疑自己想要逃跑了，可万一这样，那顾洛辰怎么办？ 闻柳正想着，就听顾洛辰又轻声催促了一遍：「快点，推开我。」 第177页 他声音不大，只有闻柳能听到。 霎那间，一群暗卫出现在眼前，将二人团团围住。 顾洛辰见闻柳没反应，心底正着急，却被身后人勐的从侧边踹了一脚，狠狠摔在地上。 那暗卫看了顾洛辰一眼，蹲下身子，一手掐上了顾洛辰的脖颈，冷眼看着他低声讽刺道：「王爷看上的人，你也敢碰？」 顾洛辰被他掐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急声咳嗽了两声，余光瞥见闻柳一只手伸进了衣袖中，要去拿衣袖中的短剑。 顾洛辰看着他，一边咳嗽着，一边给他递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自己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保护闻柳，眼下面前这么多暗卫，闻柳带着自己这么个拖累，再想跑就难了。 闻柳见顾洛辰被人掐着，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当没看到顾洛辰的眼色，往前走了两步。 刚要掏出短剑，就见那原本掐着顾洛辰脖子的暗卫突然起了身，转头看着闻柳道：「姑娘受惊了，我先让人送姑娘回房休息吧。」 闻柳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那人，假意点了点头，听着顾洛辰那一声一声忍不住的咳嗽声，心底愈发烦闷。 他担心的往顾洛辰那边看了一眼，见旁边一个暗卫上前粗暴用力的往顾洛辰胸口的地方踹了一脚。 顾洛辰被他使尽全力那么一踹，疼的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额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闻柳下意识蹙眉，握紧了衣袖中的剑柄，却见顾洛辰趁着别人不注意，朝他摇了摇头。 闻柳心下怒火无处可泄，便将心中不满全部发泄到剑柄上。 他抬眸冷眼看着那些暗卫，但凡有人敢再动顾洛辰一下，他必当场取人性命。 顾洛辰看着闻柳那发狠般的眼神，怕他一时冲动，下意识把胸腔处不舒服想要咳嗽的欲望压了下去。 不能让闻柳在这里动手，即便严城和其他暗卫在。 他用手捂着唇，将那低咳声压的低得不能再低了，也不敢再多看闻柳，怕被那些暗卫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们竟然会跟自己一样在王府外面也埋伏暗卫。 没等顾洛辰多想，那刚开始说话的暗卫便走到了他身前，冷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对身后那些暗卫吩咐道：「把人绑了，等天黑，直接处理掉。」 「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人又嘱咐了一声：「做得干净些，血迹不要弄的到处都是。」 「是。」 那人应声，拿出绳子往顾洛辰身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给下一本要开的换上绝美封面啦哈哈哈，我来炫耀一下qaq 另外专栏好多预收，大家可以看一下。 祝看文愉快！ 第105章 美人儿 闻柳瞬间把手伸进了衣袖里, 再度摸上了短剑的剑柄。 顾洛辰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怕他妄动，正想找机会给他递给眼色，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唿声：「不好啦, 走水啦。」 那暗卫闻言, 问了一声：「哪里走水了？」 来报信儿的人道：「就那戏台子, 拆着拆着不知道怎么就塌了, 然后不知道怎么, 就着火了, 连带着院儿里其他的东西也着了, 风一吹，把宅子也带着烧着了。」 「快去救火。」 那暗卫冷声吩咐了一声，对来报信儿那小厮道：「你先找人看好那淫贼, 然后再把那姑娘送到王爷房里。」 那小厮连连点头。 待那群人走远了，闻柳才立刻上前扶顾洛辰。 那小厮见状，看着那美人愣了一瞬，也开始上前帮忙。 顾洛辰没忍住又咳嗽了几声, 那小厮忙在一边问：「王爷受伤了？」 顾洛辰咳了片刻, 摇了摇头道：「没事，快走吧。」 二人费了半天劲才把顾洛辰从王府里弄出去。 刚跳下墙, 那小厮就摘掉了头上的小厮的帽子, 扔到了一旁，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美人儿，心嘆这美人儿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武功，简直不可思议。 闻柳想起刚顾洛辰被人踢那一脚, 微微皱眉走到顾洛辰身旁蹲下, 示意顾洛辰上来。 顾洛辰见状, 明知故问道：「美人儿这是要背我？」 旁边那暗卫见状，眼底满是震惊。 这美人儿竟然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主动背一个男人？！ 他想着想着，便主动走到自家王爷身边道：「属下背您吧。」 他一个男子在这儿，让一个姑娘背王爷算什么话，可这姑娘，怎么长得比他还高？ 顾洛辰转头冷眼白了他一眼，那暗卫立马往后退了退。 顾洛辰顺势刚趴在闻柳背上，那暗卫就催促道：「还是快走吧，这里不安全，严首领他们拖一会儿估计也该出来了。」 闻柳不知道附近哪里有药店，便背着顾洛辰一条街一条街的找，顾洛辰不忍心累着他，轻声道：「放我下来吧。」 闻柳闻声，摇了摇头。 顾洛辰见他不肯，故意调侃道：「美人儿这是，喜欢背我么？」 闻柳听着他到现在还一口一个美人儿的叫着，一生气，也没给他防备，直接松开了手。 顾洛辰猝不及防从闻柳背上掉了下去，好在身后有暗卫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闻柳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他刚才为了救个陌生女子竟然情愿陷他自己于险境就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他竟这般痴迷女色，竟能为了女色置自己于不顾。 第178页 闻柳越想越生气，冷眼没好脸色地看着顾洛辰冷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洛辰忙起身，跟在闻柳身后。 「哎，美人儿，你怎么走了啊，等等我啊。」 闻柳闻声，走得更快了些，心里却冷哼了一声，没想到顾洛辰平日看着冷清，这哄起姑娘来倒是颇有一套，如此难缠。 顾洛辰眼看着闻柳越走越快，没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顿时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闻柳听他在后面跟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下意识想用轻功离开。 结果却听背后人突然闷哼了一声。 闻柳咬了咬唇，气鼓鼓转头看他，见他正一手扶着一根柱子，一手捂着胸口刚才被人踢过的地方，大口喘着粗气，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闻柳心底即便再怎么生气，也见不得顾洛辰这般难受的模样。 顾洛辰见闻柳总算停下了脚步，总算不吝啬的给了自己一个眼神，立马「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皱了皱眉头，又止不住轻声咳嗽了两声。 闻柳看着他身后那暗卫，见那暗卫「无动于衷」的模样，无奈只能回身走到顾洛辰身边扶住了他，带着他进了一家医馆。 也不知道，刚刚那暗卫踹开那一脚有没有伤到肺腑。 那大夫看了许久，摇了摇头。 闻柳见状，皱着眉头看着那大夫，只听那大夫道：「没什么事。」 闻柳这才放下心来，见他没什么事，闻柳便转身直接出了店门，任顾洛辰在后面怎么喊他也没回头。 他趁着顾洛辰没回去，先他一步回了客栈，换了身衣裳，趁着夜色出了门，悄悄潜入了广信王府的暗卫房间。 之后又转去另一个记在心里的地方。 伤过顾洛辰的人，都得死。 - 顾洛辰从那医馆回到客栈，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他从楼下上了楼梯，手里拎着刚买回来的闻柳平时喜欢吃的点心，可走到门口才发现，屋子里的灯是暗着的。 可闻柳会轻功，脚程比他快，走得也比他早，不是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么。 他带着心底的猜测，慢慢推开房门，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点燃了蜡烛。 在蜡烛照亮屋子的一瞬间，顾洛辰转头看向了床上的方向，可那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他想见的人。 原本的期待落了空，顾洛辰回想起那日他对闻柳说的话，原来闻柳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说了别让自己回来找不到他，闻柳就当真让自己没见着人。 小没良心的，就一点也不怕自己会伤心么？ 顾洛辰在客栈里等了半晌，直到严城回来了，闻柳也没回来。 顾洛辰一时心急，下了楼直接出去找人去了。 谁知刚出客栈门，就看到一群暗卫正在外面搜人，顾洛辰远远听着，才发现那是两拨人，一波是广信王府的侍卫，正拿着画像再找失踪的美人，另一拨是王府的暗卫。 可顾洛辰不明白，如果只是要查个美人，为何非要派两拨人出来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恰好听到那边的人问：「大人，小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哪里能力刺杀王府里的暗卫啊，大人您明鑑啊。」 刺杀？顾洛辰闻言，下意识反应过来闻柳去哪了，他刚想回客栈找暗卫，就被人捂住了嘴拉回了客栈里。 唇间传来那人的手心的冰凉的温度，顾洛辰下意识看到了剑上那滴落在地上的几滴血迹。 他伸手拂开闻柳的手，转头道：「你先上楼。」 闻柳却不听他的，转头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和剑上的血迹，正欲用剑划破自己的手指，就看到顾洛辰一手按下了他的动作，一手把桌上的茶杯拂到了地上。 还没等闻柳听到那茶杯落在地上碎裂开的清脆的声响，顾洛辰便伸手捂住了闻柳的耳朵。 闻柳抬眸默默看了他良久，眼底有些许疑惑。 顾洛辰捂着他的耳朵……是怕他听到那突如其来的声音会害怕么？ 转眼间，那茶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闻柳转头，看着那些碎片，发现那杯子正好裂在门口的位置，门口入门的地方全是碎片。 顾洛辰走到那些碎片前，捡起了一块儿大一点的，闻柳见状，这才反应过来顾洛辰这半天是在做什么。 他是看到自己要划破手掩盖地上那些血迹，才故意把那杯子摔在门口的地方，想要在那里把他自己的手弄破，然后走到桌边，让地上滴落下来的血迹更合理一些，不会让人起疑。 可闻柳终究是慢了一步，等他过去拉住顾洛辰手腕的时候，殷红的血迹已经顺着顾洛辰的指尖滴在地上。 那些人应该一会儿就能查到这儿来，顾洛辰转头对闻柳道：「你先回房，藏起来。」 他说完，握住自己的衣袖把闻柳剑间上的血擦了擦，把他剑上的血迹擦干净，却见闻柳傻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顾洛辰下意识往外走了两步，见他们似乎已经把那户人家排查完了，立马回头对闻柳道：「快走！」 「王爷！」闻柳看着顾洛辰受伤的手，不愿离开。 「你说过跟来要听本王的话的，都忘了么？」 顾洛辰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去房里待着，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第179页 闻柳闻声，提剑一跃跃上了比二楼还高的房梁。 顾洛辰这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那群人就查到了这儿，带头的侍卫看着正蹲在门口收拾碎片的人，冷声问了一声：「你是老闆么？」 顾洛辰摇了摇头，那人朝里面看了眼，转头对后面跟着的人道：「搜。」 一声令下，后面的暗卫纷纷闯进了客栈。 若非他们身上这会儿还穿着一身官衣，顾洛辰都要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强盗，这鬼地方，当真是毫无法纪可言。 那带头儿侍卫随意转了两圈儿，眼间地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些血迹，又打量了一眼顾洛辰手上的伤口道：「伸出来我看看。」 顾洛辰依言伸出了手。 那人凑近了几分，细看了两眼，虽然没看出什么，但总觉得这两件事过于巧合了。 不过这会儿天太黑了，客栈里光线又实在太暗，他实在是没办法靠分辨血迹的颜色去判断什么。 他看了半晌，轻声问了顾洛辰一声：「老实交代，你这里有没有我要找的人？」 这话听着正常，其实实在套话儿。 若是眼前人回答的是没有，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毕竟从头至尾，他都没透漏过要找的是什么人，眼前人若说没有，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洛辰闻声，轻笑了一声道：「官爷这话说的，您从头到尾，也没说过您要找什么人，草民哪里会知道。」 那人一听，套话儿没成功，下意识握上了顾洛辰受伤的手，手上用力，攥紧了他的伤口。 在他耳边似审讯一般低声又问了一句：「当真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试探 顾洛辰那只受伤的手被他那么用力一握, 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顾洛辰疼的皱紧了眉头，脸色发白，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层细密的汗珠, 却始终强忍着没让自己出一点儿声音。 好在闻柳在背对着他的方向, 看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 所以只要自己不出声, 闻柳就不会察觉有异常。 许久过后, 顾洛辰才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此时其他客人打扮的暗卫、客栈老闆和店小二也已经被这动静儿吵醒了, 那些暗卫看着自家主子受伤了, 见此情形也不敢直接上前, 生怕露出破绽。 反倒是那客栈老闆远远看到顾洛辰正滴血的手惊唿了一声：「客官，你这手怎么了？」 他说完，不等顾洛辰回答, 立马回头看着那店小二道：「快去拿伤药来。」 须臾过后，那些闯进去搜查的人没搜到任何东西，匆匆下了楼。 带头儿的眼看着没线索，这才带着一群人离开, 又往别处去了。 严城方才也在暗处, 但他那方向，能清清楚楚看到前面发生的事。 但现在毕竟还是在广信王的地盘上, 不能给王爷惹事, 还需暂且忍耐一段时间。 他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暗暗在心底记下了那人的模样，回到房中，将那人的模样画了下来, 交给了手下的一个暗卫道：「过两个月, 取他性命。」 客栈大厅。 店小二刚把伤药拿来, 便发觉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 他一回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那人戴着漂亮的银色面具，看着他手中的东西轻声道：「给我吧。」 店小二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人便从他手中拿过了东西。 店小二见状，乐得不用自己管，开开心心把东西递给他，自己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回房弄。」 顾洛辰轻声嘱咐了一声，上了楼，闻柳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的蜡烛被开门的动作波及，轻轻摇曳了片刻，照的顾洛辰映在墙上的身影乱晃。 顾洛辰走到桌边坐下，闻柳跟在他身后，把那蜡烛往顾洛辰的方向挪了挪，仔细看着顾洛辰的伤口，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明明是轻轻划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他手上的伤口为何这么深？ 不过是做场戏给外人看，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闻柳轻声嘆了一声，自责道，「都是属下连累了王爷。」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给顾洛辰上药，谁知顾洛辰却看着他轻嘆了一声道：「有些人啊，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了本王要在客栈里等本王回来，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人干着急。」 闻柳闻言，想起他刚才出现在门口的场面，这才下意识问：「王爷刚刚……是在外面等属下？」 顾洛辰看着闻柳包扎伤口的动作，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轻笑了一声，调侃道：「不然呢？有些小没良心的，总是动不动就不见了人影，本王不亲自去找，岂能放心啊。」 闻柳闻言，默默低下了头，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顾洛辰见他这模样，轻嘆了一声道：「还好本王下去了，不然地上那血迹，必然会暴露。」 「王爷不该拦属下的，属下自己惹的事，自己收拾烂摊子才对。」 顾洛辰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声道：「本王说过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给你撑腰。」 听着「撑腰」两个字，闻柳眼眶蓦然红了，他手中动作一顿，顾洛辰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第180页 「再说了，这也不能算是你惹的事，本王知道，你是去给本王报仇了。」 「不过，」顾洛辰又问了一声，「本王很好奇，你除了去杀了两个人，还做什么了？」 闻柳给他把伤口包扎好，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才轻声回答道：「还给宴宴买了礼物。」 「哦？礼物？」 顾洛辰笑了一声，问道：「只有宴宴的，没有本王的么？」 闻柳抿着唇摇了摇头，他下午出门杀人之前路过商铺的时候，本是想给顾洛辰买礼物的，可想起顾洛辰为了一个陌生姑娘就不顾自己安危的模样，他便改变了注意，只给宴宴买了。 「为何？」 顾洛辰轻声询问道。 闻柳不知该如何回答，却也不想对顾洛辰撒谎，只道：「等以后属下再给王爷买。」 见顾洛辰半天没反应，闻柳才又问道：「不知王爷此行可还顺利？有没有什么收穫？」 顾洛辰收回闻柳刚给他包扎好的那只手，抬眸看着他，眸光悠长：「收穫倒是有，见到了广信王。」 「那王爷觉得，他是真是假？」 顾洛辰也不骗他，直言道：「根据暗卫查探的消息来看，这广信王八成是假，但没有确凿的证据，本王也不能判定，你呢，你觉得这人是真是假？」 「属下觉得，既然暗卫查出八成是假，那便是假的。」 顾洛辰想起闻柳下午给那人揉额头的模样，心里有了底，面上却不显：「倒是还有一个收穫，本王在那广信王府里，偶遇了一个美人。」 闻柳：「……」 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心里竟然还在惦念自己假扮那美人！ 「那美人亲手接触过广信王的脸，想来那广信王是真是假，那美人应该是最清楚的，所以只要找到那美人，便可一问真假。」 闻柳闻言，下意识反驳道：「可王爷到哪儿去找那……那美人呢？这样漫无目的寻找，颇有些浪费时间。」 顾洛辰起身，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儿，回头笑着看着闻柳道：「倒也好找。」 顾洛辰见他不承认，便凑到闻柳耳边，轻声道：「本王趁那美人不注意，在那美人的长髮上抹了一把特殊的香料，本王来时带的信鸽对那种香料特别熟悉，明日骑着马，带着信鸽，跟着信鸽找，总能找到。」 香料？什么香料，顾洛辰什么时候碰到他头髮了？难道是他去扶顾洛辰的时候？ 「那……那这香料万一被洗去了呢？」 顾洛辰见他紧张，一本正经的忽悠道：「洗不掉，要想洗掉那香料的味道，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找到他用不上这么久。」 他说完，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道：「本王不知道你吃没吃饭，给你带了点儿点心，你先吃点吧。」 闻柳没听到顾洛辰说话，他一门心思都扑在顾洛辰说的那香料上，正想着到底是明日买点儿别的香料涂在头髮上还是想把法把信鸽鼻子弄失灵。 顾洛辰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藏下心底那抹笑，明知故问道：「闻柳？在想什么？」 闻柳勐然回神，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 顾洛辰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示意他吃，闻柳这才拿起一块儿递到嘴边，咬了半块儿囫囵吞了。 结果还没等吞下，那点心就卡在了喉咙间，闻柳被噎的剧烈咳嗽起来。 顾洛辰见状，忙给他倒了一杯水，等他把水吞下了，又站在他后面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儿，一边顺气儿一边嘱咐道：「慢点儿吃，别走神儿。」 那卡在喉间的半块儿小点心被水送了下去，闻柳这才醒过神来道：「不吃了，属下不饿。」 顾洛辰这才收回手，笑了笑道：「那便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找美人呢。」 闻柳听着他一口一个美人的叫着，既心虚，又生气。 顾洛辰吹灭了蜡烛，上了床，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闻柳上床的动静儿，这才出声叫了他一声儿：「闻柳？」 闻柳没应他，但片刻后，顾洛辰感觉到有人慢慢上了床。 只是那人睡觉的位置，跟前几日比起来，离自己更远了。 顾洛辰转头一看，才发现他还是背对着自己的。 闻柳贴着床边侧躺着，心里百感交集。 既对顾洛辰所说的香料的事忧心，又总会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和晚上回来以后发生的事。 若是以往，看到顾洛辰故意在门口等他，还为了帮他弄伤了自己，他心里肯定会很感动，会感恩顾洛辰对他的好，感激顾洛辰为他所做的一切。 可如今想想，这一切看起来就像一场笑话。 顾洛辰对谁都能这么好，他对一个陌生女子尚且能捨命相救。 他并不是只对自己这样。 闻柳想着想着，心底便生出一抹失落感。 以后绝不能再相信他只是对自己好了。 顾洛辰见他不想理会自己，便也没说话，只伸手拽过一边被角，朝着闻柳那边拉了拉，给闻柳盖上了被子。 闻柳这会儿心里还在纠结，感觉到顾洛辰给他盖被子，本能的、下意识的想要闪躲。 可再躲就要掉在地上了，闻柳无奈，开口道：「王爷以后，莫要对属下这般好了。」 既然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那这样的好他宁愿不要。 第181页 顾洛辰闻言，久久没说话。 只是借着月光，微微侧头看着闻柳，眼神里带着几分难过。 闻柳想说的，怕不是这句吧，他想告诉自己的是，他以后是要离开的。 许久，顾洛辰才开口道：「你往里面靠一靠，别掉地上了。」 闻柳闻声，几乎没有思考便拒绝道：「没事，属下心里有数，王爷早些睡吧。」 顾洛辰听着这一声冷漠的拒绝，这才察觉到，闻柳似乎在跟他生气。 可闻柳为何突然生他的气了呢？明明刚刚回来的时候还在内疚自责，为自己担心，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生气了？ 「闻柳，」他没忍住轻声问了一声，「你是在跟本王生气么？」 第107章 找你 闻柳心里乱糟糟的, 恍惚间听到顾洛辰轻声问了他一声：「闻柳，你是在生本王的气么？」 他下意识出口道：「属下自然没资格生王爷的气。」 顾洛辰听着他那一句气话，微微嘆了口气，轻声问道：「为什么生本王的气？为什么……不让本王对你好？」 顾洛辰似乎知道闻柳不会回答他, 又低声呢喃道：「本王知道你早晚要离开的, 但……」 「王爷。」 闻柳打断了他的话, 本想说些什么, 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最终憋了许久, 才开口道：「睡觉吧。」 - 顾洛辰昨晚那么一说, 不过是故意逗闻柳。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那广信王府中的广信王是假，自然不会再待在这里浪费时间逗留。 可顾洛辰知道是假，闻柳却当了真。 他昨夜翻来覆去一整晚也没睡好觉, 辗转反侧间，想的全都是顾洛辰说那香料的事。 他不想让顾洛辰知道那日那女子是他假扮的。 起初他想瞒着顾洛辰独自行动，是怕自己跟顾洛辰说了顾洛辰不让自己去，这会儿他想瞒着顾洛辰, 却是怕顾洛辰失望。 顾洛辰从昨晚回来, 提了那女子至少三四次，他那般惦念那女子, 想必心里对那女子肯定是有几分好感的。 他不想让顾洛辰失望, 不想让顾洛辰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女子是个男人。 「怎么跑厨房来了？」 身后响起了顾洛辰的声音，闻柳回过头，视线直接落在他受伤的手上, 看了许久, 才低声道：「客栈的早饭太腻了, 怕王爷吃不惯。」 闻柳话只说了一半，顾洛辰却听懂了，闻柳这哪里是怕他吃不惯，明明是看他手受伤了，想让他吃得清淡一些。 明明心底担心自己，心里为自己好，却不愿说出来。 「王爷怎么不在房间休息？」 「找你，找到这儿了。」 顾洛辰站在闻柳身后，与他靠得极近，他偏头凑到闻柳耳边轻贊了一声「好香啊」。 闻柳下意识回答道：「不知道王爷您喜欢喝什么样的青菜粥，就多放了几样青菜。」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身后的人靠得更近了，耳朵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着，顾洛辰在他耳边柔声呢喃道：「不是说粥，是说你……」 他说完，又轻轻嗅了一下，笑着调侃道：「你头髮好香，怎么一大早上就起来洗头髮了？」 闻柳煮粥的手一顿，停顿了半晌，磕磕巴巴解释道：「就……没睡好，然后……起来没事干。」 「哦。」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转身在厨房找了两圈，找到了一把蒲扇，走到闻柳身后，扇起了蒲扇。 闻柳察觉到后面的微风，刚要转头，就被顾洛辰打断了：「你头髮没干，给你扇扇。」 闻柳闻言，下意识想躲开。 顾洛辰恍然间想起了昨晚闻柳跟他说的话，这会儿见他不愿，伸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轻轻推到了一旁，把扇子递给他。 「本王自己煮吧，你去旁边把头髮吹干，一会儿吃完早饭该出发了。」 闻柳接过蒲扇，看了一眼顾洛辰受伤的手，蹙眉道：「还是属下来吧。」 顾洛辰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笑了笑，解释道：「本王用左手。」 闻柳见他坚持，也没在在这件事上再纠缠，只轻声问他：「一会儿出发……去找那女子么？」 「哦，你说那美人啊？」 顾洛辰说到「美人」两个字时故意加重了声调。 他昨夜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闻柳为什么跟他生气，后来仔细一想，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可能跟他提起「美人」有关。 闻柳听他称那一声「美人」，脑海里瞬间想起了他昨日缠着自己的浪荡轻浮的模样。 顾洛辰始终观察着闻柳的反应，他说这话本就是为了试探，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这会儿看闻柳眼底那抹情绪变化，瞬间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他昨日生气的确是与自己提那美人有关。 「本王昨夜想了想，既然暂时与那美人无缘，便先不找了。」 闻柳听说他不找了，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他抬头看着顾洛辰，眼底的神色都比刚才更明朗了几分。 「接下来该去造兵械的地方看一看了。」 说话的功夫，小锅里的粥已经煮好了。 闻柳用刚才顾洛辰推他的方式把顾洛辰推到一旁，拿起碗盛了两碗，边盛边问：「属下愚钝，不知王爷为何要去看兵械？」 顾洛辰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那碗刚盛好的粥，耐心解答他的问题：「近来几年边关无战事，每年兵械库大约要制造多少兵械几乎都是有数的，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兵械制造的地方是不会增加制造兵械的数量的。」 第182页 「据本王猜测，赵裕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都用来建造王府了，他手里没什么银子，所以他勾结了言昙，借着言昙的权势，官商勾结，又从富商手中弄了一大批银两用以打造兵器。」 「所以我们只要查出近两年兵械库有没有私下制造兵械，再加上雁书在京城查的商贾的帐簿，就能掌握赵裕密谋造反的证据，将他二人一网打尽。」 闻柳这才明白顾洛辰的用心，二人简单吃了个早饭，收拾了一番，刚要走，就听到客栈门口传来了阵阵声响。 闻柳警惕的打开房门，往客栈下面看了一眼，却根本没看到人。 只能听到楼下传来的说话的声音。 「客官您是吃饭还是投宿啊？」 那客人闻言，只轻轻笑了一声道：「我来找人。」 客栈老闆一听，笑着问道：「找什么人啊？我们这小店里总共就那么几个客人。」 那客人直言道：「燕公子。」 闻柳听着那声音，心嘆这人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哪有什么姓燕的公子？ 只是那人的声音听起来，为什么感觉有些耳熟呢？ 还没等闻柳想出来，楼下便又传来一道声音：「找我？」 闻柳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是严城的声音？ 可那人要找的不是燕公子么？ 难道……燕公子是严城怕暴露身份所以特意起的化名？ 可这小地方，知道严城化名的又有几个呢，难道是戏班儿的人？ 闻柳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劲，戏班儿的人不是早已经离开了么？ 楼下传来的说话声打断里闻柳的思绪，那人朗声道：「在下正是前几日找戏班儿的人。」 严城一听，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你是那找戏班儿的少东家？」 那人道：「正是在下。」 严城闻言，警惕地握紧了剑，问他道：「搭建戏台子的事已经完事了，你找我做什么？」 那人听着严城似有些不耐的语气，忙笑着解释道：「我听说那日你们是最后从广信王府出来的，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说完，从手中掏出一幅画像来，那画像是个如谪仙一般的公子。 严城看了片刻，只觉得那张脸看起来有一点点眼熟，可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 严城摇了摇头道：「公子找错人了，那日一起搭建戏台子的人里，并没有这样一位气质出尘的公子。」 那人听了，也不急，又掏出另一幅画像来给严城看：「那燕公子可见过这人？可知他去哪儿了？」 严城一看，这美人儿，不正是那日在戏班子遇到的那个美人么？ 严城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虽长相端正，但弄不好内心里也是个贪图人家姑娘美色的登徒子，于是摇了摇头敷衍道：「没见过。」 那人闻言，似有些不信：「真没见过？可我听那老闆说，那日他是跟着戏班子一起去的，戏班老闆给我看过他舞剑时的画像。」 「没有。」严城一口否认，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了，这会儿功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只是干活儿的工人，没时间去看美人。」 那人闻言，略有些失落的道了声谢。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严城生怕生出什么变故，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便催促着其他暗卫快速备好马车离开。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外面赶车的暗卫才低声对马车里的顾洛辰汇报了一声：「王爷，出了广信王封地了。」 「嗯。」 顾洛辰面无表情的轻轻应了一声，看上去没什么情绪。 反倒是闻柳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几日在广信王封地，他连一个安稳觉也没睡过，时刻保持着警惕，就连睡觉也睡不踏实，每天都是大半夜才能浅睡一小会儿，到了天亮时分，其他暗卫起身了他才敢贪睡睡上那么一会儿。 如今出了封地，虽然依然不能放松警惕，但心上那根紧绷着的弦总算能稍微松一些了。 闻柳靠在车厢上，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顾洛辰见他睡着了，小声儿让外面的车夫放慢了速度。 他看着闻柳睡着的模样，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心想这小迷煳虫，这才醒了多久就又犯困了。 这几日在广信王封地，每日都醒的比自己晚许多，还没睡好么？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嗜睡啊。 在王府的时候给他用安神香也没见他起晚过，即便是之前即日赶路累的，这些天过去了还没缓过来么？ 眼见着闻柳的脑袋顺着车厢慢慢划了下去，顾洛辰慢慢起身坐到了他身旁，小心翼翼把肩膀靠在他脑袋旁边。 片刻后，闻柳的脑袋慢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洛辰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满眼宠溺地看着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变得柔和了许多。 看着看着，他又想起了那日看到的，闻柳女装的模样。 其实那日，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只是怀疑那美人是闻柳，因为他的手的温度，因为揉脑袋的动作，因为他装哑巴。 后来真正让他认出闻柳的，是他让严城假装刺客「行刺」自己时闻柳护着他的动作和他眼底那坚定的眼神。 他认得闻柳那眼神，那跟之前遇刺时他坚定维护自己，甚至为了自己破了杀戒的坚定的眼神。 第183页 只是他从未想过，闻柳竟然生的那般美。 他以前也不止一次的在脑海里想像过闻柳长什么模样，只是在他的想像里，始终觉得闻柳应该是那种长相平平的普通人的模样，又或者是那种脸上有什么伤痕的模样。 毕竟他没见过任何一个美人愿意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可那日见了闻柳，他才知道自己身边，藏了怎么样一个人间绝色。 「别动！」 顾洛辰肩膀上一空，身边人突然大喊着抬起了头。 顾洛辰转头看着他，他额头上满是冷汗，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空洞，还带着些不敢置信的模样，就连唿吸也十分急促。 顾洛辰眉间一紧，手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那依旧空洞的眼神心疼道：「闻柳，是我！」 他说完，等了许久，闻柳原本涣散的眼神才总算聚焦了，唿吸也慢慢变得平缓起来。 顾洛辰见他回神，才慢慢开口，小声问道：「做噩梦了？」 闻柳没答他的话，却突然伸手握住了顾洛辰那只没受伤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才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手道：「嗯。」 顾洛辰看着他那动作，疑惑地问了一句：「梦到本王了？」 他刚开始看出闻柳做噩梦的时候，第一反应以为闻柳可能是梦到了小时候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的往事，又或者是梦到了杜衍文那混蛋。 可直到他刚刚看到闻柳握着自己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的动作，才下意识反应过来，闻柳或许是……梦到自己了。 闻柳抬眸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顾洛辰也没再多问，见他额间都是冷汗，忙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闻柳擦汗。 闻柳知道顾洛辰这人爱干净，从不用用过的手帕，每次用完的手帕都会直接扔掉，所以擦完汗便打开了车帘想把那手帕扔掉。 谁知顾洛辰却抢先一步从他手中拿过了手帕揣到了怀里。 闻柳：「？」 顾洛辰清了清嗓子，道：「这块儿手帕……是上好的天蚕丝做的，不能随便扔。」 「方才梦到什么了？」 顾洛辰好奇的问了句。 若刚才闻柳梦到的是从前的事，他自然不会问，不会去撕开闻柳的伤口让他难过。 但他梦到的是自己，顾洛辰便难免有些想要知道了。 闻柳想起方才的梦境，微微垂了垂，抿了抿唇，不愿意回想。 顾洛辰虽好奇，可看他不想说，也不捨得再逼他多说什么，他看着闻柳依然有些疲惫的模样，低声道：「还得好一会儿呢，你靠本王肩上再睡一会儿吧。」 第108章 不过 闻柳愣了片刻, 微微摇了摇头。 他现在一闭眼睛，脑海里就全是刚才顾洛辰被广信王的暗卫捅了一剑的画面，哪里还敢接着睡。 他强压下困意，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观察了片刻, 确定外面没什么动静儿才安心转回头。 这会儿彻底清醒下来, 闻柳才后知后觉的想, 顾洛辰是他刚才睡着之后坐过来的么？ 「不困了？」 顾洛辰侧头轻声问了他一句。 「嗯。」 闻柳刚应了一声, 就听顾洛辰低声对他说：「那本王睡一会儿。」 闻柳微微颔首, 不自觉柔声道：「好, 王爷放心睡。」 顾洛辰闻声，脑袋靠在马车上，刚靠了片刻, 便微微蹙起了眉头。 一直注视着他的闻柳见状，忙问道：「不舒服？」 顾洛辰睁开眼，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道：「有点硬。」 「那……王爷靠属下肩膀上睡吧。」 他说完, 顾洛辰丝毫没有犹豫的沖他笑了笑, 应了一声好。 片刻后，闻柳便感觉到肩上多了几分重量, 是顾洛辰靠在他肩上的重量。 他微微偏了偏头, 看了顾洛辰一眼，心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顾洛辰的接触完全不反感的。 甚至不但是不反感，有时候顾洛辰离他近或者是跟他接触的时候, 他反而会觉得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连他跟宴宴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过, 他跟宴宴在一起的时候, 更多的是轻松的、开心的感觉，可却从来没有这种心安的感觉。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因为担心顾洛辰的安全担心的整晚不敢睡觉，甚至在马车上打个盹儿都会做噩梦。 想到这儿，闻柳在心底无奈嘆了口气。 他当初没有半路离开的时候，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回去保护顾洛辰是为了家国大义，是为了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可如今，闻柳才真真正正明白，在他心底，想守护家国大义是真，想保护顾洛辰也是真。 顾洛辰在他心里，早已经不是因为出于责任需要保护的王爷了，而是他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想要守护的重要的人。 重要到，已经让他有些捨不得离开了。 或许，等顾洛辰打败言昙，自己可以离开一段时间找杜衍文报仇，等报完仇，再回到王府也可以的吧。 只是他若当真走了，再回来的时候，顾洛辰身边一定就会有别的近身暗卫了吧，那到时候，他还会让自己跟在他身边么？ - 顾洛辰是刚过午时醒的，彼时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便先找了个客栈吃饭。 第184页 顾洛辰见闻柳面上还有些倦色，便暗地里特意吩咐严城在他们的马车里面点了安神香。 等他们吃完午饭时，安神香已经在马车车厢里着了有一会儿了。 顾洛辰谎称自己有事，让闻柳先上了马车，等到感觉人差不多睡着了，才上了马车，把安神香递了出去。 因为有安神香的缘故，闻柳一整个下午都睡得很好。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客栈里了。 只是这客栈看起来跟普通客栈不同，看起来要比普通客栈好很多。 「王爷，这是到哪了？」 闻柳刚睡醒，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几分懵懂，眼神里也还带着几分慵懒。 顾洛辰难得见他这幅模样，没忍住笑了笑道：「到地方了，这是工部设下的专门负责水利兴修的府衙。」 「难怪……」 闻柳轻嘆了一声。 「难怪什么？」 闻柳揉了揉额头，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头疼，低声道：「难怪总觉得这里跟客栈不一样，不过，为何直接来府衙了，那样不是容易暴露行踪么？」 顾洛辰轻笑着看着他，良久才解释道：「我们离开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本王离京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了，为了打消别人的怀疑，太傅会让陛下说本王是来这里监督水利兴修来了。」 闻柳点了点头，瞬间懂了顾洛辰的意思。 只要他们来到这工部下设的府衙了，必定会有人往京城里传消息，只要消息传回京城，很快就会在京城散开，到时候就不会有人怀疑王爷此行的目的了。 「王爷打算如何查兵械数量？需要属下做什么王爷只管开口。」 「这些事自然有人去查，我们只需要在工部待着就好了。」 「？」 闻柳疑惑地看着顾洛辰，难道他…… 「你猜的没错，」顾洛辰站起身，猜测了下闻柳的想法，理了理衣裳，如实道：「本王在这里有眼线。」 闻柳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却听顾洛辰又继续说道。 「不但是在这里，本王在广信王封地也有眼线。」这回没等闻柳多问，他自觉解释道，「其实之前想混进广信王府，自然不止跟着戏班子混进去这一条路，但本王觉得，眼线还没到暴露身份的时候，还是谨慎些为好。」 闻柳这才明白，其实大多数的事情，顾洛辰在打算做的时候心里一般就已经有数了，所以他看上去总是那么淡定，那么云淡风轻，好似处理国家大事跟过家家一样简单。 只是提前想好了，考虑的深远罢了。 「王爷！」 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闻柳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官员站在门口。 那官员大腹便便的，下巴上的肉叠了好几层，差点儿把脖子挡没了，他脸上冒着油光，笑嘻嘻的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似乎是自己挡了他的视线，他偏过头，看着屋子里面的顾洛辰，笑岑岑请示道：「王爷，您远道而来，下官特意让人略备了一些薄酒，做了几样儿当地的有名的小菜，还请您移步。」 顾洛辰闻言，笑道：「有劳了。」 闻柳跟在顾洛辰身后，刚走没两步，就听那人贼兮兮凑到顾洛辰耳边，轻声道：「听闻您喜欢欣赏美人儿，下官还特地让人送了两个美人儿来伺候您，等您吃完饭，正好儿让他们服侍您洗澡更衣。」 闻柳冷眼扫了那人一眼，伺候洗澡更衣？是不是就差把人送床上了？ 还有谁说他家王爷爱美人儿的，简直胡说八道，顾洛辰明明讨厌那些贴上来的美人儿。 不过…… 有一个儿美人儿除外。 那就是他自己在广信王府假扮的那个，顾洛辰貌似对自己女装的模样……挺感兴趣？ 顾洛辰等了半晌，也没听到身后人说话的动静儿，突然就想试探试探闻柳的反应。 「好啊，难得你有心，让本王也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儿，有没有本王心里那美人儿万分之一的姿色。」 闻柳：「？」 管家不是说顾洛辰最讨厌主动接触他的美人么，他不是该拒绝才对么，怎么会就这么答应了呢。 他要想看美人儿，自己顶多……顶多再扮两次女装给他看就是了。 可他倒好，竟然就这么答应人家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看美人么，果真是好色之徒。 看他在广信王府对自己那轻浮的态度就能看出顾洛辰好色，只是他没想到，顾洛辰竟然不但好色，还不专一。 若他当真只对广信王府里面的人念念不忘，倒也勉强可以算作专一，如今看来，都是假的。 「砰」的一声，满心思绪的闻柳撞上了面前的人。 顾洛辰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怎么走神儿了？」 闻柳没抬头，不愿看他，只低声道：「一时不察，王爷恕罪。」 「哦，」顾洛辰看着他低着头的模样，忍不住心想，闻柳这反应是……生气了？不愿意抬头看他？还是说，他吃醋了？ 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顾洛辰清了清嗓子对闻柳道：「走吧，本王带你去赏赏美人儿。」 闻柳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心底却冷哼了一声，骂了一声「浪荡子」。 不知为何，他这会儿看那大腹便便的官员越发不顺眼，原本看他虽然胖一点儿，但面色也算柔和，谁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看着老师宽厚，却能想出这种低俗的手段，委实让人噁心。 第185页 闻柳垂眸，见地上恰好有一块儿小石子。 他用脚一踢，那小石子飞速砸在那官员的膝弯处，那官员吃痛，瞬间瞬间跪在了地上，连带着那一身肥肉也跟着颤了颤。 「嘶」，那官员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道，「什么东西？」 顾洛辰在一旁看着那官员，猜到了是闻柳在背后搞的手脚，心情竟愈发好了一些，他故作惊讶，感嘆道：「哎呀，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那官员闻声，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下官马虎大意，让您见笑了，但您放心，给您准备的饭菜和美人儿都是下官用心挑选的，包您满意。」 顾洛辰：「好。」 闻柳闻声，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心嘆还「好」，当真是□□薰心。 他低头看着脚边的另一块小石子，又抬眸看了看顾洛辰的腿，看了半晌，才勉强压下那股想把顾洛辰也踢倒的想法儿。 他倒要看看，这官员找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儿。 等那官员把身上尘土拍干净了，才转头看着闻柳问：「你是王爷的暗卫吧，一会儿激灵点儿，离王爷稍微远一点点，给那两个美人儿空出些位置来。」 闻柳懒得理他，只觉得他刚才踢的不够用力，有些人摔得不够惨。 那官员听他半天没回话儿，以为他不愿，又补充了一句：「你得懂事儿一些，当暗卫的，不能太死板，你离得太近，王爷哪能看尽兴啊。」 闻柳强忍下想揍他一顿的想法，将目光转移到顾洛辰身上。 第109章 吃醋 顾洛辰本想回头看看闻柳的表情, 再逗一逗他，可他回眸的一瞬间，恰好撞上了闻柳的视线。 闻柳站在他身后不到两步的距离，就那样直直看着他, 甚至直到他回头, 闻柳的眼神都没有丝毫闪躲。 顾洛辰看着他眼底那抹期待, 生怕自己的试探伤了闻柳的心, 改口道：「你就坐本王旁边, 哪儿也别去。」 闻柳的眼神这才柔和了几分。 那官员听顾洛辰发话了, 自然也不敢再多劝闻柳, 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颇有些自言自语道：「也是，暗卫是该跟王爷坐近一些保护王爷的安全哈。」 刚走到半路, 顾洛辰就听到了那官员的心声。 【希望一会儿那两个精心挑选的美人儿能入的了摄政王的眼，这样千载难逢的巴结的好机会，可一定得把握住。】 【只是这暗卫有些碍事，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想个什么办法把他支开。】 转眼到了吃饭的地方, 那官员扭头对下面人吩咐了一声, 让他们开始上菜，再把那两个美人儿叫来。 闻柳原本在趁着那人转身的功夫习惯性的观察周边的环境安不安全, 没成想刚看了两眼, 就被顾洛辰拉住了手腕往他那边轻轻一拉，闻柳便顺势坐在了顾洛辰旁边的位置。 一个在右边的离顾洛辰最近的位置。 闻柳本以为顾洛辰此举只是想拉他坐下，结果他都坐下半天了，顾洛辰却还没松开他的手。 闻柳莫名就有些心虚, 他往那官员那边看了一眼, 见那官员快转过头了, 用力想要把手抽出来。 可顾洛辰却没打算给他把手抽走的机会，闻柳试着抽了半天也无济于事。 他看着闻柳，轻轻笑了笑，气定神闲的张了张口，给了闻柳两个口型，意思是「暖暖」。 闻柳往手那边看了一眼，好在顾洛辰握着他的手的动作被那桌子掩住了，从那官员的视角来看应该看不到。 没过多久，下人就把饭菜端上来了，紧接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女子。 其他人都第一时间在看那两个女子的样貌，唯独闻柳在看顾洛辰。 闻柳见他看着那两个女子目不转睛的模样，趁他不注意迅速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了。 顾洛辰这才回过头来看了闻柳一眼，可闻柳似乎压根儿不想理他，直接转过了头也往那两个女子那边打量了一眼。 闻柳只粗略扫了一眼，那两个女子的确是花容月貌，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闻柳别开视线，下意识转头问了那官员一声：「有酒么？」 那官员看了他半晌，没说话，心想你个小小暗卫不懂规矩跟自家王爷同桌吃饭也就算了，竟然还使唤起本官来了？ 顾洛辰侧头冷冷瞥了他一眼：「我家暗卫问你话呢？听不见？」 那官员被顾洛辰那冷冰冰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忙磕磕巴巴回答道：「哦有有有，下官正准备让人去拿呢。」 他说完，招唿来两个下人，让他们去搬酒。 等那两个人走了，才在心底嘆道，这摄政王身边的小暗卫该不会是什么身份尊贵的人微服出访呢吧，不然堂堂一个摄政王怎么可能对一个小暗卫这么好。 不过这摄政王刚刚那语气和眼神着实是吓人，还是先熘吧。 他转过身，看着顾洛辰恭恭敬敬道：「下官先去忙，您要是有事随时让下人去办，或者下人办不了的，您就让他们去喊下官，下官随时恭候。」 「嗯。」 顾洛辰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那官员点了点头，临走时还不忘给那两个美人儿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好好伺候，伺候好了有赏。 那两个美人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立马就要往顾洛辰身边凑。 顾洛辰去冷声打断了她们的动作：「别过来，坐那儿。」 第186页 片刻功夫后，下人把酒搬了过来。 顾洛辰看着那不算大的酒罈子，对那两个美人道：「去把酒搬过来。」 那两个美人回头看了一眼，回头略有些为难道：「大人，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哪能搬得动这个啊。」 闻柳不愿看他们腻歪，起身想自己过去搬。 还没等他迈出脚步，顾洛辰便拉住了他的手：「你坐着，让她们搬，她们要是搬不动，一会儿让她们喊她们韩大人来搬。」 那两个女子一听他要喊韩大人，也不敢再装下去了，立马起身那两罈子酒搬到桌上，抱着那小酒罈子就要给顾洛辰倒酒。 顾洛辰往椅背上一靠，往闻柳那边指了一下，道：「给他，两坛酒都放过去。」 那两个女子一听，立马照做了。 顾洛辰身子往前靠了靠，拿起筷子问那两个女子道：「你们是本地人吧。」 「是。」 两人齐齐回答了一句。 顾洛辰笑了笑道：「那就好，给本王推荐一下，哪个菜好吃？」 那两个女子一听他的自称，吓得立马从椅子上起身跪在了地上：「民女……」 「起来。」 那两个女子跪在地上，谁也不敢起身，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民女该死，民女不该为了银子来服侍王爷，民女已经有丈夫了，不能跟王爷走。」 「民女也该死，民女出身风月场所，断然不敢高攀，求王爷不要带民女走。」 顾洛辰：「……」 「这跟本王让你们推荐好吃的菜有什么关系么？」 那女子闻声，低声啜泣道：「王爷封地稍高路远，民女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民女……」 「你们误会了。」 原本在一旁半天没说话的闻柳开了口：「这不是广信王，你们不用怕，我家王爷性情温和，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闻柳这么说到并不是为了让那两个女子宽心，他只是不愿意别人误会顾洛辰。 那两个女子闻声，这才擦了擦眼泪，抬起了头，问闻柳：「那这位爷是？」 闻柳轻声道：「这是当朝摄政王。」 闻柳话音刚落，那两个女子瞬间吓的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了顾洛辰一眼，又低下了头。 广信王荒淫无度，祸害死很多姑娘，可这摄政王也没好到哪里去啊，传闻他杀人不眨眼，那岂不是连逃跑都没机会。 闻柳：「……」 闻柳看着她二人的反应，下意识解释道：「我家王爷是并非传言的那般，不会滥杀无辜的。」 「起来吧。」 顾洛辰接话道。 那两个女子这才将信将疑起了身，战战兢兢坐回座位上。 给顾洛辰指道：「那个、那个和那个好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给顾洛辰夹菜服侍顾洛辰吃饭，可还没等她够到菜，就有人先她一步把那三盘菜连盘子都端走了。 闻柳眼看着顾洛辰把那三盘菜都端到了闻柳面前。 闻柳看着顾洛辰给自己端菜的动作，下意识咬了咬唇，没说话。 顾洛辰见状，柔声道：「多吃菜，少喝酒。」 那两人美人听着那道温柔的声音，心里对他的害怕瞬间就少了许多。 其中一个美人看着那好吃的菜咽了咽口水，她现在说那个菜不好吃还来得及么？ 怎么能偏心成这样啊，这桌子上的菜难道不应该是大家吃的么？ 顾洛辰听着她的心里话，轻声问道：「还有哪个好吃。」 那女子犹疑了片刻，昧着良心指了指桌子中间那两道菜。 顾洛辰见状，轻声问道：「你爱吃？」 那女子心嘆，这要是说自己不爱吃不就露馅儿了么？ 她忙点点头，轻声道：「爱吃。」 顾洛辰笑了笑：「自己端，端到自己面前吃。」 女子：「……」 她面上带着笑，把那盘她最不爱吃的菜端到自己面前。 闻柳刚开始看着顾洛辰给自己端菜的时候原本心里很受触动，觉得顾洛辰很向着他，还为此暗暗有些窃喜。 可如今看着顾洛辰温柔的对那女子说话，还让她把吃的端到她自己面前，闻柳心里那点儿情绪起伏瞬间一落千丈。 他还是这样。 不是只对自己好，而是对每个美人都好。 自己在他眼里，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对自己的好，是自己这么长时间在他身边陪着他换来的，可那些女子明明什么也没做过，明明也没对他好过，却能得道他这样的关照。 他看着眼前那三道刚才还觉得很有食慾的菜，瞬间就没了兴致。 他拿起酒罈，往碗里倒了一大碗酒，一口气把整碗酒都喝了。 顾洛辰看他倒了那么多酒，甚至没来得及阻止，闻柳已经把酒全喝了。 见他把碗用来倒酒了，顾洛辰把自己的碗递给他道：「慢点儿喝，先吃点菜。」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闻柳夹菜，可闻柳看着他放到自己面前那装着菜的碗，却把那碗推了回去，低声拒绝道：「不用你夹。」 顾洛辰听着闻柳那有些不悦的语气，心想闻柳这是吃醋了？ 所以他之前没猜错……闻柳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对么？ 还是说，只是他无意间哪里惹闻柳不高兴了？ 第187页 「你们先退下吧。」 顾洛辰冷声对那两个女子道，那两个女子闻声，立马起身跑了。 闻柳趁着顾洛辰跟那两个女子说话的功夫，又灌了两大碗酒。 顾洛辰见他这喝法儿，伸手去拦。 谁知闻柳压根儿不领情，还把他的手拂到了一旁，瞥了他一眼，不悦道：「别管我。」 「闻柳，」顾洛辰轻声唤了他一声，「喝多了？」 「没。」 闻柳逞强完，这会儿只觉得脑袋晕晕的，眼前的顾洛辰也略微有些重影儿。 他半眯着眼睛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重影儿，一时没忍住，低声骂了句：「哼，三心二意，好色浪荡，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诈言 顾洛辰听着他的骂声, 不怒反笑，伸手去拎了拎他旁边的酒罈子，那酒罈子不过转眼的功夫，竟已见了底。 看来是真的醉得不轻, 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儿骂自己了。 「闻柳。」 顾洛辰凑到他耳边轻声唿唤了他一声, 可闻柳却没回应他, 只自顾自的伸手去拿那另外一罈子酒。 顾洛辰见状, 忙伸手握住了闻柳的手腕, 将他去拿另外一罈子酒的手紧紧握住：「别喝了, 再喝难受了。」 闻柳却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般, 固执的伸出另一只手去够那酒罈子。 顾洛辰见状，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将那酒罈子推到一个离闻柳很远的位置。 闻柳这会儿意识不清, 见有人把自己的酒推走了，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轻声呢喃着：「我要喝酒，酒……」 顾洛辰不等他把话说完, 便直接上前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在他将人抱到怀里的一瞬间, 怀中人那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稍稍展开了些许，偏过头往自己怀里蹭了蹭。 顾洛辰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 忍不住笑了声：「怎么跟十五一样, 喜欢乱蹭人啊。」 见他不吱声，顾洛辰又问道：「刚刚骂的，三心二意，好色浪荡的坏人是谁啊？」 怀中人听到这儿, 停下了往他怀里蹭的动作, 转头看了顾洛辰半天, 却没说话。 顾洛辰见状，替他把话说了下去：「是说本王坏么？」 他话音刚落，怀中人便突然儿出声儿反驳道：「你才是坏人，我家……王爷不是坏人，你们……你们别误会，我家王爷是好人，外面……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假的……」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顾洛辰听着他那醉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轻声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你家王爷是好人了。」 醉成这样了还想着维护自己么？闻柳对他……是不是…… 闻柳安静下来，又重新偏过头往他怀里蹭。 顾洛辰将人抱回了房间，刚想去点蜡烛，手就被刚放到床上躺好的人拉住了。 顾洛辰回头，哄人似的轻声道：「我去点蜡烛，很快就好。」 等他点亮了烛火，再回来，却发现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竟已从床中间滚到了床边，也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顾洛辰忙走到床边，想把人再往床中间挪一挪。 可他刚抱住闻柳，就反被闻柳用力一拉，整个人跌在了闻柳身上。 顾洛辰怕压着他会让他不舒服，忙起身轻声哄道：「乖，好好躺着，好好睡一觉。」 他怕闻柳喝得难受，起身想让下人去熬点儿醒酒汤过来，可闻柳却突然从后面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过头，看到闻柳正眼神迷离的望着自己，却不说话。 顾洛辰看着他，想起他刚才在饭桌上喝酒的模样，忍不住轻声试探问：「闻柳，你是吃醋了么？你是不是，不喜欢本王多看别的美人？」 可他问完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闻柳都已经醉成这样了，哪里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话。 可他却似乎听到闻柳「嗯」了一声，那声音极轻，顾洛辰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那究竟是闻柳的声音还是自己幻听了。 他不甘心地看着闻柳，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又问了一遍：「你刚刚，回答本王了是么？」 他盯着闻柳的脸，盯着他的唇，不想错过自己心底想要的那个答案，可他这回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闻柳回答他。 难道刚才，当真是自己听错了么？ - 第二天一大早，闻柳刚起床，就看到了守在他床边趴在床上睡觉的顾洛辰。 顾洛辰明显也听到了他起身的动静儿，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 见他醒了，轻声问了句：「睡得好么，头晕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闻柳摇了摇头，看着顾洛辰直起腰时微微皱了下眉头的表情，不解问道：「王爷怎么不上床睡？」 顾洛辰昨夜趁他醉酒没问出想问的东西，这会儿看他清醒了，忍不住想逗一逗他，于是故意做出一步委屈的表情道：「不敢啊。」 闻柳：「？」 闻柳：「王爷此言何意。」 顾洛辰见他不懂，抬眸试探着问他：「你忘了昨晚发生什么了？」 闻柳闻言，下意识咬了咬唇，昨晚发生什么，他还真的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王爷跟那两个美人聊得很好，然后自己一生气，就喝多了些。 再后来……后来发生什么了？ 顾洛辰他……他昨夜是一直在这儿，还是跟那两个美人…… 第188页 「王爷……」闻柳知道自己或许不该这么问，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王爷昨夜一直在这儿么？」 「嗯。」 顾洛辰低声回应了一声。 闻柳下意识又问了一句：「那两个美人呢？」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如实道：「让本王撵走了。」 闻柳心下松了一口气，表面却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真……撵走了，属下看王爷挺喜欢……」 顾洛辰坐直了身子，按了按暗腰，心嘆趴在床边扭着腰睡一宿还真是有些不舒服啊。 等腰稍微舒服些了，顾洛辰才看着闻柳笑道：「谁说本王喜欢那两个女子了？那两个女子在本王看来，姿色平平，称不上一声美人，要论美人儿，还得是本王那日在广信王府碰到那个。」 闻柳下意识有些心虚的别开了视线。 顾洛辰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道：「你昨晚还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你都想不起来了么？」 闻柳一听，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开始费力的想要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可他无论怎么努力，却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 「属下……做……做什么了？」 顾洛辰笑了笑，胡诌道：「你昨夜先是痛骂了本王一顿，然后当着本王的面儿，把那两个美人撵走了，后来又把本王拽回了房间，打了本王一顿，威胁本王以后不准见其他美人。」 「不……不可能。」 闻柳瞬间反驳道：「王爷骗人，属下不可能骂王爷。」 「哦，是么？」顾洛辰嘴角带着笑，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轻浮，「那你那句『三心二意、好色浪荡的坏人』是在骂谁啊？」 闻柳一听，瞬间哑然。 难道他昨晚……一不小心当着他的面儿把心里话骂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了？」 顾洛辰得理不饶人，看着他轻笑着问。 「属下……属下不可能会打王爷，王爷……王爷一定是记错了。」 即便他喝醉了，骂了他两句，也不可能动手打他，一定是顾洛辰在骗他。 「哎，」顾洛辰轻嘆了一声，委屈道，「打了还不承认，罢了，本王念在你喝醉的份儿上，也不与你计较，本王只想明白一件事。」 「什……什么？」 顾洛辰道：「你威胁本王不准见其他美人是为何啊？」 他说完，认认真真盯着闻柳的眼睛，笑着问：「你是见本王对其他美人好，生气了么？」 「没，没有，王爷对其他人好与不好，都与属下没关系。」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感嘆了句：「可那两个美人不是这么说的，她们说，像你这样的反应，就是生气了，或许换句话说更准确一些。」 「什么？」 顾洛辰洋洋得意道：「她们说，你这是吃醋了。」 「王爷莫要听其他人胡说。」 「可本王……」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闻柳便起身绕过他下了床，匆匆茫茫扔下一句「属下先去洗漱」就没了人影儿。 顾洛辰看着闻柳急匆匆的模样，没忍住偷笑了一声，闻柳这是……被自己猜到心思了，害羞了？ - 闻柳不知顾洛辰那日的话是在诈他，他反覆回想，试图忆起那日发生的事，可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顾洛辰的话听起来又半真半假，自己一时也难以判断，为了不让自己尴尬，他索性躲了顾洛辰几日。 可他越想躲着，顾洛辰越爱往他身边凑，甚至还在那姓韩的官员说要再找美人的时候说了一句「不用了，怕有人会吃醋」。 那韩姓的胖官员听得一头雾水，吃醋是什么意思，谁会吃醋，据他打探到的消息，摄政王不是单身么？ 可那官员也只敢在脑海里想一想，摄政王不让他再送美人，他自然是不敢违背摄政王的意思的。 察觉到闻柳这几日都在躲着他，顾洛辰才开始反思，自己那天逗他的话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让闻柳心生芥蒂了。 他转身看着他身后离他老远的闻柳，刚想跟他说两句，就听外面严城在喊他。 「王爷！查到了。」 顾洛辰闻言，心下一喜，忙问道：「查到什么了？」 严城四下看了一眼，走到顾洛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顾洛辰听完，看着他低声问：「证据拿到手了么？」 严城微微摇了摇头，颇有些为难道：「他们那里戒备森严，混进去容易，但想进那间锁着的房间很难，属下想请王爷帮忙，把那守着门儿的萧杰支开。」 「那简单，」顾洛辰轻声道，「正好韩大人说这几日要设宴款待本王，本王便让他把那萧杰喊来便是。」 严城听完，担心道：「听闻那萧杰诡计多端，不知会不会来？」 顾洛辰闻言，轻笑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了一块儿令牌：「韩胖子自然叫不动他，但陛下的令牌，自然能把他传唤来。」 严城看着顾洛辰手中那块儿代表着天子的天子令牌，这才放心下来。 那萧杰再怎么胆大妄为，也断然不敢公然违抗「皇命」。 这边儿严城刚走，顾洛辰还没等让人过去传话，那边儿萧杰竟然主动找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赴宴 萧杰派人传话过来, 说是刚得知摄政王莅临，要尽地主之谊，三日后午时宴请摄政王。 第189页 顾洛辰看着那传话的人道：「好，回去告诉你家大人, 本王必定准时赴约。」 待那人走了, 闻柳才低声问顾洛辰：「严首领说此人诡计多端, 王爷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不怕是场鸿门宴么？」 顾洛辰看着连日以来都不愿意搭理他的闻柳主动跟他说话了, 心里一时竟有些窃喜。 「没错, 根据线报, 这萧杰跟言昙必然是有勾结的，本王到这儿也这么多天了，萧杰那边不可能是现在才知道的, 他如今突然派人来请，应该是收到了言昙或者京城里那位大人物的指示。」 「本王想看看，他们这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 皇宫, 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奏摺, 太傅在一旁看着。 披着披着，小皇帝突然抬起了头, 看了太傅一眼问道：「他那边怎么样了？他离京的消息前段时间就传开了, 言昙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对他不利？」 老太傅知道小皇帝心里牵挂顾洛辰，和蔼的笑了笑道：「陛下放心吧，他前几日飞鸽传书，说一切安好, 而且他那人, 八百个心眼儿, 言昙他们有什么动作，他心里应该有数。」 小皇帝听着应该二字，不禁皱了皱眉头。 应该就代表着不确定，若是当初他早知道顾洛辰要离京，他一定会阻止。 可偏偏，顾洛辰先斩后奏，离开了才让太傅告诉他，他即便是想留住顾洛辰也没办法。 如今顾洛辰一人独闯虎穴，着实让人担心。 祁老太傅见他忧心，宽慰他道：「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您不是已经派人帮他了么？」 「而且他自己带去的那些暗卫，也都是个顶个儿的高手，万一遇到什么事，脱身应该不难。」 「更何况，他手里不是还有您的令牌么，调遣些官兵也不是难事。」 小皇帝闻言，微微嘆了口气：「可朕还是觉得心慌。」 小皇帝说完，目光迷茫地看着祁老太傅，犹犹豫豫问了一句：「太傅，当初朕不听您和他的话，非要放了赵裕，是朕错了么？」 祁老太傅闻言轻嘆了一声，若没有小皇帝这些妇人之仁，或许如今的朝堂就会清明许多，可若小皇帝没有这份儿仁心，那他也就不是自己认识的皇帝了。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非对即错，于情理上来说，陛下不忍杀兄是为仁慈，可于国家而言，却是个不可忽视的隐患。」 小皇帝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可若这仁慈会害了天下百姓，那自然是不当取的，以前是朕太天真，太傅放心，朕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朕以后当谨记太傅教训，万事以天下事为先。」 祁老太傅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道：「陛下长大了，臣也放心啦，等这些事处理完，也能安心告老还乡啦。」 小皇帝一听，忙出言道：「朕还时常需要太傅指点，您便在京城住着，别走，到时候朕给您找一处风水好的宅子，给您颐养天年。」 祁老太傅笑而不语，心嘆陛下有心了。 - 转眼间便到了赴宴的日子。 闻柳在门外等着顾洛辰换衣裳，可不知为何，顾洛辰今日换衣裳竟然换的格外慢。 等顾洛辰出来的时候，闻柳已经把刚才在院子里摘的那朵儿小花儿的花瓣拔秃了，他把光秃秃的花茎扔在一旁，站起身问道：「王爷带属下一起去吧。」 因为他这几日疏远顾洛辰的缘故，顾洛辰从那日接到邀请到现在，一直也没跟他提过赴宴的事。 顾洛辰闻声，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他：「你都知道这有可能是鸿门宴，又何必非要跟本王去？」 闻柳一句担心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愣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自有别的暗卫陪本王去，你放心在这儿等本王。」 顾洛辰这几日没跟他说过这事儿自然不是为了故意晾着他，而是打心里不想带他去。 虽然按理来说，萧杰应该不敢光明正大的对自己下手，但万事总有万一，这种他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自然不想带着闻柳。 可闻柳却不愿：「属下这次跟王爷出门本就是为了保护王爷的，若是这种有危险的时候属下不去，那属下这趟跟着来还有什么意义么？」 顾洛辰无奈摇了摇头，见他执意要跟着，也没再阻止。 马车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萧杰的宅邸。 萧杰见顾洛辰来了，远远出门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立在马车旁边，低头拜道：「下官萧杰，恭迎王爷。」 顾洛辰下了马车，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早听说萧大人廉洁勤政，今日还特迎接本王，让大人破费了。」 「王爷这是哪里话，王爷平时辅国佐政，日理万机，才当真是为国为民啊，今日有缘得见，自然要聊表敬意。」 他说完，朝着屋子里面的方向指了指，復又低下头恭恭敬敬道：「王爷请。」 片刻后，他将人引进了书房，低声道：「没想到王爷来这么早，厨房那边饭菜还没做好，还请王爷稍作片刻。」 「无妨，本王不急。」 顾洛辰话音刚落，萧杰便对下人道：「去沏两壶茶来。」 片刻后，下人把茶端了上来，萧杰主动起身给顾洛辰倒了一杯茶，往顾洛辰身边走：「王爷尝尝。」 第190页 没等顾洛辰伸手，闻柳便先一步接过了那茶盏道：「给我吧。」 他说完，转身的功夫便用银针测了一下，见那茶没问题，才把茶杯递给顾洛辰。 顾洛辰微微抿了一口，皱起了眉头，嘆道：「这茶叶怎么这般苦？」 萧杰闻声，笑了笑道：「这茶便宜，虽然苦些，却能去肝火。」 「大人果然是个清贫的好官啊。」 顾洛辰轻声感嘆了一声，把茶杯放在桌上，又轻嘆了一声：「大人这房中，没有香炉，却有一股天然的幽香味道。」 萧杰闻言，笑了一声，抬手指了指顾洛辰身后的一盆花道：「是那山间野花的幽香，下官前几日外出，路过山间，见此花幽香异常，便将花儿带了回来，细心将养，不过还是没养好，花叶有些枯萎了，花朵倒是还好。」 顾洛辰察觉到他刚问话时萧杰犹豫了一瞬，伸手拿下了手上的手串在手中把玩着，玩了一会儿才轻声笑道：「想来是你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这花儿生长。」 萧杰也跟着附和道：「王爷说的对。」 他说完，看着顾洛辰手中的手串，笑了笑问：「王爷喜欢手串儿？下官对这东西倒是颇有研究，王爷若是喜欢，下官这就让人去拿两串儿过来。」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玩笑道：「那多不好，传出去了，别人该说你向本王行贿了。」 萧杰闻言，轻笑了一声道：「这屋里就三个人，王爷不必担心，不会传出去的。」 「不了，本王这人专一，喜欢东西只喜欢一样儿，旁的东西，再怎么好，再怎么像，也不如本王手上这串儿。」 他说完，喊了闻柳一声，等闻柳凑近了，顾洛辰才轻笑着道：「低头。」 闻柳听话的低下头，顾洛辰便伸手将刚才把玩了片刻的手串戴在了闻柳脖子上，戴完还轻笑着道：「先放你这儿保管一下。」 闻柳下意识看了那手串儿一眼，顾洛辰才轻声道：「你若喜欢，也可以放在手里把玩，这手串儿玩一会儿，就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幽香，刚才本王盘了会儿，应该差不多了，你可以闻一闻。」 闻柳依言，伸手拿起那手串儿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好闻么？」 闻柳点点头，其实不算好闻。 「那便多闻一会儿，会有不同的味道。」 闻柳点了点头，顾洛辰这才又转过头去跟萧杰聊天。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萧杰才笑了笑对顾洛辰道：「下人说饭菜马上就下锅了，不如王爷随属下往那边走吧。」 顾洛辰轻笑一声，不解问道：「饭菜刚下锅便往那边走，不早么？」 萧杰一听，这才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附近有一座山，山上风景甚美，哦，就是下官刚跟您说的，採花儿的地方，先前有人在那山顶修了一间凉亭和几间屋子，下官想着，王爷想来也是愿意一边赏景一边吃饭的，这才自作主张。」 顾洛辰闻言，笑了笑，眼中透出几分期待来：「好啊，本王还从来没试过在山顶一边赏景一边吃饭呢，既然萧大人都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萧杰闻言，点了点头，道：「王爷请。」 因为山路不好走，几人没法儿乘坐马车，只能骑马上去。 那山其实不算高，山路两旁是成片成片的树林，路边偶尔能看到几朵儿山间野花，可顾洛辰却并没有看到萧杰说的那种。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才总算到了山顶。 顾洛辰远远的，就看到了那间小凉亭。 那小凉亭隐匿在树林中间，周边长满了花花草草，看起来格外雅致。 等他走近，才看到了找了一路也没找到的花儿，那花儿围绕着凉亭四周，种了一圈儿，再走近几步，便能闻到那清幽的花香。 「王爷请。」 顾洛辰看着那凉亭附近的花儿，转头对闻柳道：「在这儿等本王。」 闻柳瞬间蹙了蹙眉头，他不跟过去怎么给顾洛辰试菜，怎么试毒。 让他更想不明白的是，王爷以往都是让他贴身跟着的，这次为何不让他跟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旧事 闻柳虽不解, 却到底是听从顾洛辰的话没跟进去。 他四下看了一眼，虽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可心里却觉得周边的环境静谧的有些不合常理，竟然连飞鸟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没有。 闻柳瞬间觉得有些心慌。 顾洛辰让大部分暗卫都跟着严城去找证据了, 此行来赴宴加上自己总共才三个暗卫, 这里若当真有埋伏的话, 仅凭三个暗卫能保他毫髮无伤的全身而退么？ 就连他都能想明白的事, 顾洛辰为何忽视了, 刚才为何直接就答应萧杰了。 又或许, 顾洛辰明知萧杰狡猾, 明知这其中可能有诈，却毫不犹豫的答应过来，仅仅只是为了给严城他们多争取一点时间么？ 可若真是这样, 为了争取时间，为了证据，置性命于不顾，那还是顾洛辰么, 顾洛辰不会这么傻。 想到这儿, 闻柳才稍稍松了口气。 顾洛辰办事向来思虑周全，应该不会置自己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或许他留了什么后手也说不定。 此时他多想也无用, 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仔细观察顾洛辰身边的动态，确保他那边没什么异常情况。 第191页 片刻过后，下人把精心做的饭菜端上了凉亭里的石桌。 顾洛辰看着那摆的满满当当的饭菜, 眉头微微一锁, 心底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桌子上摆的这些菜, 都是赵裕喜欢吃的。 当年先皇让他辅佐当时的太子赵裕，两人接触多了，便会经常在一起同桌吃饭，久而久之，他就记下了赵裕的口味，如此看来，今日宴请他的，怕不是萧杰，而是赵裕。 还没等顾洛辰回过神来，就听有人问了他一声：「王爷看着这些吃的出神许久，可是在想本王？」 顾洛辰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下心底的情绪，轻笑道：「殿下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假面具不是戴得挺好，如今终于捨得摘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赵裕大笑两声，坐在了顾洛辰对面，开口道，「殿下？你还记得我是要辅佐的殿下？孤还以为，你早把这些事忘了呢。」 他笑着笑着，眼底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道：「只是孤没想到，你竟然还记着孤爱吃的菜。」 「你总是这般擅长伪装，当年就是这样，伪装的让孤以为……」 他越说到后面语速越慢，声音越低，似有些怀疑般：「以为你对孤是真心实意的。」 「臣当年对殿下之心，并无半分虚情假意，自然记得殿下喜欢吃什么。」 赵裕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近乎癫狂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跟孤撒谎。」 「孤问你，若不是你三心二意，是谁给孤设下圈套往里面跳的，是谁害孤丢失了太子之位，是谁让孤险些丢掉性命的？」 顾洛辰看着他，良久，才轻嘆了一声道：「殿下还不明白，害了殿下了人，是殿下自己啊。」 「哈哈哈，」他看着狱严狱严顾洛辰，眼中满是讥讽，「王爷真是能言善辩得很吶。」 顾洛辰见他还不懂，开口道：「殿下当年被囚的时候不是问过我，为何背叛你选择了当今天子么？我今日告诉你，因为我与先皇不同。」 顾洛辰收起刚才那副懒散的模样，正色道：「先皇当年在那么多皇子里面挑选你当太子，是因为你是嫡长子，因为他偏爱你母妃，偏爱你，所以他愿意给你机会。」 「或许在所有人眼里，你都比当今天子更适合当皇帝，可我知道，那些不过是你装出来的表象。」 「你读书好如何，你聪慧又如何，殿下难道当真不记得，你当年做太子的时候，都做过哪些丧尽天良的事么？」 赵裕看着他，笑道：「你说，孤倒是很想听听。」 顾洛辰见他仍不知悔改，严词厉色道：「你人前正人君子，人后心狠手辣，行事狠毒，为了泄一己私愤，联合你舅舅谋害三朝忠臣，鬚髮花白，马上就要告老还乡的老臣子，为你所害，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你亲弟弟，因为看到了你残忍杀害那只小鸟的过程，你便让人毒哑了他，若非他不会写字，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你对自己的骨肉至亲尚且这般，我如何能安心辅佐你，凡此种种事情，数不胜数，若是让你做君王，那岂不是助纣为虐？」 赵裕听完，面上笑容不再，只是恶狠狠地看着顾洛辰，眼底满是不解：「就为了这种小事，你就背叛孤？」 顾洛辰被他气笑了，冷眼看着他，高声怒吼着质问道：「这是小事？那在你眼中，什么是大事？」 「顾洛辰，抛开别人不谈，孤对你不好么？」 赵裕说着说着，眼睛竟慢慢红了：「想当年，那么多名臣能臣巴结孤，孤谁也没要，单单跟父王要了尚且只是个小小文官的你来辅佐孤，你到孤身边以后，从前看轻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你名声、地位，哪样不是孤给的？」 「孤从来不记得任何人的生辰，包括父皇的生辰，但孤却会在你生辰时给你挑礼物，孤的寝殿除了下人，便只让你随便出入，孤对你不好么？」 那声音说到最后，竟隐隐约约有了一丝哭腔。 「殿下还记得那只鸟么？以前我以为，殿下心中是有那么一丝善念的，可直到陛下把那只鸟活活虐待死，我才明白，人的本性是变不了的。」 「你对我再怎么好，也改不了你的本性，即便你不会那样对我，我也不能再让你有一丝登上皇位的机会，因为我不想……辅佐昏君上位，做万世之罪人。」 「当今陛下与你不同，他心善仁慈，日后必定会是一代明君。」 赵裕听完，气的一手把桌上的杯子拂到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声响。 闻柳见状，飞身跃至顾洛辰身后，手里长剑微微出鞘。 赵裕却对闻柳的动作视而不见，只是看着顾洛辰，冷眼质问道：「他给了你什么，他能给你什么？你当年若是扶我上位，这江山社稷，荣华富贵，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 顾洛辰见他仍是不懂，也不打算再跟他做过多的解释，只轻声回了一句：「你想给的，不是我想要的。」 「顾洛辰，你我相伴那么久，你对孤，就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么？」 顾洛辰轻嘆了一声，如实道：「君臣之情有过，并无其他。」 赵裕闻言，仍有些不死心，追问道：「并无其他？你就当真从未喜欢过孤，哪怕一点点么？」 顾洛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道：「没有。」 第192页 「哼，哈哈哈哈，好啊，好，可笑我当初迷恋你这张脸，一心为你铺路，可如今，你既负我，倒也……」赵裕红着眼睛狂笑道，「不枉我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取你性命。」 他话音刚落，那亭子周边瞬间围上了一群暗卫。 闻柳听到那一个「负」字，也顾不上眼前形势，冷声看着赵裕道：「自始至终，不过是你痴心妄想，我家王爷并未对你有过半分感情，何谈「负」字？两情相悦，一方毁约方为负，你这种人，是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顾洛辰听着闻柳那维护他的话，附和道：「我家暗卫说的对，殿下以后出去莫要这么说，省的坏了本王名声。」 若是以前，他可以不在乎任何名声，可如今，他已经喜欢上了闻柳，情情爱爱这方面的负面名声自然是不再有的好，省得到时候流言传到闻柳耳朵里自己还要费尽心思解释。 「给孤杀了他们。」 顾洛辰闻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凑到闻柳耳边，轻声道：「还记得本王上次对你说什么了么？」 闻柳疑惑皱眉，顾洛辰对他说过的话太多了，他哪里知道顾洛辰这会儿指的是哪一句。 顾洛辰见他没想起来，蹙眉提示道：「一会儿若是撑不住了，舍我，保自己。」 闻柳闻言，下意识咬了咬唇，顾洛辰这样跟他说，是这次真的没有把握逃出去了么？ 也是，谁会想到原本还在京城的赵裕，竟然会为了杀他追到这儿来，还带来了这么多暗卫。 闻柳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暗卫，别说是保护顾洛辰毫髮无伤的逃跑了，这么多人，哪怕他们几个暗卫想逃出去都几乎是插翅难飞，更何况是带着个一点功夫都不会的顾洛辰。 「顾洛辰，」赵裕红着眼睛看着他，眼神冷厉，「孤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动手杀了那刚才顶撞孤的小奴才，乖乖跟孤走，孤今日……便放你一马。」 闻柳闻言，心底自然知道顾洛辰不可能杀他，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是唯一一个能让顾洛辰暂且「脱身」的办法了。 闻柳微微垂眸，咬了咬唇，心底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转头看着顾洛辰道：「王爷……属下愿意……」 「你住口。」顾洛辰没好脸色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赵裕道，「即便刀架颈侧，我也不可能动我家暗卫一根寒毛，包括你，今日也休想动他一分一毫。」 赵裕闻言，闭上眼睛场嘆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底满满的都是杀气：「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孤就成全你。」 赵裕话音刚落，顾洛辰便只觉得眼前一黑，闻柳下意识扶住了他，惊唿道：「王爷？！」 闻柳话音刚落，刚才一直跟着顾洛辰守在凉亭周边的两个暗卫也扶着头，软了身子，单膝跪在地上。 闻柳见状，心下顿时有些慌乱，本来三个暗卫就很难闯出去，这会儿就剩他自己了，要如何出去。 第113章 受伤 一群人慢慢提剑逼近, 闻柳一手挡在顾洛辰身前护着顾洛辰，一手执剑看着那群逼近的暗卫。 顾洛辰瞥见身后那两个暗卫也中了毒，心里顿时没了底，他往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转头看了看闻柳。 这么多人, 闻柳自己即便应付的来, 也只能挡一时。 万一那群人先抓了自己, 再以自己的命逼迫闻柳就范, 那结果就不堪设想了。 眼下形势危急, 千钧一髮之际, 万不可拖累了闻柳。 眼见着对方的人越比越近，顾洛辰挺住了脚步，对闻柳道：「你先走。」 闻柳下意识回头看了顾洛辰一眼, 眼眸微微眯起来，语气坚定道：「属下不走。」 顾洛辰见他又开始犯倔，冷声命令道：「本王命你现在离开。」 闻柳不敢分神太久，转回头看着那群马上就要扑过来的暗卫, 坚定的回了一声：「不！」 「你说过这次跟本王出来, 什么都要听本王的，本王现在命你离开。」 闻柳闻声, 低声道：「属下不会这个时候离开的, 王爷就当属下说话不算话吧。」 「闻柳，是不是本王素来对你太好了，你如今竟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是，」闻柳回道, 「属下不该违抗王爷命令, 回去任打任罚。」 顾洛辰被他气得不轻, 刚想再劝，就见闻柳飞身上前跟刚扑过来的一群暗卫打了起来。 他生怕闻柳分神，这会儿也不敢再喊闻柳，只能站在后面干着急。 闻柳挡住了一部分的暗卫，却没办法挡住对方所有的暗卫，那群暗卫兵分两路，一路缠着闻柳，一路直接朝着顾洛辰的方向袭了过去。 闻柳被他们缠的无法分身，迅速回头往顾洛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一队人马已经朝着顾洛辰那边袭了过去，回过头噼出一剑，瞬间解决了两个暗卫。 可对方带的人实在太多了，闻柳每杀两个，后面就会有更多的人涌过来，缠着他根本无法分身。 顾洛辰见有人朝自己这边袭了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敢出声儿，生怕分了闻柳的注意力，让他吃了亏。 身后两个暗卫趁刚才自家主子和闻柳对话的功夫，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宋御医给他们培训时给他们备的药丸吃了，此时已恢復了大半，他们忙把剩下的药丸递给自家主子，在对面此刻袭来的一瞬间挡在了自家主子身前。 第193页 顾洛辰忙吃了两粒药丸，可吃完却仍旧觉得有些头晕，他看着面前一群人打斗的场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闻柳。 缠着闻柳的暗卫很多，但闻柳看起来打的并不费力，甚至称得上一声游刃有余。 顾洛辰看着他身边的位置，地上躺了一堆死人，算起来，闻柳杀的这些，差不多也有十分之一了。 可即便如此，顾洛辰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样打下去，时间久了，闻柳必然不占优势。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闻柳和其他两个暗卫已经解决了近三分之一的敌人，可长时间的车轮战般的缠斗，也让他们的体力大打折扣。 这样打下去，必定吃亏。 闻柳见势不妙，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身边的几个暗卫，随后飞身跃起，一跃飞到赵裕身旁，持剑驾在赵裕脖子上，高声喊道：「都给我住手！」 那些人回头，见自家主子被人挟持了，自然不敢再动。 闻柳手中长剑微微用力，在赵裕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老实点儿，别动！」 他说完，又在赵裕身后威胁道：「不想死的话，让他们撤出十里。」 赵裕闻言，也不说话，只轻轻笑了笑，张狂道：「你以为，挟持了孤，顾洛辰他就不用死了？」 闻柳闻言，下意识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赵裕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了长箭破空的声音，他下意识那声音的方向一看，才发现身后的树上竟然还埋伏了七八个手持弓箭的暗卫。 长箭纷纷朝着顾洛辰和其他两个暗卫那边射去，闻柳见此变故，忙飞身到顾洛辰身边赶，敌人见状，趁机朝着顾洛辰身边那两人袭去。 那两人一边挡着如雨般密集的箭，一边应对着身边的袭击，一时间自顾不暇。 闻柳眼见着一支箭朝着顾洛辰身上射过去，眼见他躲不开，忙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那一箭。 「闻柳！」 顾洛辰惊唿了一声，上前半跪在地上，抱住了闻柳。 林子中忽然起了风。 顾洛辰看着闻柳身上的血，下意识慌了神，转头看着那些飞扑过来的敌人，对他们后面的赵裕大声喊道：「你让他们停手，我跟你走。」 赵裕闻言，得意的抬起一只手，那些人瞬间停下了进攻的动作。 他走到顾洛辰近前，高声嘲讽道：「可孤现在不想带你走了，只想杀了你怎办？」 顾洛辰看了看闻柳，抬眸道：「你把我带回去，可以随便怎么折磨我，这样不是更能解气么？」 赵裕闻柳，轻笑了一声：「好像也对，不如……就把你带回去，扒光了绑在刑架上，让孤亲手，一根一根拔掉你的头髮，再一点一点拔去你的指甲，给你的手指里钉上漂亮的钉子，再一刀一刀片去你的肉，那场景，一定很好看。」 「你他娘的做梦。」 原本躺在顾洛辰怀里的人突然从他怀中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赵裕身后挟持住赵裕，一脚踢在他膝盖上让他整个人跪在了地上，之后仍不解气，又扭伤了他一条胳膊。 赵裕疼的满头大汗，嘴里却喊着：「别管孤，给孤杀了他们。」 他话音刚落，一群人便又沖了过来。 闻柳虽没有伤及性命，但毕竟受了伤，这会儿再对付那么多人，自然是要落下风的。 可眼下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闻柳刚要起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来人了？ 是敌是友？ 还没等闻柳想明白，他就看到了一人穿着盔甲，飞身至顾洛辰身前，行礼道：「卑职申清寒，奉陛下之命，前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眼前便立时出现了一百多个御前侍卫。 闻柳这才放下心来，半蹲在地上休息了片刻。 申清寒带着人收拾残局，顾洛辰忙上前去查看闻柳的伤口。 闻柳见他着急的模样，微微笑了笑道：「王爷别担心，属下没事，伤口不深。」 顾洛辰不相信他的话，非要亲眼看了他伤口才肯罢休。 好在他的伤口的确不深，也没有伤及肺腑，养一段时间估计便能好，可想起他刚才不顾性命给自己挡箭，顾洛辰心里还是觉得后怕。 闻柳见他担心，想要宽慰他两句：「属下……」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顾洛辰怒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恐惧：「不要命了？自己什么身子不知道么？我胸口塞木板了，谁用你挡。」 「让你提前走为什么不走？！」 闻柳：「……」 难怪他今日换衣裳这般慢，原来是在往衣裳里面塞木板。 闻柳满身都沾满了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他看着顾洛辰暴怒的模样，心嘆顾洛辰这回是真生气了吧，自己这么不听话，他会撵自己走么？ 他正想着，就听顾洛辰冷漠道：「以后别当暗卫了。」 闻柳：「……」 顾洛辰这是，因为自己不听话，当真想撵自己离开么？ 罢了，他若想这样，自己便如他所愿，反正，他早晚也是要走的。 闻柳掩去心底的冗杂的情绪，故作轻松道：「多谢……」 顾洛辰：「当王妃吧。」 闻柳：「？」 顾洛辰这话什么意思，他是被自己气煳涂了么？ 第194页 还没等他想明白，顾洛辰便取下了他脖子上那串手串儿。 顾洛辰将那手串儿放在手心，把手串儿上最大的那颗珠子取了下来。 闻柳不解的轻唤了他一声：「王爷。」 顾洛辰却生气了一般，压根儿就不理他。 闻柳见他不愿理会自己，便也没再说话，他看着顾洛辰把那颗珠子放在手心里，随后用只见捏起来，轻轻一掰，那颗最大的珠子瞬间被掰开，露出了一粒褐色的药丸。 他将那药丸送到自己嘴边，皱着眉头，带着气道：「张嘴。」 闻柳刚不听话把人惹生气，这会儿自然不能再惹了，他乖乖张嘴，将那粒药丸吞了下去，心里却嘆，难怪顾洛辰走到哪儿都带着那串佛珠，随时把玩着，原来竟是因为这里面藏着药。 顾洛辰见他听话的把药吃了，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 此时申清寒已经将在场的反贼统统拿下了，唯独不知该怎么处理赵裕。 几年前，赵裕派人刺杀小皇帝的时候，申清寒就想当场了结了他，可赵裕身份特殊，不是他想杀便能杀的。 他看着顾洛辰，请示道：「王爷，赵裕如何处置？」 顾洛辰看着闻柳身上的伤，冷声道：「先押送至刑部，把所有刑法过一遍，别把人弄死就行。」 「你敢！顾洛辰，孤好歹还是个王爷，你……你凭什么处置孤？」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轻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赵裕，你口口声声说待我不薄，那我问你，你以为当先皇帝让我去你身边辅佐你是因为你一句话？你错了，那是先皇在你求他之前嘱咐我的，大臣们那时候对我恭恭敬敬，不是因为我沾了你太子的光。」 「而是因为陛下器重我，我当初以真心待你，辅佐你，想你成为一代明君，是你自己不争气，你以为先皇不知道你刚开始做的那些恶事？那不过是我在背后无数次替你向陛下求情，替你受罚罢了。」 「数九隆冬，我替你受罚被抽了三十鞭子被罚站的时候，我替你受罚，挨板子替你担保的时候，我在御书房被罚跪的时候，」顾洛辰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那时候，我没有一次不是真想救你。」 「可你简直无药可救。」 「我设计陷害你，所谓的陷害，其实也不过是我把你做的所有恶事的证据交给了先皇罢了。你委实不必觉得是我对不住你，自始至终，我从未欠你。」 「你问我凭什么抓你，那好，我告诉你，就凭当今天子口谕，许我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可以便宜行事。」 顾洛辰说完，没再看他，弯腰抱起了闻柳。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远，他就听到了赵裕的笑声，像是疯了一般的狂笑声。 他在顾洛辰背后，讥讽道：「哈哈哈，顾洛辰，你以为，你能活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说，宝贝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么？有的话我尽量写，没有的话我就按自己想法来了。 第114章 找药 闻柳闻言, 转头怒目瞪着赵裕，低声吼道：「你说什么？」 赵裕却像是有心要噁心人一般，话只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只自顾自的疯癫一般大笑着。 顾洛辰见闻柳心急的模样, 轻笑着看着闻柳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我们回去吧。」 话毕, 他弯腰将闻柳抱了起来, 看着闻柳身上那处伤口皱了皱眉头, 心疼里带了几分指责：「以前杜衍文那王八蛋挡剑还没长记性, 还敢给人挡剑。」 「闻柳, 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怀里的人略微愣了片刻，才回到道：「王爷跟他不一样，王爷不是那种人。」 顾洛辰听着闻柳这话, 心底微微感到些慰藉：「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本王带你去……」 话刚说了一半儿，预研杜佳t顾洛辰便只觉得眼前一黑, 身子一软, 腿便有些站不住了。 他怕摔到闻柳，趁着神智还有一瞬间的清醒, 顺势单膝跪在地上。 闻柳见状不对, 惊唿了一声：「王爷！」 他话音刚落，顾洛辰的身子便微微前倾，倏然间吐出一口血来。 旁边的赵裕见状，笑得更厉害了。 申清寒给手下递了个眼色, 两个人瞬间把赵裕拉走了。 闻柳这才明白赵裕刚才的话的意思, 顾洛辰他中毒了。 闻柳平日里脑袋聪明, 反应快，可这会儿看到顾洛辰吐血，整个人慌的不行，一时间脑子里竟空白一片。 不过转瞬的功夫，他身后那两个刚开始跟来的暗卫也都捂着胸口，吐出几口血来，看样子中毒比顾洛辰还严重。 只是，为何独独自己没事？是因为顾洛辰刚刚给他吃的药？！ 闻柳一时心慌，伸手去扯顾洛辰拿回去的那串儿手串儿，拿到手里，慌乱的挑个儿大的珠子想要像顾洛辰一样给掰开。 顾洛辰看着闻柳整个人慌乱的手都在颤抖的模样，心疼地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别找了，没有了。」 「快，去医馆。」 申清寒在旁边喊了一声，闻柳这才反应过来，起身要去背顾洛辰。 可不知道为什么，闻柳这会儿只觉得全身无力，一连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把顾洛辰背起来。 申清寒见状，忙上前道：「我来。」 - 回去这一路上，闻柳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甚至还在骑马回去的路途中不慎从马上摔下来两次。 第195页 他的脑子甚至已经乱的不能思考了，不能去想顾洛辰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又是因为什么中毒的。 脑海里反反覆覆回想着的，都是赵裕那句话。 他拼命想将赵裕那句话忘记，可却怎么努力也忘不掉，越想越害怕。 想到最后，他忍不住驾马跑到羁押赵裕的那马匹旁，将赵裕整个人从马上拽了下来，按在地上往死里打。 申清寒怕耽误顾洛辰看大夫，便让一队人马先护送顾洛辰离开了。 顾洛辰刚吐完血之后没多久便晕了过去，自然也不能说话。 申清寒看着闻柳揍赵裕的模样，本该上去劝劝，毕竟顾洛辰吩咐过，不能在这儿把人弄死。 可申清寒心里对赵裕毕竟也是藏着点儿私仇的，闻柳是王爷的人，由他来动手，再合适不过了，大不了一会儿快把人打死的时候再制止，若是真让他死在这儿，那反倒是便宜他了。 赵裕刚开始被闻柳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胳膊护着头，挡着脸，可他转念一想，虽然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个暗卫，可他受伤了呀。 这么一想，他便豁出去了，他也顾不上脸上挨不挨揍，只顾着伸手往闻柳伤口的位置摸，伸手用力抓上了闻柳伤口的位置。 闻柳的伤口被他撕扯的伤得更重了，他疼的变了脸色，额间尽是冷汗，刚想伸手去废了赵裕的那只抓他伤口的手，就看申清寒先他一步，一剑斩断了赵裕的小臂。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赵裕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疼的想在地上打滚儿。 申清寒上前扶起闻柳道：「别打了，你放心，把他押送回京城，送到刑部，肯定会让他比现在更痛不欲生。」 「你这伤口，被他扯得不轻，快去看看大夫吧。」 闻柳这才看着赵裕一眼，冷声道：「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 闻柳急匆匆赶到医馆，看着了厅里的大夫。 那大夫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闻柳的伤口，不禁皱起了眉头：「哎呀呀，伤得这么重还跑，快过来坐下，我给你看看。」 闻柳却没理会那大夫，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躺在那里的顾洛辰身上：「他怎么样？」 那大夫看着闻柳轻嘆了一声：「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再耽误一会儿啊，他没事儿，你废啦。」 闻柳闻言，下意识有些惊喜的转头问那大夫：「您是说没事？」 「嗯。」 那大夫也不卖关子，安慰他道：「放心吧，死不了，你快过来，我给你瞧瞧。」 闻柳这才走到那大夫旁边，刚坐下便开始问：「他中的什么毒，多长时间能好，会留下什么病根儿么？」 那老大夫摇了摇头，笑了笑：「他中的毒，是当地的一种毒花的毒，那毒花除非提前吃过解药，否则闻久了，就无药可救了。」 「那他……」 闻柳打断了大夫的话，大夫一听，笑了笑道：「你别急呀，听我说完，我看他的脉象，虽然没有服用过这毒花儿的解药，却服用过其他能压制毒素的药，而且，他手上这手串儿啊，也算是救了他的命了。」 闻柳这才转头看着那手串儿，不解问道：「此话何意？」 顾洛辰不是把那手串儿里面藏着的唯一一颗「灵丹妙药」给自己吃了么？那手串儿里难道还有其他门道？ 那老大夫笑了笑，没直接回答他，反而轻轻皱了皱眉道：「忍着点儿。」 闻柳点了点头，老大夫这才开始给他清理伤口，然后开始上药。 「他那不是普通的手串儿，你们平时接触少，闻不出来，他那手串儿啊，应该大有来头，不知道是出自哪个神医之手，手串儿上的每一粒珠子，都是用名贵的能镇毒的药材做的，戴在身上，偶尔闻一闻，也能起到抑制毒素的作用。」 「再加上，你们送来的及时，我这儿呢，又恰好有药。」 「服过药，醒来就好啦，没什么事儿，其他那两个比他重一点儿，可能得吃两天药才行。」 闻柳这才彻底活过来，看着那大夫诚挚道：「谢谢您。」 他转头看了顾洛辰一眼，想起他在山上时跟自己说的那句话，舍我，自己跑。 他以前一直以为，顾洛辰这样跟他说，是不想在危急时刻连累他。 可直到此刻，他想起顾洛辰把那唯一的一颗药给他吃了的场景，才恍然大悟。 原来对在顾洛辰心里，不是不想连累自己，而是在他心里，自己的命比他还重要。 所以他宁愿自己死，也要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 原来不知何时，他在顾洛辰心里，竟然已经如此重要了。 - 顾洛辰是傍晚时候醒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他们休息的府邸了。 那韩胖子听说了他们半路的经歷，吓得在门外守了一下午，生怕这大人物在自己这小地盘出什么事儿，更怕自己被误会成同党。 直到闻柳嫌他碍眼，给他撵走，他才肯从顾洛辰房外走开。 闻柳见他醒了，看了他许久，心底有千言万语，一时间竟全卡在喉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知道顾洛辰没事了，不再后怕了，再想起顾洛辰不顾自己死活把药给了他这事儿，闻柳心底就憋着一股气。 顾洛辰见闻柳神色晦暗地看着他的模样，下意识问道：「大夫怎么说？」 第196页 闻柳心底那股火没发出去，憋的难受，冷声开口道：「大夫说没救了。」 顾洛辰闻言，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嘆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本王都要没救了，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难过？」 闻柳没理会他，不久后，又听他说道：「本王要是死了，你可就成小寡妇了。」 闻柳：「……」 「不过也好……」顾洛辰笑了笑道，「你也没答应做本王的王妃，也还没成过婚，日后若是再遇到喜欢的人，也还是清清白白的清白之身。」 「本王前几日给京城送了信，等你回去，管家会给你些银票，本王答应过，这次结束后，可以放你离开，你带着银票，走远些吧。」 闻柳听着他那像遗言一般的交代，心底瞬间便觉得难受，难受着难受着，便自乱了阵脚，道：「毒已经解了。」 他想着顾洛辰一直提「王妃」的事，心里不明白，嘴上却又不好意思问他是什么意思，便试探道：「王爷日后莫要拿属下开玩笑。」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看着闻柳，低声嘆了一声：「哎，本王刚被你戏耍了一回，你却说本王拿你开玩笑，那你倒是说说，本王何时做过拿你开玩笑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就……王爷日后……莫要说属下是……是……王妃，您早晚要跟姑娘成婚的，这样传出去不好。」 顾洛辰一听，这才明白闻柳心里到底在纠结什么，他轻笑了一声，似乎是为了「报復」闻柳刚才骗他，便也骗闻柳道：「不瞒你说，本王心里……还真有个放了许久的「姑娘」，若是日后能同那「姑娘」成婚，本王此生，便也算无憾了。」 「只是……那「姑娘」不愿面对本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给本王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番外，其实刚开始问，是想问问大家喜欢哪种日常甜蜜琐事，不过我看了下，大家想看的大多是if线，还有很多种类型是我没太了解过的，我尽量写吧。先写正常番外，主cp和副cp，然后if线。 暂定if 线是人外、小保镖、王爷带孩子这三个，至于那什么，我怕被锁，就……em…… 另外感谢借雾生花宝贝的雷和手榴弹，孩子第一次见这世面呜呜呜……感谢！ 第115章 心意 闻柳听着顾洛辰那轻飘飘的语气, 心底震惊之余，还有些说不出口的酸涩。 顾洛辰他什么时候有喜欢的姑娘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在顾洛辰醒过来以前，想着顾洛辰把唯一的药给了自己, 还在想顾洛辰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可如今看来, 一切都是他异想天开。 顾洛辰是喜欢姑娘的, 也是, 他怎么会喜欢一个从没看到过脸的暗卫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想到这儿，闻柳心底不禁有几分失落。 刚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申清寒问他是不是喜欢顾洛辰, 他想了半天也没答话。 以前他对顾洛辰只有畏惧，后来慢慢了解了，不那么怕他了，又为了惹他厌烦故意招惹他、接近他, 久而久之的, 竟然因此误打误撞的习惯了跟顾洛辰接触。 习惯了顾洛辰拉他的手给他暖手，习惯了顾洛辰抱着他, 习惯了跟顾洛辰有肢体接触, 也习惯了，在心底依赖顾洛辰。 他也曾经把他们俩的关系归纳为比别的暗卫更亲近一些的上下级关系，毕竟近身暗卫自然是与别人不同的。 可谁家的主子会为暗卫捨命，谁家的暗卫会因为主子跟旁的女子多说了几句话就不高兴, 谁家的暗卫, 会因为主子喜欢姑娘失落呢？ 或许他误会了顾洛辰对他的好, 可他却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其实早已经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中，喜欢上了顾洛辰。 虽然他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开始的。 闻柳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却不想让顾洛辰察觉到他的异样，于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看着顾洛辰道：「王爷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属下……」 「王爷。」 门外传来的说话的声音打断了闻柳的话，闻柳转头，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严城。 严城站在门口的位置道：「王爷，找到证据了，还抓了个可疑的人。」 顾洛辰起身，看着门口的方向，轻声道：「带进来。」 闻柳见他们有事要谈，便抬脚往门口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了被两个暗卫押进来的人。 严城看着那人道：「就是此人，他说他是之前找戏班子去广信王府表演的那个少东家，之前我们从广信王封地离开的时候，此人就曾鬼鬼祟祟出现在客栈，说是要找人，这次属下带着人去搜查证据刚从那里出来，又撞到此人鬼鬼祟祟在门口处徘徊。」 「带下去，好好审一审。」 「等一下！」 闻柳打断了顾洛辰的话，他说话的瞬间，原本被人按着跪在地上的人突然抬起头看了闻柳一眼，凭着声音认出了他：「闻柳？」 闻柳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顾洛辰道：「王爷，可否……可否看在属下的面子上，别对他用刑。」 顾洛辰微微蹙眉，看了闻柳一眼道：「你认识？」 闻柳点了点头道：「是之前属下在尚书府的时候交的朋友。」 「朋友？」 第197页 顾洛辰轻声念了一声，突然想起来，闻柳在尚书府，除了杜衍文以外，还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杜衍文之前说的，想要花钱把闻柳从尚书府买走的富商之子。 按严城的说法，想来他之前那次出现在客栈就是看到了闻柳穿女装的画像才故意找来的。 顾洛辰微微蹙了蹙眉，若真是普通朋友关系，当真会刻意去寻人么？这人看着斯文老实，心里说不定藏着什么龌龊心思呢。 而且他那个时间段出现在广信王封地，这个时间段又恰好出现在制造兵械的地方，想来跟他一直想调查的事脱不了干系。 闻柳见顾洛辰半天没说话，心里一时有些没底，不知道自己这样开口替云正初求情是否有些僭越了。 「严城，你先下去吧，准备准备，明日出发回京。」 他说完，转头扫了地上那人一眼，道：「起来吧，叫什么名字？」 云正初起身，爬起来看着他反问道：「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告诉你？」 「云大哥，他是当朝王爷。」 闻柳在一旁轻声提醒了一句。 顾洛辰的眉头在听到那一声「云大哥」之后瞬间蹙了起来，闻柳都从来没这么亲昵的叫过他！ 云正初一听，下意识问道：「哪个王爷？」 「摄政王。」 云正初闻言，眼睛忽然一亮，嘆息道：「太好了，草民云正初，有事跟王爷禀报。」 顾洛辰轻声笑了问：「哦，什么事啊？」 云正初恭恭敬敬道：「回王爷，草民要举报言昙，勾结商人，私下打造兵器，意图谋反。」 顾洛辰没想到自己还没等问，这人就把所有真相和盘托出了，心里一时间还有些震惊，可表面却是风轻云淡：「可有证据？」 「有，草民这几年，辗转各地，在各个商户之间周璇，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找到他威胁商人与他勾结的证据！」 「证据在哪儿？」 顾洛辰问道。 云正初闻言，突然跪在地上道：「求王爷答应草民一个请求，草民就将所有的证据全都交给王爷。」 顾洛辰闻言，不悦道：「你在威胁本王？」 「草民不敢，只是事关家父性命，迫不得已，家父认人不清，一时煳涂，参与其中，还求王爷答应草民，能放他一马。」 「呵，」顾洛辰轻笑了一声，「你父亲若当真只是一时煳涂，又怎么会特地找戏班子去广信王府表演，讨好广信王呢？你说这些话，你自己信么？」 「王爷，家父起初是没答应同他们勾结的，后来言昙仗势欺人，以权相逼，家父才无奈就范，后来才陷进去的，草民承认，家父利慾薰心，可他罪不致死啊？」 「罪不致死？」顾洛辰下了床，冷眼看着他问道：「你可知道，若广信王谋逆成功，会死多少人，会枉死多少无辜百姓？他罪不致死，那那些无辜的百姓和将士呢，他们就该死么？你父亲此举，就是在助纣为虐。」 云正初被他的一时哑口无言，却始终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闻柳见状，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巧他看云正初这一眼，恰好被顾洛辰看在了眼里。 顾洛辰垂眸片刻，道：「罢了，看在你同闻柳是旧识的份儿上，念在还没造成不好的后果，本王可以饶他一命，你回去把证据整理整理，拿给本王吧。」 「谢王爷。」 他说完，起身看着闻柳邀请道：「闻柳，你跟我一起回去拿好不好。」 那证据至关重要，完不可有什么闪失，闻柳知道其中的重要性，点了点头答应了。 可他还没等走，就听顾洛辰在身后喊了严城一声：「严城，你把你找到的证据拿给本王看看，另外，再去给本王找个大夫来。」 严城应了一声「是」，进来把证据呈了上来，转身出门了。 顾洛辰扶着额坐在桌旁，轻声咳嗽了几声，闻柳刚迈开的脚步瞬间又收了回来。 虽然那大夫说他醒了就没事了，可毕竟也是刚中过毒，可能身体还有些虚吧。 他转过头，看着顾洛辰问道：「用不用属下……」 「用。」顾洛辰毫不犹豫的打断了闻柳的话，说完才发觉自己刚才那一个「用」字声音有些太粗旷了，听起来不像病人，于是又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道：「不过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闻柳闻言，转头对云正初道：「抱歉，云大哥，我再叫个暗卫陪你回去拿吧，顺便保护你的安全。」 云正初略有些失落地点点头道：「那好，那等我回来再聊。」 闻柳给他又找了个暗卫，护送他拿东西，回头刚要去顾洛辰身边给他按脑袋，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顾洛辰往外看了一眼，冷冷剜了严城一眼。 闻柳这才想起来，之前那韩胖子怕顾洛辰在这儿出事儿，特地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大夫住在隔壁，有备无患，方便照顾顾洛辰。 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严城对那大夫嘱咐了两句，让人进了屋子，转头对闻柳道：「闻柳，你先出来待一会儿吧。」 「好。」 顾洛辰冷冷看着严城，无奈在心底嘆道，严城跟了他这么多年，哪哪儿都好，平时也很聪明，怎么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不开窍呢？ 闻柳原以为严城喊他出去是怕耽误大夫给顾洛辰诊断，可他刚出门，严城就把他喊到了一旁。 第198页 闻柳看着他的脸色，这才明白，严城是有话想跟他说。 等走到一个相对比较远的地方，严城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闻柳道：「你们在山上发生的事儿，我都听暗卫跟我汇报过了。」 闻柳闻言，想起在山上发生那些事，下意识自责道：「都是我没保护好王爷，严首领要打要罚，我回府就去刑堂领罚。」 严城闻言，轻笑了一声，轻声道：「我听暗卫说，你受伤之后，王爷宁愿跟赵裕走，宁愿任由他折磨也要停战护着你，后来还把唯一的一粒药给你吃了，你看，王爷捨命都要保你，我要是把你罚了，王爷不得两倍打回来啊。」 闻柳闻言，微微抿了抿唇，没搞懂严城找他到底是想跟他说什么。 「闻柳，我是想问你，你……」 严城知道有些话他不该说，可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家王爷做了那么多还没把人追到手，心里干着急，无奈只能破了规矩。 「你有没有想过，王爷他为何要这般对你？」 闻柳凝神思索了片刻，他自然是想过的，只是他想了也无用，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来想去，想到头，只明白了自己喜欢顾洛辰。 而顾洛辰他，喜欢一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116章 当真 严城见他半天没说话, 有些沉不住气道：「闻柳，我今日找你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觉得，有些事虽然王爷不让说, 但还是应该告诉你。」 闻柳闻言, 凝神思索了片刻, 眼底满是茫然地看着严城, 难道顾洛辰还有什么事瞒着他么？ 「你还记得那天, 在广信王封地的客栈里, 我们俩的谈话么？我其实那时候就想告诉你, 只是后来被王爷打断了。」 严城见闻柳没说话，主动帮他回忆了一下：「那天你说你以后还是要离开报仇的，后来我问你, 如果你的仇已经有人替你报了你还走不走。」 经过严城这么一提示，闻柳瞬间想起了那日两人的谈话。 他顺着严城的说法想了一下，还没等想出个结论，就听严城又开了口。 「闻柳, 雁书跟我说, 王爷已经在背后替你报了仇了。」 眼见着他蹙起了眉头，严城又继续说道：「那日王爷把你支走以后, 雁书找来了尚书府的管家, 管家把你和杜衍文之间的事一五一十说给王爷听了之后，王爷怒从心起，为了给你报仇，割了杜衍文的舌头, 废了他武功, 打断了他的腿, 把他送到勾栏院当小倌儿去了。」 「我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他对付坏人的处理方式向来是干净利索，该杀则杀，从未见过他这般故意折磨人的手段……」 严城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闻柳，王爷这是在心疼你，他想把你以前受的委屈，在杜衍文身上一点一点讨回来。」 闻柳不知何时低下了头，他听着严城的话，字字句句合在一起，仿佛严城在告诉他，顾洛辰是喜欢他的。 可这跟顾洛辰自己亲口说的是互相矛盾的。 顾洛辰或许是心疼他，对他是比对别人更好一些，但那种好可能是习惯，可能是可怜，但不是喜欢。 「多谢严首领告诉我这些。」 虽然他知道，严城猜得不对，可严城今日若不跟他说，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告诉他，顾洛辰在背后为他做了这么多。 「我还没说完，那日王爷回来之后，命我把你的过往彻查了一遍，所有曾经欺负过你的人，都得到了该有的报应。」 「我话就说到这儿，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想想吧。」 闻柳回到门口，看病的大夫正好从房间里出来，闻柳急忙拦住他问道：「他怎么样了？」 那大夫故作深沉的捋了捋鬍子，想起刚才顾洛辰嘱咐的话，皱了皱眉头道：「虽然余毒已经清了，但还是有些虚弱，需得有人时时照顾着。」 「多谢大夫。」 顾洛辰见他进来，抬眸看了他一眼，可以放轻了声音问他：「去哪儿了？」 闻柳掩去眼底那么心虚的神色，轻声敷衍道：「没什么，出去随便走了走。」 「王爷。」 「嗯？」 闻柳思虑了片刻，问道：「既然已经把赵裕拿下了，也拿到了言昙跟赵裕和商人勾结的证据，是不是……算得上是大事已成了？」 「没有。」 顾洛辰反应极快，在他听来，闻柳这句话不像是在问他这一切是不是已经快结束了，而是在问他，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以往那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盼着绊倒言昙的那一刻，可如今，他却矛盾的希望这个过程慢一些，再慢一些。 「还没有么？」 闻柳不解，他以为如此一来，绊倒赵裕和言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么？ 「先不说这个，本王有话问你。」 「王爷您说。」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闻柳低声道：「没事，嗯，那就好。」 「王爷，」外面有暗卫禀报了一声，「申统领求见。」 「让他进来。」 「王爷，大夫说您应该多休息。」 顾洛辰听着闻柳关心的声音，心底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喜悦，可申清寒这会儿找他，应该是有正事儿，他自然不能不见。 第199页 「没事，放心吧，倒是你，你伤还没好，别到处乱跑。」 闻柳点了点头，知道申清寒有事要跟顾洛辰说，便主动想要避嫌，可他刚转身，顾洛辰便拉住了他的手腕：「别走，本王没什么事需要避着你的。」 他说完，转头对外面的暗卫道：「让申清寒进来吧。」 申清寒进门，看了闻柳一眼，转头跟顾洛辰简单交代了几句话，交代完才转头看着闻柳问道：「你伤得那么重，怎么没好好休息，我看王爷这儿，现在也不缺暗卫保护吧。」 「没事。」 闻柳轻声笑了笑，对申清寒道：「多谢申统领关心。」 申清寒微微往他伤口的位置瞥了一眼，忧心道：「可我看赵裕把你伤口扯开了些，会不会……」 「你说什么？！」 顾洛辰冷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没……」 闻柳怕顾洛辰担心，刚想把这话题揭过去，就听申清寒先他一步道：「就王爷您中毒晕倒那会儿，闻柳把赵裕从马车上拉下去打了一顿，赵裕见他受伤，故意伸手撕扯他的伤口……」 「人关在哪儿？带本王去。」 「王爷。」 闻柳在后面喊了他一声，顾洛辰转头看着他，低声嘱咐道：「你在这儿好好休息。」 他说完，似乎是怕闻柳不听话，又把严城喊了进来，让严城看着他躺着休息。 申清寒把人带到了关押赵裕的地方。 赵裕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尽是污泥，脸上也都是淤青，头髮凌乱散着，脸色看上去也不算好。 他也看到了顾洛辰：「怎么，我还以为王爷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我这阶下囚了呢。」 「是不想见，但，本王不是个有仇不报的人。」 他说完，也不多话，从身边的暗卫身上拔下了一把长剑，直指赵裕，瞬间刺穿了赵裕的左肩。 赵裕疼的闷哼了一声，顾洛辰却只觉得还不够解气，他转动手腕，任由那把剑在赵裕的伤口处搅动，直到赵裕低下了高傲的头跟他求饶也没有停下来。 直到将人折磨晕了，他才稍稍解了气。 可刚回到房间，他原本解了点儿的气瞬间又蹭一下上来了。 闻柳没听他的话，坐在桌边，离他最近的位置，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答应要给他送证据的云公子，闻柳口中的云大哥。 两人不知正聊着什么，都没注意到他回来。 待走进了，他才听清了云正初的话。 「……那时候我……我不该不信你的，后来我反应过来回去找你的时候，管家却吩咐了府里所有人不准告诉我你的去向，我知道，他是觉得我对不起不你，觉得我不相信你，配不上跟你好，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你，很多很多地方，可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了。」 「闻柳，当初都是云大哥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跟我走好不好？」 他说完，激动的想去抓闻柳的手，可还没等抓到，就被另一个人抢了先。 顾洛辰冷冰冰看着他，目光里尽是警告，待再转过头看向闻柳时，整个人便温和了许多。 「你受伤了，要好好歇歇，本王抱你回床上。」 他说完，压根儿不给闻柳反应的机会，便当着云正初的面儿抱起了闻柳，抱完还不忘回头炫耀式的朝着云正初看了一眼道：「证据放那儿，你走吧。」 云正初见状，虽然心里害怕顾洛辰，可他到底心有不甘，还是在后面喊了一句：「闻柳，我……我……」 「你迟到了。」顾洛辰轻声道，「闻柳他……已经是本王的人了，所以日后，你若是再胆敢觊觎本王的王妃，别怪本王不客气。」 「我不信，我不听，你骗人，闻柳，我想听你说，你当真，不肯原谅我。」 若是以前，闻柳看着这样的云正初，或许会心软，可他记得顾洛辰跟他说过的话，不信自己的人，不必在乎，而且，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称云正初一声「云大哥」只是礼貌，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没有到需不需要原谅这一步。 「云大哥，你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后会无期。」 「送客。」顾洛辰高声喊了一声，「本王会保下你父亲的。」 顾洛辰将闻柳抱上了床，忍不住笑了笑：「本王刚才以为，本王没经过你的同意，那样说你会不高兴，没想到你比本王还狠，直接来一句后会无期。」 闻柳轻笑了一声，嘆道：「后会无期又没什么好寓意。」 顾洛辰笑容渐浅了几分，眉间涌上几分忧虑来，就连声音也低沉了些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永远别对本王这么狠心就行。」 闻柳听着顾洛辰的话，没多深思，只轻嘆了一声：「王爷，您总是做出这样一副多情的模样逗属下，外人见了，会当真的，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不好。」 顾洛辰听完，看着闻柳的眼睛笑了笑：「那你呢？你当真了么？」 闻柳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没有。」 他恍惚间会当真，会觉得这一切跟他想的，跟严城想的一样，可他心里却清楚，自己不该当真，更不能当真。 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他没法儿当真，更何况，他再怎么喜欢顾洛辰，也没法儿变成一个姑娘。 第200页 所以有些事，藏在心里就可以了，没必要说出来弄的两个人都难堪。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如同当头一棒，砸得顾洛辰整个唿吸都停了一瞬。 「为什么……没当真？」 顾洛辰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会有二更，不一定哈。 第117章 告白 闻柳却低声笑了一声。 为什么？顾洛辰他自己不知道么？为何还要问他。 「属下是男子, 自然不会当真。」 「男子又如何？」 「王爷喜欢姑娘，属下是男子，又怎么会把王爷的玩笑话当真呢。」 原本心里没底的顾洛辰听到这儿，整个人瞬间生出一丝期冀来：「若本王说, 本王喜欢的, 是那日在广信王府遇到的美人呢？」 闻柳闻言, 倏然心虚的收回了视线。 大脑仿佛瞬间停止了思考, 心里却一直不断重复着, 顾洛辰喜欢的姑娘, 竟然是自己么？ 不对, 换句话说，他喜欢的，是女装的自己么。 想到这儿, 闻柳也不知道他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高兴的是顾洛辰喜欢的人是自己，失望的那又不是真实的自己。 他绝不能让顾洛辰知道自己是那个姑娘，不然，他若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 是个男人, 一定会很失望吧。 「闻柳，本王都这么说了, 你还不明白么？」 闻柳闻言, 下意识转头，美眸微眯看着顾洛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 「本王喜欢你！」 顾洛辰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不想再整日提心弔胆怕闻柳会离开, 不想每次连吃醋都不能表现出来, 不想再反反覆覆去猜闻柳的心意。 他现在只想告诉闻柳, 自己喜欢他，无论闻柳现在答不答应，都要现在告诉他。 否则哪天他偷摸走了，后悔都来不及！ 他看着闻柳那诧异的眼神，一口气道：「我知道那日在广信王府遇到的美人是你，那日在戏班子遇到的美人也是你，那天刺杀我的，不是别人，是严城，我只是想证实我的猜测，如果是你的话，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 闻柳闻言，整个人愣在那儿，头脑有些发懵地问他：「王爷为何笃定是我？就不可能是遇到了一个心善的人么？」 「我在戏班子还你面纱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你的手，大夏天的，你手指的温度冰凉，后来你去给广信王按肩膀，我见你身高比普通女子高，站在那儿按摩的动作很娴熟，偏偏那美人还是个哑巴。」 「闻柳，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想要什么回应，就只是想告诉你而已，如果……如果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我会与你成婚，让你做我的王妃。」 闻柳坐起身，眼底仍是惊讶，他轻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王爷不知那人是我。」 「你以为，我若不知是你，那日会缠着你勾搭你逗你么，」他说完，语气略带着几分委屈道，「那美人若不是你，即便长得再漂亮，本王也不会多给一个眼色，怎么可能没脸没皮的追在她屁股后面，难不成你还真觉得，本王是那好色浪荡的坏人么？」 闻柳微微低了低头，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早知是自己，也难怪从来不喜美人的顾洛辰那天会那么反常，难怪他后来总是有意无意间在自己面前提起那美人，想来他是想让自己当着他的面儿主动承认吧。 不对！ 顾洛辰说他是因为知道那美人是自己假扮的，所以才缠着那美人，那他话外的意思是…… 难道他……在这之前就喜欢自己了么？ 见他半天没说话，顾洛辰的心跳的越来越快了，有些焦灼不安，紧张，又有些担心，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闻柳，你坦白告诉我，你心里，对我有哪怕一点点的好感么？」 他说完就一直看着闻柳，闻柳似乎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半天也没说话，顾洛辰觉得自己心跳快的已经不能再快了，哪怕之前被人刺杀，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片刻后，他看到闻柳微微点了点头，愣愣道：「属下……喜……喜欢王爷。」 只一句话，便让闻柳憋红了脸。 微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吹在顾洛辰脸上，吹的他心痒。 「那……你是答应做本王的王妃了？」 「可……」闻柳犹豫道，「属下是个男子，没有哪朝的王爷娶男子当正妃的。」 顾洛辰闻言，笑着保证道：「那本王就给他们当个榜样，开个先河，到时候祁老太傅主婚，陛下亲自来观礼，本王保证，绝对没人敢议论半分，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闻柳半信半疑地看着顾洛辰，有些期待地问：「当真？」 「当真。」顾洛辰看着他笑了笑，「以后，别再自称属下了，以后你我二人，不必用敬称，你就在这儿安心养伤，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回京。」 - 一个月后，京城，大殿之上。 「言昙，」顾洛辰看着他，将那一堆证据甩在他脸上，厉声问道，「你可知罪。」 言昙颤颤巍巍跪了下去，大声唿道：「陛下，臣冤枉啊陛下。」 皇帝冷眼扫了他一眼：「如今证据确凿，哪里冤枉你了？来人了，把他压下去，打入天牢。」 当晚，小皇帝为了庆祝，在宫中举办了一场晚宴，只是这场晚宴不同，这场晚宴，并没有大宴群臣，而是只有几个人。 第201页 皇帝见顾洛辰对闻柳好，特许闻柳上桌跟他们一起吃着，吃着吃着，小皇帝便问了一句：「爱卿，前几日监察御使跟朕说，他家有一女，芳龄……」 小皇帝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祁老太傅就踢了他一脚，小皇帝转头看了祁老太傅一眼，偷摸朝着祁老太傅使了个眼色，祁老太傅这才明白，小皇帝这是故意在激顾洛辰。 这小东西长大了，心眼儿怎么也变多了。 小皇帝偷摸看了一眼闻柳，虽然面具挡着，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小皇帝仍旧能感受到他情绪不佳。 为了帮他，小皇帝又使了把劲儿，可还没等他开口，顾洛辰便抢先了一步。 「陛下。」顾洛辰打断了他道，「臣已经有王妃人选了。」 「哦，」小皇帝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道，「监察御使说了，做个妾也行。」 闻柳闻言，下意识抬眸看了顾洛辰一眼。 顾洛辰是答应过他娶他做王妃，可他怎么忘了，除了王妃，王爷都会有许多侍妾的？ 若顾洛辰真的再娶几个小妾……那这个王妃，当不当还有什么意义呢。 「臣心中只有心上人，只要王妃足以，永不纳妾。」 顾洛辰说完，转头看着闻柳，当众握住了闻柳的手，转头对皇帝道：「臣请陛下，替臣和闻柳赐婚。」 小皇帝一听，立马高兴地点了点头：「好好好，朕这就回去写。」 「等一下，闻柳是男子，身份有所不同，希望陛下在圣旨上加一句，此乃天赐良缘，任何人不得诟病，违者后果自负。」 祁老太傅听到这儿，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样不好吧。」 顾洛辰看着皇帝，眼神坚定道：「陛下，臣知道，最后一句不合您的心意，不是明君该说的话，臣也知道，您不想这样威胁百姓，但臣这一生，只想护着这一个人，臣不想让他以后因为嫁给臣而被人在背后诟病。」 「臣只求陛下这一次，求陛下成全。」 「王爷，不必为我……」 「好，朕答应爱卿。」 似乎是因为高兴，顾洛辰和闻柳都多喝了几杯，等到二人回府的时候，酒的后劲儿才上来。 两人在暗卫的搀扶下回了房间，顾洛辰看着屋子里红红的烛光，闻着屋子里安神香的味道，醉意迷离间，一手拉住了闻柳的手腕。 闻柳被他拽的一晃，整个人倒在了他怀里。 顾洛辰半醉半醒的，看着闻柳，轻声问道：「闻柳，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什么？」 闻柳醉的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全靠顾洛辰抱着他，才能勉强站着。 「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本王的生辰。」 闻柳一听，轻轻笑了笑道：「没忘，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在……在后院儿，我……」 「没忘就好，那……本王是不是可以许三个愿望。」 闻柳有些站不住的往后仰了仰，顾洛辰抱着他，顺着他往前挪了些许。 怀里的人没说话，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先……先祝王爷生辰快乐。」 「那好，本王要开始许愿了。」 说到愿望，顾洛辰整个人才微微清醒了几分。 「第一，本王希望你快乐，希望你别回头，走出过去的阴影，不再惧怕人群，希望你能交更多的朋友，还是那句话，本王替你把关。」 「第二，本王希望，本王的心上人，平安康健，与本王，岁岁常相见，本王愿跟你同生，会陪你共死。」 怀中人听到这儿，瞬间不悦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要，王爷要……长命百岁。」 顾洛辰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开，笑道：「你说的不算，这是本王的生辰，本王的愿望才算。」 「第三，本王想……想亲你……可以么？」 酒精让闻柳的迟疑了片刻，片刻之后，闻柳才笑道：「等……等一下。」 他说完，伸手去够后面的头髮。 顾洛辰看着他因为喝醉的莽撞的动作，生怕他弄疼自己，心疼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弄，你松手。」 他话音刚落，就看闻柳低着头，将头抵着他的胸口，轻声笑道：「我……有点晕……王爷你来吧。」 顾洛辰看了眼他后面的头髮，不解道：「哪里？」 怀里的人停顿了半晌，才慢慢开口道：「后面……把面具的绳子解开，拿下来吧。」 顾洛辰瞬间愣了：「你……要摘面具？」 「嗯，」闻柳仍乖乖低着头靠在他怀里，轻声笑道，「总不能带……戴着面具……亲嘴儿吧。」 第118章 大婚 闻柳话刚说到一半儿的时候, 顾洛辰就迫不及待伸手开始去解那绳子，轻轻一拉，那面具便掉了下来。 顾洛辰随手把那面具扔到了一旁，低头看着闻柳。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这么近距离的看闻柳的脸。 之前在广信王府看到穿女装的闻柳时, 心里觉得他女装的模样称得上「人间绝色」, 如今他穿着男装, 再看他这张脸, 一时间惊为天人。 面若冠玉, 眉目如画, 一双美眸美仿佛会摄人心魄一般, 勾的人心痒，鼻樑高的恰到好处，看着既不会显得凌厉, 又不会如女子一般显得太过柔和，薄唇微微泛红，还带着一丝酒香。 第202页 烛火随微风摇曳着，为这本就甜腻的氛围又添了几分暧昧。 顾洛辰一手托着闻柳的后脑, 轻轻吻了下去。 不知道闻柳是不是因为喝醉的缘故, 这会儿看着微微有些呆楞，他像是听话的小媳妇儿, 任由顾洛辰亲他, 却一点也不主动。 顾洛辰强忍着从他唇上离开，一手捧着他的脸，低声笑了笑，教他道：「张嘴。」 闻柳闻言, 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张开嘴巴。 只一瞬间, 他唇齿间就被另一个人彻底侵占了, 那人按着他的脑袋的手微微用力，舌间也加大了几分力度，像是在强势攻占，又像是在逼迫他回应。 闻柳被顾洛辰这激烈的吻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就连酒也醒了几分。 舌尖被搅弄的酥酥麻麻的，换做以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允许别人跟自己这般亲近，可如今，真的亲近起来，倒觉得这种亲近感十分让人留恋。 他尝试着去回应顾洛辰，果然，刚回应完，顾洛辰的动作便温柔了许多。 两人一路亲吻着，慢慢退到了床边，闻柳一个没站稳，直接躺在了床上。 顾洛辰却没捨得松开他，也跟着他躺了下去。 「唔……唔……」 顾洛辰闻声，这才停下动作，笑着看着他问：「怎么了？不习惯？」 「没，」闻柳整个脸都羞红了，他轻轻把旁边的被子的被角落往脸上遮了遮道：「喘……喘不上气了。」 顾洛辰闻柳，笑着伸手把他那被角往下一拽，打趣道：「喘不上气还捂着被子。」 闻柳害羞的又把被角拉了回去，这会更过分，把整张脸都挡上了。 顾洛辰听到他捂在被子里小声呢喃的声音：「是……是被你亲的喘不上气了。」 他话音刚落，顾洛辰再一次拽开了他那捂着脸的被子，小声儿道：「那我慢慢儿亲，行么？」 闻柳整个耳根子都红了，他思索了片刻，转头看着那烛火道：「那把蜡烛熄了。」 「可本王想看你的脸，这么美的一张脸，你平时总遮着藏着，接吻的时候总得让本王看个够吧。」 闻柳不好意思了，扯谎道：「你……你压我身上，我……我也喘不过气，还是睡觉吧。」 「是么？」 顾洛辰不怀好意笑了一声，转头帮闻柳脱了靴子，之后又把自己的靴子脱了，爬到床上，一把抱着闻柳转过了身。 待闻柳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洛辰已经躺在他身下了。 「那你压着本王，本王不怕压。」 闻柳：「……」 他看着闻柳，像是在徵求他意见一般，小心翼翼询问着：「本王这回慢慢吻你，可以么？」 「或者，」顾洛辰笑了笑道，「你要不要试试，主动吻本王。」 话音刚落，闻柳便闭着眼睛，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只是跟他比起来，闻柳的动作更轻柔，亲一会儿偶尔还会停下来，像是特意在给他留喘息时间是的，很是体贴。 第二天上朝时，顾洛辰以要成婚为由，一下请了两个月的假。 闻柳一听，整个人都有些愣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陛下答应了？」 「嗯。」顾洛辰得意道，「作为交换，我答应了陛下，这两个月可以让他放松些，不用去学骑射什么。」 闻柳轻笑了一声，随后又有些担心的问：「朝廷那边没有你可以么？」 「那我不管，」顾洛辰撒娇似的看着闻柳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闻柳闻言，看着旁边的严城，下意识红了脸，薄怒地看着他道：「王爷！」 顾洛辰看着他害羞的模样，解释道：「放心吧，朝廷那边，有陛下，有祁老太傅坐镇，没问题的，剩余的言党余孽，本王已经派人在处理了，吏部那边，瞿恆也开始整顿吏治了，听太傅说，已经小有成效了，还有赵久非那边，他答应了参加明年的科考，等他们这样新的有识之士加入朝廷，本王也能歇歇了。」 「还有王府的暗卫，本王也新换了一波，以前那些在背后诋毁你的，还有心机深的，都被撵出去了，以后这府里，都是能信得过的，品性好的人。」 「你放心，以后他们每个人都会像对本王一样敬重你，保护你。」 「王爷。」 闻柳看着他，轻声请求道：「可以……也给宴宴一个身份么，我不想他这样没名没份的待在府里。」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道：「好，那过几日，本王便认他做义弟，以后他便是本王的弟弟，别人也会像主子一样敬他，可以么？」 顾洛辰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看了严城一眼，是在询问严城。 这对宴宴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严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下意识跪在地上：「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顾洛辰忙扶起他，轻笑道：「怎么还跪上了，快起来。」 - 宴宴拉着闻柳跑到一棵树下，偷偷蹲着，听着过往行人的议论。 「哎你见过王妃了么？」 「你是说那个还没跟王爷成婚的暗卫？」 「对啊，就是他，王爷简直太有福气了，竟然能娶到这样的绝世美人。」 「别背后嚼舌根，王爷不喜欢这些。」 其中一个暗卫感嘆道：「又不是说他不好，有什么的，而且我还听说，咱们这位未来王妃，不但长得美，心更是善良，前段时间，暗卫们训练到晚上的时候，王妃还特意命人给准备了夜宵呢。」 第203页 「是是是，我前几日身体不适，王妃还命人去帮我请了御医呢，御医啊，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有这样的王妃，简直就是我们的幸运啊。」 等那群人走远了，宴宴才看着闻柳，捂着嘴笑道：「哈哈哈，听到没，我这几天听到的，全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夸你长得俊，哎我跟你说，前几天特别逗……」 宴宴近来知道闻柳不会离开了，还成了王妃，心里高兴的藏不住，整日在府里乱窜，恨不得把闻柳是王妃的消息捏着别人耳朵挨个说一遍。 「怎么了？」 闻柳轻声问，宴宴笑道：「前几日，有一个小暗卫远远看见你，眼睛都直了，自言自语说，王妃这简直就是美人中的美人啊，谁知道，他点儿不好，这话被王爷听到了。」 「王爷冷声呵斥他说，美人也是你叫的？还敢偷看王妃，再偷看，小心本王把你眼睛蒙上一年。」 「哈哈哈哈，那个小暗卫后来吓得，远远看见你就躲得远远的。」 「后来这事儿被其他暗卫知道了，他们便也都不敢再在背后叫你美人儿了。」 闻柳闻声，跟着笑了片刻，又听宴宴道：「还有管家，他刚看到你脸的时候，我恰好在旁边，管家看着你，瞪大了眼睛感嘆说，这他娘的，难怪闻柳以前总是不摘面具，就他长这模样，公蚂蚁母蚂蚁看了都要聚堆儿一起追，更别说那些小公子小丫头的了，这模样，谁看了不迷煳啊。」 闻柳：「……」 「我以前还以为，王爷这样不近男色也不近女色的人，弄不好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呢，没想到，王爷根本不是不近男色，只是眼光高罢了。」 「宴宴，你再这样污衊本王，本王可以跟你哥哥告状了。」 顾洛辰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吓了宴宴一大跳。 宴宴从地上一下子窜起来，迅速道：「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顾洛辰坐在闻柳旁边，声音里透着几分委屈：「他说得不对。」 闻柳轻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哪里不对，难道王爷不是见色起意么？」 「不是，本王是先喜欢上你，后来才看到你的面貌的，还有，本王不是喜欢男人，只是喜欢你，无论是你的男装还是女装，无论看没看过你的长相。」 「不过……」 闻柳转头，疑惑道：「不过什么？」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本王还挺喜欢，你穿女装的样子。」 他说完，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话本子，递给闻柳。 闻柳接过来，笑问：「这是什么？」 顾洛辰敷衍道：「你看了就知道了，过几日不是就要成婚了么，本王就是，怕你没有心里准备，你多看下了解下。」 闻柳下意识蹙眉，心嘆道，该不会是春宫图吧。 等闻柳回去看了，才发现那是一本带插图的故事集，里面讲的是一个可爱的小王爷和暗卫恋人之间因为重重误会，相爱相杀，最后又和好走到一起的故事。 而闻柳心里很清楚，顾洛辰把这个给他，就是想让他看那些画的栩栩如生的插图的。 闻柳看着上面那些让人脸红的插图，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哼，居心不良」。 - 小皇帝向来敬重、也感激顾洛辰，觉得他如师如兄，因此大婚当日，小皇帝破例为他大赦天下，张贴告示普天同庆。 那一天，京城所有的有人路过的街道上，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所有窗户上都贴上了「囍」字。 小皇帝记得那日顾洛辰的担忧，为了能让他们这份感情得到祝福，小皇帝还特地把原计划晚点和其他政令一起颁布的减赋令提前颁发了，还公然招贴告示，洗清了顾洛辰那些莫须有的「污名」，更是在告示里写上了，如今天下太平，朝廷蛀虫被清空，摄政王功不可没。 原本被蒙蔽的百姓得知了真相，果然也热热闹闹诚心实意加入了这场狂欢。 顾洛辰不知道小皇帝的做法儿，听说外面来了很多人的时候还有点懵，因为闻柳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让人把这些看热闹的百姓分发了一些小点心，还让人给他们洒了三箱子铜板。 事毕本想打发他们走，却又觉得在这样大喜的日子，这样不吉利，索性也就没赶人。 因为闻柳没有娘家，尚书府那样的地方对闻柳来说又配不上闻柳，顾洛辰便把闻柳提前送到了宫中，由皇帝亲自送他出嫁。 毕竟在顾洛辰心里，小皇帝就像他亲弟弟一样，媳妇儿没有娘家人，让亲弟弟送他也算合情理。 长街上铺着看不到头尾的红地毯，迎亲的队伍带着彩礼，从人群中慢慢走过。 长街两侧的百姓议论纷纷。 「以前没见过，这王爷长得倒是真俊啊。」 「是啊是啊，听说王妃更好看，听说这些彩礼啊，是整个王府的家底儿全拿出来了。」 一个小丫头羡慕到：「哇，这么多，都半个时辰了，抬彩礼的人还没过去一半？这是抬了几座金山银山啊，我什么时候能找到这样的夫君啊。」 「这彩礼，怕是能跟国库媲美了。」 一个时辰后，顾洛辰总算接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怕不及待把人迎回了王府，众人正准备听他说上两句，谁知他头也不回，直接抱着人走了。 第204页 剩下老管家站在原地，略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大家吃好喝好啊，王爷说了，免去一切繁杂礼节，直接……那个……进洞房。」 小皇帝：「……」 祁老太傅：「……」 祁老太傅转头对身后的小厮道：「快回家去，把夫人请来。」 小厮：「？」 「是。」 小皇帝也有些不理解太傅此言何意，直到那小厮离开之后，他听到祁老太傅炫耀式的来了一句「哼，谁还没个媳妇儿了，再说了，天还没黑呢，就进洞房，也不嫌臊得慌。」 小皇帝：「……」 刚走了半截儿的顾洛辰转头对身后的小厮道：「找两个人，把门儿给我堵好了，谁也不准进来，天塌了也不准打扰本王，听到了么？」 暗卫：「是。」 「还有，明天去宫里把彩礼拿回来。」 怀里的人轻声笑道：「哪有往回拿的道理。」 顾洛辰道：「那又不是真的娘家，那些都要拿回来，放在钱库，留着给你当零花钱。」 话音刚落，顾洛辰已经走到了门前。 他一脚踹开房门，又一脚把房门关上，迫不及待摘下了闻柳的红盖头，拿过两杯合卺酒，迫不及待跟闻柳碰了杯，喝了下去。 喝完问闻柳：「那日本王给你的书，你看了么？」 「嗯。」 顾洛辰狡黠一笑：「那是不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人抱上了床，迫不及待伸手解开了闻柳腰间的腰带。 闻柳下意识惊唿了一声：「天……天还没黑呢。」 「谁说洞房非要天黑了？」 …… 半夜里，刚经歷过一番云雨的人醒了过来，想要下地喝水。 顾洛辰听到声音，忙起身下地去给闻柳倒水喝，等闻柳喝完，他才轻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闻柳哑了嗓子，强忍着撒谎道：「没，没有。」 「哦，」顾洛辰把杯子放了回去，爬上床道，「既然没有，那本王是不是应该再来一次。」 「不，不用了。」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道：「宝贝儿，这可由不得你了。」 「呜呜……呜……」 不知过了多久，顾洛辰才停下来，粗喘着嘆道：「宝贝，你叫得真好听。」 「骗子。」 闻柳泪眼朦胧，哑着嗓子道：「书里明明……」 「明明什么？」顾洛辰故作不懂问。 「明明……」闻柳小声儿道，「明明是……是暗卫在上面，我……我以为你给我看书，是要照着上面来，还怕弄疼你，研究了好几次……」 「是本王莽撞了，那……宝贝在上面？」 闻柳想了片刻，不舍道：「不用了，你，你以后轻点儿。」 「好，我保证。」 「闻柳，我给你那本书看，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爱，不比书里那两个人少。」 闻柳轻嘆了一声：「可书只是书而已，只是个故事。」 「不是的，故事里的人，有他们自己的世界，他们和我们一样，一样存在，只是我们无法知道他们所有的事情罢了，毕竟，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 「而且，他们比我们更幸运，他们不但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还活在每个看过故事的人心里，他们也许不会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很多人在祝福他们。」 闻柳笑了笑：「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就不为他们觉得遗憾了。」 「嗯，闻柳，以后我要把我们俩的故事写下来，我会在每个页面里，偷偷写上我爱你。」 「那我就偷偷在背面回，我也爱你。」 顾洛辰轻笑了一声，宠溺道：「傻瓜，写到背面我有可能看不到，写到我后面来，跟在我那句我爱你后面，那样我就会知道，我们的心意是一样的。」 「顾洛辰，等有时间，我带你去见我娘亲好么？」 「好，是我疏忽了，该早些去的，早些徵求岳母大人的同意。」 闻柳笑了笑：「我不是让你去徵求同意的，我只是想告诉她，我有相公了，以后有人疼我爱我，她在下面，应该也就可以安心了。」 「好。」 「晚安，闻柳。」 「这句，也是我爱你的意思。」 闻柳闻言，下意识回了句「晚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