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八零初》 今天晚更哟 昨天院里去拓展,鲸鱼已经阵亡了,今天一个人上班,更新时间推迟,晚上十点前会更的,么么哒~~~明后天可能休息,届时努力码字为你们加更~~ 五一快乐,今天延迟更新!(晚十点前) 五一快乐,今天延迟更新,晚上十点前会更上来。 今天鲸鱼又是一个人上班,可怜的宝宝忙得要飞走来了。。羡慕可以出去浪的美人们。。 推迟更新(请个姨妈假) 宝宝身体不适,嘤嘤……然后一个人上班,更新推迟到晚上十一点前 美人儿们明天早上刷好了,不用等太晚,么么哒…… 请假条(六一快乐,么么哒~) 各位大宝贝们儿童节快乐!鲸鱼宝宝今天也要过六一去辣。。。 ps:事实是宝宝今天值大通班,宿舍网络不通,今天的更新后天休息补,加更也会趁休息补上。。么么哒,大家晚安,做个好梦。。。手动比心? 爱你们。。 第一章 告别过去 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廖青梅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耳边传来盆碗的摔打声、斥骂声,似远忽近,廖青梅扶着头,脑袋昏昏沉沉,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自己被泡在水里,湿漉漉难受极了。 摸了才知道,身上的里衣全部被汗水湿透,满是彻骨的凉意,下意识往潮热的被子里缩了缩,把脖子处的被子压得紧紧的。 她好像病了,还病得十分严重。 眯了会稍回了神,廖青梅很想再睡一会,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开始行动起来,家里一天的活都等着她做,再不起床又要被婆婆打骂了。 想到竹条扎的大扫帚没头没脑地扑到身上,廖青梅全身上下都痛了起来。 自从嫁到方家这么些年,喝骂已经是家常便饭,惹是有不如意的地方,被打……也不过是寻常。 “哎哟,我的小祖宗,赶紧回床上躺着,你还要不要命了!”廖妈姚菊香推门进来,看到穿着里衣赤着脚摇摇晃晃站在屋子中央的廖青梅吓了一大跳,忙把她推回床上,塞到被子里,摸了摸被子,赶紧又转身去开柜子拿干衣干被单。 廖青梅头还是很昏,但眼睛已经清明,她傻傻地看着满头青丝的廖妈念念叨叨地给她开柜子找衣服,半长的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用皮筋扎起,穿着扑素却利落整齐,手脚利落得不像个六十岁的小老太太。 “妈……”廖青梅以为自己在做梦,甜笑着喊了一声,却猛然惊醒,眼前的一切,哪里像是在做梦,眼前分明就是年轻时期的廖妈。 她明明远在万里之遥的方家,每天操持家务不敢停歇,怎么会一梦之间就回到家里,还看到了年轻了几十岁的母亲。 房间不大,进门一张双层铁架床,靠墙一个三门嵌大镜子的旧立式衣柜,早被淘汰的样式,现在却正是时兴的样子,窗前是她的书桌,随意摊放着课本纸笔,书桌是廖爸捡回家的旧家具,被了条同样旧又不配套的桌腿,廖青梅一直很嫌弃,可此时再看到,眼里却满是怀念。 地上抹的水泥,还能看到粗糙的颗粒,水泥地板吃灰,每次打扫前都要先洒一遍水才行,地上的水印还没干,应该是廖妈早起打扫过。 眼前这一切,分明就是记忆里靖北家里的样子,床上的牡丹大花绸被面,还是廖妈的嫁妆,她被廖爸廖妈从老家接到靖北后,一直盖的就是这床被子。 “你个死丫头,还知道我是你妈!”廖妈从立柜里找了衣服出来,恨铁不成钢地想打人,可看到女儿虚弱又苍白的样子,心又疼得不行,最后只轻轻一掌拍到肩膀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青梅啊,方志诚结婚了,你就别再想着他了,听你爸的话,好好学习,啊~” 廖妈这段日子愁呀,闺女和个农村兵看对眼了,农村兵就农村兵吧,她们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小伙子长得精神品行也不错,别的廖妈没要求,对她家姑娘好就成。 可万万没想到,人家农村里还订着个娃娃亲呢,方志诚倒是不想结,可他家里人不同意啊!家里老爷子寻死觅活地,连发三封病危电报来,还能怎么办,那就结呗。 只是可惜了她家这傻丫头,满心眼子里就方志诚这么一个人,方志诚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病倒了。 听了廖妈的话,廖青梅低头沉默,心里却满是震惊,她真的回到了二十岁那年? 换了干爽的衣物,廖青梅扶着墙出了屋,家里还是从前十分简陋的样子,见她出来,廖妈把灶上热着的米粥端了过来,还以为要好好哄一哄廖青梅才肯吃饭,没想到廖青梅见着米粥就像恶狼见着了肉。 狼吞虎咽地喝了米汤,吃了个煮鸡蛋,廖青梅总算缓过来点,人也没有刚刚那样虚浮。 看到她肯吃饭,廖妈特别高兴,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那么烫后,才放了心,一看点时间不早了,拎着包穿上大衣就出了门,“哟,时间来不及了,妈先去上班了啊,灶上炕着红薯,你要是饿了就吃啊。” 等廖妈走了,廖青梅独自在厅里坐了很久,摸着家里的旧家具,良久才确认她真的是在自己家,而不是在方家的破楼里。 想起廖妈口中正在乡下结婚的方志诚,廖青梅蓦然想起让她耿耿于怀了一辈子的东西。 跌跌撞撞回了自个屋,打开立柜,这时的衣柜大多是放的搁板,衣服都叠得满满的,多数是舍不得扔的旧衣服,往里掏了掏,终于掏出个半新的铁皮饼干盒。 廖青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是方志诚给她写的两封信,还有十八岁时方志诚送的梅花手表和他回家结婚前送她大红印花丝巾,这都是处对象时方志诚从嘴里省下钱给她买的。 现在方志诚赶在年前回乡和方青兰结婚,而她也会在明年七月高考落榜,最后托关系去学了护士,接着方志诚在战场上受伤,退伍两年后和方知兰离婚,然后她终于和方志诚结了婚,给方壮壮当了后妈…… 这只铁皮盒被她带去了方家,因为那是她和方志诚共同的回忆,但是结果呢? 那两封没有署名的信件被方壮壮翻出来,交到他奶奶手里,之后方母便拿着这两封信当证据,一直冤枉她不守妇道,偷人!而那时的方志诚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是爱方志诚的,不然也不会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选择嫁给他,为他奉养父母抚养儿子,后来还供出了他的弟弟妹妹,她设想中的婚姻生活虽然多了个继子,但她那时信心满满,认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然而她从来不知道爱情终有一天会被柴米油盐及婆婆继子的搓磨而磨灭。 当方志诚变得冷漠又陌生的时候,她还浑然不觉。 方母一直怪她,怪她勾了她儿子的心神,导致他在战场上受了伤,还和她中意的儿媳妇离了婚,她嫁给方志诚又怎么样,在方母的心里她就是罪魁祸首,是害他儿子家破人离的罪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该的,是她欠她们方家的。 …… 这两封信,后来被方志诚抢走烧掉,在她因为被方母当着满屋子客人污蔑昏倒的时候,方志诚终于站了出来,却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抢过方母手中所谓“证据”,坐实了她“偷人”的传言后,把信扔进了灶膛。 连同他们的感情,付之一炬。 曾经有一段时间,廖青梅非常不理解方志诚的行为,为什么任由着他妈妈给两人头上泼脏水,也不肯站出来,说信是他亲手写的。 这个问题,到现在廖青梅也想不明白,但她已经不想明白了。 看着信件在火舌里一一化做灰烬,廖青梅的心里竟莫名地觉得有些解脱。 手表和丝巾她原本打算两人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用的,收藏得十分妥贴,只是当时的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方志诚另娶她人的这一天。 既然这辈子不打算再和方志诚有交集,这些东西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寄包裹得去邮局,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她和方志诚处过的事,也都知道方志诚回乡结婚去了,不想让人产生方志诚一结婚她就伤心欲绝的印象,廖青梅很仔细地收拾了自己,洗脸擦香,把头发梳好了才出门。 方志诚老家的地址烂熟于心,她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打包填上地址,看着东西被柜员收进去,把凭条递给她的时候,廖青梅心里陡然轻松起来,过分轻松后反而显得有些空落落的不真实感。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真的,不是做梦吗? 八十年代初的小县城,虽然已经改革开放,这里的变化却不太大,街道两旁的是低矮的民居,私营的商店根本就没有几家,两层的楼房都十分少见,县城最高的楼是主干道中间的钟楼。 无论在哪里,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这是靖北县的地标建筑,也是她和方志诚定情的地方。 方志诚曾在这里说过,此生,非她不娶。 然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所有的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说过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可现在的她已经记不清方志诚发誓的样子,记忆只剩下一个脊背佝偻,沉默又颓废中年男人。 廖青梅在钟楼下站了很久,才转身回家。 第二章 大病一场 家里还是父亲单位分的小两居,六十年代末期建的半筒子楼,厕所和厨房都是公用的,没有取暖设施,冬天的时候廖妈在客厅里放了个小煤炉,家里平时烧水、取暖、热饭的都用它。 客厅很小却收拾得非常干净,家里唯一的家电是前年攒钱买的单放机,廖妈细心地织了毛线勾践了花盖在上头,旁边的盒子里放着她和弟弟攒钱买的磁带,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家里空无一人,空荡荡地半点声息也没有,廖青梅按下单放机,听着久违的邓丽君,窝在椅子上愣着神。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陕北的小山村操心着一家子的吃喝拉撒,提防着方壮壮使坏,方母无理打骂……几个小时候后她居然坐在少女时期的房间不知今夕何夕。 心里空落落的,从醒来起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一下子没有了真实感。 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廖青梅一点儿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做了个悠长的梦。 在没有一丝亮光的黑夜里,她独自捂着腹部奔跑在去医院的公路上,又冷又累,小腹处传来的钝痛那么真实,那条路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黑暗里除了眼泪只有绝望。 眼泪不知不觉爬满一脸,廖青梅扯着心口的衣服,痛到哭不出声,她生命里与她血脉想依的孩子,就在那个黑夜里失去了。 这是她一辈子永远不可磨灭的痛! 黑暗又压抑的梦里,似乎有人在喊她,廖青梅不敢去听,可那声音却像带着魔力一般往她耳朵里灌,在她脑海里回荡。 廖青梅!你欠了志诚的,欠了我方家的,你就该做牛做马还一辈子!来赎你的罪孽! 廖青梅,你敢打壮壮!他是我儿子! 大嫂,我要学费,大嫂,我要娶媳妇,大嫂,我要买房子…… 廖青梅,大嫂…… “啊!”廖青梅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整个人汗津津的,高烧不退的身体热腾腾地仿佛冒着热气。 茫然地看着四面破旧发黄的墙壁,越看越心慌,村里的卫生院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妈,妈!”廖青梅的心瞬间低落谷底,原来之前发生的都是做梦啊!可惜她没有好好陪陪廖妈,反而为了方志诚的事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廖青梅无意识地低喃,声音低不可闻,本来靠墙眯瞪过去的廖妈却瞬间惊醒,往前握住闺女的手。 “在呢,在呢!”廖妈轻轻抚过廖青梅汗湿的鬓角,把发丝往后拢,“难受不?医生说发了汗就好了,没事儿啊,妈在这里呢!” 昨天她出门前人还好好的,结果一下班回家就发现女儿倒地厅里地上烧得人事不知,送到医院打针吊水折腾了一整夜。 也就是这一夜,廖青梅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原本饱满的脸颊凹陷下去,廖妈心疼得要命。 廖青梅眼前清晰了一点,转脸看过去,廖妈的头发还是乌黑乌黑的,脸庞还显得十分年轻,只是眉心两道深深的褶印,显露了她焦急担心。 不是做梦啊!她真的回到了过去,并没有回到方家去,廖青梅提起的的心悄悄放下,这才感觉到混身像被碾压过似的,酸疼得厉害。 退了烧就没有什么大事,输完液就可以出院。 廖妈要上班,廖爸特地请了半天假来接她,煤炉被挪到了小房间里,火烧得很旺很暖和。 暖和得廖青梅特别想哭。 她上辈子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是她的父亲,她这个不孝女,让父亲伤透了心。 甚至,甚至差点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上辈子廖青梅曾寻过一回死,日子实在是太难了,方家给她的精神和体力上的折磨不说,方志诚的不理解,方壮壮的两面三刀,还有失去亲生孩子的痛苦将她压垮,她选择了轻生。 是年近六十的老父亲不顾身体,赶到陕北把她骂醒,想将她救出泥潭。 方家!想到方家廖青梅就满眼恨意。 方家藏起她的身份证件,方家全家以死相逼,方壮壮更是在人前养了一场母恶子孝的好戏…… 廖青梅冷笑,她的老父亲连“亲家”的一口热水都没有喝到,就被方家赶出家门,而方志诚那个时候在哪里? 不敢再回想下去,廖青梅闭了闭眼晴,努力想将泪水逼回去。 有些事情她是刻意忽略忘记了,但那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刻意忘记也不是因为她性子软弱无能,而是记着那些苦她根本就活不下去,跟厚颜无耻的方家人比起来,她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对手,为了不让年迈的父母亲担心,她只能选择忍耐。 父亲最疼爱她,三个子女里,也只有她最伤他的心。 看着廖青梅这个样子,廖爸也心疼,子不教父之过,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走错路。 再心痛也得忍着,不过脸上严肃的表情到底还是缓了缓,“行了,寻死觅活的像个什么样!天还没塌呢,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是我廖志国的女儿就给我好好活出个人样儿来!” 廖点梅认真地点了点头,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很快脚边的水泥地就被打湿一小片。 廖爸叹了口气,不忍再说下去,轻轻掩上门让她安静一会。那一声叹息像锤子一样砸在廖青梅的心上,完全无法控制到痛哭失声。 屋门外廖爸长长地叹了口气,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孩子性子拗,他也不敢说太重的话,怕廖青梅走进死胡同里,就再也出不来。 心头烦燥,廖爸习惯性地去摸烟和火柴,不料从兜里摸到一张硬壳纸,掏出来一看,是昨天廖妈在廖青梅枕头下发现的车票,目的地是陕北。 紧了紧手里的车票,廖爸再三犹豫,到底还是狠下心,又推开了门,“你要是敢背着我去找方志诚那混账,我打断你的腿!只当再没有你这个女儿!” 被撕成两半的车票被扔到燃着的蜂窝煤上,很快化为灰烬。 廖青梅怔了怔,这才想起,前世方志诚结婚,以她的性格哪里能忍得下去,偷偷买了年后的车票想要去陕北,同样因为发烧被廖妈发现了她藏在枕头下的车票。 当时廖爸也是把车票烧了,放了狠话。 可她病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重新买票,背着廖爸廖妈出了门,那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本就是父母最不喜欢的孩子,明明廖爸说不认她,是她去找方志诚为前提,但敏感的她,却独独把那一句话记在了心里。 她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去了火车站,但刚到火车站她的钱就被偷了,又赶上火车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戒严,她连想办法出去找同学借钱都做不到,被迫在火车站滞留三天,最后还是被气急败坏找来的廖爸拎回家。 为此,前世她和廖爸闹了几年的别扭,客服因素造成的不利,她全怪在了廖爸头上。 现在想来,简直蠢到无话可说。 “我不会去找他!”这辈子再也不会了! 廖青梅捂住脸,不想让廖爸看到自己无法控制的表情,前世她就后悔了,但此时重回当时的场景,心里又岂止是懊悔,各种情绪交织,几乎让她崩溃。 廖爸没有再说什么,掩上门出去。 大病一场后又痛哭了一场,心里的郁气散得七七八八,廖爸廖妈眼底的担忧瞒不过她,但廖青梅也知道,现在她说什么他们也只会认为她是在强颜欢笑,不如什么也不说,只做,时间会证明一切。 趁着养病的这段时间,她重新翻起了书本,毕竟她是马上就要面临高考的人。 她今年二十岁,比班里的同学大了整两岁,小学时在老家念书时不觉得,初中时被父母接到城里才发现自己年龄偏大。 农村和城里的学习进度、师资条件不对等,小学时遥遥领先的成绩一下子挂了车尾,重重打击之下她一度非常自卑,非常想辍学参加工作。 也因此怨怼憎恨父母,如果不是他们重男轻女,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既然把她丢在了乡下,为什么还要把她接回来,放任她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家里最不受重视不被喜爱的孩子,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个家。 直到成家立业,真正离开家后的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傻。 想到她高考失利后,父亲拉下脸面四处求人,被人拒之门外的样子,廖青梅就心酸到想哭,这辈子她再也不要让父亲经历那样的窘迫难堪,哪怕最后要复读,她也一定要凭自己的能力考上学校。 不仅是因为父亲那一颗望女成凤的心,还有她深知知识有左右人命运的力量。 陕北的小农村里,只有她一个中专生,方家多次阻挠失败后,她在嫁过去的第七年当上了那里的妇女主任,才渐渐在方家挺直了腰杆,有了微薄的话语权,方母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满村打骂她,讲她的坏话。 廖爸发现自己女儿似乎想开了,不仅每天主动包揽大部份家务活,还会主动坐到书桌前学习,完全不需要他督促,那认真劲儿,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廖爸把偷偷藏起来的身份证户口本又悄悄放回了原处。 第三章 订了个娃娃亲 廖爸的行为廖青梅看在眼里,没有说破。 天气越来越冷,靖北连下两场大雪过后,廖青梅的病终于痊愈,只余一点小咳嗽需要慢慢调养,与此同时马上也要迎来八二年的农历新年。 回老家过寒假的廖家老三廖昊宇陪着廖奶奶坐火车回来过年,一大早廖青梅就收拾利索跟着廖妈去火车站接人。 廖奶奶今年七十二,身子骨还挺硬朗,就是耳朵不太好使,一身蓝布衫看着干净又精神,头发光梳得溜光,盘成一个小揪别在脑后,神情有些严肃,并且几十年如一日地看廖妈不顺眼,对廖青梅这个女娃也不大看得上。 哪怕这个孙女曾在她膝下样了十来岁,不过人老了,儿女心没有那么重了,对儿子格外偏心孙女这点上廖奶奶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到,反正孙子有她疼就行。 接到人廖妈赶紧上前嘘寒问暖,十分老实恭顺,然而廖奶奶不过高冷地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好在廖妈早习惯了廖奶奶的性子,打过招呼,赶紧喊三轮过来拉人。 “姐,你咋来了?”廖昊宇在老家呆了段时间,说话满口的家乡味,接过廖青梅递过来的围巾一圈一圈往脖子上围,冲她笑得眉飞色舞。 他们两姐弟年岁相近,关系比在外求学的大哥廖昊晨要亲近许多,前两天收到的信,今年廖大哥又不能回家过年了。 “来接你,你还不乐意了?”廖青梅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上车,没见着老太太正等着么。 “哪能啊,我姐来接我那是我的荣幸,嘿嘿。”廖昊宇嘻皮笑脸地爬上车挨着廖奶奶坐下,让廖奶奶握着他的手,继续跟他姐说话,“姐,你也上来。” 三轮车小,还有行李和家乡的土物干货,廖妈让廖青梅坐上去,自己推着家里的大金鹿跟在后头慢慢走。 廖奶奶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廖昊宇冲着廖青梅挤眉弄眼地笑,廖青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廖奶奶对廖妈和廖青梅的态度,他们一家人都习惯了。 回家安顿好廖奶奶,廖妈又赶紧去上班去了,廖爸在部队做文职工作,收入微薄,为了贴补家用,廖妈一直在附近的厂里上班,闲时还要接点手工活。 廖奶奶性子阴情不定,是个不好亲近的小老太太,除了两个孙子,她连自个生的儿子都不大待见,廖青梅完全没有打算去热脸贴冷屁股,把热水倒上,又把特意给廖奶奶买的槽子糕摆上,见没她什么事就回屋继续捧起了书本。 几十年没摸书,她连许多字都忘记写,更别说那些需要背诵记忆的知识,马上要高考,她不想再重复上辈子的老路,最好的捷径就是考大学。 别说什么做生意赚大钱之类的,她前世今生就不是这个料,重生除了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及多了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并没有过多地赋予她别的生存技能,何况当了几十年的农妇,她擅长的也只有养鸡种田操持家务了。 看了眼依旧白皙细嫩的手,廖青梅心酸一笑,不再去回想那双比老树皮还要粗糙的手。 “她这是?”廖奶奶鼻子上架着个老花镜,手上拿着黄历书,下巴冲着紧闭的房门点了点,这作派可和从前不一样了啊。 小丫头片子气性大,因为上学的事和她顶了四五年的气,往年她来,别说去接,连个好脸都没有,别说指望她倒杯热茶,那是连声奶奶都听不着,这是,转性了? 刚回家就在外头脑窜了一圈,廖昊宇自然知道最近自家发生了什么大事,闲话也听了不少,心里更是气得不行,要不是方志诚躲在老家,廖昊宇都想把人揪出来打一顿。 敢欺负他姐,打不赢,也要打! “姓方的回老家结婚去了,我姐和他的事黄了。”廖昊宇心里十分难过,想起先前总围着方志诚喊姐夫的自己,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你说啥?”廖奶奶没听见他的话,廖昊宇默了默,总是忘记他奶耳朵不好使这事,不过老太太右边耳朵听力勉强还行,廖昊宇凑过去重复了一遍,这才听清楚。 老太太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滑下来,瞅了眼气愤非常的小孙子,又看了眼房间方向,嘴巴瘪了瘪,低头继续翻她手里的黄历书,她当多大的事呢,屁大点事就一副看透人生的模样。 不过转性了倒是好,瞅着没以前那么不像样儿了,老太太捻了口唾沫继续看日子,初五不行,不宜出行,廖昊宇一看,这是又在看回老家的日子呢,他奶不爱呆城里,舍不得乡下的地和鸡鸭,年年都有这一出。 “行了,就定初七。”廖奶奶把历书收起来,见孙子还皱着眉一脸气愤的样子,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你姐的事有你爹你妈,你愁啥!赶紧写作业!” 见孙子低头写起作业来,老太太起身去房里拿出几包盐干菜出了屋门,嘴里嘀咕着廖妈,“几十岁的人了,养个闺女都养不明白,真是丢人!” 老人家每年来儿子家过个年,这大院里也有相熟的老姐妹,难得过来总要过去唠唠。 到了晚上开饭的点,不用人叫老太太又背着手回了家,饭菜都上了桌,廖青梅正帮廖妈端汤上桌,廖爸在坐在厅里和廖昊宇说话,见她回来,廖爸立马起声喊妈。 老母亲一个人在乡下独居,廖爸心里担心又想念,见了廖奶奶自然是一肚子的话想问,结果老太太压根就不理会廖爸,随意应了一声后,招呼了廖青宇陪她上桌坐着,等吃饭。 廖爸,“……” 一家人吃完饭,廖青梅正要帮着廖妈收拾,廖奶奶就扔出个惊天大雷。“你爹没去世的时候给二妮定了个娃娃亲,过完年就让二妮跟我回去一趟,见见她未来婆家。” 廖爸、廖妈、廖青梅、廖昊宇:“……” 娃娃亲,这是啥时候的事?前世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廖青梅傻了,再看廖爸廖妈也是一头雾水,廖昊宇更是一口水全喷在了裤腿上,他姐也有娃娃亲? “妈,这是啥时候的事,我和他爸也没听说过啊!”廖妈试探着开了口,心里惊疑不定,这都新时代了,早不兴娃娃亲那一套了。 再者,闺女刚刚因为方志诚的事儿……廖妈看了眼廖青梅,还好闺女没有掀桌子。 廖奶奶轻飘飘地瞟了廖妈一眼,廖妈就收了声,婆婆积威甚重,廖妈人微言轻不敢再发话,眼刀子射向廖爸示意他赶紧说话,廖爸干咳了两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别瞎琢磨,就是七大队的老顾家,你们爹当年亲自定的。”廖奶奶叹了口气,目光悠悠地看向廖爸,“六九年你爹摔断腿那事你还记得吧,如果不是顾家老头把你爹从山里背回来,你爹早没了。” “还有你爹过世的那一年,家里只有我和二妮两个,老的老小的小能顶啥用,要不是顾家出面帮着料理你爹的身后世,你爹能不能及时入土为安还不知道。” “你们要不同意,我也不啥好说,反正你爹早没了,你们不拿他当回事,我一个入土半截的老太太有啥办法……” “妈!”廖爸心里又急又痛,他这工作性质注定了忠孝两难,他对家里充满了愧疚,特别是他爹走的时候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廖爸想起这事就心痛愧疚,眼眶通红,哪里还能说出反对的话来。 廖妈也没好再说话,六九年的时候她肚子里怀着老三,没有回老家伺候老公公,老公公过世的时候又赶上老三生了场大病…… 廖奶奶左右看看,掏出手绢抹了抹嘴角,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 把过世的廖爷爷搬了出来,廖爸廖妈默默地消了声,至于廖青梅,完全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且这是爷爷亲自给她定下的…… 初中以前她是在乡下长大的,廖奶奶不管她,从小她就跟在廖爷爷屁股后头长大,爷孙俩感情特别深,她不知道父亲的肩膀有多宽厚,但对从小在爷爷肩膀上长大的她来说,爷爷是她幼时最大的依靠。 饭桌没人反对,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说定了,一家人心怀各异地准备着过年的事。 这时候过年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家庭孩子多负担重,生活费有限,准备的零食瓜子也大多是待客用,不过廖奶奶从乡下拎来了不少处理好的腊肉鸡鸭,大大丰富了廖家的年夜饭。 至于娱乐活动,县里的电影院通宵放电影,可惜一票难求,廖家没人想去凑这个热闹。 听说今年是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大家都听到了广播通知,大院里有电视机的家庭早早就发出了邀请,廖妈也和相熟的人家约好一起看晚会守岁。 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春节,廖青梅非常用心,打扫除尘,帮廖妈准备过年的吃用,帮廖奶奶打下手剪窗花贴对联,榨油坨炒瓜子…… 忙得不亦乐乎的廖青梅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和方志诚今生第一次见面,竟然来得这样快和突然,她完全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 第四章 今生再遇 年三十廖妈炒菜炒到一半才发现家里的酱油瓶空了,廖爸还在值班得晚上才能回家,廖奶奶领着孙子给老姐妹串门去了,公用厨房里倒是能找别人家借个碗底的酱油使使。 但廖妈心里有气,这段时间这些街坊邻居可没少背地里讲究她家青梅,她就不乐意借她们的东西,干脆打发了在洗菜的廖青梅去代销点打酱油。 提着酱油瓶子,廖青梅嘴里包着廖妈出门前塞嘴里的酥糖就出了大院。 家属大院在驻地和靖北厂区中间,厂区那边有供销社,货物齐全,但今天过年肯定不能营业,旁边村里的代销点就方便多了,离大院虽然稍有点儿远,但是代销点也是住家,把主人喊出来就能买东西。 这时候还没有小卖部,后来大院里有人开了家小卖部,想到那家人家闷声发大财后来买房又买车的,廖青梅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廖妈性情温和做事却麻利,开个小卖部应该没啥难度,大院门头的房子是公家的,如果谈不下来,大院旁边还有离得近的民居可以租用。 家里有大金鹿,进货也不是难题,廖爸虽然经常要值班,但是正常的休息还是有的。 正想着事儿,前面突然响起了喇叭声,廖青梅抬头一看,是市里路过靖北的中巴车路过,赶紧走到路边等着。 这边的公路非常狭窄,只能容一辆中巴车过路,而且还要防着汽车过去溅起的雪水,没想到廖青梅一停,中巴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廖青梅也没太在意,有些家属离得远,紧赶忙赶火车晚点之类的,经常年三十才赶来大院。 “青梅!”方志诚沉着脸提着行李下来,没想到一眼就看到站在路边的廖青梅,顿时眼睛一热,她瘦了! 意外来得措不及防,廖青梅也没想到下车的人会是方志诚! 此时年轻的方志诚完全没有后来的颓然之气,脊背不再佝偻,神情因为长时间旅途显得有些疲惫,但整个人是精神的,再看到年轻时的方志诚,廖青梅心里更多是陌生和茫然。 原来,方志诚年轻的时候竟然是长这样的么? 随着方志诚下来,还有一个人也跟了下来,方志诚的新婚妻子,方青兰。 两人风尘仆仆,方志诚面容坚毅两手提着大包裹,大跨步走在前头,后头方青兰两手也满满地,小碎步跑着跟上。 此时的方青兰穿着打扮还有些土气,皮肤偏小麦色但五官长得俊俏,身材微胖,正是乡下人喜欢的媳妇模样,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脸蛋红扑扑,见着路人打量她,羞涩地低下头,脸愈发红得厉害,脖子上还寄着廖青梅年前邮过去的红丝巾。 目光在那红丝巾上停了一秒,廖青梅了然地笑了,有些让她耿耿于怀了一辈子的东西真正地从她心里拔去,看向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些怔愣的方志诚,表情平和,“方志诚同志,祝你新婚幸福。” 她以为经历了上一世,她是恨方志诚的,不,应该是恨的!只是她恨的那个自卑不作为的方志诚,而不是现在的方志诚,毕竟他们对以后的事一无所知,十分“无辜”。 “谢谢你的祝福。”沉默了好一会,方志诚才出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落在他身后的方青兰,大概是怕见生人,站在后面没动,见两人都望过去,脸上带着怯意,却没忘记冲廖青梅友好一笑。 廖青梅微笑回应过后,准备离开。 “对不起,青梅!”方志诚心里不是不痛,尤其是看到瘦了大半的廖青梅的时候,但是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就没有了资格,他现在是方青兰的丈夫,方青兰是他的责任,他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何况,那样对青梅也太不公平,想到被寄回的东西,方志诚心底一痛,面上却半点不显。 “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遇到真正疼爱你的人,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比我幸福,对不起!” 此时的方志诚……廖青梅转脸看向他,和后来的那个男人一点也不像,甚至完全像是不同的两个人,贫穷和残疾摧毁了他所有的骄傲,也蚕食掉了他的尊严气魄。 不管他现在是因为他军人的身份使然,还是真心觉得对不起她,能听到一声对不起,廖青梅心底对方志诚乃至方家的怨念多少淡了一些。 廖青梅微微垂眸,再抬眼,眼底释然清晰可见,“谢谢你的祝福,再见。” “再见!”方志诚驻足,目送廖青兰走远。 直到廖青梅拐进分销点的岔路,方志诚才收回目光,方青兰见着人走了,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志诚哥,她是谁啊?” 方志诚看向满心满眼只有他的方青兰,嘴角微苦,看她大包小包提得费劲,伸手去接她手里的东西,“一个朋友而已,重不重?我来提吧。” “不用不用,很轻的,我在家几百斤的担子都能担的。”方青兰忙让了过去,方志诚手上的东西也不比她的少,反而十分体贴他。“咱们快走吧,回,回家就能放下了。” 说起回家,方青兰又羞涩起来,偷偷掀起眼皮看了方志诚一眼,发现他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心底微微有些失落,很快又高兴起来,催他,“走吧走吧,今天过年呢。” 方志城点头,继续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方青兰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唇匆匆跟上前头方志诚的脚步。 打了酱油再回来时,路上已经没有了方家夫妻的影子,廖青梅无视旁人探究的视线,紧了紧围脖往家里赶。 廖家的团年饭一般都是依着廖爸的工作情况来定,今年廖爸要值班,团年饭提前了几个小时开桌。 饭菜摆上了桌,家里没神龛,但廖奶奶还是准备了祭祖的食物和酒米,摆出廖爷爷的遗相,廖青梅和廖昊宇都跪下磕了头,廖昊宇还代在外工作的大哥廖昊晨磕了头,这些事情做完后,一家人才坐上了桌,正式开饭。 吃过饭廖昊宇就出去疯,廖奶奶指挥着廖妈擀皮包饺子,廖爸则是要回去值班,临出门前叫上了廖青梅,让她送他去。 “你爸这人,真是!你快去快回,多穿点,路上别冻着。”廖妈刚想抱怨廖爸两句,耳朵不好的廖奶像是听得到似的,眼刀跟着就扫了过来,生生掐断了廖妈后头的话。 廖青梅看得忍俊不禁,别看廖奶奶对谁都冷脸的样子,儿子也不例外,但只要儿媳妇敢说她儿子不好……呵呵。 廖爸也是无语,他老娘来了这些天,连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呢,光欺负他媳妇儿去了。 父女俩一起走在院里,廖爸看着廖青梅欲言又止,方志诚回来,还带着娃娃亲媳妇回来了,这消息没多一会就传遍了他们大院。 他们这里虽然也算部队大院之一,但院里真没有高官干部,就几个老退休老首长,平时深居简出的,见一面都很难,大多是像廖爸这样做文职工作的,也有技术骨干,还有附近三线厂的一些高级技工。 大院的人也一样八卦,廖家青梅的事是这几个月来家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父母教育女儿的反面例子,方志诚一出现,还当面遇上了廖青梅,她还在分销点打酱油的时候,消息已经插上翅膀飞到了廖家。 廖爸非常担心廖青梅,就怕她放不下会想岔,男孩子他不怕,但女孩子走错了路要后悔一辈子的,往更坏了想,这几年光他们本地,为情自杀的例子就有好几例,他是做父亲的,他心里怕啊! “青梅啊!”廖爸现在连重话也不敢说,正斟酌着怎样措词能尽量委婉地让女儿听进去,廖青梅自己先开口了。 还主动挽上了廖爸的胳膊,这个久经风霜的男人,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爸爸,你别担心我,我真的放下了,我见过他的妻子了,挺好的,和他配得上。” 廖青梅把头依在廖爸肩膀上,“以后,我要找一个像爸你这样的男人,舍不得我受一点儿委屈的。” 廖爸深有同感地点头,他的宝贝闺女,他是交到谁手上都不放心啊! 父女俩此时早把廖奶提过的娃娃亲扔到了一边。 第五章 火车遇险 过了年,没呆几天廖奶奶就坐不住了,不是嫌这不好,就是嫌那不舒服,把一家人折腾得够呛。 总算是到了初七这天,一大早廖青梅就和廖奶奶踏上了回乡的列车。 回家相亲! 上辈子,廖青梅也是初七这天准备去找方志诚的,结果车站被无故封锁戒严,原以为今天会上不了车,她就有借口不陪廖奶奶回乡,没想到火车站一路平平静静,竟然安安全全地上了车。 命运如此,廖青梅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廖奶奶上车。 这时的列车还是普快,旧绿皮火车,打扫得干干净净,绿色的硬皮座椅上搭着白色镂空针织垫巾,她坐的硬座窗边,车窗上还贴着大红喜字窗花,应该是客人贴上去的,看着年味十足。 初七坐火车的人不多,车厢里并不算挤,只是从靖北到老家要坐两天一夜,不晚点的话,到家得明天下午三点多,为了省钱,廖青梅是硬座。 一天一夜安安静静地渡过,廖奶奶在卧铺车厢,不需要她时刻守着,只需要饭点准时过去,隔几个小时去看看廖奶奶有什么需要就行,譬如打水、买饭、廖奶奶上厕所时守行李。 没事的时候,她都是端着茶缸打怀开水在硬座车厢那边看书。 火车上自然不是看书的好环境,但让她傻坐着,还不如多看看书,既打发时间说不定还能记下些知识点。 第二天中午眼看着要到饭点,廖青梅书本一夹就往卧车厢去,经过一天一夜的旅行,车上多了许多短途乘客,走道里也站了不少人,显得有些拥挤。 从硬座车厢去往卧铺车厢,中间要经过餐车,正是饭点时间,这时候的人出行大多自备干粮,却也有条件好的结伴往餐车去,挤着走了一截车厢,廖青梅就发现,许多人拿着空饭盆又回来了。 嘴里嘟嘟囔囔地很是不岔的样子,大家议论纷纷的,据说餐车被什么人包下了,不能去吃饭,也不能过路,只让他们干等着,说是说晚一点会开放,但谁知道呢。 到餐车口的时候,果然被人堵住了,两个高壮男青年守在门口,许多乘客正堵在门口要说法。 廖青梅站在一边看着,没去挤也没说话,默默站在一边等着,心里略有些急躁,廖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饿,她也不是能忍的性格。 围着的人见说不通,只能渐渐散去。 见人见得差不多,两个男青年附耳密语几句,就有一人先行进入车厢,只留一人看守。 留下的男青年面相有些凶,往门口一站,没人敢靠近。 不过凡事无绝对,没一会就来了个领着小孩的中年妇女,被拦住,女人不干了,揪着男青年说(耍)道(无)理(赖)。 “我是卧铺的,就打这过一路……你这人咋就说不通呢,没看到这儿有孩子吗?……” 男青年就是长得壮,看着挺唬人,遇上女人撒泼照样没办法,急得团团转,偏偏都是急着吃饭过路的人,根本就没人给他解围。 看他半点也没有动手的意思,火车晃动时,孩子站不稳还会先扶一把,就知道肯定不是坏人。 车厢门失守,廖青梅只略微踟蹰几秒,就侧身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廖奶奶不能饿,饿到了脾气会更坏。 “不能进啊,同志……同志……” 餐车里只有寥寥数人在用餐,看似在闲适地吃饭,实际上却非常非常安静,对于她的突然闯入,没人感到惊讶或者不应该。 明明没人对她投去丁点多余的目光,但廖青梅却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让人心里发毛。 廖青梅皱着眉,有些不对劲。 不动声色地往硬卧车厢走,打菜师傅竟然是先前守门又提前离开的那一个,胸前的铭牌上写着王大宝三个字。 廖青梅面无表情,路过时顺口问了下菜式价格,目光略过菜色,停在他干爽的握勺大手上,廖青梅目光微缩,心里已经后悔起来。 但此时已经是进退两难,红唇微抿廖青梅步调半点未乱,强自镇定地往下一节车走去,心里安慰着自己走过去,就没事了。 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的顾铭朗从廖青梅进来起,眼角余光一直留守留在她身上,扫了眼心虚低头的王大宝,顾铭朗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真会替他找事! 伴随着长长的口哨声,顾铭朗长腿一伸,搭到对面无人的座椅上,嘻皮笑脸地道,“大妞儿,这里被包场了,哪来的回哪去。” 头发凌乱有些油,大冷天的军绿人民装上衣大敞,露出里头的旧线衣,裤子灰扑扑的,脚下却蹬着一双崭新蹭亮的皮鞋,见廖青梅打量他,挤眉弄眼地冲她吹口哨,怀里还揽着个年轻女孩。 他身边的女孩倒是满脸正气,还冲廖青梅歉意地笑了笑。 他们俩对面坐了个面色苍白虚汗直冒的貌美……少妇,眼神凌乱又有些急切地看着车厢门,廖青梅扫过少妇丰满的胸脯上的渍印,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太不正常了,现在离开还来得急吗? 没等廖青梅做出行动,前面的车厢门被推开,走进来个膀大腰圆面相普通的汉子。 看到少妇,立马笑着走过来,“娇娇。” “熊哥!”叫娇娇的少妇立马站起来,急切地喊了一声。 顾铭朗目光倏然微利,少妇哆嗦着唇瓣缓缓坐了下去,廖青梅寒毛竖了起来,下意识退后一步,险些踩到后面的人。 正是先前扯皮的带孩子妇女,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唉,你这小姑娘,你没长眼啊!差点踩到孩子你不知道啊!赶紧让开……”上手推了廖青梅一下,没推动,猛地一推,“你让开啊!” 廖青梅被这中年妇人推了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好在她反应机敏,长腿一抬直接跨过了横亘在中间的那条腿,避开人直接扑到车壁上。 和熊哥错身而过的瞬间,露出紧随在他身后猥琐矮小的男人,男人吊三角眼扫过她的一瞬间,廖青梅仿佛感觉冰凉的蛇信子在她身上扫过,让人心底生寒。 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廖青梅赶紧快走几步推开车厢门走进下节车厢。 也就是在她抬步的那一瞬间,少妇突然站起来尖叫,“熊哥!快跑!有公安,孩子在阿翠那里,货都在孩子身上。” 说的是山区方言,廖青梅任妇女主任期间,村里曾有过远嫁来的山区媳妇,她为了做好工作,不仅教她们本地语言,还学会了她们的方言,只一瞬间就听懂了女人的话。 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猥琐男人透过玻璃放大而显得格外凶狠的脸。 廖青梅立马地就抵住了车厢门,完全没有经过半点思考。 车厢里很快打斗起来,猥琐男立马开始撞门,廖青梅死死地扣住门,拼命抵住,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有经过半分思考。 撞不开门,猥琐男阴狠地看了她一眼后,被迫加入身后的战局。 扣着车门的手心一片潮湿,虎口全麻,心里乱糟糟地没有头绪。 回头想要找人帮忙,扭头看过去,卧铺车厢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有那好奇伸出半个头打探的,也在廖青梅看过去的瞬间,嗖地缩了回去。 “嗷……儿子啊!我的孩子!”车厢里突然传来凄厉的哭泣声。 正混沌迷茫的廖青梅精神一震,定晴看过去,熊哥正掳着哭泣挣扎的小男孩,背对着她一步一步退过来。 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廖青梅心底一抽,丧子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几乎让她站立不住。 “熊老六!放下孩子,一切好说。”顾铭朗面容冷肃,一眼也不错地盯着熊老六。 “再靠近我!别怪我心狠!”熊老六舔了舔干枯的嘴皮,眼神收缩手上渐渐用力,孩子的声息渐小…… 看向被拷住的少妇和猥琐男,“放开我的女人和兄弟,让我们走,不然你知道后果!” 小男孩已经哭不出来,眼晴瞪大脸色渐渐变青,他母亲白眼一翻,急晕了过去。 廖青梅的手心紧了又紧,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或者怎么做才是对的,她完全没有办法看到一个孩子在她眼前出事。 她看向顾铭朗,他的注意力明明一直在熊老六身上,但她直觉认为,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相信你吗? 顾铭朗冷肃着一张脸,只余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廖青梅却莫名感受到了肯定,或许只是她自欺欺人,但这一眼对她非常重要。 缓缓松开扣着门的手,一点点往旁边的死角挪去,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怕被精神高度紧张的熊老六发现。 车厢的保洁做得非常好根本就没有可以用做武器的东西,廖青梅紧了紧手里的空茶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点也不勇敢,她心里很害怕,但她不能退! “熊老六,你的要求我都答应,都答应,你先放下孩子。”没人看到顾铭朗收紧的双手和后背的冷汗。 “我凭什么信你,你先把人给我放了!” 得到顾铭朗的回应,熊老六的手松了松,又能听到孩子微弱的抽泣声。 廖青梅耳里里嗡嗡的,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但孩子哭泣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中,还有熊老六的脚步声和车厢门被顶开的声音…… 第六章 被壁咚 随着茶缸落地的哐铛声,熊老六捂着被砸破皮的额头,一脸懵逼地看向廖青梅,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你他娘又是谁?! 与此同时熊老六举得蒲扇大的手往廖青梅扇了过去,廖青梅瞬间就白了脸,想躲开想逃跑!可是他手里还有孩子! 拼了!廖青梅赤红着眼睛,猛地往前一冲,眼疾手快地从被砸得脑子来不及反应的熊老六手里抢过孩子。 “蹲下!”顾铭朗一声厉喝,意识和身体几乎分离的廖青梅迅速又木然地搂着小男孩蹲了下去。 伴随着拳脚击打的声音,不时感觉有腿风扫过头顶,廖青梅耳中只剩下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身边的一切似乎离她很近又很远,变得不真实起来。 廖青梅被扶起来的时候,腿还是软的,小男孩刚从她怀里冒头,就被已经清醒过来的母亲抢了过去。 劫后余生,母子俩抱着痛哭起来。 “小心!”廖青梅腿一软,陷些摔倒,顾铭朗大手一捞把她固定在怀里。 男人难闻的汗味混杂着浓郁的烟草味一下子涌入她的鼻腔,声音渐渐回到她的耳边里,身边的世界一下子真实起来。 醒过神来,廖青梅才发现自己被人搂在了怀里,腰身被牢牢地固定着,身体紧贴着对方。 流!氓! 老思想的廖青梅一下子就躁红了脸,猛地推开顾铭朗,冷眼睨了顾铭朗一眼,扶着车壁,弯腰捡起地上的课本和摔坏的茶缸,准备离开。 “同志,先别走,还有问题需要你配合了解一下……”顾铭朗伸手要拉住她,被廖青梅躲开,冷冷地看向他。 这样的眼神,像是受到威胁的小兽,凶狠实际却没有半点杀伤心,但还是让顾铭朗心头一颤,默默放下手。 “我是顾铭朗,这是我的工作证,你可以相信我。”顾铭朗拿出证件,想心平气和地同她谈一谈,“今天的事情很危险,如果不是你,那个孩子极有可能……” 可惜廖青梅正眼都不愿意看一眼,也不愿意再听他的话。 刚刚砸人时用力过猛,整条手臂都有些麻痹,还一抽一抽地痛,不过她完全没心思在意这些,她现在头疼的是廖奶奶。 等了廖青梅近一年小时的廖奶奶,果然很暴躁。 廖青梅捏着鼻子赶紧拿着饭盒去打了饭菜来,餐车秩序已经恢复,饭菜送到眼前时廖奶奶寒着脸手一挥,差点直接打翻饭菜。 旁边的乘客忙劝廖奶奶,但廖奶奶可不是听人话的性子,冷冷地瞅了说话的人一眼,多管闲事! 都是好面子的人,劝说的人同情地看了廖青梅一眼,走开了。 廖奶奶冷脸坐了会,就开始数落廖青梅,前世的她听烦躁会直接和廖奶奶怼起来,现在再听反而莫名有些怀念,廖青梅眼眶微热,吸了吸鼻子,努力吃饭。 小丫头这是委屈了?顾铭朗站在过道听了会,见廖青梅垂着脑袋边听训边吃饭偶尔还煞有其事地点头的样子,嘴角勾了勾,揣着裤兜转身离开。 “顾队?”还穿着大厨制服的‘王大宝’,实际是顾铭朗临时助手的郭平安疑惑地看向他,不是要找人问话的吗? 顾铭朗看了他一眼,还是个刚入警队的小青年,屈指弹向他的大脑门,伸手点了点他胸口的铭牌,“王大宝~行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去,看看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队长,我叫郭平安,你可以叫我小郭,我……” 顾铭朗看了他一眼,郭平安缩了缩脖子,摸着脑门离开,顾铭朗回头看了眼正吃饭的祖孙,扭头跟上。 吃完饭,廖青梅帮廖奶奶把开水打上,在铺位上守了会,等廖奶奶去完厕所回来,拿起课本打算回硬座去继续看书,离下车还有段时间,她留在这里也只会碍廖奶奶的眼。 餐车恢复供应的消息刚刚传到各车厢,现在都快两点了还不停地有人往餐车涌,快要出餐车的时候,廖青梅被人挤了个趔趄,眼看就要撞到旁边的椅背上…… 被人护着揽进怀里的时候,耳边传来悠长的口哨声,鼻间涌动着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味道,廖青梅眉心一皱,正要把人推开,腰身却被牢牢地箍住,顾铭朗唇角微勾,“我又救了你一次。” “臭流,氓!你放开我!”什么救不救,她根本就不需要。 “别动!”人很多,顾铭朗护着她挤出车厢,到了车厢连接处才放开她。 几个大老爷们正抽着烟,见他们姿式暧昧地挤过来,意味不明地嘿嘿笑了两声,转个身,把角落里的地方让给他们俩。 廖青梅退到角落,警惕地打量着顾铭朗。 “在餐车,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顾铭朗靠近廖青梅,挡住身后探究的目光。 顾铭朗一靠近,廖青梅就感觉到了极重的压迫感,她一六八的身高在顾铭朗面前完全不够看,仰头太辛苦,廖青梅别开脸,“什么不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嗯,不明白。”顾铭朗点着头低笑着又逼近了些,目光停在廖青梅的侧脸上,一路下滑,落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脖子上,皮肤上的细绒毛仿佛都在发着光。 顾铭朗眸光微缩,那种心脏被攥紧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突然笑起来,凑近道,“妞儿,叫什么名字?” 这满身的匪气和油腔滑调的语气,听得廖青梅直皱眉,转脸看向他,这人真是警察? “顾同志,有话好好说,可以不用离这么近的。”廖青梅推开他,尽量离远一些,“我就是无意中闯入的普通乘客,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先回车厢了。” 廖青梅从他胳肢弯里缠过去,刚走两步,右手臂被顾铭朗拉住,“徐凤娇说的话,你听懂了是不是?” 徐凤娇是谁廖青梅根本就不认识,正要挣开顾铭朗一个反手擒拿痛得差点让廖青梅哭出来。 “我有理由怀疑……你受伤了!”顾铭朗忙松开手,旁边围观的人都吓得退开了些,原以为是闹架的小俩口,怎么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顾铭朗拉住廖青梅,上手就要替她检查。 “神经病!臭流!氓!我不是你的犯人,滚蛋!”廖青梅气愤地拍开他的手,捂住手臂,怒瞪着他,“徐凤娇是哪个,我根本不认识!” 说完气冲冲地往回走,走两步回头看着跟上来的顾铭朗,“还有,你别再跟着我!咝……”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有病吧你!”正好旁边的乘务员从休息室里走出来,顾铭朗亮了一下工作证,就把廖青梅拉了进去。 “你有药吗?”被推进去时,突然听到顾铭朗这么问,廖青梅心里一咯噔,这人?不会和她一样吧。 站稳后,廖青梅忙回身问他,“你看过德云班主的相声?” “什么相声不相声的。”顾铭朗正拉住乘务员问话呢,抽空回了她一句,乘务员摇头,顾铭朗让他去找医务组,看看有没有肌肉拉伤用的药。 休息室本来就很小,顾铭朗一进来,廖青梅能占据的空间压缩了大半,可恨他居然还把门给关上,两人几乎贴着站在了一起。 “你想干嘛!”廖青梅怀疑地看向他,往后又缩了缩,尽量离他远一些,这人怎么越看越不怀好意。 “受伤了怎么不说?衣服脱掉,我检查一下。”顾铭朗不悦地看向廖青梅,见她眼底的防备更重,不由得失笑,屈指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把手抽出来就行,小丫头片子想什么呢!” 别说,廖青梅确实长得漂亮,大眼睛小嘴巴,鼻梁俏立,皮肤像廖妈,生得特别白,眉眼黑白分明,嘴唇天生红润,文艺点儿形容,眉目如画是半点也不夸张。 先前她还有些婴儿肥,大病一场过后,整个人都瘦了许多,补了挺长一段时间,身体是恢复过来,人却依然保持清瘦,略显瘦弱,看着有些弱不禁风,多了点林妹妹的气质,却也显得眼晴更大了,乌闪闪的特别引人注目。 尤其是冷眼盯着人的时候,水汪汪的眼晴,长睫毛一颤一颤地,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顾铭朗想去摸摸那小刷子似的长睫毛,怎么就长这么长呢? 被廖青梅一瞪眼,忍住了。 乘务员找了瓶红花油过来,廖青梅死活不乐意当着顾铭朗的面把手臂抽出来,气得顾铭朗跳脚,“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给你看看,别耽误了。” “我可给你说了啊,这小伤不治可会出大问题。”视线扫过她手里的课本,“还在上学?这要是伤到了神经,说不定以后连写字都有问题,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要是手出了问题……哎……” 廖青梅就淡淡地看着他演戏,捂着胳膊不肯动,本来已经不那么疼的,还不是他乱扣人,才会变成这样的,“男女授受不亲,不懂?还要我教?你去找个人来给我看吧,我不走。” “咳咳,小小年纪,装什么大人……行了行了,别这么看我。”顾铭朗干咳两声,后退一步,“好好呆着,我去给你找能给你上药的人来。” “老实呆着啊!”出门前顾铭朗还仔细叮嘱,要不是乘务员不在,估计他还得拉着人看住她。 确认顾铭朗消失在了人堆里,廖青梅撕了一页纸,写下几个字,折成飞机放在书桌上,怕被吹走,用旁边乘务员的茶缸压上。 等顾铭朗领着刘玲玲回到休息室时,里头早已人去车空。 第七章 留下线索离开 “顾队?”刘玲玲就是先前和顾铭朗演情侣的那个,一脸正气的姑娘,同时也是市刑侦大队实习警员,此次行动唯一女警。 让别人来顾铭朗不放心,特意把刘玲玲找了过来,没想到竟然被个小丫头片子摆了一道。 顾铭朗摸出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嘴角微翘,小丫头片子打量着他找不到她是吗? 这辆列车早就被管制起来,所有上车的旅客都有记录,不过,顾铭朗嘴角一勾,现在去找列车长要花名册太麻烦,不如直接去卧铺车厢找小丫头,“你先回去守着,想办法撬开徐凤娇的嘴,她肯定知道什么,我去找人。” “等等,顾队,这个……”刘玲玲注意到桌上被轻压着的纸飞机,乘务员应该不会这么无聊,而且这纸明显是作业本撕下来的纸条,拿起打开一看,脸上表情微变,忙喊住顾铭朗递给他,“看。” 熊老六是他们此次行动的最大目标,他身边的猥琐男是他的得力助手,名字不知道,代号老黑,而徐凤娇是熊老六的情妇,他们喜欢在火车上接头,方便上下车逃窜,现在虽然抓到了熊老六,但是他们交易的货物却一直没有找到。 顾铭朗看着纸条上的一行字,字迹隽秀:孩子在阿翠那里,货在孩子身上。 孩子?顾铭朗脑海飞速运转起来,他们是在上火车前就抓到徐凤娇的,她当时是一个人,上火车后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孩子和阿翠,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玲玲也努力回忆起来,两人魔怔了似的,一个斜靠在小桌上,一个倚在门口,一动不动。 不对,顾铭朗摇摇头,小丫头留下这句话不会没有理由的,她路过他们时,看了徐凤娇一眼,还在……在徐凤娇的胸口处多停了几秒。 胸口?对了,胸口! “徐凤娇正在哺乳期,我们是在她上车的前一秒抓到她,你有没有印象,徐凤娇前一位上车的乘客是什么样子?”顾铭朗眉头紧锁,行动的第一个瞬间像电影镜头一样慢慢在脑海中播过,突然暂停在他们行动的那一瞬间,“快排查所有车厢,注意带着孩子的女人,尤其是徐凤娇最开始准备上的那个车厢,重点排查。” 顾铭朗看了眼手表,“还有二十分钟火车进站,速度!” 话音一落两人飞快地行动起来,各个车厢逐一排查,很快就在四车厢口找到了神色可疑准备抱着孩子排队准备下车的阿翠,而襁褓底下果然正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任务圆满完成,不仅人脏俱获,还抓到了熊老六的得力助手,算是此次行动的意外之喜,特别行动队都松了一口气。 卧铺车厢里,顾铭朗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愣神。 “小伙子找那对祖孙啊,刚刚那一站下车啦,啧啧,小姑娘漂亮又乖巧,照顾得周周到到的,难得孝顺啊,那老太太哟,真是不好相处,要是我有个这么可心的孙女儿就好喽……”对过铺的一个老奶奶连连摇头,十分可惜的样子。 竟然下车了,顾铭朗心里竟生出陌生的怅然来,他还不知道小丫头片子叫什么名字呢。 回到被他们占据的车厢,几个主犯被铐在一起,刘玲玲正抱着孩子哄着,见他一个人过来,“顾队,人呢?那位女同志可是立了大功,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顾铭朗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伸手逗了逗她怀里什么也不知道的小胖子,“走了。” 走了?刘玲玲看了顾铭朗一眼,想起刚刚抓人的时候好像听到火车停靠了一个小站,估计是下车了,见顾铭朗漠不经心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转脸继续逗怀里的小胖子,孩子的父母犯了罪,但孩子是无辜的。 顾铭朗看着小胖子滴溜溜的大眼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有一双杏眼晃来晃去。 …… 廖家老屋还是廖爷爷当初砌的半砖半泥结构的老屋,除了再向的主卧和堂屋,其他屋子光线都不好,三间正屋旁边是菜园,菜园旁边是廖爸两兄弟凑钱打的摇井。 菜园里什么菜也没有,一颗老枣树光溜溜地立在角落里,旁边长了好几颗小枣树,细细的也不知道长不长得大。 回了家,廖青梅先去看了二叔和小婶,又去几户邻居家坐了坐,晚饭直接在二叔家吃的,廖奶奶不乐意和她一起睡,晚上她被安排和堂妹廖青兰睡一屋。 没错,小堂妹也叫青兰,和方志诚的新媳妇一个名,这也算是时代特色了,廖爸那一辈爱取红名,到了她们这一辈,女孩子除了红名就爱取梅兰竹菊这些,她的青梅虽然没有那么泛滥,却也不少。 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何况她早就放下。 因为还要赶着开学,廖青梅能在乡下呆的时间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天时间,第二天一早廖青梅就拎着香烛鞭炮就和二叔一起去廖爷爷的坟上磕头。 廖青梅跪在坟包前,心里怅然万分。 想到前世自己刚被父母接回城里时,曾经对着廖爷爷的牌位许愿,会常常回来看他,这个诺言却在嫁去方家后,一次也没有实现过,廖青梅的眼眶瞬间通红。 哭着在心底默默道歉,这辈子廖青梅不敢再许下这样的诺言,但她知道她一定会常常回来。 磕完头和廖二叔一起把坟头的杂草拔干净,又添了新土,两人才回家。 家里廖奶奶自己单独开火,老人家口味淡,不爱吃小婶做的重盐重辣的口味菜,她们姐弟几个回老家都是在二叔家里吃住,也就大哥和弟弟回乡时能得老太太青眼,偶尔会来二叔家陪吃个一两顿饭。 至于廖青梅,老太太向来不待见。 平日里廖奶奶的日子过得挺悠闲,尤其是现在农闲,除了喂喂鸡鸭没什么活,吃过饭碗筷泡在水里小婶会来洗,老太太收拾利索就去村里串门。 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们爱聚在一起闲话家常,或者摆上一桌打打牌下下棋,炫耀儿孙,骂骂不孝的儿女。 廖青梅陪着去坐了会,然后哭笑不得地默默回了二叔家里。 和廖奶奶一起的老头老太太们,不是眼花就是耳背,大家聊得是热火朝天,但是呢,都是各说各的,你说东家事我说西家事,你来我往牛头不对马嘴,还聊得特别起劲。 “你奶就那性儿,你别管她。”小婶瞅着乐得不行,一边纳鞋底一边同廖青梅说,指着旁边写作业的廖青兰,“兰兰有不会的就问你姐,你姐聪明着,当年小学可是全校头名,不会就问,听着没!” 廖青兰比廖昊宇还小一岁,今年才十三,延续乡下上学晚的传统,今年才上五年级,正是爱玩的时候,听到小婶的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底很不以为然,嘴里“嗯嗯”地胡乱应着。 晚上刚吃了饭,廖奶奶就背着手踱着步子到了二叔家,说是和人老顾家约好了,让廖青梅后天收拾收拾,跟她去相看。 为什么要后天,据说顾家孙子因为紧急任务,被抽调了,得后天才能回来。 竟然来真的,廖青梅懵了懵,今天一天老太太就在村里转了转,见的都是同村的老头老太太,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啊?怎么就和人约好了呢? 想到奶奶们的聊天盛况,廖青梅非常怀疑这个约定的真实性。 还有这相看,不是一般都在女方家吗?怎么她要跟着廖奶奶去男方家?合适吗? 不过廖奶奶都拍了板的事,她反对也没用,廖二叔问了下情况,得知是他老爹生前定下的,确认确实有过娃娃亲这事后,便丢开不管。 这事是廖爷爷做主定下的,又是廖奶奶牵起线来,他一个当儿子的除了支持好像也没啥能干的。 再说了,他一个当二叔的,也不能给侄女做主不是,他大哥大嫂还在呢。 小婶倒是有话想说,被廖二叔阻止了,老太太这脾气,当媳妇的还是忍着点比较好,没见着大嫂遇着老太太都要退避三舍吗。 “你这人,就你是孝子是吧!青梅是你亲侄女,还不兴我问问?关心关心?”廖奶奶一走,小婶就揪了廖二叔一把,狠狠地瞪了他几眼才解气,转脸看向廖青梅,“青梅啊,这事你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就是先陪我奶回来看看。”廖青梅帮着收拾茶碗,“反正看不对眼,我奶也不能强迫我嫁啊,再说我还得念书呢,这事不急。” “你问青梅干啥,她一丫头能做什么主。”廖二叔拉了小婶一把,“青梅你别想太多,你奶奶就是性子不大好,看人的眼光是没得话讲的。” 老太太虽然和两个媳妇处不好,但媳妇确实都是她挑的,廖爸兄弟二人的小家庭都挺和睦顺遂,村里不少人家相看,都是挺人来请老太太呢,廖二叔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太太眼光是不错,可这是以前那时候吗?现在国家提倡婚姻自由,还不许我问问青梅的想法啦!还好青梅不像你们俩兄弟,自个有主见,哼!”小婶横了小叔一眼,把大茶缸里剩下的茶水都倒给他,接过廖青梅收起的茶碗,一扭身就出了堂屋。 “还好青兰不随你,要随了你这性子,我这一辈子还有啥指望。” 当着孩子的面夫妻俩闹起小口角,廖二叔不好意思地冲廖青梅笑笑,让她没事回屋里看书去,自个背着手出了屋,他这做二叔的,虽说拿不了主意,但怎么也得去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倒是也打听出门道来,顾家家境不错,和廖青梅订亲的那一个人品好有能力,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孩子幼年失双亲,由爷奶抚养长大,这要有些讲究的人家,都不看好这样的婚事。 少失恃怙说明那孩子命硬,克亲,不是好结亲的人家。二叔夫妻俩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还得让廖青梅自个拿主意。 廖青梅没这方面的讲究,何况她也没真心处这个对象,不过是想安安廖奶奶的心,走个过场而已。 至于克亲,廖青梅自嘲地笑笑,她自己的八字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八章 正式相亲 第三天一大早,廖青梅就被廖奶奶从被窝里挖出来,换了一身最体面的衣裳,洗脸梳头擦香。 说实话,这大冬天的都是大棉衣裤花罩衣,有什么好打扮的,打扮了也看不出什么来,廖家的条件就是普通人家,她也就那么一身能出门做客的罩衣外裤。 廖青梅往镜子前凑了凑,除了精神点和平时根本就没区别。 扎辫子的时候,廖奶奶还一个劲地在嫌廖青梅不该把大辫子给绞了,现在头发短得只能编两个短短的小羊角辫在两边。天知道因为要上学,廖青梅十五岁起就是这发式了,可廖奶奶心思只在孙子身上,竟然从来没注意过。 再不介意,廖青梅也有些心塞,这是她亲奶啊! 从廖家村去顾家所在的村子,走路得半小时,路上并不好走,天虽然晴了,可雪还没化呢,这时候又没有水泥路柏油路,二叔家有自行车,廖青梅可不敢骑,摔着自个没事,摔着廖奶奶事就大了。 收拾利索,廖二叔赶着家里的牛拉着板车把祖孙俩送了过去,进去问了声好就打道回府回家待客,这还没出年呢,家里总有客人来,他不好不在家,说好了午饭后再来接她们。 顾家的生活水平明显比同一个村里的人家高出一大截,看着他家围出个小操场似的院子就知道,窗户和门框都是新刷的绿油漆,没沾半点灰,院里搭的车棚里还停了几辆自行车。 八零年初,自行车虽然已经不算稀罕得不得了的物件,一家人有一辆已经是不错的人家,廖青梅数了数,不少,整五辆。 进了堂屋就迎出来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顾家爷爷和顾家奶奶,堂屋里还坐着一圈人,有近亲有邻居,听顾奶奶拉着她的手一通介绍下来,除了最开始的顾小姑和顾姑父记住了,其余人都有些混乱,好在也没人细究这种问题。 扫了一圈,顾家小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耍,顶小的被大人抱在了怀里逗着,廖奶奶正和顾家爷奶在说话,屋里似乎没有年龄相当的男青年,就连几个姑父姨父辈的男性长辈也在最初的寒暄过后,去了别的屋。 不过,她就是来走个过场,老老实实地在廖奶奶身边坐着,有人问话,她就回答。 看了眼聊得正热络的三位老人,廖青梅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她现在信有娃娃亲这一回事了。 三个老人说话的话题都是廖爷爷,及从前如何如何,各种追思怀念,说得多了两个老太太还掏出手绢抹了抹眼睛,顾爷爷的眼眶也红得吓人。 廖青梅也想爷爷了,他爷爷人特别爽朗讲义气,好打抱不平,说不好听点就是好管闲事,但以理服人,在四里八乡非常有威望,最疼爱她这个自小在他膝下养大的孙女儿。 说着自然也提到了亲事,老人们谈得热络,但陪坐的几位眼神都变了。 对这门娃娃亲的态度,屋里的人显然态度不一,有打量她的目光,也有鄙弃不屑的目光,有的干脆就当她们祖孙不存在,故意聊得哈哈大笑,非常没有礼貌。 廖青梅现在就只盼男方赶紧出来,大家走个过场,早点散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当猴子给人观看,算是个怎么回事。 聊了好一会,也不见再有人来,廖青梅的个人情况也被问了个遍,听说她今年二十了还在上高三,屋里人眼神都有些不对了,她也懒得解释是入学晚的原因,她更没必要向她们解释。 “我说妈,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娃娃亲!这事你们问过老三的意见没有?”顾小姑就是那个鄙弃半点不遮掩的人,她上下扫一眼廖青梅,长得倒是不错,看这穿衣打扮,家里条件估计不怎么样,要是结了婚,穷亲戚一大堆,那可不行。 她们顾家条件再好,也经不住穷亲戚盘刮打秋风的。 见廖青梅抬眼看过来,顾小姑眼波一横,看向了上首的三位老人,“要是老三战友们知道了这事,还不得笑话他,说不定还得影响老三以后前途。” “你懂个什么,老一辈定下的亲事,哪有你说话的地方!”顾爷爷眉毛一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大家屏息静气,堂屋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廖奶奶看了看顾爷爷又看了眼同样气到站起来的顾小姑,瘪瘪嘴不说话。 “怎么就没有我说话的地方了,这里我娘家,老三是我亲侄子,当年哥嫂没了,是我一手带大他,合着我现在连替他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是吧!”顾小姑也怒了,指着廖青梅,十分看不上眼的样子。 “这么大个姑娘了还在上高三,这要是运气好考上了学校倒是好,但老三不还得等几年,爹,您老想这没有,老三今年都二十八了,别人有他这么大,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就因为您老在他耳边说什么娃娃亲,娃娃亲的!才让他拖成了个老大难!二哥二嫂走得早,拖到现在连个后都没有。” “……你!”顾爷爷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顾小姑一昂脸,满脸不服气。 大家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站出来说话,顾姑爷听到动静从隔壁屋里出来,忙去拉她,“你看看你,怎么能这么跟爹娘说话,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这是实话实说,就这模样条件,差我们老三太多了。”顾小姑翻了个白眼,细声嘟囔着。“我家老三可是要娶媳妇的,又不是要养闺女。” 顾姑爷瞪了她一眼,忙又看向廖奶奶,鞠躬道歉。“嫂子,您大人大量,别和青青计较,她就是嘴巴坏,没脑子,说话不过心,您老别上心。” 廖奶奶没应他的话,突然背着手站起来,眼风扫了下廖青梅,廖青梅精神一抖擞,立马站起来跟上。 “顾老弟,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我家青梅也是个秀气姑娘,没有半点拿不出手的,咱们家也没上赶子想往你家门攀扯,这事要不是您老年前给我提了,我也不至于千里迢迢把孙女往回领,可我这万万没想到,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受个小辈的气。”说完背着手领着廖青梅往出走,路过顾小姑身边时,停了一步。 “我家青梅上学晚,碍你事了?吃你家粮花你家钱了?我家青梅还姓廖呢,有我老太太在,哪里轮得上你这么个四六不懂的东西来挑理。” 亲奶,威武! 廖青梅在心里比了个大拇指,乐颠颠地扶着廖奶奶出了顾家,顾爷爷顾奶奶上来拉人都没拉住,留饭的话廖奶奶也只当没听见。 “这婚事成不成还两说,饭就不吃了,等你们一家统一了意见再来找我说。” 廖奶奶这耳朵,真说不清是真聋假聋,你平时和她说话吧,说小了她听不见不待见你,可你小声讲坏话的时候,她倒是一句不漏地全听在耳里。 虽然廖奶奶出了顾家门就甩开了她的手,不过只要一想到顾小姑被气得嘴角发抖的样子,廖青梅半点也不介意廖奶奶的冷脸,笑呵呵地又凑了上去,“奶,路滑,我扶着您点。” 廖奶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倒也没甩开她的手。 廖二叔得午饭后才来接,这回也没地儿喊车,好在两个村也不远,祖孙两个便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远远开来一辆吉普车,速度还挺快,廖青梅赶紧扶着廖奶奶往路边让让,路上有烂泥,这种汽车一过,不避远一点肯定得溅一身。 “奶奶好。”没想到车到眼前居然停下了,顾铭朗一身绿军装从车上跳下来,冲廖青梅挤挤眼睛,上前搀扶廖奶奶。 “奶奶,您这是往哪去啊,这天冷路滑的,我送您一程吧。” “……”廖青梅,奶奶喊得这么亲热,你谁啊,和你很熟吗? 顾铭朗突然出现,热情地提出要送廖奶奶回家,看了眼泥泞的土道,再看自己和奶奶脚上的棉鞋,廖青梅没有拒绝,反正她不吃亏。 路上顾铭朗倒是想套话,却没摸清廖奶奶的性子,说客套话时廖奶奶还应了两声,问烦了直接甩冷脸,得了好几个冷脸后,老实了。 最后还是廖青梅看不过去,主动告知了自己的名字才算消停。 “火车上,为什么不辞而别?”顾铭朗边开车边从倒视镜里看廖青梅,小姑娘今天肯定特别收拾过,看着又漂亮了几分。 “……”廖青梅转脸看了下一本正经的顾铭朗,这人是不是傻? 什么叫不辞而别,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需要辞吗?再说了,到站了不下车,有病吧! “到站了。” 顾铭朗喉头一哽,确实是个强大到无法辩驳的理由。 两个村不远何况是坐吉普车,几句话没说完就到地方,把廖奶奶扶下车,廖青梅就被顾铭朗拉到车的另一边。 “你放开我!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警告你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廖青梅甩开手四下看了看,还好没有来看西洋景的村民,不然被人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拉拉扯扯,怎么说得清。 顾铭朗放开她,拉开车门翻找着什么,廖青梅摸了摸手腕没动,倒要看看他想干嘛。 “伤好了吗?有没有好好上药?”一瓶药油塞到了廖青梅的手心里,双手相触的温度还留在指尖,廖青梅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好一会,她才握紧手心的药油,转身往屋里走,“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顾铭朗笑了笑,见她拐进堂屋不见了人影,才跳上车驱车离开,他还得赶回家,爷爷电报发得急又没说清什么事,看了眼时间,脚下油门一踩窜出去好远,他好像已经晚了挺久。 家里气氛冷冰冰的,小姑和爷爷明显就是在置气,顾铭朗估摸了下形势,眉眼一弯,先去哄顾奶奶去。 晚间二叔小婶细问起相亲的事情,廖青梅寻摸着顾家人的态度,觉得这个所谓的娃娃亲大抵会作废,和二叔小婶说了下情况后,就回屋睡了。 她很满意这个结果,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却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家里会迎来几位不速之客。 第九章 我对你一见钟情 正月里客人多得很,三十年前和三十年后都有个不变的主题,那就是七八姑八大姨的花式催婚。 这时候,村里姑娘们到了廖青梅这个年纪大部分都成了孩子妈,甚至两个孩子的妈,对于廖青梅居然还在念书,许多人表示不理解,再三询问她为什么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热心点的还琢磨着要给廖青梅介绍对象。 一个上午,廖青梅已经被无数个热情的婆婆姥姥问过个人情况和择偶要求了,好不容易送走串门客人,没来得及缓口气,廖青兰又跑来告诉她,顾家来人了! 什么?! 昨天不是谈崩了么?怎么今天就来了? 廖青梅此时正在厨房帮忙准备晚上的饭菜呢,闻言哪里还顾得上厨房这一摊子,忙脱着袖套就往外走,不管怎么着她这个当事人总要在场吧。 结果她拽着袖套刚跨出门,就撞见走到四下探看到厨房门口的顾小姑,廖青梅此时的形象说不上好,头发随意地挽在后头,袖套刚脱到一半,一身打扮看着挺利索,穿的却是小婶的旧衣服,为了方便干活换上的。 “啧,啧!”顾小姑横了廖青梅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两声,探头看了两眼厨房,扭身又回了堂屋。 廖青梅扫了扫身上的衣衫,黑底暗花的旧棉袄,看着虽然旧了点,但干净整洁补丁少,怎么就碍她眼了! 原本她努力说服自己,如果对方人品没有大问题题能处就先处着,毕竟她以后总是要结婚的,这时候可不像后世,只有女方有能力,想单着就能单着,她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廖爸廖妈考虑,那些闲言碎语,她不想他们无端承受。 但现在,就凭有个这样性情的小姑,那是坚决不能了! “青梅,过来。”小婶站在堂屋门口招呼她过去,脸上的神情看着有些不大好。 屋里廖奶奶脸色冷冰冰的,本就严肃的一张脸现在板起来,更加吓人。 廖奶奶心情很不好,和堂屋里的客人有关! 顾爷爷和顾奶奶的表情讪讪的,看廖青梅的目光带着惋惜和歉意,廖青梅不厚道地乐了,看来这婚事是真要黄。 瞅着廖奶奶的脸色,廖青梅压下心底的惊喜,老老实实地走到廖奶奶的身边,脸上适当摆出不知情兼受害者的委屈神色。 不管她自已心里有多不乐意这门婚事,多高兴顾家来退婚,这种时候,她势必是在站到廖奶奶那一边的。 “青梅啊,是你顾爷爷对不住你,你……”顾爷爷有些心痛,老辈许下的诺言,那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的事,哪里允许反悔,只是现在的小辈,主意一个比一个大,他们也做不得主喽。 昨儿孙子回来听说了娃娃亲的事,沉默了好一会后,向来听话孝顺的他居然说有了看中的姑娘,这门婚事不能作数,旁边还有闺女在煽风点火,那是一万个不同意。 若是只有闺女反对还好说,出嫁的女儿哪里还能管娘家的事,但是孙子有了看中的姑娘,两老都不想委屈了他。 主要是这孩子从小就苦,从小没爹没妈地长大,他们自然多偏疼几分。 退婚就退婚吧,这坏人还得是他们老的来做。 “我家小子不成器,配不上……”顾爷爷刚开了口头,原本应该在家里呆着的顾铭朗三两步冲进了堂屋。 顾铭朗一看屋里这架式,似乎还没有进入主题?再看看站在廖奶奶身边的果然就是那个小丫头片子,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好险! 今儿退婚的事,顾小姑不让他来,顾铭朗倒是坚持要来,不管怎么说是他的不对,人家好好的姑娘突然被退婚,在乡下地上总会被人讲究,他出面解决比较合适,结果临出发时车钥匙被小姑给拔走了,他又被小姑父拖着动不了身。 如果不是家里大姑二姑闲话家长时说起对方的情况,他还不知道相亲的对象竟然就是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什么叫缘分!这就是! “奶奶好!”顾铭朗笑着迎上来,脸上带着小辈式诚恳的笑,一边走向顾爷爷,暗暗冲他使眼色。 顾爷爷还有些懵,却果断地止住了话头,顾小姑想说话,也被顾奶奶给按住了。 瞅着顾家这几人的眉眼官司,廖青梅眉头微微皱起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奶奶,我就是顾铭朗,顾家二房长子,堂兄弟里行三,您管我叫三儿就行。”顾铭朗心里盘算着,以他们出门的时间来算,再加上老爷子的说话习惯,肯定不能直入主题,铺垫不会少,这样的话,应该来得及。 和廖青梅定亲的就是二房长子,顾爷爷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清楚地摆在了那里,要退婚。 但顾铭朗这话听着,意思就有些不大对了。 让廖奶奶直接喊他三儿,若是要退亲,肯定不能亲近到这份上,若是不退亲,那……顾爷爷他们先前又是什么个意思? 顾小姑立时就急了,讪讪地笑了笑,伸手拉了他一把,冲大家呵呵干笑两声,转脸就小声训斥他,“这孩子就是实诚……顾老三!你疯了!你也不瞅瞅人那埋汰样,你想干啥!我可告诉你,我不要这样的侄媳妇儿!” 顾小姑板着脸,就三个字,不同意! 但她从前没有办法左右顾铭朗的主意,现在照样也不能。 “奶奶,我今年二十八,在部队工作,每个月五十块钱的津贴,现在的职位是连长,不瞒您说,我在火车上就遇着青梅了,我心里特别中意她。”顾铭朗的话瞬间把屋里的人都给震蒙了,顾小姑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顾铭朗说不出话来。 倒是顾爷爷反应及时,原来孙子中意的姑娘竟然就是廖青梅,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呐,正一脸欣喜地打算和廖家奶奶说道说道,没想一转脸,就是廖奶奶面无表情的脸。 廖奶奶是真想翻脸,顾家这是拿人寻开心呢是吧,年前找她提这事的是他们,她把人弄回来了,要退亲的也是他们,现在唱的又是哪一出呢?耍她老太太了吗? “行了,啥也别说了,什么三不三的,这眼看要到饭点,我也就不留你们了,你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吧!”廖奶奶心高气傲着呢,可不是腆着脸要嫁孙女的人,当即就要赶客。 前世她就没把廖青梅往家里领,压根就没提过相亲这回事,那是她看不上浑浑噩噩的廖青梅,不想白瞎了两家的交情,这辈子廖青梅倒是整明白了,顾家又出了这些个妖蛾子。 顾爷爷顾奶奶面面相觑,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顾铭朗眼尖,赶着廖奶奶拍桌子赶人前,先表了自己的心意。 “奶奶,我要知道青梅是廖家人,肯定不能有这一出,是我不好,事先没有了解清楚情况,就武断地做了决定,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对青梅好。”顾铭朗一口一个奶奶叫得亲热极了,到了最后甚至还凑到廖奶奶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儿。 一向不好哄的廖奶奶莫名就被顾铭朗哄熨帖了,廖青梅心里百爪挠心,对顾铭朗恨得牙痒痒。 他到底说了什么! 在场一起咬牙的还有顾小姑,她倒是想反对来着,但顾铭朗说廖青梅是他看中的人,反对的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没办法,只能先认了这倒霉媳妇,等嫁进顾家来,再好好调理。 两家的老人进了里屋密谈了会,再出来时,就直接拍板订下了两人的婚事,考虑到廖青梅还在上学,顾家“大度”地表示可以等到廖青梅毕业。 “奶,这事要不要再商量一下。”廖青梅可不敢糊里糊涂就把自己给定出去。 千万别小看乡下口头约定的诺言,在乡下定了亲的男女几乎等同于已婚夫妻,酒席一办证都不需要,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婚姻。 她和顾铭朗定婚的消息一传出去,在乡亲们眼里她就是顾家的媳妇儿,至于她嫁不嫁,当然不是外人能左右的,但是她不嫁的话,就算她以后不生活在老家,听不到流言蜚语,但廖奶奶呢?廖二叔一家呢?还有廖家的族亲呢? 至于嫁?这个可能廖青梅压根就没有想过。 “你们小两口自个商量去!”廖奶奶大手一挥,不管了。 乡下习俗,相看时男女对方有一段时间独处,方便大家了解对方,堂屋就这么留给了他们两人。 临出门,顾小姑不放心,扫了眼廖青梅,“老三啊,你有话快说啊。” 二叔小婶很有眼色地提前走了,看这情况肯定是要留顾家人在家吃晚饭的,得赶紧回去准备。 屋里,廖青梅和顾铭朗二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顾铭朗先败下阵了,笑了。 “重新认识一下,顾铭朗,你的未婚夫。” 真不要脸!廖青梅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不用了,什么未婚夫,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别瞎说。” “没关系,这一撇很快就写上了,还是说青梅你对我有不满意的地方?”顾铭朗一副要深谈的样子,往廖青梅身边的椅子走去。 青梅也是他能叫的!廖青梅脸都黑了,“同志!你注意你的措词。” “同志?”顾铭朗脚步一顿,突然转身看向廖青梅,吓得廖青梅的凳子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顾铭朗速度极快地拉住老太师椅两边的扶手,一只腿伸出抵着椅子的后腿不让它滑倒,而廖青梅则保持着半仰的姿式悬在半空中。 “你放我下来!” “我叫顾铭朗,你可以叫我铭朗,或者三哥。” 廖青梅咬死了唇,不肯应。 双手微微一松,廖青梅便往后倒去,双手下意识地把住顾铭朗的手臂,立马吓得轻声惊呼起来,好在顾铭朗及时用力,把人又拉了回来,“嗯?” “……”廖青梅别过头去。 顾铭朗笑,在火车上时他就发现,廖青梅有个不好的习惯,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直接扭头,眼珠转得飞快,心里不知道在腹诽着什么。 “好吧!”顾铭朗故作无奈地松手,就在廖青梅以为自己要摔倒在地,吓得闭上眼睛的时候,椅子被摆正了。 “睁开眼晴,没事了!” 廖青梅睁开眼,怒瞪着恶作剧得逞的顾铭朗,“神经病,放开我!” 顾铭朗挑眉,示意廖青梅往旁边看。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廖青梅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揪着他的手臂,仿佛触了电似的收回了手,猛地推着椅子往后退开,站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往外走。 “廖青梅,不要急着否决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确实不太喜欢家里给我定下这门小娃娃亲,但是……”顾铭朗双手插袋站直了身体,看向廖青梅的背影,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走到门口的廖青梅一怔,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我现在很高兴,因为那个人是你!” 第十章 爱人?好羞耻! 但是我一点都不高兴! 廖青梅头也不回了出了堂屋,想想第一次见面什么情景,人怀里还搂着个姑娘呢,这时候,不是关系亲密到了一定的程度,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背? 所以对于他的话,廖青梅半个字也不信,什么一见钟情,都是骗人的。 就算真有,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去了厨房被小婶赶了出来,无处可去的廖青梅直接回了房间,一进屋柜上那瓶用了小半的药油明晃晃地格外刺眼,廖青梅心里不爽快,直到把它塞进柜子里才算眼不见为净。 娃娃亲的对象怎么能是顾铭朗呢?廖青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在屋里呆了没两分钟,二叔就过来了,中午顾家人要留下吃饭,家里没酒了,她得去买酒,同行的还有一个顾铭朗。 顾铭朗正在院里劈柴火,就她进屋这断断的一会,院角就堆了一小堆劈好的柴,码得整整齐齐的,小婶看顾铭朗的目光都快要冒绿光了,见廖青梅出来,打趣地冲她使眼色。 “长得精神,眼里还有活。”小婶撞撞廖青梅的肩膀,“青梅啊,这么好的对象,你可得抓紧了,人家可还是当官的呢!” 廖青梅,“小婶,是连长。” “连长不就是官嘛,行了,我懂,你赶紧去。”小婶冲她暖昧地笑,示意廖青梅赶紧过去。 廖青梅,“……” 顾铭朗就穿一件铁灰色薄毛衣,大衣搭在了砖头垒的篱笆上,线衣旧得发硬,紧紧地绷在身上,看上去不是特别舒服的样子,不过这男人的身材真是好,肩特别宽阔,动作间隐约还能看清肌肉鼓动的痕迹,再往下…… 再往下,廖青梅挪开了目光。 一斧头劈下去,柴就齐整地分成均匀的两半,廖二叔要去接他手里的活,直接被他给拒绝了,“叔,没事,让青梅等等,我马上就劈好了。” 谁乐意等你!廖青梅腹诽。 看着顾铭朗飞快地把柴劈好码齐,廖青梅嘴角抿了抿。 这人看着吊儿郎当的样子,干起活来还挺认真负责的。 不过干活再利索,也没法抹去顾铭朗最初留在廖青梅心里的印象,劈好柴火,顾铭朗拎起大衣就出发。 两人沉默地往小卖部走。 这时候大院外还是供销社的代销点,老家的村里却早早开起了小卖部,老板心思活络胆子大,开始是代销点,改革一开放,他就想方设法找了进货渠道,这小卖部都开了两三年了,生意特别好。 他们到的时候,老板娘正站在门口拆过年卖剩下的鞭炮,一毛钱十个卖给兜里有几角钱压岁钱,又想玩响炮的孩子们,见了廖青梅和顾铭朗老远就堆起了笑。 “这不是菊香家的青梅嘛,这是回家过元宵来啦?你妈这些年好不好呀?”老板娘笑呵呵地问着好,目光却上下打量着顾铭朗,说出来的话差点让廖青梅脚下一滑。 “这个是你的爱人吧,啥时候结的婚呀?” 爱人这个称呼,真的让人好羞耻好吗! 顾铭朗伸手虚扶了她一把,见她站稳了,知道她尴尬,笑着和老板娘寒暄,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却没有否认两人的关系,“老板娘店里有些什么酒,有没有瓶装的老白酒?” “我这啥酒都有,我给你拿了看看,这到了娘家可不得买两瓶好酒。”老板娘一脸我懂的笑,乐呵呵地给顾铭朗推荐起酒来,话里话外还探着消息。 这时候乡下小卖部除了是商店,还是乡亲们最爱聚集的地方,八卦流言集散中心。 廖老大家的闺女自从被接到城里后,回来得就少了,这么些年一晃,就领了个俊朗的男青年回来,老板娘能不好奇? 当然老板娘心里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没结婚的,不然不能半点消息也收不着,廖老二一家还在村里呢,八成是对象啥的,但这还没结婚就往老家领对象……老板娘砸巴砸巴嘴,越来越好奇了,只等着做完生意,去找相熟的人问问消息。 “婶,没这回事。”廖青梅瞪了顾铭朗一眼,就不应该领他来的,见一个误会一会,解释都解释不清。 果然老板娘嗔笑地看了廖青梅一眼,半点也不理会她的解释,转而问起顾铭朗的工作家庭情况来。 解是解释不清了,廖青梅搭耷着脑袋,无奈地选择了沉默。 回去的路上,顾铭朗一手提着酒一手揣着裤兜慢悠悠地跟在廖青梅的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廖青梅气乎乎地冲在前头。 气温低,路上但凡有水的地水都结了薄薄的层冰,先前在小卖部门口廖青梅就是踩到了碎冰,这会一个没注意又踩到了,脚往前一滑,人就往后仰去。 然后……然后顾铭朗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还有屁股传来的痛意。 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能不痛吗? “手给我。”廖青梅摔的时候顾铭朗就冲了过来,可惜廖青梅摔得太快,顾铭朗隔得太远,没接住,只微微托了一下。 廖青梅咬了咬牙,自行翻身爬了起来,自顾自地闷头往前走,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多,摔下去只是痛倒是没有受伤,而且她感觉到有双手在她背后挡了一下,缓冲掉了不少力道,不用想都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的。 她居然在大道上就这么摔了一跤,还是在顾铭朗的面前,简直丢脸死了! 丢脸死了!廖青梅捂着脸往前冲。 “注意看路!”顾铭朗忍笑,莫名觉得这样的廖青梅有几分可爱。 廖青梅脚步顿了顿,羞恼不已,再次加快脚步。顾铭朗摇摇头,返回去提心急之下被他扔掉雪地里的酒。 两瓶酒摔碎一瓶,还好有一瓶幸存着。 晚饭后,顾家人离开,在廖青梅不知道的时候,两家竟然已经定好了办定亲酒的日子,完全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她倒是反对来着,可惜廖奶奶这会又聋了,压根就不听她的意见。 睡前,廖奶奶把她叫到屋里,这时候家里还是用的那种尼龙线拉的钨丝灯,瓦数很低,屋里有些昏暗。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几乎保持着廖爷爷在世时的模样,只是柜桌上多了一张廖爷爷的黑白相,廖爷爷过世的时候特意请师傅画的,被擦得干净蹭亮端正地摆在中间,笑得十分和蔼地看着廖青梅祖孙。 廖青梅看得眼晴一酸,移开了目光,廖奶奶正在旁边失去光泽的黑漆金凤大立柜里找东西,这是廖奶奶以前的嫁妆,柜子里有两个上了锁的抽屉,廖奶奶一向宝贝得很,轻易不让人碰。 廖奶奶细细索索地摸了好一会,总算摸出个布包来,在廖青梅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地细细打开。 打开后,廖奶奶手心里赫然是那只让廖青梅非常熟悉的玉镯。 这只玉镯?廖青梅惊讶地抬头看向廖奶奶。 前世这玉镯在廖奶奶过世后,被二叔交到她的手上,就是廖奶奶留给她的东西,为此堂妹青兰和她闹了好几年的脾气,青兰认为廖奶奶偏心,才会把好东西留给她一个人。 可是这枚玉镯最后却遗失了。 廖青梅不愿去回想遗失的原因,抬眼疑问地看向廖奶奶,她一直不知道这玉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为什么独独交给她,明明她半点也不得廖奶奶的喜欢。 “这是顾家给的信物,收着吧。”廖奶奶把玉镯交到廖青梅手上,东西给了廖青梅就赶她赶紧回后院去。 廖青梅还想细问一下这镯子的来历呢,廖奶奶就出言赶人了,还是赶紧走吧,问谁都好别问廖奶奶。 关门的瞬间,廖青梅轻轻掩门的时候,看到廖奶奶不知何时走到了廖爷爷的遗相旁边,“老头子,你放心,你安排的事儿都办好啦,等孙子娶了孙媳妇,我的任务就完成啦。” 廖青梅心底一恸,轻轻地掩上了门。 满腹心事地回了后院,小青兰已经睡下,路过二叔小婶房门口打过招呼,廖青梅准备回屋,被小婶叫住。 “梅子,你奶叫你没啥事吧,对了,这是你从靖北带来的药油吧,我给青兰收拾衣服的时候看见的,你二叔不是有腰疼的老毛病么,我拿来给他揉揉,一会就发热了,真是好用。”小婶脸上笑吟吟的,手里扬了扬被廖青梅塞柜底的药油。“喏,我就用了一点点,你拿回去吧。” 廖青梅没接,“好用就留着给二叔用吧,二叔的腰这些年还疼得厉害么?” 廖爸早早去当了兵,廖二叔留在家里照顾两老,年轻的时候出工,到水渠里担石头,伤了腰,治是治好了就是一遇变天就疼得厉害。 小婶脸上立时堆满了笑,“这不是老毛病么,以前条件不好也没什么好药,这下有了侄女的孝顺,想不好都难喽。” “秀枝,你这是干啥,这东西金贵着,赶紧还回去!”屋里二叔趴在床上喊。 小婶翻了个白眼,真是不识好赖,她能不知道这是好东西嘛,好东西才想留着给你用呢! 廖青梅哪里能不知小婶的想法,从药油出现在小婶手里,她就没打算要回来,“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小婶你留着给二叔用吧,用完了给家里写信,我再给二叔买。” 这种瓶装的药油药店里有卖,至于店里买的是不是这瓶这样的药效,廖青梅就不敢打包票了。 “唉唉,行。”廖小婶眉开眼笑地目送廖青梅进屋。 ****** 定亲酒的日子定得近,赶在廖青梅回家的前一天,顾铭朗要动身回部队的当天,在顾家摆了两桌酒,请了廖顾两家的近亲,算是个见证。 被生拉硬拽到现场,廖青梅根本就没有反对的余地,瞅着廖奶奶脸上难得的笑意,几次到了嘴边的拒绝,最后只得生生咽了下去。 这两天她总是想起那天晚上关门时的看到的画面,就这样吧,反正不是顾铭朗也会是别人,反正她也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一下人。 这门婚事她认下了,廖青梅低下头看了眼握在手心里的玉镯,这东西她不能收。 “还你!”廖青梅把玉镯塞到顾铭朗的手上。“这是你家的东西,你收好。” 顾铭朗正高兴他的小青梅找他说悄悄话呢,冷不防就被塞了个温温热热的物件到了手里。 摊开一看,是个玉质极好的玉镯。 这些年来,顾铭朗全国各地出任务,见识也不算小,一眼就看出这玉不是凡品,有些惊讶地看向廖青梅,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家的东西?顾铭朗一琢磨,八成是定亲信物之类的东西。 小青梅把东西还给他,意思不言而喻。 想拒婚?!那怎么行! 第十一章 信物 东西交到了顾铭朗的手上,廖青梅就不愿意再多呆,现在她们虽然是在后头的菜地,不特意绕过来根本看不到,但顾家现在客人多,万一被人撞见了呢? 谁会相信她是来还信物的,八成以为两人怎么怎么样呢。 顾铭朗哪里能让廖青梅走,伸手把她拉回墙角,脸上再没先前的半点喜气,“什么意思?!” “你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廖青梅拍掉他的手,有一件事她还没说呢,每次见面眼前这人动不动就拽她手,这什么坏习惯! 廖青梅一点也不知道,她防备别扭的样子,恰好就戳中了顾铭朗的萌点,每次看她虚张声势的样子,他心里就忍不住想要多逗逗她。 “信物?”顾铭朗把玩着温润的玉镯,眼柱子却在廖青梅的手腕上打转。“想退婚?" 玉镯开口极小,一般人根本就戴不进去这样的镯子,就算勉强戴进去也毫无美感可言,但廖青梅不一样,她骨骼纤细,手腕生得秀丽灵巧,只是寻常人没有注意到过。 可顾铭朗是干嘛的,早在火车上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些细节,以他当时握住的手感,他确信这只镯子她一定能戴得进去,就是脱下有些难。 戴上了,本来就没有取下来的必要了嘛,小丫头片子注定是他的。 当即拉起廖青梅的手,不由分说给她套了进去。 “顾铭朗!你疯了!”廖青梅抽不回手,只能压低声音惊呼,她当然知道这玉镯很小,也知道自己能戴得进去,但是她压根就不想戴啊! "我没有想退婚的意思,只是这东西太贵重,我拿在手上不合适!” 原来不是退婚!顾铭朗心底松了一大口气,莹翠的玉镯套在洁白的皓腕上,微凸的骨节也显得极外娇俏可爱,视线停在上头,久久无法挪开。 “这本该是属于你的,没有什么不适合。”说完手指无意识地在骨节上摩梭了两下。 臭!流!氓! 廖青梅推开他,伸手想把玉镯取下来,结果把手腕弄得通红也取不下来,廖青梅怒瞪着顾铭朗,眼底冒火。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这东西这么贵重,万一损坏了我怎么赔得起!” “为什么要赔?”顾铭朗皱眉,伸手止住她死命往外拔镯子的动作,“别动,会受伤。” 廖青梅长叹一口气,只能暂时先戴着这东西,等会她再去找肥皂水试试。 她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顾铭朗,这根本就是一桩莫名其妙的娃娃亲,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人根本就不合适,这门婚事随时都有可能夭折,我们不过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而已,你懂不懂?” 顾铭朗沉默了几秒,如果没有遇到廖青梅,这桩娃娃亲他或许也会认下,但那是可有可无,纯属责任感作祟。 但他遇到了廖青梅,恰好娃娃亲的对象也是她,这对他来说,是最幸运的事情。 “有些话我只说一次。”顾铭朗逼近了些,直视着廖青梅的眼晴,眼神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莫名奇妙的娃娃亲,而是莫大的缘分。” 缘分!廖青梅不懂。 顾铭朗低叹了一声,跟个没开窍的小丫头片子生个什么气呢,“昨天爷爷去你家是做什么的,你心里有底吧。” 廖青梅点点头,退婚嘛,都怪你!要是你不出现,早退了。 “那是因为我告诉他,我有中意的人了。”顾铭朗失笑,伸手把廖青梅发间在墙上蹭的脏东西拿掉,廖青梅想躲,被他喊住,“别动……好了。” “……”他有喜欢的人,明明应该是松一口气的事情,但廖青梅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了不好的预感,想到他说的一见钟情,依然不敢置信。 “就是你想的那样。”顾铭朗笑笑,看着她红肿的手腕很是心疼,“很适合你,它天生就是属于你的。” 顿了顿又道,“不过一个镯子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是长辈给的见面礼好了,如果你没有想好,我可以等你。” 因为你注定只能是我的妻子……顾铭朗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高亢的女声打断。 顾小姑一发现宴席上没看见顾铭朗就找了起来,到发现廖青梅也不在,一颗心立上沉到谷底,这还没进门呢,就半点也不懂事! “哎呀!你们怎么在这里!廖……青梅,你过来,家里的亲戚都等着见你呢!”顾小姑脸色不好,气冲冲地走过来,拽住廖青梅就往院子那边拉,动作十分粗暴。 边走边回头警告地瞪了眼顾铭朗,“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廖青梅是和顾明朗一起出了院子,大家都看在了眼了,定了婚的小两口说说悄悄话,大家都是过来人,懂! 等顾小姑拉着廖青梅回到席上,主席上的顾爷爷瞪了顾小姑一眼,嫌她多事,眼看这两人一个要归队一个要上学,见面的时间一点点在少,这会不抓紧多说两句,再想说就难了。 顾小姑心里有气,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出来,只得生生忍下。 廖青梅坐下后,揉了揉微痛的手腕,安静地吃起饭来,顾小姑用的力气大,手腕肯定被拽红了,廖青梅叹了口气,都怪顾铭朗! 落座后,顾铭朗也被人起哄着安排到她身边坐着。 一顿饭下来,明明廖青梅没怎么理会顾铭朗,却莫名给他喂了个肚圆,见她喜欢吃青菜,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离得最远的那一盘给挪到她眼前来。 酒席散后,除了廖青梅,大家宾客尽欢,有个辈份大的长辈临走时更是拉着廖青梅和顾铭朗的手,一个劲地叮嘱他们好好过日子,早点结婚早生贵子。 还有好几个廖家近亲,认为廖青梅年纪到了,干脆就不要读书了,早点结婚生孩子才是正事。 顾铭朗连连点头应诺,脸上春风满面,廖青梅不好冲无辜的人摆脸色,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点头。 场面上的话,不必太过当真。 酒席刚撤,顾铭朗就要踩着点儿离开,明早六点一定要归队,再不动身就来不及了。 顾铭朗要走,廖青梅还在堂屋里端坐如山,屋里留下的都是两家的亲朋,结果满屋子的人都怂恿着她去送他。 看着顾铭朗站在门口,她不起身他不动的样子,廖青梅头痛不已,部队纪律严明,你不是很急吗!怎么还不走! 顾铭朗挑挑眉,摆明了要让她送。 “……”廖青梅咬咬牙,在众人的打趣声里,起身送人。 一言不发地把人送到车边,廖青梅看了眼吉普车,又看看顾铭朗,你倒是上车啊! 顾铭朗笑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里,隔着副驾驶的窗户看了眼堂屋方向,趴到车窗上冲廖青梅招手。 廖青梅狐疑地看着他,不肯动。 “过来。”顾铭朗脸色正经严肃,确实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廖青梅狐疑几秒,慢慢地挪了几步,靠近了他。 “有话就说,说完赶紧走……走……” 嗡地一声,廖青梅脑袋一片空白,傻傻地看着顾铭朗靠在车窗上冲她笑,“我这一走,只怕很长时间不能再见面,记得给我写信,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顾铭朗才发动汽车离开,直到看不见车后,廖青梅才摸了摸额头,反应过来刚刚是什么印到了上面。 顾铭朗居然亲了她! 隐约还听到他在耳边说了句什么,但她脑子里嗡嗡的,完全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上下两辈子,廖青梅都是个保守的人,她和方志诚在一起谈恋爱时,别提像拥抱那样亲密的动作了,就连牵手都只有寥寥几次。 她心里男女之间关系的界限非常高,不仅源自于家庭教育,还有整个大环境下对女人的约束。 就算接受了后世爆炸式的新思想冲击,廖青梅依然认为男女之间,应该发乎于情,止于礼。 顾铭朗这样的人她从来遇到过,太过主动,总感觉自己像是被她盯着的猎物,那种无处遁逃的感觉让她很是心慌。 太过心慌,完全没有察觉到顾铭朗亲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反感,反而是羞恼的情绪更多。 那种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怦怦跳得飞快的感觉让她非常陌生,微凉又柔软的唇瓣停在她额上的时候…… 直到堂屋里有人喊,她才反应过来,一股热气顿时从脚尖直冲头顶,瞬间涌上脸颊,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廖青梅欲哭无泪,匆匆用手抹了两把额头,生怕外人看出痕迹。 站外头吹了好一会的冷风,等脸上的热度褪了才回堂屋,大家说了什么,她只笑笑当作回应,整个下午浑浑噩噩地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她沉默的样子倒是给一屋子亲朋留下了个乖巧听话的印象,对她是夸了又夸。 顾小姑站在一边看着,气得牙痒痒,长得娇娇弱弱的,光会勾男人!还会装老实,要是老三因为这女人没赶上集合,看她怎么收拾她! …… 第二天就是廖青梅回靖北县的日子,凌晨四点多的车,早上廖二叔送她出门时老屋里黑洞洞的,廖奶奶或许压根就不记得她要离开。 在廖二叔千叮咛万嘱咐中,廖青梅坐上了火车。 目送火车走远了,廖二叔才转身回家,这个时候天还没全亮,室外的温度非常低,路过老宅时发现廖奶奶背着手站在院坪里,看着来路的方向出着神。 “娘你也是,青梅走你也不出来看看,人早走了,你又站这里望。”廖二叔干脆不回家了,转道进了老宅,打算给廖奶奶把家里的体力活做完。 廖奶奶瞅了他一眼,没说话,看了看远方,背着手又回了屋。 廖二叔早习惯廖奶奶这性子,只当她是没听见,转身找了斧头出来准备劈柴,边干活边寻摸着老太太这耳朵是越来越不行了,是不是得找医生看看。 而廖青梅,在经过两天一夜的旅程后,回了了靖北的家中。 第十二章 试图改变 踏上离开的火车,好像先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廖青梅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玉镯,叹了口气,可惜并不是。 回到家里,屋里安安静静的,小煤炉上温着一碗饭菜,因为知道她今天到家,廖妈出门上班前特意给她留的。 吃过饭后,闲不住的廖青梅把屋子和自己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后才上床睡觉,等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小厅里廖妈开着单放机边听歌边勾毛线鞋子,看那颜色,应该是廖爸旧毛衣拆下的毛线,廖昊宇不知道在哪里疯玩,还没回家。 “醒来啦?”廖妈回头看了廖青梅一眼,“给你留了饭菜,老家都好吧,你叔公叔婆身体还好不好?你小婶没给你气受吧?” 刚醒来吃不下,廖青梅坐到廖妈旁边给她勾另一只鞋的鞋底。 “都挺好的,叔公叔婆身子骨硬朗,青兰也长高了,二叔抽烟比以前抽得更厉害了,小婶能给我什么气受啊,对我挺好的。”廖青梅觉得这次回家除开顾铭朗其他都好。 “嘁!你小婶那性子我还不知道……”廖妈没带着孩子随军前一直在老家,两妯娌的关系很是一般,后来离得远了,一年难得回去一次,近臭远香,反而能亲亲热热地坐在一处。 不过廖妈一直不大看得上小婶的为人,太过斤斤计较,好占便宜,爱掐尖。 想到廖青梅这次回去的主要任务,廖妈放下针线,看着女儿柔美的侧脸,给她拨了拨耳边的碎发,轻声问,“你奶说的那娃娃亲怎么样?见过了?” “见过了。”廖青梅不大想提这事,四下看了看,“我爸呢?我弟呢?” “你爸开会去了,你弟在隔壁看动画片呢。”廖妈掀起眼皮看了她两眼,没有再问,自个生的闺女自个了解,这是明显不想提,看来这次回去不怎么顺利。 廖奶奶走后,廖妈自个琢磨了几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闺女应该待在自己身边才好,一家子好不容易从乡下搬到城里,没得让闺女又嫁回那乡下去。 不是她嫌贫爱富,城里过得不好得多得是,乡下照样有条件好的人家,但你又不得不承认在城里生活的便利,还有乡下拍马也赶不上的教育问题。 最重要的是廖妈舍不得闺女。 老家吃住倒是能自给自足,但上学得走十几公里,老师的文化水平也不高,她家青梅在老家明明是头名的成绩,到了靖北后,居然吊了好长一段时间车尾,可见乡下的教育有多糟糕。 这也是廖妈最后悔的事情,再苦再累,应该早点把孩子接过来的。 想她嫁到廖家几十年,也就这些年才松快点,以前孩子爹在部队,在老家就她一个人守着孩子田地,婆媳妯娌关系难处那还是其次,家务农活堆到一起,那是把自个当骡子用还嫌不够。 听说那娃娃亲对象也是当兵的,廖妈是真不愿意女儿再吃军属的那个苦,人都说军属光荣,是光荣!但谁看得见背后的苦楚呢。 那家据说还是个大家族,要让她家青梅去男方家伺候一家老小,她可不同意。 “你也就走个过场,安了你奶的心就成。”廖妈放下手里的活,语重心长地同廖青梅道,“不管这婚事成不成,妈呢,希望你嫁得近一点,以后有点什么事,我和你爸顾得到你,你要是嫁远了,受了委屈可怎么办,谁给你撑腰?” “嗯。”廖青梅闷闷地应一声,努力驱赶那些不由自主就出现在脑海里的回忆。 她这辈子压根就不想嫁,就想好好陪着爹妈过一世,反正以后哥哥弟弟娶妻生子不会留在家里,就算嫂子弟妹容不下她,她也不怕,多活了一世就算发不了大财,但她养好自己和爹妈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计划得很好,但自己也知道不现实,只敢在心底想想。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单放机里缓缓流出苏小明的《海风啊海风》,就是后来那个唱《军港之夜》苏小明,廖妈的偶像。 跟着哼了几句后,廖妈才自顾自地说起厂里的八卦来,“跟我一条生产线的梅姨你记得吧?” 廖青梅点点头,这个梅姨也是大院里的,天天跟廖妈一起上下班,家里孩子有六个,日子过得特别难,经常在廖家搜刮东西补贴家里。 “她家婷婷,就是最大的那个闺女,一直在老家二十六还没嫁的那个,去年嫁了。”一曲唱完,廖妈起身去倒了下带子,继续听海风。 “她呀,憋足了劲要离家远远的,不听爹妈的话嫁到胶州那边去了,结果那男人性子不好受不了不少委屈,现在是想回家也回不得,你梅姨见天的哭,可怜哟!” “哎,也怪你梅姨,婷婷多好一姑娘啊,就为了让她多给家里赚几年钱,拘着她不让处对象,生生拘成个老姑娘,这姑娘啊到了年纪就得嫁人,留来留去留成仇,婷婷也是不想再管娘家这摊子,才发了狠远嫁的,哎……吃了苦头才晓得最后还是家里好,现在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话题说着说着,明明还是说嫁人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车间上的事去了。 “我们那个车间的主任,真不是个东西,自个迟到早退不说,却天天盯着我们,迟到一分钟就扣钱,咱们计件不是有个正常报废率么,人不可管只要报废就得扣钱,整个人钻到钱眼里去了,啥啥都扣钱,可恨咱们组不晓得谁是他的狗腿子,要让我知道,我!” 狠话说不下去,廖妈做了个凶狠的脸色,以示决心,廖青梅笑了,“妈,你是不是又被扣钱了?” 廖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闺女一眼,知道你还说出来。 “妈,要不,你别在厂里干了。”廖妈这工作一做就是几十年,驻地附近有个军工厂,当年招工的时候廖妈没进得去,后来在附近一个小制鞋厂里找了个工作,非常辛苦不说,还时常要受气。 每天早上六点就得起床,不分季节,在生产线上一坐就是一天,忙时连吃饭上厕所都顾不上,常常用力的食指粗大变形,车间的环境非常不好,机器多躁间大,热的时候像蒸笼,冷的时候比冰窖还冷。 小地方,头头们都是老板的亲朋,像廖妈这样普通上班的人,自然就要受气,廖妈性子好,受了气经常就是自己忍着,就因为这份工作能挣到一家人的生活费,能让日子过得宽裕点。 车间主任自然不必说,和廖妈不和的是同车间的赵姓妇女,也就是廖妈嘴里的狗腿子,只是现在还没被人发现而已。 半年后,因为廖妈工作出色,有一次升职机会,结果被人暗地里坏名气,打小报告,名额被掳了下来,顶替上去的,就是那个姓赵的。 “瞎说什么呢,不上班咱们吃什么,你还想要灯芯绒的新外套呢,我不上班拿啥给你买?靠你爸那点工资,咱们一家都得去喝西北风。”廖妈嗔了廖青梅一眼,心里却高兴极了,这是闺女心疼她呢。 “其实也没事,让他扣吧,也扣不了多少,我可是车间最能干的,去年的三八红旗手的旗帜可一直挂在我们组呢,那可都是我的功劳。” 说到这里廖妈有些得意,“听说今年的三八红旗手还要做代表去市里发言呢,你说我到时候说点啥好。” “……”今年的三八红旗手虽然是您,但上台发言的是您的对头。 廖青梅想了会,还是决定劝廖妈,“妈,你回家开个小卖店吧,就小小的像老家堂叔他们那种,平时能多顾着点家里,钱还不少挣。” 廖妈不大乐意,开店那是说开就能开的?不要本钱?再说了,开店多丢人哪,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讲究呢,尤其是孩子他爸还是公职,就更不好了。 廖妈是经历对特殊时期的人,对经商这些有很深的忌讳,完全没有意识到随着国门大开,马上就要进入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 “我弟马上就初三进高中了,中午长期吃冷饭,对胃不好。”廖妈最心疼的就是廖昊宇,廖青梅这话也没错,前世廖昊宇高二时胃出血还住过一次院,原因就是长期吃冷饭导致的。 现在也早有了征兆,没事就嚷嚷肚子疼。 “……”提到小儿子,廖妈说不出话了,她是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出来,好照顾好在家的这一双儿女,可她得嫌钱啊! “这,要不……我以后每天回来做了饭再去上班?”廖妈迟疑地道。 没一会鞋底就勾了三分之一,廖青梅转了个方向,想也不想地道,“现在过年没啥活你还得一天两趟地往厂里跑,出了正月上班了,你们主任会放你回来?” 以她们车间主任的抠嗦劲,恨不得她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车间里,哪里会让她回来做饭,就算允许,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少不得也要两小时,根本就来不及,廖妈沉默了。 “妈,你自个上个班风湿腰疼的,落了一身病,你不把自个的身体当身体,怎么也得顾着点我和我弟吧,我可不想这么大年纪再多个后妈。”廖青梅笑。 “啧,你这臭丫头,你这说什么鬼!你爸能是这样的人?呸呸呸……你妈我身体好着着哪,臭丫头都再乱说话,看我不打你。”廖妈哭笑不得地给廖青梅来了一下,半晌叹了口气,“我再上段时间的班吧,你爸的风湿越来越严重了,怎么也得找老中医开点药吃,下个月你一个堂姑结婚,咱们家还得随份子,哎……学校里我去找找老师,看能不能让你弟在老师家搭个伙。” 见廖青梅还要再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说了,你饿不饿,快去把饭吃了,别饿坏肚子。” 廖青梅也没指望一下就能说服廖妈,有些想法根深蒂固,不触及到根本,没那么容易动摇。 反正时间还长着,廖青梅并不着急。 第十三章 叔叔,你好 廖青梅的话对廖妈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家里的生活照旧,大节下的,廖妈依旧每天往厂里跑,没多久就到了学校开学的时候。 对其他人来说,不过是过了个年,离开学校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而已,但对廖青梅来说,学校已经是阔别了一辈子,像梦一样的存在。 因为廖爸廖妈的工作关系,廖家三兄妹开学报道,从来都是自行解决,以前廖大哥没去外地上学的时候,还会充当一下家长的角色。 到了现在,廖小弟倒是想给姐姐当家长,无奈廖青梅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她对学校的记忆并不多,万一在弟弟面前露出马脚怎么办?并不是害怕家里人会把她当神经病,只是有些记忆太沉重,她一个人知道就好。 虽然被发现的可能并不大,就算廖昊宇察觉到什么也很容易敷衍过去,但廖青梅还是决定一个人去。 靖北县的中学还是以前的老式建筑,庭院长廊一个不少,前世廖青梅毕业没两年就重新翻修了,还建了新楼,反而破坏了原本浑然一体的环境。 现在还没有翻修,看上去有些破旧,但灰墙碧瓦的教学楼掩在高大的树木中间,显得特别清宁静谧,漫步其中,心瞬间就静了下来。 原本以为要找到从前的教室和老师会有些麻烦。 但当她站在校园里,那些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子生动起来,根本就不需要费力寻找,她就完成了报道交费的全部流程。 桌椅上学期统一锁在了仓房里,廖青梅去搬桌子的时候,脑子里竟然清晰地记得上学期末她把桌子放在了哪里。 手指摩梭着桌面上用小刀一笔一笔刻出来的“诚”字,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刻字的心情,但此时廖青梅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 最后看了眼这张她曾经极为珍视的课桌,廖青梅转身挑了张差不多的,搬去了教室。 感谢上辈子的她因为太过自卑和班上的同学并不熟悉,现在她坐在桌位上,因为想不起同学的名字而选择沉默时,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班会过后,廖青梅总算把班上的人脸和名字对上号,但看着周围叽叽喳喳的青葱少年,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比上辈子更强烈。 现在她倒是不自卑了,就是看他们都像看孩子一样,虽然觉得他们很美好,但两时也觉得特别幼稚。 “……”算算代沟,深得堪比马里亚纳海沟。 散了班会后,廖青梅收拾书包,决定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靖北高中中午管饭,附近的学校开学会交粮到学校,像廖青梅这样的,是直接交饭钱,食堂有菜打,菜很便宜,但非常不好吃且没有营养,以前每天早上廖妈都会把她们姐弟要带的菜弄好,分成两份。 廖昊宇要多带一份米饭,他现在读的初中,学校中午并不管饭,也没有食堂给带饭菜的学生们热饭,偏偏从廖家到学校还挺远,为了省来回上学的时候,廖昊宇一直是吃冷饭,冬天管老师借怀热水,泡米饭吃。 他的胃已经隐隐作痛了一年多,因为怕给家里添麻烦,一直自己忍着。 实在痛得受不了,就去药品就几片止痛药就算完事。 今年因为有了廖青梅的提醒,廖妈特意去廖昊宇班主任家走了一趟,带上一周的口粮,再塞了些特产和钱,允诺以后每周都让廖昊宇带口粮和餐费,让他每天跟着班主任吃餐中饭。 现在老师的福利待遇很一般,工资还没廖妈的高,班主任家里条件也不好,师娘没工作,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乡下老人还需要孝敬,廖昊宇自带口粮,还交餐费,不过是多添上筷子的事,班主任媳妇半句多话也没有就应下了。 这是好事,干嘛要拒绝。 倒是班主任觉得占了学生的便宜,每天饭后主动给廖昊宇补功课,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廖青梅知道后大为惊喜,也很感激,主动让廖妈把餐费又加了两块钱。 要知道后世请个家教钱可不少,像这种一对一的补习,更贵! 方壮壮当时就没少以各种名头管她要补习的钱,只是那些钱最后有没有用到学习上,谁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廖青梅猛地摇了摇头,努力告诫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去回想!” 廖昊宇还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在老师家里吃饭有些放不开,甚至提出干脆每天回家自己热饭吃,被廖青梅武力镇压,熊孩子不嫌累她还嫌费煤呢,知道现在煤价多少么! 为了省煤,廖爸廖妈只有在她们姐弟需要时候才会把小煤炉点上。 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的便利条件,不好好抓住才是傻,毕竟她们不是白占人老师的便宜,该给的半点也没有少给。 日子平平淡淡过着,就是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日子一天天在缩短。 “廖青梅,有人找!”午休时间,廖青梅正坐在算题,突然传来清脆的喊声。 抬头看过去,班上的同学都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喊她的是班长,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身后是身材高大,把一身便装都穿得笔挺有型的顾铭朗,他比正月时又黑了许多。 顾铭朗很高,身上的军人气质明显,站在门口特别引人瞩目,在教室的同学,都两眼放光地看看顾铭朗,又看看同样惊讶的廖青梅。 “……”廖青梅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顾,顾铭朗,怎么会来这里! “青梅!”顾铭朗冲着廖青梅笑,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廖青梅穿校服的样子呢。 现在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校服从厚重的冬装变成了白衬衣蓝色背带裙子。 由于上个十年的审美口味余温未消,这时候的校服多借鉴了军装样式,廖青梅学校的就是白衬衫和天蓝背带裙的仿海军军装校服,今天是周一升旗,学校要求统一着装。 廖青梅脸嫩,就算比同学年龄都大,但站在一起半点也不突兀,不过她毕竟是重生过一次的人,稚嫩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成熟的灵魂,虽然有些矛盾,却出乎意料地和谐,好像她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一样。 现在廖青梅站在那里,白衬衣背带裙,青葱细嫩,赏心悦目 “你怎么来了?”廖青梅眉头微蹙,被顾铭朗看得有些不自在。 门口顾铭朗双手揣兜不说话,只看着她笑,廖青梅被他看得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顾铭朗突然正经起来,还是挺能唬人的,不说当兵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吗,顾铭朗就是这样,尤其他长得还不差,往那里一站特别吸人眼球。 可惜廖青梅已经过了爱慕虚荣的年纪,看到他只觉得来了个大,麻烦,他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这里,她要怎么解释两人的关系。 满屋子的同学正激动又八卦地盯着他们。 一个寒假不见,廖青梅的同学们最直观地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以前的廖青梅长得也不差,就是人自卑沉默,胆子也不大,不爱跟同学们接触,大家都不敢接近她,怕吓坏她。 再开学,廖青梅虽然还是沉默居多,但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的变化,突然从墙角生长的小青苔变成了高崖上的高岭之花,怎么说呢,就是变得更好了,好到大家更不敢接近她。 而且她看她们的眼神十分温和,还有一丝她们看不太懂的纵容。 不要小看八十年代学生们的想象力和八卦程度,私底下班上那些荷尔蒙过剩的男生已经把廖青梅从班里的小拖油瓶,排到了班花的头把交椅座位上。 还有男同学隐晦地向廖青梅表白过,可惜心理年龄差距大到廖青梅压根没意识到,那些示好或者欺负,是喜欢她的意思。 当然,就算意识到了,最终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青梅,谁啊?”班长冲廖青梅挤挤眼晴,好奇地问着,还回头看了眼顾铭朗,这人长得可真高! 顾铭朗礼貌地冲班长笑了笑,对廖青梅的答案也很期待。 这时候学校还很乱,年龄大的像廖青梅这样,还有结了婚的,定亲的就更常见了,他的身份并不是不能说的问题。 谁啊!总不能说是自己的未婚夫吧! 看向顾铭朗亮闪闪满是期待的眼晴,廖青梅嘴角抽了抽,敷衍地道,“我一个远房叔叔。” 说完,就冲顾铭朗使了个眼色,跟上! 叔叔?还是远房的!顾铭朗咬咬牙,眼晴危险地眯了眯,小丫头片子,给她写信一个字也不回,现在他亲自来看她,她就是这么介绍他的? “为什么不回信?”学校操场里,顾铭朗和廖青梅相对而站。 两人下楼时遇到了廖青梅的班主任,顾铭朗替她请了假的同时,顺便把带给廖青梅的东西寄放在了班主任那里。 原本班主任就是闻着信来看情况的,见顾铭朗眉目清正,一看不是正在当兵,就是退伍军人,压根不是那些社会青年,连具体身份都没问,二话没说就应了,还大手一挥,直接让廖青梅赶上下午第一节课就行。 “……”廖青梅压根就没打算跟人出去,几句话的事情,请什么假,根本就是耽误她的学习时间。 还有信?什么信? 廖青梅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从老家回来后,隔段时间就能收到顾铭朗的信,她没有给过顾铭朗地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的。 可惜廖青梅只看了头一封后,后面的信都直接收了起来,拆都没拆过,又怎么可能会去回信。 “为什么不回信?”顾铭朗很有耐心,再问了一遍。 廖青梅默了默,不管怎么说,不回信是她的不对,尤其是在他坚持了那么久后,实在太不礼貌,但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顾铭朗的信,放到一边后,之后的就忘了。 这么直接了当地道了歉,顾铭朗盘算了好久的得寸进尺只能暂时按耐下去。 “下次记得回信,一句话也行。”天知道每次连队分发信件时他有多期待,信件分发完后,又有多失望。 “对不起,我现在高三,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踟蹰了几秒后,廖青梅选择直接了当地拒绝,越是在学校系统地复习,她才发现自己还给了老师多少知识,眼看着高考越来越近,她也越着急时间越来越少。 一分钟都恨不得掰成两瓣来用,哪里还有时间去拆信,写信,寄信。 “你不要再给我写信了。” 第十四章 命中注定 廖青梅的拒绝,让顾铭朗气得直咬牙,偏偏人说得理直气壮,高三学生,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确实没有时间来写信,是他太过强人所难。 他说过会等她想清楚,可没说会接受她拒绝躲避,尤其是刚刚她在同学面前是怎么介绍自己的? 叔叔?! 他有那么老吗?廖青梅要是说几句好话,他可能就这么放过了,可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不回信! “廖青梅!”顾铭朗强压着心底的怒气逼近,“回一封信需要多长的时间?” “……”廖青梅。 确实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只是面对他的情意,她完全不知道回应而已。 顾铭朗的感情浓烈得有些烫手,廖青梅下意识地就想要逃避,虽然她不打算退婚,但她也没想好要怎么和顾铭朗相处。 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结束,操场上空响起了上课铃声,在操场疯玩的同学们像潮水一样向教室涌去,很快操场就空了下来。 廖青梅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顾铭朗,问他,“你还有事情要说吗?如果没有,我先回教室上课。” 顾铭朗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她,等不来他的回应,廖青梅皱了皱眉,抬脚往教室走。 走了没两步,手腕突然被顾铭朗拽住。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顾铭朗有些无力,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却只有他一个人使力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你放手!这是学校。”廖青梅挣开他的手,站定。“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是学生,现在摆在首位的只能是我的学业,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可以……” 可以如何?! 顾铭朗的表情太过危险,廖青梅没敢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两人相对而站,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廖青梅狠了狠心,决定把话说清楚,语气也缓了缓,顾铭朗的表情太过可怕,她也不敢刺激他。“顾铭朗,我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我会继续升学,如果可以,我会一直读下去,可能是四年,也可能会更久,我没有办法给你想要的。” 说到这里,廖青梅默了默,“原本,我只是打算回家走次过场,安一下老人家的心,并没有……” 并没有想过,会要因此绊住自己的一生,也没有想过,要遇见你。 廖青梅心里迟疑,有些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但是却又不得不说,“我……”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顾铭朗打断她的话,心情坏到了极点,他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每一句话都像刀子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不管你有没有回老家,结果都一样,青梅,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廖青梅心头一颤,抬眼看向顾铭朗,心底有些迟疑。 “应该相遇的人总会遇到,如果定亲的对象不是你,你应该知道,我依旧会来找你,而你恰好是,这就是命中注定。” 廖青梅低头沉默,不是这样的!。 她并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如果有命中注定,那上辈子又要怎么解释,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她爱上错误的人,陷入泥沼中慌乱地过了一生。 那时候,你又在那里? 微风轻轻地吹着,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沉凝,廖青梅的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反击,让顾铭朗有些无从下手。 “顾铭朗,对不起……”廖青梅低下头。“我暂时不想考虑感情的问题,你不要逼我,好吗?” “你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我说过我会等你,你想认真学习,你就学习,我等你。”顾铭朗难得请假来看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头。 看了看时间,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两个小时,“走,我带你去吃饭。” 这么久没见,她好像又瘦了些,顾铭朗有些心疼,决定中午要好好给她补补。 “我带了菜,在学校吃就好。”廖青梅有些着急,她根本就不需要也不值得他的等待。“顾铭朗,我是说真的,你值得更好的姑娘,我,我不适合。” 一直埋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顾铭朗都要被她气笑了,他想方设法地转移话题,她却一直抓着不放,想表达的无非就是一个意思,我不喜欢你,你别缠着我! “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好好听你说,什么是更好的姑娘。”顾铭朗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不愿意去想那些让他难受的潜台词。 而这个问题,于他而言,根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他反正是不会放手的,廖青梅就算是块石头,他也给给它捂化了! 廖青梅挣了挣,没挣开。 “顾铭朗,你注意一下影响,这是在学校!”廖青梅气急,伸手去掰他的手指,四下张望了两眼,好在现在操场上没什么人。 一次两次都这样,上次突然袭击她的帐,她还没跟他算呢! 想到前次的事,廖青梅脸颊顿时爆红,无奈现在手指还掰不开。 顾铭朗像是发现了有意思的事,她掰开一根后又落了下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着急上火。 “顾铭朗!”廖青梅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万一被人看到,会是什么后果,她想都不敢想,万一被扣上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怎么办,要知道去年还在严打呢。 顾铭朗闷笑两声,松开了手。 廖青梅揉着手腕,后退两步,气怒地瞪着他,“如果你再这样,我们连面都没必要见了,我没话和你说的!” “这样?是怎么样?”顾铭朗闷笑着靠近。 他发现他就不能好好跟她说话,小丫头片子冷静的时候实在是太伤人心,说出来的话就像挂着冰霜的刀子,直戳人心,冰冷非常。 “你……你不要靠我这么近,有话好好说!”廖青梅的身后就是高低杠,高低杠后头就是学校的围墙。 后退几步,眼看就要撞到低杠上,顾铭朗大手一拦,廖青梅头撞到他的手上。 “咝……”廖青梅回头,看了眼低械,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顾铭朗。 眼看着顾铭朗眉眼带笑地继续靠近,廖青梅弯腰就想退到高低杠后面去。 大手直接揽到她的腰,“站好,等下会摔倒。” 课间玩高低杠的同学非常多,杠中间的沙地有个深坑,一个不注意极有可能摔倒,廖青梅压根就没有看地上。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物,廖青梅仿佛被烫到。 眼着她就要恼羞成怒,顾铭朗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大眼晴的水汪汪的,心里升起诡异的满足感,先前被廖青梅的话扎下的伤口,被轻轻掩盖。 “我们好好说,你不许再逃避。”顾铭朗微微弯腰,凑近她。 想都没想,廖青梅的手就拍到他的脸上,把他推开了。 “我……”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手心还残留着顾铭朗脸上皮肤的手感,廖青梅被自己的动作吓得不轻。 顾铭朗却半点也不生气,笑着往廖青梅靠近。 “那边的同学,你们在做什么!”旖旎的气氛刚刚聚起,教学楼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穿半旧中山装的教导主任瞪着一双牛眼,拎着教鞭就冲了过来,他刚刚看到了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朗朗校园之中,居然在操场上亲亲我我! “天!”廖青梅一声惊呼,脚都不知道往哪里动了。 学校里处对象的同学不是没有,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被班主任知道还好,万一被外号“马大炮”的教导主任抓到,请家长是小事,大会上通报批评,男女双方写断绝书在所有同学面前念才是真丢脸。 廖青梅不怕教导主任,但是她怕丢脸。 顾铭朗曾经也是熊孩子里的一员,自然轻易就分辨出来人的身份,再看廖青梅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明明以他的身份,被教导主任抓到也不会让她伤害到廖青梅半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拉着廖青梅离开。 这一次,廖青梅没有挣脱他的手。 飞速的奔跑中,心跳着异常剧烈,廖青梅明明脑袋里一片空白,却一总不由自主地看向前面的顾铭朗。 “小兔崽子跑得倒是快,别让我抓住!”马主任气喘呼呼地在学校大门外的岔道口边上转悠。 廖青梅心里急得要命,人没找到,您倒是赶紧走啊! 狭窄的旧巷里,廖青梅靠着墙壁和顾淮安紧贴着站到一起,准确地来说则顾淮安把她挡在了身前。 太近了!廖青梅推了推他,夏天衣物轻薄,除了感觉个蓬勃的肌肉外,半点也没推动顾铭朗。 “嘘!”顾铭朗觉得下次可以给这位主任送面锦旗,干得漂亮! 等教导主任离开,廖青梅无奈地跟着顾铭朗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 这时候回去,等于是自投罗网,教导主任肯定会在门口守着,廖青梅倒是不想跟顾铭朗去吃饭,但这人太强势太不要脸了。 一副只要她敢拒绝就敢当街动手脚的姿态,她不得不从。 别别扭扭地吃完午饭,廖青梅撑得几乎走不动道,顾铭朗完全不肯听她的意见,点了五个菜。 这时候的饭店还是很实在的,都是堆起满满的一盘,他们只有两个人,点这么多吃不完纯属是浪费。 廖青梅暗暗地想,你看,两个人的消费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压根就不适合嘛。 “这次听我的,你太瘦了,得多补一补,以后都听你的。”顾铭朗点完饭菜,还不忘描补一句。 廖青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什么以后,哪来的以后! 一顿饭,大半时间都是顾铭朗在给她夹菜,盯着她吃饭,廖青梅见不得浪费,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就这,饭桌上还剩下了不少。 结果顾铭朗端起菜盘一扫,顺便把廖青梅第二碗没吃完的饭菜扫到大海碗里,三两下就干光了。 一桌子菜,一下子就被扫得精光,完全没有她想像中浪费的情况发生。 这人,是饭桶做的吧! 第十五章 来信 饭后顾铭朗坚持把廖青梅送回学校。 现在正是中午放学时间,校门口走读生来来往往,马大炮还站在门口张望着,廖青梅有些担心,往旁边一看,是她多想了。 还是那个人,衣着打扮没有半点变化,只是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脸上的表情变得松散起来,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眼看过去除了格外出挑的身高体格,其他跟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男学生没什么两样,一下子从众人瞩目的有为青年,变成人堆里也找不出的普通学生。 如果不是廖青梅一直在他身边,说不定也会把他忽略过去。 “咦?那边的那个同学……”马大炮叫住廖青梅两人,还没说话,自己就先疑惑起来,面对顾铭朗探究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你们走吧。” 两个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从教导主任的眼皮子底下进了学校。 “你学习忙,我可以理解。”顾铭朗把廖青梅送到教学楼下。“如果实在没有时间写信,我允许你把你的废稿纸寄过来。” “……”廖青梅。 有了寄信的时间,还会没有写封信的时间吗,廖青梅暗暗腹诽。 “我马上要出任务,归期不定,如果有事你打这个电话。”顾铭朗把部队的电话留给她,“就算找不到我,有事也可以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不管什么事。” 廖青梅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是多希望她出事!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生动,顾铭朗哭笑不得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倒是希望她有事没事能打电话给他,哪怕听个声音也好。 但她写信都不愿意,打电话虽然方便但这时候电话并不普及,比起写信更为麻烦,他就不期待了。 只担心在他出任务的时候顾不到她这边,才再三叮嘱。 这样对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感觉,顾铭朗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偏偏对方还半点回应不给。 顾铭朗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廖青梅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眼看又要打上课铃了,顾铭朗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廖青梅的教室在二楼,站在走廊上可以看到现在的大路。 看到顾铭朗飞快地从路上跑过,跳上远处的吉普,廖青梅心情有些复杂。 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顾铭朗极其隐晦地看了好几次时间,而那辆绿色的吉普则一直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明明那么赶,还偏要送她回来,还啰啰嗦嗦地说那么多浪费时间。 “呼……”廖青梅长抒一口气,伴着铃声走进教室。 放学后,班主任把顾铭朗寄放在她那里的东西交给廖青梅。 一个不大的包裹,廖青梅当时太过惊讶,又急于把人带离教室,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不然肯定不会收的。 包裹里有一块崭新的女士手表,装了八十块钱和巨款存折的信封,以及一沓写好姓名地址,贴好了邮票的信封。 难怪那么坚持让她写信,原来在这等着呢! “廖青梅同志,本人顾铭朗,年28,未婚,无任何恋爱经历,身家清白,禁得起组织的考验,现役军人……每月八十块钱块钱的津贴,从今天起交由你支配管理……这块手表,是知道你要高考特意为你准备,手表并不昂贵,但时间对你来说很重要,希望你不要拒绝我的心意……最后,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廖青梅,“……” 不敢在教室再看下去,匆匆扫过一眼后,廖青梅把信胡乱塞到书包里,打算回家再处理。 回到家,正好廖爸廖妈都在,廖青梅迟疑片刻,便把顾铭朗送的东西放到了他们面前,当然那一沓信封收了起来。 明明是顾铭朗干的蠢事,廖青梅却莫名觉得丢脸极了。 廖爸神情凝重地看完信,把信递给了一旁等着的廖妈。 “这……”廖妈看着信和钱,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夫妻两个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也才一百出头,这还是加上她平时接手工活的工钱。 而顾铭朗这么一大笔钱就直接交给了闺女,说明了什么? 廖妈是很实际的人,她不懂现在男女之间的那些情情爱爱,再多的情爱能比得上安宁稳定的生活? 嘴里说着甜言蜜语,却要女人陪着吃苦的男人,廖妈是一万个也看不上。 原本不看好这门娃娃亲的廖妈立马转了风向,顾铭朗这个人可以纳入女婿考察范围。 一个月八十块的津贴,说明他有能力照顾好闺女,而把所有资产交给闺女,信上写得还是支配管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看中她家青梅,愿意受她管束,这比跪在廖妈跟前保证他一定对她闺女好还管用。 说的再好听,不如实实在在地做一件事。 廖爸心里的感受和廖妈差不多,但没看到人,没有了解过,廖爸不敢轻易下定论。 “东西你妈替你收着,你现在紧要的还是学习上的事,你要分清轻重缓急。”廖爸说得语重心长。 廖青梅点头。 廖爸把手表推到廖青梅的年前,面色有些复杂,“这个你收着。” “爸爸?”廖青梅抬头看向廖爸。 廖爸笑着点点头,“你现在正需要一块手表,先收着,就算以后你不选择他,爸爸也还得起。” 廖青梅沉默片刻,把手表拿到了手里。 等廖青梅进了屋,廖爸才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把顾铭朗的信拿起来慢慢看。 廖妈把存折和钱原样封回信封里,回屋收好。 “你说你!”再出来,廖妈手机拿着块女士手表。 递到廖爸面前,“你上班没个手表像什么样子,明天去找老马换回来。” 廖爸接过手表,摩挲着略有痕迹的表盘,心里有些怅然和落寞。 这是他拿自己的手表去钟表铺换的女士手表,因为是特意给闺女换的,廖爸选了很久才选到这个痕迹最少最精致的,没想到有人已经提前准备好。 “臭小子!”廖爸弹了弹信纸,仔细地叠起来。 不看了,越看心里越难受。 “行了!闺女大了总要嫁人,你还能留她一辈子不成!”廖妈嗔了一眼廖爸,把信接过来。 廖爸转头看了眼房门,他倒是想留闺女一辈子哟。 “姚菊香同志,你这个立场也太不坚定了!我记得前儿你还说不让闺女远嫁,念叨娃娃亲不好来着!” 廖妈横了廖爸一眼,今时不同往日,她早看到这封信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了,再说了,万一她闺女本事大,把人栓身边了呢? “你说我,我还得说说你呢,咱两处对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上交工资来着,现在每个月还得扣掉烟钱。”廖妈心气不平,见廖爸摸出烟袋立马数落起来。 “我可跟你说了啊,你闺女高三了,我打算买些好吃的多给补补,牛奶也得订上,还有你儿子,现在每周得不少餐费,这可都是钱,你……” “……” 廖妈数落得越来越大声,廖爸赶紧把烟塞回去,连连求饶。 小屋里廖青梅正在做题,听着屋外的笑骂声,嘴角微勾,心底一片宁静。 手表摆在台灯下,滴滴答答地转动着。 越接近高考,复习的任务就越重,廖青梅连睡觉的时间都压缩到了最短,给顾铭朗写信的事情,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半个月后,找资料时,从书包里掉出那沓信封来。 学校外头就有个绿色的大邮筒,她只要写好信,封好,上下学时塞进邮筒就好。 “青梅,发什么楞呢?快点!资料呢?”和廖青梅一起复习的同桌催促道。 “哦哦。”廖青梅吧资料递给她,迟疑了两秒,匆匆撕下两页信纸,涂抹两下折好塞进信封里。 ****** “来信了!” 某军区部队连队办公室里热闹起来,办公桌上十来封信一抢而空,大家迫不及待地拿到自己的信件阅读起来。 “老邓!见面分一半,我大娘又给你寄牛肉来了!” “……黄美莲?小刘,这是你对象的照片吧,不错啊,看着就是生儿子的相,不错!” “握草,屎壳郎!你拿错了我的信!” …… 大家聚在一起,分特产,抢信件,闹得不亦乐乎,顾铭朗目光死死地盯着空荡荡的办公桌。 那里,又没有他的信。 顾铭朗磨牙,恨不得马上把廖青梅揪出来好好治治她。 “连长?等信哪?”抢了所有人信件,右手牛肉干左手熏干肠外号“屎壳郎”的史克朗贱贱地凑到顾铭朗面前。 顾铭朗冷冷地暼了他一眼,顿时觉得他这贱样特别招人恨。 “负重五十公里越野跑……” 顾铭朗的话没说完就被史克朗手里的信封吸引了目光。 那是他亲手写下的姓名地址。 小没良心的坏丫头终于给他写信了! “连长,别别别……咱们先探讨一下我的假期安排。”顾铭朗伸手去拿,被史克朗躲了过去。 顾铭朗面色微沉,冷厉地看着他。 史克朗摸了摸鼻子,为了假期,拼了! “三天,配车。” “同意!”顾铭朗点头,成功拿到信件。“你的轮休排到所有人休息后,我再给你加一天,四天。” 史克朗懵了,光记得时限忘记日期了!他急着休假就是为了给新婚妻子过生日,排到所有人休息后?黄花菜都要凉了! 多一天让他被媳妇讨伐折腾么?! “现在,五十公里负重越野跑,去吧。”小样,和他玩心眼。 偷藏小青梅的信件,简直罪不可恕! “不要啊!老大,我错了……” 第十六章 预考 听到连长来信,原本各自看信分土特产的人都围了过来。 部队的老传统,家书是要被集体传阅的,尤其是对象寄来的信件,哼!连长也不能例外。 史克朗还在哀嚎,求着顾铭朗大人不计小人过。 不理会史克朗的哀嚎,顾铭朗心情极好地以加量训练为要挟,把这帮眼里闪着凶光的恶儿狼赶出办公室,锁好门,才心情极好地拆信封。 小心翼翼,满脸期待,也不知道小丫头会给她写什么。 肯写信给他,是不是表示他离她又稍微近了那么一点点。 脸上荡漾的表情随着信件的展开一点点龟裂,顾铭朗看了正面看反面,不死心又两面翻看了几次。 竟然真给他寄了张稿纸过来! 顾铭朗磨牙,他是应该高兴她听话,还是气怒她敷衍好呢? “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亮又幸灾乐祸的口哨声。 史克朗瞅着顾铭朗手里的信件,心里瞬时平衡了,哼哼!他的新婚小妻子才不会这么敷衍自己呢,黑心大魔头,居然克扣他的假期,活该被敷衍。 身后不止史克朗,刚刚在屋子里的人一个不落,都在! 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史克朗,这小子最会坏事,说好了战备状态,看完信就跑的呢!吹什么口哨!这下好了,被发现了吧! 想到接下来的黑暗日子,大家恨不得把史克郎就地掩埋。 指导员老邓还跨坐在窗框上,吊在窗外的左腿刚刚踩到窗框上,看到顾铭朗看过来,立马尴尬地笑了,“这帮兔崽子,说了不让他们来,结果一个都没撵上,你放心,我这就把他们赶走,赶走!” 话落,立马板着脸看向众人,“一个个地还杵这干啥!等着发晌啊!赶紧的,那啥……是五十公里负重跑吧,赶紧的,跑去!” 是五十公里负重越野跑! 史克壳正要出言纠正,被身后的副连长勒住脖子捂住嘴,“是!指导员!立正,跑步——走!” 不过短短三秒,办公室里走得空空荡荡,老邓干脆原路从窗口又退了回去,冲顾铭朗笑,“呵呵,老顾,你继续,继续!” “我去盯着那帮兔崽子,绝不让他们来烦你,继续!……哎哟,哪个兔崽子把叠的砖头!” 顾铭朗磨磨牙,臭小子们,来日方长!咱们慢慢来。 现在么,还是看信要紧。 说是稿纸那是半点也不打折扣,一面写满了公式和演算过程,另一面则是默写的诗词,和一些杂乱的英文单词,顾铭朗倒是想找出一面别有含义的诗词来。 可惜,没有! 可怜今夜月,相照宿江东?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氏独上海风秋。更吹……更吹…… 顾铭朗果断地跳过那个和他不太熟的字眼,转而看起廖青梅的字迹来。 蓝色的钢笔字,字迹清秀,哪怕是稿纸都杂而不乱,干净整洁,一个墨团都没有。 啧啧,果然是他家小丫头,字如其人! 顾铭朗看着看着目光停在一行潦草并涂抹过的铅笔字上,精神立马抖擞起来。 “顾铭朗同志……”中间一段被涂抹过,顾铭朗凑近了看,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写的是…… “这是回信,勿回……” 简直是会心一击!好在廖青梅有点良心,把它涂抹掉了,后面另外补了一句。 “一切都好,但时间太紧,没有时间再寄信,不用回信,也不用等我的信件。” “……” 这一句,还不如不加呢! 不过小丫头片子的复习情况不错,公式解答流畅,字迹轻快,其间还有她自己打气写下的“加油!” 顾铭朗失笑摇头,从旁边的信纸薄撕下信纸摆好,拧开钢笔,开始给廖青梅回信,一笔一字,灌注情思。 ****** 而此刻廖青梅正迎来高考前预考成绩的公布。 现在不像后来,只要是高三学生都能参加高考,廖青梅她们高考前有一次筛考,过了才能继续走高考这座独木桥,落榜了就只能望桥兴叹。 在廖青梅之前高中只有两年,她是改成三年后的第一届学生,与她们一起竞争的,还有学校的“老红军”班,复读班的学生。 而每一次预考过后,都有百分之八十的同学失去参加高考的机会。 预考,又被他们苦中作乐,笑称为小高考。 班上的同学都很紧张,紧张到许多女同学已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男同学们也没了平时的折腾劲,安静地等待着判决下来的那一刻。 廖青梅也很紧张,前世她直接就被筛了下来。 想到听到她预考就落榜的廖爸廖妈,他们当时的表情一直深深记在她的心里,廖青梅的心猛地揪紧起来。 原本充满自信的心也渐渐变得不自信起来,廖青梅努力回想预考时自己的答题状态,虽然后来有对答案估了分,但是万一呢?万一她记错了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班主任推开门走上了讲台,班主任今天不复平时严肃的样子,神情十分平和,竟然还冲大家笑了笑,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一个个地念着通过预考的名字。 廖青梅耳朵里嗡嗡的,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念出,班主任的声音一点点离她很远,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 耳鸣也是前世留下来的毛病。 有一次和方志诚打架,被狠狠地甩了一耳光,力道之大,她当时半边耳边都失鸣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会不时耳鸣,紧张的时候更是会如此。 这几个月来,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她几乎已经忘记前世那些噩梦般的记忆,现在那些回忆如海啸般席卷她的脑海。 手心很快润湿一片,廖青梅掐着虎口,不让自己去回想,但思想半点不由她控制。 那些谩骂嘲讽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廖青梅捂住头,想要大喊,不要再说了! “青梅!青梅!我们都通过了!”同桌任桂云摇了摇廖青梅的肩膀。 廖青梅满头冷汗地转过脸来,眼晴空洞洞地没有聚焦,任桂云心底一惊,艰难地笑了笑,“青梅?你怎么了?” 她还在教室里!看着任桂云略有惊慌的脸,廖青梅手上使劲,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转脸看了看讲台,台上已经没有老师的影子,黑板上写了二十几个人的名字。 她拼命让视线凝在一个点上,慢慢地看着,一个一个看过去,直到最后一列,才从里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青梅?”任桂云轻轻推了推她。 廖青梅转过脸来,除了脸色苍白,眼晴里已经有了神采,“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我以为……” 任桂云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理解理解,我也很担心,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来着。” 廖青梅苍白地笑笑,垂下眼眸,不一样了!廖青梅,你今生的命运已经不一样了! “青梅?”任桂云怔怔地看着廖青梅脸上的泪水,心底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 教室里哭声一片,有伤心落榜的,也有像任桂云这样大松一口气后,激动落泪的,唯有廖青梅,看着黑板上的名字,半点也没察觉到脸上的泪水。 预考过后,离正式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留在教室里的学生少了大半,老师干脆把剩下的学生都集中起来上课,该复习的都已经复习完,现在每天上午正常上课,下午会留两节课给她们自由安排。 到了这种时候,大家更是半点也不敢松懈,哪怕是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也没有人舍得离开教室,都恨不得在题海里扎根才好。 “走走走!赶紧的,下节课体育课,趁着天气好都给我出去活动活动,要让我再看到谁呆在教室里,别怪我书都给你烧了!”班主任的教鞭砸在讲台上“啪啪”作响。 所有人被老师撵出教室,一活动才发现骨头都僵硬了,咔咔直响,回头看去,班主任堵在教室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绝了他们偷偷溜回去的想法。 大家相视一笑,各自跑到想要玩的地方活动起来。 “廖青梅,有你的信!”因为顾铭朗的信件,传达室的大爷已经认识她了。 自从回了那一封信后,廖青梅再没有给顾铭朗写过回过信,但顾铭朗一直有信来。 有时候做题做得久了,她也会拆开他的信看一看。 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语,都是一些平常入微的关心,最多的还是他生活中发生的趣事。 廖青梅通过这一封封信件,认识了贱贱的总自己挖坑又掉坑里的“屎壳郎”,还有油滑好酒又耙耳朵的指导员老邓,还有家乡有个一看就能生儿子的漂亮对象的小刘…… 每一封信都被顾铭朗写得生动有趣,每一件发生的趣事,好像她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一样,甚至廖青梅都有此期待起这些信件来。 托这些信件的福,廖青梅缓解了不少的压力。 而高考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第十七章 消失的信件 又是一次小考过后,廖青梅看着总成绩,终于露出了舒心一笑。 预考她的成绩中等偏下,按照这时的录取惯例,依她的成绩只能被稍好一点的中专录上。 现在的高考还是国家统一考试、统一录取、统一调剂,一般都是按照高考成绩由高至低取,想要被好的学校录取,唯一的办法就是努力考到高分,考到高分但被底分录取的情况是有,但是极少。 廖青梅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到倒霉,毕竟上辈子所有不好的事,她都已经经历过了一遍,这辈子就算不被老天格外偏爱,应该也会寻常地过一生。 “天啦!五百九十八分!”任桂云眼尖看到了廖青梅写在纸上的数字,轻声惊呼道。“你太厉害了,快借你的试卷给我看看。” 廖青梅把试卷递给她,七门考试科目的试卷被廖青梅细心地夹在了一起,打算回家后分科夹好,方便平时翻阅订错,任桂云接过去,仔细翻看了一遍。 除了生物这一门,其余的科目满分都是一百分,廖青梅的语文加上作文被扣了八分,数学是满分,物理化学两门被扣了八分,政治生物被扣了十二分,只有英语差一点,被扣掉了二十四分。 但这样的成绩肯定能考上本省的大学,要是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会被重点大学录取上,毕竟廖青梅的理综成绩非常好,化学那三分本来是可以不丢的。 任桂云哭丧着一张脸,悄悄把自己的试卷给藏了起来,明明预考成绩她比廖青梅要更好,怎么越接近高考,她的成绩一落千仗不说,廖青梅的成绩反而后来居上。 翻到物理后面的大题,任桂云咬咬唇,喊住准备去上厕所的廖青梅,“青梅,你能给我讲讲这个题吗?” 廖青梅一看,题目的步骤都写得十分详细,敲了敲卷面,“你先自己看,我急着上厕所,等我回来你不明白我再给你说。” 说完匆匆跑出了教室。 任桂云愣了几秒,低头看向试卷,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她的公式明明和廖青梅的一样,为什么她的是对的,她却被扣了分呢? 见教室里没人注意她,任桂云悄悄把自己的试卷摸出来,和廖青梅的比对答案。 公式代入得没有错,竟然是最后一步演算时算错了小数点,任桂云精神一震,惊喜地看向这道题的分数,这是道大题按照数学计分的惯例,她的公式是对的,应该给她加上三分才对,而且后面的演算只有最后一步出了错。 任桂云咬了咬嘴唇,有些纠结地想,应该只需要扣一两分的吧,这样的话…… 加上被老师误扣的分数,那她的分数就超过廖青梅啦! 这样一想,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开朗想来,细心地把廖青梅的试卷叠好放到桌面上,过了一会,任桂云又悄无声息地把试卷抽了过来,既然老师会粗心多扣她的分,那么。 那么,不小心多给廖青梅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廖青梅从厕所回来后,发现任桂云看她的试卷看得入神,也没多想,拿起之前订的错题集细看起来,英语确实是她的短板,再怎么努力也顶多提高一两分,但是物理和化学,再细心一点,她完全可以不丢分。 高考前不时有小考,都是本校的老师出题、猜题、压题,廖青梅的成绩如她计划的一般,稳步提升中,除了英语无能为力,语文和政治她都加大的背诵力度。 此时的正是大家最为敏感的时候,老师也再不像从前拿哪个进步大的学生当例子,生怕刺激到大家敏感脆弱的心。 每次小考过后,有人欢喜有人愁,这次成绩下来,班上好几个同学都趴在桌上哭成了泪人。 有同学围上去安慰,反而被迁怒,大家便都静默下来,不敢多言。 都到了这种时候,谁的时间不紧要,能够抽出时间安慰,那是交情够硬的情况,要是寻常,谁管你死活。 廖青梅一向游离于正常的同学关系之外,和大部分的同学都是点头之交,要不是她确实是在这个班一直读到高三,说她是老红军班的学生,没有人会不信。 好在她身边的坐着的同学心理比较强大,并不需要她拙劣的安慰。 有个考砸的男同学把试卷团成一团塞进课桌,抹了把脸就开始大声背诵起来,随着他的塑料普通话,好几个同学有些失控的情绪和缓下来,收了眼泪,默默地翻出书本试卷开始订错。 一直提着心的廖青梅微微松了口气。 她前世新闻看得多,不管什么时候因为高考压力而自杀的学生比比皆是,甚至就在她们学校,每年都有学生因为考学失利,精神失常的。 至于这一年有没有自杀的?前世这段时间廖青梅的情绪太过低迷,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外界的一切自然而然地被她排斥在外。 但她印象里似乎没有出事。 “呜呜……”任桂云突然趴在桌上哭起来。 原本还在出神的廖青梅一惊,忙转脸看向她,“怎么了?” 任桂云摇着头不肯说话,趴在座位上,一手在桌肚里死死揪着自己的试卷,这一次她比上次下降了七八分! 七八分!那就是重点大学和普通中专的差别! “桂云,你别哭了,小考成绩并不能说明什么,咱们把错题目理一遍,下次再细心一点,一定能把成绩提上去的。”任桂云不说,廖青梅也猜到肯定是因为成绩的原因,立马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安抚。 任桂云只想把背后的手甩开,坐着说话不腰疼!你每次成绩都有提升,这次考试都上了六百分,但是她呢!她的成绩一直在下降! 好在任桂云伤心归伤心,但脑子还没有掉线,只趴在桌上无声地哭着。 “……”廖青梅无奈地叹气。 这次考试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小考,但可能是高考临近的原因,大家普遍有些发挥失常,就连老红军班的同学都气氛压抑。 学校这次没有完全不作为,最后两节课的时间,班主任一一把同学们叫去办公室谈话,给他们疏解心理压力。 班主任翻了翻廖青梅的考试成绩表,脸上难得地带上了笑容,“保持住现在的状态,以你的成绩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不要把高考想得太可怕。” “就和平时考试一样,没什么区别,对了,最近吃得怎么样?睡得好不好?” “谢谢老师关心,都挺好的。”廖青梅的时间虽然安排得很紧,但休息时间一直有保证,每天十一点一定会准时上床睡觉。 “那就好!”班主任连连点头,点了点英语那一列成绩,“这段时间早起多背诵英语课本,好记心不如烂笔头,单词也多抄写,对你有帮助。” 廖青梅点头,这段时间她也开始侧重英语的背诵和记忆了,廖妈还特意找人借了英语磁带来给她听,不管听不听得懂,多听听练练语感,也是好的。 “那行,去叫任桂云吧。”廖青梅稳得住,班主任放心了不好,见她自己都有计划,没再多说,让她去叫下一个。 廖青梅出了办公室,心里轻松了一些,不管成绩进步了多少,源自内心的自卑依旧会不时出来折磨她,此时来自老师的肯定瞬间让她自信了不少。 按照学号顺序,下一个就是任桂云,没等廖青梅来叫,她就自觉等在了教室门口。 见到廖青梅轻松的表情,表情瞬间闪过阴郁,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青梅?老师说什么了?”任桂云笑着迎上去。 “没说什么,关心了一下学习生活问题,让我多背些课文。”整个班里廖青梅最熟的就是任桂云,没预考前她们就是同桌,预考过后重新排座位,她们依旧坐在一起。 两人一起复习,关系维持得一直不错。 “你也别太紧张了,班主任现在特别温柔。”看见任桂云攥紧的拳头,廖青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吧。” 任桂云松开拳头,笑着点点头,大步往老师办公室走去。 教室里大部分谈过话的同学都平静了下来,只有少数几个女孩子趴在桌上耸着肩膀,其余还等着被约谈的心理都有些揣揣,不时抬头看看门口,等待着自己的名字被叫起。 廖青梅放松了心情,按照自己的步调继续默写先前没有默完的诗词。 任桂云回来时,神情明显也放松了许多,看到廖青梅担心地看过来,冲她安抚一笑。 眼看着就要到高考了,上面突然下了通知,今年的高考日期推后,由七月七至九号改到七月十五至十七号。 时间延迟,让大家又喜又悲。 喜的是又多出一周的时间可供复习,悲的事上“刑场”等判决的时候又要延长好多天。 这天,廖青梅估算着时间,又到了顾铭朗信到了的时候。 邮递员往学校投信的时间一般在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在第二节课下课,廖青梅就能从门卫大爷那里领到她们班的全部信件。 因为她每周都有信来,班上的信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由她统一代领。 下了课,廖青梅第一时间往传达室跑去,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这次的新故事。 “信上节课就被领走了。”传达室的大爷摊手。 被领走了? 第十八章 谁拆了信 信件被取走了,廖青梅却压根就没有拿到信。 有人把信取走,回到教室的第一时间就应该会把信分发才对,廖青梅仔细回想了一下,上节课余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大家不是闭目休息就是聚在一起讨论问题,没有什么特别。 “大爷,这次有我的信没有?”走了两步,廖青梅又倒了回去,或许是顾铭朗去任务去了,并没有给她写信也说不定。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不过顾铭朗在前一封信里都会说明解释,上次的信他没有提,这一次按理来说应该有她的信才对。 嗯,可能是忘了。 “有有!”大爷连连点头,姓顾的小伙子那一手好字,他早就认得了。 而且人部队的信封和邮戳和普通的不一样,特别好认。 何况上次来小伙子还特意给他打了招呼,拜托他多照顾点眼前的小姑娘,迟到什么的能放就放过去,可惜小姑娘是个好学生,压根就不需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确认有自己的信后,廖青梅谢过大爷,半信半疑地往教室走。 回到教室,没等廖青梅开口询问,就发现,信确实被人取了,还都分发到了大家的手上。 “廖同学,谢了啊!”见她进来,有个同学扬了扬手里的信,冲她道谢。 廖青梅皱眉,信根本就不是她取的。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解释,说话的人已经低下头去看信了,廖青梅凝着眉头,回到座位找了一圈,没有信件。 “桂云,今天的信是谁发的?”廖青梅问旁边看书的任桂云。 “不是你么?”任桂云疑惑地看向她,“我没有信来,不知道啊,好像一直放在了讲台上,后来有人看见了,大家自己上去拿的,你去讲台上看看。” 廖青梅每周都有信来的事,任桂云是知道的,见她神色不好,关心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廖青梅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这才转身去讲台。 讲台上空空如也,只有粉笔盒和黑板擦及零散几支粉笔头,还有上节课班主任留下的一张排班表。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里也没有,廖青梅的心情有些焦躁。 明明有她的信,但是信呢? 正要回座位,视线突然落到讲台下的隔层里,那里一般是老师放教具和作业本的地方,但此时那里孤零零地放着一只被拆开的信封。 熟悉的部队番号,熟悉的字迹,是顾铭朗写的信无疑。 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拆开,里面的信件已经消失,空留一个封壳,被随意地扔在了讲台里。 “……”廖青梅气得直发抖,想要大声地质问,看到台下认真复习的大家,默默收聊声音,最终拿着空空的信封回了座位。 班里的每一个人,廖青梅虽然不是十分熟悉,但也没有关系恶劣的那种,顶多就是个点头之交,她不大敢相信会是班上的同学做的这事。 至于老师,任课老师肯定不会管这些事,就是班主任,自从预考过后,就不再查来往信件,以前就算查,也只会把学生叫进办公室谈话,从来不会这么不尊重人。 等到再下课,廖青梅再跑了一遍传达室,但大爷对取信的人压根没有太多印象,只隐约记得是个扎麻花鞭的女同学。 扎麻花辫的女同学,她们学校的女孩子几乎都是这个发型,完全不知道应该从何找起。 唯一确定的是,取信的是女同学。 若是平时,廖青梅可能会直接找班主任解决这件事,现在不是几十年后,老师在十几岁的青少年里依然极有权威,但现在……考虑到马上要高考,廖青梅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种时候,班主任也只会劝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下午的自习课,廖青梅还在想信的事。 她现在急着想找到是谁取的信,查出是谁拆的信,更急着把丢失的信找回来。 但线索从源头上就断了,班上的同学她也问了两个,大家都不知道信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讲台上的,发现信后,大家也只是各自取了自己的信,并没有注意到其他。 “青梅?”任桂云撞了撞愣神的廖青梅。“你怎么?怎么在走神?是不是昨天没休息好,马上要高考了,赶紧打起精神来。” “啊,对了,你刚刚在找信,找到了吗?” 廖青梅晃了晃头,干笑两声,拿起笔重新做题目,“找到了,我没事。” 根本就不像没事的样子,只是廖青梅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任桂云也没敢再问下去。 下午的自行课,廖青梅压根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头绪。 放学后,廖青梅心情沉郁地准备直接回家,被小组长喊住才想起今天是她们组值日。 也就是去后门墙角拿扫帚撮箕的时候,廖青梅看到了卡在竹篾扫把里的信纸。 两张信纸被人胡乱地揉成一团,应该要抛到垃圾桶的时候,卡在了扫把的缝隙里。 那一瞬间,廖青梅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从来不想把人心想得太过龌龊,但是这人的行为已经明显地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不仅私拆她人信件,还把信藏起扔掉。 最让人恶心的是,她还把信封留下,这到底是几个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做下的丑事吗? 偏偏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找得到人还好,找不到人反而闹得班上人心惶惶,而且这种事情就算闹大,也拿别人没有什么办法。 恶心是挺恶心人的,但真要有什么损失,说实在的也没有。 廖青梅默不作声地把信捡起来,压平整,折好重新放进信封里。 拆什么人的信不好,偏要拆她的?要是说没有过节,她自己都不信。 可自从自己重回学校以来,一直十分低调,若要说有什么惹人眼的,就只有稳步提升的成绩,但是单说成绩,范围太大,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对手,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龌蹉,廖青梅压根就找不到人。 至于什么引蛇出洞,别人又不是傻子,能干出这种事,而且没让人发现痕迹的,想来也不是多蠢笨的人。 算算日子,就算顾铭朗再有信来,也是高考过后的事情。 因为太过气愤,又无计可施,廖青梅回家后,难得地提起笔给顾铭朗写信。 然后毫不意外地迁怒到了他身上,要不是他一直给她写信,也不会让人抓住机会,做出这种事来恶心她。 归根结底,源头还是他! 哼!万一是因为上次他出现太过惹眼,招来了什么桃花的原因呢?那也说不定的好嘛! 冲动是魔鬼,信刚塞进邮筒廖青梅就后悔了,但信已经收不回了。 顾铭朗收到信的时候,正好从山里训练回来,满身的泥污还来不及洗尽,就先拿着廖青梅的信读起来。 这可是小丫头给他寄的第二封信,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回信。 可惜顾铭朗高兴得太早,廖青梅的信一共就那么几句话,三言两句把事情交待清楚后,直接严令他不许再给她写信。 嘿,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偷看他给小丫头写的信。 不过难得看到小丫头情绪如此外露的样子,顾铭朗心底诡异地有些窃喜。 但这不是纵容外人欺负她的理由。 顾铭朗磨了磨后槽牙,把信仔细叠好揣进兜里,眼珠子一转,宿舍也不回了,直接去找老邓谈理想人生去。 这场谈话的宗旨就一个,要么给假要么给靖北县附近的任务。 他得赶紧赶到小丫头的身边,给她撑场子去。 原本老邓手里正好有份今天刚到的下基层文件,听顾铭朗这么一说,大掌压在文件上,不动了。 懒懒散散地靠在办公椅上,嫌弃地看了看顾铭朗此时的模样,污泥里打过滚出来,别说衣服看不出颜色,就是那张俊脸都看不清模样,“就你这样?去见你家小媳妇?” 风水轮流转,好容易逮着机会,怎么也要体会一把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这臭小子要是不好好求求他,别想拿到文件。 “你这样我嫂子都不嫌弃你,我这样怎么了?少废话,赶紧给我安排,我知道上头有文件下来,拿给我签字。”顾铭朗能看不出他打什么主意,从兜里摸出压瘪的香烟,整盒扔过去。 “烟管够,休息时间酒不限量,嫂子那里有我,前提条件,不影响工作,不违背纪律。” 老邓立马精神了,伸手接过烟,两眼都放着光,“好久没闻过烟味儿了,这还有什么说的,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给,拿去。” 顾铭朗扫过一眼,确定地点没错,时间最近后,大笔一挥,签下名字回去收拾,老邓说得没错,他这形象有点磕碜。 而在靖北县的廖青梅,完全没有想到,会因为自己的几句抱怨,把人给招回家里来。 信被拆这件事,只是平静生活中的一朵小浪花而已,何况廖青梅没有声张,知道这件事的人,大概就只有她和拆信的那人本身。 虽然不知道那人到底出于什么心理,有什么目的,廖青梅给顾铭朗写信发泄过后,就把这件事先抛到了脑后。 天大地大,高考最大。 第十九章 男女授受不亲 高考时间即便被推迟,也总有到的一天。 十二号是最后在学校的一天,之后两天放假,十五号直接去考场参加考试,考场昨天学校已经组织去参观过了。 在离开学校前,所有的书本和课本都需要带走,她们这会可不像后世的孩子们,不拿书本纸笔当回事,旧课本笔记拿回家可以给弟弟妹妹继续用,旧作业本可以练大字,再不济卖到废品站也能换钱。 下午不上课,留给大家收拾东西,只有最后一节课,由各班自行组织进行最后的班会。 此时也是大家写临别赠言的最佳时机,廖青梅的桌上就摆了好几本等着她落笔的笔记本,这有些像后世的同学录,只是没有那么多花哨的东西,也没有过多的自我介绍,有的只是简单而更有诚意的祝福赠言。 上辈子,廖青梅没有写这些的机会,一是她本身性情和同学们合不来,不屑于写这种东西,也没有人专门请她来写;二是她预考压根就没过,早早就离开了学校,因为羞于见人,后来毕业证也是由廖昊宇代领。 现在,她心情平和地在本子上认真地写下祝福。 “青梅,回家后好好休息,争取以最好的精神状态上考场!”任桂云也趴在桌上写,一边和廖青梅搭话。 廖青梅笑,“你也一样。” 两人说着话,廖青梅自己准备的笔记本已经被写满送了回来,她没翻看,随手放在了一边。 刚收拾好东西没多久,初中放假的廖昊宇借了辆三轮车,帮着把东西都运了回去,廖青梅则留在学校,等着参加班上的最后一个班会兼高考动员大会。 全部的试卷和书本加起来有些多,任桂云帮着一起送到楼下,送走廖昊宇后,廖青梅和任桂云一起回教室,准备休息一会,班会后再去帮任桂云收拾宿舍的行李。 “廖同学,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徐林紧了紧手里的拳头,忐忑地站在廖青梅的面前。 徐林?徐副班长? “有事?”廖青梅疑惑地看向强自镇静的徐林,身边的任桂云在徐林走上前来时就悄悄溜到了一旁。 副班长喜欢青梅好久了,任桂云早就听到了风声,还以为像副班长这样的三好学生就算要行动,也会等到高考后呢,没想到…… 面对着廖青梅清澈的眼晴,徐林喉咙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越是心急就越是说不出话来。 “我,我……” 二楼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口哨声,抬头望去他们班教室外的走廊上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男左女右没有半点缝隙,好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同学还在给徐林鼓劲。 “廖青梅,跟徐林走吧!” “徐林,加油啊!别给兄弟们丢脸!” …… 明媚的夏日阳光下,高三教学楼前,廖青梅和徐林相对而站,二楼走廊趴满了兴奋激动的学生,大家冲楼下的两人招着手,吹着呼哨,夏风清风抚过,轻轻吹起廖青梅的裙角和发丝。 明明是唯美致极的画面,不知为何,却生生刺痛了顾明朗的眼睛。 白衣黑裙的少女站在阳光下,仿佛全身都发着光,与站在她跟前高个的少年,男才女貌,相得益彰。 顾铭朗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深深的感受到岁月对他的伤害。 只恨自己不能晚生几年,为什么偏偏比他的小丫头大了八岁! “廖叔叔?”任桂云正好走到顾铭朗身边,疑惑地看向他。 叔叔?真是会心一击! 顾铭朗磨牙,他今年才二十八,不!距离二十八周岁还有三个月零七天! 骇人的气势一晃而过,任桂云缩了缩肩膀,莫名觉得廖青梅的叔叔有些可怕,悄悄地挪远了一些。 不过看到廖青梅那边的情况,还是鼓起勇气向顾铭朗解释,“那个,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就是,就是……” 就是他们在谈学习问题……可惜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顾铭朗淡淡地扫了任桂云一眼,任桂云就默默地把剩下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哀怨地看了眼毫无所觉的廖青梅,青梅,你家叔叔实在太可怕,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另一边,廖青梅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以……单独,聊一下吗?”徐林再度忐忑地开口,手心潮湿得不像话。 廖青梅视线从楼上移回来,落到面前的“男孩”身上,其实徐林的生理年龄和她现在一样,都比班长的同学大两步,不过在她的眼里,这还只是个男孩。 但是?廖青梅歪了歪头,副班长不是和班长是公认的一对吗? 心里虽有疑惑,但看着眼前急切又紧张的少年,廖青梅没来由地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至少当着大家的面说不出来,她轻轻地点下了头,表示同意。 距离最后一节课的时间并不长,两人没有去更适合谈话的操场,而是去了教学楼旁边的被灌木丛围起来的小林子。 谁都没有注意到楼梯口一闪而过的娇俏身影,也没有看到因为一句“叔叔”而彻底黑下脸来的顾铭朗。 “我定婚了,如果不出意外,大学毕业后就会直接结婚。”两人刚站定,廖青梅就微笑着开了口。 徐林的脸色从涨红到渐渐泛白,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廖青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看着徐林脸上沮丧的表情,廖青梅心底微微叹息,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委婉地拒绝一个人,尤其是在如此紧要的时候,如果因为她的关系,而影响一个人的前程,无论如何,她都会良心不安。 “啊,对了,副班长你找我是不是有事?”廖青梅表情有些夸张,生硬地转移话题。 徐林一下子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廖青梅,恍然地点了点头,“是,是,我就是,就是问问你有没有给我写离别赠言,我……” “已经写好了,等下拿给你。”廖青梅笑,眉眼弯弯,表情认真得就像徐林真的只是来问这件事一样。 说完,廖青梅抬脚先走,再呆下去,她怕看到徐林直接哭出来。 “谢谢。”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廖青梅步子顿了顿,没有再回头多说什么,大跨步地往前走去。 小树林并不大,不过几步就豁然开朗,然后廖青梅就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的顾铭朗。 和他身边的任桂云。 他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刚刚的事他都看到了? 默算了一下时间,从进去到出来,不过短短的两分钟,顾铭朗冲着廖青梅咧齿一笑,还没开口说话,身边的女同学就小碎步地跑到了他的小丫头身边。 “青梅,你家叔叔来看你了。”任桂云跑到她身边来,挽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不过他心情好像不太好,脸色特别难看。” “也是,看到侄女被人惦记,心情肯定都不会太好。” 任桂云自言自语地嘟囔,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了继续说,“我本来想替你解释一下的,但是你叔叔……明显不相信,你还是解释一下吧,别让家长误会了。” “……”廖青梅,解释一点用也没有。 况且,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顾铭朗堵到,廖青梅总觉得怪怪的,想要开口,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正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上课铃及时拯救了她,匆匆和顾铭朗打了声招呼,廖青梅就拉着任桂云跑开了。 随着铃声走出来的还有收拾好情绪的徐林,看到顾铭朗,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才大步向教室赶去。 班会比廖青梅想象中的短很多,倒是大家涌上去让班主任写赠言浪费了一些时间,但依旧很快结束。 因为顾铭朗到了,任桂云拒绝了廖青梅帮她整理东西提议,先一步出了教室,准备回宿舍。 “同学?”顾铭朗正靠在走廊上。 任桂云顿住脚步,疑惑地回头,“廖叔叔,你叫我?” 顾铭朗正要点头,廖青梅提着书包跑了过来,“桂云,要不我还是先去帮你整理东西吧,东西那么多,至少我得帮你把东西搬到传达室。” “不用了,我东西也不太多,多跑一趟就好了,你和你叔叔先走吧。”任桂云笑,她总觉得这叔叔有些邪门,半点也不想多呆。 说完,就快步跑着离开了。 “你和她,很好?”顾铭朗问廖青梅。 廖青梅点头,任桂云是她现在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见她跑了无奈地耸耸肩,转脸问顾铭朗,“你怎么会来?又有任务吗?” “没有。”顾铭朗顺手接过廖青梅的书包,眼角余光落到教室里看着他们,神情落寞的少年身上。 大手伸出直接揉了揉廖青梅的发顶,“想你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这句话她想说很久了!而且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廖青梅捂住头顶躲开,涨红着脸怒瞪顾铭朗。 “我们是未婚夫妻,并不是普通男女,并不在那个范围之内。”顾铭朗笑,凑近她轻声说道,语调轻柔,嗓音微低。 廖青梅头皮一麻,小耳朵抖了抖,迅速窜红。 这人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第二十章 请保持距离! 顾铭朗成功地把廖青梅给惹毛了,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走廊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转脸怒视着痞里痞气的顾铭朗。 “顾铭朗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行!” 咳!咳!顾铭朗暗咳两声,板着脸还炸毛的小丫头,真是让人心痒痒,忍不住想要多欺负一点。 见她红着脸,双眼因为羞愤水汪汪的,好像他不点头立马羞得要哭出来的样子,顾铭朗强压住心底的笑意,宠溺地点头。 眼角余光却挑衅地看向徐林。 廖青梅顶着发烧到不行脸,怀疑地看向他,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强调道,“以后你必须和我保持距离,没有必要,不要有任何身体接触。” “好。”顾铭朗暗搓搓地想,都说了没有必要,那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的吧! 嗯,肯定是这样的。 这么好说话?廖青梅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可惜顾铭朗收敛表情一本正经的时候,她根本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想法,何况他此时的眼神格外真诚。 真诚地让廖青梅一点也不敢相信。 顾铭朗笑,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伸到一半才回过神来,在廖青梅警告的目光中,拍上自己的额头。 “没有必要……记住了!” 廖青梅这才点头。 见到两人的互动,徐林艰难地收回目光,一直攥紧的拳头久久松不下来。 这个人,大抵就是廖青梅的未婚夫了。 上次顾铭朗来学校看廖青梅的时候,徐林在办公室帮老师改试卷,并不在,所以他不知道顾铭朗的另一个身份,是廖青梅的“叔叔”。 两人短暂的目光交锋,顾铭朗的气势太过强盛,徐林强撑着才没落入下风,但额头已经滴下了冷汗。 好不容易才自我建筑的信心,渐渐消失。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徐林有些怅然地想着,原本还以为她只是暂时不想考虑个人问题,他还打算和她考一个学校,大学里再使劲,现在看来……是再没有希望了。 徐林看了眼门口,那里已经没有了廖青梅的身影。 两人下了楼,廖青梅板着脸不想和顾铭朗说话,就算顾铭朗找话题,也一律以是与不是来回答。 刚下楼就遇到从宿舍里搬东西出来的任桂云,看她搬着木箱子吃力的样子,廖青梅赶紧上去帮忙,“怎么你一个人在搬这些东西?" 这时候大家带到学校装东西的大多是自家做的木制行李箱,不仅笨重,容量还小。 任桂云光这样的木箱就有两个,还有被褥和其他杂物。 最后,廖青梅到底还是帮着任桂云把东西都送到了校门口,一起帮忙的还有顾铭朗。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廖青梅的心底的气还没消呢,顾铭朗摸着鼻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廖青梅的后头,指哪打哪,大半行李都是他一人扛下去的。 当然这点重量对长期负重训练的顾铭朗算不得什么,但看着任桂云不过动动嘴,廖青梅傻乎乎往上扑的样子,没来由地替她不值。 这个任同学,可没有她想像中的纯良。 当然这是在他自己看来,廖青梅可没他这么多想法,就算是普通同学之间,看到一个女孩子要搬这么多东西,她也不会无视的,顾铭朗给任桂云搬大件的同时,廖青梅也顺手帮忙拎了另两个女同学的小袋子。 “行了,我爸爸很快就会来的,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任桂云站在行李边,言笑晏晏地向廖青梅和顾铭朗道谢。 “真是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一个人还不知道搬到什么时候,青梅,谢谢你。” 见顾铭朗站在廖青梅的身边,百无聊赖的样子,任桂云笑笑,冲他大声道,“还有廖叔叔,也谢谢你。” 顾铭朗脚步一顿,看到廖青梅嘴边突然勾起的笑意,到底没有纠正任桂云的错误,可有可无地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承了她的谢意。 反正他也只是为了哄小丫头开心。 来回跑了几趟,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廖青梅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再不回去廖爸廖妈肯定会着急。 但是…… 扭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顾铭朗,廖青梅很是头痛,这么大个人,她要怎么安排才好? 带回家? 不行不行!廖妈一定会被吓到的。 廖青梅左右为难的样子,顾铭朗看在眼里,乐在心底,她在前边走,他就慢慢在后头跟着,既不提要离开的事,也不提让廖青梅领他回家。 远处的吉普车闪了两下灯,顾铭朗在廖青梅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两个手势,灯光暗了下来。 廖青梅心里纠结得不得了,很想直接开口让顾铭朗先走,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提起话头,说得太直接了,会不会太伤人? 要是说得委婉,他装听不懂怎么办? 以她对他微薄的了解,不要脸这种事,他肯定是驾轻就熟的。 “青梅!”任桂云突然在身后喊她。 廖青梅回头看过去,却不见她上前,看了看身边的顾铭朗,大概是有什么悄悄话要和她说,“你等一下。” 快步跑回任桂云身边,廖青梅问,“怎么了?” 任桂云心底略微挣扎了一下,咬了咬唇,“其实那天,我看见……” 在这最后一刻,任桂云还是想拼一下,马上要高考了,心情什么的对高考影响还是很大的,任桂云心底有些烦燥,要是是在学校备考就好了。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绿意,任桂云抬眼,顾铭朗已经站在了廖青梅的身后,她的正对面。 冷冽的目光仿若实质,一下子戳破任桂云所有阴暗的心思,眼里的谴责让任桂云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却一眼撞到廖青梅清澈的眼睛。 酝酿了许久的话一下子堵在喉头,再也说不出来,任桂云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一下子忘记我要说什么了,想起来再跟你说吧。” “嗯?”她话说得太快,廖青梅有些没反应过来。 正好远远有个汉子推着板车过来,任桂云立马踮起脚尖,“爸,我在这!” “青梅,我爸来了,我先走了啊。”说完也不等廖青梅回话,赶紧迎了上去。 廖青梅,“……” 那边任桂云已经跑远,看到板车旁边不止有她的父亲,还有个疑是兄长的男青年,见他快手快脚地把行李搬上车,廖青梅没有上前帮忙。 只是任桂云刚刚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那天她看见了什么? 顾铭朗的目光也随着廖青梅,停在任桂云的方向,纯朴憨厚的农民老汉,脸上一直挂着谦卑的笑容,见到他们一直看着那边,即便隔得很远,也冲他们弯腰微笑。 “走吗?”顾铭朗弯腰靠近廖青梅,轻声问她。 温热的呼吸扑到耳侧脸颊上,廖青梅捂着耳朵立马弹开,这人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的!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管话太直会不会伤人,“走!当然走!可是你什么时候走?” “当然是跟你走。”顾铭朗理所当然地开口。 “……”廖青梅咬牙,好声好气地劝他,“你看,我爸妈没半点准备,你突然出现一定会吓到他们,不如等以后再说。” “反正来日方长……” “我都到了这里,不去拜访一下,会不会显得太过不礼貌。”顾铭朗板着脸,心底暗笑,他近期确实有计划去廖家拜访,但不是今天。 再者,第一次上门,他总不能光着手没有半点准备,不过看到廖青梅强忍着情绪的样子,顾铭朗特别想要逗逗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刚下火车,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学校,原本打算直接解决信的问题,现在……现在解不解决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廖青梅被哽住,看了眼顾铭朗,视线突然停在身后不远处的绿色吉普上,眼珠子转了转,“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你跟我走吧。” “……”顾铭朗自然没有错过廖青梅脸上表情的变化。 笑着伸手想要揉廖青梅的发顶,被她机敏地躲了过去,笑话!已经让他得手一次了,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帮我向叔叔阿姨说声抱歉,有时间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访。”顾铭朗无奈地收回手,站直身体,混身痞气瞬间消失,一下子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廖青梅同志,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不过区区高考,务必拿下!” 这种情境下,自己是不是应该回个礼才对?廖青梅诡异地在走神。 趁着廖青梅走神的瞬间,顾铭朗的大手到底盖到了她的头顶上,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十五号那天我有任务,不能亲自送你上考场,你放松心情参加考试,尽全力就好,这两天好好在家休息,不要乱跑,听话。” 眼看着廖青梅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顾铭朗飞快地收回手,冲她咧齿一笑,赶紧冲车子方向招了招手。 很快吉普车停到眼前。 “不过是一个小战役,廖青梅同志,我相信你!” 目送着他离开,廖青梅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不跟她回家就好。 汽车拐过一个弯,进入公路,听到汽车的声音,路边的行人车辆都往路边让,其中就有任家的板车,和任桂云。 顾铭朗让人把汽车停到前面路口,自己下车等着任桂云。 “任同学。” 任桂云早就看到了顾铭朗,她一直低着头试图躲避他的视线,想装做视而不见躲过去,没想到顾铭朗会直接叫住她。 “廖……叔叔。”任桂云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 “云哪,这是?”任桂云的父亲目光在吉普车和顾铭朗之间转了一圈,赶紧往身上擦了擦手,准备掏烟出来开。 “大叔,执行任务中,不能抽烟。”顾铭朗笑着摆手。“我能和任同学说两句吗?” “唉,行行!云哪,你赶紧去和这位同志说说话,桂林来给我找块石头来把车稳住。”任桂云的父亲顺手把自制的卷烟别在耳朵上。 任桂云很想拒绝,但眼前的情景却容不得她拒绝,低头垂首地跟着顾铭朗往前走了几步,心里百转千回,不停地猜测他的用意。 “信是你拆的。” 第二十一章 成全 任桂云显然没有料到廖青梅的叔叔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脸上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 “廖叔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任桂云鼓着眼晴,说话时极为诚恳地与顾铭朗对视,目光不闪不避。 顾铭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高考结束后,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道歉并远离青梅,二是直接远离,不需要你的道歉。” “青梅是我的朋友!廖叔叔,你不能对我们的友情指手划脚。”任桂云只差没有直接说顾铭朗不够资格了。 可惜顾铭朗对她没有半点耐心。 转身,大长腿往前走几步,直接跨上汽车。 “并不是所有对视,都能掩饰你说的,是谎言。” 顾铭朗示意开车,看了眼表情略有不甘的任桂云,表情似笑非笑,“朋友?你不配。” 话落,汽车一溜烟地开走。 任桂云攥着拳头站在原地,久久无法挪动脚步。 远处她的父亲见她一直不动,小跑着过来,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任桂云羞涩笑笑,“那个是我同学的叔叔,先前在校门口你见过的,他可能……哎呀,爸,你别问了,人也没说什么,你叫我怎么说呀。” 小女儿姿态十足,任爸爸立马呵呵地笑起来,看向任桂云的眼里满是赞赏,那小伙子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要是…… 看任桂云羞涩的表情,任爸爸体贴地没有再问下去。 跟在父亲身后往板车走,任桂云目光晦涩地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吉普车,心里五味陈杂。 凭什么?凭什么! ***** 不管在什么时候,高考对普通家庭都是非常重要的盛事,尤其是廖爸廖妈这一辈人,吃够了生活的苦,再加上自身的经历,对孩子的学业极为重视。 廖爸是运气好,赶在特殊时期前读完了大学,先是进了三线厂,后来因为工作出色被调到部队任职,廖妈就不行了,家庭困苦的她,勉强只有小学文化程度。 这也是兵工厂招工时,廖妈被刷下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所有父母的期望,只是在她们这一辈,那种期盼格外深刻一些。 只是相较于把遗憾强压到子女身上,逼迫着孩子完成自己的梦想的父母来说,廖爸廖妈显得宽容许多。 虽然廖爸也时常放话说,要是考不上就要如何如何。 事实上,前世廖青梅没有考上大学,他短暂的失望过后,却还是打起精神为她奔走,之前放出的狠话,一句也没有实现。 重生以来,在学习方面,廖爸廖妈给她的压力最小,反而是自己给的压力最大,有时她学得太过忘我,还是廖爸他们来阻止她。 辟如现在。 “青梅,出去玩一会吧。”廖爸在客厅里转了转,又转到她房间里来,见她在看书,立马赶人,“现在这时候了,看书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抓紧时间放松一下。” “对对,现在就别看书了!”廖妈在一旁帮腔。 “姐,你喜欢的磁带我给你借来了,现在放给你听。”廖昊宇还在一旁添乱。 …… 看着明明比她还要紧张却强自镇定的三人,廖青梅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暖的,很贴心。 就是不知道是谁说高考前放假一定不要碰书的,搞得现在廖爸廖妈格外紧张,她现在连摸下纸质的东西,都要被廖昊宇直接抢走。 高考前放假归放假,那是因为学校要布置考场,要是放松过度,反而会坏事! 可惜认定了不能摸书的廖爸廖妈压根就说不通。 臭小子还振振有词,“姐,你别紧张,你要是实在没事干,你去睡觉吧,千万别看书就行。” 才傍晚六点多,天还没黑呢,她怎么睡得着,最终廖青梅无奈地被廖爸推出家门。 陪同的还有闲来无事的廖昊宇。 两姐弟围着大院的院子走,闲扯了没一会,廖昊宇就被同伴们叫着去踢足球,看着他在自己和足球之间纠结,廖青梅直接把他轰走了。 臭小子,装模作样的,当她不知道他心里想啥呢。 “姐,我去了啊!真去了啊!”廖昊宇眨巴着眼晴看着廖青梅,明明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还一脸你怎么不留留我的表情。 廖青梅挥手,赶紧走吧! 见姐姐确实不需要他陪伴,廖昊宇才欢天喜地的同伙伴们汇合,边跑边不忘叮嘱廖青梅,“姐,我就踢一会,你别告诉爸妈!” 廖青梅笑,眼里满是宠溺地看着他走远。 从过年前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这半年来,生活看似平静无波,但只有廖青梅知道其中发生了多大的改变。 廖青梅心里不知为什么有些淡淡的怅然,大概是弦一直绷得太紧,突然一下子松下来的缘故,人不免就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远处,方青兰站在大樟树下,远远地看着一身简单白衣黑裙的廖青梅。 这个人,就是他一直惦记着的她。 重生以来,即便廖青梅没有过多地关注自己的外在,但前世的生活习惯,和两世为人的阅历带来气质上的改变,都让她变得十分耀眼。 何况,她本就长相精致。 方青兰心底酸涩黯然,方志诚完美地尽到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工资都交给她管理,去哪里都会提前知会交待,天冷时提醒她穿衣,生病时也有他在身边嘘寒问暖。 但也仅仅是责任而已。 如果她一直都不知道廖青梅的存在,或许她会这样和方志诚一辈子过下去,但是…… 好巧不巧,她竟然知道了。 现在看着比想象中更出尘的廖青梅,方青兰不知道应该感谢家属区那些嘴碎的嫂子大娘,还是怨恨她们。 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她心底就忍不住自惭形愧,方志诚心里有个这么美好的姑娘,怎么可能还会有位置给她。 方志兰纠结了好久后,几次想转身离开都没有做到,眼看着廖青梅准备横过中间的训练场回家,她才心一横,冲了出去,直愣愣地站到了廖青梅的面前。 “……?”方青兰! 廖青梅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现在的方青兰已经不是年前初见时遇着生人就羞涩的样子,大辫子被绞成利落了齐耳短发,细细地别在耳后。 一身青布衣衫,看着身形娇俏伶俐,身上的土气比从前褪了不少。 胆子也大了许多,此时正直剌剌地打量着廖青梅。 “这位同志……”廖青梅的话刚出口,就被方青兰打断。 “廖青梅?”方青兰试探着开了口,见她不回答,心里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我是方青兰……方志诚的妻子。” 方志诚的妻子?! 廖青梅不明白方青兰这话是什么意思,来示威?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所以呢?” “嗯?”方青兰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廖青梅和方志诚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吗?不是说这两个人心里都……都深深顾念着对方吗? 为什么廖青梅会是这么平淡的反应? 方青兰目瞪口呆,好不容易绷起的勇气有些撑不下去,“我,我……” “你找我有事吗?”面对着毫不知情,同样无辜,此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方青兰,廖青梅压根就生不起气来。 明明前世很长一段时间,她最怨恨的人,就是眼前窘迫中又有些急切的姑娘。 廖青梅心里自嘲,其实明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关方青兰的事,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迁怒,归根结底,只是因为她不甘心罢了。 甚至真正的罪魁祸首都不是逼方志诚的方爷爷,而是方志诚本人。 “没事。”方青兰动了动嘴,下意识地回答道,她本来就是来看看大家嘴里交口称赞,深埋在方志诚心底的姑娘是谁,真的没有别的打算。 只是,看到廖青梅,就忍不住冲动地跑了过来。 “廖青梅,对不起,我不知道……”方青兰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廖青梅的反应越是平淡,她反而越有些激动,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不知道你和方志诚的事,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听太公的话,我……对不起!” 廖青梅抬手阻止了方青兰想要弯腰道歉的动作,“不关你的事。” 方青兰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为什么面对抢走她幸福的人,她还是这么温柔大方?方青兰想,如果自己站在廖青梅的位置上,她肯定做不到这样对待情敌。 不把对方的脸挠花,就决不姓方! “你还有什么事吗?”廖青梅也觉得有些奇怪,方青兰脸色各种变换,压根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没事,不,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方青兰捂住脸,突然哭了起来。“他一直忘不掉你……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人,我以为……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一直很挂念你,他病了喊的也是你的名字……” “……”廖青梅。 这些话,就只当是听不见吧,毕竟现在方青兰的情绪太过激动,说的话不能当真。 方青兰的情绪太过激动,再加上她说的那些话,青梅根本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能静静地等她哭完,安静地递上手帕。 好一会后,见方青兰收了眼泪,廖青梅才转身往回走,“没事了就早点回去吧,方青兰,你不欠我的,不需要你向我道歉。” 看着神色恍然的方青兰,廖青梅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 “廖青梅,我想成全你!” 第二十二章 冷战 夕阳西下,远处的天空被染上灿烂的红霞,廖青梅因为方青兰的话生生止住脚步,抬头看着远方的夕阳,嘴角微微勾起来。 成全?谁也成全不了她。 廖青梅只顿了两秒,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在方青兰眼里,就是廖青梅对她所谓的成全完全不屑一顾。 也是,凭什么需要她来成全呢?方青兰低下头,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段感情里,她才是个入侵者,是破坏者。 廖青梅不知道方青兰瞬间就想了这么多,她在想前世的事。 前世,方青兰是什么时候离开方志诚的呢? 时间隔得太久,几乎都想不起来,似乎是在方志诚受伤之后,但也不是马上离开,而是过了一段时间,在方家大闹一场后,才离开。 具体的原因她从来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她只高兴方青兰终于识趣走了,哪里会去想更深的原因。 再加上方母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廖青梅一直以为方青兰是那种利益至上,置受伤的丈夫于不顾的势利女人。 否则,她怎么会丢下年幼的儿子和伤残的丈夫,远走高飞呢? 但见过之后,廖青梅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方青兰此时的样子,明显就是爱惨了方志诚,才会事事为他考虑,事事以他为先。 直到看不看廖青梅的身影,方青兰才努力收拾好情绪回家。 她是真的想要成全廖青梅和方志诚,方志诚心里没有她,她也不屑于拥有一份只有责任的婚姻,哪怕……她再爱他。 可是,显然廖青梅不屑于她卑微的成全,方青兰苦笑,也是,她都有自己的骄傲,何况是廖青梅那样出色的姑娘。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没想到向来能不回家就不回家的方志诚竟然坐在屋里,看那样子,明显是在等她。 “你怎么回来了?吃饭了吗?我擀了面条,给你下面吃吧。”方青兰有些受宠若惊,胡辞乱抹了抹脸,立马紧张地打起精神,边问着话边准备拿家伙事去厨房做饭。 “你去找她了?”方志诚背对着她坐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压抑,听着就知道她心情非常不好。 走到房门口的方青兰停住脚步,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她去找廖青梅的事,并没有想过要瞒住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了当地来问责,她以为他起码也是稍微考虑一下她的心情。 方青兰苦笑,到现在她还在奢求。 “方青兰,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你去找她干什么?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方志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地看向方青兰。 “你告诉我,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好,我改。” 巨大的失落瞬间淹没方青兰,她垮下肩膀,“你什么都好,是我不好,对不起。” 说完,方青兰再不想说话,回到屋里默默地拿起面条,准备去下面,“你在家里等一下,我去煮面条。” “行了!我不吃!”方志诚满身疲惫,伸手拧了拧眉心,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给你找了个工作,你去上班吧,别整天和那些嘴碎的人呆在一起。” “哦,好!”方青兰哑着嗓子应了声,见方志诚没有别的交待,蒙头蒙脑了出了屋子。 煮一碗面最多也不过五分钟,方青兰端着特意卧了个鸡蛋的面条进屋时,屋里已经没有了方志诚的人影。 把面放在桌上,方青兰看着冒着烟气的热汤面,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这一次,她没再把面自己消灭,默默地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而是放在桌上没有再动它。 深夜下了训练的方志诚回家时,堂屋的桌上摆着一碗早就砣掉的面条,客厅里多了一张行军床,被褥枕头一应俱全。 这是要和他闹冷战?! 他也没想着去敲门,洗簌完毕后,直接在行军床上睡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方青兰看到的就是已经收拾摆放整齐的屋子,干净冷清,没有余温,完全没有另一个人存在过的气息。 方志诚夫妻关系紧张,并没有影响到廖青梅的情绪。 甚至方青兰的突然出现,也没有在廖青梅心里留下太多波动,反倒是对过往的事更释然了一些。 以前的事,谁也评判不出,谁对一些谁又错一点,也无法再追究。 好在命运的轮盘重转,一切都有了重新开始的可能。 假期在廖妈的念叨声中很快过去,十五号那天一大早,廖青梅检查好必带物品,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这时候可还没有家长送考的惯例,高考虽然重要,但生活也要继续,廖爸觉得高考不过是“区区小事”,他的闺女一定没有问题,而廖妈完全是舍不得请假被扣钱,只特意早上多给廖青梅煮了两个鸡蛋。 唯一闲着的廖昊宇倒是想送,却被廖青梅直接拒绝。 这种天气在学校外头等着也不是轻松的事,而且她们考试的地点在县一中,她要先去学校集合,再统一去考场,廖昊宇去不去都没有什么意义。 省得她在考场里头还要担心他中暑挨饿,不如老实在家里呆着。 高考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原本以为会紧张到不行的廖青梅,真上了考场反而镇定下来。 考试的题目在她看来,也并不是太难,中间甚至还有几道她玩笑似的押中的题型。 前世的人生,苦难也是经历,她失去了很多,但同时也得到了很多,至少她现在的心态就完全不像一个应届学子的心态,太过淡定自然。 因为心态平常,和试卷简单,廖青梅觉得自己极有可能超常发挥。 考完之后就是例行估分,估分出来的成绩真的超出了考前预估,廖青梅和老师商量过后,填了自己早就考虑好的学校。 这时候按择优录取,统一调剂的原则,志愿的作用并不大,基本都是按成绩说话,但不管有没有作用,志愿还是要填。 廖青梅早想好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她第一志愿填的就是本省一所比较出名的师范,第二志愿填的是县里的卫校。 老师和医生,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职业,前者有多的时间可以陪伴父母,后者则是以后可以更好地照父母。 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以后,廖青梅一直在教室里等任桂云。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有看到她的出现,问过老师才知道,任桂云今天早早就和家人来了学校,估了分填了志愿后就直接回家了。 明明两个人先前就约好了,莫名其妙被放了鸽子,廖青梅心再大,心情也好不起来。 “青梅?”到了十一点,徐林见办公室里的人多了起来,估完分后就拿了志愿表出来。 没想到会在教到看见面色不虞的廖青梅,心里忍不住有了小小的雀跃。 “副班长。”廖青梅笑着打招呼。 看徐林的状态似乎不错,廖青梅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因为她的原因影响到他就好。 徐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别再叫我副班长了,你叫我徐林吧。” 廖青梅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徐林。” 徐林笑,又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 教室外,班长靠着墙外,双手紧紧地攥起,心里酸疼不已,有心想要冲进去狠狠掌掴廖青梅两巴掌,可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她没有资格。 打完招呼,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见徐林拿着志愿表,廖青梅主动找起话题,“你打算填什么学校?” ”理工类的大学,想学物理专业,我对这个比较有兴趣。“徐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听到廖青梅问,立马正襟危坐地回答。 廖青梅没忍住,噗哧一笑。 “你呢?”徐林也知道自己紧张太过,见廖青梅笑起来,才渐渐放松下来,试着主动找起话题来。 说起来,从他对廖青梅有好感起,高考前的拒绝不算,这算是他们正式的第一次聊天,说的还是关于未来的大事。 徐林第一次觉得,他们两个可能当朋友要更轻松。 廖青梅说了自己的学校,其实徐林早在办公室时就已经偷偷看过了,闻言点头,夸了这两个学校各自的好处,转而问起了顾铭朗的事。 “那天的那个,看着特别像当兵的那个,是你的未婚夫吧?”虽然想着要当朋友,但这话真问出来,徐林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好在还能勉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廖青梅有些懵。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徐林说的人是顾铭朗。 她那天不过是拿娃娃亲的事当借口,想要打消徐林的想法而已,但是他现在这么问的话,廖青梅还是轻轻点下了头。 “嗯!” 再次等到她确切的回应,徐林提着心仿佛终于落到了实处,只是落地的那一瞬间,生疼生疼。 “我看他挺好的,配得上你。” 廖青梅笑,不作评价。 说着话,徐林已经填好了志愿表,其实从办公室出来后,遇到廖青梅以前,他原本是想把志愿改成了廖青梅一样的。 但是现在……他选择了顺从自己的心意。 扬了扬手里的志愿表,“我去办公室交志愿表,廖青梅,谢谢你,也祝福你,希望你能考上好的学校,过上理想的生活。” 教室外,紧握着的双拳悄然松开,带泪的脸颊上挂上如释重负的笑容,悄悄离开。 “谢谢你,你也一样。” 第二十三章 偶遇 徐林走后,廖青梅也没有在教室多呆,任桂云不会再来,算了算时间,打算去省城看看。 早在高考前,廖青梅就考虑好了接下来的两个月要做些什么。 她迫切地想要挣些钱在手里,不让廖妈那么辛苦的同时,也能缓缓廖爸的压力。 这个时候养三个孩子,还想养好是非常难得事,还有老家那边要顾着。 廖爸平时想抽包最便宜的香烟,都要纠结很久,更不用说廖妈已经很多年没有添置过衣物。 廖青梅记得大概在明年,廖爸阑尾炎手术,医药费虽然不用自己出,但术后的营养费还得自己掏,前世廖爸就没养好,后来身体一直不大好。 其实廖青梅最担心的是,她上辈子过的太浑浑噩噩,万一家里有别的大事瞒着她怎么办? 所以,挣钱的事情迫在眉睫。 靖北县是个小县城,虽然这里有驻地和兵工厂,人们的生活水平还算不错,但是经济不发达也是真的。 整个县城根本就没几家个体户,唯一的市场还是早些年就一直有的农贸市场,只是从前是十天半个月才开一次,现在天天有菜农运菜来卖。 借着农贸市场的便利可以做不少事情,廖青梅最先想起来的就是卖熟食。 卖熟食的话,生意怎么都不会太差,农业贸市场旁边就是靖北县集中的大小工厂,这里多是职工家庭,手里都有钱,偶尔改善伙食,大家应该都十分乐意。 廖青梅前世在方家,就是个万能家庭妇女,方壮壮嘴还挑,她一手普通的厨艺也被锻炼得上佳,卤各种熟食说不上是一绝,但也是出了名的好吃。 但廖青梅不想做这个,小打小闹赚不了多少钱,做大点就累了,特别辛苦,她倒是不怕累,但她想找一个以后廖妈也能接着干的行业,她想廖妈能轻松自在一些。 她还是坚持最初的想法,开个小卖部,她现在正好先去省城进些南食杂货回来,先摆摊,等看到钱了,再慢慢说服廖妈。 不过上下两辈子廖青梅也没做过这些,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她估摸着,现在小孩子手上的钱不多,去学校门口摆摊,是没有太大的前途的,最好还是往厂区里摆。 厂区人多孩子多,市场还是很大的。 廖青梅充满干劲地去了汽车站,才知道今天汽车抛锚,停运了。 想去县城?明天请早。 确认第二天的发车时间后,廖青梅才准备打道回府,因为在想事情,出汽车站大门的时候还被锁门用的水泥块绊了一下。 结果刚站稳走了没几步,一抬头就看到路边的吉普车里看着她的顾铭朗。 要是顾铭朗的目光没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廖青梅真想装做没看到他,悄悄躲开。 无奈顾铭朗完全察觉不到她的想法,目光胶着在她的身上,就没离开过。 廖青梅只得硬着头皮走近,准备打个招呼。 大家好歹算是认识! “去哪?”好在顾铭朗不知道廖青梅心底的想法,见她走近打开车门跳下车,“以后走路要记得看路,别乱走神。” “……”廖青梅有些脸红,这么大个人差点摔跤,还被熟人看到,总觉得有些丢脸。 正要说话,吉普车的副驾驶探出半个头来,喊道,“顾队,时间不早了。” 廖青梅定晴一看,咦,是火车上被顾铭朗揽着的那个姑娘。 见顾铭朗压根不理会人姑娘的话,依然看着自己,廖青梅收回目光站正身体,提醒他。“后面有人叫你。” “去哪里?我送你过去。”顾明朗没有回头,继续刚才被廖青梅无视的问题。 “回家……”见顾明朗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有些无奈地摊手,“我打算去省城,不过大巴车抛锚了,去不了,现在准备回家。” 廖青梅见车里等着的姑娘脸上显出急色,“你忙去吧,我也得回家了。” “我送你过去。”顾明朗开口。 “嗯?”廖青梅傻眼。 看着路边黑着脸被抛下的姑娘,廖青梅有些无语地靠在椅背上,立场太不坚定,顾明朗一坚持她就没多拒绝。 主要是她想尽早去省城一趟,明天再出门的话,廖妈肯定会过问,她不想说谎,后果肯定是被阻止。 但她也没想把人姑娘撂下啊! “这样不太好吧,你们忙你们的顺带把我捎上就行。”汽车缓缓启动,廖青梅看向专心倒车的顾明朗。 顾明朗看了一眼站在外头的刘玲玲,“没事,她还有别的任务。” 廖青梅,“……” 骗谁呢,明明人姑娘想跟你一起去省城的好吗! 从靖北县到省城坐大巴得四十多分钟,自己开车顶多也就三十分钟左右的事情,这会接近正中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廖青梅含含糊糊和顾明朗说了两句话后,靠在椅背上就直接睡着了。 “过两天我去探望叔叔阿姨……”顾明朗说着话,没听到回应,扭头一看,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把车速放缓了一些。 等廖青梅再醒来时,车已经停在了城北市场外头,顾明朗不在车里,身上搭着一件崭新的军绿薄外套。 样式还是女士的! “醒了?”正懵神的时候顾明朗开车门坐了进来,递过油纸包着的油饼,“先吃点东西,晚上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用了,我等会直接去车站坐大巴,下午还有一趟回去的大巴车。”廖青梅摇头拒绝,接过油饼的同时悄悄把油饼钱塞在座位缝隙里。 塞完钱就直接开车门,跳下车,“顾明朗,谢谢你。” “下午四点,我来接你。”顾明朗哪里会让她就这么逃开。 把外套和抠出来的钱一起塞到廖青梅手里,“天气预 报说会有阵雨,外套拿上。” “四点钟,记得在大门口等我,别乱跑!” “……”廖青梅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明朗一气呵成上车离开。 跑得倒是快!廖青梅把衣服拿好,看向手里的纸币,摇摇头咬着油饼往市场里走,她才不会等他。 城北市场是省城最早的市场,读卫校时廖青梅和同学来逛过许多次。 现在的市场和半年后的还有些区别,档口明显没有那么多,廖青梅找了好几个档口,比较了价格和质量过后,选了一家最公道的拿货。 都是些生活中常常用到的小东西,袜子纽扣,皮筋头花等等。 一个中等氮素蛇皮袋装了半袋,花光了廖青梅自己的压岁钱和从廖昊宇那里搜刮来的压岁钱。嗯,蛇皮袋还花了五分钱。 后果就是廖青梅手里除了顾明朗退回来的油饼钱,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了。 可从省城回靖北这点钱压根就不够,廖青梅想了会,背着蛇皮袋就往附近的卫校走。 这个时候城北市场名声不显,知道的人有,但是不多,去卫校摆摊子,肯定行! 半袋子货物粗粗提起并不觉得多重,背着走了一段路后廖青梅就觉得累得不行。 好在卫校并不远,没一会就到了,学校大门口学生进进出出,人流量还挺大。 “杨叔!”廖青梅笑眯眯地凑到传达室,亲热地打着招呼。 坐在屋里喝着茶听广播的杨叔端详着廖青梅,硬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个小姑娘,“姑娘?你这?” 廖青梅脸上的笑更加亲热,“杨叔,我姐以前这学校毕业的,常常听她说您特别照顾她,我正好来了,给您打个招呼,另外,我想问问我能不能在这外头摆个小摊子,保证不碍着路。” 廖青梅长的乖巧,笑得还特别甜,杨叔也没多想,笑眯眯地回道,“行,去吧去吧。” 成了!廖青梅当然没有姐姐,但她前世在这里上学,确实多得杨叔照顾。 见她没有摆摊用的布,杨叔还友情提供了一个大纸壳箱给廖青梅。 “姑娘这是自己做生意啊?”杨叔跟在旁边左看右看,饶有兴致地拿起廖青梅摆着的东西看,摇了摇头,“这学校里的娃娃们缺啥啊,啥也不缺,你这些卖不出去可怎么办?,你爹娘不能揍你吧?” 得!杨叔把她当被父母逼迫的失学少女了吧。 廖青梅还没来得急回话呢,生意就上门了。 省城的店铺越来越多,但像廖青梅这样来摆摊的,她是第一个,刚摆了小半东西就聚拢了不少人过来。 卫校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女生多,百分之九十九全是女生。 刚好廖青梅的东西都是些女孩子常用的东西,因为眼光好,有些小物件挑得特别好看。 大家你一双新款玻璃丝袜,她一朵头发,再来一个顶针的,杨叔没一会就被挤了出来。 “哎呦,这些姑娘们!”杨叔摇了摇头,看着廖青梅有条不紊地介绍商品,收钱找零,杨叔心里头动了动,很快又打消了念头。 卖了几波过后,廖青梅车费有了,回了大半的本钱,看了看时间准备收摊,她还得去赶大巴车呢。 路过传达室的时候杨叔听着广播靠在椅背上昂着头睡着了。 廖青梅把写了地址和进货价的纸长塞到茶缸下压着。 别看杨叔总是乐呵呵的样子,还特别热心助人,其实他家里特别困难,老伴早逝,儿子脑子不大好使,长年吃药控制着。 能帮一把是一把,于她而言不过是两句话的事情,但对杨叔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好巧!” 第二十四章 半遮半掩的真相 迎面走来的人居然是班长喻雅言,一身家常打扮,脚上趿着双旧塑料拖鞋,手里还提着个装满蔬菜的竹编菜蓝子,和平时的班官样子大相径庭。 没有了班长光环加身的喻雅言,好像一下子变成平易近人起来。 两人都有些奇怪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对方。 喻雅言父亲在靖北县政府工作,不过她母亲是卫校的老师,虽然她跟着父亲在靖北上学,但家还是在省城,每逢放假都会呆在家里。 廖青梅点头,难道从前她在卫校念书里,无意中见过喻雅言几次,不过那时候的她沉默寡言,和班长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距离很远,两人间根本没什么交情,路上偶遇不过是微笑点头。 更多的时候,是像陌生人般视而不见。 “我来这边摆个摊,挣点生活费。”廖青梅笑笑,并不觉得摆摊什么的丢脸,大大方方地说。 说完后,就准备离开,她还得去赶末班车呢。 “时间还早,去旁边坐坐吧。”喻雅言常常在省城和靖北之间来往,自然知道末班车的发车时间,指着卫校旁边的绿化带,微笑地看着廖青梅。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她已经抬步向着那边走去。 根本就没有拒绝机会的廖青梅耸了耸肩,提着她的货物跟了上去。 心里疑惑着她们俩人什么时候熟到了可以坐坐的地步。 这时卫校旁边的绿化带还没有扩大,只有两个大樟树的水泥围墩可以坐人,后来这里扩成小公园,几乎就成了卫校学生见外校对象的圣地。 两个人并排坐了会,看着路上车来人往,好一会,喻雅言才轻轻开口。 “廖青梅,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嗯?”廖青梅看向喻雅言,她们俩交集极少,在一起同学这么久,不过是班长和普通同学之间的关系,而且喻雅言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条件极好,很有教养气质的姑娘。 不可能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才对。 廖青梅脸上惊讶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喻雅言自嘲地笑笑,“那天我在讲台在看到你的信,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心理,把你的信扔到了垃圾桶里。” “所以,我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廖青梅脸上微笑的表情渐淡,心里陡然不舒服起来,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只要一想起,还真的够恶心人的。 再说了现在说声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拆人信扔人信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你就当我想让自己心安一些吧。”喻雅言眼底闪过落寞和懊悔。 其实事情刚做完,她就后悔了,只是诡异的自尊心让她完全没有办法直接挽回,或者直接向廖青梅道歉。 何况那时徐林还……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一直折磨着她,现在说出来,不管廖青梅原不原谅,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站起身来,挽起菜篮看向廖青梅,非常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廖青梅。 “对了,我看到信的时候,信就已经被拆开,按我当时看到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信的内容已经被人看过了。” 那样摊在讲台下,明显就是等着人看见,然后宣扬出来,她把信扔掉说不定还是帮了廖青梅。 不过喻雅言没有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她明明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的。 “丢你的信确实是我的错,但是信的内容我并没有看,我可以保证。” “不过,你可能要小心一下你身边的人。” …… 喻雅言走了很久,廖青梅还坐在那里发呆,虽然知道信是喻雅言丢的,但信是谁取的,是谁拆的,还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直到放学时间,卫校涌出许多学生,廖青梅才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 从卫校到汽车站有直达的公交,廖青梅没想着省这几毛钱,收拾好情绪提起货物上了刚到的公交车。 到汽车站的时候,末班车刚刚发车,廖青梅赶在最后一刻上了车,这时天色已经微黑。 而另一边,开完会匆匆赶到城北市场的顾铭朗拿着手里的纸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丫头片子,同样的招数用上两遍,居然又放了他的鸽子。 报刊亭的老奶奶皱着眉头打量了顾铭朗好几眼,嫌弃地招呼他,“小伙子,拿了条儿赶紧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顾铭朗看了看等着买报纸的人,往旁边站了点,“奶奶,那姑娘还有没有给你说别的?” 老奶奶给人拿了报纸,收了钱找零,从老花镜上头看了眼顾铭朗,“没说啥,就让我把纸条给个开吉普的大高个。” 开吉普的大高个,老奶奶看了看路边的吉普又看了看站旁边还挡了她半个窗口的顾铭朗,是这人没错。 “……”顾铭朗。 廖青梅已经走了,顾铭朗也没再纠结,他原本是两天的会议,晚上局里安排的住宿,他本来就没打算回去。 只是遇到了她,临时改变主意而已。 回了招待所,顾铭朗找老战友下了两盘棋后,搭着伴去食堂打饭。 “听说了没,大巴车又抛锚了,咱们这的大巴什么时候淘汰下去呀,一天三趟地坏,赶上哪天没出事,那也得晚点……” “可不是……” 正排着队,身后两年轻姑娘正在那里嘀咕着什么,顾铭朗先前还没注意,走到前头那姑娘提到靖北县。 “我本来去靖北对象家呢,结果给抛锚到半道上,那段正好没人家也没个路灯的,要不是遇上咱局里下乡回来的车,这一夜可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顾铭朗没再往下听,把手上刚打好饭菜的饭盆往战友手上一放,就往出跑,跑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倒回来,把自己的饭盆连带着战友的饭盆一道抢过来,仔细盖好,大步走掉。 “……”战友。 从省城往靖北的的大巴只有一条线路,顾铭朗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大巴,和聚在一块急得不行的乘客,及路边上可怜巴巴又急得不行的廖青梅。 能不着急吗?这个点本来都能到家的,谁能想到大巴车居然抛锚了。 廖青梅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前世两地往返的大巴有多不靠谱,只担心她这个时候还没回家廖爸廖妈还不知道有多着急。 要是大巴一直修不好…… 廖青梅摇了摇头,一定能修好的。 “师傅,还要多久啊!”廖青梅弯腰问躺在车底下修车的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取下嘴里咬着的扳手,“这车修不好啦,姑娘你也别急啊,等晚点咱们还没到站,县里应该会发车来接你们的。” “……”县里的车上午就抛锚了。 瞅了眼旁边和她一样焦急的乘客,廖青梅张了张嘴,到底没打破大家最后的希望。 保不准大半天的时间下来,靖北县的大巴已经修好了呢。 这个点,等着还是小事,但肚子饿是大事!廖青梅中午就吃了两油饼,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哝咕哝叫个不停。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条公路上除了路过几辆大队牛车或者骑自行车的人,就再也没有有汽车路过,有的不远的乘客干脆直接自己用腿走,或者搭着牛车顺一段。 廖青梅第三次翻了翻自己的袋子,面着一堆货物捂着肚子,好饿! 此时留下等着的乘客也忍不住焦躁起来,骂骂咧咧的,有个壮汉还差点和司机师傅打了起来,被人扯开后气呼呼地走了。 廖青梅看着时间也忍不住要骂娘了,怎么运气这么背。 正急着,远远地看到两道灯光飞快地向着她们这边过来,大家都忍不住期待地张望着,廖青梅也满脸惊喜地望过去。 熟悉的绿色大吉普! 廖青梅脸上的笑容微僵,悄么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万一不是顾铭朗还好,要真是他…… 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可惜廖青梅连躲起来的机会都没有,汽车速度很快,仿佛只短短几秒就停到眼前,大家齐齐退开,反而把原本退了两步的廖青梅拱在了最前面。 此时,车门被推开。 廖青梅心底哀嚎一声,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止住自己拔足而逃的冲动,居然真是顾铭朗! 众目睽睽之下,顾铭朗就那么从车上下来,直直走到她跟前,脸上似笑非笑。 好吧,叫你放鸽子,现在被人逮了个正着。 廖青梅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尴尬丢脸的同时,心底某处微微地动了动,偏偏肚子不争气地咕隆了一声,廖青梅顾不得深想,血色悄悄爬上白皙的脸颊。 “先吃饭!”顾铭朗笑,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把她欺负狠了,把饭盒先递了过去。 廖青梅心虚得很,接过饭盒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顾铭朗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见她立马炸毛,拍开他的手退开怒瞪着他,担忧的心情散去不少,这个时候还有力气和他生气,看来状态还好。 “先吃饭,我先送一趟人。”顾铭朗看了看旁边殷切地望着他的乘客,轻声叮嘱廖青梅。 从汽车抛锚到现在,有人搭便车回了省城,有的拦着过路车先走一步,留在原地的乘客大概只有八个,顾铭朗按照远近分开,先送近一些的客人。 吉普车够大,除去两个司机师傅的亲朋,要和他一起等靖北方面来的车,顾铭朗干脆把六个人一车拉上,拜托司机师傅先照顾一下廖青梅后,一个个把人送了回去。 “这小伙不错!”陪着司机师傅一起等车的大妈一个劲地夸着顾铭朗,看廖青梅的眼里满是打量,仿佛在衡量廖青梅配不配得上她眼里不错的小伙子。 廖青梅慢慢吃着饭,对大妈的打量只微笑回应。 她现在还没从顾铭朗突然从天而降的事情里反应过来呢,心里慌慌的有些懵,似乎还有些说不清的惊喜? “日子定下了?你们这是做介绍认识的还是自个处的?”顾铭朗自个那盒饭菜给了大妈,至于司机大叔和另一个大叔,都摆手说不用。 大妈吃着饭也闲不下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家里介绍的,我还在读书呢,不急。”廖青梅讪笑,无奈地瞟了眼满意点头的大妈。 “那挺好,我可给你说啊,姑娘家家地还是要矜持,像那什么,什么叫自由恋爱的,不好!”大妈很有经验地说道,然后把她们村她的各式亲戚里现有的例子一一数道了一遍。 廖青梅的饭吃完了,大妈的例子也讲了大半,偏偏她讲的同时还没落下吃饭,饭盒也空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大妈还有许多感慨要说,顾铭朗回来了。 真是救星! “大妈,我对象来接我啦,我们下回再聊啊,我就先走一步啊。”说完飞快地串到顾铭朗的车上。 顾铭朗好笑地看着她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给司机师傅开了烟后,又告知他们等会靖北那边就会有人来拖车,让他们等一会就好。 司机师傅明显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道过谢后挥手让他们赶紧回家。 廖青梅偷偷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真的要完蛋了! 第二十五章 那些你看不见的伤心 “对象?”顾铭朗开着车,注意力却大半在廖青梅身上。 表情淡淡,其实心底十分懊恼没有听顾铭朗的话等他一起回家,到最后却还是坐上他车的廖青梅,猛地听到他问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想起自己下大巴车前和大妈说的话。 明明她们坐在大巴里,顾铭朗在车上,他到底是怎么听到她说话的? “……”廖青梅装傻,不回话。 她不说话,顾铭朗的心情也很好,嘴角微微翘起,看着廖青梅牙痒痒,出声问他“你怎么会来靖北?” 顾铭朗在部队,按道理来说,不可能时间这么自由,先是在高考前在学校遇到,接着今天又遇到他,哪哪都有他! “出任务。”三个字回答了问题,顺带把廖青梅后头的话给堵了回去。 廖青梅耸耸肩膀,不再问下去,任务嘛,不管机密不机密,还是少问为好。 夏夜的月光明亮,整条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顾铭朗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几分,虽然很想自私一点和他的小丫头多呆一些时间,但这个点了,廖家人肯定非常担心她。 “这是打算做什么?”从看见她起,顾铭朗就注意到了她脚边的蛇皮带,就算上了车,也不肯放到后座去,坚持要放在脚边。 看得特别紧。 廖青梅伸脚触了触脚下的蛇皮带,呶了呶嘴,“货物,我打算暑假当个小商贩。”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对待私营商店和小商贩,都戴着有色眼镜,激愤一点的,不仅看不上这些人,还会攻击打压他们。 她这么直言不讳,不得不说,其实心底也有着试探顾铭朗的意思。 “哦。”顾铭朗挑了挑眉头,他倒是没有看不起商贩的意思,相反他一直觉得这些人都生活得很努力,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完全值得支持和鼓励。 他只是没有想到,廖青梅会去做这些事情,这时候当商贩光脸皮厚可不行,还得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然周围人的风言风语都能将人逼疯。 “手里的钱够不够?不够我给你拿。” 说起钱,廖青梅就瞪大了眼晴,“你的钱和存折还在我那呢,你赶紧把它们取走,那么大一笔钱,你也放得下心!” “反正以后都是你管,早给晚给都一样。”顾铭朗笑,脸不红心不跳,说得理所当然。 “……”廖青梅发现自己就算重生一世,脸皮也没有顾铭朗的半分厚,脸瞬间就有些发烫,“你别瞎说。” 她抗拒的态度太过明显,顾铭朗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变得有些严肃,“如果那个人不是我,是任何一个其他人,你……会接受这门亲事吗?” 这话刚问完,顾铭朗就恨不得自打嘴巴,他说什么不好,非得提这件事! 廖青梅沉默,看向窗外。 她其实心底一直隐隐后悔自己的态度不够明确,把希望寄托于毫不熟识的外人身上。 因为不忍心拒绝廖奶奶,而违背了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 现在她,不再是前世那个认定就是一辈子的傻姑娘,她保守归保守,但也没有因为上辈子的事情有什么心理障碍,更不会傻得为方志诚再守一辈子。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触碰感情。 “不会。” 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顾铭朗沉默了好一会,才故作轻松地开口,“好,我知道了。” 廖青梅有些内疚,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转脸正要向顾铭朗解释一下,就见他脸上已经重新换回轻松的表情。 “哈哈,还好不是因为是我才这样,突然就放心了。”强压着心底的怅然,顾铭朗笑得格外灿烂,转脸看向廖青梅,“真庆幸是我,才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哎?你身边肯定没有比我更适合更优秀的人了,对吧。” 莫名觉得他这话说得特别得意。 所以……那么严肃地问那个问题,并不是打算和她好好说清楚! 所以,他只是想逗她?对吗?! 廖青梅,“……” “生气了?”顾铭朗嬉皮笑脸地往廖青梅身边凑了凑,握方向盘的手,却在廖青梅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颤抖着。 “好好开车,注意安全!”廖青梅把他推回座位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很快就到了大院门口,顾铭朗倒是有心想进去拜会一下未来岳父岳母,但廖青梅咬死了,连大院的门也不让他进。 门口例行检查的时候,就拎上她的货物,跳下车,消失在夜色中。 大院外的公路上,顾铭朗坐在车里,夹烟的手微颤,靠在椅背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直到烟头差点烫到手,才回过神来,发车离开。 而廖家,廖爸廖妈坐在小厅里,严肃地看着门口讪笑求饶的廖青梅。 “爸,妈,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啊?”廖青梅苦着脸,廖妈除了加班这个点都会在家,但廖爸忙的时候多,常常后半夜才回来,怎么今天也在? “别给我打哈哈,严肃点!”廖爸板着个脸,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正好廖昊宇从小房间里探出头来,见廖青梅看向自己,立马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又缩回了屋里。 臭小子,太不讲意气了! 廖青梅别别扭扭地坐下,“爸妈,这么晚了,还是赶紧睡吧,你们明天不还得上班么。” “啊,对了,我明天就放假了,以后的家务都归我包了,你们安心上班,我保证一定做好后勤工作,让……” “说吧,去哪儿了!”廖爸压根不听她这些,脸一板手一挥,直接把她的话给压了下去。 廖妈嗔怪地看了眼哀求地看着她的廖青梅,移开了目光。 “我……”廖青梅吱吱唔唔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的小生意才刚刚开始,还没看到收益呢。 见她这模样,廖爸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刚说你懂事了点,你就……唉!” 廖青梅最受不得廖爸这个样子,眼圈立马就红了,“爸!” 廖爸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缸,喝了口茶,眼角余光去盯着廖青梅的一举一动。 “这些,都是我今天在省城拿的货。”廖青梅把放在门边的蛇皮袋提了过来,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别看在卫校门口卖了不少,可还剩下一半呢,这一猛地都拿出来,还是挺震憾人的。 “这……你这是干啥去了?”廖妈不敢置信地看向廖青梅,眼眶都红了,“我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你要去干这些下三滥的事情,你晓不晓得,要是搁在前几年,你这就!你这就!……” 廖妈说不下去了,别怪她老思想,她也是从特殊年代过来的人,那些年亲眼看见的听说的已经在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这是投机倒把!是犯罪呀! 廖妈急得不行,见廖爸看着桌上的东西还在那里沉思,心里涌起怒气,舍不得打闺女,打老头子还是能打的,狠狠拍了他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说句话!你自己的闺女,你自己管!” “……”廖爸,说得好像我能生孩子一样。 廖妈坐在一边生闷气,廖爸揉了揉胳膊,看向廖青梅,“这些都是你进的,货?” “嗯。”廖青梅老实点头。 廖妈更生气了。 “花光了你自己的还有昊宇的压岁钱?”廖爸心道,自家婆娘是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打得痛死人! “嗯!”廖青梅头更低了一些。 廖妈眼里都能冒火了。 “哎,不是!我已经回本了。”廖青梅忙掏口袋,把钱全部掏了出来,再把自己如何花光了钱,再如何去卫校门口摆摊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九十二块七毛五,我和昊宇的钱总共是八十四块五毛。”廖青梅小心地看了眼廖爸廖妈,“刨除路费,我还挣了八块二毛五。” 话里不无讨夸奖的意味。 “你还得意了是吧!啊!你胆子现在是比大都大了啊!瞒着我和你爸去省城,你怎么这么能呢!”廖妈还是气,实在忍不住了,又拧了坐在她身边的廖爸一把,“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儿!” “……还有这些货。”廖青梅同情地看了眼脸皮抽了抽还一直端着的廖爸,指了指被忽略的货物。 其实廖爸压根就没生廖青梅的气,就是担心她,毕竟一个大姑娘连个信也没有,这么晚才回家。 要不是相信自己的女儿,廖爸早坐不住四处找人去了,见了廖青梅,肯定先是一顿好打,哪里还能坐着等她解释。 还好没有让他失望。 相反孩子能有这样的想法,并付诸实际,他很高兴。 廖爸在办公室接触到东西的比廖妈多,国家政策更是了解得清清楚楚,廖青梅做这些决不是犯罪,反而是现在国家鼓励的事情。 只是这事暂时也没法和廖妈解释,当着廖青梅,他也不能在后头瞎起劲,万一孩子的心因为挣着钱了飘了起来,才是坏事。 暑假摆摆摊做做生意,他不反对,就当是勤工俭学了。 想到这里,廖爸示意廖青梅把钱收起来,“你要是真想做,爸也不反对你,但你要知道你的身份还是个学生,一切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虽然高考完了,但书本还是不能放下。” 廖青梅眼睛一亮,赶紧点头。 “明白!” 第二十六章 小试牛刀 有了廖爸的首肯,就是廖妈反对,廖青梅还是拉着廖昊宇一起做起了小商贩。 当然在廖昊宇放假前,她得自己先摆一段时间。 第二天廖青梅早早起床准备早餐做好家务,送走上班上学的人后,上午在家里看书听广播或者做些别的,中午早早吃过饭就就去不远的厂区门口摆摊。 厂里下班时间是十二点,大家吃过食堂再回家休息,基本都得十二点半左右的样子出厂门,正好赶上她摆好摊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今天第一天摆摊,就遇上了麻烦。 “哎哟,这不是姚组长家的闺女么!叫啥来着?”靖北这边的厂区比较集中,廖妈上班的鞋厂也在这附近,只是从家里来回就得半个多小时,廖妈一般都不回家休息,而是去宿舍对付一中午。 赵香莲! “莲姨好啊,我是青梅,您要不要随便看看?”真没想到会遇着她,廖青梅假笑,现在这人还是廖妈手下呢,也就平时给领导打打小报告,暂时还没有露出她的獠牙和野心。 赵香莲是个三十来岁近四十风韵犹存的精明妇女,见着廖青梅原本想拉长调子嘲讽她几句的,要知道她在廖妈手底下做事,已经不服管教很久了。 不过眼晴往地上的货物一扫,嘴风就变了。 “哟,那我是得好好看看。”赵香莲蹲下来,一边挑东西一边试探着。“青梅呀,你这是?怎么出来干这个了?” 虽然极力掩饰,但语气里的嫌弃还是非常明显。 “你说说你家里可是双职工,你爸你妈那么疼你,能让你出来干这个?莫不是你家里……” 廖青梅就当没听见她的话,给旁边刚来的买丝袜的姑娘找零。 “来,我看看,你这哪进的货呀,你年纪小脸嫩,可别被人欺负了,进了那些残次品回来。”赵香莲可不见外,直接中间截胡,把廖青梅要递给那姑娘的袜子给接了过去。 在手心里又是翻看踩线,又是拿指甲去刮。 前面就讲了,廖妈在鞋厂工作,一双手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就算赵秀莲长期偷懒耍滑,但那手也比廖妈好不到哪里去,粗糙得很。 还脏! 指甲沟里黑黑的,可能是刚下工没来得及洗的原因,皮肤的勾缝里虽然没有明显的脏污,但看着就不显干净。 “唉……我不要了,你把钱退我吧。”那姑娘也是个脸皮薄的,见赵香莲那样子,心里很嫌弃,又不好直接说她,看着那双手就不大想要了。 这可是廖青梅开张的头一笔生意,哪里能让赵香莲给坏了。 “别急,我给你拿双全新的。”廖青梅立马从身边的编织袋里掏出双新的来。 看着真是全新,那姑娘脸色这才缓了点,赶紧接过袜子和零钱,皱眉防着赵香莲,赶紧绕道走了。 “你这姑娘,我好心给你看看,青梅啊,别说这质量挺好的,穿好了再来啊!”赵香莲还觉得那姑娘不识好歹呢,和廖青梅打着呵呵,紧接着又冲着姑娘的背影嚷嚷道。 嚷完,得意地看向廖青梅,一副我给你招呼顾客,做得不错,求表扬的模样。 廖青梅,“……”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香莲嚷嚷的原因,还真给聚拢了一些顾客来,赵香莲倒也没再干什么太出格的事,还给说了不少好话,真给她半卖半送地卖出去了不少。 半卖半送也就算了,但是! “这是姚组长的闺女,她能坑你?” “没事,坏了勾丝了你来换吧,能换能换,你找姚组长就行。” “哎哟,那可不,人闺女可出息了,做生意呢!” “多拿个顶针啊?拿走拿走,青梅不是个小气的孩子,随了咱姚组长……” “……” 真不知道她是来坏事,还是干嘛的! 还每一句都捎上廖妈,打得什么主意,当谁是傻子看不出来呢。 人气多起来,来问的人也不光是赵香莲招来的大妈,还有不少年轻姑娘们,廖青梅一时顾不上赵香莲,只得强忍着怒气一一给客人解释,丝袜需要消耗品,小心穿着就行,万一真刮丝了,她这也不能赔。 而且现在晴纶的丝袜很难买得到,就是廖青梅也是跑遍了市场才拿到这么点货,虽然价格不算太贵,但真心难买。 再说了一双薄薄的丝袜五角八分,都能买多少菜了?都是些年轻些的姑娘才舍得买来穿穿,这些阿姨大婶们都摸勾丝好几双了,也没见她们买上一双。 边看边嫌弃买丝袜的姑娘不正经。 廖青梅,“……” 偏偏这些还都是廖妈的同事,廖青梅还不能动手抢回来,动嘴把人给赶走。 不过听她给年轻姑娘那么一解释,那几个闲凑热闹的阿姨们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闲话着就要先走。 不过廖青梅的小摊子上东西还挺全,线头纽扣和皮筋都有不少,样式也多,买得多了,她还给送个扎头发的皮箍啥的,再加上旁边还有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赵香莲,大家也没走空,买了几样必需的物件,还顺了不少小东西。 东西是买了,也得了便宜,不过看廖青梅的眼神,多少有些意味不明,走不远就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不时回头看一眼忙着的廖青梅。 这种程度上的轻视廖青梅压根就不当回事,围在一边的姑娘又多了几个,有个姑娘看中了一对镀金耳饰,正仔细地给个姑娘看货。 金灿灿的镀金耳环在阳光下特别耀眼,廖青梅不说赵香莲还以为那是真金的呢,当时就唬了一大跳,还好竖着耳边听了她们俩的对话才没有丢脸。 廖青梅也没想到这时候市场上就有这些镀金的饰品卖,虽然是镀金却是她摊子上难得的高档货,她也没敢多进,就拿了几对耳环来试试水。 那姑娘犹豫了一会,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四块八一对,讲价讲到四块二,姑娘欢喜地把耳环拿过去,把耳朵上的茶叶梗子取下来,拜托廖青梅给戴了上去。 廖青梅把小摊上的镜子给姑娘举起来让她看,姑娘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些,对花了那么些钱也不心疼了,又从廖青梅的小摊上买的两双丝袜两朵头发才走。 赵香莲看着那姑娘给钱,暗地里咂巴咂巴嘴:这些东西零散一加起来都有小五块了!那可是她们一家人半个多月的生活费呀! 半个多小时后,小摊上才没有了人,当然厂区门口也没了人,除了还蹲在她旁边的赵香莲。 今天买东西的人不太多,大多是二十五岁上年的年轻姑娘和少妇,围在摊上看的人比起来往的人流也算少,不过廖青梅对这情况还挺满意,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大家要接受她的小摊也需要一点时间。 而且她注意了,还有许多远远地看着没好意思过来看的,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等明天后天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唉唉,青梅啊,你这就收摊啦?”赵香莲还巴望着廖青梅送她点东西呢,没见她那么用心地招呼客人么。 说着话儿,眼晴一直往廖青梅装饰品的盒子上溜。 廖青梅冲她笑,手上的动作也半点没缓。“这个点也没人来了,我得赶紧回家煮绿豆汤呢,莲姨您怎么还不回呀?” 赵香莲被廖青梅气了个倒仰,当即就想发作出来,她劳心巴力地顶着个大太阳给你招呼客人,这才刚过河你就拆桥是吧! “青梅啊,做人呢……” 话还没说完呢,手里就被塞了个金灿灿的顶针。 “今天这顶针走得最好,莲姨您拿一个回去用,您可别跟我客气,拿着啊,这钱我就不跟您收了,不过下次您得多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廖青梅忍着恶心心端着笑脸跟她寒暄着,快手快脚地把摊子上的东西收进了编织袋里,拎起屁股下的小板凳,廖青梅冲有些傻眼的赵香莲道别。 目送着廖青梅走远,赵香莲冲着地上吐了口痰,看廖青梅的眼神怎么不善怎么来。 小丫头片子,拿个顶针糊弄老娘! 另一边廖青梅也恶心得够呛,要知道一个顶针还糊不住赵香莲的嘴,连个顶针都不愿意给她,那也得几分钱呢! 回了家,廖青梅先睡了个午觉才起来清点收获。 虽然被赵香莲半卖半送掉一些,但这一天下来的收入还不错,因为已经回了本,今天这些就算是纯利润。 统共八块三毛八,别看钱不多,那也是廖青梅小摊上的东西不贵的原因,东西多是几分钱,一两分钱的都有。 别小看几分钱,现在的物价什么水平,和七十年代差不了太多。 在她们这个小县城,农贸市场上的蔬菜都是几分一斤,菜花三分能买一大筐,萝卜白菜一两分一斤,像布之类的也便宜,三四毛一尺,上六毛的质量就很好了。 哼着曲儿把晒干的衣服收好叠好,又把地洒了水扫过一遍,看着时间不早,廖青梅开始准备晚上的晚饭。 挣了钱就得吃点好的,廖青梅一点也不小气,回来的时候就拐去肉店买了半斤肉,打算给家里好好改善一下伙食。 饭菜刚端上桌,廖妈就气冲冲地回来了。 第二十七章 日常 廖青梅被气势汹汹冲进家门的廖妈吓了一大跳。 见廖妈坐在椅子上依然心气不平的样子,立马倒了杯凉白开奉上去。 “妈?你这是怎么了?” 廖妈看了眼廖青梅,一副忍了又忍的样子,移开视线,廖青梅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廖妈眼色。 这是她惹着她妈了?不能吧!今天她又没干啥。 “我呸!气死我了!”廖妈往旁边呸了一声,伸手点了点廖青梅的额头。 “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去摆什么摊子,你晓得现在厂里人们怎么说我,怎么说我们家的么?”本来廖妈经过昨晚廖爸的开导,对廖青梅摆摊的事,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料想今天一整个下午听了满耳朵的风言风语,尤其那个没眼色的赵香莲,话里话外都是她们家发生了什么大事,要让孩子去干那个,要搁到以前可是投机倒把,抓到了会如何如何。 又把中午的事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那意思只差没直接说她家青梅没得教养,不懂事了!实际上么,廖妈也听出味来了,只怕是嫌东西给少了,才找她叨叨的。 廖妈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她们一家好生生过日子,凭什么要听这些闲话啊! “我看啊,你那小摊趁早给我收了,暑假在家里呆着做点家务看看书也挺好,你要是真想干活,我们厂里需要一个质检的,我给老板说说,给你算个暑假工,你去我那挣钱得了。” 廖妈一算,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加班费怎么也得八十左右,暑假工少了点,最少也得给个六十,两个半月的时间也有一百五呢。 加上家里攒的钱,年底能给她奶奶添台小黑白电视机了。 越想廖妈就觉得这样不错,即能体验生活,还能挣钱,总比摆摊有面子稳定着吧。 “你好好想想,你每天和我一起上下班,也挺好的。”廖妈这会也顾不上生气了,开始劝起廖青梅来。 廖青梅也没反驳,等廖妈说完才把一天挣的钱都掏出来。 “你这是干嘛?”廖妈不明所以。 “妈,你给我数数。” 廖妈看着桌上的零钱,一眼看去得五六块钱吧? 仔细一点,还不少,叠好递给廖青梅,“八块三毛八。” “这就是我在厂区门口摆摊半小时的收获。”廖青梅没收钱,把它放在桌子上,看着廖妈认真地说。 半小时?! 廖妈有些傻眼,她得加多少班才能出来这八块多少呀? 摆个小摊,来钱这么快? “这……”廖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摆摊吧,钱好像还挺好挣,就是旁人的话难听,廖妈一辈子下来,不管是在老家伺候公婆还是来大院照顾丈夫孩子,都是出了名的爽利大方,名声非常好。 猛地让她听那些不好的话,她心里难受,尤其是还带上了她的孩子,那就更不能接受了。 但是,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钱,一天就算八块好了,那一个月不得两百四啦!她两个月下来还不定能拿到这么多呢。 “妈,别人怎么说你别管,不伤筋不动骨的,随她们说去,再说了,好多人家不也本本分分过日子吗,别人不也照样说长道短的。”廖青梅见廖妈面色纠结,立马温言细语轻声劝她。 廖妈点头,还真是! “今天头一天,我拿货也没经验,等知道哪些货走得好,我再针对性地进货,挣的肯定还能更多。”廖青梅说起话来眼圈有些红。 她今天在家里搞卫生时,才发现廖昊宇的抽屉里藏着瓶最便宜的止痛药。 廖昊宇的胃病比她知道的要早很多,只是他一直忍着,谁也没说。 原因不用想,肯定是不想加重家里的负担。 廖青梅原本想把这事瞒下来,但今天遇到了赵香莲后,她一点也不想廖妈再在鞋厂干下去了。 总得给廖妈下一剂猛药。 “我就想多挣点钱,别昊宇生病了都不敢告诉家里,要自己偷偷忍者,我也不求发什么大财,就我们一家人吃好穿好够用就行。” 廖妈抖着手,拿着药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都是她们做爹妈的没用! “我做生意是我自己的事,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现在国家不也支持私营经济了么,妈你这思想觉悟还得提高提高才行。” 廖青梅把事情说出来可不是为了招廖妈哭的,立马出言哄她。 “臭丫头!”廖妈抽着鼻子笑骂了一声,也不想在女儿面前哭。 廖青梅笑,抱住廖妈的胳膊,“妈,你别上班了,回来帮我一起做吧,开始会有些艰难和辛苦,但稳定下来你就开个小店,养家肯定不成问题。” “不说挣太多,勤快点保守来算一天十几块钱不成问题,比你上班要强多了。” 廖妈摸了摸廖青梅的头发,没有说话。 好一会后,才幽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想家里好,但你这个风险太大了,我这个班还得上,你想做你就放心大胆去做吧,就算亏了,还有我和你爸呢。” 廖妈到底没被廖青梅说动,也没被廖青梅画的大饼晃花眼,做生意哪里能没点风险,要是亏了,她还不上班,一家子就真的得喝西北风去。 “……”廖青梅也没办法了,一天不行那就两天,一月不行那就两个月。 总会有劝动廖妈的一天。 母女两亲亲热热地坐一起说了会话,廖爸和廖昊宇前后脚进了家门。 一家人洗脸吃饭。 廖青梅不仅买了肉还有新鲜的蔬菜,还买了两根剃得干干净净的棒子骨回来炖汤。 这时候肥肉贵,瘦肉便宜,骨头那就更便宜了,两根棒子骨那是一根肉丝也剃不出来,好在不影响炖汤,加点老家带来的黄花菜干一起炖,揭开锅盖,香气四溢。 “哎呦,还是我闺女做饭好!”廖爸最喜欢吃黄花菜,尤其是廖奶奶亲手晒制的。 廖妈瞪了廖爸一眼,“怎么?你闺女做得好,我做的就入不得你的眼了,是吧?” 廖青梅和廖昊宇对视一眼,这种时候还是老实喝汤比较好。 “那哪能!”廖爸一惊,家里的大管事还在呢,哪里能拍小丫头的马屁,立马把凳子拖开,让廖妈坐。“咱闺女,咱闺女,她这一手厨艺不也是随了你,对不对。” 等廖妈端着脸坐下了,先是指使廖昊宇盛饭,被廖妈瞪,“你指使我儿子干啥!” 廖爸,“……” 默默地去盛饭给廖妈摆上,又给盛了碗汤,小心摆上,“老佛爷,您慢用!” 扑哧!廖青梅和廖昊宇喷饭,廖妈的脸也板不下去,嗔了廖爸一眼,“就你花样多,还不赶紧吃饭!” “吃饭,吃饭咯!”廖爸乐呵呵的,还冲廖青梅和廖昊宇眨眼睛,逗得他们俩憋不住笑。 廖妈看着哭笑不得,正想训廖爸两句,廖青梅赶紧把汤给廖爸盛上,递过去,“爸妈,赶紧试试味,咸淡好不好?” 廖妈嗔了廖爸一眼,懒得再理他,转而照顾起廖昊宇来,让他多吃菜喝汤。 廖爸给了廖青梅一个赞许的眼神,美滋滋地喝起了汤来。 晚上廖昊宇写作业,廖青梅在盘点这两天卖出去的货,就两天的时间不能看出什么,不过总的来说丝袜和头花针线走的最好。 在卫校门口丝袜和头花也卖了不少,也能卖得起价,顾客以二十左右的年轻姑娘为主。 针头线脑的多是些上年纪的人买,利薄是非多,为了讲下一分钱的价要磨上半天。 但是丝袜实在太难进货,要不是市场档口的老板落下一打在缝隙里正好被她撞到,她还拿不下呢。 剩下的卖完以后去哪拿货还是个问题。 见她犯愁,廖昊宇放下笔问她,“姐,你愁啥呢?” “我愁啥,你还能帮忙呀?”廖青梅拿笔轻轻敲了下他的头,“现在你操心什么,等你放假再来操心,现在先把期末考好!” 廖昊宇撇嘴,正准备做题,廖青梅突然坐直了身体问,“你胃疼了多久了?” “没,没多久。”廖昊宇有些懊恼,他自从在老师家吃饭后胃养好了很多,一段时间没吃药,一时忘记把药藏好了。 见廖青梅不信,廖昊宇赶忙说,“真没多久,现在我不是在老师家吃饭吗,已经很久不疼了。” 廖青梅叹气,伸手揉了揉廖昊宇的发顶,见他立马炸毛,捂着脑袋怒瞪她的样子特别可爱。 “男人头,女人腰!你是我姐也不能乱摸我的脑袋!” “行了,你才多大点啊,还男人呢!”廖青梅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作为家里的老小,弟弟本应该生活的轻松任性一些的。 可因为她以前不懂事,他反而不像弟弟更像个哥哥,和廖爸一起惯着她。 想想前世她因为少女时期的虚荣心,和人攀比的时候,她的弟弟却因为舍不得家里花钱而隐瞒病痛,直到最后再也瞒不下去。 “放假了和我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别小病拖成了大病,早饭一定要吃,在老师家的时候也别不好意思,妈给了足够的粮和钱,你可不能饿着自己……”廖青梅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都到了要吃止痛药的地步,可想而知他的胃病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 “哎呀!老姐,你是不是被妖怪夺了魂了,怎么说的话一点也不像你来着,我没事,真没事!哎,你别哭呀!” …… 第二十八章 小人行径 廖青梅金豆豆一掉,廖昊宇就完全歇菜了,什么不平等条约都应下,也不管自己到底乐不乐意,只管顺着她。 反正就当哄他姐开心了,按他爸说的,家里就两个女人,他们几个不护着,谁护着? 和廖昊宇确定了检查时间,廖青梅赶紧收了眼泪,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说起来她一大把年纪在十来岁的弟弟面前哭,还真的挺丢脸的。 第二天,廖青梅照旧昨天的行程,上午做完家务,中午吃过简单的午饭后,照旧往厂区门口去摆摊。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特意等在那里。 “小同志,你这里还有没有丝袜?”穿白底小黄花衬衫样式连衣裙的漂亮姑娘,一看到廖青梅就凑了过来。 姑娘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到胸前,笑着来两个深深的酒窝,脚上的凉鞋上套了双厚白袜,正是这时候最常见的袜子样子,不过有些厚。 真是个爱美的姑娘,多热的天呀,还穿着厚棉袜。 廖青梅立马笑起来,摊还没摆上就开张,看来今天大吉大利,从袋里把肉色丝袜拿出来,漂亮姑娘满脸喜色地接过去,仔细摸了摸,果然和同事买的一个样,丝丝滑滑特别好看。 “行,就是这样的,给我来五双,你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样式的?我之前在城里看见过那种白色,两边有蓝红条纹的,你这有没?”姑娘一边数钱一边问廖青梅,见廖青梅摇头有些失望地耸了耸肩,不过看到廖青梅把她要的袜子数出来,脸上的表情又明朗起来。 有这个也行! “你下次再进货,帮我注意一下,我要两双。”姑娘接过袜子,看了看周围,刚下班不久,现在大家都在食堂吃饭,门口根本没几个人。 把廖青梅拉到一边,有些难为情地扭捏了几秒,还是红着脸开了口,“对了,要是有那种长的,电影里像裤子一样的长丝袜你也帮我带一双,露丽娜牌的,你记得啊。” 这时候年轻姑娘穿丝袜露出小腿膝盖都有那些老古板讲究,要是穿长丝袜在外头招摇过市,那就是妥妥的伤风败俗了。 廖青梅见姑娘脸红红的,却还是满眼期待地盯着自己,轻轻地点下了头。 应是应下了,但做不做得到就要两说。 没货是一回事,就算有,她能拿到这样的货,她也不会拿,如果时间再往后退几年,她肯定二话不说。但现在,廖青梅看着姑娘轻快的背影微微摇头,咱们还是以勤劳纯朴为美吧。 果然开了个好头后,接下来的客人就源源不断地多了起来,大概是有昨天客人的宣传,今天的人多得廖青梅和廖妈都有些忙不过来,原本预计还要摆两天才去补货的廖青梅发现,她可能下午就得去省城了。 廖妈今天特意没去休息,昨天她是没料到廖青梅会摆到厂区门口,今天干脆早早就出来帮忙,还一个也是防着小气巴拉的赵香莲来找廖青梅的麻烦。 看着人潮一直不断,廖妈兴奋得手都微微有些抖了起来。 听廖青梅说是一回事,但自己真正感受到又是一回事,就连在摊子上收个一分两分,也和晚上在家里数整钱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等人潮散了,廖青梅收摊子,廖妈强压着激动才没在街边数起钱来。 “青梅啊,你猜我们一中午挣了多少?”廖妈是没仔细数,但她负责收钱,大概的数还是有的。 廖青梅抬头想了想,略估算了一下,今天没有卖出耳环那么贵的,但别的东西都清得差不多了,少不得也有六七块钱吧。 “九块八!”廖妈揪了廖青梅的手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颤。“要是不送那老些东西当搭头,起码得有十来块!” 廖青梅笑,得意地看着廖妈。 廖妈哪里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嗔了她一声,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臭丫头,看你妈的笑话呢!” “行了,赶紧把摊收了,把钱收好回家好好睡一觉,你看你脸都快晒脱皮了。”缓下来廖妈才发现廖青梅脸上红通通的,汗湿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 大中午的,虽然摆在树荫下,但那树荫也不大,再加上她不让廖妈干别的,就让她收钱,给人跑动拿货的事全是自己来,累得可不轻。 廖青梅看着廖妈乐,抹了一把脸,“妈,跟我干呗。” “看把你得意的,你先干着,妈这一月也能挣不少呢,我这可是铁饭碗,你能比?”说起自己的工作廖妈心里也得意。 工作里不愉快归不愉快,但成就感却是不少的,廖妈大小还是个组长,手底下管了十来号人,以廖妈的敬业程度,那是真把工厂当家。 可惜最后,却是这个家抛弃了她。 廖青梅也不多说,反正看得多了,她妈的想法总会变的,她这么急着想劝廖妈离开,其实也是想让廖妈避免前世的那些伤害。 那个赵香莲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廖青梅看了眼不远处路边和人站在一起说话的赵香莲,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廖妈现在还没看清赵香莲是什么人呢,只单纯地觉得这人嘴碎好占便宜了点。 收了东西,廖妈也差不多到点要回车间准备上班了。 回了家,廖青梅把东西归类好,拿个小本子记上后,挎上军绿挎包就往省城赶。 成本加上这两天赚的,还有廖妈刚刚给她的十块钱,她的本钱又多了,这回能拿更多的货,针头线脑的不用再进,她还想找得时兴的东西,好卖利还高。 这一次去省城很顺利,汽车没有抛锚不说,客还少。 至于顾铭朗,这人就在廖青梅心里晃了一下,就被记忆里的各种货物给压了下去。 从汽车站下了车,廖青梅原本打算抬腿就往城北市场走,不过刚从汽车站的公厕出来时,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那感觉太明显了,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但汽车站里人来人往的,一回头什么也发现不了。 廖青梅装做落了东西的样子又回到厕所,扒在门沿边看的时候,没多一会后,果然看到从旁边走出来个眼熟的矮个男人。 被厂里人笑称为刘四瘸的,赵香莲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廖青梅皱着眉头,拿不准主意刘四瘸到底等的人是不是自己,但是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盯着自己呢? 正纠结着,厕所里走来一个中年大妈,见了廖青梅笑了,“唉,姑娘你咋还在这呢,你爹等你老一会了。” 我爹?廖青梅脸上写了个大大的问号。 那大妈指了指刘四瘸的方向,“就是那个,哎,你爹不方便,你别让人多等啊,要不你先上?” 廖青梅忙摆手,见她确实不上,大妈摇了摇头不再管她。 还真是跟着自己的,廖青梅眼珠子一转,立马就知道刘四瘸是打什么主意,或者说赵香莲是打什么主意。 无非就是跟着她,看她从哪里进货。 如果人要脸点,会进了货去别的位置摆,但以廖青梅对赵香莲的了解,她跟着自己偷偷拿了货,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到厂区门口和自己抢生意。 廖青梅可没那么大方成全他们。 这时候就算是拿着等闺女的名头,刘四瘸也不好一直盯着女厕所门口看,瞅准了机会,廖青梅趁刘四瘸没注意,从厕所溜了出来,沿着墙根悄悄挪到了汽车站外。 为了安全起见,还特意去卫校转了一圈。 这时候的城北市场还没发展起来,都是些熟客在那里拿货,就算是前世她上卫校后,明明两个地方离得很近,她也是一两年后才从别人嘴里知道城北市场的存在。 何况既然是市场,众多档口之中自然良莠不齐,想从中找出便宜质量好的档口可不是容易的事,廖青梅也就是占了前世的便宜,比较了解这一块。 等她从城北市场拿了货,回到汽车站,果然看到刘四瘸在车站里急得直打转。 廖青梅偷笑,悄悄地上了大巴车。 坐到最后一排,她特意把头发放了下来,扣了顶在市场进的大草帽,她就不信刘四瘸能发现她。 等汽车要发车了,刘四瘸才不情不愿地被售票员拉着推上了车,“四瘸子,人可能就不回去了,你在这等得等到什么时候,赶紧上车,只有这趟了啊!” “再等等,再等等!”刘四瘸明显有些急,上了车还趴在车窗上往外张望,完全没有想到廖青梅不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回来,现在正坐在后面看他的笑话。 司机师傅才懒得理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就窜出了火车站。 这时,刘四瘸才颓然地坐在座位上,连连叹气。 廖青梅偷笑两声,不再注意那边,她坐的地方刚好向西,这时四点多的太阳还很烈,被晒晕晕的困得不行,没一会她就靠着窗睡了过去。 直到汽车到站了,有人来喊她,她才醒过来。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明明回靖北的路坑坑洼洼非常颠簸,她竟然也没撞到车窗上醒来,不过脸颊不知道压在哪里,感觉口水分泌得有些多。 廖青梅下意识地唆了唆口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晴。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闷笑,廖青梅从座位上跳起来,差点直接撞到车窗框上,还是旁边的人伸手替她挡了一下。 “你,你,你……” 第二十九章 又是叔叔 身旁坐着的人不是顾铭朗,又会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廖青梅瞪大一双眼晴惊恐地看向顾铭朗,声音微哑,似乎还未来得及完全从睡梦中醒过来。 她记得自己是等刘四瘸上了车,发车后才睡的,那顾铭朗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 脑海里一片空白,压根就没有半点回忆,廖青梅心底哀嚎,回程的大巴几乎没有临时上车的乘客。 所以,顾铭朗一开始就在车上的机率最大。 “你的吉普呢?还有,你,你不是应该在省城开会吗?”廖青梅记得他好像是在省城开会来着。 顾铭朗微叹一口气,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他是看着廖青梅上车的,但当时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刘四瘸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坐在旁边的人就是自己。 甚至廖青梅坐的靠窗的位置,还是顾铭朗让出来的。 原本顾铭朗见到廖青梅上车,直直向自己走来时,还有些激动,不成想人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等发车后又直接睡了过去。 明明他就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只有零点一厘米的距离。 强压住心底的苦涩,顾铭朗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礼品,“上午结束的会议,正准备去拜访伯父伯母。” “汽车是军备,处理私人事务时,不允许挪用。” “哦。”廖青梅下意识地点头,脑子其实并没有分析出这两句话的意思,整个人更是还没从顾铭朗突然出现的事实中醒过神来,完全没有意识到顾铭朗嘴里的伯父伯母指的是廖爸廖妈。 所以,你到底在“哦”什么? 正在考虑要如何接话不让气氛这么尴尬的时候,站在一边等了好一会的售票员站不住了。 “你们俩,还下不下车了!”售票员同志今天也有些郁闷,怎么尽碰上些怪人,刘四瘸子呢是死活不肯上车,也不知道到底是等谁,还有现在这俩是打算在车里住下来吗? “你们俩有话下车说,别耽误人下班!” 廖青梅瞪了旁边的顾铭朗一眼,都怪你! 赶紧伸手去提东西准备下车,没想到顾铭朗手一伸,把地上的大编织袋直接提到了自己的手里,先一步下了车。 廖青梅嘟嘟嘴,暗暗腹诽两句,跟了上去。 她的脚下了梯子还没落地呢,售票员就迫不急待地关了车门,“砰!”地一声响,吓了廖青梅一大跳,差点直接从车上摔了下来。 廖青梅还是拽了一把顾铭朗的袖子,才站稳了身形,回头看去,那售货员已经拿起扫帚在搞卫生了,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脾气怎么这样大? “没受伤吧!”顾铭朗也吓了一跳,以为她被夹到了,赶紧回身拉过她检查,廖青梅被他完全不见外的动作吓了一跳。 车站里头来往的人可不少,车内还有个脾气坏的售票员盯着呢,廖青梅赶紧甩开他的手,站开了一点,“没事没事,我已经出来了她才关的门。” 见顾铭朗那样子是还想找那售票员讲理,赶紧拦住他,“别,本来就是我不好,睡过了头。” 说完,就想接过顾铭朗手里的编织袋,“东西给我,你赶紧忙去吧,别让人等着。” 顾铭朗真想把人拎过来,好好教训一顿,车上无视他就算了,每次见面都恨不得立即撇清关系的行为,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才惹得她这样嫌弃。 而且平时对他那样凶,别人欺负她时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忍下来。 可看着她懵懵懂懂,一副你既然有事,为什么不赶紧去办,把东西还给我的模样,顾铭朗又生不起气来。 她这是真不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同样,也是真不把他放在心上! 不能生廖青梅的气,但是他能生自己的气呀! 然后,廖青梅就见着顾铭朗气哼哼地,一手拎着礼品,一手拎着她的大编织袋大跨步走在了前头。 “……”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的廖青梅摸了摸鼻子,认命地走在他的后头。 顾铭朗个子高,大跨步走起来,就像急行军似的,没一会就把一路小跑也跟不上的廖青梅甩在了后头。 “唉!”廖青梅正要喊,发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她没好气地跟上去,正要说话,顾铭朗又抬了步子,速度却缓了下来,不过即使步伐放缓,顾铭朗也走得要比廖青梅快很多,他又没有闲庭漫步的习惯,只好走上一段再停下来等她。 “……”廖青梅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大度!我不和你计较!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样,走一段等一段地,没一会就走回了大院门口。 “东西给我吧。”廖青梅这一路走得气喘吁吁,反而把自己提着东西更累,而且她压根就没打算走着回家的呀!汽车站附近有个废品店有三轮车,可以花钱请他送一趟的。 省时,省力,又省心。 不过想着顾铭朗一路给她把东西提回来,自己还有不少东西,连换个手的空档都没有,估计也累得不轻,说得特别好声好气,谁叫她刚才不知怎么惹了他呢。 谁料顾铭朗淡淡地暼了她一眼,“身体素质太差,必须加强训练。” 说完径直往大院里走去,原本廖青梅还等着看他被拦下呢,没想到门口站岗的士兵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就直接放行了,廖青梅张了张嘴,完全傻眼。 她又不当兵,训练什么呀训练!而且这身体够可以了,明明是你自己走得太快! 眼看着顾铭朗又往前走了一大段,拐个弯就要不见人影,廖青梅跺了跺脚赶紧追上去。 在楼道口前追上了顾铭朗。 “我到家了,不用你帮我把东西送上去,谢谢你!”廖青梅拉住编织袋的提手,认真地看向顾铭朗,见他没动,看自己的眼神莫名的深沉,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发虚。 但总不能让顾铭朗跟着回自己家吧! 廖青梅硬着头皮,“谢谢你,你看都到楼底下了,我自己来就好,你……” “青梅啊!”楼梯口走出来打扮时髦的阿姨正是廖青梅家楼上的邻居,姓徐跟廖妈关系很好,见了廖青梅立马笑开了。“放假了也不去我家里找爱华玩,咦,这位是?” 廖青梅早在徐阿姨下楼时就松了手,站在一边一本正经地乖乖问了好,才解释顾铭朗的身份,“是乡下老家来的一个叔叔。” 说着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在暼了眼顾铭朗的神色,干笑了两声,还是强调道,“叔叔!” 顾铭朗刚到喉边的问好声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又直接咽了下去,最后只能无声微笑地面对人徐阿姨的打量。 嗯,他是叔叔!顾铭朗磨牙。 徐阿姨上下打量了顾铭朗两眼,眼底闪过犹疑,老廖家就一个老叔,她听廖妈说过,但也不是这个年纪呀? 又看了看面色尴尬的廖青梅,联想到刚刚看到的,到底没有多问,“哦,那行,你有空来家里玩啊,我先去市场买点菜,爱华姑姑家的表姐和表弟要来做客,我还要去接人。” “行,徐姨,你赶紧去吧,有要帮忙的您招呼一声。” 送走了脚步匆匆的徐阿姨,廖青梅一回头,就见顾铭朗黑沉着一张俊脸,用质问地眼神看着她。 廖青梅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撑不下去了,这才回视顾铭朗的眼神,语气却弱了下来,“那个,你不是要去探望你伯父伯母吗?你把东西放这里就行,我自己能提上去。” “那个徐阿姨……徐阿姨她跟我妈关系特别好,我就是,就是怕她误会……”这么说好像也不大对,廖青梅咬了咬嘴唇,“反正就这样了,你赶紧走吧。” 说完,廖青梅尴尬地低下头。 顾铭朗看着廖青梅的发顶久久没有说话,心里的酸涩几乎将他淹没,就在廖青梅以为他会甩手离开时,他轻轻笑了笑,声音平和中隐藏着廖青梅不知道的无力,“带路吧。” “嗯?”廖青梅抬头看他,再看向他手里提着的礼品,慢半拍才反应过来顾铭朗说的伯父伯母指的是谁,“啊?!” 廖青梅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直接开口拒绝的时候,廖昊宇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 “姐,你可回来了!我跟你说,我……”吧啦吧啦说了一大串,竟然也没注意到旁边顾铭朗。 看着廖昊宇这模样,顾铭朗瞬间就原谅了先前车上廖青梅无视他的事情,家学渊源,看来他的小丫头并不是故意要无视他,他要学会理解和包容。 廖青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顾铭朗一声,却发现他脸上带着莫名轻松的释然笑容。 嗯? “哎,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你是谁?”廖昊宇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了顾铭朗,又看了看廖青梅,凑到廖青梅身边,小声道,“姐,谁呀?” 当着外人廖青梅可以胡编,可当着家里人,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说不出口,但廖昊宇会自行脑补啊,不过他倒没想到是什么娃娃亲,只以为是自家姐姐新处的对象,看着还挺顺眼的。 再扫一眼顾铭朗手上提着的东西,好家伙,都来见家长了! 看来好事将近,廖昊宇立马笑眯眯地去接顾铭朗手上的东西,做出邀请的姿式,声音清脆地喊。 “姐夫!” 第三十章 哪里不正经? 看着被奉为上宾的顾铭朗,廖青梅郁卒地去大厨房帮廖妈准备晚饭。 自从放假后,公共厨房里廖家的灶口一直是廖青梅在征用,廖爸廖妈他们每天都只需要准点回家吃饭就好,因为摆摊挣了点小钱,廖青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家里的伙食,买了不少菜放在家里。 鱼有肉也有,可这些都是她准备来给家人补身体的,比一般人家过年吃的都要丰盛得多。 凭什么给顾铭朗吃呀!没听过不请自来不是客么! 越想越气,正在切肉的廖青梅狠狠一刀剁在案板上,咚地一声响,旁边正在洗菜的廖妈被她吓了一跳,手上的豆角蹦到菜篮子外头。 “你干啥啊!这是……”廖妈刚才也在走神,要不也不能被惊到,皱着眉头伸手指戳了戳廖青梅的额头。 这可是下足了力气,没有半丝留情的。 廖青梅“咝……”了一声,捂着额头躲远了点,嘟嘴委屈地看向廖妈。 “你说你!”廖妈恨铁不成钢,左右看了看,邻居家的灶上各自忙碌着,锅碗瓢盆的敲打声能完全掩盖住她们的说话声,这才凑近廖青梅咬牙切齿地道。 “你这时候把人给领家里来干啥!你领就领吧,你提前跟我和你爸招呼一声啊,家里乱糟糟的,怎么好意思见人,手忙脚乱的什么也来不及准备,你哟!” 廖妈这么说,廖青梅不乐意了,那是她把人给领屋里来的吗?是人自己来的! 再说了,要不是您的好儿子,她早把人弄走了。 “你还委屈上了是吧,小顾都到了靖北你不请他来家里坐坐,人自己来了你还往出赶!到底是你弟弟懂事些。” “还有!你和你徐阿姨说的啥?叔叔!你可真是能啊,这是你徐阿姨还好,你以后嫁到顾家,不知情的人还当你们……唉,我真是,恨不得拍你!” 廖妈咬着后槽牙做要势要打她,廖青梅赶紧做出防备的动作。 廖妈哪里能真打她,何况还有这么多邻居看着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收回了手继续洗菜,一看菜篮里的青菜就皱眉头。 蔬菜都是廖青菜早上去市场买的,到了晚上已经有点嫣巴了,这自己家里人吃还好,用来待客就不大适合了。 “不行,我得去借点菜回来。” “借什么菜呀?有鱼有肉的还堵不上他那张嘴啊!”廖青梅翻白眼。 “哎哟,我们祖宗呃,你小点声!还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的家教呢!”廖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正准备走,想起了什么,语气缓了缓问,“我瞅着这小顾是不错,你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听你弟说你和他还挺熟,这是处上了?” 廖青梅无语地看向廖妈,处和不处还有什么区别吗?反正肯定是撇不清了。 廖昊宇那一声姐夫可是不少人都听见了,她想否认都来不及了,丢脸的是她还跟徐阿姨撒谎说是叔叔。 她倒不是担心徐阿姨会怎么想她,反正顶多就是觉得她脸皮薄呗,她就是觉得别扭,各种别扭。 怎么廖昊宇那缺心眼的臭小子这么没点眼力见呢?姐夫能是随便叫的? 还有廖爸廖妈,立场也太不坚定了吧! 廖妈一副了然的表情,也不问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借菜去了。 顾铭朗第一次上门,廖妈怕招呼不周还特意找相熟的邻居借了点特产干菜菜,又支使着廖青梅去市场,这个点市场早散了,廖妈偏不信,硬要撵廖青梅跑一趟。 也不知道是廖妈运气好,还是廖青梅运气背,市场口边还蹲着个老太太,跟前的竹笼子里一只捆好的大黄公鸡。 好吧,来都来了,反正自己家里人也要吃,廖青梅认命地掏钱买了下来。 回家忙着杀鸡上灶,炖是来不及了,上大火红烧。 等到了饭菜上桌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来钟,廖爸和顾铭朗的谈话阵地已经从小厅到了廖青梅的房间里。 两人拉开阵式正在下棋,廖昊宇正无聊地坐在一边当陪客。 廖青梅刚进门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怎么到她房里去了!看到棋盘才想起大哥定做的棋盘在她房间,只能认命。 好吧,最后连闺房也没有守得住。 廖爸没有她房间的钥匙,不用想,肯定是廖妈! 好在房间她收拾得干净,床上也没放什么不方便的东西,内衣之类的东西都收在了柜子里。 她站在门口喊了两遍吃饭,下棋下得入迷的廖爸完全充耳不闻,顾铭朗眼睛盯着棋盘应了一声,也没动。 只有廖昊宇飞快窜到她身边,讨好地围着她转。 “姐,你是不是累了,你坐,你坐着,接下来要干啥?我来就行,你直管吩咐,唉,姐,姐,你别不理我呀……” 哼! 廖青梅才懒得理这个蠢弟弟,转身去给廖妈摆桌。 廖昊宇委屈地追上去帮忙,他哪里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那个乡下的娃娃亲对象,过年那会听廖奶奶说,脑补的就是个挽着裤脚带着泥的农民形象好嘛,哪里能想到会是眼前的男人来着。 英姿笔挺,长相出众,身上的军人气质没有半点遮掩,气场强大,当然廖昊宇现在还不太明白气场这么玄妙的东西,只觉得顾铭朗是那种一看就是很强很厉害的人。 说起来,也不怪他会认错,虽然廖青梅死自己不承认,但两个人的互动明显就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哪有朋友会那么别扭,就像闹情绪的小情侣似的,他们班上也有对地下党,吵架的时候和她们一模一样! 自觉很委屈的廖昊宇讨好地凑到廖青梅眼前,期望着她能给自己个好脸,起码要笑一个嘛,毕竟他的认错态度这么诚恳。 可惜廖青梅心情还没缓过来,闹得她烦了,干脆板着脸直接无视他。 廖妈端上最后一盘青菜,正好廖爸他们一局棋下完。 “不错不错!你这年纪有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再多练练,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廖爸大笑着拍着顾铭朗的肩膀从屋里走出来,见廖青梅在摆筷子,“青梅,去把我的酒拿来,我和小顾喝一杯。” “爸,你答应我要戒酒的!”廖青梅立马瞪眼,她记得前世和大哥通电话,他总提廖爸三高特别严重。 “这不是小顾来了,就喝一杯!”廖爸吹胡子,讨好又宠溺地看向廖青梅,被闺女管着的心情真是好呀,尤其是还有个顾铭朗这么出色的未来女婿。 廖青梅不肯动,还是廖妈发了话,才破例拿了酒过来,“一人只有一杯,不能多喝!” “行,行,行!”廖爸忙不迭地答应,笑着向顾铭朗说,“这臭丫头管得太宽了,我现在啊,那是一行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不想要喝杯酒还得她们娘俩一个个审批。” “叔叔您好福气。”顾铭朗笑,哪里能听不出廖爸有多得意,看了眼板着脸,在廖爸廖妈没注意到的间隙就冲他瞪眼的廖青梅,心里的郁气早散得干干净净,转而向廖妈夸起晚上的饭菜来,哄得廖妈眉开眼笑。 明明今晚大半的饭菜都是我做的!廖青梅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等上了桌,廖青梅看着顾铭朗眼前堆成小山的饭碗,心情就更不好了,廖家惯例,鸡翅是她的,鸡腿是大哥的小弟的,现在呢? 因为顾铭朗多看了鸡翅膀一眼,两只鸡翅就到了他的碗里。 而且全程顾铭朗都一副上好青年的模样,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符合廖爸廖妈的择婿标准,要不是廖青梅早看清他的真面目,只怕也会被他此时的模样所迷惑。 做戏!廖青梅腹诽,恨恨地扒饭。 好不容易吃完饭,没想到提出告辞的顾铭朗在廖爸的挽留下又留了下来,两人下了一盘棋又聊了会,直到时钟指向十点半,时间实在太晚,为了不打扰到廖爸他们休息顾铭朗才提出告辞。 然后,廖青梅就被亲爹亲妈赶出去送人。 月光如水,照亮了大半个大院,廖青梅和顾铭朗并肩走在一起。 明明应该是尴尬得不得了的氛围,却因为月色如水和轻凉的晚风,变得平静安然起来。 两人沉默着一直到了大院门口,顾铭朗不让廖青梅再送下去。 “那个,你走好。”廖青梅站在顾铭朗一米远的地方,有些艰难地说道,“还有,谢谢你今天陪我爸下棋,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应该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下过棋了,廖爸是个臭棋篓子,还好为人师,大院里的棋迷和廖爸下过棋后都退避三舍,廖爸转而把目光停在廖大哥身上,可自从大哥出师之后坚决表示自己要专注学业不再和他下棋,他就再也找不到棋友和徒弟了。 廖青梅和廖昊宇在廖爸的荼毒下,棋技也勉强,不过见过大哥的惨状后,都以学业为借口拒绝,廖爸已经手痒很久了。 目光淡然地测量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顾铭朗突然玩味一笑,大跨一步逼近廖青梅,“谢我,你想怎么谢我?” 廖青梅就防着他来这招呢,退开一步赶紧左右看了看,嗯,除了门口目不斜视的站岗小士兵,就没有别人。 就知道眼前这人正经不过三秒,光会在她家人面前装样子,“你正经点!” 顾铭朗笑,明明知道小丫头片子没良心,他还硬是跟自己过不去,先前生闷气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挑了挑眉头,“哪里不正经?” 廖青梅,“……” 哪里都不正经! 第三十一章 那些微小的雀跃 对话发展的方向有些诡异,廖青梅皱眉,看了眼手表,“招待所十一点的门禁,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铭朗没动,目光扫到廖青梅的手上,心底微动,细小的雀跃从心底升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从老家回来后,廖青梅就想办法把手镯取了下来,她心没那么大,没那么厚的脸面带着别人家的信物招摇过世。 至于手表,刚好前两次见面廖青梅都随手忘在了家里,并没有带在手上,顾铭朗一直以为她是在变相地拒绝自己。 见廖青梅梅要放下手,顾铭朗伸手把她纤细的手腕抓到眼前,“十点四十二分,来得及。” “你!”廖青梅像触电一样,飞快抽回手,脸上冒起热气来。 见着微微炸毛的廖青梅,顾铭朗心里最后一点毛躁被抚平,这样才算公平,他们两个人总不能总是他一个人生气。 “口头道谢实在太没诚意一点,不如来点实际的?”顾铭朗嘴角微翘,心情极好的再往廖青梅走进一步。 不能再退了,再退就快退到小战士眼皮子底下去了。 廖青梅咬眼,“你说!” 顾铭朗笑。 被他的笑惹得更加烦躁的廖青梅紧了紧拳头,如果她在大院门口把顾铭朗揍了会有什么后果? “好了,好了。”顾铭朗站直身体,“下周末晚上,县里的雷锋电影院放电影,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不行!”廖青梅的拒绝脱口而出,顾铭朗背在身后的手一紧,又听廖青梅补充着道,“我是说,你在电影院等我就好。” 周末六点左右是大院里人最多的时候,要是顾铭朗那个时候来接她?廖青梅忙摇头。 握紧的手悄然松开,顾铭朗还是坚持,“我来接你。” 顾铭朗的目光看得廖青梅有些心虚,她好像在他那里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我应下了,就一定会去。”廖青梅眼珠子晃了晃,最后一底一横,应了下来。 意思就是上次的事情其实是她没答应的原因么? 顾铭朗挑眉,看了她好一会,点头,“好,我等你。” 定好时间顾铭朗没有再多留,像廖青梅说的,部队招待所十一点的门禁,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了一段,到底没忍住回头看过去,院门口早没有廖青梅的人影。 回到家,廖爸廖妈排排坐,廖昊宇也搬个小凳子坐在一旁,廖青梅进门,三双眼晴齐齐地看向她,吓了她一大跳。 这是要三堂会审? 期期艾艾地挪过去,廖青梅都做好被拷问的准备了,结果从头到尾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廖爸和廖妈讨论得兴起,各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两人明显对顾铭朗十分满意,全程除了点评就是各种夸奖顾铭朗,廖青梅干脆闭嘴听他们说。 廖昊宇把小板凳挪到廖青梅身边,表示坚决和她站在一边,不过鉴于他今天给她挖下的深坑,廖青梅表示很怀疑。 嘴巴甜,有眼色,外表出色有才干,廖妈说着还不忘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瞅着身边坐着的俩。 廖青梅,廖昊宇,“……” 成熟,稳重,有担当,责任心强,廖爸对顾铭朗更是满意,先前顾铭朗的某些行为就已经戳到了廖爸,今天见了真人,了解了更多的情况,尤其是下过棋后,廖爸对顾铭朗更是赞不绝口。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顾铭朗不错,这女婿他们认了。 最后廖爸没忘记问廖青梅的意见,“见面礼给了你哥特意寄回来的钢笔,不失礼吧?” “……”廖青梅,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见面礼这事! 失不失礼什么的,现在再问会不会晚了点! 按她们这边老家的习俗,给了见面礼就等于是认同了他的身份。 什么身份?当然是娃娃亲未婚夫的身份! 见廖青梅目瞪口呆的样子,廖昊宇闷声偷笑,不怪他不厚道,实在廖青梅这副下巴合不上去的表情太少见了,“姐,其实我觉得姐夫……” 得,叫顺口了,一时还没有拐过来。 “铭朗哥也挺好的。”廖昊宇吐了吐舌头,凑到廖青梅的耳边,“毕竟能陪爸下这么长时间棋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廖昊宇声音小归小,除了自动过滤掉的廖爸,廖妈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里。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廖妈伸手拍了他一下,看向廖青梅,“我做主给的,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廖青梅弱弱地应了一声,她还能有什么意见,她能去把东西要回来么!想想也不能了。 可恨顾铭朗还找她要谢礼!她居然还应下了! 见此,廖爸廖妈满意地回屋休息,廖青梅深受打击地坐着没动。 廖昊宇陪着坐了会,同情地拍了拍廖青梅的肩膀,“姐,要不你就从了吧!你想想铭朗哥能耐着性子陪爸连下三盘,而且每一盘都输得半点不露痕迹,既没让爸觉得自己被放水,也没输得特别惨,你……” “想想大哥,多聪明,他都被老爸折磨得不轻,再想想你……”廖昊宇摇摇头,赶在廖青梅发飙前跑回房间,关门时从门缝里伸出头来。 “你要是不嫁铭朗哥,咱爸肯定……” 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廖昊宇飞快缩回房里。 廖爸廖妈为什么会对顾铭朗这么热情,其中固然有顾铭朗十分优秀的原因,还有一个是大院里最近有了不好的流言,廖青梅成天呆在院里,多少也听了那么一两句。 她和方志诚处对象时,方志诚虽然没有正式来大院见过家长,但她也和他一起在大院里同进同出几次,这时节处对象还是很有距离分寸的,但两个人之间的神态骗不了人。 大院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和方志诚的事情,自然也知道方志诚因为娃娃亲回家结婚的事。 方青兰刚回大院的时候,院里肯定有不少等着看好戏的人,不过廖青梅紧跟着廖奶回了老家,等她回来,结果又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大家都熄了八卦的心思的时候,方青兰找上门来了。 那天方青兰来找她,就在大院里,早就被好事者看了过去,而且方青兰回去后就和方志诚吵架的事,也不知真假地流了出来。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的爱恨情仇,廖青梅听了也要咋舌,大院里这些人不去当编剧实在是太可惜了。 廖青梅不在意这些流言,反正等那些人说得没意思了,或者大院里发生点别的事,大家自然会移开目光。 何况她每天还有那么多事要忙,根本没心思过多关注,但廖爸廖妈他们呢?他们虽然平时不说,其实心里是非常担心她的吧,廖青梅看了眼父母关紧的房门,心里酸涩不已。 她一直想要懂事一点,努力一点,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父母为她操,心。 甚至廖昊宇那一声“姐夫”,说不得也有故意的成份在里面,这是想替她在大院里的人面前找回场子呢。 真是傻!廖青梅眼窝酸酸,嘴角却高高翘起。 默默地坐了一会,廖青梅回屋拿衣服准备去洗漱,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现在想太多也没用,走一步是一步吧。 第二天廖青梅难得晚起,家里已经没了人,桌上摆着凉好的白粥和鸡蛋,衣服也都洗干净晾上了,地上还有半干的水渍,看那洒脱的甩水风格,肯定是廖昊宇的杰作。 吃过早饭,闲来无事,廖青梅干脆把进了货在房间里铺开清点算价格。 考虑到晚上大院和旁边村里散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小孩子也都会在那个时间出来玩,廖青梅在小杂货的基本上还加了点小零食,数量不太多,先试试水。 摆摊时间也从中午挪到了傍晚。 如果销得好,量大的话,她以后可以直接托老板给她随车捎回来。 说实话,她自己昨天坐大巴车跑了一趟,累得可不轻,现在可没有后世那种柏油路,就连水泥路也只有进省城的那一段才有,还被压得到处是坑,和县道的土路没什么区别。 而且靖北县这边的大巴车也不知道是哪里淘汰下来的车,一股脏腻腻的油味,刚坐进去人就有些发晕。 她晕车,廖妈也晕车,廖青梅觉得以后如果让廖妈一个人去省城进货有些不现实,还要拖那么多的货回家。 她在家还好,等她上学了,廖昊宇也要上学,廖爸要上班,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帮廖妈。 难道,还是做吃的? 这几天天气热,廖家人都不苦夏,并不觉得,但她昨天炒菜的时候已经听了好几个邻居阿姨在抱怨家里的人没胃口吃不下饭。 说起来,现在要是做凉面凉皮生意,肯定能赚。 她做陕北凉面可是一绝。 可她现在还有半屋子的货,要不要把摊子铺那么大,廖青梅还真拿不准主意,尤其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 拿不定主意的廖青梅决定还是把手里的货先清了再说,毕竟她就算想做小吃,那比摆摊还要麻烦,三轮车什么的要买,一些特殊用具还要定做。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就到了周末这天。 一整个白天廖青梅都有些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中午摆摊还差点给人找错钱。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下午六点。 电影七点开始,去还是不去? 第三十二章 意外发生得措不及防 现在才开始纠结去还是不去的问题,已经有些晚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略微纠结过后,廖青梅开始准备出门。 到不是要打扮,而是要先把晚餐提前准备好,替廖妈省点事。 把米饭蒸上,青菜洗好,再稍打理一下自己,就过去了半个小时,廖青梅拜托邻居帮忙看下灶火后,就匆匆出了家门。 夕阳照红了大片的天空,绚丽的晚霞美得让人惊叹,唯一的不和谐就是厂区方向的浓烟。 肯定又是哪个厂在烧工业垃圾!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厂区里某些厂会集中起来燃烧一些不能回收利用的废物,像廖妈厂里的那些胶和皮革,烧起来气味难闻不说,还有大量烟尘。 可惜现在的人对环境还不重视,想找个部门来管管也找不到。 廖青梅拧着眉头,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真该庆幸她们这里没有化工厂,想到后世新闻里那些因为污染致癌的工人,廖青梅心里直打寒颤。 他们这里鞋厂的老板抠门归抠门,但还不算黑心,至少几十年后也没听说有什么致癌的情况发生。 这些事廖青梅担心也担心不过来,看了眼时间,时间已经不早,赶紧迎着夕阳一路疾走。 按她的脚程,应该能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到达电影院。 廖青梅很有时间观念,不喜欢等人,当然也不大喜欢让人等,更不喜欢明明可以准时到达,却藏着小心思算计着时间晚个几分钟十来分钟的人。 从大院到县城里要经过厂区,平时这个点正是下班的时候,路上多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人们,但今天路上静悄悄的人,几乎没什么人。 安静地让人心慌,廖青梅的眼皮突然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 廖青梅揉了揉眼晴,难道是最近忙着出摊,有些累过头了?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种话法,自从上辈子廖青梅看了个科普节目后就再也不信了,最开始她眼皮跳还担心得要死,后来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正胡乱想着,厂区门口下班的人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相携离开,廖青梅嘴角微勾,果然是她想多了。 为了不迟到,廖青梅加快了脚步,一时也没分出心神去听下班职工们讲话的内容。 靖北县有个雷锋电影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好像一直就在,但前世今生廖青梅还是第一次来。 大门售票的窗口边挂了块小黑板,上面上粉笔写着今天要放的电影和场次。 小县城的电影院里能放的电影不多,廖青梅听任桂云说过,偶尔会有几部港片上映,不过那得看运气,大部分时候都是那几部老片子在循环播放。 小黑板擦得不太干净,字迹有些模糊,只大概看得清有少林两个字。 买票的都是两两成双的男女,廖青梅没好意思往近了凑,站在大厅里等着。 厅里左边售票,右边是卖零嘴的柜台,守柜台的是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烫着大卷发,眉毛画得又细又长。 默算着零嘴柜台的生意,廖青梅压根就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等电影开场了,大厅变得空荡荡了,廖青梅心里还在默算柜台这半小时的流水。 就算刨除房租走关系的成本,比她摆小摊可划算多了,还不需要风吹日晒。 可惜这时候像影院,食堂,浴室等这些公家的地盘,没有过硬的关系肯定是拿不下来的,想要廖妈也这么轻松,廖青梅只能在心底想想。 “小姑娘,开场了,你进不进来?”守放映厅的大爷出来关门,看到廖青梅还在厅里站着,高声招呼她。 廖青梅惊醒过来,回头看过去,“我?” 见大爷点头,廖青梅忙摆手,“不不不,我……” 我是来等人的,可是,人呢? 后知后觉的廖青梅这才反应过来,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她一个客人,就连守柜台的时髦女人也锁了柜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顾铭朗居然会失约?廖青梅下意识就驳斥掉了这掉,虽然她觉得顾铭朗这个人有些轻浮浪荡,但心里却下意识地相信,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如果没有做到,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可违逆的理由。 联想到他的职业,廖青梅摇摇头,廖爸一个文职还有跟着大部队出任务的时候呢,今天看来是等不到人了,抬脚准备回家。 出了电影院到了十字路口,正要过马路,就听到挽着高个男青年从廖青梅身后走过,影院里那个时髦女人的话。 “鞋厂火什么时候着起来的?我远远就看到那边冒烟了,还以为是烧垃圾呢,以前也不是没烧过,没出人命啊,哎呀,太可怕了……” 鞋厂着火? 瞬间廖青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回响着女人高跟鞋的哒哒声。 仿佛细细的鞋跟踩在她的心上。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廖青梅抓住女人的手,无意识地用力。 “咝!你干嘛啊,神经病啊?还不赶紧放开我……”任谁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揪着手拦住去路心情都不会太好,刘素梅甩了甩手,还没有甩脱。 皱着眉头正要骂人,还是旁边的青年制止了她。 实现在廖青梅此时的模样太过吓人,苍白的脸色,衬着血红的眼睛,还有颤抖着的双唇。 “我……我刚刚,说鞋厂那边发了大火,就没说别的了……”刘素梅的话还没说完,廖青梅手一松,神色恍然地退后两步,才猛然回过神来,拼命向鞋厂方向奔去。 “疯子!”刘素梅揉了揉泛红的手腕不悦地骂道。 江景程皱了皱眉头,目光跟着廖青梅仓惶的身影远去,好一会才收回来,“你少说两句。” “你看看我的手,这还不是疯子?再说我说说又怎么了嘛~” ***** 靖北县有很多厂,鞋厂也有几个,但在厂区内的鞋厂就只有一个,就是廖妈上班的那一间。 想到出门前看到的浓烟,还有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跳个不停的眼皮……明明已经有了示敬,为什么她半点不对也没有发现,明明她只要随口问一句就好。 廖青梅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两巴掌,越跑越快,眼泪被风直接吹到了脑后,心里不停地默念着。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鞋厂外一片噪杂,消防、警察、还有医生,还有许多惊魂未定的职工,哭声喊声乱成一片。 廖青梅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廖妈,她想进鞋厂却被守在门口的消防拦住,同样被拦住的还有好几个人。 “你们让我进去,我妈妈可能还在里边!”廖青梅看着被大火烧得黑漆漆的厂房,哭喊着想要冲进去。 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整个人几乎崩溃,若不是有一定要找到廖妈的念头支撑着她,她肯定会晕厥过去。 拦住她们的消防大声地说酒厂里所有人员已经撤出,可是没有人相信,她们想要冲进去,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 “火已经灭了,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求求你了……” “妈!爸!” “姐姐!” “……” “不能进去!不能进去!火刚刚扑灭,里边还很危险!请相信我们,鞋厂里已经全员撤离,已经全员撤离!”消防员声嘶力竭地喊着。 也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抱团围在一起的职工发现在这边,看到眼熟的人,立马扑了过来,急着往里冲的人这才发现,自己的亲人只是混在了人群中而已。 但廖妈,还是没有出现。 “真的?”廖青梅强撑着,艰难地问出口,“里面真的没有人了吗?” 消防员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已经全员撤出。” “那……我能问问伤亡情况吗?我……”廖青梅揪住胸口,那里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先前回他话的消护员正要说话,被旁边的那个拦住,看着他们的神色,廖青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鞋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肯定有人员伤亡,如果…… 廖青梅眼前猛地一黑腿一软,人就往下跌去,就在脑海里所有坏念头铺天盖地袭来时,她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灰头土脸,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容貌的顾铭朗扛着大捆绳索,单手揽住往下落的廖青梅。 “阿姨没事,你放事!”微沉的声音在廖青梅的耳边响起,但此时对她来说,犹如天籁。 “顾铭朗!你说的真的!”廖青梅一字一顿地问出口,自己都没发现,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哆嗦得厉害。 她双眼死死盯着顾铭朗的眼晴,不肯放过一丝痕迹,生怕他是为了安抚她在骗她。 那边已经有人在大喊“顾队”,似乎发现了什么新情况。 “相信我!”来不及多说,顾铭朗抱正廖青梅,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利落地返身冲入黑洞洞的厂房。 这三个字给了廖青梅莫大的支持,她想转身去找廖妈,双脚却像被钉子定在了原地,半晌她微微动了动左腿,才发现整个人都木木的。 她相信她,所以廖妈肯定不会有事。 廖青梅拖着麻木的身体,一步步往人群方向挪去。 刚走了两步,伴随着一声小心和巨响,她眼前一黑,人已经被人从身后扑倒在了地上。 廖青梅心头猛地一跳,往下坠去。 第三十三章 变故突发 一股热浪从身边窜过,廖青梅侧脸看过去,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 发生了什么? 身上的重力消失,廖青梅茫然地抬起头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道歉,先前拦住她去路的消防员关键时刻掩护好她,见她没事后,倾刻间消失在厂门口,奔向了火场。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惊呼,神色凝重的消防战士鱼贯进入火场进行灭火。 什么时候被人拉起来的,廖青梅半点也不知道。 她怔怔地看着重新又燃起大火的鞋厂,耳边噪杂的声音远去,脑子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只反复地想着一件事情。 那个人,还在里面。 “那里?是二楼的宿舍吧?”旁边的人都担忧地看着火场,没有人挪动脚步。 他们大多是厂区里的职工,更多的是鞋厂的职工,见到这样的声景,已经有人失声痛哭起来。 廖青梅整个人都木木的,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是,宿舍有做饭用的煤气罐,肯定是煤气罐爆炸了。” “希望那些当兵的不要出事!”有人说。 “是啊!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及时,整个鞋厂……”说话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廖青梅心底一酸,期盼地看着出口,希望能快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火被扑灭,鞋厂上方浓烟滚滚,已经开始有消防员陆续从鞋厂撤离。 还好,大家都是走着出来的。 廖青梅捂着胸口,把各方菩萨都拜了一遍,突然目光猛缩,厂房门口突然抬出几架担架,其中一个担架上的消防员肩膀上还挂着绳索。 双腿一软,廖青梅踉跄一下,飞快地跑上前去,“顾铭朗!” 这时候也没有人拦在前方,廖青梅飞快地冲到担架旁边,走进了才发现,受伤的是个年轻的小兵,不是他! 其余几个也不是。 虽然有些愧疚,但廖青梅心底真的松了一大口气。 但为什么人还没有出来?廖青梅站在原地张望,直到厂区门口空了,再没人从里头走出来,也没有看到顾铭朗的身影。 “姐!”廖昊宇放学后听到消息吓了一大跳,也赶了过来,刚跑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厂房门口不远的廖青梅。 微暗的天色下,黑漆漆的厂房,像张着巨嘴的怪兽。 廖昊宇心底一慌,忙上前把廖青梅拉开,“姐,你怎么站得那么近,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妈呢?” 廖青梅眼珠子动了动,“顾铭朗说妈没事,可是我没有找到她,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有顾铭朗,他又进了火场,自己在里边还没出来,我一直没有找到他。” 听到廖妈没事,廖昊宇松了口气,可看着廖青梅此时的神态,心又跟着提了上来。 到底是知道眼底的人是弟弟,廖青梅努力镇定了心神,“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廖昊宇心里的担忧不减,但好歹廖青梅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铭朗哥怎么会在里边?”廖昊宇惊讶地问,顾铭朗虽然没说他是什么兵种,但肯定和消防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况他大小是个军官,又怎么会出现在火场里? “我不知道。” 廖青梅摇头,她什么也不知道,“昊宇,你快去找妈,确认她好不好,我,我在这里等他。” 已经有消防车离开,人群也渐渐散去,廖昊宇担心地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廖青梅,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去找妈,姐你等不到就赶紧来找我们,铭朗哥一定会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廖青梅无意识地应和着。 廖昊宇一步三回头地跑开,廖青梅站在原地没有动。 人群走得差不多了,停在厂房一侧的指挥车就突显出来,鞋厂老板如丧考妣地坐在地上,他老婆在一边披头散发地嚎啕大哭,旁边站着几位领导样的人冷眼看着。 廖青梅只淡淡地看了眼那边,目光重又转向厂房,那里黑洞洞的,没有半点光,也没有人再出现。 身体动了动,旋即廖青梅抬步向鞋厂走去。 “同志!同志!这里很危险,你不能进去!”走了没两步,立马有人跑上前的制止她。 廖青梅指了指鞋厂,“里面还有人没出来,我要去看看。” “已经都出来了!”拦她路的是个小青年,疑惑地摸了摸头,“里面的职工早早就全部撤出来了呀?受伤的早就送去了医院,轻伤的在那台车上包扎,不应该还有人啊?” “同志,要不你去那台车上问问,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属名字,我帮你去查一下,我们都有登记的,你跟我来。” 说完,往前给廖青梅带路,走了两步才发现人根本就没有跟上来。 “哎,同志!里面真的没人了!”看着廖青梅黑洞洞的眼睛,小青年也有点难受,想了想,“里面只有一个查探火灾事故的调查组,你相信我,我们已经跟鞋厂老板统计过了……唉,你……” 小青年苦口婆心地劝着,就见廖青梅眼前一亮,把他吃拨开往前跑去。 顾铭朗领着一队人从鞋厂里走出来,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天没有月亮,只有旁边电线杆上绑着的白织灯亮着。 昏黄的灯下光,顾铭朗让手下先走,自己站到廖青梅的面前,黑乎乎的脸庞已经看不见原本的模样,但廖青梅莫名地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地顺眼,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顺眼。 “怎么还没走?见到阿姨了吗?”顾铭朗没想到廖青梅还会等在这里,心里有些惊喜,却又不敢往那方面想。 廖青梅没有说话,就睁着一双大眼晴直直地盯着他。 顾铭朗被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乱动露了怯,见廖青梅脸上有些脏,伸手就想去擦,伸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的手更脏,讪讪地收回手。 “顾铭朗,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和我印象里的大不相同?”廖青梅突然问。 “……?”顾铭朗摇头。 总觉得廖青梅接下来的话会很重要,顾铭朗期待地看着她,结果关键时刻总有人不识趣。 廖青梅还没开口,指挥车那边就已经有人在喊顾铭朗的名字。 这帮子混蛋!顾铭朗怒瞪了傻乎乎被众人推出来喊话的小兵,赶紧挪回目光放到廖青梅脸上,“你说。” 突然之间,廖青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看了看一帮子看不清脸的战士趴在指挥车旁边的栏杆上,围观着他们,突然璀然一笑,摇了摇头。 “你赶紧过去吧,我没有事了。”廖青梅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顾铭朗没事就好,她还要赶紧去找廖妈和廖昊宇。 医院里,廖妈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熟了,左手桡骨骨折再加一些擦伤,伤得不重但也不轻,廖昊宇正陪护在床边。 廖妈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不时会惊一下,右手紧紧地抓着廖昊宇的手,不肯松开。 “我在这里陪着,你明天要考试,先回家休息,爸下晚班回来,你告诉他妈没什么大事,让他明天送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廖青梅拍了拍廖昊宇的肩膀要他让开。 廖昊宇拒绝,“姐,你先回去休息吧,你……你的样子不是很好。” 面上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干枯起皮,眼眶红红的,脸上和身上到处是灰印子,廖昊宇印象里,她姐最爱干净,从来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 廖青梅轻轻摇了摇头,动作柔缓地把廖妈的手接过来,“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妈这里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先回去考试,妈最紧张你的学习,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考试,别让妈失望。” “那我明天中午过来。”廖昊宇无论如何也放下不心来。 “你明天……算了,你明天过来吧。”这种时候,不让他来反而让他更不安心,廖青梅想了想,仔细交待他。“你明天早起去菜市场买两根大棒骨,找楼上徐阿姨帮忙炖骨头汤,中午赶回家送过来,别弄别的,我去外面买就好了,钱放在我书桌的抽屉里,你自己拿,还有……” 交待清楚,廖昊宇又陪坐了会,眼看着快到廖爸下晚班的时间,廖昊宇才匆匆赶回去。 虽然廖爸不一定会回家,但鞋厂发生那么大的事,还不知道廖爸听到了多少消息,万一回家了还不知道多担心,他得赶回去给他说清楚情况。 病房里,廖青梅看着吊瓶的水还有水,见廖妈的手冷得厉害,托护士灌了袋热水来,一点一点替廖妈暖着。 睡着了的廖妈眉头依然紧紧锁着,廖青梅轻轻摸着廖妈右手粗大的关节,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上辈子鞋厂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大的事故,就连她在方家的那些年,也从来没有听到过类似的事情,按照原本的轨迹,火灾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但它偏偏发生了,廖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两世唯一的变数,只有她! 廖青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想要强行插手改变廖妈原本的人生,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只知道,如果廖妈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她重生回来,要让家人遭受厄运,那她宁愿重复上一辈子的轨迹。 但愿…… 第三十四章 愤怒的母亲 从事故现场回来后,接连两场会议,直到凌晨才结束,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事情等着他,顾铭朗疲惫地站在走廊窗边,担忧地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他不担心下雨,只担心在医院的廖青梅和廖阿姨。 想到午夜路过病房时的匆匆一撇,顾铭朗心头微痛,那个背对着他无声抽泣的背影,一直在他眼前晃动,在她那么伤心自责的时候,他却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 伸手揉了揉眉心,顾铭朗看了眼手表,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事故的具体原因还需要调查,但造成事故发生的几位主要人物已经外逃,其中是否有遇难者还未确定,还有受伤人员没有统计,还有家属安扶工作需要安排…… 此时医院里廖妈从睡梦中惊醒,一睁开眼晴闺女凌乱的样子就撞进了眼里,“青梅啊!” 廖妈声音嘶哑,看到廖青梅的一瞬间眼泪就从眼角滚了下来,察觉到廖妈微微颤抖的身体,廖青梅忙握紧廖妈的手,“妈,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劫后余生的廖妈靠在病床上由着闺女给自己喂粥,目光一直没从廖青梅的脸上移开过,怎么看也看不够。 火灾发生的那瞬间,廖妈想了许多,她还没有看着儿子娶媳妇,女儿嫁个好人家,哪里敢闭上眼晴,但火灾发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鞋厂本就是劳动密集型的厂子,何况县城的一个小鞋厂,各种原材料不仅堆满了仓库,就连厂房里的走道都堆得满满的,廖妈那时刚从仓库点了货出来,几乎只是一瞬间,火就烧了起来。 她跑的时候撞到走廊上放粘合剂的架子,东西砸下来,她用手挡了一下,当时就知道坏了,但那时候心里又急又怕哪里顾得上手,痛也察觉不到。 直到仓惶中躲到二楼守库房大爷的小房间廖妈才察觉到疼痛,但火已经大了起来,浓烟涌进屋里,根本就出不去。 鞋厂老板那么抠门,给库房大爷准备的房间能有多好,房间里就一张小床,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灯泡都是坏的,整个屋里黑漆漆的…… 要不是大爷屋里有热水瓶,瓶子里还有水,廖妈都不知道怎么撑下来。 至于什么时候昏过去,什么时候被救出来廖妈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她以为这辈子就交待在那间黑屋子里了。 “妈,你好好休息,我估计晚点会有人来找你们这些伤者了解情况。”吃完饭,廖妈就有些困倦起来,但一直强撑着眼皮不敢睡过去,就算眯了会也很快会惊醒,目光仓皇地寻找廖青梅的影子。 “我哪也不去,你安心休息。” 廖妈这时候特别听话,见廖青梅确实不走,握着她的手缓缓闭上眼晴,廖妈刚闭上眼睛不久,阴暗的窗外就下起了暴雨。 大雨淋在窗外的玉兰树上,很快把叶子冲得碧绿发亮,而廖青梅则一直望着窗外出神。 火灾最早是从仓库烧起来的,而廖妈……廖青梅转脸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廖妈,紧了紧指尖,廖妈是最后一个从仓库里出来的人。 如果事故原因调查不清,那廖妈…… 医院里有好几个受伤的职工,其中有一个冲回去救人的叔叔全身大面积烧伤,现在还在急救室没有出来。 她晚上去打开水的时候听几个伤轻一些的人在那里说起事故发生时的的事,她记得有个叔叔心有余悸地说,看着火星子从仓库燃起来的。 还言语复杂地提了廖妈一句,廖青梅眼窝酸了酸,廖妈对鞋厂满是热爱,怎么可能做出损害鞋厂利益的事情,要不是理智尚在,廖青梅差点冲进去和人理论。 从开水房出来后,廖青梅就拜托医生把廖妈的床位换了,从大病房换到了两人间,一是为了避免让廖妈听到那些没有依据的猜测,二是……廖青梅也担心会有不理智的家属伤害到廖妈,毕竟这次不是小事故。 抬头闭了闭眼晴,把眼泪狠狠地憋回去。 廖青梅轻轻给廖妈掖了掖被子,把被角塞到廖妈的手里,才掩上病房门出来。 大病房里愁云惨雾,已经有警察在那里调查事件的起因经过,不少人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突然就失声音痛哭起来。 有人看到了廖青梅,有个陪床默默流泪的阿姨痛哭着扑了过来,“是她!是她妈妈!她最后一个从仓库你出来的,你去问她们吧!我的孩子啊!” “啪!”地一声响后,廖青梅脸上生生受了个巴掌。 病房里的人都震了震,齐齐转头看过来,看到廖青梅都惊讶地张了大了嘴。 “你怎么还有脸来,你怎么还有脸来!”那阿姨扑到廖青梅身上想要扑打她,廖青梅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她和廖青都不是罪人,凭什么接受这些莫名的指控,凭什么站在这里白白被人撕打! 只是刚刚的事情发生得太过措不及防,廖青梅根本就没有机会反应过来,这会左耳还有些蒙,伸手把人推开了些。 怕她会继续做出过激的举动,旁边做查访的女警察赶紧上前将她拦身抱住,“同志!同志!不要激动,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又皱眉看向廖青梅,“同志,你没事吧!” 那阿姨却听也不听,嚎哭冲廖青梅伸出手,似乎只要再往一前就可以把她揪住问罪。 病房里其他人都沉默起来。 廖青梅目光轻轻扫过上半身大半都缠满绷带的少年,心情沉重地闭了闭眼晴,心里因那一巴掌生起的怒气渐渐消散,皱着眉头一步步往里走去。“我妈妈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话廖青梅是环视着众人一字一句说出口的。 “我妈妈是不是最后一个从仓库出来的人,还需要警察调查,而我们会配合调查,但坚决不按受没有依据的猜测,除非有人亲眼目睹,是我妈放的火。”廖青梅目光没有半点退缩,一一和所有职工对视,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迫人,大家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病房里静悄悄的,一时没有人开口说话。 就连晚上那个说亲眼看到火星的叔叔也没有再开口,他其实也就远远地看见红色的光闪了两下,但仓库里不是没有红色的珠子装饰,有时候太阳照一照也会发出那样的光,他心里其实也不确定。 就是大家晚上提起来时,忍不住就把心里那点怀疑说出了口,原本也没打算说姚组长的,他和姚组长共同这么多年,对她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大家惊奇鄙夷的目光,就不知不觉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那,你们为什么半夜偷偷溜走?”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大家的目光重新又聚集到廖青梅的身上。 廖青梅低头默了默,抬起头来,“那是因为,我怕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左边的脸颊已经微微浮肿起来,足见刚刚那一巴掌使了多大的力气。 “怕你们会认定我妈是肇事者,像这样没有理智地伤害她,怕……”廖青梅捂住脸,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我妈也是受害者,她不仅骨折了,身上也有烧伤擦伤,伤势并不比在场的你们的轻。” 能在床房里呆着的人,受的伤都不太重,听到这话,大家都低下头来。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廖青梅嘴角艰难地勾了勾,转身看向替她拦人的女警察,“我妈现在已经睡了,等会她醒来我会通知你们来了解情况。” 那女警察点了点头,和满屋子人一起目送廖青梅离开。 廖青梅一走,频临崩溃的那个阿姨身下一软,从女警察手里滑落,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她的孩子要怎么办!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酸地移开目光,病房外的廖青梅也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把那个有可能的纵火者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去尽头的开水房洗了个脸,担心廖妈会惊醒,廖青梅把头发拨下来挡了挡脸,转身往病房走去。 病房里廖妈睡得正香,廖昊宇坐在病床边看书,今天是期末考试,但他已经找班主任说明了情况,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提前在办公室把所有试卷考过了一遍,才匆匆赶了过来。 “姐!”廖昊宇看到她立马站起来,“你刚刚去哪里了?” 这样问着,但视线一直隐晦地往廖青梅左脸上扫,他当然知道他姐去了哪里,他刚刚直接从大病房那里路过,但他也知道廖晴梅不想让他担心。 只是,他垂下头,他昨天在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要把廖妈换个病房,明明他也听到那些人背着他在嘀咕着什么,明明当时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去了趟厕所,你什么时候来的?妈醒了没?你考试怎么办?”廖青梅冲廖昊宇笑笑,绕过去用右脸对着他,边检查吊瓶水边问他,“爸回来没?什么时候会过来? “刚来一会,考试我提前考完了,妈妈一直没有醒来,但是她刚刚一直在喊大哥的名字,爸爸去出任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廖昊宇低下头,没敢让廖青梅看到他发红的眼晴。 廖妈最疼爱的是廖昊宇,最倚重的是大哥廖昊晨,现在这种时候廖妈肯定很需要大哥。 “我等会去邮局给大哥拍个电报,你在这里守着妈。”廖青梅算了算时间,大哥应该也要放暑假了。 廖昊宇闷声应了一声,“嗯。” 这时,病房门被撞开…… 第三十五章 赵香莲的来意 “砰”地一声巨响,本就睡得不安稳的廖妈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起火了!好大的火!……”廖妈人还是蒙的,压根就没有分清自己身处何地,正左右仓惶地张望。 廖青梅心疼地上前抱住廖妈,“妈,妈!没事了!” 一双眼晴狠狠地盯着撞进病房的人,是赵香莲!这种时候她怎么会到这里来?看模样都不像是来探望廖妈的。 披头散发的赵香莲进了病房就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片刻后失望地收回视线,见到床上的廖妈,就想往前扑。 先前廖昊宇已经亲眼目睹了姐姐被掌掴的经过,已经深恨自己没有及时出现,这时哪里还会让明显精神不稳定的赵香莲靠近廖妈。 “你想干什么!”廖昊宇对廖妈的同事认不太全,再加上廖妈和赵香莲的关系也很一般,从来没有请她去家里坐过,是以廖昊宇根本就没认出这个人就是长期从他家里今天要把葱,后天借碗酱油的传说中的赵陈阿姨。 赵香莲想拨开廖昊宇,没有拨得动。 “组长!姚组长!你有没有见着我们家来宝啊!”赵香莲是真急,脸上泪痕未干,说起儿子又有往下落的趋势,语气里带着真切的焦急和担忧。 刘来宝?那个赵香莲和刘四瘸生了三个闺女后,赵香莲还冒着生命危险硬要生下来的儿子? “我家来宝啊!就是放假了和奶奶一起来厂里玩的来宝,他最喜欢你了啊,天天跟在你后头喊姨姨,姚组长!姚组长啊!……”赵香莲崩溃地哭着坐到了地上,人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拉着廖昊宇的手就开始喊。 “来宝啊,妈妈要接你了,你跟妈妈回家啊!” 廖青梅,廖昊宇,廖妈,“……” 这会廖妈已经回过神来,也记得大火被扑灭,她人在医院的事。 赵香莲哭得凄惨,惊魂未定的廖妈见状忙下床去拉她,廖青梅正呆着,想赵香莲为什么会来的原因呢,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廖妈用右手去拉赵香莲。 好在昨天打了一夜的吊针已经打完,护士已经把针头给取了,这还好是取了,要是廖妈心急之下去扶赵香莲,要是扯着了针口可怎么办! 廖青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不满地看了廖妈一眼,心里有些生气她总因为厂里的人和事半点也不顾虑自己的身体和身边的儿女。 以前也总这样! “妈!你手都折了,你能扶得起她吗!”廖青梅赶紧把廖妈拉了回来,按回床上。 廖妈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语气严肃,“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赵姨,你还有没有礼貌了!” 好吧,现在廖妈还不知道赵香莲的真面目,教训她也是为了她好,廖青梅默默地忍了。 “您别动,我来就行,也不想想您现在自个什么样!”廖青梅认命地去把赵香莲拉起来拖到病床上坐着。 原以为赵香莲已经心痛到迷了心智,但廖青梅这么一抱一拖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正常因为孩子不见而失去理智的人,大多下意识就往下坠,根本就拉不起来,这个时候怎么会知道顺着她的力度往上的! 何况她根本就没有使力! 这样想着,廖青梅就没再说话,拖过旁边的椅子塞到赵香莲身前,看似是给她个依靠,其实是防着她靠近廖妈,做完这些廖青梅才默默地退回廖妈身边守着,另一脚还踩在凳子上,防止赵香莲打什么主意。 至于廖昊宇,早在廖青梅去扶地上那疯婆子时就已经逃到了床了另一边。 “香莲,你有话好好说就行!来宝怎么会不见了?”廖青梅正好挡在廖妈身上,廖妈轻轻把她往旁边拨了一下,没拨开,也没坚持,干脆探出上半身来和赵香莲说话。 刚放暑假,赵香莲乡下的婆婆就领着大孙子到了城里来,一是赵香莲夫妻确实想孩子了,二是她们夫妻想把孩子接到身边养着。只是孩子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和她们不亲,可要把奶奶留下一起养着,赵香莲又有点不乐意。 于是上班的时候都带着刘来宝到厂里,想借此和儿子培养感情,没想到却被廖妈给阻止了。 鞋厂里多乱啊,到处都是皮料、边角料,又是最热的时候,孩子坐不住喜欢到处窜,特别危险。 可赵香莲不当回事,照旧把孩子往厂里领,被廖妈扣了一次薪水后,倒是没再看见过她把孩子往厂里领了。 廖妈一直以为孩子还是奶奶在她们夫妻租的房子里带着呢,所以对赵香莲来这里找孩子的举动非常疑惑。 赵香莲不答只哭,撕心裂肺的那种哭,哭着还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到动情处更是死命地锤击着自己的胸口。 这女人倒底在打什么主意?廖青梅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赵香莲。 哭了好一会也不见她停,廖妈心软,有些看不过去,担心是因为两夫妻闹架导致的,自己俩孩子在这里赵香莲不好说,就支使着廖青梅姐弟俩出去。 没错过廖妈说话时赵香莲微停的哭声,廖青梅犹豫了两秒,没有动。 她不能因为想看赵香莲到底想做什么,而把廖妈置于危险的境地,赵香莲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起疑了。 “你这孩子,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昊宇!赶紧把你姐拉走。”廖妈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孩子丢了可是大事,这孩子也太不懂人情事故了。 虽然觉得廖青梅对赵香莲的态度不好,心里却没有怪她,只怪自己平时不该老跟孩子抱怨厂里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姐。”廖昊宇喊了声廖青梅,他挺烦这种家务事的,早就不想呆了。 垂眸想了两秒,廖青梅起身,先给廖妈掖好被子,才起身出去,拉着廖昊宇在走廊里走了十来步,又踮着脚悄悄退了回去。 病房里赵香莲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直到脚步声走远了,才哭着冲廖妈道,“姚姐!这可怎么办啊,我孩子被我婆婆又带回乡下去了!我……” 廖妈眉头一挑,赵香莲在厂里可没少说她婆婆的坏话,但就她们所知,赵香莲的婆婆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小老太太,对儿子媳妇可是掏心窝子的好,老家有点什么都给她们两口子攒着。 七十来岁的小老太太,身体也不大好,还要给替他们养个六七岁破坏力极强的孩子。 “你们两口子在城里也难,孩子给你婆婆带着不也挺好?”但这时候廖妈除了安抚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赵香莲眼珠子一转哭得更可怜了,“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再难也想留在自己身边啊,姚姐,你也是当妈的人,你能不明白我的心情?” 廖妈点头,她当时把廖青梅放到老家也是迫不得已,当妈的哪有不想孩子的。 “我婆婆这人也是!你要带走,你提前跟我说一声啊!”赵香莲痛哭失声,眼晴跟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哗往外流,“鞋厂发火灾的时候,我还以为来宝跟着我跑到鞋厂来了,结果,鞋厂里出来的人根本就没来宝,我急啊!”赵香莲扑过去拉住廖妈的手。 “我心像被刀割了一样啊!我以为我以为……”赵香莲都哭得抽了起来。 廖妈心有戚戚地拍了拍她的手,现在她还心有余悸,鞋厂怎么会起那么大的火呢? “结果我都要疯了,孩子他爹才告诉我孩子早在前天就给他奶奶给抱回乡下去了,她这是怕我抢她的大孙子啊!姚姐!都怪我啊,我不该去打牌!我一不溜神,孩子就没了!我以后想再见孩子,难啊!”赵香莲哭的声大,但该说的话一个字也没落。 尤其在前天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廖青梅趴在门外听着,也没察觉出明显的不对来。 她记得前一世也是这样,赵香莲跟婆婆抢孙子,结果被她婆婆发现了,她婆婆也是这样不做声地领着孩子跑了,赵香莲也是这样跑来跟廖妈倾诉,最后顺走了家里一罐子准备寄给廖奶的老年奶粉。 只是,是什么时候来着?廖青梅已经记不大清了。 赵香莲是哭着离开的,她急匆匆地跑过来,好像就是专门说孩子丢了的事似的,说完也不留恋,转身就走了,留下廖妈一个人在病房里咂舌。 倒是那坏习惯还留着,病房里没什么好东西,结果直接把廖昊宇刚刚来医院里老师塞给他的苹果给顺走了。 听到脚步声廖青梅立马拉着一头雾水的廖昊宇躲开。 等廖青梅找来护士进病房,廖妈还跟她感叹,“赵香莲这人也是命苦,那么麻利的人嫁了刘四瘸,现在孩子一个也没养在身边。” 说起孩子,赵香莲前头的闺女全被这夫妻俩送人了,有的过给了近亲,有两个出生没两月就直接不见了人影。 “这都是女人的命!”廖妈还是很信命的,摇头感叹两句,伸出手来给护士做检查,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担心,脸上带上了苦意。 她上班就是靠着这两双手,现在左手这样,还不知道好不好使。 “我还说刘四瘸呢,你妈现在……” “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第三十六章 风雨欲来 廖妈醒了没多一会,廖青梅就主动把警察给请了过来。 知道是例行问话,廖妈非常配合,主动把她昏迷前记得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那天是例行盘点的日子,我从仓库点了货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声惊呼,然后火就烧了起来。”廖妈瞳孔微缩,牵着廖青梅的手无意识地微微用力,此时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一下子火势就大了起来,走道里全是黑烟,啥也看不清,我就记得走廊尽头有个房间是给老刘看货的,那时脑子里只想着赶紧去那屋里。” “怎么不往楼下跑?”旁边记录的警员问。 廖妈嗔了他一眼,“厂里的原材料那可不少,我点完皮料,还得去点配饰、布料和粘合计呢,厂里也就那么一个楼道口,还是在相反的方向,火烧起来时,已经退不出去了。” 鞋厂只是个小私营厂,开起来才两年,但发展迅速,三层的小楼里,生产、仓库、住宿都在一起,因为到了生产旺季,仓库外的走廊里都堆满了原材料,而且鞋厂根本没有逃生通道,至于消防安全,那是根本没有。 谁也没想到过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 警员点点头,记了会突然停下笔,“打断一下,您听到一声惊呼?记得是什么样的惊呼,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吗?” 廖妈歪头想了好一会,摇头,“不大记得了,就听着像是个女的。” 问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再问的了,警员合上文件夹嘱咐廖妈多多休息后告辞。 廖青梅把人送出去,知道大病房那边的受伤职业和家属大多已经被安抚好,确认他们不会胡乱怀疑闹事才微微放下心来。 中午廖昊宇冒雨赶回家拿了请徐阿姨煲好的汤,母子三人吃完饭后,廖妈因为药力困了先休息,廖昊宇守着,廖青梅去开水房清洗餐具。 “还痛不痛?”刚进去开水房,顾铭朗就挤了进来,手上也拿着个空了的饭盆。 此时顾铭朗的形象可不怎么好,早上下过暴雨后转为小雨,顾铭朗头上被雨水打湿,裤脚更是湿了大半,上边还有泥点及黑炭擦过的印子,明明因为下雨降了点温的天,身上衬衣却是湿的汗味特别重,看样子是刚从鞋厂那边过来。 廖青梅手顿了顿,微微扭开脸,继续洗饭盆,“没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不应该正是忙的时候吗?她今天见到他两次,都是匆匆走过,只看到背影和侧脸。 “半个钟头的午饭时间。”顾铭朗扬了扬手里的饭盆,洗干净后顺手就把廖青梅来不及洗的饭盆拿到手里,放到水笼头下洗了起来,廖青梅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阻止,径自洗着自己手里的。 “你放心,阿姨那里不会有事的。” 提起廖妈,廖青梅喉头一哽,鼻子就有些发酸,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其实廖青梅特别想问一下事情的进展,想通过真相来洗清此时廖妈身上的嫌疑,而不是言语威胁。 这样的威胁一时能稳住大家,但一旦有什么不对或者变故,大家还是会下意识地把罪名安到廖妈身上。 现在廖爸也不在,她只怕下一次闹起来,她会抗不住。 但是她也知道有些事不能问,就算问了顾铭朗也不能告诉她,他们有规定的,有保密条例,必须遵守纪律。 “你忙吧,我先回去了。”三个饭盒,就算顾铭朗再想拖时间,也拖不了几分钟,沥干水,廖青梅收好饭盆就要回病房。 转头的瞬间发丝微微扬起。 “等等!”顾铭朗目光猛地一缩,喊住廖青梅。 廖青梅站定,疑惑地看向他,就见顾铭朗伸出手轻轻撩开她侧脸边垂下来的发丝,廖青梅忙往后躲,没躲过。 刚刚发丝拦着时没看清,顾铭朗现在才发现她脸上的红肿触目惊心!有的地方已经青紫起来。 廖青梅退开,撇开脸去,有些懊恼怎么会被顾铭朗发现。 居然伤得这么重!她居然还敢说没事!顾铭朗气,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定定地着着廖青梅不说话。 他的目光太具压迫性,廖青梅垂下头,“我也没想到人会扑上来……一时没有防备,也不怪别人,毕竟她孩子伤得那么重,可以理解……” “……”顾铭朗心底长叹一口气,强忍住把她揽到怀里的冲动,大步转身离开。 “你在这里等一会!” 顾铭朗听人提了一句,并没有想到会伤得这么重,也知道这不能怪廖青梅,毕竟意外发生得太快,她后来也阻止了别人继续伤害她,也不大怪得了那个情绪失控的母亲,他只怪他自己没有陪在她身边护好她。 “不许偷跑,等着!” 顾铭朗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廖青梅踢了踢脚下的地,心里计算了一下偷跑的后果,最后选择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 这里是医院是公众场合,可不是在老家在人少的大院外,而且现在医院里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廖妈的同事,万一盛怒之下的顾铭朗做出什么事来,她哪还有脸见人。 不是廖青梅怂,实在是顾铭朗的前科太多,小动作不断,防都防不住。 她不想在这当头,传出作风有问题的事情来。 顾铭朗取了药回来,发现廖青梅乖乖等在原地,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走,我带你去上药。” “你把药给我,我自己上!”廖青梅才不肯让他给自己上药呢,只要一想到男人的手在自己脸上涂摸,她就觉得很不自在,格外羞耻。 “跟上!”顾铭朗早发现了,自己强势一点廖青梅气势就会弱一点,若是自己惯着她,她就敢蹬鼻子上脸。 顾铭朗借了间医生办公室,让廖青梅坐下要给她擦药。 “我说我自己来就行!”廖青梅死死护住脸,不肯让他得逞,伸出手来讨药,“我自己上药。” “给你,你又顺手给别人?”顾铭朗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廖青梅一哽,想起被自己顺手给了小婶的药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听话,这里没有镜子,你自己看不到。”顾铭朗柔声哄她,手里拿着绞好的帕子,见廖青梅还有话说,“凭感觉也不行!你的脸肿得厉害,现在已经麻木了。” “……”廖青梅,左脸确实早没了感觉。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廖青梅咬咬牙,心一横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抬起侧脸。 看着她这小模样,顾铭朗沉郁的心情好了些,看到受伤的脸后又心疼起来,廖青梅皮肤白嫩,脸上的巴掌印特别明显可怖,怕她痛,顾铭朗动作非常轻柔,先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伤处,再把药膏轻轻地涂在她脸上。 知道她不喜欢过份接触,用的是专门上药用的磨得光滑的扁竹片。 红肿滚烫的脸颊上了药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廖青梅睁开眼晴,看到顾铭朗是用竹片后,绷着的心才缓了下来,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上了药,顾铭朗就被匆匆来找他的同事叫走了,廖青梅握了握心里的药膏盒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找的药,居然没有什么药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不用担心廖妈会发现。 廖青梅回病房间照顾廖妈,原以为上午问过话后就不会再有问题,没想到下午三点左右又来了一批调查的人。 还是上午那些问题,但来人的态度明显有些不耐烦起来,廖妈心里有些不安,但在子女面前还是强撑着,不肯示弱。 所有的回答与上午并无二致。 调查的人很快又走了,廖妈微微松了口气,回头见廖青梅一直眉头紧锁,还拍着她的手安抚她,“你这是干嘛,没事,他们就是来问问情况,毕竟是大事,我们配合就好。” 廖青梅笑,“没事,我就是觉得这调查组的人有些眼生。” “那你还能谁都认得啊!”廖妈被廖青梅逗笑了,但还是忧心厂里的人和事,“也不知道厂长怎么样了,老刘我也没见着他,哎!我们组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廖妈担心的事不少,但这种时候廖青梅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去大病房那边,只劝她大家都受了点小伤,需要休息,她现在还是病人,等自己好起来再去探望大家也不迟。 看了看自己打了石膏的手臂和缠着绷带的小腿,廖妈无奈地叹气。 第三天,雨已经停了下来,玉兰树树叶青翠,叶尖还挂着水珠,摇摇欲坠。 从半夜起,大病房就断断续续传来哭声,廖青梅心底有些不安,廖妈也一直睡不安稳,到了后半夜哭声停了,现在又哭了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啊?青梅啊!”廖妈心慌,拉着廖青梅问,“你去那边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听着怎么像兰香的声音。” 大病房那边,刘兰香的男人没了,火灾的时候他已经逃了出来,返回去救人的时候伤了腿,全身大面积烧伤,知道要截肢和巨额的医药费后,半夜自杀了。 留下了年轻的妻子和一个才三岁的孩子。 刘兰香半夜哭得晕厥过去,醒过来又继续哭,低低的哀泣声,哭得人心里又酸又涩。 廖青梅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三十七章 比想像中更坚强 “姚菊香,你出来!滚出来,赔我兄弟的命来!……” 廖青梅后背抵住病房门,感受到巨大的震颤,听着各种侮辱性的辱骂,强忍着心底的怒气和委屈才没有冲出去和他们对质。 现在这种时候,正是死者家属情绪最不稳的时候,她不能冲动。 “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不关我妈妈的事!”廖昊宇平时再懂事,此时也不过是个孩子,脸颊涨得通红,双眼泪光闪闪,握紧了拳头就想冲去。 “不关你妈妈的事!”屋外的人冷哼一声,猛地就是一脚,听到木门开裂的声,廖青梅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龟孙子,咋地了,躲在里头不敢见人了是吧,这事除了你妈还有能有谁,难道不是她最后一个从仓库里出来的!还有人亲眼看见了,就是姚菊香干的!” “你和她们讲什么道理,给我踹,先把门砸了!” 又是两声踹门,廖昊宇含着眼泪就想冲出去,被廖青梅严厉的眼神止住,少年人最容易冲动,要是廖昊宇出去,双方都不理智的情况下,太容易出事了! “这里是医院,不准闹事!”好在没有廖青梅担心多久,马上就有医生护士赶了过来,听到死者家属和医生讲理,最后无耐被劝走后,廖青梅才微松一口气。 只是那气还没有叹下去,又提了上来。 “姚菊香,娘的,你就躲着吧,要是确定是你放的火,老子杀你全家,放把火烧了你的屋……” 随着声音渐渐远去,大概人是被拉走了,廖青梅重重地闭上眼,靠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姐!”廖昊宇双眼赤红地怒吼一声,见廖青梅看过来,恨恨地撇开脸,冲到一边生起闷气来。 病房里一时静悄悄的,只余姐弟两个的呼吸声,和廖昊宇抽鼻子的声音。 早在知道出事时,廖青梅就请医生帮忙把廖妈转到别的病房去了,也好在转移得及时,才没有让她直面这样的场景。 廖青梅走到廖昊宇的身边,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廖昊宇偏头躲开,撇开脸不看她。 “傻瓜,将心比心,妈妈被误解你都气得想跟人拼命,那他们呢?他们失去了至亲的人,现在正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你要是和他们对上,万一受伤出事,我怎么和爸妈交待?”廖青梅轻轻牵起廖昊宇因为情绪激动不停微颤的手。 轻轻地拍了拍,“我不是站在他们那边,是为了你好,我也很生气,很想冲出去和他们讲个明白,可这时候除了火上浇油,半点用处也没有,你要相信警察,他们一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廖昊宇低下头,聚集在眼底一直没掉的眼泪,啪地砸在廖青梅的手背上。 “姐,我怕……” “没事的,等直相大白的那一天,栽赃在妈妈身上的冤屈一定会洗刷干净的。” 姐弟俩悄悄回了三楼病房,廖妈在病房里发着呆,从大病房到小病房,从二楼到三楼,廖妈对发生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毫无所觉的,只是怕孩子们担心,才任由他们安排。 “他们走了?”见她们进来,廖妈抬起头来问。 廖青梅轻轻点头,廖昊宇无声地坐到廖妈身边,握住廖妈的手。 廖妈紧了紧儿子的手,一直沉凝的表情突然扯出一抹笑来,“别担心,咱们等结果出来就好了。” 说完看向廖青梅,“青梅啊,妈柜子里有张存折,你拿了,把里头的钱取出来,给你兰香姨送过去,现在她男人走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肯定难过,她那些夫家兄弟也不是好相与的,来闹事的都是他们吧。” 来闹事的人确实都是男方家属,一个个都直接放言可以代表刘兰香,代表孩子和死者说话。 “妈!不行!”廖昊宇立马激动地反对,“凭什么给她们家啊!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您一给钱,不好像默认了这事一样么!我不同意。” 廖妈笑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廖昊宇到底还小,于人情事故方面十分欠缺,抬眼看向廖青梅。 廖青梅点头,“我会私下给兰香姨送去。” “好!”廖妈欣慰地笑,“你办事有章程,多看着你弟弟,遇事别冲动,有要我出面的地方也别光瞒着我,清者自清,我有底气面对她们任何一个人。” 廖妈远比廖青梅想象地要坚强许多,接下来的日子,面对警察的多次询问耐得住性子,还总安慰情绪有些焦虑的廖青梅姐弟,甚至厂里有家属哭上门来,廖妈也会主动出面,解释劝说她们。 至于死者家属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天傍晚过后倒是没有再出现过。 但廖青梅总是不安心,不管面上再怎么撑着,其实心底后怕不比任何一个人少,晚上也不敢放廖昊宇单独回家,姐弟两个干脆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就算有需要回家的地方,廖青梅也尽量请人陪同廖昊宇一起。 至于夜里,这些天来她从来没有睡熟过,每次走廊出现脚步声或者门口出现阴影,都会惊醒过来。 鞋厂的事故还没有进展的时候,廖爸任务结束回来了。 医院门口,见着步伐匆匆,脸色焦急的廖爸,一直故作坚强的廖青梅鼻尖一酸,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哗哗往下落。 廖爸胡子拉茬,神情非常疲惫,眉眼里是藏不住的焦急,不过好在廖昊宇留在家里的字条说清楚了情况,又有大院其他人告知具体情况,他才没有太过失态。 “不哭,爸爸都听说了,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廖爸轻轻拍了拍廖青梅的肩头,“现在爸爸回来了。” 廖青梅已经说不出话来,泪眼朦胧地点着头。 自从廖爸回来,廖青梅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卸掉大半,空出来的时候她开始往警局跑,努力跟进事故调查的进展情况。 早一天真相大白,早一天安稳度日,一空人也能真正地安下心来。 可惜线索就断在了那声惊呼上,廖妈言辞凿凿,十分肯定自己听到有人惊呼,厂里也有人隐约听到了,却不太确定。 但现在根本就找不到惊呼声的主人。 不过事故原因已经清楚,应该是在人在仓库里玩烟头引起的火灾,但是廖妈也说了,她在仓库盘点那么久,并没有人在里面抽烟。 而且仓库重地,她们厂里有规定,禁烟火,没有人会明知故犯。 唯一的目击证人,应该就是惊呼的那个人,但厂里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后,谁都说自己不是。 倒是有人影影绰绰地指证,可能是廖妈放的火。 不过经过多次询问,发现证词有反复的情况后,再加上廖妈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才排除了嫌疑。 从警察局出来,廖青梅心底有些茫然。 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别说大火,就连别的事故也没有,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重生,从而发生了改变吗?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鞋厂,在厂房林立的厂区内,此时鞋厂一反往日的繁荣,没有了机器的轰鸣声,安静得有些可怖。 被大火燎得黑漆漆的墙壁上,隐约可见石灰水写的安全生产的标语。 厂房内还没有人来善后,机器和被烧毁的原材料杂乱地散落着,往二楼走,两边的红砖墙壁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犹豫了几秒,廖青梅抬步往上走去。 “怎么到这里来了?”顾铭朗正好从楼上下来,灰头土脸的,正在拍身上的灰。“别上来了,到处都是灰,太脏。” 两人出了鞋厂,拍干净身上的灰顾铭朗才走到廖青梅身边,“心情不好?” 廖青梅表情微讶,她脸上表情和平时无异,这也是前世锻炼出来的技能,她不说话没有人能看出她心情的起伏。 只是,顾铭朗…… “怎么你一个人来这里。”廖青梅不愿多谈,转而问起顾铭朗。 两人相携着往外走,方向正是鞋厂职工暂住的方向,之前鞋厂除了附近住家的职工,还有不少外地来的,单身的直接在鞋厂住,夫妻或者一大家子的,都在厂区外的民居里租房子住。 厂房外大片民居已经发展起来,每个院里都加盖了房子,每一户都租了不少人。 鞋厂出事后,宿舍不能住了,大家都在外边租了房子,等鞋厂恢复。 “来看一看,走访一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顾铭朗笑,此时的廖青梅比正月时见到的还要瘦一些,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已经瘦到了底,走在他身边,仿佛来阵风都能把她吹跑。 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顾铭朗心底微疼。 面对这样的廖青梅,他根本就没办法痞起来逗她,不自觉地就正经了起来。 廖青梅点头,“不介意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知道她是为廖妈担心,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真相,顾铭朗这次来本就不是因公来的,而是自己的私人时间出来走访,带上她也没什么关系。 居民区里有些杂乱,院里院外电线和租户私人扯的线比比皆是,衣物也挂了不少,再加上现在的地还是泥地,前两天下了一天的雨,地上虽然干了,但坑洼的地方还有积水。 有时避着衣物就来不及低头避来水坑。 “小心!” 第三十八章 回味无穷的拥抱 眼看廖青梅一脚踏空就要踩到水洼里去,顾铭朗大手一揽,直接把廖青梅揽到了怀里。 鼻子猛地撞到顾铭朗坚硬的胸膛,廖青梅鼻头一酸,眼泪迅速上涌,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对不起,我……”第一次直面廖青梅的眼泪,顾铭朗难得有些心慌,哪里还有以前以逗她为乐的样子。 站开一步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没想到廖青梅揉了揉撞红的鼻子,擦干泪水,抬起头来,皱巴着小脸说,“没事,就是突然撞到,生理泪水而已。” 鼻子还有些微红,但眼泪已经不流了,见她真的不像有事的样子,顾铭朗才抬腿继续走,“别乱跑,跟着我的脚步走。” 廖青梅没有反对,还好刚刚顾铭朗拉得及时,她脚下穿的白色帆布鞋,要是踩进水洼里,脚下的鞋子就算是毁了,加蓝墨水也洗不干净污渍,这一双鞋可得廖妈好几天的工资。 因为一直低着头看路,廖青梅半点也没有注意到前面顾铭朗悄然泛红的耳尖。 两人拥抱到一起的瞬间,不同于廖青梅感受到他肌肉的坚硬,顾铭朗只感受到了那柔软的触感,廖青梅镶嵌在他怀里的那一眨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怎么可能有人长得那么娇小,身体那么柔软,醉人的馨香不停地往鼻孔里钻,一直钻到了他的心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弹了弹,指尖还停留着触碰到那一瞬间的感觉,明知道廖青梅什么都没有察觉,顾铭朗还是把手揣进了兜里。 “嗯?”指尖动了动,顾铭朗突然停下脚步。 跟在后头边走边揉鼻子的廖青梅傻傻地看着手里被顾铭朗强塞的糖果。 两颗大白兔奶糖? 被廖青梅疑惑的目光看着有些尴尬,顾铭朗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那个,吃糖就不疼了。” 说完还确信似地点了点头,说完赶紧扭头带路,不让廖青梅看到自己别扭的神色,这会不止是耳尖,就连脸颊都有些发热。 顾铭朗觉得自己都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一向引以为豪的脸皮,怎么今天在廖青梅面前一下子变薄了许多? 被强行塞糖的廖青梅大眼晴眨了眨,摸了摸还有些微酸了鼻子,再看看手心里的糖果,默默地腹诽了一声音,幼稚! 抬步跟上去。 走了半条巷子,就到了地方,因为工厂停工,院子里人还挺多。 有两个年轻的姑娘正在水井边上拧被单,还有几个坐在阴凉处说着鞋厂的事,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其他人都是寻常的生活打扮。 见到他们进来,穿灰西装黑皮鞋,抹了大把头油脸上长满麻坑的男人,腋下夹着挎包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边走边从兜里掏出卷烟拆包装。 “顾队长好,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我正好来这里了解一下情况,安抚一下员工的情绪,正提到你当时的英勇事迹呢,快进来,快进来。”这人的正是廖妈车间的车间主任,顾青梅只知道他姓何。 “来来来,抽一根,别客气。” 顾铭朗摆手拒绝他也没生气,眉开眼笑地把顾铭朗迎进了院子里,不过在看到顾铭朗后头的廖青梅时,何主任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明显就是很不欢迎的态度。 “她是和我一起的。”顾铭朗走回廖青梅的身侧,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不容反驳。 何主任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讪讪的,十分不待见地看了廖青梅两眼,转脸看向顾铭朗,伸手摸了一把抹了太多头油的头发,“来顾队长,里边坐。” 何主任就是鞋厂老板的小舅子,等顾铭朗一坐定,就开始诉苦,说厂里有多么不容易,说因为这次事故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又问顾铭朗什么时候他们可以进厂整理恢复生产,还问了这次事故有没有赔偿。 说起赔偿的时候,何主任的眼神不时扫向一边低头倾听的廖青梅。 看那模样明显就是认定了廖妈就是纵火的那个人,见顾铭朗一直没有明确地表态,又开始说起廖妈来,说她之前工作态度不端正,两个人之间多有冲突。 “姚组长这人,其实我早跟我姐夫提过了,既然人家心不在这里,不如早早放她走,只是我姐夫这个人念旧情,姚组长毕竟是厂里的元老,他抹不开面子,没想到哇!” 廖青梅目光慑人地看向何主任。 结果人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恳切地看向顾铭朗,“顾队长,我和姚组长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厂毕竟是我姐夫的产业,我一直盯得严也是情理之中,姚组长对此不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我实在有理由相信,姚组长是因怨生恨,故意纵火发泄情绪。” 廖青梅咬牙,正要开口反驳,话头直接就被何主任高声抢了去。 “当然可能她只是想报复一下,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但是顾队长,这不是可以体谅的理由啊!现在厂里停工,我手上这么多人闲在这里,没了收入,怎么生活?” 院子里其它人都看了过来,停产就代表着没有收入,现在厂区都很饱和,根本就没有别的工作可找,要是再不开工,他们的生活确实难以为继。 只是到底还是有人站在了廖妈这一边。 “不会是姚组长的。”刚刚还在拧被子的姑娘期期艾艾地挪到这边来,顶着何主任的瞪礼,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相信姚组长!绝对不可能是她!”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有赶紧给我滚!”何主任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脸上凶相毕露。 顾铭朗抬手,止住何主任,看向绞着衣角,明显非常紧张的圆脸姑娘,“你继续说。” 像是得了莫大的鼓励,那姑娘咬了咬唇,毫不犹豫地开了口,“姚组长特别好,特别负责任,每天下班她都会留在厂里清点检查,平时也总提醒大家注意生产安全。” “而且……而且……”那姑娘迟疑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何主任,说不下去了。 廖青梅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大家明显都很赞同这姑娘的话,但在廖青梅的目光下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确实,廖妈不过是个小组长,而眼前的何主任却是能掌握他们命运的人,他们选择闭口不言,廖青梅非常理解,但也感到非常心寒。 这里的人不仅大半都是廖妈的同事,还有不少是廖妈手下的组员,对工作尽职守责的廖妈每次和领导起冲突然,绝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护着这些人。 “我……”眼看着那姑娘瞅着何主任的眼色还要再讲,旁边的人赶紧出马把人拉开了,其中也不排 除有何主凭的眼神指使震慑。 “何主任,不知道你要怎么解释。”顾铭朗没有强制阻止,转脸看向何主任要解释。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些人不懂事,一点小恩小惠就被人收买了。”何主任摆手,继续给顾铭朗开烟,这次顾铭朗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却没的抽,拿在手里把玩着。 何主任一见有门,立马冲廖青梅的方向使了使眼色,“顾队长,要不我们屋里说?” 见顾铭朗神色有所松动,立马起身带路。 两人都当坐在一边的廖青梅不存在。 等院子里只剩下廖青梅一个人,她想了想,起身去找先前说话的姑娘,看着别人把她拉上二楼,廖青梅直接往楼梯那里去。 “你傻啊你!你跟何主任做对,你不想干了啊!”屋里训斥声和哭声交杂,手已经抬到门边的廖青梅生生止住了敲门的动作。 “可是……明明就不会是组长,组长她……” “说你傻你还不乐意!什么组长不组长,出了这么大的事,姚组长还想回鞋厂?除非她祖上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不然绝无可能。” “张姐!” “哎,爱华,你还小,哪里晓得鞋厂有多复杂,我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是姚组长干的,但现在领导想要是她干的,那还能是别人干的?也就是你傻,什么也不懂就冲上前头去,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廖青梅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你呀,赶明儿好好去给你赵姐求个情,让她在主任面前说说你的好话,看能不能留下来。” 廖青梅眉一皱,停下脚步。 “我不去,她就是个小人,两面三人,亏组长平时对她那么好!” “啧!傻丫头,你听我的没错,我跟你说啊……” 之后的话,廖青梅没有再听下去的欲望,下了楼来,正好顾铭朗和何主任谈好了,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放松,何主任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看得廖青梅格外刺眼。 再看一眼和他相谈甚欢的顾铭朗,廖青梅头一甩,直接走了。 “生气了?”没一会,顾铭朗从后头追了上来,替廖青梅拨开挡在眼前的衣服。 廖青梅没说话,对顾铭朗的操守她还是有信心,也知道他有他的做事方式,但她就是看不惯。 “何建军这人有猫腻。”顾铭朗笑,低声向她解释。 廖青梅停下脚步看向他,顾铭朗也认真地看着她,看他的眼神,廖青梅就知道,得了,知道这一句就够了,别的也不要再问了。 见廖青梅没有再问,自顾自往前走,顾铭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点,大步跟了上去。 “我送你回医院。” 第三十九章 冰山一角 说完送廖青梅回医院的顾明朗刚出了巷子就被同事接走,廖青梅这会也不急着回去,一个人在如蛛丝般盘根错节的巷子里转悠。 她们先前去的院子只能算是较多职工的聚居,还有不少职工住在别的地方。 廖青梅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她可以慢慢找慢慢看。 先前在那个院子里廖青梅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就连顾明朗也没找着机会了解情况,说是走访不过是听何建军一个人说而已。 其中事实被严重歪曲,还是当着她的面。 陆续找到两户人家,廖青梅还没有进去就被人赶了出来。 “走吧,走吧,该说的我们都跟公安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事故发生的时候我在车料子,什么也没看见,你去问别人吧。” “哎,不知道不知道!” …… 这还算好的,有个大妈把廖青梅赶出来的同时还把门边的竹条扫帚扔到廖青梅的脚边,虽然没有砸到人,但正好砸进水坑,溅起大片泥点,落了廖青梅一身。 “你还有脸来我家,我告诉你,妈你妈干下这丧尽天良的事,迟早要遭报应的!” 说完门砰地一声被摔上,留下廖青梅无奈地站在门外。 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廖青梅默默把扫帚捡起来放好,才转身去找厕所。 类似城中村的居民区只有公共厕所,廖青梅找了两天巷子终于找到一个。 泥点不仅溅到了衣服鞋子上,脸上还有零星几点。 这个厕所砌在墙缝里,特别深,廖青梅走到最深处洗墩布的水池子边,还没拧开水龙头,就听到了男女轻声的嬉笑声。 “干啥呀,急啥!你轻一点!往里走一点,别人看见了得多丢人!”女人捏着喉咙的娇笑声听在耳里,让人格外适应不良。 “哎呀……真是冤家!”适应不良的同时,又带着莫名的熟悉,总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一样。 此时的情况莫名地有些尴尬,廖青梅想走又走不得,她伸脚踢了踢墙边的墩布,原以为这对野鸳鸯会走呢,没想到人家半点也不在意。 “别闹!是不是有人呀?”还是那个女人。 伴随着几声叭唧声,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都盯了半天了,哪里来的人,可能是哪只野猫吧。” 是何建军! 廖青梅下意识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这会她也听出来那女人是谁了,不是别人,正是赵香莲。 难怪她会觉得别扭,想到赵香莲一个半老徐娘,捏着嗓子娇滴滴的撒着娇,廖青梅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厕所这么脏污的地方,这两人竟然半点也不顾及,听着不绝于耳的吻啃声,廖青梅死死地捂住耳朵。 “想不想哥?想不想?” “想!想,想,想。” “嘿嘿,哥可是想死你了,怎么地,哥比你家四瘸子好吧,啊?” “……” 耳听着这两人就要渐入佳境,原以为自己会要现场旁听一声动作戏,没想到有人及时出现解救了她。 “妈!妈!你在哪!快出来!”外头传来小孩子尖利的呼喊声。 耳边的声音猛然一停,何建军突然开口,“得了,我儿子喊妈呢,你赶紧地,去看看!” 这句话廖青梅倒是听在了耳里,只是一直捂着耳朵没听得太过真切,她也没心思去细听分析意思,满心正庆幸这两人走了呢。 等他们走了好一会,廖青梅才打开水笼头,一边擦着身上的泥点,一边暗暗腹诽。 难怪前世廖妈总被赵香莲无故欺压,就连几乎到手的主任位置也被人抢了去,原来赵香莲早和何建军搞到了一起。 这就不难理解了。 匆匆洗了手,廖青梅赶紧从气味难闻的公厕走了出来,这时候的厕所可不是后世那种装修华丽带马桶的,而是水泥台子砌起来的蹲坑,连门都没有的那种,这时候也没有天天搞卫生的人,里面的气味有多难闻可想而知。 也就这个公厕构造有些不同,里面有个洗墩布的小水池子,刚好和外面隔开来,不然廖青梅这么大个人站在里头,赵香莲也没脸那么喊下去。 真不嫌丢人! 廖青梅擦着手,快步往外走,虽然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但她这辈子都不要来这个鬼厕所了! 一只脏兮兮的皮球突然滚到廖青梅的脚边,好在最后一刻廖青梅反应过来,赶紧拐开了脚,才没有踩上去。 紧接着一个小男孩从旁边的门口哒哒跑出来,追着球跑到墙边,也不嫌脏抱起小球就要回院里去。 “小朋友以后玩球不要到路上来,很危险的知不知道?”看路上许多轧痕就知道这条路上平时走的车不少,这么小一个孩子在路上玩球,没事还好,要是被车撞了,或者因为皮球把车弄倒了怎么办? 廖青梅好心好意,没想到小男孩一把把她甩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想跑。 眼看着他一脚要踏进坑里,廖青梅忙去拉他,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花白头发踮小脚的老太太,劈手打在她的手背上,速度极快地把小男孩塞到自己身后。 “哎,我说你这姑娘,你怎么这么不能容人呢?你和个孩子计较个啥?”老太太劈头盖脸地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了。 “我……” “还我啥我,我家娃玩个球碍着你啥事了?你这还没事呢,要是有事你不得吃了我家娃啊?你心怎么这么狼呢!”小男孩扒着老太太的裤腿看廖青梅,黝黑干净的眼眸里满是好奇。 “大奶,我真没有,这不是看他要踩坑里去了么,想拉他一把。”廖青梅无奈地指了指小孩半只脚踏着的水坑。 “哎呦,我的个乖孙!”老太太一惊赶紧蹲下把小孩子提到怀里,一摸,裤脚湿了半截。“你咋不早说呢,你安的啥心哪!” 老太太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孩子抱进了屋里。 廖青梅指了指自己,半天张不开嘴,她倒是想说来着,那也要她有开口的机会呀! 今天的运气真够背的,廖青梅看着最终还是被溅得满是污渍的小白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里算是没有半点进展了,还是等顾明朗那边的结果吧。 回了医院,廖爸趁廖妈睡着的时候已经赶回去上班了,轻轻擦了擦廖妈脸上未干的泪痕,廖青梅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廖妈并没有她相像的那么坚强,儿女虽然可以信赖却不足以成为依靠,哪怕心里再委屈害怕她也要站在儿女的身边,替她们撑起一片天。 现在廖爸回来,不止是廖青梅重担减轻,廖妈也终于有了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伤势较轻的职工已经陆续出院,过重的早早转去了省城的大医院,留在医院的只有廖妈在内的四个人。 好在这次事故并没有大的人员伤亡,除了想不开自杀的那个。 提起兰香姨,廖青梅不由得有些唏嘘。 她去给她送钱的时候,正好赶上男方的家属在闹事。 刘兰香是外地人,前几年来靖北遇到了比她大五岁的丈夫,两人结了婚生了个儿子,省吃俭用地把房子盖了起来,今年刚开始出租收租金。 本来夫妻两个都在厂里做事,再加上家里的租金,生活正一步一步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鞋厂突然出了这事,男人还接受不了现实自杀了。 现在租户门嫌不吉利纷纷要退租,孤儿寡母带个丁点大的孩子,男方的亲戚门像是狼看到了肉一般,立马涌了上来。 廖青梅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谈房子的事情。 廖青梅虽然喊姨,实际上刘兰香才二十三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再嫁人也很正常。 男方让她嫁人,把孩子和房子留下来,话说的好听是给侄儿看着房子,但天长日久的谁知道呢。 当然刘兰香也可以留下来,但必须发誓按手印,保证守着儿子过日子,终身不能再嫁。 他们闹事的时候,灵还停在院子中间,小小的孩子因为他们气势汹汹的声音哭着缩在妈妈的怀里不肯出来。 好在男方家里还有几个讲道理的老人,看他们闹得不像样,喝止了他们。 不过……廖青梅叹了一口气,这是想得便宜还想要脸皮啊!真看不下去不早点出来说,为什么要等到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的时候! 把廖妈的钱交给兰香姨的时候,她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只哭着拉儿子冲廖青梅磕了个头。 廖青梅可不敢受,赶紧跳开,也不敢多留,她可没忘记就是这些男方家属差点拆了医院的门。 现在他们看她的眼神的非常不善。 第二天下葬廖青梅没去,只让廖昊宇去放了一挂鞭炮,这时候离事故当天已经过去了七天。 这几天天气晴好,廖青梅没事就会推廖妈去晒晒太阳,回病房给廖妈拿毯子的时候,没想到会遇到那天骂人的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独自一人从药房过来,低着头数着手里包着药片的纸包,根本就没注意到廖青梅就站在她旁边。 “香莲婆婆……” “诶!” 第四十章 再次遇见 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猛地窜过廖青梅的脑海,来不及思考身体就下意识地侧身望过去。 老太太正满脸笑容地往喊她的那中年妇女迎了过去,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笑着寒暄着什么。 廖青梅看着老太太的眉眼,越看越觉得像女版的刘四瘸,如果她听到的这个香莲真的是赵香莲,如果这位老太太真是赵香莲的婆婆,那许多问题就都能对得上了。 寒暄过后,老太太捏着药包离开,先前同她寒暄的妇女和她的伴聚到了一起。 “你和谁说话呢?”排队拿完药的那个问。 “赵香莲的婆婆,这老太太也是可怜,费心劳力地拉拔着孙子,结果是替别人家养的,刘四瘸那人也是怂,活该他青天白日的戴绿帽子,我看啊,他保不准还知道赵香莲那点破事呢,就是管住罢了。” “哦,她们呀!肯定知道,不然你以为刘四瘸那个守大门的工作哪来的,我跟你说啊……”两人凑近咬起耳朵来。 “嘿嘿,说得也是……” 两人说笑着从廖青梅眼前走过,话里指明道姓,说得再明白不过。 这人确确实实是刘四瘸的老娘,赵香莲的婆婆! 顿了几秒,廖青梅突然拔足狂奔,跑到大门口突然想起廖妈还在等她的毛毯,赶紧又跑上楼拿了毯子下来。 “妈,你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成不成?我有急事要去找顾铭朗。”因为跑得太急,说起话来不免有些气喘。 廖妈心疼地拨了拨廖青梅脸边的发丝,“跑这么急做什么,你慢一点。” “嗯!”廖青梅努力稳了稳呼吸,点头。 “去吧,跑慢一点啊。”廖妈哪里能不知道她,就是个急性子,看这情形就是有急事,当着她的面应得好好的,转身肯定不会听话。 这可真冤枉廖青梅了,她应得好好的,也老老实实地这么做的,只是步伐有些快而已,边仔细理顺脑海中纷杂的想法。 从那天赵香莲来找廖妈起,廖青梅就觉得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有问题,现在才反应过来,赵香莲的孩子被带走就被带走了,为什么要特意来给廖妈说,还特意加重了事故发生前就离开的字眼。 如果有警察问到这事,廖妈会怎么回答? 人的记忆很容易地被人为的篡改,因为一件事影响、因为某一句话的暗示……甚至是自己美化。 特意来告知孩子不在事故现场,其实极有可能他就在,而且事故原因也与他有关才对! 赵香莲这么做,目的无非就是想在廖妈脑海里构成她儿子不在事故现场的假像,借以躲避公众的视线。 廖妈本就没有把一个不常出现在鞋厂的小孩子联系到这场事故里,再加上赵香莲的哭诉暗示,廖妈肯定下意识里就已经认为,孩子离开了靖北,回了老家,与事故无关。 到时候,廖妈的回答肯定会顺着赵香莲的想法来! 但是应该在老家的孩子和婆婆都还在靖北,同时……想到在公厕听到的事,廖青梅抚了抚额,刘来宝竟然会是何建军的儿子! 那这件事情,会不会和何建军也有关系?毕竟顾铭朗也说过何建军有猫腻,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不对? 到了公安局,顾铭朗并不在,据说是去市里开会了,廖青梅一时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主动跟警察说明情况,毕竟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还没有经过考证。 而且,这是个人情社会,靖北县的大小官员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能在这时候就办起厂来的人,不仅经济条件比别人硬,人情关系肯定也十分硬扎。 而何建军正是厂老板的小舅子! 比较起这些并不熟悉不知根底的警员,廖青梅更愿意相信顾铭朗。 顾铭朗不在,廖青梅没打算再等,给他留了张条子就先行离开,她还得赶紧回医院照顾廖妈。 大概是事情有了眉目,廖青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顿时觉得天朗气清,阳光灿烂起来,走起路来自己也没有发觉到,居然连蹦带跳的。 “同志!同志!” 廖青梅正高兴呢,突然一辆自行车停到自己旁边,高个男青年一脚踩在地上,单手扶着龙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是谁!”廖青梅吓了一大跳,赶紧退开一步,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年。 江景程微笑着看着廖青梅,现在的她可和周末那天傍晚遇见时看到的不一样,生机勃勃的样子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只是脸上的疲色还未完全褪去,眼底还有青黑,略微有些憔悴。 伸手指了指地下,廖青梅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正好被另一只脚踩着。 “谢谢!”差一点就要丢大脸了,廖青梅忙蹲下去把鞋带系好系紧。 系好站起来,发现这个男青年居然一直没走,廖青梅神情渐渐带上了疑惑,她记得自己并不认得眼前的人。 “江景程,上次我们见过的。”江景程微笑,伸手指了指电影院的方向,“上次?鞋厂出事的那天,没出什么事吧?我看你很着急的样子。” 上次?廖青梅稍微一想,就想起那个帮她说话,和电影院时髦女人挽手走在一起的男青年。 “原来是你!”廖青梅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万幸没有出什么事,上次的事还要谢谢你。” 江景程摇头,他根本就没有帮上什么忙,见廖青梅像是要去哪里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后车座,“去哪儿?我捎你一程。” “不用,不用!”廖青梅忙摆手,人也往后退了两步,拉清界线的动作非常明显。 江景程失笑,有些惊讶于她对陌生人的防备心,但也没有强求,和廖青梅告了别,脚下一蹬,自行车就驶离了原地。 目送着江景程走远,廖青梅松了口气,虽然这人长相正派,一看也是出身良好的那种人,身上书卷气十足不说,说起话来的样子也是十分温和。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不想离他太近。 莫名在江景程身上感觉到了危险,虽然不知道这危险从何而来。 没有耽搁太久,廖青梅回到医院,这时廖爸已经陪着廖妈在看当天的报纸,两人说说笑笑地,廖昊宇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廖青梅刚出现就被廖爸廖妈联合着,要她赶紧回家好好休息。 从出事到现在,廖青梅一直呆在医院,中间只回去过两次,一次是拿换洗的衣物,一次是买了猪骨回去给廖妈炖汤。 晚上打针的时候,宁愿不睡觉也要盯着廖妈的吊瓶,廖妈几次翻身醒来,看到的都是廖青梅睁着的眼晴。 在廖爸廖妈眼里,廖青梅还是个孩子呢,这么撑着,影响长身体。 甚至廖妈都劝廖青梅接下来的日子就不要再来了,休息好的同时回去把摊子支起来,反正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再说她只是伤了左手臂,并不十分影响生活,医院里有护士,廖爸除了上班时间也都在这里。 这两天廖妈闲来无事坐在床上一算,不得了!她闺女在这里陪她一天,那得损失不少钱。 再说了,她这在医院住着,她可是听着了,闺女可是再三叮嘱医生用好药,不用怕花钱!她问起来,还死活不肯告诉她用了多少。 这小败家子!廖妈嘴里骂着其实心里甜着呢,但还是心疼钱,这医院可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而且她这伤也不知道厂里到时候管不管,要是不管都得自个出,不省着点怎么行。 正说着话廖昊宇从外头跑回来,他下午陪隔壁病房的老爷爷下了一下午的象棋,要不是护士来催老人去打针,廖昊宇都忘记了回来。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赶紧地送你姐回去一趟,你,你干脆也别来了!”廖妈没好气地瞪了廖昊宇一眼。 现在可算是知道了,生儿子真没生女儿好,臭小子倒是心疼她,但知道她没什么大事后,就不再把她放在心上了,要不是有个贴心闺女,廖妈得气死。 现在她都不乐意天天看见廖昊宇,每天守在医院,也帮不上什么忙,整天各个病房到处窜,不如回家去帮他姐干点活,看看书预习一下功课。 见廖昊宇被训,廖青梅乐,“行,家里我买了猪手,回去炖了送过来。” “青梅啊,钱是再挣就有了,但你也要省着点花,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廖妈一听又心疼了,这骨头猪手的一断,哪来那么多钱拿来造? 到九月份她们姐弟都要开学,那里又是一大笔,青梅那里虽然不要学费,学校也有生活补贴,但是廖妈心疼呀,就怕孩子为了省钱不吃好,饿坏了身体。 她这些年攒的钱里头,就有单给廖青梅准备的大学生活费,还有一笔是嫁妆钱。 想到嫁妆钱,廖妈就想起了顾铭朗,拉开床旁边的木柜子。 “青梅啊,你把这些东西拎回去,你和弟弟分着吃。”柜子里不仅有水果还有两罐子奶粉,都是紧俏货。 廖青梅和廖爸都是一惊,“谁送的?” 这么重的礼,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手的。 “铭朗那孩子送的,他匆匆忙忙地往我这里跑了一趟,放下东西就走了,他们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手松!”廖青嗔怒地看了廖青梅一眼,向廖爸抱怨道。 廖青梅,“……” 第四十一章 诡计重重 提着满满一兜水果回家,家里因为女主人住院显得有些凌乱,小炉子也一直是熄灭状态,廖爸的廖昊宇的衣服随手扔在床边,饭桌上还有没有及时收走洗干净的碗筷。 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廖青梅轻叹一口气,放下东西就忙了起来,里里外外搞过一遍卫生后,开始洗堆积起来的衣物。 等她把衣服洗好晾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看着露台上随着晚风轻轻飞扬的衣物,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廖青梅抻了个懒腰,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端起地上的脸盆准备下楼回家。 结果刚出楼道就听到一阵巨裂的打砸声传来,还有惊呼的阻止声,廖青梅心里一咯噔,莫名地就觉得不好。 大院里都是住了许多年的家属,大家就算暗地里有些小矛盾,但从来没有升级到打砸地步的纠纷,如果是夫妻打架那就更不可能,大家都要脸,顶多关起门来小打一架,真要这种打法,那日子也不过用了。 他们这个大院有些杂乱,既有驻地的军人,也有兵工厂的大部分职工,不像那些军区大院,特别高大上,不经过严格的审查,根本就进不去。 这里门口虽然有站岗的小战士,但是大院里平时来往的人多,只要不是特别可疑的对象,报明了身份和要找的人后,都不会拦着。 听着声传来的方向,廖青梅第一个反应就是兰香姨夫家那边的亲戚来闹事了。 廖青梅跑下楼一看,果然自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堆人,端着脸盆的手一紧,正要拨开人群上前就见大家自动自发地散开来。 紧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鱼贯而出,为首的正是那天在兰香姨家见到的男方家属,闹着要房子、逼兰香姨改嫁,闹得最厉害的那一个。 这个时间点在家属院的大多是妇女孩子,这几个人脸上的气势没有半点收敛,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看着他们刚才那凶狠劲,大家都只敢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敢怒不敢言。 廖青梅就站在楼道口,那人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咳两下往她脚边吐了口唾沫后。 “小姑娘,转告你妈妈,做了亏心事,还是赶紧认错赔钱才对,不然,今天是活人上门,改天就说不定了。”话说完,三角眼阴沉沉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的门洞,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地扬长而去。 廖青梅脚步刚动,就被人拉住了,小声而又急切地训斥道,“傻孩子,你赶紧回家看看吧,你一个姑娘别和人去争。” “是啊!是啊!”旁人也跟着劝,皆同情地看着她。 “那些人都是混不吝的,赶紧进屋去。” “这是哪里来的人啊,老廖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惹上这种人?该不是姚姐厂里那事……呸呸呸,我乱说的。” “啧,你这张臭嘴!还不赶紧帮忙收拾。” …… 廖青梅上楼的时候是把门锁了才上去的,那些人敲不开门,直接把门给砸了,小厅里的桌椅横七八竖地倒在地上,刚升好火的小煤炉倒在地上,燃了个底的蜂窝煤挨着柜角燃着,柜子上放相片的框上的玻璃被砸碎,只余一颗钉子斜着吊着墙壁上。 柜子上廖妈捡回家的酒瓶倒在柜子上,里边的水顺着柜子往下流,一把干枯的桅子花掉在地上,那还是廖妈没受伤前在同事家里摘回来插好的。 …… 好在房间门因为廖青梅一直习惯没人时随手锁着,那些人进不去,只砸了小厅就算完事,不然损失只会更惨重。 大家七嘴八舌加上七手八脚,边议论着边帮着廖青梅家里收拾了一遍。 送走了担心的邻居阿姨们,廖青梅坐在凳子上看着邻居阿姨们帮忙拼起来的门板,看着上门被斧头劈开的大洞,愣了一会神才起身出了门。 在大院里闹事也是那帮人胆子大,廖青梅不仅去了派出所报了案,还找了部队的领导后,才去县里做家具的地方重新买了一张门板回家。 新门板用着,旧门板她还得留着当证据呢。 但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廖青梅的预料,公安来家里走了一趟过场后,表示会去调查取证后就直接离开了,再之后就没有了下文,廖青梅去问过两次,都是让她等着。 大院里的领导倒是来关心了一个情况,表示一定会加强安防管理后,也派了人去找来砸门的那些人了解情况。 但主事的那人早跑了,其他人只说自己只是去撑场子,根本就没动手,还振振有词地把矛头指向廖妈,认准了廖妈是纵火犯,是她害死了他们的兄弟,他们就是砸点东西泄愤,没杀人放火算是好的。 要赔偿,行啊!那得廖妈先赔他们的,他们一点点清算。 部队的人问得稍微深入一点,那帮人就大喊着当兵的欺负老百姓,要去上访要去举报云云,泼皮耍赖,油滑得很。 你跟他们说他们的行为是犯罪那也没有用,人家根本就不吃你这一套,部队又没有抓人的权利,交到公安,还是没人管。 最后部队方面无奈表示,这种私人问题,还是由廖家人自行处理为好。 廖爸也被这事气得够呛,亲自上门去找,差点被人给打了出来,再想去就被廖青梅给拦下了,损失点物件钱财是小事,要是人被打坏了才是大事。 好在经过这一次后,大院的管理严谨许多,那群人也没有机会再进来,至于廖青梅担心的医院那边,反而一直风平浪静,廖妈安心养伤,半点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这是廖青梅唯一庆幸的事。 顾铭朗第三天后回来,廖青梅还没来得及见着面说出自己的怀疑,当天下午何建军和赵香莲就被请进了公安局。 到了晚上,事情就已经基本解决完了。 虽然不是故意纵火,但和何建军和赵香莲两人的关系可不小。 赵香莲因为廖妈的警告,确实没有再带孩子去车间玩,但她把孩子丢到了何建军那里,让他带着。 自己的亲儿子一直养在那废物男人的老家,何建军想儿子想得很,不然也不会怂恿赵香莲把儿子留下来,好不容易儿子来了,当然得好好陪着,那段时间何建军天天陪儿子,都不怎么在车间找事了。 事故发生的那天,何建军领着孩子在三楼办公室玩,赵香莲中途离岗去找他。 偷情的乐趣就在于那背德的刺激和紧张感,两人以前就没少在办公室里腻歪,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会上瘾,两人你来我往地,眼看着动了情,偏偏刘来宝在旁边吵个不停。 何建军光想着温柔乡了,哪里还管得上儿子,顺手就把口袋里的香烟丢给刘来宝玩,香烟盒子上有图,刘来宝一直很喜欢玩盒子。 两人勾搭成奸,全然不知道刘来宝摸了办公桌上的火柴出了门。 刘来宝慢慢挪下楼梯的时候廖妈已经在仓库里清点了,是以廖妈根本就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楼梯口还有个孩子。 刘来宝毕竟只有几岁,正是喜欢模仿大人的时候,见多的何建军吸烟,他嘴里叼着烟卷,拿着火柴就想点。 几岁的小孩子点个火柴还是轻而易举的,但不会吸,后来干脆直接烧火玩,没一会地上就一堆烟头和火柴头。 等廖妈盘点完出仓库点走廊里的货的时候,赵香莲和何建业相携着下来,两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走下来一看,自己儿子已经把香烟盒子都烧了起来,何建军忙把儿子抱起,两脚把火给踩灭了。 两人抱着孩子下楼,完全没注意到刘来宝手里还有一根火柴,他趴到何建军的肩膀上,顺手就把烧了一半的火柴扔了下去。 而那一声惊叫的主人正是赵香莲,她侧脸的瞬间,看清了儿子的全部动作。 之后发生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这种时候何建军和赵香莲想的事情,不是怎么主动站出来交待事情,而是还把锅推到别人身上,所以就有了后来赵香莲的哭诉,有了砸门事情的发生。 赵香莲来误导廖妈,何建军给职工们施加压力,拼命在外说廖妈的坏话,分析她纵火的动机,试图混淆视线。 另一方面,两人还想把刘来宝和赵香莲的婆婆给转移了,没想到赵香莲的婆婆老年病犯了,得留在靖北看病吃药,一时没来得及。 不仅给廖青梅撞到了,还被顾铭朗发现了端倪。 至于顾铭朗为什么要走,只能说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同样当官的也有好官和坏官。 事情刚有眉目,顾铭朗就接到了调令,要求他归队,事故调查有专人接手。 顾铭朗不是刚出社会的小毛头,这是什么意思他很明白,他做的事情已经触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才会被紧急叫停。 这种时候顾铭朗怎么能应,他要是走了,谁来护着他家小丫头,而且他要是不把这事办好了,以为廖家的门他就别想登了。 当然,就算人不是廖青梅,是个普通的老百姓,他内心的责任和正义都不会让他退缩。 他什么都能做到,唯独做不到放任不管这件事。 一山更比一山高,顾铭朗拿着自己找到的事故线索证据,及某些官员搞一家亲的腐败证据直接摆到了老首长书案上。 接下来,自然到了还廖妈清白的时候。 第四十二章 我要走了 炎热的盛夏,暴雨来得措不及防,廖青梅站在县法院的大门口,看着梯级下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何建军和赵香莲被抓的当天,鞋厂外头就贴了一张很大的通告,公布了事故发生的原因,及事故的主要负责人。 与此同时,何建军和赵香莲的奸情也败露了出来,刘来宝也出现在了公众面前。 刘四瘸什么反应不知道,但何建军的老婆当时就炸了。这不,刚从法院出来,就和赵香莲扭打到了一起。 两个半老徐娘从门口一直打进了雨里,何建军在旁边拦了这个被打,拦了那个被骂,最后干脆一甩手走了。 因为鞋厂方面不追究,对何建军和赵香莲的判决还没有正式下来,不过据说因为事故重大,影响恶劣,市里有意拿这事当个典型警戒各厂。 所以就算鞋厂方面不追究,这两人都极有可能被收监。 这才是八四年夏,离八三年也不过是过了半年而已,严,打的余温还没过呢。 廖青梅没兴趣看下去,先行一步回了医院,打算向廖妈汇报今天的听审经过,前脚刚到后脚顾铭朗就跟了过来。 医院那边,顾铭朗安排来取证并澄清的人还没有出面,何建军的大姐何建红就先出来道歉了。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造成事故发生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何建军的私生子,这个私生子大家还很熟,正是赵香莲的儿子,之前成天要鞋厂捣蛋的孩子。 大家都是老实人,老板娘亲自出面,还表示费用会由厂里一力承担,大家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好好应着,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廖青梅不由冷笑,身为鞋厂的老板和老板娘,事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不赶紧出来善后慰问,自己的弟弟(小舅子)犯了事立马就出来蹦哒。 话里话外还是替何建军开脱的意思,希望到时警察来取证的时候,大家能帮忙说说好话。 至于赵香莲,反正在何建红的嘴里,责任都是赵香莲一个人的。 “说笑了,刘来宝肯定不是我们何家人……”而且完全不承认刘来宝的存在。 等何建红在大病房一一慰问过后,最后才到廖妈的病房。 据廖妈所说,这个厂子虽然是老板家的产业,但到现在基本都是老板娘在做主,看厂里到处都是她的亲戚就知道了。 见到廖妈,何建红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快,但现在不仅廖青梅一家都在,顾铭朗也在。 顾铭朗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人来头神秘却十分有能力,不能轻易得罪。 “姚组长,别起别起,好好养伤。”见廖妈要起身,何建红忙上前压下,从皮包里摸出个红包递了过去。 “这是厂里的一点心意,这次的事让姚组长受了委屈,我和老余很过意不去啊,本来早就要来的,但是厂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老余家里……” 说到这里老板娘叹了口气,“哎,不提了,你好好养伤,养好,鞋厂还需要姚组长这样的人才,车间主任的位置,我替你留着。” 为了不成器的弟弟,何建红也算是豁出去了。 说着话题转移到了何建军的身上,何建红一脸惭愧的样子,“我家建军,姚组长我也不瞒你,本来挺老实的一个孩子,现在被赵香莲那马蚤婆娘带坏了,这次的事也怪他没做好督察工作,但别人孩子犯的错,怎么要我家建军来背……” 这话一听就不是说给廖妈听的,可旁边的顾铭朗听着面色却没有半分变化。 何建红余光注意着,心底有些着急,却又不好说得太过。 “妈,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见何建红没个听的时候,廖青梅有些不耐烦了,停下削苹果的手,伸手替廖妈掖被子。 何建红接下来的话音被生生卡在喉咙眼里,廖妈脸上有些尴尬,用右手拍了廖青梅一下,不好意思地冲何建红道,“对不住啊,这孩子太没礼貌了。” “没事没事!”何建红忙摆手,知道今天是说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告辞。 “哎,建红你把这个拿走,工厂正是难的时候,你……”廖妈把红包递回去。 廖青梅早注意到了,所有人的红包里,廖妈这个最大。 至于为什么,廖青梅看了站在一边的顾铭朗,没有说话。 这会何建红也有些犹豫,这里头装的可是五百块钱,不是小数。 还没等她犹豫完,廖青梅压着廖妈的手,把红包收了回来,“妈,你这也算是工伤,拿点慰问金不过分。” “……这。”廖妈冲廖青梅瞪眼睛使眼色,通通被她无视了过去。 “呵呵,是是,这是应该的,你收着,那我先走了,先走了。”何建红一步三回头地走着,到了门边眼看就要错失机会了,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到底还是回头看向了顾铭朗。 “顾队长是吧?能不能请你出来谈谈?” 屋里没人感到意外,倒是都在等她说这话呢,毕竟她刚刚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 顾铭朗没有拒绝,跟着出去了,离开前细心地把门给掩上了。 他们一出门,廖妈就一巴掌拍到廖青梅身上,“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那是我们厂的老板娘!说话也不客气点。” “那她也不该耽误您的休息时间。”廖青梅撇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好好养着怎么好。” “什么休息不休息,还有这红包拿了干啥,我又没什么事,再说了,你这样让你妈在以后领导面前怎么做人!”廖妈心里还惦记着回厂里工作的事呢,总觉得这态度对领导不好,好像在耍小性子一样。 廖青梅点了点廖妈打了石膏的左手臂,这不是伤是什么?还有,“您还想着回去干呢?何建红估计得恨死你了,多好的顶罪的人啊,就这么没了。” “再说了,她那么说你就那么信了啊,那你不还得去替何建军说好话,我先说了啊,不准!” 廖妈一想,是啊!这厂里只怕是回不去了,出了这事何家一家子可不得恨死她,真回厂里了那小鞋可就穿不尽了,这么一想廖妈的脸上就带上了黯然。 她从随军起没多久就在厂里工作,眼看着它从个集体小作坊发展到现在,其中的感情自不必说,还有鞋厂的工资几乎替她撑起了大半个家。 “我也没那么想,哎,我能给他说啥好话,躲还来不及,那么多心眼,这次要不是铭朗……”廖妈摇头,不想再提这事,转而问,“那?那个红包里有多少钱?” 廖妈也不是死板的人,伤心归伤心,吃饭更重要,从廖青梅手里接过红包一点,五百整,这可是大手笔! “五百块抵我两年半的工钱了,我这么拿着不大好吧?”廖妈点了钱,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就是心理还有些忐忑,抬眼一眼闺女正冷眼看着自己呢,立马把还一部分回去的话咽下了,反正拿了拿了,干脆就不去想那些了。 “正好这笔钱给你哥邮一点,再给你们姐弟两置办点衣物,你爸的衬衣也要换了,领口都磨破一圈了,还有你奶奶和二叔那里得邮点钱回去……” 廖妈左盘算右盘算,最后也没盘算到自己身上,最后一算,五百块看着多,还真不经花。 “这点钱还真不怎么够花,我还得去找个工作,上次你徐姨说街道卫生院要找个搞卫生的,你看我成不成?就是这手,哎……” 廖青梅看着瞪着打了石膏的手唉声叹气的廖妈有些哭笑不得,“妈,你养好了给你闺女当老板呗,我给你打工!” “说什么呢!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臭丫头!”廖妈被廖青梅哄得眉开眼笑。 这两天廖青梅和廖昊宇轮流摆摊,每天的收入都会交给廖妈,赚不赚钱,廖妈心里门清着呢,她心里其实也隐约有点想法,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听闺女这么一说,就更不好意思了。 见顾铭朗去了好一会一直没回,廖妈催廖青梅去找他,廖青梅拗不过,出了病房。 医院的花园里,顾铭朗一个人站着正在抽烟,见到廖青梅过来立马把烟头掐灭了,他记得廖青梅似乎不大喜欢烟味儿。 “她走了。” “走了。” “怎么不进去?” “抽根烟。” “哦。”廖青梅看了眼地上摁灭的烟头,“那进来吧。” 廖青梅走了两步,发现顾铭朗没跟上,回过头来看他。 “青梅,我要走了。”顾铭朗正好站在医院花园的景观竹旁边,雨后细碎的阳光透过竹缝撒在他身上,映得身形更加挺拔。 俊郎的眉眼平静中略带疲惫,眉心的深痕未退,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自己,廖青梅心底一颤,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跟他对视,下意识就移开了目光。 听了他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答,但她不说话,顾铭朗就不开口,像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嗯,我知道了,进来吧,我妈在找你。”廖青梅心里莫名有些空,有些难受,她自己也不懂这是为什么,但顾铭朗看过去时,她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痕迹。 顾铭朗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压下心底的涩意,“好。”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告诉自己不要逼她,但每次总是怀有期待地试探 但每次都不出意料地失望。 隐隐觉得顾铭朗的笑容有些不对,廖青梅眉头微蹙,脸上带了些担心的神色,“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走吧,别让阿姨等急了。”这应该是关心他吧?顾铭朗这么想着,心情突然明朗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廖青梅的发顶。 每次都是这样!廖青梅鼓脸,离他站远了些。 病房里廖妈知道顾铭朗要走了后,就一个劲地赶廖青梅赶紧陪顾铭朗到处走走,还不停地怪自己没有赶紧好起来,至少顾明铭走,她得做顿好的送送他。 廖青梅被廖妈念得没办法,只好保证自己一定会招待好顾铭朗,还会依照家里的习惯做顿饺子给他送行,廖妈这才放过她。 “咝……” 第四十三章 血口喷人 刚刚磨利的菜刀轻轻一刀划下去,被削破皮的那一块肉迅速沁出血珠,廖青梅忙把手指含进嘴里,痛得直抽气。 廖妈千叮咛万嘱咐她,廖青梅也觉得应该好好感谢一下顾铭朗,这段时间他跑前跑后地,费力又劳累,本来想请人去饭店吃饭的,结果顾铭朗说吃腻了食堂的味道,想吃点家常菜。 食堂是大锅菜,饭店是小炒,明明就不一样! 廖青梅心底腹诽着,但还是领着顾铭朗去了菜市场,出门饺子回家面,看着这段时间瘦得有些脱形的顾铭朗,廖青梅认真的挑选着所需要的蔬菜配料。 看着廖青梅一板一眼地和小贩讨价还价,顾铭朗就跟在后头,讲完价他付钱,小贩装好菜他拧着,廖青梅瞪他,他就一脸无辜地看向别处。 连续被几个大妈挤眉弄眼地调侃,廖青梅满是无奈地走在前头,没有否认大妈们的猜想,也算是侧面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廖青梅承认,顾铭朗这个人,不管人品还是别的,都是上上之选。 但正是因为是上上之选,廖青梅才会很矛盾,总沉得自己不应该耽误人家,但是一件件事情发生下来,顾铭朗的态度又一直很坚决,她偶尔也会劝自己,就这样吧。 虽然她可能给不了顾铭朗想要的,但是两个人平和地过一生,大概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爱情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廖青梅现在已经不相信了,老一辈的人有几个是因为爱情结合在一起的,像廖奶奶那辈,结婚当天才知道新郎长什么样儿的,不在少数。 论起过日子,廖青梅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对顾铭朗有些不公平而已。 等哪一天他厌倦了,她会默默地送他离开。 因为心里一直想着这些事,下意识地就走了神,听到廖青梅的抽气声,正在揉面的顾铭朗立马走了过来,见他靠近廖青梅下意识地就退后一步。 先前被她随意放在案板上的刀,刀柄还有一半露在案板外边,这一侧身,就把它撞歪了。 眼看刀就要掉下来,顾铭朗眼疾手快地弯腰接到手里,脸上立马黑了下来,“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廖青梅缩了缩脖子,后怕地看了眼把顾铭朗放好的菜刀。 如果不是顾铭朗刀口可能就要插在脚背上了,如果不是顾铭朗身手利落,可能为什么防止她受伤,顾铭朗就要负伤了。 好在菜刀被他稳稳地放在了案板上。 “现在知道怕了!”顾铭朗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先看了眼,伤处不大,这才把她拉到水笼头下面冲洗,洗干净后才拿手帕出来压着。 伤口不算太大,就是出的血有点多,很多手帕就被染红的一小块,廖青梅自己按着手指,咬着唇看着顾铭朗转身去切菜,紧接着调好馅料,揉面揪面剂子,擀完皮就准备自己包饺子。 中间她几次想插手都被顾铭朗冷冷地瞪了回去。 看着看着,廖青梅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顾铭朗个子高,穿着廖爸的围裙也显得有些小,站在拥挤的公共厨房里更是有些格格不入,偏他现在表情严肃的样子,莫名反差特别大,廖青梅觉得顾铭朗特别像后来电视里常用的一个词,萌,很萌! “还笑!”顾铭朗揪好面剂子,走到廖青梅的身边,见他过来,廖青梅乖乖把手举了起来。 “已经止血了。”廖青梅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真是太没出息了,她明明比顾铭朗大那么多,怎么他一板起脸来就那么怂他呢? 顾铭朗板着脸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我拿个水瓢。” “……”廖青梅讪讪地收回手指,好像有点自做多情了。 “盖帘放哪了?”取了水瓢的顾铭朗站在廖青梅身侧,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见脸满脸懊恼,嘴角微微一勾,很快又隐了下去。 盖帘?廖青梅愣了两秒,赶紧去找盖帘。 顾铭朗的饺子刚包到一半,下班回家的阿姨们陆续进到厨房,见到廖青梅立马关心地问廖妈的事,这年头虽然没有手机电脑,但消息传播的速度可半点不低,就这一两天的工夫,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廖妈这回是受了无妄之灾。 上回死者家属来闹事的事情也差了清楚,是何建军怂恿花钱指使着死者家属来闹的,目的和赵香莲当时一个样。 大院里后来虽然是加强了警戒,也有领导专门出来澄清过,但大院里的风言风语照旧不少。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大家都认为廖妈不是全然无辜的,有些心思阴暗的,都认为廖妈是故意纵火,一时间大院里不和谐的声很多。 好在廖妈在医院,廖爸下班也往医院跑,廖青梅和廖昊宇就算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在大院里留的时候很少,闲言碎语听到一些,但都没大放在心上。 看着廖青梅一脸骄傲地告诉大家事故原因已经调查清楚的小模样,顾铭朗微微勾唇,这段时间他所受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哟,小伙子能干呀!”大院里除了有家庭煮妇,还有好些家庭煮夫,廖青梅她们这层楼的正好有一个。 陈叔叔的妻子在县里的中学当班主任,中午几乎没时间回家做午饭,这些年都是陈叔叔下班赶回家给孩子做饭,这会廖青梅被一帮子妇女围住,他也不好往前凑,正好有个顾铭朗。 上回顾铭朗就在大院里露了脸,大家都知道这小伙是廖青梅的未婚夫,见他在包饺子都抱以善意的微笑。 “这换婚夫的速度可比换衣服还快。”和陈叔叔一样没有聚到廖青梅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刘阿姨,刘觉梅。 “你说啥呢!”陈叔叔瞪了她一眼,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呢! “啧,就兴人自己干出丑事,还不兴我说啦!”先前那一句还是小声嘀咕,有人接上这句立马就扬起声音来了,顺手还把手上拿着的大萝卜摔在了案板上。 那边刚刚要散开的人闻言看了过来,又看了看站在她们当中脸色有些发白的廖青梅,脸上都有些不忍。 “老刘,你赶紧做饭呢,你家孩子马上就要回家了,青梅,别愣着啊,这饺子快包好了,赶紧烧水下锅,赶紧地!”不过愣了两秒,立马有人出来打圆场。 廖青梅的步子有些机械,刚走到顾铭朗旁边,正要去拿放满饺子的盖帘边的大锅,被顾铭朗按住了手,廖青梅抬头看他,就见他轻轻地冲她摇了摇头。 “徐丽梅,关你什么事啊!你这话说得还想两边不得罪咋地?我就看不得你这墙头草的模样,得了人家一点有小恩小慧就恨不得对人伏首贴耳当奴才。”刘阿姨不干了,还做饭,她气都气饱了还做什么饭,一脸不屑地冷眼看向徐姨。 “你!”徐姨被她这话气了个倒仰,就要上前理论,被旁边的人赶紧拉住。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你们两个都注意下形象,注意一下自身的素质!”出言的是在妇联当干事的丽春嫂子,她比大家晚来一步,刚好听见后头这几句。 见到她来,刘阿姨消停了下来,冷哼一声扭过身子,抓起案板上的大白萝卜,哒哒哒地剁起来,还边嘀咕着。 “注意影响,我注意啥影响,人家青年男女当家大家伙的面拉手都不要注意影响咧,这年头,可真是世风日下,还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这两人在这屋里干了啥,要我说这可是公共厨房,我……” “哐!”廖青梅把脚边一个废弃不用的旧铝锅一踢,“嘀嘀咕咕的干啥,有本事你大声地说出来!” “我……”刘觉梅剁萝卜的手一顿,没料着廖青梅一个小年轻敢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不知道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请您大声地说出来,好让大家伙给评评理!”廖青梅的脸色微白,冷冷地看向刘觉梅,她身后站着的顾铭朗也同她一起,逼视过去。 刘觉梅说不出话来,求助地看向徐丽春,徐丽春冷眼扫了她一眼,去了自家灶台上。 该! “我……我……我说又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处了个对象,还到处张舞着说要结婚呢,多得意啊,恨不得全世界都晓得呢,那亲密劲儿,谁知道你还不是不个大姑娘呢,啧啧,这才半年多不到吧,这对象咋就换得这么快呢,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讲究,要放我们过去,你这样的行为……”刘觉梅说着说着就有些停不下话头来。 她对廖青梅一家的不满由来以久,尤其以廖青梅拒绝她介绍的对象后到达了顶峰,她在娘家打了包票的,结果屁事不懂的小丫头片子,直接给她顶了回来,不处。 啧,她到要看看她能处个什么人物来,还不是被人给抛弃了,还有脸活着呢,是她早该找颗树吊死算了。 最让刘觉梅看不过去的是,廖青梅居然这么快又找了个对象,比之上一个竟然半点也不逊色。 明明她在廖妈耳边吹风,已经快要吹动她来说服廖青梅和她娘家侄子相看了。 得意个什么劲啊,不就是长得马蚤吗!光会招男人,不过见了两面,居然引得她娘家侄儿念念不忘地惦记了两年。 只是那话她说着说着再说不下去了,廖青梅身后那男人的眼神太过渗人,她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后果只怕会不堪设想。 廖青梅被她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这完全就是血口喷人,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事情,包括前世! 你? 第四十四章 过河拆桥 大厨房里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大家面面相觑,都被刘觉梅的话给惊到了。 这人可真是! 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也不怕人老廖回来找她算帐,不知道老廖最心疼这个宝贝闺女啊。 而且青梅在这大院里长了这些年,什么性子大家谁不知道,这没影的事被她这么说出来就以为大家都会信了? “这可真是……哎,别光站着啊,赶紧,做饭的做饭,那谁?小顾你赶紧领青梅回家里坐一坐,这里油烟大,要不婶子直接给你把煮好送过去,我……”有人乐呵呵地赶紧出来打圆场。 可正对峙的三人一个也没有动,那婶子又赶紧去拉刘觉梅,指责她,背着廖青梅两人冲她使眼色,“你说你,瞎说什么呢,赶紧做饭去。” 刘觉梅也没动,她倒是想动来着,但眼前顾铭朗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慑人,她不敢。 顾铭朗是什么人,那是真正从战场上浴血奋战过,被连队里的人暗地里称呼为“魔鬼”的人。 “这位同志,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说话要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那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诽谤,而且是恶意诽谤,我和我的未婚妻将保留起诉你的权利。”顾铭朗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渗人。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总有那么一些妇女不怕天不怕地就怕找警察,刘觉梅也是如此,一听到起诉什么的腿立马就软了下来,而且还要坐牢! 此时刘觉梅的耳边里循环的都是那一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别说三年了,就是三天三小时她也撑不住啊,要是进的那地方,她还要怎么做人,她家男人立马就能不要她,孩子也不会认她这个妈。 “我,我……我没有,我……”语无伦次,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廖青梅抬头看了眼顾铭朗,就见他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眼神里信任奇异地安抚了廖青梅焦躁的情绪。 再看慌乱的刘觉梅,原本想要和她辨个究竟的廖青梅也熄了心思,就算辨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谣言止于智者,明事理的人自不必说,不明事理的人背后该怎么说你还得怎么说,她闹起来,一个小辈和长辈对上,如刘觉梅之流也只会把她更加的妖魔化。 “赶紧做你的饭吧!”刚刚那婶娘赶紧伸手扯了刘觉梅的衣袖,刘觉梅这才神思不属地赶紧转身切菜。 见她消停了下来,廖青梅也没再追究下去,正要去端锅子,就被站在一边的顾铭朗抢了过去,“你的手不能沾水。” “……”廖青梅,我没打算沾水啊,锅子洗干净的,直接装水上灶就行的。 看了眼盖帘上整整齐齐的饺子,廖青梅抽了抽嘴角,想要伸手去收拾旁边的余料,刚伸手就被顾铭朗接了过去。 最后廖青梅眼看着顾铭朗烧火下饺子,调酱料再亲自端上桌,她唯一做的事就是拿起洗干净的碗筷跟着进屋,就这还是她百般争取过来的。 大厨房里婶娘嫂子们一个个冲廖青梅挤眉弄眼,多好的男人,得赶看紧了! 这年头肯下厨的男人那是凤毛麟角,就陈叔叔,那都是他没办法,但凡妻子时间充裕点,他都不愿意系上围裙进厨房。 等热腾腾的饺子上桌,廖青梅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天她好像就挑了菜,钱都是顾铭朗付的,她什么也没有干。 “赶紧吃,吃完再给叔叔阿姨送点过去,还有昊宇的那份也得带上。”顾铭朗此时眉眼带笑,完全不复方才在厨房里时严肃的样子。 廖青梅看着碗里沾了酱料的饺子,莫名有些脸热,“我自己会夹,你自己吃。” 两人低头开吃,廖青梅咬完自己碗里的饺子,想了想伸手夹了只个大的放到顾铭朗的碗里,既然已经决定了以后和他好好相处下去,廖青梅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点儿。 别的她不知道,但至少礼尚往来地夹个饺子,她还是能做到的。 白胖滚圆的饺子落到顾铭朗的碗里,顾铭朗先是愣了几秒,接下来是狂喜,饺子丢到嘴里还嚼都不舍不得嚼,直接就吞了下去。 “好吃!” 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廖青梅。 廖青梅磨了磨牙,没好气地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好吃你就赶紧吃。” 一顿饭两人吃得“和和睦睦”,吃完廖青梅都觉得这段时间以来顾铭朗在她心里积累的,诸如,稳重、成熟、可靠的印象一一散去,重新回到她脑海里的还是那个火车上嘻皮笑脸的顾铭朗。 “我想要点醋。” “青梅,帮我舀一碗饺子烫吧。” “梅子……” 帮他拿醋就拿醋吧,沾了醋的饺子为什么要往她嘴里塞,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塞了一嘴饺子。 想到自己被顾铭朗“投喂”,廖青梅顿时觉得周围的气温都升高了很多,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偏偏顾铭朗还不消停,吃完饺子又要饺子汤,接汤的时候明明是普通的指尖碰触,可廖青梅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眼看着顾铭朗得寸进尺地往她靠近,廖青梅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进来,“你慢慢吃,我去给你收拾点火车上吃的东西。” 顾铭朗想说不用,可廖青梅压根就不理她,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屋,直接往大厨房去了。 小厅里只剩下顾铭朗一个人,看着空空的门口,望着门外树顶上蔚蓝的天空,顾铭朗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舒心的笑容。 廖青梅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十分可疑,绯红的小脸上大眼泪雾蒙蒙的,咬着唇闹着小脾气的样子,看得还留在厨房忙着婶娘们偷笑不已。 当然廖青梅和顾铭朗虽然已经有未婚夫妻的名份,但孤男寡女的没有那张证,还是得注意着影响,两个人在小厅里吃饭都是敞着门吃的,大家在大厨房进进出出,一眼就能看到小厅里是什么情况。 自然知道这两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小两口感情好,不然廖青梅不能是这么一副娇羞的小模样。 廖青梅刚消下去一点的绯色,没一会就被婶娘们的打趣逼了出来,脸红得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明明前世她也是她们中的一员,打趣村里的小媳妇时也是荤素不忌,难道生命回到年轻的时候,脸皮也跟着薄了起来吗? 好在大厨房里不和谐的人物已经早早消失,廖青梅心里一边腹诽自己不应该给顾铭朗好脸色,一边尴尬地听着婶娘们的打趣,也不敢回话,这种时候说多说错,不如老实听着,边还快手快脚地给他用剩下的面粉摊鸡蛋饼,煮茶叶蛋。 顾铭朗下午的火车,两个月的时限,因为鞋厂的这场事故,惊动了上头不少人,其间的影响十分恶劣,出于种种考虑他被要求提前归队。 陪着廖青梅去了医院,同廖爸廖妈告别后,又陪廖青梅去管床医生那里了解了廖妈的情况,知道恢复情况良好后,两人都同时松了一口大气。 出了办公室,顾铭朗大手轻轻揉上廖青梅的发顶,“现在放心了。” “嗯!”廖青梅动了动脑袋,往下缩了缩,难得没有第一时间躲出去。 办公室外来往的护士的病人不少,动作太大难免引起注意,最主要的是,两人前后脚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不过廖青梅还是不喜欢这样的亲近,快步一步离顾铭朗远了一些,“现在送你去火车站,正好我能去省城进一批货回来。” 进货?想到上次廖青梅大包小包,直接累得在车上睡着的样子,顾铭朗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有心想要劝廖青梅不要再做这个,太辛苦,但看到她说起自己的小摊子就兴致勃勃,眼晴亮晶晶的样子就不忍再开口。 到了省城,顾铭朗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先去了一个战友家里。 这时廖青梅才知道他来是替她解决车辆问题的,正好顾铭朗的这个战友退伍在家,因为有伤残,不愿意给国家添负担,拒绝了部队安排的转业单位回了家,准备自己找活干。 只是因为伤残一直没找到活,这段时间正在火车站给人拉包扛包,但那活也不多,正愁着呢。 看了李国梁横贯左眼的大疤,廖青梅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惊讶惊惧的表情出现,李国梁松了口气,看顾铭朗的眼神就带着些赞许。 臭小子,命倒是好! 廖青梅也不是李国梁想的那样有胆气之类,放在前世这个年纪她说不定会吓得尖叫起来。 不过她毕竟不是真的二十岁,前世后来看多了见多了,长得光鲜亮丽心肠黑的人见多了,再见像李国梁这样虽然样貌丑陋,但满身正气的人,廖青梅很有好感。 何况细看李国梁的五官长得还不错,只是那道大疤无端地给他添了几个凶煞之气,再加上左眼被毁,显得有些可怖罢了。 原本按顾铭朗和李国梁的想法,给廖青梅帮忙就当照军属了,就算要给报酬那也是顾铭朗的事,但廖青梅不敢,直接把顾铭朗丢到一边,自己和李国梁谈了起来。 廖青梅把她的想法一说,李国梁眼前顿时一亮。 坐在一边的顾铭朗,抱臂看着两人。 过河拆桥,也没见拆得这么快的。 第四十五章 离别与新的开始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有人相聚有人离别。 廖青梅原本打算把人送到火车站就算完,没想到顾铭朗直接买了张月台票,摆明了就是想和她呆到最后一刻,看得廖青梅直瞪眼。 月台上离别的气氛更浓,离他们不远就有一对处对象的,女同志哭得泣不成声,男同志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安慰,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太过亲近,只喃喃地说让她不要哭,不要哭。 瞧人女同志多依恋她对象啊,顾铭朗默默地收回羡慕的目光,看了眼身边翻看他行李的廖青梅,心里莫名有些满足。 光会哭好像也没什么用,还是他家青梅好。 干粮什么的廖青梅准备得还挺充分,刚刚在火车站门口她见有卖红杏的,也买了一大纸包搁在了里头,吃多了干粮还能吃点水果换换口味补充水分,本来还想买点瓜子花生,结果被顾铭朗强势拒绝了,他不爱吃零食。 好像不缺什么了,廖青梅才重新把网兜系好。 因为先前去李国梁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没站一会火车就进站了,两人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开始检票上车,顾铭朗提起行李就过去了,廖青梅转身正准备走。 转眼就看到先前哭得天崩地裂的女同志,一路追着已经上车对象的步伐跑到了窗边,两人正你侬我侬地依依惜别。 “……”廖青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别看顾铭朗走得潇洒,那是他强忍着没回头,可刚进车厢就忍不住往窗外张望,结果窗外原本站着的位置,果然已经半个人影不见。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心里还是不免会失落,一边往座位走,一边还在回头往出口处张望,哪怕明知道背景都看不到,也无法控制自己期盼的心,总觉得廖青梅会突然从那里跑回来。 可惜,并没有。 到了座位处,顾铭朗看着出口,抬手就把行李全放了上去,放稳后确认那里确实不会有人出现,才准备回头坐下,结果刚低头,就见着廖青梅站在窗外看着他。 原来她往前面走了一段,到了他座位这个窗口来,难道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心里油然生出一股陌生的狂喜,顾铭朗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嘴角高高翘起,立马弯腰探出窗口, “怎么还没走?”话一出口,顾铭朗就后悔了,好像他巴不得她赶紧走一样,“不,我是说……” 这时候的火车窗户还没有封死,是那个半窗,下面的那半可以往上推起来,顾铭朗突然从窗里探出半截身体来,廖青梅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推他。 “你这是干什么?很危险。”廖青梅没好气地瞪他。 顾铭朗只笑,不说话也不往回退,反正他们这是始发站,他的座位靠窗不说,整排座位上的人都没有来,不会影响到别人。 “我特别高兴。” “……”廖青梅推了两下推不动他,干脆不再管他,自己微微想要退开一步,没想到顾铭朗长手一伸突然拉住了她。 这时火车的汽笛已经鸣起,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 廖青梅有些着急,“顾铭朗!” “嗯!”顾铭朗凑近廖青梅低声笑道,“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累的活都交给李国梁去干,别把自己不当女同志,还有……我会想你的。” 绯色一点点漫上廖青梅的脸颊,她没好气地瞪了顾铭朗一眼,这人怎么能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想不想的,没脸没皮的! “你路上小心!”廖青梅羞赫地侧了侧脸,眼看着火车要发动了,想了想,“我会给你写信的。” 此时列车已经缓缓启动,顾铭朗还保持着半身探出窗口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愣,完全没有想到廖青梅会主动开口说要跟他写信。 “……”顾铭朗还向廖青梅说了一句什么,但在他愣神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出了一些距离,再加上噪杂的声响,站在原地没有动的廖青梅完全没有听到。 只轻轻地向他挥手。 突然远处的顾铭朗猛地皱起眉头,冲廖青梅飞快地横向摆手,廖青梅虽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按着他的指示往旁边走开了一大步。 就算她及时侧开,肩膀也被哭着追火车的女同志撞了一下。 “……”廖青梅,这会一整列火车的所有窗口明明只有顾铭朗一个人探出头来,真不明白这姑娘在追什么。 廖青梅没管那人,揉了揉肩膀,冲顾铭朗的方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至于那位哭倒在月台尽头的女同志,自然会有管站台的人去管她。 从火车站出来,廖青梅直奔城北市场,此时李国梁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李国梁就是个普通的复员军人,也没顾铭朗那么好的条件可以弄到车来,他骑着辆旧三轮车,看见廖青梅,拍了拍车龙头,“现阶段就用它了,成不成?” “成!”从省城到靖北坐车是不远,但骑三轮车的距离可不近,不过先前在家里的时候两人就说好了,廖青梅也知道李国梁的近况,暂时只能由三轮车代步。 李国梁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用三轮车还是他自己提的建议。 等攒点钱,再借点钱,就能买辆小货车。 原本顾铭朗的意思是把他放在廖青梅那里的钱拿出来,看是借给李国梁或者廖青梅自己买车给李国梁开,都行。 但眼前这两人还都挺犟,谁也不同意动他的钱,顾铭朗没办法,只得随着他们折腾,只离开前再三嘱咐了李国梁,不能让他媳妇累着。 嗯,从廖青梅主动给顾铭朗夹那一筷子饺子起,他心里对廖青梅的称呼就发生了变化。 面对李国梁的打趣,顾铭朗毫不心虚地受了,追媳妇就得心黑脸皮厚,尤其是他家小青梅,更要有计划有策略地攻城掠地。 “这里到靖北有点远,李哥你得悠着点来,货什么的都不急。”廖青梅和李国梁相处得非常自在,让李国梁把车给锁到路边,两人说着话就一起进了市场。 因为有李国梁这个现成的劳动力在,廖青梅这回但凡是看得上眼的东西都往车上搬,带着李国梁还有一个好处,那些杀黑的档口老板自动自觉地就把价格降了下来,廖青梅这才知道之前好这种东西她的拿货价都比别的零销贵。 要不是兜里的钱只剩下车费,廖青梅还有些停不住。 把东西在三轮车上绑好了,廖青梅拍拍手,“李哥,这些就拜托你了,我到时候在汽车站门口等你。” “不用,你直接回你们院就行,我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你在大院门口等我。”李国梁复员这几年没少出去找活干,就靖北的那一片厂区,他哪家没去应聘过。 就是鞋厂他也去上过班,但一是他这脸和眼晴,还一个是他的脾气和性格,往往干不到一个月就被老板清退,或者自己甩袖离开。 李国梁坚持廖青梅也没再强求,本来她还想着到时候能替他一下的,“那行,我在大院门口等你,正好领你熟悉一下环境。” 廖青梅打算和李国梁摆个夜宵摊子,整点啤酒和烧烤。 厂里下夜班时比白天还要热闹,廖青梅回起以前去接廖妈时的盛况,怎么也舍不得放弃这个商机。 白天李国梁可以休息,如果有干劲的话还能跑跑村里的代销点,试着谈谈送货的事,八十年代可是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靖北依着厂区富起来的人可不少。 廖青梅记得那时候她们这里收荒货的一个老头都发了财,九十年代就买了大房子举家搬进了省城,这时候收废品捡垃圾多让人看不起啊。 就是李国梁这长相有点局限性,不然廖青梅真觉得他去收废品不错,听说他手还巧,什么都能捣鼓明白,单放机电视机什么的都能修。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摆小吃摊,当然其中还是顾铭朗煽风点火的结果在,廖青梅一个人摆摊他不放心,正好拉着李国梁下水,当下保镖不说,还能帮着干重活。 厂区大多是三班倒,有时遇着加班,还会更晚,就现在夜里厂区门口还有摆小摊的,不过都是混沌面条之类的,冬天喝点热汤面的东西舒服,但夏天还是得啤酒烤肉。 廖青梅上下两辈子都没出去吃过夜宵,开始是老观念,认为好女孩子夜里不好出门,后来看多了听多了,思想改变了,但人也已经被家庭捆绑住了。 不过那时村里有个扶贫的政策,办了个技能学习班,廖青梅身为村干部,带头组织带头学习,油炸货,各种烤肉小吃,她都看了学了,再加上她一个家庭妇女,厨艺好不说,灶头上的事本就是一通百通,烤肉对她来说真心没什么难度,现在难的是怎么把炉子做出来。 廖青梅对那炉子就一个外表的印象,里头怎么弄,她半点也不懂,不过这难不倒李国梁和顾铭朗,两个男同志凑一块,很快就捣鼓出了图稿,只等做出来试验了。 刚到大院门口等了没多久,李国梁就满头大汗地踩着三轮车到了,把货送回廖家后,他也不肯多留,急着回家做炉子去。 廖青梅第二天起床撕日历才发现,到了回学校的日子了。 第四十六章 两难的选择 从放假以后,廖青梅几乎没个停的时候,小摊刚刚摆上没几天,廖妈那里就出了事,医院家里两头跑,忙着忙着差点忘记今天是回学校领毕业证的日子。 去菜市场买好菜,廖青梅做好早饭,廖昊宇也晨跑回来,姐弟两个吃完饭,廖昊宇去医院接廖爸的班,顺便给廖爸廖妈送饭,廖青梅收拾完家务后去学校,领毕业证。 毕业证直接去班主任那里领就好,校园里空空的,看不到几个人,到了办公室人才多起来。 邻班的班主任因为怀孕,发放毕业证的活交给了廖青梅的班主任,廖青梅过去的时候,班主任的办公桌边已经聚了不少人,同班的同学没两个,大半是邻班的同学。 廖青梅原还想和班主任聊一下,不过人太多领完证后就起身离开。 想起高考前和任桂云约好领毕业证这天一起去街上逛,廖青梅犹豫了一会,还是站在校门口等着。 上次任桂云不告而别,这次应该不会了吧,刚刚在班主任那里她也问过来,任桂云的通知书还在,应该等等就会来。 从十点等到十一点,喻雅言都来领了毕业证还和她招呼了一声,任桂云也没有出现。 “咦,青梅,你怎么还在这里?”眼看着学校都好一会没有同学再出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班主任推着单车走了过来,见到廖青梅时满脸惊讶。 廖青梅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桂云约好的,但是……” “任桂云同学?”班主任推了推酒瓶底眼镜,想了下眉头突然皱起来,“任桂云同学的毕业证已经托她别班同村的同学领了回去了呀?” “……?”廖青梅默了默,朝班主任笑笑,“哦,这样啊,那我现在回去吧。” 再迟钝,廖青梅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任桂云好像在故意躲着自己似的,填志愿的那天也是,今天也是。 心里不难受肯定是假的,廖青梅毕竟不是真正的少女,回来这么久,和班上的同学走得都不近,平时聊得来说得上是朋友的也就任桂云这么一个,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和任桂云一直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呢。 这个点了廖青梅打算去吃点东西再去医院,班主任正好有些话想和她聊,得知她现在也没什么急事,干脆直接叫她一起回家吃饭。 “别,我正好有事要找你,走,我们边走边说。” 廖妈出事的事班主任也有耳闻,问了廖青梅的情况,得知廖妈一切都好后,才安下心来,安慰过廖青梅后,正准备开口说事,徐林牵着他家两孩子迎了过来。 “爸爸!”两小奶娃娃一见班主任就跑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家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不免都有些惊讶。 班主任家里离学校很久,几人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家,师娘正在准备饭菜,见到廖青梅立马招呼她坐,廖青哪里肯坐,赶紧上手帮忙洗菜做饭,厨房的事徐林插不上手,干脆在一边带孩子。 饭桌上一聊才知道,徐林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算是他们这一批高考考生中来得最早的,学校还挺不错,他今天是来送谢师礼,顺便邀请班主任去家里吃谢师宴。 得知他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廖青梅真心替他高兴,立马端起茶碗,“以茶代酒,恭喜你考上理想的学校。” “谢谢。”提起这事,徐林笑得有些腼腆,见廖青梅笑容灿烂,虽然明知道这个笑容不带任何意味,但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 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和窃喜,还好他没让她失望。 说到这里,班主任和廖青梅要说的也正是录取的事情,这时候志愿作用不大,都是统一调剂,但廖青梅这里有点小问题。 她的成绩比预估的还要高出一些,按照统一调剂的原则,原本已经有学校提了她的档,但廖青梅的志愿填的是本省的师范,不知道师范的校长从哪里知道了廖青梅的成绩和志愿,拦着不让,这会正和对方学校僵着呢。 谁都不愿意放弃这个好苗子。 本来这事上头争出个输赢来,就可以直接决定廖青梅被哪所大学录取,但两方一直僵持不下,对方学校又太过强势,师范的校长这才想找到学校这边来,想和廖青梅谈一谈,说服她坚持志愿。 想来那边应该会尊重考生的意愿。 廖青梅一听就懵了,两个学校争考生的事,竟然也能发生在她的头上? “青梅,你真厉害!”徐林竖起大拇指,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廖青梅,班主任家的两个小孩子也一起看着她,小的那个还咬着筷子学徐林说话。 “真腻害!”小奶音儿学着,还伸出小手摆大拇指,不过半天没比出来。 大家都被逗乐了,廖青梅跟着乐了起来,笑完后原本惊讶的兴奋的心情微微有些平复,能有现在的成绩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努力,包括老师的帮助和廖爸廖妈默默无声的支持,她很高兴却不会因此而得意忘形。 廖青梅问过班主任和师范争她的是什么学校后,顿时也纠结了起来,一时间完全没有办法做下决定。 饭桌上班主任和徐林各执一词,班主任觉得廖青梅应该遵从自己最开始的志愿,当老师。 而徐林则觉得廖青梅应该选另一个学校,毕竟机会难得,他想去还没有机会。 “行了行了!”在旁边给小家伙喂饭的师娘看不下去,敲了敲桌子,“这么大的事哪里能由你们两个来决定,等青梅回家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再说。” 吃过午饭廖青梅和徐林一起告辞出来,得知廖青梅要去医院,徐林立马欢快地表示,他正好也要过去。 “我爷爷是中医科的老医生,到时请他给阿姨看看。”徐林没想到短短十来天,廖青梅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鞋厂的事故闹得挺大,整个靖北就没有人没听说过的,就是没有把这么大的事故和身的人联想在一起而已。 廖青梅表示感谢,她正想带廖妈去看看中医呢,廖妈最近有些潮汗失眠,得吃点中药调理一下。 说完这些,两个人一时也没有什么话。 看着路边来往的人流,廖青梅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不知道李国梁那里炉子做得怎么样了,如果夜宵摊摆起来要是没有人来怎么办?她昨天问廖妈才知道晚上厂区的食堂是开门的。 见廖青梅眉头紧皱,徐林还以为她是担心廖妈的伤势,绞尽脑汁地想着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想一句就先被自己否定一句,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医院就已经到了。 刚进医院没两步,徐林就被护士提醒老教授今天休息不在,原来想借着爷爷去探望一下廖爸廖妈的徐林只好做罢。 回了病房,廖妈正坐和前来探望她的前同事聊天,廖昊宇坐在窗边看书,廖青梅进屋喊过人,就收了廖妈需要洗的衣服拿着盆去了开水房。 等她洗好衣物晾晒回来,探视的人已经离开,廖妈和廖昊宇正在说话,廖妈手里还拿着廖青梅先前放下的毕业证。 见廖青梅进来,廖妈很是感叹地摸了摸大红塑料壳的毕业证,“我和你爸没读多少书,就盼着你们姐弟三个多读书有出息,现在就等着大学通知书了,昊宇啊,你得加把劲啊,跟哥哥姐姐好好学习。” 廖昊宇点头,他肯定不能落下哥哥太多,他不跟姐姐比,不管姐姐怎么样,以后都是他和哥哥护着。 听着廖妈的话,廖青梅眼窝猛地一酸,忙转过脸去,借着放盆掩饰情绪,顺便转移话题,“刚刚那个大婶来是做什么的?” “说厂里的事情,那个何建军真是缺德,他自己偷偷找客户做单子,却瞒着老板和老板娘,我们加了那么多班,大半是替他干的活,他白用厂里的材料和人工,赚的钱全自己揣荷包里,现在鞋厂出事,交不了货,那些货商都找来了。”廖妈说起鞋厂的事,还是有些感慨。 “现在可算是知道他怎么不允许有一点耗损了,哎!” “听说何建军被判了三年,是他姐夫去告的,现在厂里老板和老板娘闹离婚闹得厂也不管了,大家现在也不知道要不要重新找活干,几十号人等着吃饭呢,这厂要是再不开起来,人心都要散了。” 廖妈自己倒是没有这个担忧,这些天她虽然在医院呆着,可不闲,每天替两个小的算帐记帐也忙得很,有了事干,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左思右想。 但她替以前的工友担心。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晚上等廖爸回来,廖青梅趁着人都聚齐,把班主任跟她说的事讲了出来。 “你是说军医大学?”廖爸声音都变了,这是激动的。 廖妈也激动,两人顿时又惊喜又骄傲又为难,外省军校和本省师范更是让她们左右为难,廖爸无条件支持闺女上军校,廖妈则是舍不得她去吃苦,坚持让她选师范,而且离家里近,方便照顾。 廖妈的想法比较传统,女孩子不需要那么有本事,也不需要那么累,当老师就很好,何况铭朗自己就在部队,要是以后夫妻两个都在部队工作,双双不着家的话,廖妈心里担心两人的婚姻会难以维持下去。 比起事业成功,廖妈觉得有个圆满的家庭才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成功。 廖爸反对,但反对无效,廖妈现在是病人,他不敢惹她生气,最后一家人商量好干脆直接等通知书,来的哪个上哪个。 晚上廖昊宇守夜,廖爸还要回去值班。 父女俩刚出了医院,廖爸就语重心长地表示自己尊重她的意愿,但还是希望廖青梅能够选择军校,毕业后留在部队,也算是变相的女承父业。 毕竟机会难得,有些人努力一辈子也努力不上。 第四十七章 午夜电台 夜里,廖青梅难得地失眠了,心里两个声音撕扯着她,直到后半夜天空渐渐泛白,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就是梦里,她也不得安稳。 入梦的瞬间,她就到了鞋厂外头,一眼就看到正在车床操作的廖妈,正要满心欢喜地跑过去,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只瞬间就没了廖妈的身影。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假的,廖妈好好的在医院呢!但梦里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 场景突然变换,廖青梅又回到了那个夜里,没有一丝亮光的黑夜里,她捂着腹部奔跑在去医院的路上,那条路一直没有尽头,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靖北县的卫生院,廖青梅满脸惊喜地冲了进去。 那句“救救我的孩子!”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一具焦黑的身体被飞快地推了进来。 廖青梅心底猛地一空,下意识就往病床追去,床上的人是谁?为什么廖爸和廖昊宇会跟着病床边跑边哭? 明明是梦,但脑子却还飞速运转着,廖青梅茫然地跟着他们跑。 直到看清病床要去的地方时,才猛地背后一寒,从床上惊醒来过,那个地方竟然是…… 太平间! 长长抒出一口郁气,廖青梅摸到桌上的手表就着月光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那些做过的,让她万分惊惧的梦像黑白默片渐渐褪色失去影像,廖青梅摸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抱住膝盖把脸埋到被子里。 自从廖妈出事后,她一直连轴转着,不敢有半点的停歇,就是怕自己会胡思乱想,而她也做到了,这么久以来,她都成功地阻止了自己去想那些坏的可能。 但是顾铭朗一走,领过通知书,又在得知何建军被判刑的当口,绷紧的精神好像一下子松懈下来,那些她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也跟着蜂涌出来,不留一丝余地。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她的心弦就一直紧绷着,其实她一直都怕。 怕所有的改变是因她而起,怕廖妈会因些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怕……鞋厂那些受伤及痛失家人的人们,他们所有的不幸都是因她而起。 毕竟不可能因为她的重生,刘来宝就从刘四瘸的儿子变成何建军的,这辈子是样,那上辈子肯定也是这样。 上辈子何建军和赵香莲照样搞到了一起,照样生了个儿子,何建军照样借着鞋厂为自己牟取私利,但上辈子什么都没有发生。 鞋厂一直好好地运营着,何建军做到了副厂长,赵香莲当上了工人代表从车间主任一路往上升,廖妈虽然离开了鞋厂但一直平平安安的。 甚至那些因这次事故受伤丧命的人,上辈子或者都是安乐平和地过一生。 泪水离开眼晴的瞬间直接湮没在了被子里,廖青梅心里难过极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如果不是她一直撵窜着廖妈离开鞋厂,如果不是廖妈担心她被赵香莲欺负,如果…… 她并不知道是哪件微小的事情引起了事态的变化,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敢轻易做出任何一个选择。 如果她这辈子的好运,需要用别人的气运和生命去填补,那她不如不重生得好。 现在,又有一份选择摆到自己的面前,廖青梅心里惶恐万分,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按照上辈子的轨迹,继续去借读中专,还是…… 选择想上的大学,却争取新的人生? 廖青梅实在睡不着,起身出了屋,家里冷冷清清地,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倒了杯凉水一灌而下,焦灼的心才微微平缓一些。 家里上次被砸过以后,到处还残留着修补过的痕迹,这些都是顾铭朗后来过来修的,但当时她不在,是昊宇把他带回来的。 廖青梅摸了摸拼好桌脚,虽然钉得很结实,但那条折断的痕迹鲜明的摆在那里,让人无法忽视它先前的遭遇。 实在睡不着的廖青梅开始打扫房间,这个点又不能弄出太大的声响来,她干脆绞了条旧毛巾开始擦家里不多家具。 擦到立柜时,这才发现单放机旁边摆了只收音机。 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廖青梅拿起收音机看了看,她不记得家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台收音机,倒是前次去找顾铭朗时,在公安局里见过跟这个一样款式的收音机。 难道是顾铭朗落在这里的? 廖青梅想着拉开天线轻轻按下开关,收音机是调好台的,打开的瞬间轻缓的音乐慢慢流出来,是她很喜欢的《明天会更好》。 听着熟悉的歌曲子,廖青梅无意识就停下了搞卫生的动作,坐在桌边静静地听着。 歌放到一半,广播里低缓地响起男主持人的声:歌听到这里,让我们来听一下点这首歌曲同志的来信,信里这样说:郎骑竹马来,绕竹弄青梅,这名诗里有我对象的名字。 主持人轻笑,青梅,确实是非常动听的名字。 廖青梅也笑,她的名字也是取自这首诗,是廖爷爷翻字典完果后,无意中发现一岁的廖青梅抱着家里的唐诗宋词睡着了,口水掉到了这首诗上。 原本也有人和她一样的名字啊,真是奇妙的缘分。 主持人还在继续念信:她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虽然她表现得非常坚强,没有让家人看出半丝痕迹,但我知道她心里很彷徨,很难过……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打开我留下的收音机,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偷偷躲在医院的开水房哭,不知道…… 泪水顺着脸颊,一点点滴到手背上,廖青梅这才猛地醒过神来,忙胡乱地擦去眼泪,有些手足无措地想去关掉收音机。 主持人低缓深沉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信已经读完了:这是我们第四天读取同一个人的信件,我们特别希望信里的青梅能够在无意中打开收音机,听到这些信,听到他送给她的歌,能够在这样艰难的日子里给到小青梅一点安慰。 这是读信的第四天,明天、后天……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位军人同志表示,如果他收不到小青梅的回信,大概会一直寄下去。 说到这里,主持人笑了起来,略来调侃地准备说些什么,但这时候收音机已经被廖青梅关掉了。 屋子里猛地安静下来,廖青梅的抽气声在空寂的房间里格外明显,耳边仿佛还有信件的内容在循环,伴随着主持人低沉悦耳的声音。 廖青梅捂住微红的脸,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这可真是!丢脸丢到全国人民面前了! 现在的廖青梅哪里还有时间去搞卫生,气冲冲地冲进房间里开始给顾铭朗回信,第一件就是措辞严肃地要求他不要干这蠢事了。 读信的第四天?廖青梅想想都脸红,这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寄信的,一次到底寄了多少,怎么还能没事人一样的在她身边晃悠,他难道就不会脸红吗? 信写到一半,廖青梅又觉得说得有些太过了,毕竟顾铭朗也是担心她,把信纸撕下来揉巴揉巴扔掉,重新提笔…… 再写,还是不对! 直到天亮廖青梅也没有写出一封像样的信来,有心赌气不给顾铭朗写信,但是廖青梅又怕他真的像电台里说的那样一直写信,万一有熟悉的人习惯听这个台,一次两次听不出来,三次四次呢? 想到这里廖青梅头顶就要冒烟。 只是天已经亮了,她还得赶紧做饭给下晚班回来的廖爸还要去医院送饭,只得放下笔先去买菜,出门前还特意把收音机藏了起来,藏起来还不够,干脆把电池都抠了下来,以防万一。 一整天廖青梅都觉得别别扭扭的,总怕别人也听了那个电台,猜到了写信的人和收信的人是谁,虽然顾铭朗没有指名道姓,但里头的暗示实在太多,稍微一联想就知道说的人是她。 好在一切都挺正常,倒是惊弓之鸟的她显得有些奇怪。 到了下午,廖青梅还是没有时间回家写信,李国梁已经把做好的炉子运了过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他自己找来的帮手。 “我这张脸啊,还是不适合在人前,这小子行,让他来。”李国梁推荐的是个和廖昊宇差不多大的少年,长得还挺标致。 眉眼疏朗,鼻梁笔挺,长得特别显小,放在后世,那就是电视里常见的叫什么来着? 小鲜肉?廖青梅不大想得起来。 据李国梁所说,这孩子也是可怜,家里父母不详,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家里条件不好,自然没有读书的机会,就奶奶身体好的那些年上了几年小学,自从奶奶病倒后就辍了学,后来混社会给奶奶挣医药费,有人借着他赚钱心切,想把他往歪路上引,还是李国梁及时发现救下了他。 就这,少年的左手都少了两根指头。 挺朴实的一孩子,也没个正经名字,据说奶奶一直叫他小虎,他也让大家这么叫他,见到廖青梅就喊姐,知道廖昊宇比自己小,就只看着他笑,也不多话。 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廖青梅现在正缺人手,炉子已经就位,接下来就是材料定价的问题。 李国梁比她想像的要能干许多,他不仅和县里一家小饭店谈好了啤酒的运送工作,还从邻县的啤酒厂拿到了以批发价批发的啤酒。 “正好那里副厂长是我和铭朗的战友,我也没让他照顾,和一般零售一个进货价。”李国梁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有些凶的感觉。 但廖青梅和小虎都知道,他心情很好,只是因为脸上的疤不太敢笑,怕吓着人。 没见他不笑都吓了廖昊宇一大跳么。 第四十八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廖青梅领着廖昊宇去市场找菜农肉贩订新鲜的蔬菜的肉类,而李国梁则打算去租间屋子。 他要送货势必要来回跑,但小虎还在长身体,不能跟着他胡乱折腾,得有个地方好好休息,而且他们收摊后的炉子车子,还有一些货物也要找个地方存放才行。 廖青梅家李国梁去帮她送东西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无论是大小还是地理位置都不理想。 到是厂区外的租住区很不错,虽然人员复杂,但有院子,又离厂区近,只要不租到巷子深处就好。 廖青梅一行也很顺利,这时候虽然买肉什么的不再限量票证,但能常常吃得上肉的人家真心不算太多,就算是家庭条件好的双职工家庭,也项多十天半月才开一次荤。 接到廖青梅这笔生意,菜农和肉贩都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送最好的过来。 忙忙碌碌几天很快过去,夜里廖青梅在医院守夜,午夜过后,廖妈睡得正香,廖青梅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到了电台播放的点,廖青梅躲到厕所把声音调到最小,果然读过几封信后又是顾铭朗的来信,他居然还每一封信都不一样。 廖青梅羞愤地关掉收音机,在厕所徘徊了几圈,没一会后又忍不住按下开关来。 直到电台结束后,才摸回病房的行军床上休息,一夜无梦。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总要把守着电台听完才能入睡,哪怕偶有一天没有读到顾铭朗的信,哪怕最开始她总是按了开,开了关,连整句的话都不能听完,就羞得要命。 清早,医生查过房后,表示廖妈可以回家修养,只要定期到医院来复查,一个月后来医院拆石膏就行。 “这辈子都不想再来这地方了!请我来我都不来!”出了医院的门,廖妈长长地叹了口气,嘴里还念叨着要去找间庙问问神,今年这一年下来,她和廖青梅都进了两次院了。 “肯定不来了!”廖青梅也高兴,营养跟得上廖妈恢复得非常好,另外住院的病人,廖青梅也去问了情况。 除了两个烧伤严重的患者,其余的都能出院修养,就是那两个重伤的,也是工伤,所有的医药费都由鞋厂承担。 鞋厂的这次事故已经闹得整个靖北人尽皆知,县里回回开会,都把这事当做典型拿来教育大家,虽然这次的事故主要是由何建军的疏忽造成,但毕竟老板才是厂里的法人,他必须对他的职工负责。 原本老板还想把这些推到何建军头上,毕竟这么些年下来,他这个小舅子也攒下了不小的家底,没见着人连小老婆私生子都找上了么,他到现在还只守着个黄脸婆呢。 但厂里的职工不同意,县里省里的领导也不同意,何建军当然也要负责任,但该老板的责任,他也不能逃。 那么多双眼晴盯着呢,除非老板打算舍家弃业地逃走,不然他就得担下事故遗留的后续问题。 其中伤重的那个少年已经被送往省城的大医院接受植皮治疗,廖青梅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正好遇见了上次掌掴了她一巴掌的阿姨。 见到廖青梅她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她刚刚在办公室外头站了好一会,屋里的对话她了听了大半,心里的愧疚愈发地多了起来。 廖青梅微笑地冲她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被喊住。 “上次的事,是阿姨不好,小廖啊,阿姨也是太着急了才会……”说起孩子的事阿姨的眼睛马上就湿了起来,她拉起廖青梅的手。 “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我那样对你,可是姚组长,还有你都在为我的孩子奔走,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说着说着阿姨就有些泣不成声,甚至想伸手去打自己的脸,廖青梅赶紧把她拉开。 这位阿姨的孩子并不是厂里的职工,他其实和赵香莲家的刘来宝性质一样,放假了来妈妈的厂里玩,不过因为他年纪大又懂事,总帮着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厂里的人都还挺喜欢他。 事发的当时,少年正在厂里帮着妈妈做事,后来受重伤也是为了护住妈妈。 鞋厂老板曾想以少年不是厂里的职工为由,拒绝为他支付医疗费用,同时要以此为由开除这位阿姨。 后来还是廖妈得知后亲自去找老板谈,廖青梅又帮着跑了几趟派出所才挽回了这事。 听到廖青梅问孩子的情况,那阿姨立马激动地把从上级医院拿来的诊断给廖青梅看,激动地告诉他,孩子的植皮手术非常成功,医生也说了孩子还小,再长几年,完全长好的可能性极大。 得知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廖青梅心里的负担终于减轻了不少。 回到家廖妈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段时间廖青梅姐弟交给她的钱点清记帐,数完后重新又递回给廖青梅。 廖妈此时已经知道廖青梅打算做小吃摊的事,李国梁她也见过了,虽然对廖青梅步伐极快有些疑虑,但想到手里的钱都是廖青梅一点点挣回来的,廖妈还是选择了默默支持。 她老了,比不上这些小年轻,受过苦胆子小,但她不能阻止孩子。 廖爸说得对,只要肯想肯干,不走邪门歪道,不管孩子们做什么,他们做父母的都要支持。 不过,廖妈还是有点不放心,看了眼放材料的北向小卧室,心疼地摸了摸房间里的大冰柜,真是败家啊,这钱统共还没挣上多少呢,全花出去不说又往里贴了不少。 就冲着这台大冰柜,廖妈也不敢轻言反对,何况廖昊宇还把他的小卧室给让了出来,说是要隔三岔五去给小虎作伴。 “晚上把国梁和小虎子叫来一起吃顿饭,就吃你们要做的那些,可惜铭朗那孩子回了部队,不然也能叫他来热闹一下。” 这做吃的东西总得家里人先把一道关,廖青梅的厨艺自然是没话说,这段时间廖家人的胃口都要被她给养刁了,有些菜不好在大厨房炒,廖青梅都是去医院借灶口煮炖,但不是鱼就是肉的也怪招人眼的。 更别担廖青梅还往家里搬了个大冰箱。 要知道这可还是个生不出儿子要被人念叨讲究,吃太好吃多了也要被人说三道四的年代。 不过被人说几句又掉不了肉,廖青梅也早过了被人说几句说羞愤欲死,恨不得立马丢下手头的事情随大流的年纪。 至于廖昊宇,开始练摊还有些脸皮薄,不过自从赚到钱,他姐又给他提成后,他就只惦记着攒钱去买他向往已久的铁皮壳机器人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廖妈发了话廖青梅立马就准备了起来。 她原本就打算烤点肉串,方便操作不说,还挺省事,还是顾铭朗提出意见,光肉食只怕会流失不少客人,如果荤素都有,那才最好,反正一分两分的蔬菜,没有人吃不起。 三个人一合计,最后决定还是做烧烤,再加上铁板蔬菜,这可不是廖青梅的点子,而是顾铭朗的,他出任务时在当地的农家吃过一次铁板活鱼,一直对此念念不忘,但这时定量弄来鲜鱼不太现实,但蔬菜现成的有。 他这么一提,廖青梅自然联想到了哪种蔬菜适合,哪种要排除。 廖青梅在厨房里准备,廖昊宇赶紧去厂区那边喊人,李国梁他们已经租好了住处,租了个小院一楼的房间,和房东约好的窗前的那块空地给他们放东西。 廖昊宇到的时候,李国梁正满头大汗地准备装炭火,小虎在帮着搬啤酒。 见着廖昊宇,李国梁拍开小虎递酒的手,从屋里摸了瓶北冰洋出来,“臭小子,给我老实点儿,喝什么酒喝这个!” 小虎纯粹是下意识地反应,他跟着以前那帮伙伴们混的时候除了嫖没接触过,什么都沾了点,烟他是天生抽不了,每次一抽都咳得要死,才没人逼着他喝。 但酒这东西,他已经能当饮料直接喝了。 见着廖昊宇手里的北冰洋,小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梁哥,我……” 李国梁还没开口说话,廖昊宇就已经把手里的北冰洋撬开,递了过去,“没事儿,其实我能喝呢,我爸小时候都给我喝白的,就是我姐现在管得严,别说我了,我爸也不让沾酒。” 说完,悄悄凑到小虎身边,“等我满十八就能喝了,我姐说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喝。” 小虎羡慕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应好。 见他们兄弟两个处得来,李国梁也不多话,得赶紧把手头的活干完去廖家帮忙。 “我觉得国梁这孩子不错,他今年是多少岁数来着?”廖妈帮着给廖青梅递东西,边关心地问着这事。 廖妈以前在鞋厂就没少给人牵红线,这大概也是上了年纪的妇女们的共同爱好。 这不,刚见过李国梁,廖妈就开始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来,廖青梅刚想回自己不清楚,廖妈自己就先想了起来,“三十了吧,比铭朗大点,也就他们当兵的成家晚,在村里他这个年纪,早几个孩子的爸了。” “我得留意看看,咱厂里可还有好几个不错的闺女,就是国梁脸上那疤有点吓人,但那也不影响啥,我留言着,肯定有……” 廖青梅真心觉得,以后让廖妈开个小卖部实在是太大才小用了一些,得开个婚姻介绍所才对,才不白瞎了廖妈这一身本事。 第四十九章 老家的来信 重调味的晚饭没有得到廖妈的青睐,倒是廖爸对此非常喜欢,尤其有李国梁搬来,廖青梅放在冰柜里冻过的啤酒配着,大热天里吃着肉喝着酒,最适合不过。 “这事我看成,不过啊,你们做生意归生意,不能把利益看得太重,那些偷工减料,缺斤少两的事情不能干。”廖爸跟李国梁碰了杯,家里的生活因为什么好了起来,廖爸自然知道。 钱是好东西,又是顶顶不好的东西,单看这世上那么多人走上歪路,真是天生的吗?不能,还不是为了钱为了利益。 人们为什么追逐权利,大半还是为了利益。 廖爸虽然相信自己的孩子,但也怕财帛动人心,还是先打好预防针为好。 “是,叔您说得对,您放心,我李国梁以人格担保,老实本分地做生意,我也不求大富大贵,够我们爷俩生活就成。”后头这话他是看着正和廖昊宇抢肉串的小虎说的,李国梁这边没什么亲人,就一个后来娘跟着继大哥生活着,人家也不用他管。 至于小虎,李国梁答应了他奶奶,要照顾他长大成人。 廖爸点点头和李国梁碰了一杯,看了眼正和廖昊宇凑一起嘀咕着什么的小虎,看着李国梁欲言又止。 “叔,您别担心,小虎还小呢,我不能让他一直就这么跟我混着,他不愿意读书,等我手头松快了,就送他去学门技术。”李国梁心里早有了打算。 见他有章程,廖爸也不再多说什么,和李国梁继续喝酒。 当天晚上小摊就支了起来,廖妈不顾劝阻特意去摊子上支应着,还真别说,这小摊一开来吃新鲜的人可不少,还有不少是看着廖妈的面子来的,廖妈人脉广,往那里一站就是活招牌。 这一试味就不大愿意走了。 几个人份子钱一凑,来一盘肉串加香脆的烤馒头片和几样份量十足的小菜,再来一瓶冰镇过的啤酒,总共也花不了几个钱,既能饱肚还能解馋,忙绿了一天的疲惫都随着那沁人心脾的凉意散去。 摊子开到后来,事先准备的肉菜根本就不够,这么大个厂区,四个大门出来,就算只有四分之一,这四分之一中又只有一小部分光顾廖青梅的摊子,也够他们忙活的。 廖妈都忙着跑前跑后地帮着收拾,更别提专门给跑腿的李国梁和廖昊宇了。 光啤酒,两人就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先是从租房把常温的送到廖家冰着,再把先前冰好的取来,累得是够呛。 晚上收摊后,连钱都来不及数,大家各自回家,这会人都累摊了,只想好好休息。 廖青梅躺在床上还寻摸着,冰柜最好还是要放到租的房子那里去,先前买冰柜时,李国梁的房子还没租好,放在家里实在是太麻烦了。 还有……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廖青梅换好衣服出门,正好赶上廖昊宇晨练回来,手里拿着报纸和信。 信? 廖青梅心里一跳,顾铭朗这么快就回信了?赶紧上前去接了过来,一翻看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信是从老家寄来的。 也是,她的信才刚寄出去没两天,现在只怕还在靖北的邮局呢,哪里能那么快收到回信,不过老家来的信? 信是廖青兰写的,先是问廖青梅一家人好,又说了家里的近况,最后才说廖奶奶的身体有些不适,她爸爸几次三番要劝她去医院检查,都被她拒绝了,想让廖爸写信回去劝劝廖奶奶。 廖奶奶身体不适!廖青梅一惊,上辈子没听说廖奶奶身体有什么不对呀! 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还是廖妈起床看到信才说,廖奶奶每年这时候身体都会有些不舒服,是老毛病了,可能今年严重了一点,也可能是今年廖昊宇没有回老家过暑假的缘故。 以往每年寒暑廖昊宇都会回老家,老人家可能是想孙子了。 但下半年廖昊宇就要进初三了,廖妈想留他在家里,“让你爸写信回去,要二叔把你奶奶送过来吧,正好去省城检查一下身体,人老了是得注意着点。” “我奶肯定不能来。”廖奶奶什么性子,大家都明白,就算想孙子想得不得了,来了,那也呆不了几天就要回家。 说起这事,廖妈也有些头疼,上回廖奶奶在饭桌上说廖爷爷的事情,虽然语气平淡,说的也主要是早前定下的娃娃亲,但廖妈是做媳妇的,哪里能听不出来老人的不满。 这孩子二叔那边都写信来了,说是让廖爸写信就成,但光写信回去,就等着被骂吧。 “我回家吧!”廖青梅把信叠起来,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家里这边的事情,已经开了个好头,有李国梁盯着,还有廖昊宇和小虎帮忙,廖爸廖妈没事也会帮着点,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廖奶奶那里,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看看才安心。 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会出现与上辈子轨迹不大相同的意外,虽然明知道轨迹的改变无法避免,但她还是心有余悸。 廖奶奶在前世可是活到了廖昊宇娶妻生子的。 “那行,你回家看看也好。”这半年来廖青梅办的每一件事都让廖妈很放心,“就是你通知书快到了吧?等拿了通知书再回去吧。” 通知书应该也就这几天到,廖青梅想了想,“我先回去吧,领我奶去省城检查再说,反正通知书只要来了就不会跑。” 关于学校的选择,廖青梅已经和老师谈过了,她选择顺其自然,等通知书到了,是哪一所就哪所。 若说心动,廖青梅对军医大肯定更心动,但她有些害怕,怕因为自己的选择影响到别人的命运。 虽然顺其自然其实很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但廖青梅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廖青梅决定了,立马就动了起来,买票收拾东西,廖昊宇还想和她争一争,直接被廖妈无情镇压了,廖昊宇现在虽然也在帮忙干活,但白天大半时间还是被廖妈压着看书预习功课。 廖妈还计划着下午把廖昊宇送到他班主任那里去呢,上学期廖青梅在老师家里吃饭,有老师盯着学习补习,成绩大幅度提升,从班上前几名已经窜到了校前几名里去。 廖妈知道成绩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心情好了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白天的票没买到,只买到了凌晨的票,正好留出一天来安排琐事,她这里要走,怎么也得跟李国梁那边交接好,该搬的东西还得搬过去,还有晚上要用的东西她也得准备好,还能帮着再出一天摊。 等全部忙完去火车站等车时已经凌晨一点多,厂区门口的摊子还没有收,廖爸把廖青梅送到火车站。 “路上小心点,晚上别睡太死,留着点神。”让廖青梅一个人出门,廖爸心里其实担心得不得了,要知道廖青梅从小到大,连独自去学校开学都没有过,每次都是廖爸特意请假送学校帮着领书报道的。 家里也就廖青梅有这个待遇,别说廖大哥就连廖昊宇从来都是自己上学校报道。 “嗯。”廖青梅点头,见廖爸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想笑,“爸,你放心,我晚上不睡,再过几个钟头就天亮了,也睡不了什么。” 廖爸皱了皱眉,“那还是得眯一会。” “那我还是睁着眼睛睡吧。”廖青梅笑,把头靠到廖爸的肩膀上,不敢让他看到自己微湿的眼睛。 凌晨的车站有些冷清,等车的人也不多,好在火车难得没有晚点,廖青梅上了火车,见廖爸一直守在月台不愿意走,直接列车启动,开出了月台,廖青梅才远远地看到廖爸往回走。 强忍着心底的酸意,廖青梅打开收音机,把声音调到最小放到耳边听。 其实也不是期期都有顾铭朗的来信,但廖青梅已经养成了习惯,总要听完那个电台一天才算完,明明听到写给她的信时,心里那么羞耻,但羞耻过后那种温暖让廖青梅不忍放弃。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结束时间,廖青梅心里有股淡淡的怅然,今天没有她的信。 “听到这里,不知道一直在等信的大家会不会有点失望呢?”主持人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廖青梅心底一颤,莫名生出了微小的期待。 主持人低笑一声,继续娓娓道来:“最近编辑部收到了许多听众的来信,大家都非常期待小青梅的故事,也很担心她的近况,中间有两期没有读到来信,还有听众向编辑抗议。” “现在呢,我要读的就是那位军人同志写给小青梅的信……”主持人声音暂停,收音机里响起某牌子猪饲料的广告。 廖青梅本来提起的心猛然一松,自己都忍不住捂脸笑起来,真是的!太丢人了。 广告时间很短,接着主持人读起了顾铭朗的来信,刚开始读起来,凝耳细听的廖青梅一时不知道捂脸好还是捂耳朵好,顾铭朗竟然在信里公然说他十分想念她。 在这时候,这已经是非常大胆的事情了,廖青梅一紧张就没听到顾铭朗信中说短期不会再写信过来的事。 “故事讲到这里,就要告一段落了,幸运的是小青梅的家人安康,这首祝你平安代表我们全集编辑部送给小青梅及她的家人们,还有我们的军人同志……” 双脸通红的廖青梅关掉收音机,把脸贴到车窗上都缓不下来,心里期盼着自己的信赶紧到顾铭朗的手里,好叫他再别写这样露骨的信广而告之。 好在,没有人知道信里的主人公是她,不然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廖青梅趴在小桌上,看着窗上映着自己微红的脸,脑子里还回荡着信的内容,越想越羞,干脆埋首在手肘弯里,不敢再抬起头来。 都怪顾铭朗! 第五十章 又见顾小姑 清晨的车站有些冷清,老家这里只是个过路小站,下车的就她一个人,再加上她回来得急,也没有通知二叔,这会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 好在这趟回来原本就不是打算长住,廖青梅随身带的行李很少,只有一个小提包,沿着大马路慢慢地走,走了没一会就遇到附近村里拉稻谷的牛车,正好顺路捎上她一程。 回到老家,廖奶奶正趁着太阳没出来,坐着小板凳在菜园子里锄草,见到廖青梅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瞟了一眼就没再理她,还是廖青梅喊她,廖奶奶才知道人是真的站在了她眼前。 “你回来干啥?”廖奶奶的语气可说不上好,神情也是一副非常不欢迎的样子,廖青梅一哽,半天没想出要接什么话来。 还是正好要去田地里看水的廖二叔扛着锄头过来,手里还提着小婶给廖奶奶熬的火粥,见着廖青梅先是一惊,立马就想到先前寄出去的信,想来廖青梅是收到信才来的。 “你这孩子,你一个人来的?你爸你妈也放心!”廖二叔嗔怪地看了廖青梅一眼,赶紧放下锄头站在菜园子旁喊小婶出来。 小婶系着围裙出了厨房,一眼就看到了廖青梅,忙小跑着过来,拉着她左看右看,看完又在她身上拍了两下,语气和廖二叔如出一辙,“瘦了!啧,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来个信,早饭还没吃吧,快家里吃饭去。” 说着又招呼廖二叔,“看完水去称点肉回来,记得啊,捡瘦的称,青梅爱吃。” 说着也不理廖奶奶,亲亲热热地拉着廖青梅往家里走,边问着廖爸廖妈的情况。 当然,廖奶奶也没理她们就是了。 见着小婶廖青梅也惊了一惊,目光不时扫过小婶微微隆起的小腹,小婶居然怀孕了?! “四个月了。”小婶抚着肚子,脸上满上母性的光辉,特别温柔漂亮。 廖青梅脸上笑着说好说恭喜,但心里震惊得不得了,这又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她记得上辈子小婶一直没有传出过音信来。 真是,太好了! 新生命的降生,总是好事,廖青梅一早上连饭也没有好好吃,尽围着小婶转悠了,心里盘算着等回去就准备起小孩子用的东西,到时候一起给小婶邮过来。 得知廖青梅是来接廖奶奶去看医生的,小婶一直提着的心才松了下来,老太太顽固不听劝,她们当儿子媳妇的也没办法,而且她们还是二房,这要是老太太出了点什么事,要怎么给大伯哥和嫂子交待。 当初可是说好了他们负责照应老人,大伯哥一家拿生活费,这要是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生活费要是断了可不美。 吃过早饭,廖青梅就去老屋那边劝廖奶奶,可惜无论她怎么说,廖奶奶也不为所动,反正就两字,不去! 听着廖奶奶没事咳两下,又强忍下去的模样,廖青梅急得不行,又想不出什么好借口来劝她。 中午刚刚吃过饭,廖奶奶照旧不和他们一起吃,不过饭后还是来二叔这边坐了会,也不知道顾家那边哪里听的音信,知道她回来了,居然特意让人来请她们一家去吃晚饭。 正好赶上廖奶奶在的时候,这个一家,包括了廖二叔一家及廖奶奶和她。 不过廖青兰放暑假去了外婆家玩,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 廖顾两家的这门婚事虽然不到板上钉钉的地步,但也已经定下了八成,想到顾铭朗,廖青梅没有矫情,直接应了下来。 见此,廖奶奶才露出她回家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廖青梅赶紧抓紧机会游说廖奶奶,结果又得了个冷脸,这回廖奶倒是说话了,“你们家那鸟窝大的地儿,睡个觉还得挤着挤着,又挨不着地,我不去。” 至于什么身体检查,廖奶完全不当一回事,不就是咳嗽的老毛病么,能有多大点事,还教训了廖二叔和小婶一顿,怪她们不应该写信给廖爸,尽会给她找麻烦。 廖二叔和小婶被训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奶,身体是大事,你检查好了,我爸和我二叔也能安心不是。”廖青梅这回的任务就是带廖奶奶回去,哪里能被廖奶奶怼了两句就听之任之。 廖奶奶脸色一板,又要怼她,廖青梅忙继续说,“您不养好了身体,怎么看我大哥小弟娶媳妇?还有我小婶肚子里的小弟弟,不还得您帮着带么?” 人老人总会对隔辈的小孩子心软,廖奶奶也不例外,只是外人不大看得出来而已,见廖奶奶犹疑,廖青梅就知道这回算是戳中了廖奶奶的点,只要再加把劲儿就成。 不过廖奶奶这会不大乐意听她讲话,摆了摆手就自己背着手出了屋。 “还是青梅有本事。”小婶笑,心里因为廖青梅那句小弟弟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虽然这么些年她就只生了一个廖青兰,不仅廖二叔没有二话,就连她一直认为重男轻女的廖奶奶也没有说过她一句重话,但是她自个心里过意不去,好在,终于是怀上了。 而顾家那边,因为晚上请吃饭,此时正忙碌地准备着,顾小姑嫁得近经常回娘家,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长驻在娘家,这会正帮着顾奶奶打下手,择菜洗菜。 “妈,你们也真是的,这不年不节的请人来家里吃饭,倒是先给我们打个招呼啊!”顾小姑坐在摇井那里洗菜,手脚非常重,一盆好好的青菜被她洗得七零八落。 “你这是做什么!”顾奶奶叹了口气,把被她甩到盆子外的好菜叶捡起来冲干净放回盆里,“你怎么现在还没有想通,铭朗自己看上的,你冲青梅有意见干啥?青梅是个好孩子!” 顾小姑撇撇嘴,什么好孩子不好孩子的,再好的孩子那她配不上她们家铭朗是事实,何况年纪还小那么多,等到结婚生孩子,铭朗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这时候顾小姑已经知道廖青梅不是留级生的事情了,但讨厌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她不喜欢廖青梅,连年龄也能成为廖青梅的错处。 “再说了,青梅难得回来一次,怎么不能请人来家里吃饭,你这小心眼可不能带到婆家去。”顾奶奶瞪了眼顾小姑。 顾小姑冷哼一声,“这说老三媳妇的事,你扯我干嘛呀,再说了她回来,难道不应该是她一个当小辈的上门来问好?妈,我可给您说了,你别太惯着她,这人啊,蹬鼻子上脸那是天生就会的技能,你……” 顾奶奶压根就懒得理她,提起菜篮子自顾自地回了厨房,顾小姑心里对廖青梅有感观又差了一层,这还没过门呢,就让她亲爸亲妈向着她一个外人,她心里能好受? 顾爷爷顾奶奶请吃饭,廖青梅也不能踩着饭点来,更不能空着手来,好在她的行李里大半是带来送人的东西,有给顾爷爷的酒和茶叶,还有给顾奶奶买的糖果蜜饯。 这些都是廖青梅从顾铭朗那里了解来的,两位老人的爱好。 想到顾家孩子多,廖青梅下午骑着二叔家的单车跑了一趟供销社,买了不少饼干零食拎上。 到顾家的时候,廖青梅才发现顾家的人没有正月里那么多,除了顾爷爷顾奶奶就只有顾小姑一家子。 刚一进门,廖青梅就被顾小姑的冷脸浇了大半盆冷水,她都忘了顾家还有个极不待见她的顾小姑呢。 “哟,来了啊,真是稀客!”顾小姑一看廖青梅手里的东西,立马翻了个大白眼,别当她不知道,老三那实心眼的把家当都给了出去,这是拿她家老三的钱来当人情呢。 真是不要脸! “你少说两句!”见岳父岳母和上次那脾气不好的亲家太太冷眼看过来,顾姑父赶紧扯了下自家媳妇。 顾小姑冷哼一声地别过头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瞅廖奶奶那模样就是扭头要走的样儿,顾奶奶忙上前去拉人。 ”我说老姐姐,你跟个小辈置什么气呢,是我们不好,没管教好孩子,你看着我们老两口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了。“顾奶奶拦了廖奶奶,又去拉廖青梅。 ”青梅怎么又瘦了?这孩子是不是上学太累了?爱芳肚子里这孩子得有四五个月的吧,怀相可真不错。“ 廖青梅看到顾小姑的时候,其实也挺想甩脸走人,可惜她不是廖奶奶,见顾奶奶这么大年纪还要替女儿背锅,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忙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没想到廖青梅还惦记着他们老两口,顾奶奶和顾爷爷笑得更畅快了,忙拉着众人入座。 饭桌上顾爷爷问起廖青梅高考的问题,廖青梅腼腆地笑着,只说考上了,但什么学校,还得等通知书。 考上大学可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老廖家这是又出了个文曲星呀!顾爷爷还没开口夸呢,顾小姑又出来说风凉话了。 “这还没拿到通知书呢,就在这里夸海口,这万一要是……” 万一怎么样,她虽然没说,在场的又有谁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顾爷爷瞅着小女儿是头疼不已,要不是女婿还在这里,他早把人给赶出去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一把年纪全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就是找老三要钱的时候,没要到,知道老三把钱全给青梅了么! “你少说两句!” 第五十一章 顾爷爷气晕了 顾爷爷黑着脸发了话,顾小话极为不甘地抿上了嘴,晚餐继续,见着一家子人都围着廖家人转,顾小姑又坐不住了。 “多大年纪的人了,没手没脚怎么地?还要人伺候着啊!” 说实话,顾小姑这样的长辈廖青梅真不想给她好脸,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样,她也是顾铭朗的小姑,顾爷爷顾奶奶的女儿,廖青梅再不待见她,也只能当做看不到。 不过她无视容忍,不代表廖奶奶脾性好,愿意纵容着顾小姑的坏脾气。 廖奶奶这辈子就没受过什么气,她连自己儿子都不乐意忍,何况顾小姑这么个现在八杆子还打不着的外人,顾小姑这话一出口,廖奶奶不乐意了,筷子往桌上一板。 “不会说话就闭嘴!”这话是冲着顾小姑说着,接着看了一圈被她吓到了廖家人,“还杵这里干啥,招人恨呐,走走走,都跟我走!” 说着就张罗着要走人,顾爷爷和顾奶奶忙拦着,廖二叔和小婶也忙拉着廖奶奶劝。 廖二叔头大,我滴个老娘呃,这可是顾家的小闺女,以后廖青梅的婆家姑姑,您这么往死里得罪她,到底还想不想青梅好了。 “走!不走留这里是吃饭呢,还是吃气?我这么大把年纪了,没几年活头了,我来受这气?我也不怕得罪人,都走!”廖奶奶正眼都没瞅顾小姑一下,就出来的话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走了两步,冷眼横了站在一边的顾小姑一眼。“四六不懂的东西!” 顾爷爷忙上前赔不是,可廖奶奶这会正在气头上,哪里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劝回来的。 “我看这亲也不用结了,早散早好!” 廖奶奶其实对这门婚事挺看中的,但是顾小姑的话句句戳心,话里话外句句满是讽刺,她这把老骨头还在呢,就这么欺负她孙女儿,要是她不在了呢? “不结就不结,我们巴不得!”顾小姑抱臂冷哼。 “砰”地一声巨响,顾爷爷拍了桌子,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顾小姑怒斥。“你给老子少说两句,不说话你就哑了是不是?” 顾小姑缩了缩,终于闭上了嘴。 顾爷爷要说话,廖奶奶手一挥,得,也别说那些虚的了,“我就问一句,你们这个家里谁当家,谁说话管事。” 屋子里默了默,当家理事按理来讲肯定是顾爷爷,但他们老两口毕竟上了年纪,儿子女儿也都不在身边,就顾小姑一个嫁得近的,常常在家里照应着,久而久之…… 久而久之,这个家就是顾小姑在当着了。 廖奶奶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再加上乡里的那些流言,看顾小姑的神色就越来越不好了。 当时顾铭朗在时,顾小姑确实算是默认了廖青梅顾家未来孙媳的身份。 但自从顾铭朗把存放在她那里的存折取走后,顾小姑整个人都不好了,当然这些年来顾小姑说是帮顾铭朗存钱,就是真存,从来没有想过要打侄子钱的主意。 但顾铭朗这么一拿走,还不是要办事,而是转手交到了廖青梅的手里,顾小姑心里就不畅快了。 这一不畅快,有时同别人闲话起来,不免就带了些情绪。 诸如廖青梅如何会来事,如何会勾男人云云,迷得她家顾铭朗不懂事,以前顾铭朗如何如何孝顺,现在……都是从顾小姑这头传出去的。 廖奶奶冷哼一声,“你们家谁当家来,我管不着,但是等青梅嫁过来,要还是这么个不着四六不懂尊卑老幼的东西来管家,那不如分家算了。” “青梅不说是嫁进来享福的,但也不是嫁进来受人欺负的,出嫁了的姑姑也不是正经婆婆,成天在这里指三道四的,像个什么样儿。”小婶也有些看不下去,只是先前还想着和气生财,马上就要两家变一家,不好把关系闹僵。 但这时候廖奶奶都冲到前头了,她这个当媳妇的怎么也不能退缩才是。 这时候乡下分家的多,像廖爸和廖二叔两家都是结婚就直接从家里分出去了的。 树大分权,儿大分家,这是正理,只是廖奶奶说得不好听而已。 “……”廖青梅伸手拉了拉廖奶奶,没拉动,又拉了拉二婶,拉动了,二婶扭头冲她使了个眼色,傻丫头,这会别说话,给我往后头藏着点。 “你!”因为羞愤而涨得满脸通红的顾小姑腾地从桌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廖奶奶。“这是我家,这里姓顾,这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少在这里倚老卖老!” “顾秀秀!”顾爷爷从主位上站起来,“你的家教呢!我是这样教你和长辈说话的吗?” 早在顾小姑站起来时顾姑父就觉得不好,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老岳父就先动了,眼看着媳妇眼窝一酸就要流下泪来,顾姑父忙把顾小姑扯着坐下来。 “爸,亲家老太太人,你别别和秀置气,她还……”还怎么?顾姑父也说不出口了,总不能说她还小吧,都几岁孩子他妈了。 比起小廖青梅还更小呢, 你说她不懂事吧,这么大的年纪还不懂事,他也没脸把这话说出口了。 “哎,管教无方啊!”顾爷爷长叹一口气,跟廖奶奶赔罪。 廖奶奶倒是想再说几句,被顾二叔拉住了。 “妈,你也又说两句!”顾二叔站在一边干着急,老太太这性子他们家里谁不知道,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再说了,这顾秀秀也没少在老太太手上吃亏,怎么就学不乖呢? 有心想要怼廖奶奶几句,但见顾爷爷又要发怒,顾小姑咬咬牙,突然把矛头指向廖青梅,“你这还没进门呢,就纵着你奶奶欺负我是吧,你这要是进了门,这家里哪里还有我站脚的地方!” “……”廖青梅。 “这还没进门呢就怂恿着铭朗掏心窝子掏钱的,还管起我管家的事来了,怎么地?怕我掏空了你以后的家财啊?那可真不好意思,这姓顾,顾铭朗是我一手带大的,我……” 廖奶奶冷眼一扫过去,顾小姑剩下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板起脸来的廖奶奶,很有几分凶相,看着还挺吓人。 “妈!你还是我妈吗?你就看着她们一个外人欺负我啊!”顾小姑越说越委屈,干脆冲着顾奶奶喊了起来。 顾奶奶就是那种软绵性子,耳根子软,顾小姑这么一喊,她就为难了起来,可这事明摆着就是顾小姑不对,她劝也不知道从哪里劝起。 只能干巴巴地哄她,“你别闹。” “我没闹,别人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我……爸!”顾小姑正气愤地说着,突然眼看着顾爷爷往地上倒了去,忙推开一边的顾姑父扑了过去。 “爸!” 顾爷爷紧闭着眼晴倒在地上,不说顾小姑,屋里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顾奶奶整个人都慌了。 眼看着顾小姑要去摇顾爷爷,廖青梅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把顾小姑推开了,“顾奶奶,顾爷爷身做怎么样,有没有高血压?” 廖青梅记得上辈子村里有老人高血压晕倒就是这样,这个时候要做什么?廖青梅拼命地想着乡村医生发放了高血压小册子上的注意事项。 对了,解扣子!廖青梅忙伸手去解顾爷爷的扣子。 这个时候老人们穿衣服都很正式,就是普通的劳动装,那也是要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偏偏顾爷爷有些微胖,脖子上的赘肉都挤在了一起,想解开还有些麻烦。 “廖青梅,你想干什么!你别动我爸!”顾小姑想阻止廖青梅的动作,被廖青梅直接挥到一边,连续两次被推开,顾小姑坐在地上发懵。 好在廖青梅动作极快,在顾小姑扑过来时就已经把领扣给扯开了。 “高血压,什么高血压,没有没有!”顾奶奶摆摆手,心里慌得不行,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头子就是最近老喊着头晕胸闷,休息一会就没事了,青梅啊,你顾爷爷不是有什么大事吧?” 这时候廖青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是医生,就看过一本小册子,上面的内容还不怎么记得清楚。 但这种时候怎么也不能吓着顾奶奶,“没事儿,顾奶奶,你别担心,肯定没事的。二叔,小姑父你们来帮忙把顾爷爷抬到床上去,动作轻一点,别晃着了。” “诶!”二叔和小姑父这时也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帮忙,顾小姑这时也清醒过来,马上就要往顾爷爷身上扑。 “爸!你们别动我爸!”可惜没扑得过去,被廖奶奶冷脸伸手给拉住了。 净会添乱的东西! 顾爷爷已经被抬到了床上,廖青梅先是用被子垫高了两层,又怕上半身还是半的没用,干脆让二叔和顾姑父把床尾抬高了些,用小板凳卡住。 脑供血不足的话,这样应该有点用吧! “还要干啥?”旧式的老雕花床用料足还挺重的,顾姑父喘了两口气,问廖青梅。 “请医生!”廖青梅这才发现屋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去请医生过来看看。 顾姑父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赶紧出了屋架起单车就往镇上赶。 村里的赤脚医生就是他堂叔,这两天去县里学习兽医技术去了,想找医生得去镇上的卫生院。 好在医生来得很快,这时候顾爷爷已经微微有些转醒了。 “急救措施做得不错。”老医生赞许地点了点头,“老大哥血压有些高了啊,平时要多注意作息,吃的方面也不要太油腻,最重要的是不能动气,这次运气好,下次可就说不定喽。” 一进顾家的院门老医生就知道这家人条件不错,不是那种吃不起肉的人家。 可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五十二章 日 常 等定下去复查的时间,送走了老医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饭点也早过了,只是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思考虑吃喝的问题,确认顾爷爷没有大事后,大家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顾奶奶冲她们说了声招呼不周就匆匆进屋去照看顾爷爷去了。 廖青梅一家原本还想随着顾奶奶一起进里屋看看顾爷爷的情况,没想到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吵声,可能早就吵了起来,只是大家先前忙着和医生沟通,一时没有注意到而已。 吵架的是顾小姑和顾姑父。 顾姑父怪顾小姑不会说话,不会看场合,没事找事,差点把老岳父给气出个好歹来。 而顾小姑先是和顾姑父对着顶话,继而开始哭诉起来,她自然不是在自省,而是怪廖奶奶脾气太臭太硬,廖青梅不会在中间说好话,不然也不会害得她爸爸躺在床上。 “你没听医生说不能随意搬动吗?要是我爸有个好歹,我要她偿命!” “顾秀秀,你别不可理喻啊,医生是这样说的吗?你少在这里断章取义,我不跟你吵吵,你赶紧去给亲家妈道歉,快去!” “我不去……” 从头至尾没说过两句话的廖青梅,莫名奇妙地就成了罪魁祸首。 廖奶奶一行脸色都十分难看起来,廖二叔和小婶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顾姑父明显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但顾小姑却是半点也没顾及,廖奶奶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当即扭头就走。 廖二叔和小婶对视一眼:得了,还是走吧! 顺手还把准备去给顾奶奶告辞的廖青梅也直接拉走了。 等顾奶奶看过顾爷爷的情况后发现她们没进屋,再出来看时,堂屋里只剩下冷掉的饭菜,早没有了半个人影。 邻居家养的大黄,正围着饭桌打转,见到顾奶奶出来,哀切地哼了两声想讨些饭吃。 顾奶奶心烦意乱地把大黄轰走,看着桌上根本就没怎么动的饭菜,疲惫地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 听着屋里还没消停的吵架,心火大起,气冲冲地回屋把顾小姑和顾姑父都赶了出来,“回吧,都回吧,你这尊大佛我们老俩口供不起,这里用不着你们!” “妈!”顾小姑气急,跺着脚追了两步,没想到顾奶奶直接把房门给关上了“妈!!” 可惜屋里再没给她多余一点动静。 顾小姑还想再拍门,被顾姑父制住,拖走了。 回到家廖二叔重新烧火做饭,廖青梅坐在灶口帮着烧火,小婶扶着肚子顺手给递递东西,边干活边跟廖二叔和廖青梅闲话家常。 “这顾芳芳上学的时候就是个爱拔尖的,没想到嫁人生娃了,还是这么个破性子,这以后青梅要是过门了,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挑刺儿呢。”小婶撇撇嘴,说起顾小姑来连连摇头。 “你说她也是啊,又不是正经婆婆,就是正经婆婆也没她这样儿的啊,就我家青梅这人才配小顾那是绰绰有余了,她还嫌!” 没想到顾小姑还曾经和小婶是同学,廖青梅对小婶嘴里的往事没有多大的兴趣,她有些担心顾爷爷的情况,也不知道顾小姑她们吵了多久,会不会影响到老人家休息。 廖青梅犹豫着,明天要不要去探望顾爷爷,或者说去照看两天,只是她身在身份有些尴尬,说是定了亲,毕竟还没有过门,再说了顾家儿孙大多离得不远,都在附近的县镇里头,用不上她。 而且她现在都成了顾小姑嘴里的罪魁祸首,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出去编排自己。 说不定还要带累以前廖妈在村里积累下来的好名声,廖青梅悠悠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看看才行,不然她实在不放心。 等小婶做好晚饭已经晚上九点多近十点,老屋那边的灯都灭了,廖奶奶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廖奶奶就提着一网兜的营养品过来,让廖青梅去顾家探望顾爷爷。 廖青梅到顾家的时候,院门敞开着,屋里冷冷清清地,走进去一看,顾奶奶正在灶屋里煮粥,顾爷爷这会还没起床。 “青梅啊,怎么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顾奶奶把水瓢让给廖青梅,有些疲惫地坐到一边。 廖青梅把罐里用完的热水添上,看了看大锅里的小米粥,又往灶眼里添了两根柴,看着顾奶奶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昨晚顾小姑不是在这里吗?怎么顾奶奶这么累的模样。 “吃过了,顾奶奶,你先去屋里歇一会吧,这里我来就成。” 顾奶奶一夜没合眼,这时已经是强撑着了,闻言也没有反对,由廖青梅搀扶着回了屋,睡时还紧紧拉着廖青梅的手,“青梅啊,你看着点你顾爷爷,要有事,你得叫我啊!” 廖青梅再三保证后,顾奶奶才微微放心,临睡前还给顾爷爷细心地掖了掖被角,才躺在一边慢慢睡过去。 等廖青梅做好早饭端上桌,顾爷爷醒了过来,他刚一动,廖奶奶也跟着醒了,原本老人家一直是牵着手睡的。 见到廖青梅顾爷爷立马就精神了,撑着床板就要起来,廖青梅忙上前阻止,“顾爷爷,咱们别起这么急,慢慢来。” “好,慢慢来!”顾爷爷高兴,顺着她的力道慢慢起身,养了一个晚上,顾爷爷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不少。“孩子,昨天吓到你了吧,爷爷没事!” 说完,还乐呵呵地伸了伸腿脚,气得旁边一直忧心的顾奶奶拍了他一下。 “没事没事!你是没事了,可吓坏了我们!” 顾爷爷乐呵,“我没事我还不知道啊,行了,老婆子,吃饭吧,吃完我陪你出去转转,你就知道我有事没事了。” 廖青梅站在一边看着顾爷爷和顾奶奶,心里暖暖的,这大概才是婚姻最美好的样子。 陪着顾爷爷顾奶奶吃完早饭,廖青梅又陪着两老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刚歇一会顾爷爷就张罗着要去村里找老伙计下棋,还是顾奶奶板了好一会的脸,顾爷爷才松口,不出门了! 转身就招呼着廖青梅来陪他下棋。 棋盘刚摆起,顾小姑就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过来了,廖青梅心弦一紧,千万别…… 好在顾小姑见了她只冷哼一声冲顾爷爷打过招呼后就进了里屋,廖青梅才松了口气。 “青梅啊,以后日子是你和老三两个过的,你小姑就是这性子,你甭理她就行。”顾爷爷叹了口气,点炮。 廖青梅能说什么,乖乖点头,走马。 “这次回来是干嘛呀?”昨天的晚饭兵荒马乱过后不欢而散,到了这时候顾爷爷才有时候有廖青梅好好聊聊。 听到廖青梅是来劝廖奶奶去省城做检查的,顾爷爷乐了,“你奶那性子,你要是能劝得动,那也是奇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这什么锅就得配什么盖,你奶这性子吧,还就你爷能制得住,可惜喽!” 可惜廖爷爷过得早,廖奶奶这些年性子越来越独,也不愿意和儿子媳妇们生活,一个人孤伶伶的守着老屋过日子。 就连他们这些老伙计也不大走动了,要不是小辈的婚事牵起来,只怕顾廖两家这门关系就要断了。 “顾爷爷,您帮我劝劝我奶呗。”廖青梅赶紧请顾爷爷出马。 “那可别,你让你顾奶奶说说还成,你奶奶呀,那张嘴可不饶人,我是怕了她了。”顾爷爷忙摆手,廖奶奶那性子他可不敢沾,说完往廖青梅凑了凑,挡着嘴小声说,“昨天要不是我晕了,你奶能把我这破屋顶给掀翻喽。” 廖青梅乐,自从她被父母接到靖北后和老人相处得就非常少了,廖奶奶自不必说,本来就不太亲近,后来就是方志诚他妈和各路亲戚,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回忆。 像这样和老人家平和地坐一起说话的情况,几乎没有,而且和顾爷爷相处起来才发现,老人家特别风趣幽默。 “爸,吃药!”正说着话,顾小姑端着水杯和药丸过来,“这是你姑爷连夜去县城给你买的特效药,吃吧。” 顾爷爷看了眼顾小姑,乐呵呵地接过来,听话地吃药。 “还有啊,明早去县里检查,你和我妈都别吃早饭,检查完再吃啊!让我妈也检查一下,我不放心。”说完冷眼看了廖青梅一眼,语气冷冰冰地道,“你明天也来陪着,老三不在家,你也拿出点孙媳妇的样子来。” 语气虽然不好,也算是主动递出个台阶来,反正廖青梅是没料到顾小姑会先放下身段的,赶紧清脆地应下了。 见她应得爽快顾小姑脸上才松动了些,“明天早点来,别让等你一个人。” 说完扭身就进了屋,顾爷爷冲廖青梅挤挤眼睛,看看,就这破性子,谁受得了! 在顾家陪了顾爷爷大半天,吃过午饭后廖青梅才回去,得知顾爷爷和平时无异,廖二叔他们也放了心。 第二天一早,廖青梅提着饭盒就去了顾家,老人家受不得饿,等顾爷爷他们做检查时,她正好有时候去打饭买菜。 她到得早,顾姑父请的拖拉机还没有到。 这时候的医院还很简陋,大部分的检查都没法做,做了最基本的常规检查后,就是等结果。 等做出检查出来,顾爷爷和顾奶奶都饿得够呛,顾小姑看着廖青梅手里冒着热气的饿盒,难得地暗暗点了点头。 但想让她接受承认廖青梅? 且行且看吧! 第五十三章 廖大哥回来了 从医院做完检查,还得等两天才能有结果,顾爷爷和顾奶奶的心态好,检查完后又乐呵呵地回了村子。 拿结果的那天顾小姑和顾姑父临时有事,委托廖青梅独自去拿。 两个老人的身体都还不错,就是顾爷爷平日里有些不忌口,血压有些偏高,肺部似乎有些问题,建议顾爷爷去大城市的大医院检查。 事关重大,廖青梅没敢瞒,当然也没像医生把话说得那么严重,生病这种事情,尤其是还没有确诊的病,最忌讳多思忧虑。 反正县医院设施不全是事实,有些检查结果不准确也是事实。 听到要去大城市,顾爷爷和顾奶奶都连连摇头,倒不是怕检查出大病,而是老两口这辈子就没出过老家,最远的地方也就去过两次县里,尤其顾奶奶还晕车,更是为难。 可不管怎么说,身体最重要。 顾小姑找哥姐们商量了一下,都决定送老人去检查,但这怎么去都有些为难,眼看着要到农忙的时候谁也抽不出空来,上班的就更不必提,这会双休都还没有呢,请假就得扣工资。 最后还是顾爷爷顾奶奶商量了,钱归孩子们拿,他们和廖奶奶一起跟廖青梅去靖北检查,就是要麻烦一下廖青梅一家。 廖青梅没有二话,反正领一个老人也是领,三个也是领,正好说不定有了顾爷爷顾奶奶做陪,廖奶奶就松了口呢,三个老人也有个伴。 廖奶奶当然不肯松口,顾奶奶上门来唠了一回还是没有松口,直到廖青梅嘴角急得上火长了燎泡,要发电报回家求救的时候,廖大哥回来了,廖奶奶这才二话不说地松了口。 “大哥!”廖青梅要乐疯了,眼前站着的,真是她大哥吧,她不会是做梦吧! 在廖昊晨眼里他们兄妹俩不过是隔了一年的时间没见,但在廖青梅眼里,他们兄妹已经是两辈子没见了。 上辈子廖昊晨毕业参加工作,阴差阳错地就被外派去了海外,娶妻生子也都在外头,再回来已经是十多年后了,那时候廖青梅早在方家当牛做马,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别说想回家和大哥见一面,就是想打个电话回家也要被方志诚的妈妈盘问半天。 后来廖爸信里说廖大哥本来是要去陕北看她的,但是小侄女儿水土不服生了急病,已经坐火车坐到离她很近的小县城的廖大哥无奈打道回府,兄妹俩自此生生错过,再见面,竟然已是隔世。 看着廖昊晨熟悉的笑脸,廖青梅眼泪叭嗒叭嗒地落。 廖昊晨笑眯眯地看着廖青梅,看着比一年前瘦了许多的妹妹心疼不已,“傻丫头,还是这么傻!哭啥呢?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廖青梅能不哭吗,她后来在廖昊宇的信里知道廖大哥是因为被人穿小鞋才被外派去海外的,刚到了那边就得了疟疾,差一点就阴阳两隔。 就是后头娶的妻子,也是他实在熬不下去,年纪大了回国无望,才在当地处的对象,言语沟通不好,夫妻感情也并不和睦,廖大哥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探亲的,据说她那个从不曾谋面的嫂子,早就和廖大哥离婚另嫁了。 而且……廖青梅摸着廖大哥的手臂,这里还没有变成空洞洞的袖管子,眼泪更是如决堤般地往下落。 在廖大哥外派过去的第五年,他们公司和当地人起了冲突,发生了恶性斗殴事件,廖大哥在那次事故中永远地失去了右臂。 廖昊晨无奈地拍着妹妹的脊背,温声哄着她,“好了,不哭了,哥哥回来了,你放心!方志诚那个混蛋我帮你好好教训了一顿,混蛋小子!” 听到廖大哥的事,廖青梅还有点懵,关方志诚什么事? 等反应过来,忙连连摇头,但她现在哭得泣不成声,廖昊晨只当妹妹还是在维护方志诚,心里更是无奈又生气,打定主意过两天回靖北,再找方志诚出来好好谈谈! 而此时廖青梅心里则是打定主意,这辈子绝不让大哥再离开父母,再不让大哥受前世的那些苦难了。 只是想到照片里软萌可爱的小侄女,廖青梅心里的愧疚久久不散。 可是比起小侄女,她更不愿意再让廖大哥走前生的老路,只盼着今生小侄女能投身到一个健全的家庭,有一对爱她的父母才好。 过了很久廖青梅的情绪才平静下来,不错眼地打量着廖昊晨,廖大哥样貌随了廖奶奶,天生一双笑眼,气质温和为人非常有礼,非常容易得女人的好感。 上辈子据说就是因为桃花债的缘故,才会被人使坏。 “哥,你在学校还是得以学业为主,毕业前不能谈感情问题知道吗?”廖青梅心里忧虑,忍不住就唠叨起来。 廖奶奶看不得她哼哼唧唧又唠叨的模样,板着脸就扭身进了屋,她大孙子回来了,在老家也呆不了几天,她得多准备点好吃的带到靖北去。 “奶奶就听你的话!”廖青梅嘟嘟嘴,借此掩饰自己失控的情绪。 廖昊晨已经知道廖青梅久劝廖奶奶都没有拿下的事了,闻言失笑,“傻,你让咱爸来劝劝试试。” 廖青梅破涕为笑,廖爸来劝估计也就她这效果了,说不定连她还不如呢。 见她笑了,廖昊晨心底才微松一口气,“以后啊,这种事让我和昊宇来干,奶奶是听我们的,但我们都听你的,嗯?” 廖青梅点头。 廖奶奶这边松了口,就只等买票走人了,顾爷爷他们那们是早准备好了的,正好现在廖昊晨也回来了,廖青梅肩上了担子一下了轻了许多。 也就是见过顾爷爷顾奶奶,廖昊晨才知道自家妹妹居然多了个娃娃亲的未婚夫,听廖青梅说完全部经过后,廖昊晨同情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辛苦了!” 反正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见着过逮着他奶想干却没干成的事,他这傻妹妹还一直以为自己是怕伤到老人心来走趟过场,心里对顾家人尤其是顾铭朗还有些内疚呢。 也不想想廖奶奶这些年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还多,傻妹妹还这么心软,几句话就被控死了,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至于这个顾铭朗,廖大哥的脸色正了正,他肯定要找机会亲自考查的。 不经过他就想拐走他妹子,那怎么行,那个方志诚就是因为他没亲自出马,才害妹妹被骗受伤的。 在廖昊晨的眼里,自家妹妹就是个心软好骗的傻姑娘,以前是他太过相信父亲的眼光,现在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出马才行。 远在驻地的顾铭朗莫名奇妙地打了两个喷嚏,正美滋滋地告诉自己这是他家小媳妇想他呢,就被身边的屎壳郎深深地补了一刀。 “一想二骂三感冒,老大,这是有人在骂你呀!” 顾铭朗磨牙,“史克朗!” “到!” “五十公里负重越野跑,去吧!” “老大……”史克朗咬着手指哀怨地看着顾铭朗,办公室里众人扭开脸,这货他们都不认识。 “八十……” 话音还没落下,就是史克朗哒哒跑出办公室的脚步声。 一行人临要上车了,听了消息的廖青兰匆匆从外婆家赶回来,什么也没拿就硬要跟上车,她长这么大还没去外除外婆家以外的亲戚家呢。 廖青兰抱着柱子干嚎,死活不肯跟廖二叔回家。 眼看着廖二叔要抽皮带打人了,可廖青兰宁愿被打得鬼哭狼嚎也不肯下车,还是廖青梅见状赶紧把廖二叔拦下。 “二叔,让青兰去家里住住吧,我妈先前还在说想青兰了呢。”廖青梅把廖青兰护到身后,刚躲到堂姐身后的廖青兰立马眉开眼笑,冲着廖二叔做鬼脸。 “这孩子!这孩子!她个半大孩子帮不上什么忙,还尽会添乱,不许去!”廖二叔气得直跳脚,旁边顾爷爷他们也跟着劝。 正好廖昊宇去车站的开水房打了开水过来,也跟着劝,廖二叔这才松口,同意廖青兰跟着,但也放下话来,要是她敢不听话,不用她大伯来管教,他亲自去靖北把她捉回来。 忙忙闹闹地一行人终于上了车,她们这里的半路站,车票难买,廖昊晨只买到了四张站票,给了三个老人和廖青兰,他和廖青梅在车厢接口的地方站着。 结果廖青兰根本就坐不住,她第一次坐火车,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上窜下跳地没个停的时候,廖昊晨也管不住她,只能随她去,只叮嘱她停车的时候别乱跑下车就行。 一整个上午廖青兰都跑得没影,直到跑去锅炉房参观被乘务员亲自给送了回来。 被穿制服的叔叔亲自押送回来,廖青兰敏感的少女心终于有了点触动,脸红红地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呆了几个小时。 到了晚饭时间她又坐不住了,自告奋勇地要去餐车打饭,廖青梅陪着她打了一遍,见她干得像模像样,剩下的就随她去了,好在她坐不住归坐不住,办起事来还算靠谱,除了自己了,其余的都打来了。 因为嘴巴甜还哄得打菜的师傅多给她打了些好菜。 再回来的时候,身边还是跟着那个乘务员,没想到两人已经混成了朋友,聊得还挺开心,这次乘务员过来,是特意告诉她们有硬卧的票可以补,问她们要不要的。 难怪前世廖家几兄妹里除了廖昊宇就是廖青兰过得最好了。 廖青梅冲廖青兰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第五十四章 通知书来了 虽然廖爸在电报里提前了解了情况,但在火车站猛一接到这么多人还是吓了一跳,还好小李早就在厂区附近重新单租了个院子,不然家里肯定要住不下。 是的,因为摆摊需要,李国梁和廖妈商量后重新租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先前租的单间人多眼杂不说,放在院子里的东西不过几晚就遭了两三次贼,虽然是些小东西,但真要用起来不见了也够让人烦的。 再加上摊子越铺越大,东西越来越多,流言也跟着越来越多,倒不如租个小院干净。 这个小院虽然离厂区远了那么一点点,但胜在地方大,眼线少,租金也够便宜,一年才一百块钱。 厂区那边的改建房不提,靖北真正的农家小院其实占地面积不小,虽然是平房,但正房三间两间厢房间,再加上厨房杂物间,面积相当可观。 院子里露单摆着晚上出摊要用的东西,院角堆着煤炭和黄泥,地上还有几排已经印好晾晒着的蜂窝煤,正屋和厨房的那个夹角还摆着台小旧石磨,生活气息十分浓郁。 房间多大关都空着,一间厢房被用来当做了仓库,另一间新打的架子上分门别类地放着蔬菜和冰柜,正房只有李国梁和小虎住着一间,其余都空着,现在来了这么些老人,两人早提前把正房收拾好让了出来。 三个老人一见着这小院,对城市的排斥瞬间少了许多,顾爷爷对房间里的象棋盘满意得不得了,顾奶奶更是拉着廖奶奶规划着把院门外的那边泥地开出来种点菜,两老太太比划比划干脆就去杂屋找了锄头做起活来。 廖爸上前拦,还没拦住,反而被廖奶奶训了一通。 廖青梅则是直接被这么大的排场给吓了一跳,不是先前在厂区那边租了单间吧?这才半个月不到,怎么就鸟枪换炮,换了这么个院子了? 还有院子里摆着的这些陌生的煤炉器具,这和她离开前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姐!”廖青梅正左翻右看的时候,廖昊宇和小虎结伴进了院子,见到廖青梅两人都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小半个月不见,廖昊宇比之前黑了许多,看着精神了不少,至于小虎,更不必说,本来就精神活虎地,这会看倒是又长高了。 “干嘛去了?知道奶今天来你也不去接接?”廖青梅掏出手帕分给廖昊宇和小虎,“赶紧擦擦,怎么跑得这么一身汗?” “我和小,不对,承恩去送酒回来了。”廖昊宇笑着接过手帕,胡乱往脸上摸了一把。“姐,你不知道,我们最近……” “等会,等会再说这个。”廖青梅还有些懵呢,怎么小虎一下子又变成了承恩了? 问过才知道,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李国梁不仅把摊子发展壮大,还领着小虎去办了户籍上了户口,正式领养小虎为弟弟。 原本李国梁是想把小虎当子侄养的,反正他这模样这辈子只怕都娶不着媳妇,可小虎死活不同意,只肯认他做哥,还自作主张把名字改成了承恩。 李承恩! 廖青梅瞧着小虎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轻轻拍了拍小伙的肩膀,“承恩,这名字好!” 正说着,廖青兰突然推门从屋里出来,一见廖昊宇顿时眼前一亮,“廖昊宇!你回来啦。” 廖昊宇一脸苦色地看向廖青梅,怎么把这活祖宗给带过来了? “廖青兰,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呼名道姓地,还有没有礼貌了!”廖昊宇臭着一张脸教训她。 “切!”廖青兰才不认呢,就比她大了一岁不到,而且还比她矮!“我比你高!” 廖昊宇咬牙,他每年回老家最讨厌看到的人就是廖青兰,一个女孩子长这么高干嘛! “那又怎么样,我还没长个呢!” 眼看着堂兄弟要怼起来了,廖奶奶及时解救了虚张声势的廖昊宇,把廖青兰喊进了屋里去。 “哼哼!下回再跟你论!”廖青兰一甩辫子,回了屋。 廖昊宇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脸看向廖青梅。 “嘿嘿,姐,现在你有时间听我说话了吗?我跟你说……”廖昊宇心里的兴奋劲还没过呢,好不容易招人嫌的廖青兰走了,憋了一肚子的话迫不急待地想跟廖青梅说,结果身后突然拐过来一只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往后仰去。 “大哥!” 这下好了,廖昊宇哪里还记得廖青梅这个姐姐,立马围着廖昊晨上窜下跳起来。 小虎,李承恩羡慕地看着打打闹闹的廖家兄弟,脚步动了动,到底没有往前抬去,人家兄弟久别重逢,正是高兴激动的时候,他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往前凑了才好。 没成想,廖青梅伸手推他过去的同时,廖昊宇直接伸手把他拉到身边去,给他和廖大哥做介绍。 ****** 等去村里收菜的廖妈和李国梁回来,一大家子人才算是聚齐了。 廖爸廖妈这是第一次见顾铭朗的爷爷奶奶,两老一看就是明事理讲道理的老人,见她们对廖青梅也是真心喜欢,心顿时就放下了一大半。 倒是大家看到廖妈手上的石膏都吓了一跳。 就连廖奶奶都难得地关心了不怎么对付的儿媳妇一句。 听廖爸长话短说地把鞋厂的事故解释过一遍后,大家连连感叹天灾人祸的无常,感叹廖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此,廖妈深以为然,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女儿考了大学,大儿子也回到了她身边,小儿子虽然调皮但一直自律,廖妈很放心他。 母子两个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廖昊晨满脸后怕,他从学校直接拐回老家,原本是打算先看过廖奶奶再回家,没想到正好会遇到妹妹。 至于廖妈的事,家里人都瞒着他,廖青梅也没有跟他提起过,事先他竟半点也不知情。 万幸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廖青梅心虚地避过廖昊晨责怪的眼神,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她这不是怕他着急上火才一直没说的么。 寒暄过后,廖妈领着女儿侄女准备午饭,好在家里做的是同吃有关的生意,材料充足,没一会就准备出一桌丰盛的午餐。 午饭吃得丰盛又热闹,要不是廖奶奶吃完就放了筷子起身,顾爷爷跟着李国梁边吃边喝的还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去。 撤了饭桌后三个老人在屋里转了几圈都回屋各自歇午觉。 廖爸两点前就赶回去上班了,廖昊晨领着两小只跟着李国梁去送酒,廖青兰死活要跟去看热闹也一起去了,廖青梅和廖妈坐在杂屋里择晚上要用的菜。 “妈,你们这摊子可弄得够大的呀?忙得过来吗?”廖青梅看着杂屋里几大盆的肉菜,忍不住有些咂舌。 这些大半是为烧烤准备了,厨房的灶上还有各种灶和蒸好的米饭,看样子晚上还有炒饭菜可以点。 说起这个,廖妈就满面红光,“怎么忙不过来,我和国梁再加上你弟和小虎,不少人了。” 吃饭的时候,廖青梅就知道她的小杂货摊子被廖妈给转了出去,转的还不是别人,正是楼上的徐姨。 看廖妈这架式,是打算一门心思发展饮食业! 亏得她费尽心思,打算从小摊子做起,最后给廖妈开个小南食杂货铺子来着。 “对了,我去药店买了香料,你卤你先前卤过的花生吃吧,那个味道好,下酒,肯定很多人爱吃。”廖妈打这卤花生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她自己试过,就是卤不出廖青梅那个味儿来,这个主意只能无奈搁置。 高考刚结束的那段时间廖青梅在家里做饭菜,没少挖空心思给家里做好吃的,其中就有卤花生。 不过,要卤花生去做生意的话? 廖青梅乐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再支一个摊在旁边呀,能下卤锅的菜可不少,藕片、土豆、毛豆、豆笋…… 这还是素菜,荤菜更不少,她最爱卤鸡爪和鸭掌,拦点香菜辣椒,光想着廖青梅就要流口水了。 这时候卤菜有,但拿出来卖的少,做得很好吃种类多的几乎没有。 不过想要干起来,还得等她把东西准备齐了再说,廖妈把的香料也不够配,她还得去市场走一趟。 母女俩说着,就说到了通知书的事情,廖妈立马站起身来,随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就去厢房拿她的包来。 “妈?你要拿什么?我来。”廖青梅赶紧追过去,就见廖妈一只手夹着包想从里头拿东西。 “不用,拿出来了。”廖妈笑得脸上起了层层皱褶,抽出一个硬壳的信封来。 “通知书!” 廖青梅有些懵,通知书真的来了?看廖妈这么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师范的? 想到这里廖青梅莫名有些失落,旋即她又安慰自己,大概收到了军医大的通知书,她也会是这样的心情吧,毕竟军医大那么远,去了想回家一次都很难,她舍不得廖爸廖妈。 “我闺女出息了!妈就等着享福啦。”廖妈高兴,这会心里一个劲地后悔着吃饭时候怎么没有想起这事来,不说别的,肯定能让顾家两老高看她们家青梅两眼。 这可是大学生!货真价实的大学生! 第五十五章 又见任桂云 看到学校名称的瞬间,廖青梅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抬头看了眼笑盈盈的廖妈,又看了看手里的通知。 不是师范!是军医大。 “妈~”廖青梅担心地看向廖妈,别是她妈拿到通知书太开心,压根就没看是什么学校吧。“是军医大,我……” 廖妈嗔了廖青梅一眼,她能不看清自家闺女上哪个学校吗? 这要是放在先前,她肯定得不高兴,但现在么,廖妈心里高兴得很,军医大竟然就在顾铭朗所在的驻地附近,有他在旁边照顾着闺女,她放心得很。 至于孩子跑得远难见着面,廖妈心里叹了口气,闺女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就当是提前适应好了,反正还有寒暑假,能够聊以慰藉。 廖青梅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明朗起来,很快嘴角高高翘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廖青梅抱着通知书,把头轻轻靠到廖妈肩膀上,“妈,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别给我灌迷汤啊!我能不知道你爸那点小心思,他找你谈话了吧,怂恿你选军医大了吧。”廖妈哼哼两声,这男人哪对那一抹绿都有股特殊的情节,尤其廖爸自己在部队里呆了这么些年,更是如此。 廖妈也不是不开明的人,也知道军医大是好大学,但是她舍不得闺女去吃苦呀,那广播里还是说了么,当军医那是随时要上前线的! 就算不上前线,那当医生也不是什么轻松活,以前廖妈还觉得医生这个职业特别好,说出去特别有面子,但廖妈这回住院可没少看那些闹事的找医生瞎闹,骂还是轻的,打人的都有。 医生这个职业实在是太危险了。 廖青梅傻笑,“那我不也是没听我爸的么,我就听你的。” 廖妈哼哼两声,把廖青梅递过来的通知书细心地放进包里,她还得带回家给廖青梅的外公外婆看看,她们在天上那么多年,最疼爱的外孙女考上了大学,怎么也得告慰一下。 “行了啊,没看到学校前你啥表情啊,你妈可不傻!” 说完廖妈就满脸笑容地出了屋,廖青梅嘿笑两声,快走两步跟上去挽住廖妈的胳膊,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涌。 廖妈本就没有生气,这会更是被哄得眉开眼笑。 到了晚间家里又是一阵热闹,就连一向板正着脸的廖奶奶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顾爷爷和顾奶奶就自不必说了。 这时候高考难,一批批地刷下来,真正能考上大学的少之又少,在他们老家,这好几年来,县里的高中除了中专外,就没一个考上大学的。 而且……顾爷爷和顾奶奶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起去了。 当军医好,以后夫唱妻随,小两口不必两地分居,老三身边也能有人照顾着,他们也能早日抱上曾孙子。 要不是晚上还要准备出摊,这顿饭还不知道要吃到什么,饭后顾奶奶把要收拾桌子的廖青梅母女赶走,“你们有事忙,赶紧去忙你们的,我们又不是老得要死了,干得动!青梅妈,你手上还有伤呢,这里用不着你,快去快去。” 顾奶奶毕竟是客,廖妈还想再伸手抢一抢,正在收碗的廖奶奶一眼看过来,还没说话,廖妈就讪讪地收回了手,“这怎么好意思,这……” “没啥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讲究些这个干啥。”顾奶奶笑,和廖奶奶没一会就收了大半张桌子。 厂区晚班有两个班,一个是十点还一个是凌晨两点,眼看着快几点了,得赶紧把东西运过去,好占地方。 这时候厂区门口可不像廖青梅她们刚摆的时候,那么大的地方,好位置都随他们挑选,反正就那几个摊子,大家都随意。 自从廖青梅的摊子支起来后,厂区也一天天地在发生变化,不说白天的吃食杂物摊,就是晚上的夜宵摊也多了起来,。 国人强大的模仿力在这里也应用无余,据廖妈所说,厂区门口现在的烧烤摊子就有三家,虽然东西没他们丰富味道也有差距,但架不住别人便宜啊。 好在她们做得最早,味道也最好,吃惯了他们的人,就算贪便宜去隔壁摊上吃过两次也会回来,至于那些吃着便宜的还背地里说她们闲话的,廖妈现在也学会了不予理睬。 现在摊子扩大了,东西也不少,两辆三轮车,运了两趟才算完。 先前订做的小木桌椅没好,李国梁都是用路边的碎砖头垒起当小桌,收摊时还得拆掉,现在成套的木桌椅一摆起,看着就干净舒心。 家里老人抗不住,虽然有心想来,还是被大家可拦住了,何况明天还要去医院检查,出摊的人多了廖昊晨和廖青兰两个。 白天在小院的时候,廖昊晨没少帮着李国梁搬酒送酒,自然也看到了屋里屋外那一大摊东西,但他原以为那都是李国梁自个的,没成想,这里头还有自己家里一份。 再看看在灶台边张罗的廖青梅,和忙着指点廖青兰摆桌椅的廖昊宇,廖昊晨默了默,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家里弟弟妹妹们变化这么大,他这个当哥哥的看来得加把劲才行。 摊子刚摆起来,还没到厂区下班时间就有散步的人在小桌边坐了下来,要点菜。 还没等廖昊宇演示,廖青兰就小跑着跑过来,漂亮姐姐地一通喊,哄得年轻的女青年羞得脸红通通地,对座的男青年也高兴,顺手就多点了些菜。 别看廖青兰对学习不上习,数学成绩也一直上不去,但她午睡起来后不过陪着廖妈她们做了些准备工作,现在早把摊子上有些什么,什么价位记了个清楚明白,点起单来利落非常。 “行了,统共一块八毛六,收你一块八毛,我姐说了点了超过一块五,再送根肉串,还要点啤酒吗?凉丝丝的,特别好喝。”收钱找零,一句话的功夫又推销出去一瓶啤酒和一瓶汽水。 “……”廖昊宇,李承恩。 拿着钱和菜单,廖青兰欢快地往廖青梅那里蹦,路过廖昊宇他们时,眉眼一挑,冲廖昊宇和李承恩得意地冷哼一声。 小摊上因为有了他们仨热闹了不少,廖妈管钱的同时,还得管着这仨不要闹起来。 “青梅!”任桂云不敢相信地望着站在火炉前系着有些脏污的围裙掂着勺的廖青梅,整个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她从来没想过清冷的廖青梅竟然会来小摊上掂大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要是让那些爱慕廖青梅的男同学见了,还不知道要跌掉多少下巴。 旁边的工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廖青梅,“桂云?你朋友?” 任桂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廖青梅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看了看她身上的工服,有些了然,“桂云,你在这里上班?” “嗯,开学前上两个月的班,攒学费。”惊讶的表情敛去,任桂云脸上带上了朋友间久别重逢的笑容。 廖青梅心里有片刻的不适应,但很快就忽略了那些不适,“挺好的,你们坐吗?要点些什么?” 任桂云和工友们约着一起来吃夜宵的,特意提前了两分钟出来的,闻言赶紧找了张桌子先坐下,要是晚一点可就抢不到桌了。 随着下班铃的响起,小摊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廖青梅虽然不至于忙到脚打后脑勺,但也没有空闲去和任桂云聊聊天。 “桂云,你说她是你同学啊?”见任桂云频频往后看,她同桌的工友拿筷子捅了捅她,“要不你问问她能不能给我们便宜点,她们家的好吃,可是好贵呀!” 任桂云没说话,她不想把人情浪费在这种地方。 廖青梅对她还像从前一样,预想中的横眉冷对根本就没有发生,就连她们点的东西也优先给她们上了,想来那个人应该什么都没说才对。 工友不放弃还想要继续游说她,任桂云抬起头来笑笑,“恐怕不行呀,你看收钱的人又不是我同学,可能她只是在打工而已,做不了主的。” 廖妈因为手伤的缘故一直是管总帐,再加上还有酒啊瓶啊这些的东西堆在墙边,廖妈专门有个凳子坐在那里守着这些东西。 那地方本就有些暗,再加上这会廖妈正好在算廖青兰交过去的钱,微低着头看不大清样貌,工友暗暗撇嘴无奈点头,没有再提这事。 中途,廖昊宇和李承恩回家搬东西,摊子上人手不够,任桂云立马起身去帮忙,点菜算钱她不会,但是她能帮着上菜收盘子呀。 有了她的帮忙,摊子上确实松快很多,廖妈也不必单手去给人端菜盘子。 “你是青梅的同学啊,多谢你了,好姑娘你赶紧歇着吧,他们马上就回了。”见任桂云跑前跑后,廖妈有些过意不去,见闲了点儿,立马把任桂云拉到一边,递给她一瓶北冰洋。 刚从泡沫箱里拿出来的,还冒着凉气。 推拒不过,任桂云没好意思独享,谢过廖妈后跑回桌上和工友们一起分着喝了,喝完又去帮忙。 直到廖昊宇他们回来,任桂云才和等了她一会的工友们告辞离开。 “阿姨,谢谢您的冰水,特别好喝!”任桂云去还北冰洋的瓶子,正好廖妈在忙,便让她把东西自己放到墙边专门放空瓶的箱子里去。 任桂云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大展身手 晚上一直忙到四点才收摊,差不多一点的时候廖妈就提前回去了,明天还要领三位老人去医院,她得早点回去休息。 夏天天亮得早,等他们回到院里,东边的天空已经隐隐有些发白。 送老人去医院的事有廖爸和廖妈包办,不需要几个小的操心,李国梁原本还想骑三轮车送几个老人去车站,不过被拒绝了。 累了一整晚,正是要睡的时候,午饭前他还得去送一次货呢,再年轻也不能把身体当资本挥霍。 廖青梅一觉睡到十点起来,这时候李国梁和李承恩已经出门去送货了,廖昊晨一起跟着去帮忙。 小摊子的生意好,但往县城各商店及周边代销点送酒这个业务也不少,利润相当可观,李国梁舍不得放弃这么大块蛋糕,宁愿自己辛苦点也要做下去。 刚洗漱完,廖昊宇就和廖青兰斗着嘴儿回来了。 “姐,廖昊宇他欺负我,他说要把我赶回去!”一见到廖青梅,廖青兰立马跑上来嘟着嘴儿告状。 廖昊宇气急,他说要送她回去了吗?他是说如果她不听话,就把她送回去,前提是不听话,后果是送,送! “姐,你别听她瞎说,我……” “你就说了,廖昊宇,男子汉大丈夫,别敢做不敢当!” 这两人的官司廖青梅可不敢断,别看廖青兰没事就和廖昊宇互怼,但实际上堂姐弟妹里,廖青兰和廖昊宇的关系最好。 “昊宇去外头看看李哥和承恩回来没有,我要准备做饭了,青兰来帮忙。”说着廖青梅就转身进了屋,午饭过后还得盘账,为晚上做准备。 小摊刚支起来没两天廖青梅就回了老家,这一耽误就是小半个月,现在回来了,怎么也得把帐统计一下。 廖妈去医院前把帐本和现金都给廖青梅留下来。 午饭过后,几人坐在李国梁的房间开始算帐点钱,廖青梅负责算数字,三个小的负责点钱,李国梁和廖昊晨则是在一边盘点家里剩下的存货。 这段时间的支出不小,租房子买三轮车置办厨房用具等等都不少,原本李国梁租个小单间就他和李承恩睡个觉,这钱他就自己掏了,死活没让廖青梅给出。 不过现在租了个大房子,别说现在廖奶奶她们住在这里,就是平时廖妈忙得太晚,也会留在这里住,这钱再让李国梁一个人出就不合适了。 廖青梅大手一划,直接把租金算到了成本里头。 这时候蔬菜便宜肉贵,利润最大的自然是不多的几种肉串和酒类,粗粗算起来一晚上的毛利润最少七十块左右,别小看现在的七十块,那可是许多人几个月的工资。 一个月两千来块的收入,那是普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真有这么多啊!”廖昊宇扒在桌沿上,眼巴巴地看着廖青梅,他还记得他姐答应过他,他是有工资的,这些钱可以让他自行支配。 说起这个,廖昊宇就想起先前他一个人摆小摊的事,后来那段时间她姐忙不过来,都是由他去出摊,风里雨里的挣那几个毛票多不容易呀,结果呢! 廖妈把钱全部收走了,美其名曰,替他存着。 可后来他想拿点钱买双期盼已久的球鞋,结果廖妈告诉他存了定期,取不出来! 骗人!明明转身廖妈就跟廖爸说了,幸好把钱都收到手里来,不然肯定得被他胡乱花掉。 廖青梅被廖昊宇可怜巴巴的眼神给逗乐了,“有!你放心,月底就给你发工资,这回你自己可得看紧点,要是被妈哄走了,我可不管你。” “那姐你给我存着,我要用的时候再找你。”可不敢再在手里拿钱了,他又扛不住廖妈的糖衣炮弹,还是放在廖青梅这里安全。 一边李承恩和廖青兰也眼巴巴地看着廖青梅。 李承恩和廖昊宇一样,一早就说好给工资的,至于廖青兰,她想得明白,都是帮忙做事,她勤快嘴又甜,比廖昊宇能干多了,她姐短了谁的肯定不会短她的。 “都有,不过先说好了啊,拿到钱不可以胡乱花用。”廖青梅话一出口,三只立马乖乖点头。 这时候小孩子兜里揣个一毛钱,都要开心好几天,叠在口袋里都舍不得花掉,何况是几块钱。 廖昊晨看着他们仨忍不住笑,廖青梅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哥,你也有一份,工资咱们按天算,你得记得你出工的天数。” 给家里人帮忙还要钱,他又不是小孩子,廖昊晨涨红了一张脸,连连摆手,“别,我不用,我不用,我就顺手的事,你别给我。” 可惜廖青梅压根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名字给他添上了,李国梁大手直接拍到廖昊晨的肩膀上,“劳动所得,拿得光荣!” “对呀,光荣!哥,你拿了钱请我们吃好吃的呗。”三个小的也不围着廖青梅了,转而集体去欺负廖昊晨。 廖昊晨大哥的身份一直维持得很好,廖青兰有时都有点怕他,但刚刚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模样,突然亲近了不少,见廖昊宇和李承恩开口,也笑眯眯地跟了过去。 “大哥,还有我。” “有,都有……那你们的呢?”廖昊晨已经顾不得拒绝那份所得了,忙着招架这三个鬼灵精都来不及。 “我们得存着当学费。”廖青兰和廖昊宇异品同声。 “……”信你们才有鬼! 李国梁笑,廖家这三个孩子都挺好,廖昊晨聪明踏实又能干,就是有些老实,廖昊宇聪明是聪明,毕竟年纪小没定性,这两个都像是正常的孩子,唯独一个廖青梅。 出门前李国梁扫了一眼低头算帐的廖青梅,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完全不像个二十岁的姑娘,想得多做得多,性子精明能干,有时他无意中看到她看廖昊晨的目光都带着宠溺,就更别提廖昊宇了。 商业天赋这方面他算是看出来了,家学渊源,这段时间摊子的发展都靠廖妈,另外叫廖青兰的小丫头那聪明劲也不差。 至于其它方面,李国梁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有人成熟得早有人成熟得晚,是很正常的事,何况女孩子本就比男孩子心理更成熟一些,可能是他想得太多了。 再看看笑在站在一边,虽然参与却并不太往前凑的李承恩,人的际遇不同,塑造的性格自然也就不同。 算完帐,廖青梅就和李国梁商量,把卤味加进去。 不过卤味光摆夜宵摊有些可惜,不管素和还是荤的,称上一点回家都能当个菜,白天市场上摆生意肯定也差不了。 其实廖青梅也知道自己的心有点大,一口吃不下一下胖子的道理她也懂,钱是赚不完的,尤其是做吃的这一块,那是可以无限延伸的,做了卤菜味,是不是还想做早餐? 夜宵摊上有炒饭菜,是不是还想开饭店? 可是没办法,自从廖妈出事后,她心里就产生了一种紧迫感。 得赚钱!要赚钱! 先前她只想着慢慢赚,够吃用花销就好,但现在她觉得得多攒钱,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钱就是救命的东西。 而穷人的悲哀只有穷过的人才懂。 如果没有钱,廖妈的医药院没人管,廖爸就得去外头低声下气地借钱,借到了千恩万谢,牢记情义,借不到那也得好话说尽,不能坏了关系,谁叫你是求人的,天生就低了人一头。 刚巧,李国梁也是赚钱心切的人,两人一合计,请人也得把这事干成。 以前李国梁觉得只有公家人才体面,哪怕是干个临时工他也乐意,但他这脸根本就没有单位敢用他,除了殡仪馆,就这他也不能出现在人前,怕吓到死者家属。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份上,他也不能和廖青梅一块儿合伙,其实最开始也不是合伙,廖青梅就是给他提供了个方向,供货送货。 后来……就自然而然发展到了这一步。 现在他真心觉得只有自己手里有钱才实在,管别人怎么看呢,日子是自己的,别人也不能替你疼替你活。 而且他累得快活,忙得高兴。 两人说干就干,李国梁按廖青梅讲的去订做厨具,而廖青梅则是领着廖青兰一起去市场买香料配料。 要怎么做,在哪里做,都得先尝过味道才行,廖青梅打算晚上大展身手,让大家尝尝她的手艺。 至于带着廖青兰自然是有深意的,这孩子聪明有自己的小心思,回家肯定会怂恿二叔他们摆摊做生意,廖青梅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小婶现在怀孕了,肯定不能半夜跟着二叔出摊。 而且老家也没有靖北这里这么便利的条件和客源,倒是去市场卖卤味非常可行。 前世好多卤味店都是夫妻档,二叔手艺好,负责卤,小婶负责收钱就行,只有味道好,做得干净,不怕没有生意。 二叔家里的条件好了,廖爸也不用那么担心,廖妈也不必因为给邮老家邮多少钱而和廖妈闹气。 看了眼双眼放光的廖青兰,以后堂妹也不必因为没钱早早辍学就去外头打工,哪怕她以后过得再好,但心里总有一份遗憾无法弥补。 何况现在小婶肚子里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堂弟妹。 等廖青梅她们买完东西回来,廖爸廖妈她们也到了家。 廖青梅还没来得及喊廖妈,就见廖妈沉凝着脸,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后头跟着的廖爸也脸色铁青。 出什么事了?! 第五十七章 通知书丢了 不过片刻,屋子里就被廖妈翻得一团乱,跟在廖妈身后的廖爸脸上神情也非常不好。 廖家三兄妹面面相觑,廖昊晨刚想去拉住廖妈问情况,就见廖妈身体一软,直接坐到地上痛哭了起来。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正在翻柜子的廖爸动作一顿,颓然地坐到旁边的凳子上连声叹气。 “妈,什么东西不见了?”此时的廖妈脸白如纸,廖青梅赶紧上前想把廖妈拉起来,没拉得动,“您别急啊,丢了什么咱们一起找,我们都在呢,不着急啊。” 廖青梅不劝还好,一劝廖妈就崩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我没用啊,我!青梅啊,妈对不住你,妈对不住你……” 廖妈来来去去就这几句话,直到廖爸哀叹了一口气,廖青梅才知道。 通知书丢了! 可是通知书又怎么会丢?昨天廖妈拿给她看过后,晚饭的时候又拿给大家看了一次,她亲眼看到廖妈仔细地放回了包里。 以廖妈对通知书的紧张劲,不可能会把它随意丢到什么地方才对。 “妈,咱们不急啊!先起来。”廖青梅和廖昊晨先把廖妈搀扶了起来,廖青梅坐在廖妈旁边安抚她的情绪。 “我们慢慢想,肯定能找到的,别哭了,没事的。” 廖青梅去擦廖妈的眼泪,可怎么擦也擦不净,“你上学可怎么办,青梅啊,妈!妈真是太没用了,什么事也办不好!” 廖妈现在情绪正是不稳的时候,怎么劝也劝不住,廖昊晨出门也没用,廖青梅无奈,和廖昊晨对视一眼,只能先等廖妈情绪平静下来。 屋外,廖昊宇握着廖奶奶气得有些发抖的手,脸上有些惶恐无助。 姐姐的通知书怎么会丢呢? 再看看冷着脸的奶奶,廖昊宇只得止住去屋里问问的念头,只陪着廖奶奶站着,边劝廖奶奶不要着急上火。 廖青兰和李承恩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这个时候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只好站在一边等着。 等廖妈平静下来,才缓缓地说起发现通知书丢了的经过。 今天早上去了医院,排队缴费检查,那时候包里就没有通知书了,但是廖妈没有意识到,照常缴费后,又陪着三个老人去做检查,自己也顺便去看了一下手的恢复情况。 直到在等顾爷爷的心电图的检查结果的时候,听到旁边同样等结果的人谈起孩子上大学的事,廖妈才猛地反应过来,好端端放在包里的通知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至于什么时候丢的,廖妈没有了半点印象,她一向仔细,几乎不可能出现那种没拉好包掉出去东西的事情,包上也没有被划破的痕迹,不可能是被人扒走了。 何况扒手扒张通知书也没用呀! 廖妈心慌起来,自己围着来去的缴费检查的路线找了好几遍,还去问了医院搞卫生的阿姨,可是都没有! 等到实在抗不住了,和廖爸一说,廖爸也急了,没有通知书廖青梅开学怎么办?万一入不了学,那不是耽误了孩子一辈子么。 廖爸也帮着找,两人谁也没敢告诉老人,还是廖奶奶发现不对,问起来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即大发雷霆,检查也没做了直接赶了回来。 最好的打算就是廖妈无意中把通知书落到了这里,昨天晚上廖妈把包拿回家时直接放到柜子里,今天一大早过来,才把帐本现金什么的拿出来留给廖青梅。 现在家里找了一圈连个影儿也没找到,别提通知书了,就连疑似通知书的纸片也找不到。 “要不,我再回家找找,可能落在家里了也说不定呀。”廖妈握着廖青梅的手,泪眼婆娑地问。 廖青梅摇头。家里大概也不会有了,唯一的可能只能是昨天晚上出摊的时候就已经丢了。 在那么复杂的环境下丢了的话,想要找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f零。 现在可不像是后世,路上到处有监控,廖妈所在的位置有些暗,就算有监控只怕也照不到地方。 听廖妈这么一说,廖爸立马挥手让廖昊晨和李国梁一起回家里去看看。 “爸,妈,你们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这个时候廖青梅只能不停地安慰廖爸廖妈。 廖奶奶在屋里坐了听了会,冷冷地瞅了廖妈两眼,甩手出了屋。 另一边屋里顾爷爷和顾奶奶也是沉默相对。 “这事,要不要找找铭朗想办法?”顾奶奶也着急啊,这通知书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就怕那学校不拿通知书不给上学,那才冤枉呢。“让铭朗给学校说说。” “你想啥啊,铭朗在部队,那就是个普通的小兵,你还让他去说说,快别说这种话了,让人听见还不得讲究你。“顾爷爷忙摆手,这事怎么可能行得通。 顾奶奶着急啊,这找也找不到,让孙子去讲讲情也不行,那还能怎么办? 长叹了一口气坐到顾爷爷身边,“这事闹得,本来挺大一件喜事。” 那边,廖昊晨和李国梁很快就回来了,面对廖爸廖妈期盼的目光,两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他们里外都找过了,没有。 廖妈哀叹一声,两眼往上一翻,整个人就这么晕了过去,屋里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还是廖奶奶上手掐了人中后,廖妈才悠悠转醒,但整个人没有半点精神,躺在床上直抹眼泪。 “行了,别哭了,还是想想补救的办法吧。”看着廖妈这模样,廖爸心里也难受,廖妈心里有多得意廖青梅考个好大学的事,他又怎么能不知道。 所以事情发生到现在,廖爸心里都没有真正地怨过廖妈。 廖青梅和廖昊晨也是这么安慰廖妈,李国梁干脆去了她们摆摊的地方找去了,廖昊宇和李承恩早就先一步过去了。 不过,廖青梅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 果然,等他们回来,都是齐齐摇头,廖昊宇是最直观见证她姐高考前有多努力的人,现在心情也非常低落,却还是撑着笑脸来安慰廖青梅。 “姐,你别担心,肯定能找到的,我一定能找到它!” 说着,攥紧了拳头的廖昊宇眼晴都红了起来,廖青梅忙笑着点头,应声,“嗯,一定能的。” 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个美好的期望,一连三天过去,通知书还是没个影子,就连廖青梅想弄的卤味也没有人去管这事。 摊子还是照常出,只是现在每来一个客人,或者遇到一个熟客,廖昊宇和廖青梅都会主动上前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厚纸壳信封。 可惜,被问的人大多一脸茫然,或者摇头说不曾见过。 就在廖青梅对此已经不抱希望开始联系老师看有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顾铭朗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早上廖青梅一开门,就遇到了风尘仆仆的顾铭朗。 顾铭朗一身训练装,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汗酸味,别说裤脚衣摆上都是干泥印,就连脸上耳下都有不少。 一见廖青梅就笑了,“青梅。” 这时候廖青梅也顾不得嫌他身上的味儿,赶紧先开门让他进来,好在大哥回来了,他体型和顾铭朗差不多,他的干净衣服勉强能给顾铭朗替换。 顾铭朗还没看够她呢,见她转身就要走,拉住一问,原来是要给他找衣物,顿时疲惫的心瞬间就熨帖了。 “不用,我车里有备用的干净衣物。”这时顾铭朗才发现自己此时的状态,怕熏着廖青梅赶紧先退开一步。 见他匆匆往下走,廖青梅忙拉住他,给了他一张大院澡堂的票,让他先去洗洗再回来。 这时候廖爸已经去上班了,廖妈已经收拾了心情,陪着老人在医院,顾爷爷的病情不算严重,但需要住院输液治疗,前两天都是廖青梅在医院照顾,但今天廖青梅要去学校找老师,只能由廖妈暂代。 至于廖奶奶的咳嗽则有些严重,可惜廖奶奶不愿意配合,医生只能无奈地开了些药让她先吃着。 廖昊宇在那边院子没回来,家里只有廖青梅和廖青兰两堂姐妹。 等顾铭朗顺道去了澡堂洗了个澡回来,廖青梅姐妹已经把早餐做好了摆在了桌上。 “姐夫。”上次在老家,廖青兰是见过顾铭朗的,见他进门来,嘴甜地先叫了人,赶紧去多拿了副碗筷过来。 顾铭朗没有客气,他是真饿了,接到顾爷爷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连夜赶了过来,开了整整一夜的车,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边平静地替他盛粥的廖青梅。 还好他的媳妇儿没事。 饭后,廖青梅要去学校找老师,顾铭朗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去,至于廖青兰,收拾东西就要去小院里帮忙。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你还有印象么?”顾铭朗陪着廖青梅往学校方向走,一边轻声问。 那天晚上的事?那天晚上廖青梅刚从老家回来第一次出摊,生意挺好,但有条不紊,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廖青梅摇头。 “那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和廖青梅一样,顾铭朗听了事情的全程后,同样把目光锁定在了那天夜里。 依然摇头。 顾铭朗凝眉,“把那天晚上你记得的所有事情复述一遍给我听,尽量详细。”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廖青梅略一思索,就开始从运东西过去说起,一直说到了厂区下班。 “等等,你说你遇到的谁?” 第五十八章 怎么会是她! 盛夏阳光灿烂,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透而出,斑驳地落到路面上,落到因为惊讶而停住脚步的廖青梅身上。 “你说什么?不可能的!”廖青梅断然否定,任桂云是她的同学、朋友!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桂云性格内向,人有些老实,她不可能做出偷录取通知书的事情来的,而且她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那天闲谈间廖青梅就知道任桂云已经考上了学校,至于是什么学校因为太忙她没问,而且偷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又有什么用呢?她又不能顶替自己去上学。 军医大前面还有个军字呢,不像普通的高校,有后台就能只手遮天出现顶替冒名这种事情来。 廖青梅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何况你都不认识她,怎么就敢断定是她。” “有时候人做一些事情,并不全然需要那么明确的动机,嫉妒使人疯狂,你们的关系或许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顾铭朗走到廖青梅身侧,语调平稳地说着。“我认识她,还和她谈过一次。” “……?”廖青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半点也不知情。 原本顾铭朗并没有把之前的事情拿出来说的,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再者被自己认定是朋友的人背叛比敌对人的背叛的痛苦要深得多,他并不想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瞒的了,任桂云不听他的劝告,再次意图伤害廖青梅,他绝对不能忍。 也再不能让青梅迷糊地认为任桂云是可以相处的朋友,这样的人心底藏着一条毒蛇,冷不防就什么时候出来咬你一口,让人防不胜防。 “是她?!”廖青梅眉头紧皱,沉默了一会突然掉头往回走,“不行,我要去厂区找她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铭朗没有拦她,任桂云偷了通知书,撕毁的可能性不大,至于冒名顶替大概也不可能,按照青梅的讲述来推断,这次的事情完全就是任桂云临时起意的行为。 毕竟任桂云不可能知道二娇的通知书会被廖妈随身带着,也不可能有预谋地计划这件事情。 厂区里的工厂有好几个,廖青梅和顾铭朗花了番工夫才找到任桂云上班的厂,不过她们来得迟了一些,任桂云已经不在厂里上班了。 “听她说要去南方做工吧,说是厂里的工资给得太少,想多攒点钱上学。”任桂云的车间主任说起任桂云来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挺勤奋老实的一个姑娘,本来我都想跟老板提一下,给她涨点工钱,毕竟大学生难得,可她执意要走,我也没有办法。” 从工厂出来,廖青梅对顾铭朗的话已经信了八成,但现在任桂云已经离开了,找不到人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廖青梅情绪有些低落,她现在心里有些乱,明明她们那时候相处得挺好的呀,学习上互帮互助,生活上也有互相关心。 她还记得那天她还问了任桂云信是谁发的,想到她当时的回答,廖青梅叹了口气,任桂去的表现根本没有半点心虚,完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想到她当时看自己状态不好还关心了自己两句,廖青梅的心情就更不好了,活了两辈子,她居然被人生生蒙蔽了眼晴。 还有当时喻雅言对她的提醒…… 廖青梅叹了一口气,现在无人可对质,还是去找老师想办法吧。 “等等!”顾铭朗突然喊住她,转身回去又找车间主任问了任桂云先前租的住处。 “去她住的地方做什么?她已经走了,去了也找不到人的。”廖青梅不大明白,却还是跟着顾铭朗走。 路上顾铭朗仔细给她分析了一下任桂云的心理,觉得通知书极有可能没有被毁掉,或许是被任桂云随手扔到什么地方了。 这时候厂区内外,街道上并没有垃圾桶这样的公共设施,不过因为现在大家消费水平不高,路上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垃圾,像厂区外的居民小区,生活垃圾也只有煤灰瓜果蔬菜的皮屑而已。 像铁皮纸壳这类东西大家都会攒起来竞给收废品的换钱。 所以顾铭朗直接忽略掉了这些地方,直拉找到了任桂云租芳的住处。 好在任桂云离开得急,租金也没讨回来,房东这两天打牌忘记把租房的广告贴出去,等想起来拿了浆糊白纸去院外贴时,就遇到了顾铭朗和廖青梅。 房东以为他们是来看房子的,当即就把人领进了屋里,让他们随便看。 楼梯夹角的小单间,屋里就只有一张空木板床和掉了半边门的旧木柜,窗户大开,阳光撒满了整个房间。 “不是我说啊,我这间房虽然小,还是光线好,租金便宜,最适合一个人上班住了,不知道你们是哪位想租?”见顾铭朗的目光落到衣柜上,立马打起哈哈来,“这门是上个租客弄坏的,你们换心,只要你们租,我马上叫人来修好它。” “老板,我能看看别的房间吗?”廖青梅看不出这屋子里有什么特别的,但看顾铭朗那认真的样子,她也没好打扰他。 这屋子一目了然,根本就没什么好看的,廖青梅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先找借口把房东支开,方便顾铭朗找线索。 “行行!”房东求之不得呢,她这里就这间房最小最便宜,别的租金都得贵上一倍,“跟我来,小心脚下啊,我跟你说,我这里的房间那不是我夸,干净又卫生,肯定没有虱子虫子……” 廖青梅跟着房东把剩下的房间都看完了,陪着房东又聊了会家长里短的,看见顾铭朗从房间出来,才跟房东道别。 “行了,有空再来大姐这里玩啊。”这一会功夫,房东已经跟廖青梅姐姐妹妹地喊了起来。 顾铭朗看了廖青梅一眼,目带赞许。 廖青梅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为了拖时间,她也不能把前世和大妈大姐打交道的本事拿出来,天知道她听房东吐槽老公孩子时,心里有多尴尬。 “找到了没?”廖青梅走近了一些,轻声问。 顾铭朗没有回话,示意她跟上来。 房东这栋楼后面一米远就是围墙,楼与围墙的距离很近,租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没有时间开地,楼后的地基本都荒废了,下面杂草丛生,被一些不讲究的租户扔了好些破衣服和碎镜子破罐头瓶子之类的东西。 顾铭朗让廖青梅在旁边等着,他要自己进去,廖青梅不干,执意也要一起进去找。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顾铭朗是怀疑任桂云把通知书扔到这里来了? “小心!”廖青梅不小心踢到个小玻璃瓶子,结果里头有大半瓶污水,全部泼到了她的鞋面上,她吓了一跳就后一退,差点摔倒。 顾铭朗反应极迅速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廖青梅懵了几秒,反应过来赶紧把他推开,从他怀里退出来。 “我没事。” 怀里瞬间变得有些空荡,好像前一秒的温香软玉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顾铭朗紧了紧无力垂在身侧的双手,心头微涩。 找到任桂云住的房间的窗下,廖青梅拿着顾铭朗递给他的木棍左右翻找,除了碎玻璃片,和脏烂得看不出原样的布团。 倒是有一团看着是新扔下来的布团,但廖青梅只拨了拨,没去碰它,鬼知道里面包了些什么。 “唉,你别动!很脏!”顾铭朗也注意到了那个布团,直接蹲下来准备拆,廖青梅忙阻止他。 顾铭朗看了她一眼,“放心,没事的。” 说完就动手拆了起来,布包不大就是两件破衣服揉成一团扔下来的,拆着拆着廖青梅也跟着蹲下身去。 里头露出熟悉的信封来,廖青梅一惊,忙伸手去拿被顾铭朗伸手拍开,“脏!” 等顾铭朗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抽出来时,发现只有四分之一,把布团全部打开了才打到了剩下的部分。 廖青梅此时有些说不清楚心里的滋味,先前知道任桂云走了,心里虽然大半已经相信是她做的,但事实证明,亲眼所见远比道听途说的冲击来得要大得多。 竟然真的是她! 而且自己一家人珍之重之的通知书,竟然被她撕碎扔到了这种地方来。 找到了东西,顾铭朗护着廖青梅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两人找地方把通知书拼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通知书虽然拼了起来,但廖青梅非常怀疑它的实用性,这样的通知书拿到学校去,她真没脸拿。 这不仅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也是被录取学校的藐视,虽然这并不是她所为。 “找老师,想办法重新开证明证明你的身份,通知书只是被录取的象征,并不是惟一的凭证,至于这个,交给司法机关处理。”顾铭朗看着眼被毁成这样的通知书,心里就窝了一团火。 任桂云屡教不改,他早提醒过她要离青梅远一些,她既然不听,竟然又一次是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就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来买单。 廖青梅心里虽然很生气,但还是有些犹豫,如果报警的话,对任桂云的一生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这时候不像是后世,现在的人对名声什么的看得尤其重要,而且一旦留下污点,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洗清。 甚至上学的机会都可能被剥夺,包括婚姻大事也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影响。 但是,廖青梅想到因为这事郁郁不欢,自责不已的廖妈,因为这件事人仰马翻四处寻找的众人,还有…… 特意赶回来的顾铭朗,就再也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第五十九章 这么做的理由? 原本要去学校的两人,直接改道去了当地的公安局。 顾铭朗说得没错,人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负责,如果她不去报案,任桂云可能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有多严重,就算意识到也可能觉得再严重的后果也无需她来承担。 现在是她,以后可能还会有别人撞到任桂云的手上。 到那时候造成的后果,可能要比廖青梅想像的要严重得多得多。 现在的话,廖青梅想,至少在任桂云没能铸成大错之前,她做为朋友,最后帮她一次,拉她一把。 至于领不领情,那就是任桂云自己的事。 公安局的同志对廖青梅已经不陌生了,上次鞋厂火灾的事情,她就一直往局里跑,大部分人都混了个脸熟,见到她大家都扬声招呼她。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她是顾铭朗的对象。 至于她身后的顾铭朗就更不必说了,圈内鼎鼎有名的顾队,各重大案件刑事侦察最爱借调的王牌,上次鞋厂事故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只是,这个时间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顾队,不是已经回驻地了么? 接到报案后,大家都有些震惊,犯事人的心得有多黑啊,撕人通知书,毁人前程这种事也干得出来,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朋友”。 就算朋友这两个字大有水分,那也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呀! 而且敢直接朝顾铭朗身边的人下手,这丫胆子也忒大了点。 知道是谁做的,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得多,警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班主任家里,查访取证。 本来廖青梅的班主任就在等她过来一起去教育局开证明,结果等了大半天人还没到。 知道廖青梅通知书丢了的消息,和廖爸廖妈一样着急的还有班主任,早在知道廖青梅通毛书丢了的当口,他就痛心疾首地训斥了她一顿,同时也赶紧和上级联系报告的情况,幸好这孩子没傻到自己硬撑,还来得及想补救的办法。 “哎哟,你别转啦,转得我头得晕了。”师娘坐在门口挑韭菜,就见着班主任从早上起不时往门外看,到了现在更加,干脆也不进屋了,就在屋门口来来去去地走。 班主任嗔了师娘一眼,正要说教一番,就见着远远地廖青梅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通知书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能丢,说好了八点过来,你也不知道急,你看看现在几点钟了,赶紧跟我去教育局,这个点过去应该还能赶得及,你……”班主任立马迎上去,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廖青梅身边跟着的人。 顾铭朗他不陌生,廖青梅的叔叔嘛,但她身后还有两个穿制服戴大盖帽的公安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 看到跟随而来的公安,班主任的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居然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班主任的家里,廖青梅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警察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找班主任拿任桂云家的地址,再通过她的家人,去南方把人找回来。 这才八四年,远没有后世那样便捷的网络系统,而且同名同姓的人极多,而且廖青梅并不清楚任桂云的家在哪里,只知道是下属的乡镇之一。 “这个……”班主任沉吟着拿不定主意,任桂云做出这样的事情,他身为班主任确实很痛心,但是要因此断送孩子一辈子的前程,他又有些不忍心。 就像他担心廖青梅一样,他也一样关心任桂云,她们都是他的学生,他的孩子。 “哎?老刘,这个任桂云不是前些日子来家里的那姑娘吧?”班主任正愁着,给大家端菜水的师娘突然开口问,班主任烦躁地点了点头,不是她还有谁。 师娘见状摇了摇头,“你还想什么呀,这孩子犯了错就得管教,她不是还要复读吗?万一她又……” 复读?廖青梅心底微讶,那天晚上她亲耳听到任桂云说她考上了大学,听到她说要攒钱上学,就连先前去的房东那里,她也是这么对别人说的。 师娘的话没有说完,但话里未尽的意思大家都懂,班主任叹了口气,考虑了一会后,主动提出领大家去任家,他做为老师,没有把孩子教好,也有他需要承担的责任。 任桂云的家并不近,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地远,吃完饭后,开车从靖北省到她家所在的村庄,汽车开了一个半小时后,下车走小路又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任桂云的家里。 低矮的平房收拾得干净利落,院里正在喂牛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去接任桂云的任爸,见到班主任一行,立马笑容灿料地迎一上来,又是开烟又是招呼着。 “真是稀客!稀客!快里面坐,桂云她妈,赶紧去倒茶来。” 应班主任的请求,跟随而来的两位公安同志特意去换了便装,这会也被任爸当成普通客人请了进来,见到廖青梅脸上笑容更甚,“是我家桂云的同学吧,快进来坐,桂枝啊,快去喊你姐回来!” 话音刚落,从侧屋里走出来个满脸不耐烦的圆脸少女,和任桂云长得非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冷眼扫了眼堂屋里的众人,没有半点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地出了门。 任爸脸上有些不好看,可叫桂枝的少女已经头也不回地喊人去了,无奈之下忙再三向他们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是我们没教好,她啊,比不得她姐姐,刘老师今天来找桂云是有什么事?这孩子她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去道上接你们呀,这路不好走吧……“ 廖青梅下意识地看了顾铭朗一眼,任桂云不是去南方打工了么? 顾铭朗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廖青梅只得坐定,开始打量起来这略显简陋的堂屋来,堂屋里和这时寻常家庭没有什么两样,旧八仙桌,水杉木打的椅子,细细地刷了桐油,若若有些黏糊。 桌上摆着缺了个口的瓷茶壶和两个泡茶泡得满是茶渍的搪瓷茶缸,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最显得的是整面墙壁上满满的奖状,全是任桂云一个人的。 细细一看,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几乎每一年都没落下过。 而且,廖青梅注意到任家的家庭条件似乎不大好,不提任爸任妈,像刚刚出去的任桂枝,年岁和任桂云差不多,但是衣着明显没有任桂云光鲜,衣衫上的补丁虽然不算太明显,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而且那衣服明显就有些不合身。 此时任爸正满脸自豪地同班主任攀谈着,见廖青梅的目光落到墙壁上的奖状上,立马高兴地讲起任桂云从小到大得到的荣誉夸奖起来,滔滔不绝旁人完全没有能插得上话的机会。 “爸,你叫我……”任桂云远远就听到了她爸爸夸她的声音,立马就知道家里来客人了,嘴角立马挂上谦虚又略带矜持的笑容,脚步轻盈地迈进堂屋,却在下一秒全身血液微凝。 廖青梅!和廖青梅的对象! 目光猛然缩了缩,她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是廖青梅的叔叔,只是廖青梅那么说,她就那么信了。 “青梅,廖叔叔……刘老师,你们怎么会来?”任桂云此时还是镇定的,微微的迟疑过后,脸上的笑容没变,热情而又有些疑惑地问。 廖青梅真不敢相信,做下那些事的人,会是眼前的任桂云。 因为她的出现,屋里静了片刻,先前对着任爸时,班主任还在强颜欢笑,现在见着了任桂云脸上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任桂云心里咯噔一声,紧了紧手指,艰难地看向任爸,“爸,先前二叔不是喊你去帮忙吗?你先去吧,我来招待老师和同学。” 到了这个时候任桂云想的先是把家里人支开,瞒下这件事来。 平时任爸宠她信她,自然会听从,但今天不一样,老师上门那是贵客,任妈送了茶以后已经去厨房煮糖水鸡蛋了,这可是农村最高的待客标准。 “你这孩子,你二叔那点事不急。”任爸嗔了任桂云一眼,眼角余光扫到闲闲站在门口的任桂枝,态度立马大变,“桂枝,你还站在这里干啥,还不赶紧去帮你妈做事。” 对待两个女儿如此截然不同的态度,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任爸不走,任桂云的脸色就有些发白,她哀求地看向班主任,见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移开目光,又转脸看向廖青梅。 “青梅,我有话同你说,我们出去说吧,好不好?”任桂云可怜巴巴地看着廖青梅,里面的哀求几乎要化做实质。 廖青梅硬不下心肠来,点点头就要起身,被顾铭朗伸手按住。 任桂云见状有些着急,“廖叔叔……” “你很清楚,我并不是青梅的叔叔。”顾铭朗的话没有半点温度,目光冷厉地看向脸色苍白的任桂云。 这个时候任爸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先前一屋子人,就只有他和班主任讲话,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回应,再加上现在大家都脸色不善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了?“任爸有些惶恐地开口,目光在几人脸上来回扫过。 廖青梅轻轻推了推顾铭朗,起身示意任桂云出来,任桂云咬着唇,低着头跟着廖青梅出了堂屋。 ”青梅……“任桂云可怜巴巴地看着青梅,目光里带着廖青梅半点也不想看见的讨好和可怜。 ”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第六十章 要的只是一句对不起 任家的院坪里廖青梅和任桂云相对而站,旁边没有修剪过的木槿花高高的开得正灿烂,正好能挡住部分阳光。 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任桂云低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握在身侧,她试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有哪一种是廖青梅直接找上她的家门。 心里渐渐漫起淡淡的恨意,但很快又被她强压了下去。 任桂云神色莫名地闭上眼,片刻后,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青梅,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做,那一瞬间,我好像都变得不是我自己了,真的,我不想的。” 语音未落,眼泪先流,任桂云抬起头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窝处滚下来,“你不知道我从小生活的是什么环境,我家里妈妈身体不好,只有爸爸可以上工赚钱,我几个哥哥姐姐,底下还有妹妹弟弟,就连读书的机会也需要打架争取。” “从小我……” 廖青梅的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去,她深深地看了任桂云一眼,“桂云,我并不想听这些。” 她对任桂云的成长史没有半点兴趣,也无意知道她们兄弟姐妹间的纷争,她只想知道任桂云这么做的理由,只想听她说一句对不起而已。 “青梅,我……”任桂云咬了咬牙,刚欲说话,任爸就拎着竹条扎成的扫帚,怒气冲冲地扑了出来。 跟着班主任身后的那两个男青年,竟然是公安! 任爸这辈子活了五十多年,马上就要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头一回竟然有公安找到门来,为的还是他这辈子最最骄傲的女儿。 “老子打死你!”暴躁起来的任爸就连两个年轻公安都没有拦得住,任桂云跑得没敢跑,扑通一下生生跪到地上,任由任爸扑打着。 班主任想上前拦却怎么也近不了怒气滔天的任爸的身,有心想喊另外三位男同志拦着点,可顾铭朗冷眼旁观不说,还顺手阻止了另外两位行动,班主任急得不行,却又毫无办法。 只能急着团团转,凑近了还要被误伤一下,“别打了,别打了,会打坏孩子的!有话好好说,孩子犯了错可以慢慢教,任同志!任同志!” 厨房门口,任桂枝似笑非笑地看着院坪里发生的这一切,目光冷冷地没有半点起伏,似乎还有有幸灾乐祸,她身后挡着的是想出又不敢出,还出不来的任妈。 眼看着任桂云脸上因为扑打起了一条条的血道,廖青梅就想上前阻止,直接被顾铭朗拎到了一边。 他已经向廖青梅妥协不把这件事情追究到底,此时任桂云受的惩罚已经算是轻的,更何况子不教父之过,任桂云变成今天这种模样,和任爸极端的严厉和纵容大有关系。 “任建国同志!”还是跟来的两个公安看不下去,出手把任爸拦了下来,这时任妈才突破任桂枝的“阻拦”扑到了任桂云的身边。 任妈抱着任桂云唉声痛哭起来,而任桂云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任妈抱着,没有半点反应。 “滚!都给老子滚!”任爸被拉开,见着她们母女哭哭唧唧,当即怒从心声,狠狠地将手里的扫帚砸了过去。 这时候的扫帚都是自己家里扎的,用料实在很有些份量,大家眼见着扫帚就那么飞出去,与此同时就听得厨房门口的任桂枝尖叫一声,飞快地冲上前来。 任妈已经双眼紧闭昏在了地上。 是任妈扑上来拦在了任桂云的身前,那扫帚头砸到了她的额头上,随着扫帚应声落地的声音还有任妈额头渗红的血迹。 “妈!”任桂云哀嚎一声就想去扶任妈,被任桂枝猛地推开,任桂枝小心地搂着任妈,双眼赤红地看着任桂云。 “你滚!要不是你,妈也不会变成这样,你滚!你祸害了我们一家还不够,现在做了坏事被人找上门来了吧!”任桂枝手按住任妈的伤口,这时又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从外头跑回来,任桂枝直接招呼他来把伤口按着,自己直接就把任妈抱了起来。 “我告诉你,你就是被打死骂死,那也是活该!走,志杰,我们去卫生所。” 说罢头也不回地抱着任妈匆匆离去。 廖青梅注意到了,那个叫志杰的男孩临走时看向任桂云的目光也是充满了恨意。 任桂云直直地跪在地上,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很快双眼就肿了起来。 说实话这样的场景两位公安看到的很多,靖北的治安一向不错,平时他们处理的也大多是婆媳妇不和,夫妻打架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也有父母和孩子决裂反目的。 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畸型的家庭,父家看似和气,实则非常暴躁,母亲懦弱无能,却也能豁出命来维护孩子,家里孩子众多,最受偏爱的自然是眼前跪在地上的女孩,按理说这样的孩子确实会遭到其他孩子的妒嫉讨厌,但也绝不至于到憎恨的地步。 他们都不瞎,刚刚任志杰那一眼都被在场的人看在了眼里。 “你说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孩子还是得教!你要跟她讲道理。”班主任也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平时教学时他也没少打学生,但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都是要讲究方法的。 像任爸这样往死里打的打法,是真把他给吓了一大跳,还好跟着来的有两位公安,不然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班主任看了眼冷脸站在一边的顾铭朗,暗暗摇了摇头,这位顾同志估计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出手救人的。 班主任联合着两位公安把任爸拉回了堂屋,任桂云还跪在地上没起来。 廖青梅心里不忍走上前去,正要弯腰去把她拉起来,就听到任桂云悲凉地说,“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的父母,看到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廖青梅。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你不知道!”任桂云笑,“你爸爸妈妈对你那么好,不计回报地好,可是他们呢?如果我是那个聪明懂事的任桂云,他们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你知道我大姐现在在哪里吗?” 任桂云闭上眼睛,“她被我爸卖给了个五十岁的半瞎眼瘸子,五十岁啊!都快赶上我爸一个岁数了,我妈一句话也没说,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姐嫁过去了。” “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护着我,因为我出息啊!”任桂云笑得有些凄厉,“除了我,这个家里还有谁能让她指望得上呢?等我跳出农门,我就会带她离开这里呢。” “呵,真傻,我说什么都信。” “任桂云?”廖青梅皱起眉头来,身体保持着弯腰的姿式,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伸出手去,任桂云突然抬起头来,和廖青梅对视。 她的目光在廖青梅脸上扫过一圈,“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成绩一点点提升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着急,我多怕你会超过我,可是我找不到乱你心绪的方法,除了学习你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在意,不在乎,直到……我发现每周来信的那天你都会迫不及待地去拿信,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可能是报应吧!”任桂云不再直挺挺地跪着,她颓然坐在腿上,“我高考落榜了,我谁都不敢告诉,偷偷地自己攒钱去找班主任想要复读,你要是没有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多好,要是那张通知书没有出现在我眼前多好。” “我明知道事情可能瞒不住,但我还是做了,我太恨了,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我自己,凭什么!凭什么啊?我努了了十来年,你只努力了区区一学期,凭什么!” 廖青梅没有说话,她转学到靖北来成绩确实下降了很多,但这并不能否认她之前的成绩,任桂云只看到了结果,却没有看到她付出的努力,她的成绩也不是平白就来的。 “你看,现在我爸知道我做了坏事,要打死我,他现在打不死我,说不定就得拿我去换钱,我算算,现在一个高中生能换到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彩礼呢?”任桂云身上悲凉的气息越来越重。 廖青梅心里沉沉的,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或许我的命要比我姐的好一点,听说三坡村的村会计看中了我,想给我说亲呢。”任桂云挑眉看向廖青梅,见廖青梅要走,伸手就想去拉她,“别走啊,听我说完。” “任桂云!”顾铭朗淡淡地扫了任桂云一眼,把廖青梅拉到自己身边来。 任桂云抓了抓手里的空气,最终缓缓地收回了手,“听说那人好赌成性,还爱乱搞男女关系,身上还有病,但耐不住人家家里钱多呀,我爸就动心了。”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这样廖叔叔呢,要不是拿他做借口,只怕我爸得压着我嫁过去呢,可惜东窗事发,这一回只怕不嫁也得嫁了。” 顾铭朗眉头一皱,先前进到任家门来,虽然任爸的大半注意力都要刘老师身上,但他不是没感觉到他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扫过,眼里甚至还带着他看不懂的满意和得意。 竟然是这样! “自作孽不可活!”顾铭朗冷哼一声,无意和任桂云纠缠辩解太多,“我们走吧,剩下的事有他们处理就好。” 事情到了这地步,确实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廖青梅最后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任桂云,“这个世界上比你活得痛苦艰难的人大有人在,但这并不是纵容自己去做坏事的理由,你已经比你的兄弟姐妹们幸运很多了。” “任桂云,你好自为之。” 第六十一章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出了任家门,廖青梅一路保持沉默,顾铭朗知道她此时心情不好,只静静地陪她在小路上走着。 现在任桂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对廖青梅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去公安局接受教育,还是被老师家长教训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廖青梅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提前知道任桂云家里是这么复杂的情况,那她还会选择去报警吗? 大概,还是会的吧,只是会换个方式,单独找任桂云处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找上门来撕破任桂云编造的假象,直面她人生最不堪的惨烈。 想到被任桂枝抱走的任妈,廖青梅心里有些内疚,她其实很懂任妈的心理,在这样的家庭里,会有出息的女儿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才会把所有赌注压在任桂云的身上。 任妈应该是很恨她们这些人的吧,如果她们不出现,她还能一直活在希望里。 现在……廖青梅苦笑。 只是她虽然懂任妈的心理,却不能认同她的作为,为母则强,如果不能护住自己的孩子,教养好自己的孩子,那么真的没有必要将她们带到这个世界上。 在这样畸形的家庭中成长生活,任桂云会变成那样,或许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家庭是最容易滋生出仇恨的地方,但这些仇恨大多因爱而生,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因为爱而消失,而任家,似乎已经失去了这其中的一种功能。 廖青梅长叹一口气,目光落在远处,没有注意到旁边草丛细小的动静。 “小心!”顾铭朗突然大跨步向前,把廖青梅揽在怀里,一只脚突然往前一踹,就见一条头小身肥的花蛇飞出去,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后飞快在草丛里游走不见。 廖青梅吓了一大跳,脸都跟着白了起来,她有大多数女孩子的通病,最怕这种软软无足动物。 第一次,廖青梅缩在顾铭朗的怀里不敢动,她后怕地看着小道两边的草丛,非常担心会从稻田里窜出一条蛇来。 前世她在方家做牛做马,但是从来不肯下地,无论方志诚的妈怎么冷嘲热讽,她宁愿去担堤案,去干男人才干的体力活,也不肯下田,就是怕遇到蛇类、蚂蝗和各种不知名的虫子。 顾铭朗还觉得有些奇怪呢,低头一看廖青梅居然白着小脸,半眯着眼睛看着草丛,一动也不敢动。 “很怕?”顾铭朗主动放开廖青梅往旁边走了一步,廖青梅点点头,探头探脑地找角度观察草丛。 顾铭朗突然蹲下身来,“上来。” “……?”廖青梅愣住,不明白顾铭朗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动作,顺着顾铭朗的目光看过去,从这里走回大路还有挺长一段距离,路的两边不是稻田就是水塘,就是不宽的公路上也是各种杂草丛生。 可是真要因为怕虫子就让顾铭朗背自己,廖青梅犹豫了几秒,艰难地选择了拒绝。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这段路她去任桂云家已经走过了一遍,但那时候不知道,脑子里想着别的事也压根没有往害怕的地方联想,心里没有半点压力,现突然被吓了一下,反倒缩头缩尾起来。 顾铭朗也没有强求,这次却体贴地走在前面替廖青梅开路。 一段不长路两个人走了近半个小时才走完,回到大路上廖青梅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扭头却见顾铭朗正盯低头头,盯着某处若有所思。 廖青梅垂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拉住了顾铭朗的手,这一次不是他突然袭击,也不是他强牵她的手,而是她自己,双手交握着拉住了他的手。 仿佛被触电了似了,廖青梅飞快地抽出来,脸上涌起血色来,有心想解释一二,抬头一看顾铭朗舒朗的表情,廖青梅怔了怔,一句话也没说飞快地钻进了车里。 她们提前从任家出来,但是还要等班主任和那两位公安。 “爷爷的身体检查结果出来了吗?”顾铭朗跟在她后头上了车,“我听姑姑说了,要不是你正好在老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谢谢你一直照爷爷和奶奶。” 廖青梅挑眉,这个姑姑应该是顾小姑吧,她不大相信顾小姑会对顾铭朗说她的好话,不过她也没打算问,有些事情,该糊涂的时候还得糊涂。 “爷爷有些高血压,还有冠心病,轻微的心肌梗塞,不过不算严重,毕竟是常见的老年病,就是平时注意养生不生气,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廖青梅本就打算写信给顾铭朗说一个顾爷爷的情况,正好他现在回来了,便一并跟他说了。 顾爷爷的情况还好,至于肺部的问题,是因为感冒引起轻微的肺部感染,吊了两天水后已经基本好转。 说完顾爷爷的病情,两人短暂地沉默下来,顾铭朗自然有肚子的话想跟廖青梅说,但廖青梅对他的态度永远是淡淡的,再多的话,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每一次好不容易把两个人的关系拉近了那么一点点,等下一次再见面,又会变得陌生起来,顾铭朗对这样的情况也很无力。 “顾铭朗。”沉默过后,廖青梅轻声开口。 这时太阳已经渐渐往西落去,漫天的晚霞映红了西方的天空,车外的公路上安安静静的,偶有找着出头戴着草帽的村民经过,却也只远远地看着,没人敢主动靠近。 四周飘散着淡淡的青草香,廖青梅深吸了一口气,“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信?顾铭朗皱眉,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出任务,顾爷爷的电话打得巧,正好赶上任务结束他回连队,不然还接不到。 至于信什么的,他完全不知情。 不过,顾铭朗眉头一挑,眼里露出惊喜和期待来,廖青梅送他走时说过,她会给他写信,所以她真的写了? 可是他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廖青梅继续给他写信呢? “那个你要是没收到也没有关系,我现在跟你说也行。”廖青梅想起每天晚上必听的电台,脸颊不知为何有些微热,正要开口,突然想到电台里从来没有指名道信过,那些信是写给她的。 或许只是同名字,而女孩的对象又正好是名军人呢? 顾铭朗等了半晌也没见廖青梅再开口,转脸看过就见她脸上表情变幻,也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入了迷。 “那个……啊!”廖青梅想好措辞一抬眼就见到顾铭朗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脑袋就往后避去,“咚”地一声撞到车窗上,却半点也没觉得疼。 顾铭朗大手揽在廖青梅的脑后,隔在她与车窗之间,紧紧地护着她。 “写信给电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原本打算迂回着问出口的话,突然不经思考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廖青梅懊恼地咬唇。 “是!”毫不犹豫地应声。 “……”廖青梅抬头看他,毫不意外地再次撞入他幽深的眼眸里,怔了怔飞快转移开视线,“原本真的是你。” 顾铭朗紧了紧抓在车座上的右手,很想把她掰过来和自己对视,好让她仔细地看个清楚,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但最终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再应道,“是我。” 见不得廖青梅紧贴着车座,迫不及待地想要避开他的样子,顾铭朗身体往后退了退,温声道,“坐稳,别走神。” 然后轻轻把手从她脑后抽了回来。 正在这里车窗被敲响,班主任他们已经处理好事情回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满脸讨好的任爸,廖青梅扭开脸不想看见这个苍老的男人。 “小顾,你出来一下。”班主任招手把顾铭朗喊下了车。 就见他们几人往路边走了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任爸冲着顾铭朗又是开烟又是道谢,到了情绪激动的地方,还想鞠躬下去,被顾铭朗躲开了。 再上车时,任爸站在路边,以一种十分谦卑的姿态冲他们招手,送他们远走。 “是为了任桂云的事。”班主任见廖青梅有疑惑,看着窗外的任爸叹了口气,“任桂云这次高考的成绩不错,不过运气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滑档了,她爸爸也有意让她复读,所以才来找小顾谈一谈。” 毕竟任桂云如果不是惹到他,也不会有今天的阵仗。 廖青梅透过后视镜看着任爸久久没有离开,看着他这副样子,真的想不到前一刻他还是那个恨不得把女儿往死里打的人。 想到先前任桂云说的话,大概任爸坚持把女儿送进学校,大概是为了加重手中的筹码吧。 而任桂云这些年来大概也是利用了这点,才成功成为任家关注的中心,只是不知道她到底还做了些什么,让她的姐弟妹们那么恨她。 “我也没想到任桂云这孩子会是这样的性子。”班主任叹了口气,任桂去在学校里的表现一直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热心助人、团结友善和每个人的关系都处得很好。 “青梅啊,这次的事情她也知道错了,你呢,也别再耿耿于怀,明天你跟我去教育局开个证明,那个……”虽然知道这事对廖青梅有些不公平,但班主任此时的心态跟许多父母劫富济贫的心态差不多。 廖青梅并没有受到太过实质的伤害,那不如放任桂云一码,实在是这个孩子太可怜了一些。 班主任是不知道任爸做下的那些事,但也猜得八九不离十,现在的农村的姑娘还深深地被重男轻女的思想荼毒着,任桂云要是失去读书的机会,那么她这辈子,只怕就要这么毁了。 他不忍心。 第六十二章 风尘仆仆地离开 虽然顾铭朗并不认同班主任的想法,但他要顾虑廖青梅的心情,任桂云这样说谎成性,内里藏奸的人,在他看来,失去学习的机会,说不定还是给社会造福。 况且,顾铭朗看了眼看着窗外发呆的廖青梅,任桂云决不可能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可怜,如果她真那么可怜,也不会哄得任家上下围着她转,自私自利的任父倾全家之力来供养她一个人。 顾铭朗敢保证,即使他把这件事追究到底,脱身后的任桂云绝对能重新把家人哄回去。 照旧复读高考,哪怕因此无法复学,她也有办法让自己过得很好,至于她嘴里那门婚事,半真半假,这件事或许是有,但只怕对象并不是她。 到公安局销了案后,班主任这才放心地离开,顾铭朗陪着廖青梅从公安局里走出来。 “既然看出了她说的是谎话,为什么还是选择不追究?”顾铭朗看着已经沉默一路的廖青梅,轻声问。 主动提出来销案的人是廖青梅。 廖青梅叹了口气,目光怅然地看着远方,“追究下去又怎么样呢?通知书还是被毁了,她也确确实实遭了一顿打,也算是惩罚了吧,不然真把人带到警察局,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她考上了大学,还能打到她的痛处,现在不过是拘留教育,她出来后照旧能上学。” 廖青梅看向顾铭朗,眼里带着释然的笑意。 “能够看清她这个人,就已经足够了,至少我以后不会再被她蒙蔽,如果她能够吸取教训,以后不再害人,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总有一天她会自己害了自己。” 廖青梅没说的是,任桂云把她拿傻子哄,她当然很生气,她只是可怜那个可怜的母亲而已,哪怕她懦弱非常。 至于任家的家务事,廖青梅无力也没有兴趣参与进去。 “顾爷爷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走吧,我领你去小院那边。”说着话,廖青梅这才想起,顾铭朗一来就跟她出了门,先是找通知书,又是去任家,忙到现在还没有见着顾爷爷和顾奶奶。 两人回到小院那边,果然顾爷爷和顾奶奶都已经回来了,顾奶奶正和廖奶奶一起在院子里给新种的小菜浇水,顾爷爷正在给李国梁算帐。 顾爷爷以前是大队会计,打得一手好算盘,某次在见过李国梁惨不忍睹的打算盘后,主动接过了会计的任务,省了廖青梅和李国梁不少事。 见着孙子,两老都高兴得很,顾奶奶更是拉着顾铭朗问长问短,问到后头不时地抹起眼泪来。 别看顾奶奶一直陪着顾爷爷奔波,面上寻常,其实心底后怕得很,老伴这么大个年纪,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活。 可当着廖家人的面,她是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虽然是未来亲家,但毕竟此时还不是,何况廖爸廖妈跑前跑后的,廖妈还带着伤,她们已经够累了。 顾铭朗接着顾奶奶好一阵安抚后,顾奶奶总算是稳定了情绪,想起孙子是和廖青梅一起回的院里,拉着他的手问,“小三啊,青梅那个事,能不能办呀?青梅可是个好孩子啊,要不是她,你爷爷……” “哭啥哭!这不是好生生的么!”顾爷爷吹着胡子瞪了顾奶奶一眼,对廖青梅的事也关心得很。“青梅这事怎么办的?能处理好不?” 基本上是已经处理好了,廖青梅的通知书找到粘好了,班主任已经说了由他去教育局说明情况,打好证明,到时廖青梅只需要拿着东西去报道就成。 “处理好了,爷爷,您安心在这儿养病,国梁是我兄弟,您也别怕麻烦别人,养好了身体再回家,家里反正有我姑呢。”老人家都离不了根,顾铭朗最担心顾爷爷身体稍好就急不可耐地要回去。 顾铭朗这么一说,顾爷爷的表情就有些微妙。 顾奶奶嗔了顾爷爷一眼,冲顾铭朗诉苦,“你爷爷啊,现在算是掉进了福窝了,每天早上起来去市场买个早餐,和那边家属区的老头老太太们跳个舞打个太极,去医院的日子就不提了,平时啊,跟着那帮老头下棋下得饭都不要吃,再有帮着国梁算帐,他呀!你赶他走,他都不能走!” “顾爷爷想走我这还不让呢。”廖青梅从厨房端了茶和水果过来,摆在桌上,“现在顾爷爷给我们算帐,可是省了不少工夫,顾爷爷的帐目整洁,一目了然,请来的会计都没顾爷爷这么高的业务水平。” 一听这话,顾爷爷顿时满脸得意。 “你就夸他吧!”顾奶奶笑着接过廖青梅递到手里的香蕉。 这可是那什么,什么热带水果,贵着哩,小丫头半点没有不舍得,廖奶奶有的,她们老两口只多不少,顾奶奶心里熨帖得很。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廖青梅和老人讲话时明显换了个样子,温和亲切有耐心,甚至有时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顾铭朗看得眼热得很,什么时候他的小青梅能也对他这样就好了。 尤其是顾奶奶自从廖青梅来了后,就不理他了,光拉着廖青梅说话去了。 “让她们娘俩说话,你来陪我下棋,看看你的水平有没有退步。”顾爷爷招呼顾铭朗去立柜上把他的棋盘拿过来。 “什么时候让爷爷奶奶抱上孙子啊?”顾爷爷把红字让给了顾铭朗。 顾铭朗先行一步,看了眼和顾奶奶一起出了屋的廖青梅,“还早。” “早!”顾爷爷冷哼一声,“可不早了啊,青梅标标致致的一个姑娘,人还有文化,这上大学可不像初中高中啊,老三啊,不是爷说你,你这一点可真不像我和你爸,看准了,就拿下!磨磨唧唧地,不像个男人!” 顾铭朗脸色不变,心里却微微泛苦,他的小青梅心防太重,他几次试探都无法靠近,至于上学的问题,顾铭朗半点也不担心。 若是他执意要求结婚,顾铭朗有八成的把握廖青梅会答应,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她的心。 另外,“爷爷,情况不一样,不可混为一谈。” 顾奶奶是顾爷爷的童养媳,至于顾爸,那是顾妈先看上的他,主动采取追求,顾铭朗哀叹一声,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么艰难?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顾爷爷吹了吹胡子,瞅了一本正经的顾铭朗一眼,叹了口气,“青梅是个心软的孩子,你也要讲究一点策略,策略懂不懂?我教你啊……” 顾爷爷的策略就是让顾铭朗哄廖青梅赶紧登记结婚,等娃娃生下了,哪个女人的心会不放在家庭里。 “……”顾铭朗。 现在廖家的午晚饭基本都是在小院吃,这里东西齐备,不需要在拥挤的公共厨房忍受着炎热不说,还人多热闹,正好离大院也不远。 等送酒回来的李国梁一行人回来就更热闹了,可惜的是,一直想和顾铭朗会上一面的廖昊晨今天正好去乡下探望重病的中学班主任,赶不回来。 因为顾铭朗晚饭后就要直接往回赶,廖妈特意提前做好了晚饭,给要加班的廖爸留饭后,家里就直接开了席。 “真是难为你为了青梅的事这么跑了,这又是一晚不睡,身体可怎么受得了。”廖妈算是应了那句俗语,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再加上廖青梅通知书的事算了解决了,廖妈心头放下一桩大事,脸上终于放晴,这会忙活给着顾铭朗夹菜添汤,惹得一边的廖昊宇只瞪眼。 姐姐要被抢走了,这是妈妈也要变成别人的妈妈了吗? 廖青梅看着满脸委屈的廖昊宇哭笑不得,夹了满满一筷了的菜放到他的碗里,“快吃。” 廖昊宇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顾铭朗才是真嫉妒呢,莫名就怀念起上次离开前的饺子来,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阿姨,这是我份内的事。” 这话说得廖妈心花怒放,暗瞪了两眼没有反应的廖青梅,逼得她亲手替顾铭朗夹菜后才算罢休。 饭吃完,顾铭朗就要走了,廖青梅不用人赶,自己主动去送他。 天色正晚,从小院去大院的这段路又没有路灯,夜黑风高正是拉小手的时候,可顾铭朗一捞…… 没捞着。 廖青梅正好抬手指着厂区门口的方向告诉他这段时间她和李国梁做的事,毕竟当初是顾铭朗介绍她们认识的,他们的成本里还有一部分是顾铭朗的投资。 而且单身男女在一起共事,哪怕廖妈、李承恩他们都在,但廖青梅还是很注意这方面的分寸。 她是顾铭朗的未婚妻子,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等廖青梅放下手,两人已经走到了有路灯的地方,晚饭后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顾铭朗再想动作,已经是不能。 “我们打算在市场加个卤菜摊子,不过因为通知书的事,一直没能提上日程。”廖青梅笑,“不过明天应该就可以准备起来了,要不你明天走吧,我晚上给你弄一些,你带回去吃。” 顾铭朗倒是想留,可晚归就是违反纪律. “我等你寄过来。” 廖青梅点头,寄过去也行,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之后廖青梅的双手一直扣在一起背在身后。 一直到了车旁,顾铭朗连廖青梅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顾铭朗,谢谢你!” 第六十三章 有人偷袭 大院围墙旁,顾铭朗的车就停在这里,廖青梅站定,表情极其认真地同顾铭朗道谢。 她并不是完全铁石心肠的人,顾铭朗来回跑有多辛苦她都看在了这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你知道的,我不接受口头上的道谢。”顾铭朗笑,其实他只是不想听到她说谢谢。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想到上次没有看到的电影,顿时有些沉默。 廖青梅脚尖蹭着地面的石子,“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 顾铭朗叹了口气,伸手想揉廖青梅的头,想到她不喜欢,默默地收回了手。 “好,那我先走了。”说罢,顾铭朗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迟疑了几秒,廖青梅突然喊住他,“顾铭朗,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次见面,顾铭朗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但实际上他的情绪非常低落,就像刚刚,以前的顾铭朗哪里会伸手到半路又收回的时候。 有时候更是嬉皮笑脸地没个正形。 顾铭朗回头看她,幽深的眼晴里多了许多廖青梅看不懂的东西,他沉默两秒,“没事,快回去吧。” 廖青梅皱眉,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只要她遇到事情,只要他在,就算不在,也会想尽办法赶到自己身边来,说实话,这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但他有事情的时候,却拒绝自己的介入。 不过他不愿意说,廖青梅也没打算纠缠下去,点点头准备离开,正要上车的顾铭朗突然目光一寒。 速度极快在揽住廖青梅,微微一旋把她压到吉普车上。 带着汗味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廖青梅包围,粗粝的大手扶在她的腰间,隔着薄薄的衣料,渐渐变得炙热起来,另一只直接撑在她的耳侧,身体被禁锢在他和车之间,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两人间气氛有些旖旎,廖青梅的脑子瞬间变得空白,甚至都忘了要推开他。 “顾铭朗?”廖青梅心跳极快,话音都微微轻颤起来,顾铭朗微垂着头,根本就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腰间的大手突然用力,廖青梅跌入顾铭朗的怀里,被他拥抱住,“让我抱抱你,就一会。” 原本要挣扎的廖青梅静默下来,那一丝丝的脆弱和后怕并没有逃开她的耳朵,沉默片刻,廖青梅不再动弹,任由他抱着。 心里告诉自己,只此一次! 说是一会确实就是一会,顾铭朗很快放开廖青梅,然后揽着她,直接把她送到了副驾驶。 “我送你回小院那边。” 廖青梅没来得及拒绝就直接被他塞上车,顾铭朗绕过车头上车,目光扫过对面墙角暗处的地方,眼神微利。 上车顾铭朗直接抽过丢在后座的脏衣服往身上披,廖青梅皱眉,这大热天的,为什么还在把脏衣服往身上套。 大概是有事吧。 “其实不用你送的,我自己走回去,很快的,你不是还要赶时间……好吧,你开车。”廖青梅着急啊,本来就已经拖了挺久的,万一真有事的吧,等会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赶呢。 可她刚一开口,顾铭朗就定定地看着她,她完全没办法拒绝。 本来小院离这里就近,几分钟没到廖青梅就到了地方,下了车,目送顾铭朗掉头离开,廖青梅转身准备进去。 等等! 右手指尖上微黏,抬起来一看,上面沾染着殷虹的,血迹! 廖青梅一愣,脑海里迅速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顾铭朗揽住她时,她因为重心不稳,抓到了他腰上的衬衣,当时她就感觉到有什么滴到了自己的手上,原以为是树上掉来的水珠来着。 顾铭朗! 廖青梅往回追了几步,可是路上早没了顾铭朗的身影,想到他上车第一件事就是往事上披酸臭的脏衣,眼窝微酸。 是怕她闻到血腥气吧。 车内,顾铭朗脱去脏衣后,伸手摸到被嵌入硬物的左后肩,略略感知了一下硬物的形状和位置后猛地一拔,就从左后肩拔出一块带血的透明厚玻璃片。 “刘四瘸?”那一眼如果没有错的话,用弹弓试图打伤廖青梅的人,主是赵香莲的丈夫刘四瘸。 真没想到这个男人被婆娘生生戴了一顶那么大的绿帽子,到现在还维护着那个女人,真是窝囊得彻底! 从墙角处捡到一只旧弹弓,顾铭朗直接掉头去了厂区那边的租住区。 他顶多还有半个小时的富余,必须在这半个小时之内,把事情解决掉,不然等他离开后,刘四瘸再向廖青梅下暗手,他就鞭长莫及了。 另一边刘四瘸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他明明看到那个男人已经准备上车,才把玻璃片弹出去,哪里能料到那人反应那么快。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后悔,早知道有人在那婆娘身边,他就不行动了! 都怪自己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现在好了,他肯定被那人发现了,想到就是那人把自己媳妇送进局子里,还有能一手遮天的何建军也送了进去,心里就一阵后怕。 说起来,他还真不是替赵香莲出头,就是喝了点酒后,有些上头,头脑不清楚,心里恨廖青梅恨得不得了,本来他有个幸福的家庭,媳妇虽然强势,但还勉强算顾家,自己还有个儿子,以后有人养老送终。 现在好了,都怪姓廖的那个婆娘,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 酒醒了的刘四瘸怪不下去了,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去,现在媳妇没了,孩子也变成了别人的,老娘气回了老家,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都怪他自己窝囊! “刘四瘸。”顾铭朗还记得赵香莲的住处,轻易就找到了蹲在地上痛哭的刘四瘸,再看屋里砸碎的酒瓶,及浓郁的酒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真没料到这个煞神直接就找上门来了,刘四瘸整个就慌了,“公安同志,对不住啊,对不住,我不应该喝了几两猫尿就犯浑,是我错,你要打要骂都行,别……” “别怎么样?” “别,别把我送进去,我不想坐牢啊!”刘四瘸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甩自己耳光,直到甩到脸都麻木了,顾铭朗还是没有发话。 “一个人住?”良久,顾铭朗打量了眼脏乱又简陋的小屋。 刘四瘸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又惊又怕,问他一个人住是想干啥? 他现在是一个人住,但以后自然不会是一个人住,她婆娘罪轻,拘留一段时间马上就出来了,他这个德性也就他媳妇不嫌弃,他还打算着两个人凑合着过一生呢。 正要点头,脑子突然一激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没有表情的顾铭朗,“一个人住。” “刑法第三百四十八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个……”顾铭朗淡淡地背诵着法律条文,听得刘四瘸直冒冷汗。 他原本是打算先把这人敷衍过去,等到时候顾铭朗又不在这里,哪里晓得他会不会和他媳妇一起生活。 “一个人,一个人,保证一个人。” 顾铭朗皱眉,一个人就一个人,他只是问问,有必要这么重复吗?再要继续把故意伤人的后果说一说,结果就闻到了一阵尿马蚤味。 顾铭朗冷冷地看了刘四瘸一眼,抬步离开,这人窝囊得他一句废话也不想跟他说,跨出门的时候,顾铭朗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碎酒瓶,“酒这东西害人,你最后以后别沾!” 刘四瘸哪里敢说拒绝的话,只连连点着头,再三保证不喝酒了。 等顾铭朗一走,刘四瘸连裤子也顾不上换,赶紧把家里的酒全部倒掉,不敢喝了,再也不敢喝了。 顾铭朗捂着肩膀从复杂的巷道里出来,就看到廖青梅手里拿着什么站在车边等着。 到这里来要路过厂区门口,站在小院的院坪里也能看得到路上的情况,廖青梅看到车子过路,立马就跑去药房买了伤药和绷带过来。 可惜她到的时候,顾铭朗已经不在车里,她只发在车边等着。 “还有多少时间?”廖青梅知道他时间紧,没有多问什么。 “十分钟。”顾铭朗很想说不用,一点小伤而已,但面对廖青梅坚持的眼神,无耐地选择了妥协。 廖青梅看着顾铭朗肩膀上血淋淋的伤口,一阵后怕,“这么严重,先去医院看看吧,万一有碎玻璃在里边怎么办,我……” “动手吧,没时间了。”顾铭朗叹了口气,从车座里掏出一瓶碘酒来,“用这个洗,再上药。” 廖青梅手一抖,会痛死的! 褐色的碘酒把伤口里里外外地洗了个透彻,除了感觉到顾铭朗肌肉的颤抖,廖青梅没有听到半点痛呼声,甚至连抽气声也没有。 “那个人是谁?”廖青梅轻轻地把白药粉撒在伤口上,再轻轻地把纱布贴上。 顾铭朗穿好衬衣,“刘四瘸,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你平时小心一点,别总一个人。” 原来是他,廖青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把药留在车上,匆匆从副驾驶下车。 “伤口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你一定要记得去看医生。”廖青梅心里担心顾铭朗,肩膀上的伤那样重,他还要开车,“如果手痛,就停车休息一会,别逞强。” 顾铭朗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廖青梅笑。 “这么关心我?” 第六十四章 那个仗义执言的姑娘(+1) 炙热的目光有如实质地落到廖青梅的脸上,血色无法控制地上涌,渐渐染红脸颊,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刚刚还在担心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情绪有些低迷,现在他又故态复萌,廖青梅磨了磨牙,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摊子上帮忙。”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厂区那边走。 顾朗朗忍着肩膀上的阵阵隐痛,和心底的涩意,开车缓缓地追上她的脚步。 “你还没有说要怎么谢我呢。”顾铭朗趴在方向盘上冲廖青梅喊,廖青梅顿住脚步,车也随之停下。 廖青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 “现在正地驻地探亲时间,不如,你送我回去,正好你现在放假有时间,下周我再送你回来。”这话虽然是开玩笑,但说出口的同时,心里竟生出了丝丝蔓蔓的期待。 廖青梅转脸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意味。 “顾爷爷现在还要去医院挂水打针,家里的摊子正是忙的时候,我妈过两天要去医院拆石膏,我没时间!”原本打算直接说不出的廖青梅,话音在舌尖转了转,还是把不去的原因解释了一遍,“还有。” 廖青梅站定,抬手看了眼时间,“十分钟早过去了。” “可是你还没有说要怎么谢我。”顾铭朗出乎意料地执着。 “……”廖青梅。 远处已经响起了交班铃声,再过一会正常下班工人们都该要从厂里出来了,而且时间真的已经不早了,想到顾铭朗还要开那么长时间的车,廖青梅无奈地应声,“我记着行不行?” “当然可以。”顾铭朗脸上挂上得逞的笑容,“再加刚刚,一共三次。” “我……”我又没说这次要谢你!廖青梅咬牙。 可惜顾铭朗压根就不等廖青梅反驳,笑着冲她挥挥手,踩下油门直接离开。 看着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吉普车,廖青梅心里难得有些怅然,有些不确定地想着,他应该也是怕她担心吧,才会故意逗她,的吧! 回到摊子上果然已经忙了起来,廖青梅马上系起围裙帮起忙来,随着厂区门口五花八门的小摊增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厂区门口的夜宵摊几乎已经形成的规模。 李国梁注意到这几个晚上来这附近溜达的人多了起来,这些人不仅有家属区不加班的职工和居民,还有几个大厂的负责人。 他们西装革履,围着附近转悠着,还不时评头论足,有一天甚至在廖青梅她们的小摊上直接坐到了收摊,当然东西也没少点。 早堪破这几人身份的李国梁来了个优惠大酬宾,只意思性地收了几个钱,再客客气气地把人给送走。 这事过后,立马就让他警觉了起来,厂区不是一个厂,而是许多厂混和,门口这块地也没有归属,明面上不属于任何一个厂,但这毕竟是各厂的外围,要是较起真来,他们肯定不能占上风。 至于那些领导为啥来,李国梁心里多少有点数。 这谁家还没几个闲着的亲戚呢,各个小摊都红红火火的,哪能让人不动心,如果不是打生意的主意,那就只能是土地了,这各厂一联合,到时只怕他们都得收拾包袱走人,再换地方,行是行,只怕是没有这么大的客流。 把这事和廖青梅一说,廖青梅也沉思起来。 她记得前世自己嫁去陕北前,厂区这边都没什么动作,零散的几个小摊贩和厂区各厂相安无事地处着,倒是后来许多年里,总是不断从家信里得知厂区里的厂一个个倒闭的消息,到了后来军工厂搬走后,这里更是萧条了下来。 但这至少也是十年后的事情,现在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天然的优势才行。 他们做得早做得大,大家几乎已经默认这块最好的地方归她们占了,哪怕平时来得晚一点关系也不大,如果厂里有什么动作,这地理位置的优势可就难说了。 只是现在还拿不准厂区那边的意图,只能先等他们放出风声,同时廖青梅心里也在估算地方,哪里适合开店,靠近又不在厂区范围,毕竟事有万一,总要做好万全的打算才好。 整个靖北除了厂区,没有哪里再有这么大的人流量,这块大蛋糕是决不能放弃的,如果这里保不住,那旁边的民居估计会很抢手,毕竟有不少挨着厂区的院子改一改,就能直接开店迎客。 她们也要趁早下手才是。 “姐,那边有个姑娘盯着我们这摊好久的,是不是有问题啊?”正忙着,廖青兰送完一桌的东西后突然凑了过来,指了指对面马路大樟树下站着的人影。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被发现,那人飞快地去树阴后缩了缩,想隐藏自己的存在。 是她?! 廖青梅记得对面站着的姑娘就是上次她和顾铭朗去查访时遇到的姑娘,唯一一个替廖妈仗义执言,叫爱华姑娘。 到了这时候摊子上也没有刚下班时忙了,廖青梅想了想,问廖青兰,“她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她来了好多天了!”廖青兰抱着托盘把下巴搁上头,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是有好多天了,她就站在对面看着,也不过来,我上次想过去问,结果她直接跑掉了,姐这人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呀?” 廖青兰表情怪异地指了指自己脑袋,手指还转了两圈。 “尽瞎说!”廖青梅敲了敲廖青兰的脑瓜子,把手上的锅铲交给她,“你帮我看着点,我去问问情况。” 廖青梅刚走到公路上,对面的刘爱华立马转身就走,廖青梅忙追上去,追了百来米才把人给拉住。 “你,你别拉我,我,我……”刘爱华神情有些焦急还有些窘迫,想要拂开廖青梅,又怕伤到她,急得眼晴都有些红了。 “爱华姐。”廖青梅还记得她听人喊过她的名字。 刘爱华愣了愣,想抽出手来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廖青梅,“你认得我?” 廖青梅笑,她当然认得。 把刘爱华拉到摊子上坐下,招呼着廖昊宇给上了两瓶汽水,刘爱华忙拉住她说不要,“别,这玩意贵着呢,你们还得做生意,我不要。” “没事,不贵,我这里是成本价。”廖青梅笑,接过开好的汽水推开刘爱华面前,“爱华姐,你来这里是有事吗?还是找我妈有事?” 廖妈这两天有事没有过来摊子上,廖青梅觉得刘爱华应该是找廖妈的。 刘爱华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捏,看了看摊子上忙碌的众人和热闹的景象,越发迟疑着不敢开口。 廖青梅有耐心,就坐着等她回答,廖昊宇更是贴心地上了点廖青梅平时爱吃的烧烤来。 “边吃边说。”廖青梅把肉串塞到刘爱华的手里。 原本一直沉默的刘爱华突然像被炭火烫到手了一般,飞快把肉串放回原位,“我,我来找姚组长是想说,想说……我被鞋厂开除了。” 话音刚落,眼泪就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有些难言的话一旦开口,再继续就容易多了。 上次她说的那些话肯定得罪了何建军,虽然后来何建军被关了进去,但鞋厂是他姐姐姐夫的,想弄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打工妹是轻而易举的事,刘爱华被鞋厂开除后,再去别的厂找活也都一一被拒绝。 原本她想着自己这么大年纪,实在上不了班那就回家嫁人好了,可是她还没回家,家里就来了信,让她过年攒一百块钱回家,家里大哥要娶媳妇了。 刘爱华算了算存款,她这几年上班的钱都寄回家了,手里统共就只剩下二十来块钱,想到回家因为拿不出钱就要看后娘的冷脸,刘爱华咬了咬牙,还是留了下来。 她有试过去县里找工作,可是她只会站流水线,别的都不会,最终还是回了厂工这里。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来找廖妈。 “唉,小刘,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怎么一直没来?”正说着呢,李国梁从小院那里拖了半三轮车的菜和酒过来,见到刘爱华明显有些惊讶。 刘爱华和李国梁认识?而且她之前来过摊子上? 廖青梅挑眉。 “我,我先前在摊子上帮了两天忙。”刘爱华期期艾艾地,不大敢抬眼看廖青梅。 其实她耍了点小心眼子,没敢和廖青梅说她来过的事,她怕眼前看着挺厉害的姑娘不要她留在这儿,想找廖妈单独求求情,她现在真的特别需要工作。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李国梁突然出现。 “那怎么不来了?”廖青梅可没想到自己在刘爱华眼里那么可怕,怕到连实话也不大敢说。 刘爱华看了眼在各桌子来回的廖青兰,咬了咬牙,“我再来的时候,摊子上已经有人了,而且……而且,我看过了,我不会说话,我没她厉害,东西推不出去。”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廖青兰。 原来是这样,刘爱华应该是在她回老家的时候在摊子上帮了忙,然后廖青兰来了后,她见摊子上多了人就没敢来,再加上偷偷观察了过后就更不敢来了。 可是生活所迫,最终又不得不来。 第六十五章 有人闹事 按照原先鞋厂的工资水平,廖青梅决定留下刘爱华,别看现在摊子上人多,但这是暑假,等开学了摊子上就只李国梁和廖妈来撑着了,再加上现在家里那几个大老爷们都不爱干收拾的事。 晚上收拾是她和廖妈,现在还有廖青兰在这帮忙,等她去上学,廖青兰回了老家,廖妈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再说她也不舍得廖妈那么辛苦。 本来她早就和李国梁商量着打算请个人来做这些的,刚定好待遇条件呢,就赶上刘爱华找上门来。 而且她可不认为李国梁那个性子路过时会无缘无故地和刘爱华打招呼。 他既然开了口,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刘爱华先前在小摊上干得还不错,李国梁对她挺满意,也有意拉拔刘爱华一把。 廖青梅也挺中意刘爱华的,不冲别的,就冲她敢站出来替廖妈说话,她就要她。 刘爱华一听廖青梅要留下她,立马激动地面红耳赤,尤其是听到廖青梅要给她和以前一样的工资时,更是连连摆手拒绝。 还是李国梁来说了两句,刘爱华才满脸忐忑地应承下来,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干,要对得起这份工资,对得起老板的赏识,毕竟这活可比以前在鞋厂在轻松得多,还不用三班倒。 廖青梅可不知道刘爱华已经把这份工作提升到了赏识的程度,刚说定刘爱华就迫不急待地起身干活了,那瓶汽水还放在桌子上,她连沾都没有沾,廖青梅摇摇头,把汽水递给在旁边眼巴巴等着的廖青兰。 夜宵摊上的酒水都有定数,平时廖青兰嘴馋了想喝就得自己掏钱买,她手紧宁愿忍着也不像廖昊宇他们,想喝就直接掏钱。 这不正好有她姐待客留下的么,反正她可是一直盯着了,那个姐姐老老实实坐着,连手都没伸一下的,不然她也不能要。 有了刘爱华她们瞬间就轻松了许多,廖青兰也不必点单上菜的同时还要到后头去洗盘子了。 日子照常过着,连续几天厂区那天也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李国梁差不多要把路口那栋旧民居谈下来了,用最高的市价签五年的合同,这五年不得涨房租,不能把房子收回。 别看靖北这里厂区多,可房租照旧便宜得很,而且大家租的都是单间,还有好几人合租一个单间的,像李国梁这样整租下来的绝无仅有。 廖青梅觉得这个价格得了大便宜,人家房东还觉得他们几个是大傻子呢。 这天晚上李国梁和廖昊晨去送酒,摊子上就剩下三个女同志和两个小的。 “老板!老板!”廖青梅正炒着菜,最角落的那一桌突然传来满是怒气的喊声,还有敲击碗筷桌面的声音。 “人呢,死哪去了?赶紧地!老板!” 这是来找事的! 廖青梅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放下锅铲匆匆过去,从开摊到现在,她早做好了面对麻烦的打算,大概是因为有李国梁坐镇,摊子开到现在出乎寻常地顺利。 见廖青梅想过去,廖昊宇和李承恩忙来拦,“姐,你别去,我去。” “你去打架啊?”少年郎火气大,看廖昊宇皱着眉头脸上带着怒气的样子,廖青梅拍了他一掌,让李承恩看住她,自己走了过去。 喊人的那一桌在整个摊子的最后面,原本摆在路灯下的小桌被人为地抬到了路沿的小树下,围坐在小桌上的三个男人都是生面孔,看着也不太像厂区上班的职工。 不过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廖青梅还是笑脸相迎,温言询问。 吵嚷着的人见着廖青梅过来,也不说话,把一叠蛋炒饭推了推,伸筷子往里头扒拉了一下,昏暗的灯光下,一根银丝的细铁丝就出现在了廖青梅面前。 细铁丝? 她们洗盘碟用的都是老丝瓜瓤,并且反复冲洗好些遍的,怎么可能会出现钢丝球状的细铁丝? 不管怎么样,出现这样的问题总归是她们理亏,廖青梅也没有辩解的打算,这时候所有辩解都等于是找借口推卸责任。 “不好意思,是我们疏忽大意,我帮你们换一盘,这份饭不收钱。”廖青梅脸上端着笑容,见他们没反应,又道了声歉,便伸手去端菜。 一只粗黑的大手伸手挡住了她,出手的是刚刚那个喊人的黑壮男人,他手上夹着根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咚咚敲着碗沿,“换一盘?换一盘又出现这鬼东西,怎么搞?” “还有。”那人翘起二郎腿,端着桌上剩下的大半杯啤酒,一口饮尽,“你看看我这兄弟的嘴,就是吃了这东西给戳破的,这又怎么处理?” 对面坐着穿花衬衣的男青年,玩味地看了廖青梅一眼,朝地上直接吐了口唾沫,里头果然带着血星子。 “……”廖青梅默然,不用说,这肯定是特意上门来找碴的。 不管这人的嘴是怎么伤的,今天肯定是要栽赃在她们头上了。 跟在她身后的廖青兰和刘爱华都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刘爱华,整个人都慌了,摊子上的碗筷都是她洗涮的,现在出了问题,首当其冲,要负责任的就是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我,我……”刘爱华脸上惶急,弓着身体就想上前去把碟子端过来。 “别动!” 和廖青梅同时喊话的还有刚刚拦住她的那个男人,刘爱华当即就不敢动了,惶恐地看了看黑着脸的客人,又看了看廖青梅,整个人僵硬在那里没敢动弹。 “我,我就是想收收盘子,我……” “哎哟,爱华姐,你就别帮倒忙了。”廖青兰愣了两秒,赶紧上前把刘爱华拉开。 等她们走远了,廖青梅才把视线落到黑壮男人身上,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变,“那不知道这位客人想我们怎么处理?” 伸手不打笑脸人,黑壮男人和花衬衣三人对视一眼,三人略一沉默过后,就见就黑壮男人拿筷子挑了挑那碟子,闲闲地说。 “也不怎么样,我们兄弟又不是特意来找茬的,就是这饭菜酒钱老板您给免了,再领我兄弟去医院看看,该治伤治伤,该赔钱赔钱。” 廖青梅目光扫过地上横七八竖十来个啤酒瓶子,再看看桌上还有开了没喝的酒,还有好几碟菜,抿了抿唇,没说话。 “怎么地?不乐意啊?”说着话,那黑壮男人站起来,冷冷地瞅着廖青梅。 廖青梅还没说话,伴随着哗啦啦碗碟落地的声音,下一秒桌子就被掀了,掀桌子的正是一直坐在靠里边沉默着没说话的戴眼镜的男人。 见廖青梅看过来,脸上还着邪气的笑,一双细长的眼晴像是带了钩子,凉凉地看着她。 靠近这桌的几个小桌的客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来躲开了些,有个姑娘还差点被飞起来的碎瓷片给伤到。 廖青梅忙向她们道歉主动替她们免了单,让她们先走。 今天这事只怕不能善了。 “啧,老板挺大方的啊,怎么到哥几个这儿就这么抠了呢。”花衬衫男往旁边吐了口唾沫,闲闲地道。 廖青梅皱眉,“这菜里有东西,我也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东西怎么来的,我认,但是这位同志的伤还得去医院验过才知道,另外这些东西,借用你们的话,该买单买单,该赔钱赔钱。“ 气氛顿时一凝,这三人对视一眼后齐齐笑起来。 ”哟,老板还挺硬气的吗,验伤?“那花衬衣男抬脚踹了脚斜倒地地上的桌子,一脚踹出几米远。”老子说是你这里伤的就是这里伤的,少他妈废话了,赔钱就成。“ 早在这人踹桌子的时候,别说被李承恩拦着的廖昊宇受不了了,就连一向成熟懂事一些的李承恩也站不住了,两人一起向廖青梅这里跑来。 廖青兰倒是想去,可这摊子上还有别的客人呢,胆小的倒是匆匆结账走人了,这不还有几桌胆大的,边喝着酒边看戏吗?她还得上菜,顺便给人解释一两句呢。 她正忙乎着的时候,见刘爱华失魂落魄地坐在一边垂泪,顿时又急又气,”爱华姐,你哭什么呀,你有这功夫不如赶紧去找我哥和李哥回来。“ ”哦哦!“廖青兰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刘爱华忙抹了把眼泪匆匆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发现跑错了方向,赶紧掉头。 廖青兰小大人似地无奈摇摇头,真不知道堂姐把她留着干啥。 那边廖昊宇和李承恩已经冲到廖青梅的身前了,正和那三人对峙着。 廖青梅在后头急得不行,一手一个把两人扯退了些,“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还嫌事不够大是吧!” “姐!他们就是来闹事的!我不能让他们欺负你!”廖昊宇不肯退,这种时候他决不能让他姐挡在他前头去。 “嘿,两好小子,有血性,怎么?想打架啊!”那三个人还正愁搞不起事来呢,廖昊宇他们就冲了过来,对着个漂亮小姑娘他们再混,多少也有点不忍心下手,可这小伙子耐打不是。 说着话,黑壮男和花衬衫已经挽起了袖子。 第六十六章 英雄救美(+2) 黑壮男挽起袖子,亮着拳头,缓步向他们靠近,脸上泛起兴奋的神色。 与此同时花衬衫已经拎起地上的酒瓶往旁边的树杆上一敲,直接剩下个半截尖锐的瓶子,眼镜男更是抱臂冷冷地作壁上观。 不提廖昊宇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就是李承恩那也是曾经混过社会,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见状,李承恩半点也不示弱地捡起了个瓶子,正要敲,被廖青梅死死地按住。 “承恩!” 李承恩下意识地顿住动作,犹豫了半秒,虽然没有敲瓶子,却也没把手里的瓶子扔掉。 廖青梅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酒瓶清脆地声响让廖青梅心底一咯噔,廖昊宇已经三砸碎了个瓶子想冲上去。 对面的男人勾唇讽刺一笑,扭住廖昊宇,直接就把他手里的瓶子夺走远远丢开,然后黑壮男举起拳头向廖昊宇挥去。 “啊!”廖青兰吓了一跳,她就一个弯腰起身的功夫,怎么那边就要打起来了?眼看着黑壮男的拳头就要落到廖昊宇脸上,廖青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晴。 她自然也看到对面男人的动作,身体里陡然涌起一股力气,猛地把想冲上去的廖昊宇拉到身后,自己冲上前顶了上去。 不能让弟弟挨打,这是她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廖青梅半眯着眼晴不敢直视前方,脸色已经变得雪白,下意识地扬起手,试图阻挡。 “姐!” 廖昊宇和李承恩急得眼眶都红了,可这就是那一瞬间的事,他们俩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 “同志,有话好好讲,不要随便动手武力。”横空突然窜出个人来侧挡到廖青梅的面前,大手直接紧紧地攥住男人的拳头,语气微冷。“尤其是对着女同志。” 意料中的拳头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廖青梅后怕了一会才慢慢睁开眼晴,别看她胆子大到直接冲到廖昊宇他们面前,但那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动而已,其实她心里也害怕得很。 可她宁愿自己被打,也不愿意看到廖昊宇,李承恩和这些人起冲突。 不说廖昊宇还在上学,就是李承恩,他以前的事本就有些说不清,万万不能再因为这种冲突而进号子里去。 不管什么时候伤人都是大罪。 结果一睁眼就是江景程略带微笑的脸,廖青梅愣了愣,无意识地对他扯出个苍白的微笑来,她对江景程还有点印象,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景程笑看了廖青梅一眼,觉得她此时瞪大眼晴不可置信的样子,莫名有些傻气,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三人。 “你们三个倒是有脸,这么大个男人跑来欺负女人和孩子,站后面的那个,别跑!”江景程冷喝一声,想趁机逃跑的眼镜男生生顿住脚步。 “啧,英雄救美小心最后变狗熊,我警告你啊,少在这里多管闲事,小心我连你一起揍!”黑壮男心里那个火呀,眼看着这事就要办完一半了,结果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还是个文质彬彬的小白脸!他一拳头下去,这小白脸还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呢。 眼镜男心里哀嚎一声,伸手扯了扯黑壮男的衣摆。 “老三,你怂啦,我可告诉你,今天这事我们没错,她们自个的东西没弄干净,不赔钱没门!”黑壮男当然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可他没弄明白眼镜男的意图,手一甩直接冷哼放狠话。 今晚的事天衣无缝,要不是人特意说要把事闹大,打死打伤不用他们管,黑壮男不想动手的,现在动不了手正好,讹诈点钱花花还是成的。 “你们胆色倒是挺大,敢来这里闹事。”江景程笑,冲后头的眼镜男抬了抬下巴,“看你这样子,是认识我?出来说话!” 眼镜男扭着身体从暗处站出来点儿,“江公子!” 廖青梅抬眼看了看江景程,江公子? 江景程眼芒一利,眼镜男立马垂下头,“江同志,对不住,千错万错今天都是我们兄弟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走,成不成?” 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桌子地面,“这些我们都赔,廖老板开个价。” 很好,看来还真是有备而来,连她姓什么也一早打听了个清楚,廖青梅冷笑,没有开口。 “……”黑壮男及花衬衫都傻眼地看向自己的兄弟,又怀疑地看向江景程。 这个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他们怎么从来没有见着过?况且这人除了长得好点,他们是一点特别的地方也没看出来。 姓江?这靖北有什么姓江的他们惹不起的吗? 这一时两人也想不起来,不过眼镜男都这么说了,他们两个自然不会拆自己兄弟的场子,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甘而已。 这钱还没讹到,还得自己往里贴钱? 江景程没有答话,转脸看向廖青梅,“这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当然是报公安局! 廖青梅发了话,江景程冲跟着他过来的男青年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匆匆往公安局的方向去了。 眼晴男顿时嘴里发苦,有些后悔自己小看了廖青梅一家,不然他绝计不会出现在座位上,现在好了想走又走不了,只能垂着头站在一边等着。 公安的人来得很快,廖青梅没同意去公安局处理问题,今天这一场闹,不把事情搞明白,她这生意就不要做了,在场还有不少等结果的顾客呢。 “你说这铁丝是他们陷害?”老公安点了点放在桌面上格外显眼的细铁丝问廖青梅。 廖青梅点头。 “胡说!这就是你们没弄干净,留在菜里头不说,还把我兄弟的嘴伤成这个样儿,我跟你说,你别以为有人撑腰你就能推脱责任!”黑壮男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干了,冲着廖青梅嚷嚷威胁道。 “你们该赔还得赔,不然……” 不然怎么着?旁边公安冷眼看着,后头的话黑壮男没敢说出来,只小声嘀咕了一句,谁也没听清。 “你这么说,又有什么证据没有?”老公安纸上记着,对黑壮男的感观很不好,说话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都下班了,就因为这人闹事又被从被窝里挖出来,心情能好? 冲着廖青梅她们黑壮男有胆子嚷嚷,可对着人公安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证据?啥叫证据?”黑壮男小心翼翼地问了老公安一句,得到解释之后立马理直气壮起来,“不就是个证明嘛,她前儿才从巷子口的商店买了十个钢丝球,这玩意贵,商店也没进几个,你一问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廖青梅了然。 黑壮男身后被勒令不准说话的花衬衫和眼镜男同时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力地垂下头来,不势已去! 见过蠢的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自己先把底儿兜了个干净,待会想推脱都推不了,要不是看着这人身强力壮能唬人,下回再不敢带他出来坏事了! 老公安转脸看向廖青梅,“你怎么说?” “前天我确实在商店买了清洁球,一共是十个,没错。”廖青梅肯定地说。 黑壮男一脸得意,一副你看就是这样的表情,还得意洋洋地冲身后和花衬衫和眼镜男使了个眼色。 “但是呢,买东西的发票和清洁球都还原样放在家里,没有动过,这位同志可以直接去我家里取证。” 廖青梅这话一出,黑壮男就傻眼了,等年轻公安和廖昊宇一起把没开过封的清洁球和商店开的收据拿过来时,更是半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接来的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点的酒菜需要付钱,至于损坏的物品更是要额外算钱,七七八八算下来,眼镜男一行三人反而要贴进去不少。 等这三人被公安领走,廖青梅心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好在这三人里有个傻的,不然他们一直不肯承认,她也拿人没有办法。 最后除了威慑他们一下,也只能不了了之。 “你们这摊子上怎么就没个能挡事的?”江景程看着廖青梅,挥手示意廖青兰过来给他点菜,顺便环顾了摊子一周。 刚刚空了大半的小摊上这会已经慢慢有坐满的趋势,生意还挺不错。 “他们有事在忙,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来找事。”廖青梅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头,上辈子也没觉得生活这么艰难啊。 先是前几晚送顾铭朗时被刘四瘸偷袭,导致顾铭朗受伤,再又是今天这事,总有一种她老实过日子,麻烦却不停找上门来的感觉。 说起来,还不知道顾铭朗的伤好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及时处理,会不会感染化脓。 “这么头痛?我看你们平时还是得留人在这里才行,我平时看不是有个挺厉害的男人。”江景程比了比身高,廖青梅了然,他说的是李国梁。 正巧刘爱华泪眼婆娑地领着李国梁和廖昊晨回来了。 “青梅!”廖昊晨此时眼里只有妹妹,刘爱华哭哭唧唧地说不清楚,虽然妹妹现在好生生地坐在摊子上,他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自然而然就忽视了坐在一边的江景程。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李国梁,完好的那只眼晴一眯,坐在小廖对面的那个男人是谁? 第六十七章 赵香莲出来了 夜色微凉,微黄的灯光下,江景程目光温柔地追随着被廖昊晨拉着左右查看的廖青梅,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 这时确认妹妹没事的廖昊晨也终于发现站在一边的江景程,疑惑地看过去,“这位是?” 李国梁也上前一步,默然无声地站在廖青梅身侧。 不管是廖昊晨还是李国梁,都是以绝对保护的姿态站在廖青梅面前,江景程不由失笑,看向李国梁的目光里没有任何轻视和畏惧,微微的笑容里,带着友好和善意。 “你好,江景程,青梅的?朋友。”江景程看了眼廖青梅,见她点头,才认下朋友这个身份。 三次见面,每次都是江景程在帮她,这次更是直接忙她免除一场打砸,廖青梅很感激,同时她对江景程的印象也很不错。 细心又正气,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 给廖昊晨和李国梁介绍过后,廖青梅把先前发生的仔细讲过一遍后才起身离开,摊子上还忙,再有刘爱华还惶恐不安地站在后头,等着她去处理。 李国梁暗自打量着江景程,年岁比顾铭朗要轻,两人的长相倒是不相上下,但这小子天生带着一股正气,看着还挺合他的眼缘。 一打听不得了,靖北江家独子江景程! 这年头不是没有有钱人,只是有钱人离大家的生活太远了而已,李国梁先前对这些也不了解,但是在靖北呆过一段时间后,尤其是近段担心厂区这边会有动作,多方打听后,对江家还是有所耳闻。 无他,厂区大半都是江家下属的企业,可以说大半个厂区属于江家。 据说江家在民国时期就已经名声在外,那时市里几个商贸楼都是江家的,江家另一支还是沿海那边有名的洋买办。 后来革命抗战,家产全部支持革命不说,江家还出了个两个革命英雄,之后江家逐渐淡出大众的视线,到了六几年的时候,江家已经洗去铅华完全沉寂下来,和普通的农家没有区别。 就是老一辈的人都记着江家,但也只记江家的好,那十年江家较之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过得不算好,但总算平安。 想想同为靖北大富的徐家就知道了,现在徐家支应门庭的人都没了了,只剩下两个老人还在熬着。 这些足可见江家人的把睿智和决断。 等到改革命开放之后,江家迅速崛起,不仅最先开办了工厂,也最早同外国人做起了生意,别看厂区大,厂家杂多,但厂区内三分之二的产业都是江家的,其余部分小厂也大多依存江家生活。 江景程出身在这样的家庭,身上却没有半点浮夸之气,反而文质彬彬像是书香门弟里来的子弟,聊起天来也有内涵有话题。 就算是面对自己这个大老粗,江景程也能做到让人如沐春风,这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 廖昊晨和李国梁对江景程的第一印象和廖青梅差不多,不过让李国梁介意的是,江景程看着对廖青梅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对。 和他们说着话的当口,目光也不时扫过在后头同刘爱华谈话的廖青梅。 别怪他太敏感,实在是当过兵的才知道想要找个可心的媳妇有多难,顾铭朗那小子是好运,找到了青梅这样的姑娘。 他们那帮子兄弟里像他这样的老大难不少,家里定亲结婚的更多,娃娃亲也有,但像顾铭朗这么好运气的,真没有! 不少战友探亲假回了家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拉出来一问。 好家伙,这是自个的媳妇儿!他本人不在的时候,爹娘给迎进门的。 不管这媳妇是圆的扁的,媳妇都娶进门了,还能怎么办? 拉灯上坑生孩子! “顾铭朗这臭小子,要是知道青梅这么被人欺负肯定不能干。”三人碰了一杯酒,李国梁状似无意地说道,眼角余光注意到江景程脸上的表情。 果然见他眉眼一挑,很快又归于平静。 说起顾铭朗,廖昊晨还很是可惜,竟然就这么生生错过了,再见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他还惦记得着要好好考查下自己这个妹婿呢。 看着李国梁和廖昊晨一唱一和地讲起廖青梅的对象,当然廖昊晨应该只是无心配合到了而已,江景程淡淡地笑了笑,只能说这位李国梁同志想多了,他真是凑巧遇到,对廖青梅也只是欣赏而已。 看了眼已经安抚好那个胆子极小的女人,又回到锅灶前的廖青梅,江景程嘴角勾了勾,主动提出告辞。 江景程没在小摊上坐多久,反正等廖青梅炒完两个菜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我还没好好谢谢他呢,人怎么就走了?”廖青梅有些不好意思。 “我和李哥已经郑重地谢过了,还特意邀请他去家里吃饭,不过江同志事务繁忙,拒绝了。”廖昊晨帮着廖青梅收拾东西。 李国梁把先前被踹坏的桌椅搬过来,正好听到了兄妹俩的对话,“这位是江老板家的江公子,青梅,就是建鸿的江老板。” 听到李国梁说起江景程的身份,廖青梅也忍不住直咂舌头,她猜到江景程出身良好,可也从来没想到他家世竟然这样显赫。 江家?廖青梅仔细想了想,十年后她们这边的首富好像就是姓江来着,廖青梅还记得那时候还在电视里看到过和江家有关的新闻。 不过她那时候忙着在方家干家务事,只微微撇了一眼,并不记得具体是讲什么。 李国梁见谈起江景程时廖青梅的反应很寻常,才彻底放下心来。 廖青梅这姑娘是不错,但是耐不住人家年纪小啊,真是心性不定容易动心的时候,顾铭朗虽然没说,但李国梁多少也看出来点什么。 他这兄弟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廖青梅自然不知道李国梁在想什么,她现在担心的是今天那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绝不可能是厂区的人,如果他们想坏他们的生意,根本就不需要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可是与她有怨的何建军和赵香莲都在局子里,至于刘四瘸,先不提他有没有这个胆色,就是请人闹事花钱,他也没这个本事。 可惜那黑壮男人蠢归蠢,但却死咬着不说供出幕后的指使来。 “李哥,最近还得你多注意一下,这一回我们躲过去了,也不知道背地里坏事的人还会不会再来。”江景程说得没错,摊子上还是得留下个当用的男人来,不然她们几个女的和两个孩子,遇着大事真的抗不住。 李国梁也不打算夜里再送货了,如果真的急着要的,可以让廖昊晨去,反正他已经跟着自己走熟,不怕误事。 第二天廖青梅去公安局跑了一趟,得知那三个人已经被人领走,再追问也只得知是其中一个男人的兄长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出面。 经过这晚过后,夜宵摊上一直很平静。 廖青梅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默默安慰自己,或许只是眼红小摊生意的人也说不定。 廖妈的手这会也已经取下石膏只需要好好养着就行,顾爷爷顾奶奶在小院住得还算愉快,认识了不少家属区的老头老太太,就连一向性子孤僻的廖奶奶也和顾奶奶一起和那些老太太们熟络起来。 老家那边倒是来了几封信,是催老人们回家的。 检查结果一出来,廖青梅就往老家寄了信,给二叔的,还有给顾小姑的。 得知顾爷爷需要住院治疗后,顾小姑先是急了一段时间,又往这边邮了钱,再收到病情稳定的消息后,久等爹妈不回便开始催了起来。 倒是顾爷爷现在乐不思蜀,半点也没有想回家的意思。 廖青梅替顾爷爷回好信,拿着信件去邮局,因为摆夜宵摊,除去买菜和配料外,她白天出门的时间并不多,难得一早就出门,顿时觉得天朗气清,心情也和湛蓝的天空一样晴朗。 “廖青梅!”赵香莲正和刘四瘸在路边拉扯,见到廖青梅从另一边马路路过,立马恨得牙痒痒,怒气冲冲地就想去追她。 结果没走两步就被人给拉住,竟然是一向唯她命是从的刘四瘸。 “你个窝囊废,你拉我干啥!”赵香莲伸手将刘四瘸一推,竟然没有推开,“好啊!刘四瘸,你是死残废,你说!你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背着我偷人了?” “偷!偷啥人,你讲点理。”刘四瘸对上赵香莲那是一百张嘴也讲不清,这会只急得满头大汗。 赵香莲这时也顾不得去找廖青梅的麻烦了,反正那死丫头人就在那里,不会跑,倒是刘四瘸这死男人,她得好好跟她掰扯清楚。 她好不容易从那鬼地方出来要回家,刘四瘸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男人,竟然敢不让她回家! “你不是在外头找了人,你凭啥不让我回去?啊!你说,我听着!”赵香莲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说完双手抱臂,嘲讽地看着刘四瘸。 “你倒是说说,除了我这个瞎眼的外,还有哪个人能看得上你?” 刘四瘸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不是他不想让赵香莲回去,是他不敢让赵香莲回去,可他偏偏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四瘸没了办法,一拍大腿,“咱们回家说!” 赵香莲得意地翻了个白眼,压根就不在意围观人的目光,她赵香莲早就没脸了,她要是要这张脸,那也活不到现在了。 至于廖青梅,小浪蹄子,你给老娘等着! 第六十八章 无知又残忍 到了邮局,廖青梅刚寄完信就遇到了准备去送信的邮递员。 “廖青梅同志,有你的信。”这大半年廖青梅收的信件可不少,光顾铭朗一个人写的都快放满她的小铁皮盒了。 接过信,不出意外,还是顾铭朗的。 下面还有两封廖青梅也没打算在大街上看,随意看了眼便放回书包里,冲邮递员道完谢,廖青梅踩下踏板,迎着夏风往家赶去。 今天是廖妈去医院复查的日子,廖妈还打算去探望一下刘兰香,廖青梅要陪着她一起去。 从事故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鞋厂已经悄没声地重新开了起来,管事的不再是何家人,而是老板亲自出面,听说亲家双方为此还大闹了一场,那时廖青梅忙着家里的事只听了廖妈说了一耳朵,并没有过多关注。 本来她对何建红姐弟和鞋厂老板的感观并不好,他们闹得再大只要不影响自家,廖青梅都没有兴趣。 鞋厂大换血,根本就没有像何建红当时在医院时承诺的那样,让大家都回鞋厂上班,不止大半何家亲信丢了活,还有不少普通职工也被开除。 这些人里,除了刘爱华其实还有人陆续找到了廖妈,毕竟廖妈在厂里时热心又为人仗义,大事小事都爱包揽,这些人还以为廖妈还像从前那样好说话,再有刘爱华的例子摆着,纷纷都找上门来。 有些人想让廖妈出马去跟鞋厂谈,有的人希望能像刘爱华一样,跟着廖妈干活,还有人希望能让廖妈给她们介绍下工作。 这些人提出的要求一个比一个离谱,也不想想廖妈如果有那些门路,又何至于在鞋厂受何建军的气,直到最后呆不下去。 这些事廖妈一直瞒着廖青梅,她知道这事,还是廖昊宇偷偷说给她听的。 她们找上门来无非是拿以前的情份说事,但是那些情份早在当初调查实际原因时被她们作得一干二净,廖妈虽然在医院并不了解太多具体的情况,但多少也知道了些。 毕竟她在医院里住了那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上门来探望她的人,现在却一个个都打着好朋友好同事的愰子上门来。 人心肉长,廖妈也会心寒。 虽然不至于冷言冷言但也好言把这些人给劝了回去。 家里这小摊子就是个小本经营,看似赚钱,其实主要是人工省钱,再加上李国梁勤快,为了节省成本宁愿下乡去收菜买羊,无雨无阻,一般人吃不了这种苦。 最重要的是,这摊子可不是她说了就能算的,这是她姑娘和人李国梁的事业,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脸大包大揽。 廖妈说得委婉,明确拒绝后,却也说了会替她们注意别厂的招人情况,可这并不能让她们满意。 这些人刚出了院子,转眼就开始讲廖妈的坏话,说她不近人情,不念旧情云云。 “也不知道你兰香姨现在怎么样了。”廖妈执意先去看过刘兰香后再去医院,反正顺路,廖青梅也没拒绝。 想到当时她来送钱看到的情况,廖青梅叹了口气,这还真不好说。 刘兰香家就在家属区后头,离厂区的另一个门近,到了刘家门口才发现大门上铁将军把门,门坎上积了些落叶和厚厚一层灰,看着竟像是没有人住的模样。 “你们找刘兰香啊,她领着孩子在那边租房子住呢。”正好有人下班路过,见到廖妈和廖青梅站在刘家院门前皱眉,好心提醒了一句,还给她们指了指方向。 好好的房子不住,怎么要去租房子住? 廖妈急得不行,拉着廖青梅就往对面巷尾去,今天周末,除了加班的工人还在厂区,这边的居住区还是很热闹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到了那个大院里,院子里大家都赶着空闲洗被单,刷凉席子,院子里的晾衣绳上飘飘荡荡地全是散发的肥皂香的被单衣物。 院子里闲着没上班的人都聚在一起,有的闲磕牙聊天,有的围坐在一起织东西,见到廖妈她们进来,开始还只是好奇地看了看,不过看到她们和刘兰香进了屋后,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廖青梅虽然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那些人的表情和眼神都特别奇怪,不用想也知道在说闲话。 “姚组长!”一个来月没见,刘兰香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装了衣物的脸盆靠在腰上单手扶着,另一只手牵着自己儿子,正从租屋里走出来。 “兰香啊!”廖妈一看刘兰香眼泪都出来了,刘兰香才二十三啊,怎么短短的时间里就老成了这个样子,头发里竟然还掺杂着白发。 刘兰香见到廖妈也有些激动,快手快脚把盆里的手巾衣服晾完,就请廖妈和廖青梅去了她租的房间。 一个不到二十坪的小房间,向北背光,里头有些暗,屋里除了小床和一个十分简陋的木柜及一桌两椅就再没别的东西,不过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小木柜上的破酒瓶子里还插了一朵假玫瑰花。 “姚组长,您怎么这个时间来了,坐,喝茶。”刘青兰把人让进屋里,把床铺抹平一块让廖妈和廖青梅坐,给她们倒了水后,又忙掏钱让儿子成成去不远的商店买点吃的来招待她们。 廖青梅看着廖妈像是有不少话要和刘兰香说的样子,主动牵着成成的手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廖妈二人。 刘兰香的儿子才三岁多点,自从父亲过世后就没有再去厂办的幼稚园,过分听话和沉默,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泼和调皮劲儿。 廖青梅牵着他刚跨出院门,就遇到一群从巷子跑过的孩子们,被牵着的成成微微瑟缩,下意识地就躲到了廖青梅的身后。 “哈哈哈,怂蛋,没爹的怂蛋,你娘要给你找后爹啦,就是六街的刘四瘸子,哈哈……” “啦啦啦,怂蛋,叫声爹来听听……” 刚刚疯跑过去的孩子们,突然又返了回来,冲着成成嬉笑着大喊,还有不少侮辱性的词眼,见廖青梅板起脸来,又哄笑着做着鬼脸跑远。 小孩子的话无知又残忍,由此可见刘兰香母子现在的处境有多少艰难。 成成微垂着头,见廖青梅蹲下身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三岁多的小孩子其实已经懂得很多了,也有了自己的自尊心,何况小孩子对善意和恶意的触觉,本就比大人想像的要敏感得多,廖青梅心疼地轻轻揽住他,这才发现他身体在微微发着抖。 “成成不怕啊,不怕!”他还这么小,廖青梅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最后只得轻轻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地哄着他,大概是廖青梅身上让他觉得安全,成成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就一直没再抬起头来。 小孩软乎乎的脸蛋贴着自己,廖青梅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被深深触动,曾经这份柔软也给过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只是可惜…… 给刘家母子买了不少营养品,又给成成买了好些糖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廖青梅才抱着成成回去。 屋里刘兰香哭倒在廖妈的怀里,自从男人没了后,婆家那么吵闹不休,明明家就在那里,她却只能带着孩子租房子住,就这样婆家人也不愿意放过她。 前段时间竟然还有人想要替她和刘四瘸做眉,把她嫁出去,刘兰香不从,那些人就在院里散布谣言,这些天她们母子的日子尤其难熬。 最让她痛苦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孩子! 成成以前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却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了,原本一心想把孩子抢回去的婆家人见状反而弃他于不顾。 刘兰香不知道孩子哪里出了问题,但她知道孩子这情况耽误不得,她得赶紧去找医生。 可是……家里的钱都被婆家人刮走,她现在要带孩子要做工,赚的钱只堪堪够母子两个生活,她只能趁着孩子睡着,没日没夜地做手工活,就是为了给孩子攒钱治病。 也幸好是她交了活后廖妈她们才来,不然这屋子里都要没个下脚的地方。 “兰香啊,你跟我回去,我不能让你婆家这么欺负你,我去跟他们讲理去!”廖妈生气地拉起刘兰香,就要回刘家去。 刘兰香拉住她,无论如何也不去,“姚组长,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算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累了,不想再跟她们闹了。” “就是屋子,也是给成成留着的,她们现在也是怕我再嫁,才不让我们母子回去,等过两年,他们看出我的决心就好了。” 廖妈无奈,十分心疼刘兰香,“你这孩子,你说你也不去找找我,你不找我,你去找街道,找妇联,我就不信还没个说理的地方。” 刘兰香苦笑一声,讲理?去哪里讲理,别人一句这是家务事,不归她们管就把她们母子赶了出来,现在能有这个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 “刘四瘸那事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现在赵香莲回来了,哪还有我的事。”说起这样,刘兰香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快了一些,“本来就是那些人乱说说成这样的,我婆家人才跟着瞎起哄。” 廖妈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屋外廖青梅和人吵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泼再多脏水也不嫌多 廖妈和刘兰香都是一惊,赶紧起身往屋外去。 院子里,刘兰香先前晾好的衣物零散地落到地上,上头还有好些个脏污的鞋印子,刘兰香心口一慌,眼眶就红了起来。 廖青梅此时一手抱着成成,一手握着朝她挥来的铁制衣架,面容冷峻地同对面的女人对峙着,大院里不止她们几个,还有好些人围站在屋檐下,凑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任由一个成年妇女欺负年轻女孩和孩子。 这时候的晾衣架可不是后世市场随处可见的塑料皮包着的轻便衣架,这时的衣架可是实打实的粗铁丝扭成的,不仅重,打起人来更痛,此时廖青梅后颈处就有一条红色的血棱子。 这是刚刚急着护住成成时被抽到的。 她对面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香莲。 赵香莲跟着刘四瘸回了家里,还没安顿好,刚进院门就听见有那好事的在打趣刘四瘸,问他是不是去新媳妇回来了,赵香莲一听就火了,得知那所谓的新媳妇竟然就是刘兰香,立马火气冲冲地找上了门来。 这不刚进门就见着廖青梅抱着成成在院子里哄着玩,赵香莲也是被气狠了,便手扯下个衣架就抽了过来。 她抽的时候把廖青梅当成了刘兰香,待走近了看清了,手上的力气反而加重了几分。 她对廖青梅的恨意可比对刘兰香重得多,那一下子抽下去,恨不得直接打死她。 廖青梅听着声音回头看时,下意识地反应就是背过身先把成成给护好了,这才生挨了赵香莲一记冷抽,抽完之后赵香莲居然还想打,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老娘抽死你这小贱蹄子,这么想男人,三条腿的蛤蟆满大街都是,怎么就盯上了我家那个废物,我告诉你……” 廖青梅冷笑,她就不信赵香莲没有看清她是谁,说这些话什么意思,不用想都是要败坏她的声誉,拼命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这辈子她虽然不会过分在意所谓名声,但也容不得被人这样恶意污蔑,尤其是赵香莲这样的人。 “赵香莲,这么久不见,看来你挺舍不得局子里吗,知道恶意伤人诽谤要判多少年吗?尤其是像你这样有前科的人。”廖青梅唇角微勾冷冷地逼进赵香莲。 她还没有找她算帐呢,如果不是她和何建军,廖妈何必受这么些苦,医生可是说了,虽然廖妈的手臂恢复得不错,但后遗症肯定是有的,像阴雨潮湿天就要格外注意保暖防寒。 “你!”赵香莲磨牙,她不怕廖青梅,但是她怕廖家身后的那个男人。 何建军是什么人,对赵香莲来说那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 不仅在鞋厂一手遮天,就是在鞋厂外头,那也是众人巴结的对象,赵香莲还陪着他去赴过一次宴,对方可是县里的领导!但就是这样的人,最后进了监狱还被判了好些年,再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原本她跟着何建军吃香的喝辣的,两人还有个儿子,等把那刻板碍事的姚组长弄走,何建军可是答应过她要让她当上车间主任的。 现在一切都毁了,何建军进了监狱,儿子被何家人抱走了,想到那时何建军老婆那阴狠的眼神,赵香莲心里就空得慌。 最可恨的是,刘四瘸这个窝囊废都要造反了。 廖青梅试图把衣架抢过来,没料想赵香莲竟然把着不肯松手,她手里还有个孩子,不能跟她僵着,廖青梅一发狠,直接一脚踹到赵香莲的胸口,把她踹开了。 这窝心一脚看着吓人,其实并没用什么力气,更重要的是赵香莲不傻,见到廖青梅踹过来,人已经躲了出去。 但她还是顺势倒在地上,哭嚎起来,“打人啦,打死人啦!” 廖青梅才懒得理她,转身欲走,赵香莲见状一个咕隆从地上翻身起来,就要去挠廖青梅,这一下廖青梅真是忍不可忍了,厉喝道,“你再动一步,我们马上就去公安局!” 赵香莲顿住脚步,眼里闪过犹豫,这时刘兰香和廖妈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 “成成!”刘兰香飞快地扑了过来,赶紧把成成接过去细细检查。 其实不管是在门口被小孩谩骂,还是被赵香莲凶狠的瞪视,甚至打骂,成成都没有哭,软软的小脸上表情变化都少有,只是面对那些小孩时微微有些畏惧,现在被刘兰香抱着,小脸却是扭向廖青梅看着的。 圆溜溜的眼睛里如清水一般,清澈见底。 廖妈这时候也匆匆地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廖青梅脖子上的红痕,立马心疼地不得了,连碰也不大敢碰,“赵香莲!你这个泼妇,我告诉你,你今天打了青梅的事我跟你没完!走,你跟我上街道去!” 赵香莲开始还有些怕,但听到上街道立马就无所谓起来,街道那种地方能管什么用,顶多让她说两句软和话道个歉就算完事。 “哎哟,这不是姚组长吗,我刚刚真没看清是你家姑娘,我还以为是刘兰香这个贱,货蹄子呢。”赵香莲先是讨好地看着廖妈,转脸又阴郁地瞪了眼抱着成成已经哭起来的刘兰香,“姚组长你还不知道吧,这有些人啊,刚死的男人就不安分起来……” 正要添油加醋往下说,目光扫到站在一边的廖青梅,想到刚刚那些什么要造谣坐牢的话,脸上摆出委屈的神色来。 “我是做错了事,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这不是打算好好和老四过日子了么,可……可我没想到,刚出来他一是不让我回家,二是有了另娶的想法,姚组长,你最讲道理的一个人,你说说这事,她刘兰香办得地不地道,我还没死呢,也没和老四离婚呢,她就上赶着想占窝。” “赵香莲,你别血口喷人!”刘兰香满脸羞愤,被赵香莲的话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她清清白白地做人,哪里容得人这么往身上泼脏水。 成成小手在妈妈的脸上胡乱地抹着,想把那些泪水一点点抹干净,廖青梅看着有些不忍,“兰香姨,你先把成成领进去吧,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他在这里呆着。” 刘兰香立马反应过来,抱着成成就想进屋,赵香莲本就是来找她理论的,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呢,哪里会让她走,一个箭步上前就扯住了刘兰香的手。 “你别走,趁姚组长和大家伙都在这里,我们掰扯掰扯清楚。” 刘兰香也顾不得甩开她,只忙护着成成,“我没什么跟你好说的,你放开我,别伤着我的孩子!” 赵香莲哪里肯放,嘴里嘟嘟囔囔地让她说个明白,廖青梅看不下去想把她拉开,被廖妈拦住。 两个娘们打架,还是为了男人,廖青梅一个未婚小青年掺和进去像个什么样儿,廖妈上前想把成成接过来,结果被躲开了,只得去扯赵香莲。 “你有话好好说,先让兰香把孩子安顿好!赵香莲,你也是当娘的,你敢把你那些破事拿到家宝面前说吗?何况兰香跟你们家四瘸没有半点关系!”廖妈把人拉开,正要冲廖青梅使眼色,就见她已经把孩子抱在怀里,往里屋走去了。 廖青梅把着成成往屋里走,直到进屋还能听到屋外的吵嚷声。 成成很听话,坐在床上拿着本十很破旧的连环画翻着,廖青梅进门前把刚刚回院子里随手放到屋檐下的吃食拿了进来,开了个荔枝罐头,从屋里找了双筷子挑出来一点点喂给成成吃。 面对一个明显有些自闭的孩子,还是个年龄这么小的孩子,廖青梅非常无力,她前世只是个农妇,不是什么心理学专家,仅懂的那点皮毛,还是后来在报纸上看过一些。 “赵香莲,我跟你发誓,我这辈子就是老死一个人,也半眼不会看你们家刘四瘸,你放过我行不行!”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哭喊,廖青梅吓了一跳,根本没时间来给成成捂耳朵什么的。 再看成成,他已经不肯吃了,目光直直地看向门口,直到刘兰香哭着冲进来,才又把目光移回连环画上。 刘兰香进了门就把眼泪抹干净了,廖妈站在门口没进来,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廖青梅叹了口气,把吃了一点的罐头放到桌上,“成成,姐姐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见她们要走,刘兰香忙出来送客,她这会心情不佳,也确实不好再招待廖妈一行。 廖妈没让她多送,临出门还往刘兰香手里塞了点钱,廖青梅想了想,还是提醒刘兰香有时间要带成成去大医院找医生看看。 从大院里出来廖妈和廖青梅心情都有些沉重,好在去了医院后,医生说廖妈的手恢复得非常好,之后注意不要过度使用就好,已经不用再定时去医院检查了。 廖妈心里惦记着刘兰香母子,听了医生的话也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正好医生在这里,廖青梅干脆把成成的情况说了,结果医生只笑笑说孩子受了惊吓,等长大了懂事就好。 “……”廖青梅一愣,这才想起,现在才是什么时候,才刚刚吃饱,谁会去关心一个孩子的心理健康。 就连廖妈不也只是担心刘兰香母子的生活,并不觉得成成状态有什么不对吗。 回到家,看到桌上被她随手放下的包包,廖青梅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事没做。 信还没看呢。 第七十章 厂区要改革 正准备去翻信,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青梅啊,在家吗?”门外是徐姨的声音,廖青梅忙起身去开门。 见廖青梅来开门了,徐姨侧身亮出站在她身后的江景程,“得亏我留你坐了会,这不人回来了吧,你们年轻人聊啊。” “江同志?”廖青梅惊讶地看着门口微笑地看着自己的江景程,不明白他怎么会找上门来,而且他不记得自己有留过家里的地址给他才对。 只是人都到了,这时候也不好把人晾在门外,廖青梅忙把人让进来,起身去厨房提开水。 冲水倒茶,等两人坐定了,江景程才说起他的来意,竟然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黑壮男、花衬衣和眼镜男,分别是刘国、李自立和李自强,后两个是堂兄弟,自从去年严打后,厂区这边的治安一直非常好,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应该是今年才到靖北的外地人,这些廖青梅在公安局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了。 而且这几人离开公安局后在厂区附近的家属区一直非常安份,偶尔廖青梅还在路上遇到过他们,他们也只当不认识,也没看见他们和什么特殊的人有接触。 “那晚的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是何建红指使人来你这里闹事的,正好有人也盯上了你这个摊位,想把你们挤走,也跟着掺和了进去,这人你们也认识……”江景程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被熟悉的人捅刀子,真不是什么好事,他也怕廖青梅情感上会接受不了。 毕竟眼前的姑娘再能干,也还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呢。 没料想廖青梅表情平静,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是谁?” 江景程挑眉,“你们摊隔壁的那个外地老板。” 这个掺和进去的人廖青梅还认识,就是挨着她们摊位的一个外地老板,也是做烧烤的,生意也不错。 人长得非常有福气,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似的,见着廖青梅一行也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因为关系处得好,李国梁几乎是成本价给他供酒,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在背地里捅他们一刀。 “竟然是他?!”廖青梅眉头皱起来,想到那晚快收摊的时候他还来安慰他们,同仇敌忾地怒骂来闹事的人,眼里闪过厌恶。 “那些人就是那个外地老板介绍的,何建红负责出钱。”江景程环顾了廖家的小客厅一圈,确实稍微简陋了一点,不过屋子布置得很温馨,虽然廖家人大多只晚上会睡一晚,但立柜上新鲜的栀子花和金银花是常换的。 屋里香味浓郁,却不让人讨厌。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这里的地头蛇自然指的是何建红。 廖青梅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们也不可能时刻盯着何建红那边的动静,何况还不可能盯得到。 至于隔壁摊倒是好办,让李国梁去警告一下对方就行。 “先防着吧。”廖青梅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何建红现在再怎么也是一厂老板娘,财力人脉都要比她们强,她们也不能分出人来时刻跟着她。 不过江景程居然还会特意帮她调查这些,廖青梅还是非常感激的。 至少知道了目标,防也有个方向,不会像先前一样抓瞎,另外江景程还提到了一件事,关于厂区改革的事情。 据说厂区领导打算把厂区外围的空地利用起来,修建商厦,这件事情江家已经做为代表在和政府谈了。 “如果你们有兴趣,到时可以和我的人谈,现在这件事情由我负责。”江景程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说是改革其实就是看到家门前热闹的场面心动了起来,一般人看不到,他们这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难道还看不出这其中巨大的利益么。 “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你们,带头搞活了厂区周围的经济,我也不和你讲场面上的话,等商厦建起来,我决不会亏待你们。” 喝了口茶,江景程状似无意地问,“对了,听说李哥打算租房子开店,不知道你们的房定下来了没有?” 廖青梅看了江景程一眼,这个人可真不像他表面上展现出来的温和无害,单看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摸清了她们的打算,就知道这人心思缜密,洞察力强。 据她所知,所以那晚的谈话,李国梁他们并没有再和江景程接触过。 “还没有。”那屋里里还有租户,要等空出来还得几个月的时间。 而且厂区现在还没有动作,她们自然也不会急着动。 这时江景程已经进屋有一会了,虽然廖青梅把屋门大敞着,还是有人装无意路过在门口探头探脑。 “先不要急着租。”江景程并不介意廖青梅的打量,脸上还是一惯温和的笑容,说着话他就起了身,“这事我会找李哥详谈,今天我就先走了。” 送走了江景程,廖青梅在坐着想了一会,当即也不打算再休息了,起身匆匆往小院那边赶去。 江景程已经释放出了某种信号,如果不抓住那就是真傻了。 到了小院那边,李国梁他们已经准备出摊了,见到廖青梅还很惊讶,说好了要在家里休息一天的人怎么会跑来? “李哥,咱们谈谈。”廖青梅把准备拉东西出摊的李国梁拦下来。 廖青梅把事情和李国梁一说,李国梁心里立马就有了主意,两个人这次倒是难得地有了分歧。 李国梁不想走江景程的后门,但廖青梅认为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大概是有从军的经历,李国梁喜欢自己一步一步往踏实里走,虽然他们只是摆个小摊,但他真是把这当成一份事业在干,很用心,但同时也很珍惜,他不想走捷径,尤其是江景程的捷径。 廖青梅没深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们本就不是捆绑在一起的,李国梁有不同的选择,她完全可以尊重。 “你说是他?”李国梁抽烟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廖青梅,“那个死胖子!竟然敢!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国梁这下可气得够呛,廖青梅只知道那人是个外地老板,却不知道那胖子刚来的时候,正好是廖青梅回老家的时候,当时那胖子一直被人排挤着,是他把人弄到了自己摊子边上照顾着。 没想到,照顾着竟然照顾出一条狼来了! “江家那事咱们以后再谈,我先去把这胖子的事给处理了。”说完李国梁就沉着脸出了门。 也不知道李国梁怎么处理的,当晚那个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胖老板就没出现在廖青梅她们摊位的旁边,旁边换上了个卖混沌的靖北本地夫妻摊。 “青梅啊,这事可真是误会,也不知道国梁听谁说了些胡言乱语,你帮胖叔说说好话。”廖青梅忙了一天,只在摊子上帮了一会的忙,就准备回家,没想到刚走一段路就被人给拦住了。 廖青梅避开他拉扯的动作,也没像平时那样喊他叔,“黄老板,有话直说。” “青梅啊,你看看叔这摊子,就这小猫三两只,真要混不下去了。”黄胖子舔着脸冲廖青梅笑,还竖起手指发起誓来。 “我跟你发誓,我真没干过丧良心的事,不然就罚我断子绝孙,成不了?” “可别!”廖青梅忙摆手,赌咒发誓这种事情,廖青梅向来是不信的,她自己都不信,对黄老板的誓言自然就不敏感。 “黄老板,你有话直接给我李哥去说,我做不了主,也帮不上你的忙。”廖青梅目光扫过他摊子上寥寥无几的客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生意不好,可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问题,比他摊外偏的大有人在,为什么别的人摊子生意好呢? 这和东西做得好不好吃,老板实不实诚大有关系。 看他摊子上的肉串和廖青梅摊上肉串的大小份量就知道了。 目送着廖青梅走远,黄有为往地上啐了口口水,心里暗骂两句,恨恨地回到自己摊面上,自从跟着李国梁一道儿摆摊,他是沾了不少光,偶尔还能错收两桌客人的钱,现在么…… 黄有为目光看了眼李国梁那边的人声鼎沸,脸上划过狠色。 廖青梅从摊子上没有直接回家,反正已经出了门,不如回小院陪陪老人,顺便整理下明天出摊要用的东西,晚上直接和廖奶奶睡一屋就成。 没两天,厂区要改革的消息传遍整个靖北县,江景程动作极快地把原先摆摊的街沿和街沿另一边的空地全部围了起来。 与时同时他也在厂区内部划了一片地来,做为临时驻地,专门提供给原本在门口的摊贩租用。 没错,就是租用,价格不算贵,但确实是真金白银需要出钱租的,不像从前在厂区门口只管摆。 廖青梅她们提前收到了消息,早有准备,李国梁对租地还是没有意见的,再加上那边谈好的房东反水,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在江景程手里租到了一块位置不错、面积也合适的地盘。 厂区这里刚出了要改革的消息,李国梁那里谈好的房东就要求涨价了,无他,也有眼利的人盯上了他的房子,想出高价租下来。 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先前的承诺就不那么重要了,房东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准备和李国梁摊牌,当然优先的租用权还是给李国梁,至于价格承不承受得来,可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等廖青梅忙完这些事情再回到大院,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第七十一章 老家要来人!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小院那边,只晚上会回来睡个觉,有时廖爸值班不能回家的时候,她们干脆直接在小院那边凑和,家里显得有些冷清。 马上就要到中元节了,廖奶奶提前跟她打了招呼,要她买好香烛等那天晚上烧给逝去的爷爷和外公外婆。 从小院回来廖青梅直接去了靖北有名的迷信街,那里专卖香烛纸钱,以往廖奶奶过年过年来靖北时,都会从迷信街买香烛回去,据说是这里的香烛做得好,是百年的老作坊。 这一条街也和靖北大多砖混结构的屋子不同,大半都是以前乡下那种老式泥木泥合结构的旧屋,门板是几扇大门板拼接起来的那种,即便经历特殊时期这里也没有半点损坏。 廖青梅往街上走了一圈,就觉得特别凉还有特别香,然后店面光线略昏暗,以前的她从来不怕这些,但自从历经两世之后,她对神佛多了许多敬畏。 仔细按照廖奶奶的标准买好香烛后,廖青梅从店家神龛上供的佛拜了拜,轻手轻脚地出了店门,匆匆回家。 到家放好东西,廖青梅开始在家里搞卫生,里外擦过一遍后,去厨房接水的时候遇到了饭点回家做饭的众阿姨。 “刘阿姨,能不能麻烦你让一下,我去接点儿水。”厨房里有两个水槽,一个有几个阿姨围在一起洗菜,另外低点的那个在厨房的另一头,走过去需要从走道里穿过去。 这个刘阿姨就是上回顾铭朗在的时候差点和她们吵起来的刘觉梅,廖青梅当时还发了脾气踹了桶来着的。 不过后来廖爸知道这事后,把她教育了一顿,再领着去刘家给道了歉来着,当然廖爸就是让她对自己的不礼貌行为道了个歉,他自己出马以家长的身份好好和刘阿姨夫妻探讨了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 意思就是自家孩子自己管,不劳烦刘觉梅多管闲事。 当时刘家叔叔的表情就不太好,他主动向廖家父女道了歉,表示会好好管教妻子后,廖家父女就被礼貌地请出了门。 至于事情的后续发展廖青梅是不知道,反正廖刘两家本就不算亲近的关系彻底变得不和睦起来。 现在刘觉梅正好站在走道里切菜,只见她微微掀起眼皮子来看了廖青梅一眼,又低头自顾自地切着菜,过了好一会才悠悠地说,“那边有道,你不会走那边啊!” 那边?厨房是倒u形结构,中间的大操作台被各家瓜分,三面的灶台也归各家使用,从另一边确实可以过去,但是那里不知道哪家堆了两大蛇皮袋的菜在那里,根本就跨不过去。 刘觉梅这么说,存心就是在为难她。 “阿姨,您站直一点儿,我踮脚就过去了,不碍你的事。”这会廖青梅也只能端着笑脸好声好气地说话,谁叫眼前的人是长辈呢,虽然这个长辈总和她过不去。 廖青梅这态度够好了,但也不知道哪个字眼戳到了刘觉梅的肺管子,她把刀一扔,叉着腰直差没点着廖青梅的额头骂了。 “我说你这姑娘,听不懂人话是不?让你从那边过,你死盯着我干啥呢?这大厨房是你家的啊,我在我自个地盘上切个菜还要被你嫌是吧,你不碍我事,谁说你不碍我事的啊!你接完水不还得要过?你那脏水要是滴我锅里了咋办?”刘觉梅冷冷地扫一眼廖青梅,目光嫌恶地扫过她盆里的脏抹布。 “……”廖青梅被怒怼了一脸。 刘觉梅横了她一眼,转身捡起刀继续切菜,还嘀咕了一句,“赚了俩臭钱,就学会颐指气使地指使人了?哼!” 这都哪跟哪呀! “我说刘觉梅,你给青梅让个道怎么了?你一个大老娘们,你还记一个孩子的仇啊?”旁边出声的阿姨没说的是,再说上回那事也不是人青梅的错,还不是你自个小心眼造成的。 旁边的阿姨也跟着出声音应和,见刘觉梅八风不动,开始招呼廖青梅,“来,青梅,你先接水,也花不了几分钟。” 廖青梅叹了口气,转身去接边,刚挪步子就听到身后的声音由切菜变成了剁菜,砧板被剁得咚咚直响,大厨房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神经病呀!”正好洗完菜的一个阿姨没好气地轻骂了一句,把廖青梅拉了过来,“赶紧去那接水,真是的,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跟个孩子计较。” 大院里的阿姨们长年生活在一起,可没有谁怕谁的理,这阿姨讲话也不客气,声音虽然不大,但大家伙都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里。 廖青梅不好意思地冲着这阿姨笑,她真没想到接个水也能接出事情来。 “黄花儿你啥意思!”刘觉梅把刀声一停,廖青梅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刀尖已经剁进砧板几分,幽幽地反射着冷光。 “啥意思你不知道啊!”黄阿姨伸手推了廖青梅一把,示意她没事,让她赶紧去接水。“你好意思不?上回就莫名其妙地当着人对象的面败坏青梅的名声,你以为你有脸啊!” 被人把黑历史直接拿出来说,尤其是还是造成夫妻大打一架的原因,刘觉梅心里恨得地牙痒痒,“关你屁事啊!你当你背后少讲究人家了啊!昨天还不知道是谁在那里说人廖家如何如何呢。” “……”廖青梅,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互相揭短? 黄阿姨莫名有些尴尬,廖家先是摆小杂货摊后来又是搞了个夜宵摊的事,大院里就没有不知道的,那么廖家人怎么想出这法子赚钱?赚多少钱?赚的这些钱里会不会有昧良心的钱……都成了闲来无事的阿姨大妈们闲磕牙的话题。 再往前一点儿,廖妈鞋厂出事,廖妈是犯罪嫌疑人的事也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只是后来真相大白,来廖家闹事的人也被抓了起来,这事还登了报上了本地的新闻话风才算是转了过来。 “那,大家伙都说,又没说人坏话,怎么地了!”黄阿姨不好意思地看了廖青梅一眼,发现她脸上还是恬静的微笑,顿时就有底气起来。 本来么,大老娘们有几个不嘴碎的,除了比男人比孩子不就剩点四邻能说嘴了,何况廖家人从年前到现在本来就话题不断来着。 先是廖青梅被甩,接着廖妈那里出事住院,又被当成犯人,再接着廖青梅这丫头不声不响地考了大学,现在还做起了生意,这会大家伙都暗暗揣测着廖家人是不是发了呢。 光看人廖妈住院时的伙食大家伙就猜了挺久了的,再加上她们那夜宵摊儿,大家伙没事时也会过去吃一吃,生意好不好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廖家人能耐,这回是真要发了。 “我可不像你,气性那么小,当着面就让人下不来台,行了,我懒得跟你扯,我家那位还等着吃饭呢。”黄阿姨一撩头发,拿起自家灶台边的围裙系上就准备洗锅炒菜了。 刘觉梅倒是还想说呢,廖爸下班正好路过大厨房,见着廖青梅接了水正要去端,立马就进来帮女儿了,见了众人还热情地打了招呼。 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不就是个替别人家养的赔钱货!刘觉梅冷哼一声,打算把刀拔出来继续切菜,没成想剁的时候使的力气太大,这会居然拔不出来。 再一用力,刀身分离! 瞅着她那窘迫样子,大厨房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这会廖青梅已经跟在廖爸身上进了自家门了,只奇怪地望了眼大厨房那边,转身进了屋。 父女俩刚齐心协力把屋子收拾干净,廖青兰就和廖昊宇一路走一路吵地来送饭了。 饭桌上廖昊宇同廖青兰打个嘴仗的同时,顺带把生活学习情况给廖爸汇报了个遍。 这是他姐给他说的,现在家里人都在小院那边忙着,虽然晚上大多还是会回家睡,但是和廖爸相处的时间无形中会变少,容易忽视掉廖爸的感受。 廖妈倒是常常会回家来给廖爸做饭或者送饭,但这是她们夫妻间的事,她们做儿女的不必掺和。 不过他们平时还是得多和廖爸沟通,不能让廖爸产生孤独感。 刚开始的时候廖昊宇还有些别扭,越长大他和廖爸的距离就远,不是说父子情淡了,只是没有了共同的话题而已,而且亲近这种事情,总觉得太过别扭。 但后来努力尝试过几次后,每次廖爸认真听他讲话,之后还会给他总结查漏,不对了批评他,做好的也会意思意思地夸夸他,廖昊宇竟然一点点喜欢上了这个亲子活动。 “爸,你真得好好管管你这个侄女,真是太讨厌了,我盯着她写作业她竟然敢糊弄我……”廖昊宇叭啦叭啦地给廖爸告起状来,一边得意地冲廖青兰挑眉。 廖青兰在一边急得不行,这廖昊宇怎么这么讨厌啊,这种事也和大伯父说,不知道她最怕大伯父了吗! “确实,昊宇平时学习的时候青兰你也得坐下来看书写作业。”廖青梅也跟着附和,廖青兰心思活络,在小摊上玩得风生水起,许多客人都特别喜欢开朗爱笑的她,但是对学习没有什么兴趣,廖青梅就见过她糊乱写作业的样子。 二叔把青兰交到自己手里,廖青梅就不能不管她,本来让廖昊宇盯廖青兰学习也是她交待的。 “姐,你怎么也跟这个坏蛋一国啊!”廖青兰嘟嘴,不过还是老实点头,“那我写了作业是不是就能玩了?” 廖青梅笑,轻轻点头。 “是得听哥哥姐姐的话,对了,你爸应该过两天就会到。”廖爸笑着看三个孩子互动,看他们的眼神充满暖意。 不过三人都被廖爸的话一惊,齐齐看向他,二叔要来? “你爸你妈都会来,还有顾家小姑一家,他们写了信来的,青梅你不知道?”廖爸奇怪地看向廖青梅,他是看了她放在桌上的信才知道的,怎么这孩子也一脸惊讶的样子。 信?! 廖青梅一惊,这才想起先前还有几封信只拆了个口还没有来得及看呢。 但是?顾小姑要来! 第七十二章 赶紧滚回去 等廖青梅匆匆拿到信看过后,才知道在她刚收到老家来的前一封信时,顾小姑就打算要来靖北了,还特意找到了二叔家里,把小婶给说动了,二叔没办法,只能顺从她们的意思写信买票。 廖青梅看着信上写的出发日期,略微一算时间,火车应该就是今天下午到! 想到一个子要来这么多人,廖青梅忍不住抚额,先不提住不住得下的问题,就是顾小姑那脾气那性子,就够让廖青梅头疼的,而且现在家里每一个人都忙得厉害,哪里有时间来照顾陪伴她们四处游玩。 更不必说小婶还是个大肚子的孕妇,这要是有个万一…… 廖青梅也顾不得什么万一,赶紧喊上廖昊宇和廖青兰匆匆就往省城去,虽然大半火车都会晚点,但偶尔也会有准时的时候,错过了让人等就不好了。 这个点已经没有从靖北去省城的班车了,廖青梅在汽车站外头找了辆捎远客的中巴车,不进省城就在省道边停下,她们还得转趟公交车才能到火车站。 在得知父母要过来后,廖青兰一路都很兴奋,叽叽渣渣地不停说着话,逗得大家笑的同时,倒是让廖青梅有些烦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反正人来都来了,到时候走一步是一步吧。 等她们转身赶到火车站,正好迎上晚点半小时的火车到站,廖青梅长松了一口气,赶紧到出站口去找人。 正好廖二叔扶着小婶,及顾小姑三人一起从出站口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头的廖青梅姐弟妹三人。 “妈!”廖青兰看到小婶激动得一跳,一蹦三尺高,飞快地就扑了过去。 不过冲到小婶身边时又急急地刹住了车,她还记得她妈肚子里还揣着个娃娃呢。 小婶拉着廖青兰,上下打量着,像是长高了,不过也瘦了黑了,嗔道,“你这孩子跟你姐学了这么久,怎么还这副老样子,一点也不稳重!” “小婶,你总算来了,你可得好好管管廖青兰!她就没个安静的时候,还不肯好好学习。”廖昊宇上前接行李,这么好的告状机会他可不能错过,话一出口立马惹得廖青兰大翻白眼,二叔和小婶表情都有些无奈。 廖二叔不肯把行李给廖昊宇,他只得接过小婶手里的一个小行李,又伸手去接顾小姑手里的,“小姑,您好!我是廖昊宇。” 顾小姑看了两眼同廖青梅十分挂相的廖昊宇点了点头,把左手的行李交给了他。 “小姑,这边东西我来拿就行。”廖青梅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上前把顾小姑另一边的行李给接上了,又招呼廖青兰,“青兰,你扶着着小婶点,二叔、小姑往这边走。” 再晚一点倒是有一趟回靖北的中巴车,廖青梅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在车站外头包了辆贵点的轿车送她们。 这时候出来拉客的大多是公家的车,司机也都是经年的老司机,舒适性和安全性都不错,考虑到小婶的状况,还是安全舒适为重。 “你这孩子,乱花钱不是,等个中巴车的时间也还是有的,你小婶也不是马上要生了,她身体好着呢。”二叔一看那蹭亮的小汽车,顿时就不往前走了,拉着廖青梅也不让她去。 顾小姑看了眼车又看了眼廖青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廖家的家庭情况她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廖爸的工资大半养老娘和老二一家,廖妈的工资管一家人的日常开销,人情往来,哪里有钱租这么贵的车子,还不是拿他家铭朗的钱在充大头。 当下,顾小姑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二叔,去县城的路可不像这市里的路,还是以前那种沙石路,坑太多了,颠着我小婶才叫真麻烦呢。”廖青梅示意二叔安心,上前把车门打开。“再说了,钱都给了,也没有退的道理不是。” 听说给钱了,廖二叔才没严词拒绝,只念叨着廖青梅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别别扭扭地上了车。 她们人多,一车根本坐不下,廖青兰和廖昊宇主动去等中巴车。 到了小院,因为廖青梅今天才知道信,也没来得及通知小院这边,等她们几人一到家,在院子里忙活的众人不免都有些惊吓。 “妈!你这是在干啥!”顾小姑脚刚踏进院子,就见着顾奶奶全副武装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在帮着在收拾晚上要用到的各种菜蔬。 旁边坐着的还有廖妈和廖奶奶和刘爱华、李承恩等人,那一盆盆堆成小山似的大盆菜,看得顾小姑心惊不已。 顾小姑行李也不拿了,风风火火地冲进院子里,把顾奶奶拉了起来,“我滴个亲妈呀,你干这些活干啥啊,你多大岁数了你不知道啊?在家里你姑娘哪舍得你干这活,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赶紧起开。” 这话就说得有些不中听了,好像是廖家人逼着顾奶奶在家里干活似的,别说脾气最不好的廖奶奶,就连一向和气对人的廖妈脸色也有些难看。 不过廖奶奶要去收拾廖二叔夫妻两个,没心情和顾小姑打嘴仗,就先走了。 廖妈也被顾小姑吓了一跳,不过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光凭顾小姑这咋呼的几句,基本就已经给判断出来了,顾铭朗的姑姑,老太太的女儿。 “那个,铭朗他姑姑啊,今天是特殊情况,就是今天人手不太够,才让老太太们帮点小忙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廖妈讪讪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平时有廖昊宇她们几姐弟帮忙,根本用不着老人家插手,今天不是这两孩子都不在么。 廖奶奶和顾奶奶也是怕她们来不及才一起帮忙的。 “什么特殊情况啊,都是借口!”顾小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嘟囔道,还好她收了收声音,没让廖妈听得太过真切。 不过这种情况下,不用想也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顾奶奶顿时就拉脸,暗暗地瞪了顾小姑一眼,“你瞎说啥呢,你娘还没老得不能动弹,干点活怎么啦,不干活我趁早死了得了。” “哎呀,妈!”顾小姑着急,她是这意思吗?她就是心疼她妈这么大岁数一老太太大太阳下地给人洗菜端菜,这不成心折腾人么! 母女两个站着说了两句话,刘爱华赶紧起身去厨房倒茶水过来,李承恩没说话老老实实地在廖妈身侧站着,看着竟是一副保护的姿态。 顾小姑和顾奶奶说完,转脸看向旁边早站起身来的廖妈和她旁边的李承恩,在李承恩身上转了两圈,线落到廖妈身上。 廖妈正还要去看看弟妹那边的情况呢,被顾小姑这么一看,顿时就讪讪地不太好走了。 顾小姑打量了两眼,正要兴师问罪,被顾奶奶拉了一把,顾小姑娇嗔地看了顾奶奶一眼,“哎呀!妈~” 转脸刚要继续未说出口的话,正好顾爷爷这会背着把长剑一身白色练功服走进了院子。 顾小姑就是担心顾爷爷的病情才执意要来靖北的,她没读过书怕被人骗,还软磨硬泡地把廖二叔一家给忽悠了过来,这会看到顾爷爷情绪立时就有些激动。 当然她刚刚也没平静到哪里去。 “爸!” 顾爷爷瞅了她一眼,再看院子里站着的人脸色都不太好,就知道肯定是他这女儿又说错话了,顿时虎着脸看向顾小姑,“你来这干啥来的?没个信不说,你家里公婆孩子就这么扔下了?没见着院里正忙着吗?在这碍什么事呢,赶紧起开点。” “……”顾小姑满脸激动生生卡在了那里,她辛辛苦苦跑来这里是为啥来的,还不是担心两老的身体情况么。 顿时委屈地看向顾爷爷。 “行了,行了,一大把年纪了做这怪样子做什么,你来就来吧,正好去换上旧衣帮着干点活,这么大个人了有点眼力劲儿!”顾爷爷也懒得听她解释,来都来了,想让人回去最快也得等明天。 转而叮嘱廖妈,“小姚啊,晚上别特意准备啊,家里有啥吃啥。” 刚说完,突然想起这家里还真是要啥有啥,顿时笑了,“看我这记性,随便整两菜就行。” 说完就往里屋走,廖妈也跟着往里去,她得去里屋看看情况,这弟妹挺着个肚子来,得看看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刚走到门口呢,就听到廖奶奶的声音,“你们这这干啥来的?赶紧走,该干啥干啥去,把青兰也给我领回去!” 明明是跟顾爷爷差不多的话,但从廖奶奶嘴里讲出来,就有些冷厉了,廖二叔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娘,我这就是,我这就是……” “娘,我和老二是担心你咧,这不大哥和嫂子在这边这么些年,我们也没来看看,正好你和青兰都在这儿,这一家人也团聚团聚,亲香一下。”那边小婶扶着肚子坐在床沿边上,嗔了不会说话的二叔一眼,这才回廖奶奶的话。 “顺便也是来大医院看看我肚子里这个娃,听说大医院机器好,还能照男女咧。” “放你娘的狗屁,是女娃你想怎么地?不许去!是男是女都是老廖家的种。”廖奶奶这话一出廖青梅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廖奶奶重男轻女呢。 廖青梅怕廖奶奶这脾气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上前想把廖奶奶扶出去,没曾想廖奶奶大手一挥,丢下一句话,自个就出去了。 “今儿在这呆一天,明天就给我买票滚。” 第七十三章 有她没我! 廖二叔一家当然没法立马回去,就算能,好不容易来见见世面的小婶又怎么能愿意,廖奶奶话音刚落,当即就捂着肚子哼哼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把小婶安顿好,廖奶奶也没好再说让他们立马收拾东西滚蛋的话,她是生气,但是生气也不能拿下一代开玩笑。 小婶如愿被留了下来。 廖奶奶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忍下了,但脸色可实在不好看,廖小婶什么时候疼不好,非得那时候嚷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怕廖奶奶和小婶再起冲突,晚饭过后,廖青梅把小婶和二叔领回了大院,把她们安顿在了大院里,也实在是小院那边要住不下了。 大院那里更挤,好在廖爸还有宿舍可以将就一下,才勉强把人安顿下来。 “这可真是好地方,瞅瞅这格局,这气派,城里就是不一样啊。”小婶坐在廖青梅家里,双眼都忙不过来,还不停地直感叹。 “我要是哪天能住上楼房,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廖二叔坐在一边整理带来的东西,闻言不由好笑,“你就是这会看着好,这鸟笼子似的地方,哪有自己家里大,又大又敞亮,你想去哪儿溜达就去哪溜达,想吃啥瓜了,往家里菜地里转一圈,摘了就能吃,那才叫舒服!” “你知道个啥!土老帽儿。”小婶笑着嗔了二叔一眼,倒底也没反驳廖二叔的话。 家里比城里舒服她哪里不知道,光看大伯子一家五口挤在这个隔出来的小三居里,就知道住得有多憋屈,但这是城里啊!这城里人啊天生就比农村人高一等! “你说咱把青兰寄养在大伯家成不成?”自己这辈子怕是当不上城里人了,小婶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向廖二叔提议。 在城里养着,就要在城里读书,孩子大伯是个实诚人,肯定不能亏待自己孩子,等以后毕业参加工作,就不定还能找个城里对象。 别看青梅、青兰姐妹两个感情好,但她这当妈的难道还看不出来,姐妹两个不论是哪方面都差远了,她得趁青兰年岁小好好打算起来,可不能像村里人一样,把孩子养得小家子气,扛不住场面。 廖二叔整理衣物的手一顿,顿时就沉下脸来,“你说啥呢,大哥家负担多重你不知道啊!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这些年大哥帮扶我们一家还少啊!” 按理来说廖二叔一家在村里先是上工赚工分,后是分产到户自己种田,再怎么样也不需要廖爸时常接济。 只是廖二叔和小婶,这么多年也只有廖青兰一个孩子,还要再要个男孩,这些年来寻医问药,花了不少钱,这钱从哪里来,自然是从有“大出息”的廖爸那里掏了。 “那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嘛。”见二叔表情不好,小婶撇撇嘴小声地反嘴,可这个念头就像是在她脑海里生了根发了芽一样,总是会想起来。 越想就越觉得可行。 反正廖青梅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她空出来的房间正好给青兰住,这些年大伯哥没少帮她们她也知道,反正她现在怀上了孩子,药钱什么的自然就不必大伯哥贴补,不就刚好有钱多养一个青兰了。 再说了,这些年大伯哥虽然往家里掏钱,可家里也没少给他掏粮啊,尤其是前些年凭供应吃饭的时候,要不是家里成袋成袋的米面往城里送,他们家三个娃能全乎养到现在? 当然这话小婶没敢跟二叔说,她琢磨着这话还得自己跟廖爸来提。 廖青梅把自己房间让给廖二叔和小婶,自己搬去和廖妈睡,送廖二叔他们回来后,她就去了摊上帮忙,等她和廖妈提前回家来时,二叔和小婶都已经早早睡下。 母女俩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上床,才有闲工夫说起悄悄话来。 廖妈对廖二叔一家拖家带口地来靖北还是颇有微辞的,老家那边又不是没有医院,上哪检查不是检查,怎么非常跑家里来。 伺候廖奶奶已经够烦心了,现在妯娌还顶着个肚子来添乱,廖妈又不好同个大肚子孕妇置气,只得自己生生把气忍下去。 “妈,没事儿,我小婶还能在我们这呆多久啊,我二叔也不能让的。”廖青梅自然知道廖妈心情不大好,先是一个顾小姑就差指着廖妈的鼻子说她不善待老人了,现在还得分出心神来照顾一个向来不是太和的妯娌。 “就是顾铭朗的姑姑,她有时候说话难听了点,你别管她,要是实在过分了,你怼回去也没关系,反正您不能受委屈。”廖青梅翻了个身,八爪鱼似地扒在廖妈身上,还往廖妈肩窝蹭了蹭。 廖妈叹了口气,拍了拍廖青梅的胳膊,“算了,来了就是客,我好生招待着就成,省得你爸最后还要说我的空话。” “铭朗姑姑那里我能受什么委屈,她今天也是心疼你顾奶奶,会心疼妈的都是好闺女,我不生她的气。你啊~她再怎么说也是铭朗的姑姑,铭朗那情况你也知道,他姑姑以后都能算得上你半个婆婆,你也上点心。” 廖青梅笑,往廖妈挨得更紧,却不回应廖妈的话。 顾小姑对顾铭朗的重要性她又怎么不知道,就是知道才难办。 她和顾铭朗的关系中,她最头疼的是以后和顾小姑相处的问题,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委屈自己去将就一个看不上自己的长辈。 庆幸的是现在她和顾铭朗还没有走到结婚那一步,还有几年时间,先走先看吧。 “行了,好好睡觉,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啊,赶紧把我松开。”廖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发现廖青梅在走神也不说了,她心里又何尝舍得闺女去讨好男方的长辈。 廖青梅不松手,反而把脸也挨了上去,“不行,我就抱着你睡。” “……”廖妈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可惜屋里的灯都关了,廖青梅也看不见。 转瞬廖妈又笑起来,稍动了动让廖青梅能更好地挨着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廖青梅的胳膊,甜蜜地入眠。 第二天再到小院去的时候,顾小姑已经陪着顾爷爷和顾奶奶去了医院,据廖奶奶的说法是,顾家那个不省心的成心瞎折腾,让廖青梅别管。 这事廖青梅还真没法管,顾小姑不放心两老的身体,再去医院看看也是情理之中,她管不了。 倒是小婶这边,说是要去医院检查,可她偏不愿意去,说是昨天坐车回来现在还有些晕车难受,得休息几天再去。 但廖青兰说陪她在县城逛逛,她立马就精神了。 廖二叔倒是闲不住,一到小院就开始帮忙干活,没有停的时候,廖奶奶的脸色这才缓了缓。 和廖奶奶相处了这么久,廖青梅多少也摸着点老太太的脉,其实廖奶奶就是不喜欢麻烦别人,这个别人甚至包括了自己的俩个儿子,她自己能动就绝不会假手于人,要人服待的那种性子。 顾小姑和廖二叔一家就这么暂时留了下来,日子也照常平缓地过着。 确认廖青梅对自家爹娘没有半点敷衍后,顾小姑看着廖青梅才有了点笑模样,只是近段本就是最忙的时候,廖青梅也没心思去注意顾小姑态度上的变化。 她们租了厂区里的地,但怎么利用起来,还需要规划,而且市场那边的卤菜摊子也已经支了起来,正好廖二叔在这里,那小摊就由他和廖青兰照看着,小婶偶尔也会过去转两圈。 靖北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直天夜里起了风,廖青梅才突然想起,她原本计划要做的雨棚竟然一个都没有开始做,又忙着跑市场找雨布,就没有一刻闲的时候。 等到了周末难得闲一天,顾小姑又要家里闹着给顾爷爷和顾奶奶老两口收拾行李了。 顾爷爷他们屋里,顾小姑气冲冲地把两老的东西往行李包里塞,顾爷爷冷着脸站在一边看着,顾奶奶坐在床沿上垂泪。 屋门口,廖奶奶一双菜刀眼冷冷地瞅了眼垂首面色苍白站在一侧的小婶,冷哼一声回了自己屋,廖昊宇他们三个小的站在门口,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廖青梅刚从市场回来,见状眉头一皱,就要进屋去问情况,小婶一把就拉住了她,“青梅,别去!” 廖昊宇几个也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你闹什么闹啊!有本事你回家去闹,别在这里发你的大小姐脾气!”顾爷爷站在柜门边,挡住了想开柜子拿衣服的顾小姑。 “我和你妈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爸!”顾小姑的情绪有些激动,愤然地指着廖青梅道,“你就这么中意她当你的孙媳妇?那你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好事吗?像她这样的……” “顾青青,注意你的措词!你是当长辈的人,不是街上随便一个泼妇!”顾爷爷脸色越发严肃,冷声打断了顾小姑既然说出口的话。“青梅很好,是你见不得她好!” 站在屋外的廖青梅顿时明了,今天这事,还是因为她而起的。 既然是因为她,那她就有责任站出来,这个点廖妈在乡下收菜快要回了,周末廖爸也会来小院吃饭,她不想他们面对如此难堪的场面。 而且,她也想听听顾小姑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到底是什么话。 “好?”顾小姑似笑非笑是反嘲,双眼已经有些微。“不管她多好,我都不同意她当顾家的孙媳妇!” 话说完,猛地抬手指向站在门口的廖青梅,目光狠戾带着深深的厌恶。 “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第七十四章 信物归还 小院里顿时鸦雀无声,廖青梅目光和顾小姑撞在一起,顾小姑眼里的决心和痛恶她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不知道顾小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但那一刻,廖青梅心里竟然莫名轻松了一下。 “姐……”廖昊宇担心地看向廖青梅,不明白此时为什么她姐脸上竟然挂着他看不懂的笑容,有些沉重,又有些释然。 “你说的这是什么鬼话!”顾爷爷显然也没有想到顾小姑会放这样的狠话,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顾小姑。 还要再斥责顾小姑,无奈力不从心,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着倒去,顾奶奶是第一个发现顾爷爷不对的,也顾不上抹泪了,忙上前扶住顾爷爷,“老头子,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爸!”顾小姑惊了一下,知道顾爷爷这是犯病了,忙手忙脚乱地去从行李包里去翻她刚刚收起来的药。 “爸,吃药。” 这时候廖青梅已经站在顾爷爷旁边帮忙扶着了,“顾爷爷,你放缓呼吸,别生气,想想您和孙爷爷下棋的事儿,您棋艺高超,一局就让孙爷爷败得落花流水,您不知道,您可厉害了,不是还有好些小年轻要再您学棋吗?还有我爸呢,幸亏您来了,还能帮着我爸拯救一下他自以为高超的水平……” 顾小姑一见她,立马怒从心起,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冷着脸把廖青梅推一边,“不用你假好心!爸,赶紧吃药。” 顾爷爷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正顺着廖青梅的话在放松,想一些轻松又好笑的事,没料到顾小姑又无端闹起事来,一把挥开顾小姑递到眼前的药瓶,不肯看她。 不过轻轻的一掌,便直接打落了顾小姑手里的药瓶,小药丸很快滚落一地,顾小姑低头望去,一粒小小的药丸一直滚一直滚,直到滚到柜子底下消失得毫无踪迹才缓过神来。 “爸……” “你走吧。”顾奶奶是真心难过,看着顾小姑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哀怨,声音嘶哑,每一个都很轻,却重重地砸在顾小姑的心上,“你和你爸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等我们死了,你再……” 顾奶奶说不下去了,撇开脸无声地落着泪,手还在轻轻地帮顾爷爷顺气。 这会顾爷爷已经略微缓过劲来,拍了拍顾奶奶的手,长叹了一口气,这时廖二叔也在廖青梅的示意下和廖昊宇帮忙把老爷子给半抱到旁边房间的床上。 屋子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只有廖青梅还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顾小姑。 顾小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静默一会后才抬起头来冷冷地直视一直没有走开的廖青梅。 “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进顾家门的。” 廖青梅没有立刻回她的话,同顾小姑目光对视了两秒,才缓缓开口,“顾爷爷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生气,两家的婚事,小姑你可以直接和顾铭朗和我沟通。” “你别叫得这么亲热,谁是你小姑!”顾小姑脸色隐隐有些发青,老三也不知道被这女人灌了什么迷药,竟一门心思认准了她。 “老三是我一手养大,我能替他做主,你只说这门亲你同不同意退吧!” 只要一想到先前听到的事,顾小姑就气得头顶冒烟,看廖青梅的眼神也愈加不善,她相信只要顾铭朗知道廖青梅以前的事,肯定会同意自己的决定。 顾小姑说得十分笃定,廖青梅点头,“好,只要顾铭朗同意,我没有意见,我会去信给他……” “不必!”顾小姑大手一挥,还写信,万一廖青梅嘴上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又去跟老三诉委屈,歪曲事实呢? 越想就觉得越有这个可能,顾小姑觉得必须断绝这个可能,冷声道,“你不用给他写信,我来写。另外,既然你同意退婚,那么老三放在你那里的东西你全给我吐出来,包括你私下花用的。” “你铺这么大的摊子,花了我们家老三不少钱吧,我告诉你,一分都不能少。” 这些天在这里,顾小姑把小院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廖青梅竟然和一个独身男人做起了生意,就这一点,顾小姑这些天都有些不得劲,但她理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只时刻防着这两人单独处在一起。 她得替她家老三守着廖青梅。 可万万没料到廖青梅居然是个面上光鲜,内里坏透了的人女人,顾小姑只觉自己先前都瞎了眼,竟然会觉得廖青梅还算不错,对老人还算孝顺,而且还考上了大学,勉强配得上她家老三。 原本还犹豫着是否应该把这些东西还给顾铭朗的廖青梅没有二话,也无意和顾小姑争辨什么,点头道,“我回家取给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想到她应得这么干脆,顾小姑上下打量了廖青梅两眼,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去了隔壁屋子确认顾爷爷无事后,廖青梅半点也不耽误地回家取东西,虽然顾奶奶一直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把顾小姑的话放在心上,她们老俩口承认这门婚事,就连缓过劲来的顾爷爷,也直说他会把顾小姑赶回家,让她别想太多。 这已经不是想太多不想太多的问题了,就像廖妈说的,如果她和顾铭朗结婚,那顾小姑就会是她的半个婆婆,现在还没结婚呢,顾小姑就直接放出有我没她这种话来,可想而知结婚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 今天是刚好廖妈去乡下收菜,廖青梅都不敢想,要是廖妈在场会是什么心情。 把存折和玉镯拿上,手碗上的手表廖青梅犹豫了好一会,取下来放到了一边,不管顾小姑怎么讲,这门婚事毕竟是她和顾铭朗两个人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主动跟他讲清楚。 回到小院的时候,廖妈已经回来了,正和小婶一起在厨房准备饭菜,廖青梅直接把东西交给顾小姑后,见她翻看了存折确认了数字后,才转身出了屋。 而此时,顾小姑看着手里的存折表情不免有些复杂,这张存折先前放在她的手里,里头有多少钱她自然一清二楚,但这张存折自离开她的那天起,到现在都只有存款记录,没有取款记录。 也就是说,廖青梅根本就没动顾铭朗的钱。 可那又怎么样呢?顾小姑恨恨地把存折收起来,去了隔壁跟顾爷爷顾奶奶说了一声,就头也不回了搬了出去。 没有直接回老家是因为她还想劝爹娘跟她一起走。 反正现在亲也退了,留在廖青梅这里也不算个事,可惜两老的工作根本就做不通,其实顾爷爷和顾奶奶开始松了点口,说跟她一起回去的,但现在,老两口反倒是下定决心要留下来。 至于顾小姑向廖青梅索要信物,廖青梅完璧归赵的事,他们半点也不知情。 也幸好是不知情,不然饭桌上顾爷爷肯定不能恢复常态和李国梁小酌一杯,还和下班赶来的廖爸约好要去找家属院的老孙大战三百回合。 顾小姑突然离开,廖妈还是有些奇怪的,只是顾爷爷说了,是顾小姑不会做人,被他们夫妻给赶给了,廖妈才没好再说话。 饭后,廖青梅和廖妈一起收拾饭桌,小婶在一边看着廖青梅的脸色帮忙。 可廖青梅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根本就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廖小婶憋狠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开口试探廖青梅。 “青梅啊,刚刚顾青青跟你说了啥?你来去匆匆的是干啥来着?”小婶心里很忐忑啊,要不是她硬拉顾小姑去大院,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廖青梅余光扫了眼动作缓下来的廖妈,笑着道,“什么也没说啊。” 小婶也看到了廖青梅那个眼神,心虚了哦了两声,没敢再说话。 这婶侄两的眉眼官司廖妈全看在了眼里,联想到顾小姑连饭都不肯吃就走了,顾家老太太那红通通的眼眶,哪里还不明白。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不然闺女也不会想瞒着她。 “说吧,到底发生啥事了?”廖妈放下手中的活,问。 小婶目光急乱地看了眼廖青梅,廖青梅还没来得急摇头,廖妈又发话了,“你看青梅干啥,你来说。” “我,我说啊……”小婶平时特别利落的一个人,这时候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要是平常的小错也就罢了,可这涉及到婚姻大事,她心里慌呀! 犹豫了几秒,廖小婶还是和盘托出,包括廖青梅都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今天小婶见顾小姑闲着无事,就拉她去大院那边看楼房,顺便介绍她新认识的朋友和顾小姑结识,没想到这一结识就出了事。 “我也没想到刘觉梅会是这么一个人,当着我的面儿还好好的,可一背着我就可劲地败坏青梅的名声。”说到这里小婶的语音越来越低,廖妈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我,我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难怪,难怪她总打听我和谁一块儿来的,还……还唆使我把顾青青领了去,大嫂,我真的是无辜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你,你别这么看我成不?” 廖妈现在的表情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廖小婶,廖青梅叹气,忙去拉廖妈的手,“妈,我没事,清者自清。” “什么清者自清,刘觉梅,老娘要跟你拼了!” 第七十五章 心悸与感激 原本是高高兴兴去认识新朋友,没料到却听到侄媳妇的“风流韵事”,顾小姑的心情可想而知糟糕到什么地步,不然她也不能明知道顾爷爷喜欢廖青梅,明知道他不能生气,还一意孤行地放狠话,激怒顾爷爷。 也不知道刘觉梅是怎么歪曲事实的,顾小姑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那种从心底透出的厌恶,半点没有做假。 廖青梅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的刘阿姨,以至于她想方设法地败坏自己的名声,现在这梁子算是越结越大了,至于廖妈要找上门去的事,廖青梅半点也没有意见。 平白被人泼了一身脏水,万万没有默默忍下的道理。 只可惜,等她们找到大院那边的时候,刘觉梅已经携家带口地回乡探亲去了,归期不定,至于刘家唯一的男主人则是上班不在家。 廖妈满腔怒火无法发泄,冲着算是半个罪魁祸首的小婶自然端不起笑脸来,冷言冷语自然免不了,小婶自知理亏,冲廖青梅道歉后,偷摸着准备起回老家的事来。 其实最开始知道是刘觉梅搞鬼的当头,廖青梅的心里闪过一丝丝的犹豫,要不要去跟顾小姑解释清楚,但随即她就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说现在顾小姑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就算信,她也没办法解释得那么清楚。 她和方志诚处过对象是事实,方志诚去过廖家见家长是事实,她曾和方志城在靖北街头出双入对也是事实…… 至于被方志诚抛弃之类,就更不必说,廖青梅苦笑,难道她要找上门去跟顾小姑说她没有和方志诚睡过吗? 万一顾小姑问出某些尴尬又尖锐的问题,譬如她和方志诚处对象时是怎么相处的?有没有亲密的接触,甚至更私密的问题时,她到底答还是不答? 廖青梅自认自己不是必去面对顾小姑的冷脸和怒气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刘觉梅能够挑动顾小姑,其实也很大程度上说明了,顾小姑从始至终就没有认同过她,也没有接受过她的身份。 她此时心底唯一的负疚感,也只是对顾铭朗一个人而已。 为她某一瞬间涌出的轻松和释然。 而此时,远在驻地的顾铭朗正在山林里进行对抗演习,这两天天气不好一直下雨,身为蓝方指挥官的顾铭朗亲自下场,演习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断,为了狩猎红方的漏网之鱼,他已经和史克朗在泥泞潮的丛林里隐蔽地埋伏了一天一夜。 眼看着猎物已经进入狩猎范围,顾铭朗不错眼地盯着瞄准镜里小心翼翼走来的红方,屏息,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突然心口一阵绞痛,顾铭朗的呼吸一顿,只眉头下意识地皱起,眼神、手指没有半分的偏移,呼吸也很快归于平寂。 旁边身上观察手的史克朗第一时间发现了顾铭朗的不对。 “队长?”史克朗担心地看向顾铭朗。 “没事。”心绞痛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顾铭朗端着枪把,目光紧盯着红方的一举一动,直到枪响,对方身上冒起代表“阵亡”的浓烟,整个人才松懈下来。 “赢了!”远处传来蓝军的欢呼声,顾铭朗轻轻勾唇,捂住心口翻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候心口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几乎将他撕裂的刺痛,不过是长久趴伏在地而产生的错觉。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仿佛某种东西从心口生生剥离的痛楚,确实真实存在过。 顾铭朗躺在泥地里,手捂着平缓有力的胸口,任雨水淋在脸上。 是错觉吗? 干净利落地解决了红方最后的残兵,这次演习再次以顾铭朗为代表的蓝方取得胜利,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但顾铭朗全程表情都很冷。 哪怕是受到首长嘉奖的时候。 原本想要庆祝的蓝方众人,误以为是演习中自己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纷纷低头反思起来。 人群后老邓铁勾手一把勒住史克朗的脖子,冲走在最前头的顾铭朗抬了抬下巴,“屎壳郎,你一直跟着老顾一起,他没点评点评这帮小兔崽子的表现?还有,老顾这是怎么了?” 史克朗担忧地看着顾铭朗的背影,点头又摇头。 “嘿,你倒是说啊!”老邓伸手拍到史克朗的板寸头上。“点头又摇头地啥意思,老子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在想什么。” “指导员!打人能不打头吗?”史克朗摸摸头,有些委屈地收回担心的目光,瞪向老邓,“点评了点评了!至于连长怎么了,我怎么知道!你说我,我问谁去?” 老邓恨铁不成钢地上下扫视了史克朗两眼,看得他心里发毛,才一把推开他,抬步去追顾铭朗,“没点眼力见的家伙!” 去问顾铭朗,自然没有问出什么来,演习过后还要各种报告要写,顾铭朗也没有时候去想自己身体上的问题,只打算等哪天休息去军区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至于那一瞬间的直觉,顾铭朗觉得那可能是身体发出的信号,不足为虑。 不过为了安心,他还是抽时间去了封信给廖青梅,询问顾爷爷的病情。 这时候能让他心悸的,除了生理上的原因,也只有爷爷的病了。 “你说啥?”廖妈不敢置信地看向低垂着眼没敢看她的廖青梅,顿时也顾不得整理礼品了,赶紧拉着廖青梅坐下来。 “你说你把铭朗交给你的东西都还给他姑姑了?还有那个镯子?你这孩子,你做这些事前怎么也不跟我和你爸商量一下!” 廖妈生气啊,这都叫什么事啊! 顾小姑对自己女儿发脾气放狠话,廖妈是生气又难过,但缓过劲来后,还是打算去找顾小姑说个清楚,打算把这事情好好解释一遍。 毕竟当女儿的什么样,只有她这个当妈的才最有发言权。 “她找你要的?她要你就给了?” 廖青梅老实点头,本来她没打算现在就把这事告诉廖爸廖妈的,廖爸还好听,廖妈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她才直接自己做主,把东西还了回去。 一旁的难得休息在家的廖爸喝茶的动作也是一顿,皱着眉头放下茶盖看向廖青梅。 “青梅,这事你做得不对,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爸爸妈妈商量一下。”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廖青梅抚额,“爸,妈,这事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绝不是一时冲动,你们相信我。” “婚姻大事,本就是两个家庭的结合,我不想你们以后受委屈,如果顾铭朗的姑姑这么不满意我,我真的没必要死皮赖脸地嫁进去,也没必要让顾铭朗夹在中间难做人,何况我和顾铭朗还没到那一步。” “再说了,以前的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没办法抹去,顾铭朗的姑姑想要一直单纯的女孩做顾铭朗的妻子,那我注定要出局。” “顾铭朗的姑姑本来就看不上我,以前的事她总会知道,就算没有刘阿姨,也会有李阿姨,现在顾爷爷顾奶奶是拒绝听顾小姑的话,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还会像先前那样坚持吗?谁也说不准。” “而且,这门婚事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我和顾铭朗也没有到非卿不娶,不嫁的地步,以顾铭朗的人才,完全可以找到更优秀更适合他的人。” …… 越听,廖爸的眉头皱得越紧,倒不是廖青梅自做主张退还信物这事,而是廖青梅的想法。 再一个,他听着廖青梅的话,顿时觉得廖青梅对顾铭朗可能不像他们当爹妈看到的,想到的那样,这孩子对顾铭朗只怕是还没上心啊! “孩子,你怎么会这样想?”廖爸放下茶杯,心疼地看向廖青梅,他们当父母的一直以为孩子很快走出了前段感情的阴影,却没想到这阴影这样大,廖青梅压根就没有走出来。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可劲地搓和廖青梅和顾铭朗两个孩子,这无形中给廖青梅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廖爸不敢想。 “你这个年纪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你只要单纯地考虑你和铭朗的感情就行,如果你真的无意铭朗那孩子,你怎么做,我和你妈都不会怪你。” “还有,你很好,你和方志诚的事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抬不起头来,如果顾家因此看不起你,这门婚事不结也罢。”廖爸这算是旗帜鲜明地摆明了态度。 就没有热脸去贴冷屁股,女主上赶着巴男方的道理。 廖爸看向廖青梅,语重心长地道,“青梅,当下你不需要考虑我和你妈的感受,你只要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那个人就好,只要你喜欢,爸爸没有二话说。” 廖青梅眼窝一酸,低下头去,感情确实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把感情完全交付给一个人了。 她很怕,很怕! 廖妈瞪了廖爸一眼,现在是说这种时候的话吗?铭朗多好一孩子,怎么能说这么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搅合了,再说感情本就是处出来的,什么无意铭朗那孩子,她看着这两孩子处得挺好的。 要不是刘觉梅来搅局,哪里会走到现在的地步。 正要开口,被廖爸抬手止住了。 廖青梅垂头几秒努力平复了情绪后,抬起头来,“爸,我已经决定了,不拖累顾铭朗,感情的事,我想过几年再考虑。” “我对他,只有感激。” 第七十六章 突然大雨 回到卧室后,廖爸和廖妈爆发了廖青梅重生以来的第一次争吵,争论的焦点自然是廖青梅应不应该把信物退还这件事。 廖妈认为廖青梅的行为太过轻率,顾小姑虽然是长辈,但是还有顾爷爷顾奶奶这两个正经的老辈在呢。 这门婚事要怎么走,还得听听顾家两老的意见,哪里能顾小姑喊退就能退的。 再说了现在顾廖两家的婚事几乎是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难道还要廖青梅经受一次伤害吗? 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人退一次婚是倒霉,退两次外人会怎么想?肯定会认为廖青梅有问题的。 再说,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喜欢能当饭吃吗? 而且廖爸的态度也有问题,孩子不懂事他一个当父亲的也能跟着不懂事吗?都到了这种节骨眼上了,不想办法把孩子拉回来,竟然帮着她肆意妄为。 廖爸也不反驳,只全程和风细雨地劝廖妈小声一点,毕竟廖青梅还在客厅里坐着呢。 “小声点儿,我怎么小声,我快被你们父女给气死了!”廖妈叉腰瞪眼,就差故意冲着门口嚷嚷了。 廖爸向来是不跟廖妈争的,“不生气啊,这婚姻大事,还是得以孩子的意愿为主,强扭的瓜不甜,你想想当年要是让你嫁给那个谁,你嫁不嫁?” “我肯定不能嫁!哎,不对啊,廖连生,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啊,什么那个谁,百八十年前的事,你要跟我翻旧帐是不是?”廖妈冷哼一声,火气到底没那么大了,嗔了廖爸一眼道,“那青梅现在的情况能和我当时一样吗?” 廖爸笑连连点头,“不一样,但是这事不得看孩子的心意。” “唉!……”廖妈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门缝里投射下来的影子,“现在说心意也太晚了点,早干嘛去了,青梅这孩子这次的事办得欠妥当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廖爸也微叹一口气,也怪他们当父母的,早在廖奶奶提出之时就应该阻止的,他们当父母的都默认了,让孩子怎么办? 只能顺着大人的意思走。 现在也是,要不是他们当家长的失职,这孩子也不能不声不响自己抗下这件大事、 “现在顾家爷奶都在我们这里住着,她一声不响把亲退了,让两个老人怎么处?顾老爷子那个情况,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消息,你也是,这种时候怎么能纵着她,再不济,这事也得等铭朗回来坐下来好好谈才对。” “这个顾青青,也真是太不像话了,哼,看不上我家青梅,我倒要看她找个多能耐的侄媳妇!” 廖妈说着说着又生起顾小姑的气来,廖青梅在屋门口听了会,见廖爸把廖妈劝服下来,才踮着脚悄悄回了屋。 回了自己屋,她其实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去小院势必要面对顾奶奶、廖奶奶,她心里内疚,不知道怎么面对,只能选择逃避。 她现在心情一点也不好,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倒在床上躺着,这一躺就直接躺到了天黑。 屋里已经没有了廖爸廖妈的身影,饭桌上用菜碗扣着已经凉掉的饭菜,廖青梅心里暖了暖,把碗又扣了上去,她暂时没有什么食欲。 小婶和二叔没有走成,毕竟卤味摊子还得他们出力,廖奶奶也只冷着脸没有理会她们,到底没有冷言冷语地逼她们离开。 不过两人已经从大院搬了出去,正好顾小姑走了,把小院一间杂房给让了出来,小婶和二叔就搬了进去,廖爸也结束了他的宿舍生涯。 顾爷爷那天气倒后,病情有些反复,又去医院住了两天,廖青梅去陪护半天后,就被匆匆赶到的顾小姑给赶了出来。 至于被赶出来当时,顾小姑说的那些话,不提也罢。 最近天气的变化有些大,天气依旧闷热,偶尔会下一场暴雨,过后又很快天晴,之后再闷热起来。 不过今晚的天气还可以,微微起了点凉风,廖青梅随手披了件薄外衣,打算出门走走散散心,好好理顺一下这段时间的思绪。 关于这次退婚的事,虽然有顾小姑在其中,但她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廖妈说得没错,这件事是她太过冲动了。 但是后悔吗?廖青梅在心里问自己。 不后悔的吧,只是心里有些失落,这股失落莫名而来,盘踞在心里让她格外焦躁。 大概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一件件几乎接踵而来,几乎没有让她空歇的时间。 从大院到后头的土山上,要经过旁边的部队驻地和家属区,廖青梅慢悠悠地走着,仔细反思这段时间自己的所做所为,结果走了没一会天上突然滴起雨滴来,没一会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可这四处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廖青梅傻站在原地几秒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不过是愣了几秒,就被淋了个透心凉。 “廖青梅,你疯了!”江景程正好披着雨衣骑着自行车路过,开始还没发现站在雨里愣神的人是廖青梅,待反应过来,立马跳下车,把廖青梅拉着跑到远处一幢废弃的民居屋檐下。 比江景程慢了一步的还有拿着伞一直跟在廖青梅身后的方志诚。 廖青梅路过的地方离驻地军官家属区很近,方志诚在楼上看到了她寥落的背影,只一秒他就认出了她,正要出门,听到妻子喊他带伞,会下雨,他顺手拿起门边的雨伞就追了上来。 可是追上来又说什么,方志诚心里又有些茫然。 廖青梅处了个对象的事,他已经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他心里是祝福她的,当初的事是他对不起她,他自然希望她能幸福地过一生。 但现在看到廖青梅略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明明没有立场没有身份,方志诚还是很想上前去问问她:过得好不好,那个人……对你好不好? 还没等到他去问,雨已经下了下来,雨伞刚刚撑开,步子刚刚跨出一步,江景程就把廖青梅拉到了一边去。 撑雨伞的手无意识地垂落下去,方志城站在看不清前方的雨里,压抑了许久的悲伤和痛苦汹涌而来。 江景程拉着廖青梅一直到屋檐下才放开她,把单车随手往旁边一丢,就开始教训她,“说吧,你这是又遇着什么难事了?让你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 失魂落魄?廖青梅失笑,她就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已。 “你怎么在这里?”廖青梅抹掉脸上的雨珠,疑惑地看向江景程,好在她出门前加了件外衣,不然现在就尴尬了。 其实也挺尴尬的,这时候的外衣也很薄,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曲线暴露无疑,还好江景程是个君子,见状立马背过身去,让廖青梅拧干外衣,顺便把雨衣脱下来,反手递给廖青梅。 这时候廖青梅也没敢矫情,把雨衣披在了身上。 “去,去见一个朋友。”江景程耳尖微微发红,有些敷衍地答道,脑海里全是刚刚无意中一瞥看见的美景,好在细碎的头发挡住了耳尖,廖青梅看不见,才避免了更多的尴尬。 廖青梅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看着雨幕有些发愁。 这时节的天气就像娃娃的脸,说下说下,大小还得看心情,现在天空就像破了个大洞,说是瓢泼大雨半点也不夸张。 她披着江景程的雨衣只是避免尴尬,并不希望江景程为此冒雨回家,但现在雨下得太大,连几米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就没有办法跑回去。 “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家取了伞再给你把雨衣擦干送来?”想来想去,廖青梅也只想到这个办法,毕竟大院离这里更近,现在雨衣又在她的身上。 江景程看着廖青梅雨衣外的小脑袋皱眉,额间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额头上,让人忍不住想去拨开它,白皙的皮肤在略昏暗的环境下散发着白玉般的光,还有那黑玛瑙似的大眼晴,一闪一闪地看着自己,说话的时候樱红的唇瓣轻抿…… 身体里莫名地涌起一股陌生的躁热,江景程下意识地挪开目光,不敢再看廖青梅的脸,“不必,你直接回家,不用再过来。” “不行!”廖青梅怎么能同意,但是领江景程去家里更不行。“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就来。” 廖青梅没等江希程同意就想冲进雨里,没料到江景程伸手将她拉住,拽了回来,“雨太大,帽子戴上,如果真的对我觉得抱歉,那就赶紧回家喝碗姜汤好好睡一觉。” 说完,江景程已经跨到单车上,脚一蹭,单车已经如离弦的箭,冲进了雨幕里。 廖青梅愣了两秒,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欠了江景程一个人情,好吧,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这人情等以后慢慢还吧。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四周又没有什么人家,廖青梅抱了抱雨衣下的肩膀,莫名有些发冷,当然也可能是全身湿透的缘故。 赶紧伸手把帽子戴好,一步步地踏进雨幕里。 而屋檐的拐角处,一把黑色的雨伞孤零零地靠在墙角,雨珠顺着伞骨流下。 第七十七章 好巧,又遇见你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廖青梅走回家,雨已经停了下来,甚至西边的天空乌云散去,泄下灿烂的金色阳光来。 大概是淋过一场雨,心里那些烦心的事也被雨水冲刷走了,廖青梅洗过一个热水澡后,窝在自己的小床上,翻着一点点变薄的日历,心里计算着开学的时间。 现在家里的事情都走上了正轨,和李国梁合作的夜宵摊蒸蒸日上,还和江景程定下了一间门面,只等他把门面楼建好,廖妈也学会了廖青梅的独家卤水制作,当然小婶也偷师成功,不管二叔一家是回老家干,还是留在靖北帮廖妈的忙都好,廖青梅已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而和顾铭朗的事,还是交给顾小姑去管吧,顾爷爷和顾奶奶那里肯定得先瞒着的,至于顾铭朗,廖青梅看着书桌上只开了个称呼的信纸,叹了口气。 退了婚事她确实是轻松了,但是顾铭朗…… 她并不是真的没有心的,顾铭朗为她做了那么多,虽然她对他只有感激,但也感受到了他的一颗真心,她想不到用怎样的措词,才会不伤害到他。 但信还是要写的。 廖青梅放下日历,起身开始写信,思来想去,廖青梅还是决定把事情简单地跟顾铭朗说清楚,至于顾小姑那边要怎么跟他说,她已经管不了的。 很快就要开学了,廖青梅算了一下信件来回的周期,等顾铭朗回信的时候,她应该就在学校里了,所以廖青梅在信的末尾添了两个字,勿回。 小院里,顾爷爷和顾奶奶并不知道廖青梅已经把东西全部退还给顾小姑的事,顾爷爷再次出院后,顾小姑自行买票回了老家,带着存折和镯子。 反正婚事已经如她的意退了,至于爹妈那里,顾小姑实在是不想麻烦廖青梅一家,省得最后她们拿照顾老人的恩情说事,但是她实在是劝不动老人,家里还有老人孩子,最后只得先行一步回家。 虽然把顾爷爷两老留在了这里,不过顾小姑心里还是有计较的,在靖北呆了这一段,她也算是看着了,只要肯干,就能赚钱,她得想个法子把男人说动,一起到靖北来,她不跟廖青梅抢生意,省得被人家背后说道。 反正衣食住行,总有她能做的事,顾小姑得意地想,她还有一手好裁缝手艺没有亮出来呢,厂区外头是有几个裁缝铺子,可那些衣服,说实话,顾小姑是半眼也看不上的。 “老头子啊,你说青青就这么回去了,真没发生什么事儿?”小院里顾奶奶有些担心地问顾爷爷。 知女莫若母,顾小姑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性子,她当时说了这个家里有她就没有廖青梅,怎么现在就悄没声地没再提这事了呢? “还有青梅也好些天没来这里看看了,你说……”廖奶奶还是担心。 廖爷爷摸着廖青梅让廖昊晨捎来的棋盘,眉眼带笑地说,“没事没事,别瞎想了,青青也是听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来着,自己想通了就好了,至于青梅那里就更不用担心了,这孩子是干大事的人,忙得很呢,不然她这不也没忘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么,你看看我们来这里才多久,身上穿的屋里用的,可都是丫头费尽心思置办的。” 廖奶奶点头,那倒是,这孩子对她们可真是没话说。 不过,廖奶奶有些忧心地感叹,“青梅这孩子也太能干了点,就怕咱铭朗以后压伏不住。” 老人家就是这个样子,她喜欢归喜欢廖青梅,但心里最重要的肯定还是自己的孙子,女方太弱了,她担心称不上自家孩子,女方太强了,又怕自家孩子压不住人。 “说啥压不压的!”顾爷爷瞅了顾奶奶一眼,“现在的小年轻啊,可不像我们那时候了,我看老三那臭小子,就是缺个能管得住他的人!” “有你这么说你孙子的嘛!”廖奶奶横了顾爷爷一眼,自己也笑了起来。 顾小姑走的前一天,廖青梅在邮局遇到了同样寄信拍电报的顾小姑,当然顾小姑是半眼也瞅不上她的,对廖青梅的招呼也是视若无睹。 寄完信,廖青梅心头算是放下了一件大事,这时候廖昊晨也要提前归校了,廖昊宇开学的时间在八月底,也没有多少了。 廖青梅忙着替大哥小弟准备开学用的东西,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冬天廖家几姐弟穿的线衣都是旧线衣拆了蒸了后廖妈重新织的,保暖性并不高,至于美观根本就没有。 考虑到廖昊晨也到了处对象的年纪,廖青梅特意去省城替他各置办了秋冬两季的衣物,鞋袜和生活用品。 以前是没条件,现在廖青梅是竭尽全力地想对家里人好,给大哥买了自然不能落下弟弟,还有廖爸廖妈,还有廖奶奶,现在还有二叔一家和顾爷爷顾奶奶。 最后等廖青梅看完自己买的东西后,完全傻了眼。 她看着自个买的东西特别有爆发户的感觉,这次的置办虽然是以廖昊晨为主,但买到最好廖青梅根本就停不下手来,拿不下的就存在老板那里,等她跑了几趟把东西都拿齐,才发现一个大问题,她要怎么回去? 江景程正陪着刘素梅在商场里转呢,说实话省城这商场正没他在外地考察的好,不和首都比,就和同等的二级城市比,他们这儿也算得上是垫底的。 说是陪着刘素梅,其实也算是另类的考查本地市场,只是没想到会遇到发愁的廖青梅。 “唉,这不是那天咱们遇到的神经病吗?”刘素梅逛了一天可什么也没逛到,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江景程看到廖青梅的时候,她也正好看到那边。 这一看,就来了兴趣。 “买了不少东西呀,走,咱们过去看看。”刘素梅莫名兴奋起来,拉着江景程兴冲冲地就要往廖青梅那里去,边走还边扫视着地上廖青梅买的一堆东西,表情夸张地说着,“这个牌子的羊毛衫多老气啊,还不上档次,啧啧,那个袋子是商场角落那家卖老年服饰的吧!这姑娘脑子没毛病吧,好……唔……” 我看你才是有毛病!江景程听得眉头都拧到一起去了,捂着刘素梅的嘴就往旁边拉。 “你少说两句啊,你当人都是你啊,干什么都只惦记着自己,那是她给她家里的长辈买的!”江景程把刘素梅拉远了站定后,低声喝斥道。 刘素梅瞪了他一眼,气乎乎地整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和衣物,“我说说怎么了嘛,谁叫她上次那么对我!” 整理整理着,手突然停了下来,怀疑地看向江景程,“不对啊!姓江的,你怎么每次都站在她那边!还买给长辈的,你怎么对她那么了解,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 刘素梅斜侧着脸上下打量着江景程的表情,见江景程不回话,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好啊!你竟然敢背着……唔唔唔……”刘素梅瞪眼,这人有毛病吧,没事就会捂人嘴了,看来是被自己戳到痛处了! 从侧门出了商场,江景程把刘素梅交给随行的司机,“把她送回去。” “不行,我不走,江景程,你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绝不离开!”刘素梅抱着江景程的胳膊不肯松开,说完还得意洋洋地威胁江景程,“哼,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那我就要去告状了啊!” “随你!”江景程把刘素梅塞进车里,关上门,拍了拍刘素梅不甘心从车窗探出头的脑袋,“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还有,下次说话记得留点口德,你是个女孩子,注意你的家教,别整天把不好听的话挂在嘴上,会让人反感的。” 说完敲了敲车窗,示意已经启动汽车的司机,“走吧。” 汽车慢慢驶离,刘素梅竖着三角眼怒瞪着头也不回的江景程,“你要去干嘛,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哼哼!江景程,你给本小姐等着! 飞快走回原地,廖青梅人已经不在了,但那里还留着不少东西在原地,知道人还没走,江景程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没走就好。 廖青梅在商场外找了辆三轮,打算坐三轮到汽车站,再搭中巴回家,谈好价格后,麻烦旁边商铺的老板帮她看着东西,她就先给三轮车师傅提了一半东西去了车上。 等再回来时,就看到她东西旁边站着的江景程。 今天江景程穿得有些正式,西装熨得笔挺,头发也比上次见面时剪短了很多。 “你怎么会在这里?”廖青梅发现自己遇到江景程,最先问的多半就是这一句话,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改口,“我是说,挺巧的啊,又遇到你了。” “是啊,好巧。”江景程笑,冲着廖青梅身后的三轮车师傅点点头,“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回去,正好我有车要回靖北,你跟我一起吧。” 廖青梅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江景程,忙摇头拒绝,“不用,就是看着多而已。” “真不用?”江景程皱眉,像是确认似地问道, 廖青梅点头,笑着提起地上不多的袋子,正好旁边的三轮车师傅催了一句,忙道,“真不用,你看我车都找好了。嗯,那我们回见啊。” “好,再见。” 第七十八章 信到了 车水马龙的商场外,江景程目送着廖青梅坐着三轮车,护着她那一堆东西走远,才收回目光,慢慢地踱着步子沿着马路无意识地走着。 从他把刘素梅拉走起的那一刻,江景程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 若是以往,他既然起了心思,肯定会坚持把人送回去,绝不会眼巴巴地跑过来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人离开。 想到返回原处时没有看到廖青梅的担心,及看到地上留下的东西时的安心,江景程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他渐渐对廖青梅起了兴趣。 男人对女人的兴趣。 不过,有些为难的是,廖青梅是有对象的人,若是她单身一场,倒是可以处一处。 但有对象的话,江景程有些可惜地弯了弯嘴角,他向来不屑于做这种事的,摇摇头,有些错误的好感,既然发现了就应该及时打住。 趁现在还只是好感的时候。 何况廖青梅的家世实在是太过低微,想要进江家门,太过艰难,做为对象处一处还好,但是想娶进家门的话,她并不适合。 未来的江夫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江景程早有设想,但绝不是廖青梅这样。 如果为了心里的欲望,去动这个女人……这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回头看了眼早没了廖青梅身影的大街,江景程有些怅然地想,他就做一回好人,放廖青梅在朋友的位置好了。 廖青梅回了家,廖昊晨和廖妈正好都在,一见廖昊晨她就往外头掏衣服往他身上比,她是估摸着买的,要是不合适的话得赶紧去换或者改一改。 廖昊晨被妹妹的大手笔给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是还没入秋呢,你怎么就给准备过冬的衣物?” “不知道过季的衣服要便宜吗?”廖青梅嗔了他一眼,把羊毛衣往廖昊晨身上比,这些衣服都是她仔细选的,全是简单大方的款式,鸡心领的藏蓝色羊毛衫,就是放在后世也不过时。 “快试试。”廖妈在一边也劝,她是知道廖青梅这趟出去干啥的,钱还是从她手里支的呢。 廖昊晨没办法,只得张着手臂让廖青梅比大小,但对廖青梅惊人的花钱能力还是表示忧心,“这回就算了啊,再便宜那也是要钱的,你这个样儿要是让顾家知道了,哪还敢把你娶进门啊。” 廖顾两家退婚的事,现在还只有廖爸廖妈、廖青梅和顾小姑几个人知道,廖奶奶和小婶可能猜着点儿了,但是都没有问出来,廖青梅也没说,廖昊晨自然不知道。 闻言廖青梅手一顿,脸上的笑容下意识地收了一收,没有回廖昊晨的话。 她花钱再大手大脚,大概也不会有被顾家嫌弃的那一天了。 “给你买就行了,说那么多废话,你听你妹妹的,收拾利落了,来年也给你妈领个媳妇回来看看。”廖妈笑,边整理着东西,边打量着自己玉树临风的大儿子,越看脸上的笑意越多,也越满意。 直看得廖昊宇脸红得都有冒烟了,想走又被廖青梅给拉住。 “哥你别躲,这话你得听着。”说到这事廖青梅就格外认真起来,她还记着上辈子发生的事呢。 廖昊晨面皮本就有些薄,猛地这么一提这事,这会都不大敢直视廖青梅的眼晴,吱吱唔唔地反驳,“你,你上回还说让我毕业前不能谈感情问题的。” 这话廖青梅是说过,不过廖青梅后来想了想,也不能这样,万一大哥在学校里有真心喜欢的女孩子呢? 而且上辈子的桃花债是发生在他工作后,“你这不是只一年就要毕业了吗?可以考虑了,不过对未来嫂子我可是有要求的。” 到底是对着母亲和妹妹,羞了一会后,廖昊晨也恢复了正常,想想也没什么,反倒是觉得妹妹一本正经跟他说这事的样子特别有趣,“行啊,你说说,你想要个啥样的,我按你的标准找。” “孝顺,善良。”廖青梅就提了两点。 廖昊晨怔了怔,就这两点,那太简单了,他觉得大部分姑娘都是这样的,这根本就是没有要求呀。 “你可别以为这很简单,想要了解一个人,可不是光看表面就行的,哥,你和人处对象前,得先了解对方再说,这是对你们的感情负责,也是对对方负责。”廖青梅说得很认真,廖昊晨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还有啊,你别总一副老好人的样儿,冲谁都笑,不知道你笑起来多招小姑娘啊!”廖青梅看着廖昊晨不笑也让人觉得在笑的桃花眼,叹了口气,要是她知道上辈子害到大哥的人就好了。 不然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提醒大哥小心避开就成。 “行了啊,你们俩兄妹倒是聊得一本正经,你还管你哥的事呢,你倒是把你自己的事管明白了再说,你……你这又是买了什么?”廖妈正想劝劝廖青梅,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算了算了,事情都到了这地步,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廖妈翻着翻着,看到廖青梅给廖昊宇和李承恩买的东西时,嗔了她一眼,“这是给承恩和昊宇的吧,他跟你求了好多回了吧!昊宇这回可是沾承恩的光了,要我说啊,就不应该给他买这些东西,他还是个学生呢,别乱了心思。” 这些年节俭惯了,当初哄孩子的借口,说得多了连自己都信了,好像给孩子买点好的,用些好的,孩子就会变得虚荣,会只爱跟别人攀比不爱学习似的。 廖青梅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这个年纪的虚荣心,看到别家孩子吃好穿好能不眼馋吗? 只是家庭情况逼得他们不得不忽视内心的渴望,努力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而已,尤其是父母长期忙于工作,忽视孩子的内心世界的时候,长此以往人心里就特别容易生出自卑心来,说实话廖青梅曾经也自卑过。 这样的自卑,有的能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消失,有的,则会一辈子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现在有这个条件了,她自然不想委屈了廖昊宇,她其实特别高兴廖昊宇能找她要东西。 “妈,昊宇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啊,他不会耽误学习的,你就放心吧,再说啦,还有我和我哥盯着呢,歪不了。”廖青梅笑,把衣服拿下来,刚好合身不用再改。 廖昊晨也在旁边帮腔,廖妈说不过他们兄妹俩个,最后只得无奈举白旗投降。 廖青梅在家里忙里忙外,另一边顾铭朗刚刚收到去学习的通知,同时,也收到了来自靖北的信件。 顾小姑寄的加急信,比廖青梅的要早到,但是之前顾铭朗一直在出任务并不在驻地,今天回来才一起拿到信。 看到廖青梅的信,顾铭朗咧嘴一笑,被晒得黑乎乎的脸上一口大白眼格外亮眼,史克朗一见他这样,立马就起了劲头。 “呦呵,咱连长的小媳妇又来信啦?给哥几个瞅瞅。”说着话就想上前来拿顾铭朗手里的信,趁的就是顾铭朗傻乐不注意的时候。 他用这招不知道看了多少战友的信来着。 可惜,他无往不利的小动作永远也不会在顾铭朗面前得逞,顾铭朗直接把信收到怀里,冷眼看着他,拖长了声道,“结婚报告。” 史克朗咬牙,算你狠!竟然卡他的结婚报告! “呵呵,是我手贱,我不光手贱,我还嘴贱,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的这一遭吧。”趁着顾大连长今儿难得高兴,史克朗赶紧上手求饶。 他这结婚报告卡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段是顾铭朗心情不好,他也没敢提,这会自然得抓紧机会。 “我那屋里还缺个……”顾铭朗余光扫了他一眼,嘴角难得地翘了起来。 “不管您缺啥,保证都给你弄来。”克克郎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借着出入顾铭朗宿舍的机会,说不定能偷偷看看顾连长媳妇的照片呢。 顾铭朗手里廖青梅的相片,是借着上回替廖青梅修家具的便利,从廖家的相框里偷偷取下来,私藏的。 一直藏在贴身的衣兜里,用透明的塑料纸仔仔细细地包好的,上次他们演习空档的时候,史克朗就有很多次见到顾铭朗捏着张小寸照出神。 脸上表情那个柔和,眼里的那些浓情蜜意,几乎能将他个大男人给融化了。 想起记忆里顾铭朗看照片的样子,史克朗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对那张相片的主人就更好奇了。 “缺个搞卫生的,下午三点来我宿舍报道。”顾铭朗唇角一勾,扫了眼瞬间呆若木鸡的史克朗,大笑着正了正帽檐,走远。 搞卫生?!继上次演习过后,他们又出了一次任务,不说顾铭朗了,就是他自己都有一堆作战服袜子什么的要洗,而顾铭朗的只怕会更多…… 明明阳光明媚,史克朗却是瞬间就觉得暗无天日起来,旁边听了全程的老邓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抖着肩膀无声大笑着走远。 “指导员~您不能见死不救哇~”史克朗反应过来,突然哀怨地轻呼一声,语气里的蜿蜒曲折,让前头的老邓忍不住某处一紧,赶紧快步往前走去。 他可不愿意面对那些几乎要发臭的衣服鞋子。 第七十九章 来不及了 回到办公室,顾铭朗正想看信,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文书进来送文件,关于上次演习的纪录资料,有些地方还需要整理修改。 没办法,顾铭朗只得把信放下先处理公事,开了这个头,这一整个下午就没有闲的时候,刚到下班时间,上级的电话就通了过来,告知他七点开始的会议,要求他务必准时参加。 好像无形中,总有事情在拖着让他不要拆开信一样。 顾铭朗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就往军区赶,等会议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从军区一路赶回驻地,简单地向大家通报了会议精神后,再回到宿舍已经将近十一点钟。 原本顾铭朗就收到了进修学习的通知,不过刚刚会议上才知道准确的进修时间,这次说是进修,其实更是较量。 顾铭朗做为本军区最出色的青年军官之一,将做为代表参加一次多国军事对抗演练行动,行程全部保密,明早六点准时出发。 留给他准备的时候不过短短几个小时。 但时间再赶,他也得先看信。趁着收拾行李前的空档,顾铭朗满是期待地拆开了廖青梅的来信,一路读下去,脸上的惊喜和期待一点点地落寞下来。 薄薄的一张信纸下来,统共也就几百来个字,内容简洁又明了,就算顾铭朗想要装作看不懂也完全没有办法。 刚毅的脸上眉心盘结起来,修长浓密的剑眉带着锐意,仿佛想要透过信上绢秀的笔迹,把那个说放弃就放弃的臭丫头给逼出来。 心底某一处一直钝痛着,那天伏击时心脏被揪紧的感觉又重新出现。 薄唇抿紧,顾铭朗把廖青梅的来信从头至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三遍后,才把信放到一边,拆开顾小姑寄来的那一沓厚厚的信封。 所有的疑惑一一被解开,顾铭朗一拳砸在书桌上,巨响过后,屋子里安静得连灰尘都不敢动作,几秒过后,突然传来木材裂开的哔哗声。 拳桌相碰的地方,慢慢渗出血迹来。 廖青梅行为不检点,和顾家在订婚前隐瞒情史,并和对方已经处到了谈婚论价的地步,只怕身子也不干净了,现在还和李国梁从往过密,完全不顾及自己顾家媳妇的身份,另外,还有一个江姓男人,也曾出入廖青梅的家中,孤男寡女半点也不注意影响。 而这一切都不是道听途说,有廖青梅相熟的邻居的话做为佐证,再加上自己亲眼所见,顾小姑对此表示很生气。 生气到直接替他做了主,退了婚! 顾铭朗仰头痛苦地闭上眼晴,现在在小姑给他写信说明情况,多少会顾及到他男性的自尊,说得比较委婉,顾铭朗不敢想,小姑在面对青梅时,竟然会用多么恶劣的语言,去伤害她。 只要想到那个场面,顾铭朗就自责不已。 廖青梅的事他每一件都知道,廖青梅虽然没有跟他提过,却也没有逃避隐瞒过这些事情,在他初次去廖家拜访时,廖爸就已经把事情全部跟他说得非常清楚。 顾铭朗闭上眼晴,他对廖青梅的过去没有任何介怀,只是可惜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她,如果是他,他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假若顾小姑说的全是真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在意的是廖青梅本身,爱的也只是廖青梅这个人,何况那些全部只是空穴来风的谣传。 都是他的错! 他早就知道小姑对青梅不满意,却总想着天长日久地相处下来,小姑一定会看到青梅身上的优点,会像爷爷奶奶一样,喜欢她心疼她。 却不曾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窗外随手披着外衣的史克朗和老邓趴在顾铭朗宿舍外的窗台上,刚刚那声巨响把本就在闲话的他们给惊了过来。 老邓倒是打算直接推门询问情况,可史克朗却使命拦着不让。 顾连长多要面子的一个人,要是直接进去问,那明天他们这帮兄弟都要完蛋,摊上一个心情好折磨人,心情不好更要折磨人的连长,史克朗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听听壁角就好了,去问情况什么的就免了吧,顾铭朗金钢不坏之躯,没有什么能伤害得到他的。 瞅着史克朗没有半点行象地趴在窗台上,老以暗自翻了个白眼,以顾铭朗的警觉性,难道会发现不了你这小兔崽子在听墙角? 等着吧!看他怎么收拾你。 不过,老邓也挺好奇,从不喜形于色的顾铭朗居然情绪有了这么大的动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遂也趴在窗台边上听了起来。 听了一会,老邓也觉得不对起来,屋里怎么一直就没动静了呢?而且也不像发现了他们的样子,半天也没见顾铭朗出来赶人,屋里连一丝呼吸声也听不到。 这情况不对啊?! 老邓和史克朗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踹门进去看看情况。 屋里,顾铭朗伸手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痛顾小姑信里提到的情况。 想到顾小姑邀功似的告诉他,她替他守住了家财,没让廖青梅败他一分钱,顾铭朗清楚顾小姑的性子,非黑即白,她要是认为廖青梅不好,肯定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来。 只要想当廖青梅当时受的委屈,顾铭朗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造成现在这样的境地,顾铭朗谁也不怪,只怪自己。 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廖青梅一点点接受他的存在,现在……顾铭朗艰难地勾了勾唇角,她大概恨死他了吧! 难道就这样结束吗? 他绝不接受! 小姑是小姑,但绝对代表不了他,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马上赶到她的身边去。 大手紧紧地攥紧,关节处泛着不正常的白,手背上的青盘暴起,挣扎了几秒过后,顾铭朗一大手再往桌上一砸,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往外走。 还来得及,赶在出发前,他还来得及跟她再说一句话。 他绝不同意退婚,也绝不会允许她就这么放弃她。 至于小姑那里,他会亲自出面解决。 “一,二,三……”屋外史克朗和老邓对视一眼,正准备踹门,宿舍门突然被拉开,顾铭朗大跨步地从里头走出来。 “……”史克朗,老邓,完蛋了。 不过顾铭朗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甚至极有可能都没注意到他们在门口,史克朗惊喜得都快要跳起来,实在是太险了,这是正好赶上连长有事,不然……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不对!老邓可不像史克朗这么傻白甜,眉头聚拢。 作为指导员,他对顾铭朗的动向,自然比基层的人知道得多,自然也知道顾铭朗明天一早就出发去进修的事,但这大半夜的,他是要去哪里? “等等!老顾!”老邓直觉要不好,赶紧去追人。“你去哪?” 要是错过了集合时间,那可是犯了违反纪律的大错,尤其是这次机会难得,他隐约有所耳闻,这次镀金回来后,老顾肯定是要往上升的。 “我回一趟靖北,这里你帮我看着点,我会尽快回来。”顾铭朗速度不减,远远地抛下这一句话,速度极快地向车子所在的地方跑去。 这个点回靖北?顾铭朗是不是疯了! “史克朗,老刘,三分钟内挡到出口处,务必要拦下顾铭朗这个疯子!”老邓急得不行,立马冲傻眼半秒的史克朗下命令,还有后边宿舍听到动静出来的几个。 身子比脑子更快做出决定,做为连队速度仅次于顾铭朗的飞毛腿,史克朗速度极快地冲了出去,身后还跟了一串。 几乎是在他们到达门口的同时,顾铭朗的车也到了。 尖锐的刹车声响彻夜空,轮胎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焦糊的黑线,史克朗等人闭着眼晴,任沙尖扑到脸上,脚下却没有移动半步。 “让开!”顾铭朗坐在车里,眼眶血红,怒视着连成一排的几人。 看顾铭朗这样就知道家里只怕是出了大事,史克朗没敢直视他的眼晴,撇开脸,“不让,不能让!” “让开!”顾铭朗的声又低几分,话里满是赤裸裸的威胁。 史克朗沉默,咬着牙才在顾铭朗的逼视下险险站定,心里在哀嚎,连长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怕,比平时的魔鬼训练时的样子还要可怕,老邓啊老邓,邓胖子,你快点来啊! “老顾,你冷静点,你现在不能走!”老邓终于姗姗来迟,扒着车窗苦口婆心地劝顾铭朗,“你想想老首长,想想你努力这么多年,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吗?” “我会赶回来!”顾铭朗语气坚定。 老邓沉默了几秒。 “不,你知道,你赶不回来的,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你还没到靖北,就已经过了出发时间,顾铭朗,你在自己骗自己!”一向和善脸,乐呵呵的老邓板着脸严肃起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拦下顾铭朗。 老邓着重又补了一句,“来不及了!” 这些话像是一把钝刀,缓慢又沉重地要割扯着顾铭朗的心脏,极痛之下双手紧握成拳猛地砸向方向盘,汽笛发出悲鸣的同时,本就还没愈合的右手,重新流下殷虹的血迹。 他其实是知道的。 来不及了。 …… 第八十章 是吗?那太可惜了 今晚的夜空一片黑寂,天空之上连颗星星也没有,路边的路边半隐在高大的树枝中,昏黄的灯光半明半暗。 老邓站在车外,看不太清顾铭朗的表情,但他了解他,顾铭朗一旦做出什么决定,那绝对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老顾,你别忘了部队的纪律,你想想你今天离开的后果,你承不承担得起。”老邓走进一步,手搭在车窗上。 “我知道,不是出了大事,你不会这样匆忙,但是你别忘了,你是个军人!” 顾铭朗闭了闭眼,他当然知道他是个军人,可是该死的这个时候,他只想是个普通人! 挡在车前的史克朗一行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搭着肩膀又往前了一步,今天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顾连离开的。 汽车的灯光打到他们脸上,他们表情严肃,面容刚毅,脸上写着同一句话,顾铭朗要想离开,除非从他们身上碾过去。 “老邓!”顾铭朗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上。“我没有时间了,你劝劝兄弟们,就当是帮帮我……” 顾铭朗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手一直是微微颤抖着的,掏烟的时候是,点烟的时候也是!老邓眼晴一眯,心里闪过犹疑,但转瞬重新又变得坚定起来。 这个样子的顾铭朗,他更不能放他离开。 迟疑了一会,老邓才开口,语气有些沉重,“你告诉我,是不是家里的老人出了事。” “不是。”顾铭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那对不起了。”老邓心里也知道,军人的职业就是这样,就算是家里的老人出了事,咬着牙流着血泪也得先完成任务,军令如山,一切服从命令,不是说笑。 顾铭朗的答案是沉默,沉默几秒后,“对不起!” 对不起? 老邓心猛地一沉,目光烔烔直视顾铭朗,语气里带着怒意,“你是认真的?宁肯脱下这一层皮,也要回去?” 顾铭朗迟迟没有回答,但老邓已经不想等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铭朗,退后一步,冲史克朗挥挥手,示意他们让开。 史克朗摇头,不行! 别看他平时老犯二,那不是他在娱乐大家么,关键时刻他又怎么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要是现在让开了,后果不堪设想。 “史克朗,让开!这是命令!”老邓一肚子气没处发,这吼声虽然是冲着史克朗去的,但目光却半点也没离开顾铭朗。 “你们,把他给我拉开!” 史克朗不肯走,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可是他抗不住另外几个兄弟,几个人连拉带抱地把史克朗拖到一边去。 汽车打火,老邓心又提了起来,顾铭朗这个混帐,该不会真走吧! “顾铭朗!你个混球,你要是敢走,你……你……你……”老邓捂着胸口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原地早没有汽车的影子,汽车的尾灯,也随着距离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视范围之内。 “连长真走啦?”史克朗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挣脱束缚,这会大家也不拦他了,他被人丢在地上,傻眼地看着渐渐远去的汽车。 众人静默着点头,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完蛋了!连长还没有在我的结婚报告上签字呢,这我找谁签去,再拖媳妇都要变成别人的了!你们还是不是兄弟,怎么不帮我拦着点儿,儿。” 史克朗的哀嚎戛然而止,老邓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另几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后,纷纷冲他扬起拳头,做出打人的姿式,史克朗忙抱头,怯怯地说,“我没说错啊,天大地大娶媳妇最大,他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他,他……唉,你们别走啊!” 盘转蜿蜒的山路上,顾铭朗将速度开到了极致,平时一个小时才能走完的山路,他半个小时就出了山,两个小时过后,他已经快出省进入靖北所在的省份。 而此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泛起白来。 “顾铭朗,这门婚事定下得太过仓促,我们应该再好好想清楚,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全只是小姑的原因。” “顾铭朗,对不起!” “你是一个军人!这是纪律!” “吱……”疾驰的汽车突然急刹车停下来,修长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一点一点缓慢收紧,直到指节发白,昨晚的伤口再次绷裂。 心口的绞痛几乎让顾铭朗无法呼吸,这一辈子,无论是做什么,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失败是什么感觉。 而这辈子他唯一无法挽回的,则是意外身故的父母。 至于他的小丫头,他绝不会亲手放她离开。 想要退婚,他决不允许! 但是,顾铭朗深深地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廖青梅所在的方向,目光扫过路边的界碑,深深地闭眼后,重又点火掉头离开。 他给廖青梅一个任务的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内她没有嫁作他人妇,那么就不要怪他不择手段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什么信物,如果他不承认,那就没有半分意义,何况!那本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心意,小姑想要,就拿走好了。 他会重新把他的整个世界交到他的小丫头手里。 “指导员,已经拖不下去了,那边已经在催,再不出发的话,只怕……”文书踟蹰了好一会,才走到老邓身边,有些艰难地汇报情况。 “再等一等。”老邓猛吸一口才发现烟头早就燃尽,烦燥地把烟头扔到地上,使劲地踩上去碾了碾,该死的顾铭朗,老子为了你赔了人情赔前程,你最好不要让老子失望! 这一等又是十分钟过去,文书已经急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可看着地上一堆烟头,又敢怒不敢言。 老邓看了眼安静的山道,碾灭了最后一支香烟,转身,“走吧!” “唉!真的来不及了,指导员你……”文书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在前领路,边走边说,走了好长一段才发现老邓并没有更上来。 回头望去,只见指导员停在半路,正侧耳听着什么,原本严肃可怖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带上了熟悉的笑意,好一会才听他笑骂一声,“臭小子,不枉费老子劳心劳力!” 文书不明所以地往后望去,可路上还是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啊! “行了,走吧!”老邓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伸手拍了拍这个刚来不久的小兵,大步往集合点走去。 他们刚走了十来步,身后就传来汽车高速行驶的轰鸣声,等两人站定回头时,顾铭朗已经停车跳了下来。 “老邓,谢了!”顾铭朗看了眼自己的行李整齐地放在集合点路口处,一掌拍到老邓的肩膀上,车钥匙往他一抛,大步跑向前,背着行囊就以极快的速度往集合点冲。 老邓冷哼两声,没好气地瞪了顾铭朗的背影一眼,眼神里渐渐染上担心。 “指导员,连长可真是神了,这可是盘山公路啊,他,他怎么能那么快?”小文书惊讶地张不开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顾铭朗远去的背影叹道。 老邓笑,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你们连长啊,闭着眼睛都能把车开出去,行了,等你们连长出任务回来,你多在他身呆一段时间就知道了,喏,钥匙拿着,把车送去检修。” 说完就大步往训练场走去,顾铭朗不在的这段时间,他得多盯着点,小兔崽子可不能偷懒,不然等顾铭朗回来,不止他们,他这个临时的也得脱层皮。 “啊?”小文书傻眼地看了看指导员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停在一边,看着完好无损的吉普车,车挺好的,干嘛要送去检修啊? 这边顾铭朗赶上出发时间,另一边廖青梅也送走了回学校的廖昊晨。 “上车。”江景程坐在车里冲廖青梅招手,顺便侧身把副驾驶的门给打开了,廖青梅没办法,只好先坐了上去。 “正好来这边送个客户,你呢?送人?” 江景程点火发车,边扭头问廖青梅,伸手指了指旁边,“系上安全带。” “送我哥回学校。”廖青梅忙把安全带给系上,江景程的车和顾铭朗的车不一样,车里不知道放了什么,带着谈谈的香气,后视镜上挂着一块写着平安的铜牌,用红丝线打的络子吊着,随着汽车一晃一晃。 廖青梅不大认得这四个圈的牌子,只知道这车挺贵的,坐起来也舒服,但是车内空间小,第一次和江景程处在这么逼仄的环境中,廖青梅心里莫名就有些尴尬起来。 “你很紧张?”江景程笑,边开车边看廖青梅,“不然怎么话这么少。” 廖青梅尴尬地笑笑,看着路车的车辆行人,“没有,你专心开车吧。” 江景程耸肩,不再看廖青梅,却还在同她说着话,送完朋友后,他还有一个饭局,就是普通的朋友见面,问廖青梅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又说别人都是携家带口地,想要廖青梅帮帮他,充当一个家属,好让他不显得那么孤家寡人。 “对不起,我还急着回去。”廖青梅对这样的问题,向来十分敏感,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拒绝。 不知道为什么,先前的江景程都让她非常地放松,但今天的江景程明显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廖青梅又说不出来。 但是,不管以什么身份她都不会跟他去吃饭,尤其是去和他的朋友吃饭。 “是吗?那太可惜了。” 第八十一章 鬼使神差 靖北只是一个小县城,八十年代初的今天,大马路上出现一辆汽车虽然不至于稀奇到全民围观的地步,但从汽车上走下来个穿着普通的姑娘,还是挺招人眼球的。 因为江景程还有饭局,廖青梅无论如何不肯再继续坐他的车,就算江景程再三解释他的时间很充裕,足够他从靖北跑一个来回也没有用。 廖青梅再三坚持,江景程没有办法,只得靠边停车,把她放了下来。 “真的就是几个同学,没别的人,他们拖家带口的,我一个人多可怜,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陪我吃顿饭呗。”眼看着廖青梅就要走了,江景程单手撑到右边车窗上微低着头对已经下了的廖青梅道,打算最后再努力一把。 今天见面的确实就是几个高中同学,最开始本就是随便一提,廖青梅去不去他都没所谓,可能真去他还觉得有些麻烦,怎么也得给廖青梅置换一身能见客的衣服才行。 普通的白衣黑裤,头发扎到头后,虽然素净可人,但出去见客,多少有失庄重。 可廖青梅一拒绝,江景程就有些不是滋味了,长这么大他还真没被女人拒绝过,廖青梅是第一个。 “真不合适。”廖青梅笑,下了车她就自在多了,也能好好跟江景程说话了。“厂区那边的事确实得好好感谢你,下次,等下次你空出时间了,我和李哥好好请你一次。” 廖青梅态度坚决,江景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摊开道,“那不让我送你回家,让我送你去汽车站总行吧,反正是顺路的事。” “我正好在这边有点事,就不麻烦你了啊,你赶紧去吧,别让你朋友等太久。”廖青梅可不乐意再上车,忙笑着向江景程摆手道别后,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赶紧往前走。 廖青梅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就是觉得比较尴尬,虽然前几次她有事都是江景程恰好遇到出手帮忙,但两人之间有交往非常平淡,不像这几次一样,总有几分若有似无的刻意在里头。 这种感觉达到顶峰的时候,廖青梅也想过,江景程是不是对她有好感什么的,可旋即又被她自己给否决了。 因为根本就不可能。 如果不是李国梁说出江景程的身份,廖青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是靖北江家的继承人,单看江景程这个人本身,其实特别像那种书香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天生带着一股书卷气。 但不管是出自江家的江景程,还是出自书乡门弟的江景程,和她都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最重要的是,人江景程有对象的。 就是电影院那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姑娘。 廖青梅自顾自地脑补,身后停在路边的车却一直没有发动,江景程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后视镜目送着廖青梅渐渐走远。 直到人消失后,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今天根本就没送什么人,就是路过火车站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在送廖昊晨的廖青梅,才特意停在那里等她。 上车之后,又鬼使神差地请她一起去吃饭! 今天他所有的行为都不能以常理来断之,说是鬼使神差半点也不为过,明明他已经告诉自己,必须离廖青梅远一点。 这个女人,除了长相之外,其余都是平平,若说能力当然也是有的,只是如果没有李国梁,及廖家一众人的帮忙,廖青梅支不起那么大的摊子,所以在江景程看来,还是平平。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什么都平平的女人,却时刻牵引着自己的心,难道?真的是美色误人? 可要说美色,他身边的美人可真不少,就是刘素梅一眼看过去也比廖青梅要漂亮很多。 江景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摇了摇头,不打算再想下去,发车前往既定的目的地。 今天天气不错,中午后的班车还要好几个小时才发车,廖青梅下了车后下意识地就往卫校附近走。 那里不仅是她上辈子学习的地方,还是这辈子小生意开启的地方。 只是可惜了,她原本不打算做吃的,就是怕廖妈太辛苦,现在绕了一大圈子,最还还是回到了吃的上面。 夜宵摊生意一直不错,廖二叔看着的卤菜摊子经过最开始的低迷后,已经开始有了红火的迹象。 廖妈和小婶每天凑在一起研究好吃又便宜的菜式,妯娌两个的感情比以前好了许多,当然这段时间不算,廖妈还在生小婶的气呢,怨她不该把顾小姑招到大院去听闲话。 不知道是不是最先从靖北厂区刮起的东风,卫校外的小巷里竟然多了许多小吃摊,巷子里学生摊贩挤得满满当当,廖青梅摸摸肚子,也凑热闹似的进去打吃的。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样,廖青梅竟然找到了前世常吃的一家肉夹膜小摊,老板也还是那对陕西夫妻,瞅着他摊子前摆着的长龙,竟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恍惚中,廖青梅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还是被要挤过去的女同学撞了一下才醒过神来,忙找到队尾排起队来。 “老板,多给我夹点土豆丝。”排了好一会,终于排到了她,廖青梅迫不急待地点单,这对陕西夫妻做的肉夹膜是一绝,最绝的还是里头夹的土豆丝,廖青梅后来仿做过,却无论如何也仿不出那个味儿来。 当然里头的肉也是有秘方的,特别香还大块,里头加的尖椒和香菜,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哟,姑娘你咋知道我们摊上有土豆丝啊?这可是刚做好还没开卖的呐。”老板一边利落地给廖青梅装饼一边笑眯眯地问,掀开旁边一个一直没打开的面盆,挑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在里头,“荤素肉夹膜各一个,承惠三毛五。” “闻着的,特别香!”廖青梅笑,上辈子为了省钱她几乎没吃过全荤的,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张嘴,还好老板正好准备了素的,不然她还真不好解释。 “鼻子真灵!”老板夸了一句,给廖青梅找了零。 后头的人听着有素的,还便宜了一毛钱,立马询问起老板来,买一个能不能组合一下,半荤半素,价格也不用便宜那么多,便宜五毛就成。 老板是个厚道人,二话不说,给他夹了个半荤半素的,照旧给他便宜一毛,后面排队的风状纷纷有样学样,还有不少围观的闻风而动,乐得老板和老板娘笑得眼都眯了。 廖青梅也高兴,这个小摊不止是好吃,老板人还厚道,后面许多年都没有再涨过价,就算随着原材料涨,也一直是维持着最低的价格最好的口味。 直到很多年后,有人问了才知道,老板的大女儿念书时为了省钱省票回家里邮,生生把胃给饿坏了,后来虽然治好了,但他们特别心疼这些拿着少少津贴还挂念着家里的学子,宁愿少赚钱也不涨价,就为了让孩子们吃好吃饱。 “廖青梅!”喻雅言正好出来买午饭呢,就遇着了边吃饼边左看右看的廖青梅。 “班长?”廖青梅没想到会遇到喻雅言,看了眼她手里的饭盆,忍不住皱眉,“你怎么出来吃这个?” 饭盆里几块臭豆腐叠在一块儿,喻雅言手上的筷子还夹着一块,见廖青梅惊讶,喻雅言无奈地笑,“食堂还有这里我都吃了个遍,就剩下这个没吃过了,今天试一试,你怎么会来这儿,去我家里坐坐吧。” 说完也不等廖青梅拒绝,喻雅言就直接在前头带路。 又是这样,廖青梅无奈地摇头,抬步跟了上去。 “你的事儿我听说了,我不是提醒过你,要你小心身边的人吗?你怎么还中招了,通知书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能让别人拿到手上,说实话,我对你还挺服气的。”喻雅言边走边吃,边嫌弃味儿臭边吃得不亦乐乎。 说起这事,廖青梅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当时她真不知道任桂云会是那样的人。 “行了,我也不说你了,事情办完了没?证明什么的都拿到了吗?不会耽误你开学吧。”喻雅言挑挑眉。 廖青梅看着比她们成熟懂事得多,但她对身边的人也实在太没防备心了一点儿,自己都那样提醒了,但她还是半点没有防备,也是够蠢的。 不过任桂云这个人还真是可怕,竟然能同桌好友下得去这样的手。 “都办下来了,只等开学就好。”廖青梅叹了口气,自从在班主任那里拿到证明后,她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件事情。 不过喻雅言消息这么灵通,有些事倒是可以问一问她,“任桂云现在怎么样了?” 任桂云? 喻雅言停住脚步,挑眉看向廖青梅,似乎对她问起任桂云十分惊讶,“你问她做什么?还关心她?” 关心倒不至于,就是……其实廖青梅也说不清到底是担心还是怎么样。 任桂云那样的家庭环境,其实她真的挺担心任爸一怒之下,把任桂云随便给嫁了出去。 她自己在喻雅言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十分嫉恶如仇,整个世界里非黑即白,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是真的见过重男轻女,为了儿子把女儿随便嫁人,不管女儿死活的那种父母。 但凡被父母贱卖的女儿,通常十个有八个过得不如意,剩下两个或许都活不了多少年,这是事实也是现实。 而且,任桂云真有事,她那个可怜的妈妈只怕也熬不下去。 “她么……” 第八十二章 和你们顾家没有关系 关于任桂云的事,廖青梅问喻雅言还真是问对人了。 信的事,喻雅言当然知道主要责任在自己,但内心深处也总会想如果不是任桂云先伸出手,那她心里的小恶魔绝不会那么轻易就释放。 向廖青梅坦白后,她心里的一颗石头是放下了,但借着某些便利,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起任桂云的动静来。 上次任桂云撕毁廖青梅通知书的事虽然被封严在了小范围之内,应班主任的要求,也没有任何人去声张这个事情,不过喻雅言有个在教育局工作的姑姑,她正好进入了这个小范围内,知道的内情比较多。 得知廖青梅竟然不追究,任桂云还打算继续复读的消息后,说实话喻雅言当时心里挺不能理解,挺生气的,要是她的话,她恨不能直接生撕了任桂云,哪里能就这么放过她。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她生气归生气,除了对此事稍微多一点关注外,并没有过多质疑廖青梅的决定。 除了关于徐林的事她比较容易失去理智外,其余时候喻雅言都是非常理智有家教的。 “你说她离开了靖北,去了南方?”廖青梅惊讶地问。 喻雅言倒了杯水递给她,自己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点头,“千真万确。” 真去南方了吗?廖青梅并不是很敢相信,那短短的一天,已经刷新了她对任桂云的全部认知,她根本就分不清任桂云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是假。 “你去过任家一次,应该多少知道任家的情况吧,任桂云那个爸看着憨厚老实,其实最自私残暴,任桂云的妈妈是二嫁,后来才生的她和她弟弟妹妹,前头的几个哥哥都是前头大娘留下的。”喻雅言这段时间没少听任家的八卦,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家庭复杂,意味着生存不易,任桂云先前说的她姐姐的事情确实是真的,而且这个姐姐是她的亲姐,至于前头娘留下的,就更不必说了。 任桂云从小就知道怎么样能讨父亲的欢心,怎么样能避免自己在父亲酒醉状态下不被挨打,尝到甜头后变本加厉,长此以往,她自然就长歪了。 至于她出于什么动机想害廖青梅,喻雅言就懒得去探究了,反正任桂云是真的走了,主动放弃了复读的打算,说服了她暴躁的父亲,独身一人南下。 而她的妈妈则带着那个妹妹搬到任桂云奶奶留下的老宅去住,算是把任爸和任妈隔离开来。 “不知道她跟她爸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就这样了。”喻雅言摊手,她其实也不太明白任桂云的打算。“她南下,她妈搬走。” 她那么功利心的一个人,怎么舍得放弃好不容易保住的复读机会,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是为了她妈妈的话,那根本就不可能,若任桂云真那么心疼她妈妈,那这些年来她独得任爸的宠爱,怎么也会有点办法让任妈少挨一些打,少受一些伤害,不会等到现在。 至于流言什么的,相信以任桂云内心的强大,应该是不惧的。 “这样也好。”廖青梅轻叹,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结果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还在意料范围之内,只是班主任只怕又要惋惜了,他还一直想把任桂云往正道上领呢。 从喻家出来后,廖青梅没有再多作停留,直接去汽车站坐车。 回去的路过,经过任桂云家方向的岔路口,廖青梅望着窗外的田野,想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长叹了一口气。 她那时候真的以为两个人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刚回到小院那边,廖青梅刚进屋,就听到顾小姑的声音,眉头微微一挑,她记得上次顾小姑离开时说过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小院的。 “爸,妈!我现在都来这里了,你们跟我走不行吗?”顾小姑苦恼又无力地看着坐在一边理也不理她的爹妈,头痛地抓了抓头发,“我们也在这附近租了个小院子,你们搬来和我们住,我妈能顺便帮我照孩子,我也能更好地照顾爸,这样不好吗?” “爸,妈,青青就是这性子,上次的事她跟我说了,你们两老别生她的气,现在我和青青也来了,咱们一家人住到一块儿正好,反正离小院也近,你和妈随时可以来串门,啥也不耽误,大家也都能住得松快点儿,不挺好。” 这说话的是,顾姑父的声音? “建成啊,你们这拖家带口地来这边,有个什么打算,你跟我讲实话。”沉默了一会的里屋突然传来顾爷爷疲惫的声音。 顾小姑和顾姑父的面色一顿,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顾小姑笑道,“没干啥,不是你们老两口不愿意回去吗,我和建成来接你们来了。” “好,接我们。”顾爷爷微垂着头重复了一句,复又抬起头来看了顾小姑一会,直看到顾小姑生生挪开目光,才起身站起来。 顾奶奶正坐在床沿哄着两个在床上玩的小外孙,见状视线看向顾爷爷。 “老婆子,收拾东西,咱们跟她们回老家去。”顾爷爷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语气果断地下决定。 “回去!”顾小姑失声喊道,怎么能回去呢?她好不容易拖家带口地到了这里,好不容易花大价钱租了个小院子,好不容易说服自家男人跟着来这里打拼…… 怎么能回去呢?! “建成都来了,我和你妈能再呆下去吗?回去,现在就回,建成你去买票,孩子先放这里看着,啊,去吧!”顾爷爷挥挥手,让顾奶奶下床来收拾东西。 顾奶奶向来对顾爷爷的话不打反口,说让收拾立马利落地收拾起来。 “爸!妈!”顾姑父也有些慌了,这和设想的根本就不一样啊!忙看向同样傻眼的顾小姑,伸手扯了扯她,“青青,你快劝劝爸妈。” 顾小姑完全没有给出半点回应,眼睁睁地看着她妈一点点把东西收拾着,眼眶渐渐就泛起红来,心里的委屈一个劲地往外冒。 “爸!您非得逼死我你才开心吗?”顾小姑语气哽咽,倔强地看着顾爷爷,顾爷爷看着她不说话,脸色却非常严肃。 “我当初拼命想请你们两老回去,你们不回,现在好了,我和建成拖家带业地来了靖北,你们又逼着我们回去,我这些年来就是嫁了人,一颗心也全挂在你们两老身上,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痛地,我都急得不行……” “爸,我到底是不是您亲闺女,要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地对我?” 说到最后,顾小姑已经哭倒在了顾姑父的怀里,床上的两个孩子看见妈妈哭,不明所以地也哇哇大哭起来,眼珠子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廖奶奶也顾不得收拾东西了,忙扭身去照顾小外孙子。 “你还有脸在这里哭,你告诉我,你拖家带业地来靖北是想干啥?”顾爷爷可没那么容易心软,他指了指顾小姑又指了指床上的两个孩子。 “你们来靖北,难道不是眼红廖家的生意才来的?你是不是看着他们赚钱特别容易,以为弯弯腰就有钱捡,哄着建成跟你一起来的?” 顾小姑的哭声一顿,很快又哭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就作吧,顾青青,你都是当妈的人了,你看看你这办的叫什么事!你是不是还打算拉建成摆小摊啊?和青梅家里抢生意?”顾爷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不愿意再看见顾小姑。 “我没有!”顾小姑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整个靖北难道就她廖家一家做生意的吗?我至于那么小家子气就盯着她们一家吗?爸,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你怎么能这么跟爸说话!”看着顾爷爷背后慢慢收紧的拳头,顾姑父忙冲顾小姑使眼色,让她说两句软话。 顾小姑气都要气死了,哪里还看得见旁边男人的眼神,吼完之后见顾爷爷也不理她,委屈和怒意齐齐涌上心头,甩手就往屋外冲。 她这么劳心劳力地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老顾家!可是呢,一个个地都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三是这样,她爸也是这样,一个个地都被姓廖的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 廖青梅进廖奶奶屋里放了点东西出来,正好撞上怒气冲冲摔门而出的顾小姑,还来来得及张嘴喊人,就被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了脸上。 “姐!”廖昊宇手里的啤酒顿时往地上一坠,顿时整箱啤酒都报了废,带着泡沫的啤酒瞬间流了一地。 廖昊宇冲过去,一把推开顾小姑,忙拉过被打懵了的廖青梅查看,“姐,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啊,你别吓我!” “没事,没事,你别摇我。”廖青梅呼了口凉气,捂着生疼的左脸,忙让廖昊宇别动,她现在不光是疼,她还晕! 听着声音,在家里的人都忙跑了出来,包括在屋里劝顾爷爷的顾姑父众人,在菜园里拔草的廖奶奶,及在厨房煮卤的廖妈和小婶。 这时廖青梅的脸已经飞速地红肿起来,本就雪白的皮肤上,几条手指印格外明显,顾小姑是做惯了农活的人,不像当初在医院时的那个阿姨,看似打得重而已,其实力道并不重,但现在廖青梅已经尝到了浓重的血锈味儿。 “顾青青,我们家青梅已经和你们顾家没关系了!”廖妈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甩顾小姑几巴掌,但这时候她更担心廖青梅的脸,忙上前让廖青梅张嘴给她看。 “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顾爷爷脸色微变,厉声喝问顾小姑。 “老爷子!” 第八十三章 谁叫她偷听!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廖妈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顾爷爷再是老人要尊重,可他是顾小姑的亲爹,顾妈忍不了! 她家青梅只是同顾家订了亲,还没嫁到顾家去呢,更别说现在这门破亲还退了,顾青青都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这是完全当她们廖家没人是吧。 顾家老爷子要是被气到了,那也只怪他生了这么个好闺女,她顾青青都不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她一个外人瞎操的哪门子心。 “顾青青,你无缘无故乱打人,今天不给我个解释别想走出这个院子!”廖妈捧着廖青梅的脸,现在脸已经肿得有些可怖起来,廖妈想碰又不敢碰,小婶见状忙又回身去厨房煮鸡蛋去了。 这时候这种场合,她一个大肚子也忙不上什么忙,还是不要在这里添乱了,做点自个能做的事吧。 “长辈教训个小辈需要哪门子的理由!”顾小姑这回也是气狠了,竟是不管不顾地就顶了回来,双眼狠中带怨地看着廖青梅,那模样,要不是廖青梅被人护着,她还想打的意思。 廖妈挡在廖青梅身前,冷笑道,“青梅已经和顾铭朗解除了婚约,你又算哪门子的长辈!你打人你还有理了是吧,昊宇,你去派去所请警察来。” 两人的对话一句不落地听在众人耳里。 廖青梅和顾铭朗竟然真的退婚了!站在厨房里听着的小婶表情为难,心里慌张不已,急着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事她早有察觉,没见着廖青梅最近都不怎么往小院这边来了吗?她还以为只是闹僵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退婚了。 说到底还是她的错,她当时怎么就没察觉到别人不安好心呢! 现在他们一家子都靠着大哥嫂子生活,这要是……被赶回家去了可怎么是好,小婶抚着肚子,不停地转着圈儿,不时悄悄往外探个头,盼着在外面守摊的廖二叔和廖青兰赶紧回来才好。 “老爷子!”顾奶奶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顾爷爷。 顾爷爷脸色涨红,捂着胸口指着顾小姑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不过也许是心里已经隐隐有所察觉,顾爷爷这回没有直接气到医院去,被扶着进屋吃药休息一会后就已经缓了过来。 警是自然没报成的,但也成功吓了顾小姑一跳,气焰顿时消了许多,进了屋后一直站在顾姑父身后没有说话。 两个孩子被抱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几个大人,廖奶奶沉着脸坐在一边,一直没有开口发表意见。 两家退婚这事,廖爸主动找廖奶奶透露了点意思,当时廖奶奶没说话,廖爸也没知道老娘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最后只当廖奶奶是默认。 所以,廖奶奶受到的冲击比较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顾家两老要轻得多。 “小姚,你来说。”顾爷爷半眼都不看旁边欲言又止的顾小姑,指着廖妈让她来说。 廖妈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要讲,先前是顾忌到老人家的身体,不敢说也不好说,现在既然说开了,她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当即把顾小姑听信别人谣言,强逼着廖青梅退婚的事说了出来。 包括自家和刘家的恩怨,及刘素梅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 站在顾姑父身后的顾小姑听得脸色变幻,最后还是一咬牙狠下心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管那人说的是真是假,婚都已经退了,她是决不可能再让事情回到原点的。 再者,空穴不来风,姚菊香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那也不尽然吧! 顾小姑冷眼听着廖妈的讲述,几次想插嘴都被顾姑父拉住,这时候已经够乱了,还是先消停一下吧。 “顾青青,你来说,是不是这样。”听完廖妈的话后,顾爷爷沉默了一会,脸上表情有些沉重。 他没有想到顾小姑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直接把婚给退了,事后还瞒着他们老两口。 想到退婚后,廖家人依然如前地照顾着他们的生活起居,顾爷爷心里就特别不是自滋味,看廖青梅的目光就带了些自责和内疚。 顾小姑正欲开口辩驳,顾爷爷一挥手,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算了,你也不用说了,你跟青梅道个歉,我和你妈,我们跟你走,回老家。”顾爷爷现在没脸面对廖家人,他没脸! 顾小姑不说话了,垂着头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青?”顾姑父皱着眉头,扯了扯她的衣角。 这种时候不是跟老人犟的时候,还是赶紧认个错,把爹妈接走,再好好劝劝,不然千辛万苦地到了靖北,是为了什么? 顾小姑横了他一眼,倒是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立着菜刀眼看了廖青梅好一会,才垮着脸道,“谁叫她偷听的,如果不是她在门外偷听,我怎么会打她,我没错。” 她偷听?! 廖青梅滚鸡蛋的手一顿,顾小姑到底哪只眼晴看见她在门外偷听了,她明明一步都没停就进了廖奶奶的房间放东西,只是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顾小姑而已。 “我没有!”廖青梅都要气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小姑能跟顾爷爷说些什么,不就是劝他离开的事么,顶多再说些她的坏话,还用得着偷听么?她猜都猜得到。 “哼,顾青青,你血口喷人也要讲点道理,你哪只眼晴看到青梅去偷听你讲话了,你当你是啥人,有啥值得听的!”廖妈腾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顾小姑的鼻子开始骂。 “你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个损样,看谁都不是好人,看谁都有小心思。” 本来又痛又气的廖青梅看着廖妈这样子,莫名地嘴角就高高翘了起来,心底暖暖的。 廖妈性情温和,不擅和人争辩,现在却为了她,怒怼顾小姑,若不是实在词穷,廖青梅觉得廖妈会直接骂上顾小姑。 想起上辈子在方家时,吃的苦受的委屈无数,到后来,她也能和方家人对上一二,可是她骂架骂赢了又怎么样?孤军作战,无人庇护的痛苦总是伴随着胜利一起奔涌而来,负面情绪屡屡将她淹没。 “就是,我姐一回家就进了我奶那屋,谁在门口听啦,神……”经病!廖昊宇的话没说完就被廖青梅拉到一边,瞪了他一眼后,他才撇嘴不说话。 不过,这也是十分重要的佐证了。 最重要是,当时顾爷爷自己就站在窗边,他当然知道外面根本就没有人。 “顾青青!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你就道歉!”顾爷爷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床沿,冲着顾小姑重重地道。 屋子里静了静,廖妈心里不大是滋味地坐下来把头扭到一边,顾爷爷这时候喊话不就是想护着顾青青么,什么喜欢她家青梅,都是哄人的,关键时刻还是只护着自家女儿。 廖妈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啊,都有亲疏远近,不是你掏心掏肺就能换来别人的真心实意的。 她家青梅对顾家两老没差吧,那是一般亲孙女也做不到那个地步啊,在医院时跑上跑下,不让两老有半点操心的地方,夜里打针,一陪就是一整个晚上,白天靠在走廊上都能睡着。 可现在呢…… 道歉有什么用,那一巴掌她能打回去吗? 她就想要个公平,让顾老爷子替她家青梅正个名,把话说开了说明白,还她家青梅一个清白,别顾青青做了错事,还一副她理最大的样子。 廖奶奶冷哼一声,看了廖妈一眼,廖妈不情不愿地撇开脸,强压下心底的怒气。 那边顾小姑有顾爷爷压着,不情不愿地道了歉。“是我错了,看到你在外头,就以为你是在偷听,对不住。” 这也叫道歉? 廖妈还想说话,被廖奶奶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歉也道了,顾爷爷也不肯再坐下去了,挣扎着起身就要回去,顾小姑忙去扶被顾爷爷一把推开,顾爷爷看向廖青梅,廖青梅却已经被廖妈快一步拉出了房间,去厨房敷伤去了。 顾小姑没办法,只得和顾姑父一起搬行李。 顾爷爷他们来时,只有简单的两身衣服,现在行李却是一堆,大多是廖青梅这段时间下来给他们置办的,顾小姑很有骨气地想不要,却又舍不得扔下去。 这眼看着天就要凉了,这些不要就得花钱置办,可惜囊中羞涩,她们两口子哪里还有钱。 东西有点多,最后还是廖昊宇被廖妈赶着不情不愿地帮忙送了两趟。 回来后就告诉廖青梅,顾小姑不像是刚来的样子,屋里早收拾好了,院子里还有鸡鸭呢,而且他瞅见了,屋侧靠墙的地方摆着辆带炉子的三轮车,一看就是新置办的。 “姐,铭朗哥的那个姑姑肯定是要打我们家生意的主意。”廖昊宇极肯定地说,脸色愤然,十分不岔。 他姐夫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姑? 廖青梅没所谓,拍了拍廖昊宇的头,“你想什么呢,这靖北可不止我们一家做吃的的,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廖昊宇不说话,嘟着嘴,有些生气他姐现在还帮着顾家人说话,不过没几秒他又担心起廖青梅的脸来,“姐,你脸还疼不疼,你当时怎么不躲开呢?” “行啦,我没事,你赶紧去帮忙搬东西吧。”廖青梅笑,因为扯到伤口,笑得极不自然。 廖昊宇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被哭笑不得的廖青梅推着出厨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高亢的尖叫。 “啊!” 第八十四章 同行生意 院门口,廖奶奶拎着脸盆冷脸站着,顾小姑满身狼狈地坐在院门口,身上衣衫湿尽不说,还沾了满身泥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知道是失力还是伤到哪儿了,脚下一滑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噗……”廖昊宇扭过头看向廖青梅,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姐,还是我奶厉害!” 廖青梅本来还板着脸的,他这么一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又不是泥捏的人,哪能没有脾气,她倒是想直接和顾小姑怼上,要是舍下脸皮她可不一定不输。 可顾小姑毕竟是长辈,她不希望别人说她没家教,说廖爸廖妈没有管教好孩子。 她们这小院虽然是独立的,但附近人家也不少,住了这么久,大家多少都有些熟悉,各家的风吹草动,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年轻的小姑娘不管从哪面方说,一定不能和战斗力强大的已婚妇女怼上,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最有可能的则是败得一败涂地。 “赶紧把表情收一收,找骂呢吧。”在剁鸡爪的廖妈自然也听到了动静,跟着出来看了看,见到他们两姐弟,老鼠偷到油似的小表情,立马笑骂了一句。 廖妈声音不小,院子不大,廖奶奶耳朵不大好使的人都听到了这话,就更别说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顾小姑了。 不过在顾小姑看过来的瞬间,姐弟两个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起来,廖昊宇还机灵地直接挡在了廖青梅的前头,没让顾小姑发现廖青梅的存在。 顾小姑看了过来,廖妈也不示弱,怎么着,谁怕谁啊! 这会顾爷爷和顾奶奶已经去了顾小姑租的房子那边,顾姑父还没过来,就在顾小姑一个人,廖妈就等着顾小姑发脾气呢,闹起来最好,正好和了她的心意。 “老太婆,你故意的是吧!”顾小姑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眼看着她要出院门了,这老太婆就往地上泼了一盆水,她一个没留意就摔了下去。 这下好了,摔了一身泥不说,兜头还被泼了剩下的盆底水。 廖奶奶的动作很连贯,一下没泼尽又抖了一下,时间点儿掐得正正好。 “啥?我听不见!”廖奶奶张着耳朵往顾小姑凑了凑,嘴里还在嘀咕,“老太婆子耳背,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后生总不能眼瞎吧,难道没看见她在泼水?” 顾小姑气得混身都抖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冷的。 她怎么没看见,她看见了,可是她没想到廖奶奶会照着她脚下泼,而且这地她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干了,就这一会功夫湿了一大片,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呐! “你……”顾小姑都气懵了,指着廖奶奶说不出话来。 啧!一个当小辈的居然敢直接伸手指老人! 廖妈推着菜刀就出来了,廖昊宇屁颠颠地跟在廖妈身后,廖青梅则是被廖妈往屋里塞了塞,这种场合,她身份尴尬,不能去。 “顾家小姑姑,你不是要打我奶奶吧!”廖昊宇挡到廖奶奶面前,他对顾小姑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说话半点也没留情面。 见顾小姑脸上越来越难看,还拉着廖奶奶退了两步,“顾家小姑姑,你这么凶做什么?” 原本气势汹汹的廖妈都要被廖昊宇逗笑了,看着顾小姑铁青的脸色,憋了一天的气终于是散了下去。 “你们,你们全家人都欺负我是吧!”顾小姑此时孤立无援,对廖昊宇一句话堵在这里,竟一时间想不出辩驳的话来。 廖昊宇不像廖昊梅,他还小说的话又那么刁钻,顾小姑一个答对不好,就坐实了她欺负老弱幼小的事实。 “青青啊,孩子一直在找你,哭个不停,你赶紧回去照应一下。”好在顾姑父及时赶到,一看这情形,也来不及细问,赶紧找借口把顾小姑先支了回去。 等顾小姑走了,顾姑父才正了正脸色,冲着廖奶奶的廖妈鞠了一躬,廖昊宇都是乖觉,早一步避开了。 “亲家母,亲家婆婆,青青脾气不好,但她是真心疼老三这个孩子,关心则乱,先前的事也是有人别有用心,有意挑拨,是青青太过冲动了,其实她心里也很后悔,只是拉不下脸皮来道歉。”顾姑父态度诚恳,说出来的话也勉强听得入耳。 “你别亲家亲家地叫,我们两家早没这层关系了啊。”但廖妈不乐意听啊,什么叫脾气不好、关心则乱,这世界上就她顾青青一个人心疼自家孩子啊! “是,是!”顾姑父忙拱手,没有半点不悦,依旧陪着笑脸,“亲家母,说句实在话,老三那孩子的心思,我知道,你们也知道,这事是青青做得不对,铭朗那孩子肯定不能同意。” “同不同意,这亲都已经退了。”廖奶奶多看了顾姑父一眼,凉凉地丢下这句话,拎着她的脸盆背着手就走了。 “……”顾姑父,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亲家婆婆这么难打交道了,这话他真的没法往下接。 不过廖妈还在呢,顾姑父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顾小姑拿回家的东西,存折和镯子,“这些您收回去。” 哼!廖妈冷哼一声,直接退了一大步,避开了顾姑父伸过来的手。 事情闹得这样大,把东西退回来的就想当所有事情没有发生过?“东西你赶紧收回去,婚已经退了,我们廖家也不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家,我家青梅也不是你们顾家想退就退,想不退就不退的。” “亲家母,不管这亲退不退,东西是老三交给你们的,您收回去,这事等老三回来再说,成不成?”把东西送回来,不止是顾姑父一个人的意思,还有顾家两老的意思。 只是顾爷爷没脸再往这边来,才让顾姑父来办这事,心里还期盼着,廖家把东西收下,这门婚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可惜,这东西收回去容易,再想送出手来,就不简单了。 廖妈坚决不收,顾姑父最后没办法,还是原样儿把东西又拿了回去。 看着顾姑父离开的背影,廖妈心里莫名生出畅快的情绪,早知道顾家人会后悔,但他们真后悔了,心里比先前真的要好过了许多。 顾爷爷和顾奶奶离开后,小院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李国梁也忙碌了许多,原本打算接手顾爷爷工作的廖青梅,想到自己半个月后就要去学校报道,狠了狠心还是把工作原样交给了李国梁。 没几天,顾小姑她们的摊子就支起来了,果然是做吃的,不过不是烧烤和炒菜,而是老家一种特有的面食,和卤菜。 “姐!她那卤水方子还是从我们这里学的呢,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啊!”那天廖青兰没在,回家后听到她妈偷偷给她爸讲这事,她也气狠了,一个劲地后悔没有早点儿回来保护她姐。 现在知道顾小姑居然明目张胆地拿从廖家学的东西来同廖家抢生意,哪里能不气。 现在廖二叔一家虽然是在给廖青梅打工,但她一早就跟廖二叔一家说了的,只要他们用心把卤菜摊子做好,等她攒够给廖妈开店的钱,就把卤菜摊的生意完全交给二叔一家。 廖二叔和小婶都会算,现在这小摊子就很赚钱了,累是累一点,但有钱再累也不怕,等到做好,像廖青梅说的那样开店做,那得挣多少啊! 两口子商量后,还是找廖青梅谈了,以后她要真给,她们就真敢要,但是廖青梅还得在里头占一份,不然她们拿着不安心。 听到廖二叔这么说,廖青梅心里是真高兴,没有人帮了别人不希望得到一声感谢的,她自然也不希望廖二叔一家把她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 廖青兰知道了这事后,就对摊子上的生意特别有责任感,就连最喜欢去的夜宵摊都放在了一边,天天跟着廖二叔出摊,挺秀气一小姑娘,没几天就晒着黑乎乎的。 眼看着要开学了,廖青梅今天领着她去这里的学校找老师,看能不能插班进去,正好就遇到了在市场口摆摊的顾小姑一家。 “这生意就没有独门独户一家独大的,有竞争才能动力呀,你想想,你用心做,做得好吃又公道,有些生意就算她们想抢也抢不走的。”对做生意,廖青格懂的真的不算多,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几回猪跑,就是看前世看电视剧也学了几句套话了。 廖青兰顺着她的话这么一想,也对啊! 不过对顾小姑一家的行为还是有些不岔,“反正我觉得姐夫……铭朗哥哥这个姑姑很讨厌,第一次见面就讨厌,挑三捡四的,哼!” 廖青梅伸手摸了摸廖青兰的小脑袋,心里有些怅然。 她的信已经已经到了顾铭朗的手里,也不知道他看过信后,会是什么反应,其实开始她骗自己说等顾铭朗的回信要等到她开学,她自己也知道是不现实的。 以她对他的了解,顾铭朗收到信的当口就会直接赶回来。 但现在一直没回,又没有别的音讯,廖青梅心里总有些担心,不安的情绪总在她心底盘结,甚至最近她都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做梦。 梦境纷繁复杂,醒来却连片断也记不住,却总是在醒来的瞬间想到顾铭朗。 廖青梅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经过上次的事后,她心里就总担心顾铭朗会出事,万一顾铭朗正在出任务,她还写那么一封信去…… 姐妹俩并肩往家走,廖青梅正想事呢,廖青兰突然伸手晃了她两下。 “姐,他们是找你吗?” 第八十五章 别有用心的江景程 盛夏的阳光下,廖青梅穿了一身廖妈亲手给她裁剪的鹅黄色连衣裙,仿报刊上面摩登女郎的款式做的,虽然特意做得有些宽松,但半点也不影响廖青梅的气质,鲜亮的鹅黄色称得廖青梅的皮肤更加雪白。 她亭亭玉立走在林荫道旁,听到廖青兰喊她,神色有些茫然地看向廖青兰,经过她的示意后,才看向前方。 江景程微笑着大步向她们走来。 “我靠,我终于知道老大为什么会被这姑娘迷花了眼。”史克朗都看呆了,被莫良生拉到路边站着也混然不觉。 他们文工团的军中绿花里头可有不少漂亮姑娘,要样貌有样貌,有气质有气质,可和眼前的姑娘看着就是不一样。 他读书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是觉得这姑娘看上去特别顺眼,舒服。“她可真白,白得都能反光了。” “傻样!能反光的那是镜子。”莫良生回头看了眼已经走到廖青梅跟前的江景程,抱臂斜靠在路边的大树上,目光着落的地方与廖青梅她们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全部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了那里。 “在你眼里,你们连长就是那光看姑娘脸蛋的人?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那个男的,什么来头,知道不?” 史克朗心里暗道,还真是! 不过听了莫良生的话后,还是收起腹诽看向江景程,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江景程带着和煦的笑容走向廖青梅,“没想到会这里遇到你,正好有事想要找你,关于门面楼的事,厂区出了新政策,有没有时间聊一下。” 厂区外已经开始动工建起楼来,廖青梅看过江景程拿来的图纸,两层的门面楼,一楼是单间的门面,二楼是住家用。 就是普通小县城里最常见的那种门楼设计,做生意还好,住家的话肯定是没有套房舒服的,不过也比大院的房子要好,至少单门独户,又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不必像在大院时那样,做饭也要和别人挤在一起。 但说实话的是,当时廖青梅是犹豫的,因为她知道,军工厂总有要搬走的一天,到时候还不知道靖北会是什么情况,厂区是否还能存在,还两说。 她买房子肯定是要考虑到长期的发展的,若是买了这个发展不起来,倒不如不买。 可现在的房价同后世比起来,简直就是白菜价,不买又实在有些可惜,而且有了自己的门面,做什么也都要方便一些。 廖青梅一直拿不定主意,是租还是买,就连李国梁都开始劝她了,她还在犹豫。后来还是廖妈做主要买一套。 大院那边的房子等廖爸转业回地方,肯定就不能再往下去,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迟早得做打算。 但这些门面楼毕竟是属于厂区,产权问题并不清晰,还需要再沟通,江景程做主让出两套给他们,已经是很给情面的事了,现在厂区有什么新的政策,廖青梅肯定是要听一下的。 “现在不行,我得先带我妹妹去办转学的事情。”廖青梅有些为难,马上要开学了,廖青兰的事不能耽误。“而且,这事咱们得和李哥一起谈吧,毕竟他也……” “不必,一些小事,到时你直接转告给他就行,我这也是恰好遇见你。”江景程忙拒绝,加上李国梁,那他就不必千辛万苦地来堵廖青梅了。 至于廖青兰的事,“正好我同学就是附近中学的校长,我领你们去找他,别误会啊,不是走后门,我就是给你们牵个线,进不进得去,还得看青兰的表现。” 廖青梅眼前一亮,她正愁廖青兰的事呢,先前她就已经打听过了,廖青兰这情况学校能接收,就是要降一级。 她那时候转到靖北来的时候也同样降了一级,本来上学就晚,再降那基本就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了,廖青梅不希望廖青兰像当她时那样,因为年龄和学习方面的原因被排斥。 “那行,咱们边走边说。”廖青梅笑,没有拒绝江景程的好意。 三人并肩往学校方向走,和史克朗,莫良生擦肩而过,廖青梅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反倒是廖青兰走过一段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底有些疑惑。 这两个人,在江叔叔之间明明就是冲着她们来的呀? “行了,别看了,再看你就暴露了。”莫良生一巴掌拍到史克朗的后脑勺上。 “我说老班长,你这习惯得改,这男人头女人腰,是说打就能打的吗?打出问题来了怎么办!”史克朗愤愤地扭头,揉了揉被打疼的后脑勺。 莫良生是顾铭朗和史克朗以前的老班长,正好家在靖北邻县,转业到了当地的民政部门,史克朗这个“公差”探亲假,来靖北时拐道就去了他那里。 “不过,这男的很可疑啊,老班长,咱们来分析一下啊,你说咱嫂子同咱们连长退婚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男人?”史克朗绕到树的另一边,学着莫良生的样子,抱臂靠在树杆上,探出头来问他。 莫良生摇头,从兜里摸出根香烟来点上,“不像,这两人不像是特别熟悉的关系,你注意到没有嫂子遇到这男的时,脸上的笑容淡淡的,非常公式化,而且下意识地往旁边那小黑姑娘站了站,就是她们一起走时,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那会是因为啥呢?”史克朗挠了挠头,表情纠结,“你说这老邓也是啊,我难得一次探亲假,硬让我来查连长被退婚的事儿,这我得从哪查起呀。” 莫良生摇了摇头,顾铭朗这臭小子的对象看着就是个本分的姑娘,不像那种拐着心思有心计的女人,“你想破头也没用,老李现在不是也在靖北吗,我们去找他。” 史克朗一拍头,可不是,李国梁还在靖北呢,听说还和嫂子一起发家致富,这些事啊,问他准没错。 另一边,廖青梅拉着廖青兰的手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笑容满面地向老校长道谢,“谢谢校长了,我们家青兰基础不算扎实,但是您放心,一个学期内我一定会督促她把学习成绩提上来,保证不会拉班级的后腿。” 旁边廖青兰也点头保证,以前她觉得上学可有可无,不学也挺好,可现在她不敢那么想了,在大伯家这里,上个学也太难了点儿,今天要不是这个江叔叔在这里,她肯定就要留级了。 而且她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现在跟她同龄的都快初中毕业了,只有她才刚升中学。 “江景程,你又帮了我一次,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廖青梅向江景程道谢,确实是真心实意。 不知道怎么感谢也是真的,江景程这个人看起来真的是什么也不缺,她给他送商店里买的东西,肯定够不上江景程平时的吃用,反正落了下乘。 出了教学楼,清风徐来,微微吹起廖青梅额角的碎发和裙摆,身后是大片的木槿花灌木丛,哪怕还有一个廖青兰就并肩站在她的身边,江景程的眼里也只装下了廖青梅一个人。 “真要谢我,给我做顿好吃的,我早听说你厨艺好了。”江景程眼角微弯,只觉得心底某处地方微微一动,心跳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 话说出口了,江景程心底微微有些紧张,有些怕廖青梅拒绝。 没想到廖青梅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择日不如撞日,直接定到了今天晚上,“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有!”其实晚上他有个重要的聚会,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江景程笑,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约好时间后,就直接告辞离开。 至于厂区那边的事情,确实只是一两件小事,刚刚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和廖青梅提过了。 全程被无视的廖青兰撇撇嘴,目送江景程离开,“姐,这个江叔叔是不是喜欢你啊。” 前头好好走路的江景程差点一个踉跄直接摔到地上,廖青兰的声音不大,只怪他耳朵太灵。 江叔叔!明明他和李国梁称兄道弟,小丫头不是应该喊他哥才对吗? “啥说什么呢,这不是正好遇到了吗,你上学的事还多亏了你江叔叔呢,走,咱们买菜去。”廖青梅哭笑不得地拍了廖青兰一下,心里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她倒不是担心廖青兰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她是担心廖青兰。 女孩子心思敏感,本来就比男孩子开窍得早,为什么许多女孩子小学初中前成绩好,到了初三高中后就一落千丈,在廖青梅看来,不是智力的问题,是动了心思的问题。 再加上乡下的女孩子当家早,嫁人也早,在老家那边,十几岁的年纪不上学摆酒嫁人的比比皆是,有些事情不用大人说,大家自己看也能看得明白。 廖青梅是担心廖青兰开了窍把心思用到别的地方去,“青兰啊,你,学校里有没有……哎,没事。” 这话还不好问,万一廖青兰没这心思,被她这么一说又有了可怎么办? 廖青兰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姐,你管好你自己就成,我才看不上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呢!” “……”廖青梅,看来是真开窍了,只是这窍明显有点开过头了。 姐妹俩说说笑笑地一起去市场买菜,顺便给忙不过来的廖二叔打下手,到了四点多两人才回小院准备请客的晚饭。 “咦,是你们?” 第八十六章 顾铭朗的神助攻 此时小院里端坐着两位身姿笔挺的高个男青年,李国梁满脸笑容地在旁边陪客,廖昊宇和李承恩双眼放光地盯着正在绘声绘色讲着什么的那个,连活都不干了。 廖青兰一见到他们,立马就认他们就是先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两个,立马欢快地奔了过去,都忘记帮廖青梅提菜。 “嫂子,我来我来。”史克朗一见廖青梅手里的菜乐了,尤其是单车后的那一大扇排骨,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乐颠颠地就上前来准备接过廖青梅车龙头上挂着的菜。 廖青梅还没来得及反对着,车龙头就被对方给抢了去,自己竟然生生被挤开,然后就见这青年推着车进了小院,还朝李国梁那边喊,“小李子,老班长,看我嫂子多客气,给咱准备了这么多肉呢!今儿晚上咱们放开吃啊。” 李国梁和莫良生同时抚额,廖青梅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来,这些菜怎么可能是给他们准备的! “那啥,小李子赶紧把你藏的好酒拿出来,可不要你那些个破啤酒,跟白水似的,要白的啊!”说着就把单车停到了厨房外,乐呵呵的卸货往里送。 可这时候谁也没敢去提醒乐疯了的史克朗,就连跟在后头一头雾水的廖青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活宝啊! 廖青梅怕他放错地方,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匆匆跟坐着的李国梁和莫良生点头示意后就追了进去,厨房里头乱着呢,什么都有,都没有时间好好整理一下。 好在小婶听着声音也出来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娘俩个半点不客气地指挥着史克朗把东西都放到位。 “谢谢了啊,这么多东西让你一个人搬。”忙完了,廖青梅给史克朗倒了杯水,让他去外面歇着,等着吃饭。 “不谢不谢,我力气大,再说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近距离站在廖青梅跟前了,又听着她道谢,史克朗还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嫂子,你看还有啥是我能干的不,我都给你干了。” 家里的男同胞多,还真没什么是可以给这位精力旺盛的男同志干的,廖青梅忙拒绝,让他赶紧去和李国梁他们说话,不过走之前,她还得把这个称呼给换掉。 可惜史克朗认死理儿,“嫂子,你就是我嫂子,您还不知道吧,这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你和我们连长这娃娃亲,也是受法律保护的。” “……”廖青梅,骗傻子呢,娃娃亲可是包办婚姻是封建糟粕,现在国家都支持变爱自由了,怎么可能会受法律保护。 不过!这两位男同志是顾铭朗的战友? “真的!我不骗你,不是我吓你啊,你要是移情别恋那可就是破坏军婚罪,知道破坏军婚罪有多严重不……唔……” 史克朗是被听着声的莫良生和李国梁捂嘴拖出去的。 “嫂子,你好,我是莫良生,顾铭朗同志以前的老班长,刚刚那个脑子瓦塔了的,是老顾现在手下的兵,你可能听说过,屎壳郎。”莫良生这会真是恨不得把史克朗给踹回去,有这么不会说话的吗。 “他不会说话,你别跟他计较。” “哦哦。”廖青梅这会只知道傻傻地点头了,反应过来后,忙客气地让他们去外头坐着,她要准备晚饭。 等莫良生出了厨房,廖青梅才发现自己莫名的心跳得有些快,顾铭朗的朋友过来了,是不是顾铭朗也回来了? 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神,还是小婶喊她,她才反应过来。 从窗户看了看院外,李国梁他们聊得正热烈,并没有顾铭朗的身影,可能顾铭朗现在在顾小姑那边吧,廖青梅想。 马上就要到饭点了,廖青梅赶紧收了收思绪,开始着手准备晚餐,现在又多了两个客人,那她事先想好的菜单就要有所变动,看史克朗那馋肉的样子,廖青梅把原本准备拿来炖汤的排骨分出一半来炝炒,又添了几个大菜。 饭做到一半的时候廖妈也回来了,看样子已经知道外头两人的身份了,不过进厨房后也没多说什么,系上围裙就开始准备起来,只是不时偷偷看眼廖青梅的脸色,看着她略有些神不思属的样子,眼底溢满了担心。 做好饭菜正准备上了桌,江景程正好踩着点儿赶了过来。 “切,花蝴蝶!”史克朗看着明显收拾了一番的江景程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和莫良生都是糙汉子,身上除了干净,没有哪里是讲究的,裤脚上还打着两个大补丁呢。 可这江景程一身简单的白衬衣,为了不太过正式,袖子挽起一截,露出结实的小手臂,这时候流行着那种微喇的裤型,江景程紧跟潮流穿的正是这么一条,搭着擦得蹭亮的皮鞋,手里还提着一对包装精美的茅台,另外还有几样水果罐头。 进门就客气地同众人打招呼,对着廖妈和廖奶奶几个也嘴特别甜,廖奶奶虽然不吃他这一盘菜,不过倒是把廖妈和廖小婶哄得开开心心地。 “马屁精!”史克朗。 莫良生警告地看了史克朗一眼,笑着同江景程打招呼,史克朗默默地撇嘴,等廖青梅一张罗着上菜,史克朗立马就精神起来,乐颠颠地厨房堂屋两头跑,比李国梁这个主人还像主人。 江景程料想到晚上肯定不可能是单独吃饭,可也没有料到还会有两个不相干的人出现在饭桌上,而且其中一个明显对他十分不待见。 不过大家都是混在场面上的人,他脸上也没表现出什么惊讶来,极淡定地把礼物送上后,又同莫良生等人互相认识了一下,才坐上桌,等吃饭。 “你们俩是铭朗的战友,那铭朗呢?”廖妈把廖青梅一直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她也觉得奇怪呢,怎么铭朗那孩子自己没来,反倒是来了两个战友呢? 莫良生和史克朗对视一眼,史克朗正要开口说话,直接被莫良生开口堵住,“伯母,铭朗正在出任务,我们这次来呢,一是来看看老战友。” 说着话,莫良生拍了拍坐在一边的李国梁,“二呢,也是受铭朗所托来看看你们,给你们捎点东西。” 好在他们来的时候,带了礼过来,不然这话还圆不过去,就是史克朗有些愤然,那里头好些特产都在他在驻地那边同老乡换了,想带回家给未婚妻吃的呢。 廖妈点头,回味了下莫良生话里的意思,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啥时候出的任务?” 什么时候出任务这个点儿很重要,要是收到信前出的,廖妈心里可能不会多想,可要是接到信后顾铭朗才出的任务,又没有半点音讯啥的,廖妈就要多想了。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克朗和铭朗一个连队的,你刚刚同我提的时候,好像是月初的事了吧,啊?”莫良生转脸看向史克朗,桌底下的脚却不露痕迹地碾压在了史克朗的脚板上,防着这小子乱说话。 关键时刻史克朗还是没掉链子,“月初,三号!” 三号的时候,顾小姑才刚来靖北呢,廖妈心思转了转,看了眼一直低头吃饭没有做声的廖青梅,不再提顾铭朗,招呼着他们几个吃菜,当然也没有落下江景程。 “江同志真是年少有为!”饭桌上自然也说起了厂区的事情,提到了厂区自然也说到了江景程,莫良生看着江景程的目光带着赞许,这个年轻人是真不简单。 家世也是一个人的资本,能不能用好这份资本,还是得看自身的本事。 但从先前他们从李国梁那里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个江景程不仅年少有为,为人品行方面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如果他真的对廖青梅有想法,那绝对是个劲敌。 很不凑巧的是,莫良生从江景程的眼里,看到了他到廖青梅的兴趣。 男人看到猎物时的那种势在必得。 莫良生不免有些忧心,烈女怕郎缠,尤其还是江景程这样出色的男人,顾铭朗和他比起来,光一个军人职业就少了许多竞争力。 现在可不像早些年,全民钟爱那一抹绿,现在女同志处对象可要挑剔得多,既要顾家又要有能力,军嫂幸苦,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去吃这一份苦了。 “哪里!”江景程笑着回敬了一杯酒,今天这饭桌上的一举一动可都没逃开他的眼晴。 他隐约觉得发生了些什么事,也察觉到了一些苗头,但具体是什么,还得仔细查探,目光扫过微笑着给廖奶奶夹菜的廖青梅,江景程微微一笑,端起酒杯继续向李国梁等人敬酒。 饭后,廖青梅还没提厂区的事呢,史克朗嘴一抹就提出要送江景程回去,美其名曰,饭后消食顺便锻炼身体,“我看了你们这段没有路灯,你这样儿的特别不安全,兄弟,哥送你,保证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话说出来,可能他自己也有些尴尬,忙又改口,“我没别的意思……这马上老李就要出摊了,要不你自己回去也行?” 完全忘记了刚刚饭桌上李国梁说了今儿陪他们两个不出摊的事情。 史克朗这个蠢货! 第八十七章 试探 虽然有史克朗的热情相送,但最后江景程还是留了下来,毕竟人家有正当理由,就算史克朗气得吐血,也只能生生忍着。 说完门面楼的事情,江景程又提到了在建家属楼的事。 家属楼是早几年前就在政府备案的项目,只是之前厂区内各大厂自各为政,犹如一盘散沙,没有人牵头把这个事管起来。 大家都想要房子,也都急着要房子,但谁也不愿意来管这个麻烦事。 最后还是一直在筹备门面楼江景程主动接了过来,他这段时间老往省城跑就是去跑各种手续,现在手续齐全,款项也已经就位,马上就能准备动工了。 单位自建房,第一批肯定是要先解决部分中层领导以及住房困难的老员工家庭,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做为总负责的江景程手里还有几套灵活用房。 先前主动把门面楼给廖青梅和李国梁挑选,主要还是经过了各方面的考查后,确定了他们的夜宵摊在厂区的口碑,看中了他们的实力,能够带热这一片的经济,才主动而为之,等于是另类的招商。 现在么,江景程觉得自己向来理智的行为在面对廖青梅时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他此刻想的竟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把廖青梅放到眼皮子底下再说。 一直旁观他们谈话的史克朗,谈的具体内容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倒是江景程多看廖青梅一眼,菜刀眼就飞了过来。 人面兽心的家伙,竟然敢觊觎他家连长的媳妇,胆儿够肥的! “门面楼那边的优惠政策,我都会替你们争取,家属楼这边你们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们也知道家属区主要还是针对工龄时间长,资历老的员工,不过阿姨以前在鞋厂的时间不短,稍微运作一下,分套房完全不是问题。”江景程完全无视史克朗的存在。 能带出这样德性的兵出来,看来廖青梅的那个对象也不过尔尔嘛。 江景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廖青梅压根就没察觉到他的心思。 见廖青梅面色有些犹豫,江景程嘴角微勾,他既然把切好的蛋糕端到了廖青梅面前,自然会准备好碗碟叉子,不会让人干看着吃不着,“至于你们和何建红交恶问题,不用担心,交给我来解决,不管怎么说,他们总要给我一些面子。” “当然。”江景程双手十指扣到一起,目光直视着廖青梅,“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和何建红打交道,江家名下的厂随便哪间都可以挂空职。” 江家人的面子谁敢不给,廖青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在江名下的企业挂空职,这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但是…… 她还是摇头拒绝了,“能拿到一间门面楼,已经是十分意外的惊喜,至于家属楼我们就不掺和进去了,家属楼还是留给那些有需要的职工吧。” 偌大的厂区职工无数,现在大家想要房子,主要是靠国家建房,靠组织分房,要单位给房,厂区里像鞋厂那样新兴的私营小厂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国营工厂。 为了小小一间房子上演三十六计,闹到头破血流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整个家属区就只有市场附近有一片小家属区,还是厂区落成时的附属建筑,距今已经有十来年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扩建过。 看到附近发展起来的包租业,就知道厂区里的住房有多紧缺,工人们大半都等着组织分房呢。 让廖妈在厂里挂职自然是好,不用要坐班工作,福利照常享受,退休以后还有退休金,养老也不必担心。 但这种不劳而获的事情,不说廖青梅不同意,就是廖爸那关都过不了,廖妈前期或许会开心有这个便宜占,但时间久了,心里只怕也会不得劲。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众口铄金,廖妈本就是重面子的人,时间久了肯定会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她们家的人或许天生就“胆子小”,超出规则外的事情,大多不敢涉足,谨守本分。 “这种事在大部分厂内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你们不必担心,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江景程笑,“反正这几套房子是余出来的,不是分给你们,也会是别的领导家属,你们还会出钱购买,让我不至于亏太多,要是换了别人的话……” 莫良生抱臂微笑,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用得好。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不知道这糖衣炮弹的攻势,老顾的对象受不受得住。 视线不露痕迹地看向廖青梅,带着淡淡的审视,就见廖青梅依然坚定地摆手拒绝,莫良生心中暗暗点头,和徐国梁暗暗交换一个眼神,这姑娘不错。 这一晚上江景程最后不仅没有说动廖青梅,最后还被史克朗如愿送走。 江景程一走,都不需要廖青梅赶人,莫良生就拉着史克郎告辞了,顺便还带走了不出摊的李国梁。 “老班长,你拉我干啥!”史克朗还有一肚子表忠心的话没有跟廖青梅说呢,怎么能就这么被拉走呢。 “你傻不傻!这时候你想说什么?说老顾出任务回不来?还是说别的?”他们已经从李国梁的嘴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说实话,莫良生对顾小姑的行为挺无语的,但这毕竟是顾明朗姑姑给他挖的坑,他们这些兄弟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没看一直在这里的李国梁都没有动作么。 若是生活上的原因他们还能帮一帮,但这可是家事,外人不宜过多插手。 “可……可指导员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史克朗有些纠结,“老邓可是让我来了解情况,再好好做做嫂子的思想工作,争取在连长回来前替他把后院的火灭掉。” 莫良生闲闲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这事不好掺和,不过顾家姑姑那里我们没办法,但是嫂子那里我们多少能做点工作嘛。”史克朗虚张声势地道。 莫良生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给拍回去,李国梁拍拍莫良生的肩膀,示意他别生气。 “你还不知道他,别生气。”李国梁笑,又叹了口气,“这事麻烦得很,小廖呢,不是不通情理,她就说太通情理了,这事啊,咱们管不了,还得老顾自己来,自己的媳妇自己追回来,不吃亏。” “那咱们就不管了?”史克朗挑眉,眨巴着眼睛问。 莫良生那一巴掌到底是拍了下去,“你管?臭小子,我说你今天是来给老顾拆台的吧,你表现得那么明显就是想告诉别有用心的人,老顾他们的婚事出了问题是吧,啊?!还有,国梁这半个主人都没张口送客,你操的哪门子心啊,还送!你没见人看你像看傻子啊!” “你就直说吧,臭小子哎,你是不是看着你们连长的媳妇漂亮了,才故意的!”莫良生这句是随便加的,正好就戳中了史克朗的心思。 当然不是因为廖青梅漂亮,在他心里,他家小媳妇才是最美的,他,他就是看不惯顾明朗那股嘚瑟劲儿,逮着他们兄弟就往死里折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自然得想办法还回去。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被连长欺压了这么多年,他终于逮着机会报复回去。 嘿,他就是故意的怎么啦! 当然史克朗也不是那么没心眼,他就是想给顾明朗使绊子,可不想搅黄这桩婚事,再被顾明朗往死里修理。 他记得连长提过他们嫂子特别孝顺,虽然在廖青梅面前拆顾明朗的台,但他在廖妈和廖奶奶面前可没少说顾明朗的好话。 “青梅啊,妈觉得你跟明朗这事……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廖妈是真被史克朗的那些话打动了,这会正温言细语地劝廖青梅呢。 顾明朗出任务去了,一直没有收到她的信,廖青梅有些庆幸他没收到,又觉得早收到早好,一时间她自己也分辨不出自己的真实心意来。 “妈,顾明朗的姑姑……” “青梅,咱们先不提她,妈只问你,你对明朗就没一点别的心思?没想过好好和他过日子?”廖妈问的认真,廖青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廖妈轻轻拍拍她的手。 “青梅啊,有些话妈一直没给你说过,这女人啊,这一辈子除了投胎,就是嫁个好人,不求金不求银,就求着你碰上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妈冷眼看了这么久,铭朗真的是个不错的孩子,重要的是,他一直把你放在心上。” “上回的事你还记得吧,不是铭朗,妈还不知道能不能渡过这个劫,平白受到那样的污蔑,我是两张嘴也说不清,说不定这会你就要去监狱看我了。” “妈!”廖青梅不乐意听这些。 “行,我不说,我知道你感激他,但是青梅啊,像你爸爸说得那样,要找个中意的,难啊!”廖妈愁得很,铭朗多好一孩子啊,错过太可惜了。 廖青梅不说话,廖妈也摸不准她的心意,又说了些这些年的人生经验,用她的话说,她吃过的盐,比廖青梅吃过的饭还要多,听她的准没错。 “青梅啊,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中这个江景程了?” “……” 第八十八章 你必须知道的事 探亲假期的时间本就不长,莫良生和史克朗呆了一个晚上后,就要走了。 也不知道史克朗是怎么哄廖妈的,居然莫名其妙得廖妈亲眼相待,不仅带走了廖妈精心晒好的各种干菜,走时居然还一口一个干妈地喊着,廖妈还应得挺干脆。 想到顾铭朗归队探亲后,不仅要面对几乎逃出手掌的媳妇儿,和难缠的小姑姑及媳妇儿娘家人,甚至还要面对史克朗这么个不明不白的干兄弟,莫良生不厚道地笑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顾铭朗,他只担心史克朗,这小子自以为挖坑挖得深,别最后把自己埋了就成。 “来,小廖,我和你单独讲两句。”那边史克朗把廖妈哄得眉开眼笑,这边莫良生把廖青梅叫到了一边。 廖青梅微微沉思了一下,微笑着走到一边,“老班长,你说。” 正摸出香烟来没点上的莫良生捻了捻烟头,眼角微微一动,心念一转间,原本到嘴边的说辞立马换了一套,“其实老顾出任务前收到了你的信。” 哦?廖青梅表情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跑废了一辆车。”纤细的香烟在指尖旋转,莫良生一直隐晦地观察着廖青梅的表情,“还差点违反纪律,被开除军籍。” 到这会,廖青梅脸上一惯的冷静渐渐消失,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心被高高提起。 心底慌乱,廖青梅还是拼命稳着,强笑着道,“他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 莫良生没说话,把烟叼到嘴里看着她,一直看到廖青梅垂下眼去。 “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事你必须知道,知道后才能重新审视你先前的决定,做出准确的判断。” 廖青梅沉默。 “老顾是性情中人,小廖,你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就武断地答应小姑姑的退婚,是你不对。”莫良生隔着菜园,看向顾小姑家那边的方向。 昨晚在李国梁的带领下,他们还去探望了顾铭朗的爷爷和奶奶,现在顾小姑那边的气氛并不好,顾爷爷坚持着要回老家,顾小姑坚持着不肯回去,顾家姑父在中间打着太极,看样子尝到了甜头后,也是不想回去的。 他们到的时候,顾爷爷正躺在床上生气,大概是跟顾小姑吵了一架来着,见到他们后十分激情,得知他们从小院这边过去后,更是幽长地叹了口气。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如有人都始料未及,哪怕现在顾小姑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但她是长辈,做不出向廖青梅先低头的事情来,顾爷爷现在也很头疼,原本想让顾姑父把信物什么的送回去,留下一丝希望。 在顾爷爷看来,这也算是一种委婉的示好,却被坚决拒绝。 莫良生话峰一转,把话题转移到顾小姑身上。“小姑姑那事,确实是她不对,我也不说什么小姑姑是长辈,不能让她做道歉的事情这种话,人犯了错就得认,这是正理,但是你毕竟是小辈,有时候先递上台阶,也不是难事是不。” 说起顾铭朗廖青梅还觉得非常内疚,但是提到顾小姑,廖青梅表情就淡了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上辈子的对她的影响太大还是怎么,廖青梅现在对和睦的家庭几乎有种说不明白的执念,而且两个人的婚姻里,长辈的意见也非常重要。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受到了伤害也不能一转身就当没有发生过,顾小姑言语之间还涉及到了廖爸廖妈,她真的没有办法原谅顾小姑。 见她这样,莫良生在心底叹了口气,决定避开顾小姑,“我看你对老顾也并不是全无情义,这事情希望你们还是能好好地坐在一起谈一谈。” “至少,我们不希望看到老顾因为你,断送了他的军人生涯。”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廖青梅一愣,猛地抬起头来,却看到莫良生肯定又带着痛心的目光。 顾铭朗那个人有股轴劲,谁也料想不到他会因为廖青梅做出什么让大家跌破眼镜的事情来。 “我会和他好好谈。”心里最坏的猜测得到证实,廖青梅心里也提不起劲来。 送走了莫良生和史克朗,廖青梅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虽然心情沉重,但生活还得继续。 除了隔三岔五有事会出现在小院的江景程,生活里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虽然和廖妈说过,她对江景程并没有任何想法,但廖妈始终有些不太相信,总似有若无地隔开两人。 江景程当此当然有所察觉,不过他一直表现得很寻常,如果廖青梅没空,他有事也是直接和李国梁说,对廖妈的态度也一如从前,并没有变得殷切亲热。 时间一长,廖妈也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多想了,就像廖青梅讲的,人江景程自个有对象呢,对她们好,无非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而已。 “伯母,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厂里多余的福利,到后天都能用,我没时间去看,您代我去吧。”江景程嘴甜会来事,廖妈放下心防后,对他又像从前那样关照。 江景程平时都是匆匆来去,办完事情就走,今天竟然留下来陪廖妈说了会儿话,这会还特意送上两张电影票。 廖妈看惯了不要钱的露天电影,这种要去电影院的她还挺不习惯的,而且两张电影票也不少钱呢,她怎么能白花人江景程的钱,忙摆手拒绝,可惜江景程根本就不容拒绝,直接把票留下就走人了。 “伯母,明天晚上演《人到中年》就是您家墙上画报里那个女明星演的,记得去看啊。” 一听这个,廖妈立马就把票收好了,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电影明星,千万不能错过,“这怎么好,这,这个多少钱,我拿钱给你。” “可千万别,伯母,这真是厂里的福利,您给我钱那我算什么啦,您看看,这后头还有厂办公室盖的章,真的是福利,多出来的。”江景程哪里能收廖妈的钱。 廖妈一看,果然有章,以前鞋厂也有过这样的福利,不过她们很难拿到而已,何建军拿着送人情都不够呢,就算有多,他宁愿锁在办公室,也不愿意发放给她们这些工人。 “来了。”廖妈进屋去放票,廖青梅推着单车从外头回来,进小院就看见江景程坐在院子里笑。 她刚去班主任家问了下情况,得知她们学校有几个同学在同一个城市上学,又去找了那几个同学,约好了到时统一买票,搭伴去学校。 “怎么你一个坐着?”廖青梅停好单车,先进屋喝了碗凉开水,又提了水瓶来给江景程的茶里添了半杯热水。 “伯母在屋里呢。”江景程指了指里屋,看向廖青梅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青梅,请你帮个忙。” “请我帮忙?”廖青梅有些疑惑,她能帮上江景程什么忙? 江景程看了眼里屋,示意廖青梅凑近一些,“明天有个特区同胞来厂区这边考查,我听说你高考时英语不错,想请你陪同接待客人。” 什么英语不错,廖青梅自己心里知道,她那英语就是个哑巴英语,光会做题不会说。 重生又不是万能的,她能做好已经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拼命背单词背课本换来的,现在大半个暑假都没怎么摸书,她脑子里的那些英语都快忘光了。 “不行不行,省城有专门的外语专业大学生,你去找她们,我不行的,我根本就说不出口。”廖青梅可不敢虎了叭唧就往前凑。 这丢脸事小,要是害得江景程丢了投资才是事大。 “没事,就是去学习见识一下,听说那个特区同胞以前就是咱们省的人,只是两岸分隔一直回不来,现在不是改革开放了么,老人家就想回报家乡,不用你做什么,真的,你就临时充当一下我秘书的角色,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江景程面色诚恳,带有一丝丝祈求在里头。 找不到人这话肯定有水分,廖青梅是不信的,她也是真为难,上下两辈子,她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土包了,她心里是真怕。 但是江景程那句去学习见识一下,打动了她,没有过多犹豫,轻轻地点下了头。 江景程志得意满地离开,并表示廖青梅不用刻意准备,那位特区同胞就是个简单朴素,想要回报家乡的老人,就当是平常的长辈就行。 说是这样说,但真要廖青梅什么都不准备,她肯定安不下心来。 廖青梅在屋里忙着挑衣服熨衣服,廖妈见着了自然要问,这一问听了她了话后,稍微一想,觉得去见见世面也不错,欣然点头应允。 “我还说小江这孩子怎么给我送电影票呢,这是怕我不放人呐。”廖妈笑,拿着鸡毛掸子掸了墙壁画报上的灰,高兴地哼着电影主题曲。 廖青梅还是才知道有这一出呢,没想到江景程准备得还真够到位的。 晚上李国梁也知道了这事,他没多说什么,只让廖青梅早点休息,精神饱满地去完成这次任务。 至于江景程的用心,李国梁早看出来了,但看出来了,他也没办法,难道要摇着廖青梅的肩膀告诉她,江景程对你别有用心吗? 那才是真傻!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在能顾到的地方,尽量防着点江景程,顾不到的地方,只能顺其自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李国梁看出来,廖青梅对江景程和对自己的态度差不多。 就是当哥当普通朋友,当然自己和廖青梅的关系还得比江景程近上一层。 不过,“青梅啊,你明天过去,要是能把昊宇带上就带上,他这个年纪多看看多学学好,男孩子还是得多看看世界。” 廖青梅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本来打算明天再跟江景程提的,现在李国梁这么一说,她就越觉得可行,视线看向李承恩,想把他捎到,可李承恩立马退出三丈远。 他小学都没念几年呢,可千万别捎上他。 至于廖昊宇,他其实也不太敢去那样的场合,但是他得帮着铭朗哥看着她姐,当既誓死如归地点头。 “我去!” 第八十九章 私宅里的大世面 第二天江景程满怀欣喜地开着小车来接廖青梅,没料到副驾驶门打开,上来的却是笑嘻嘻的廖昊宇。 小伙子嘴甜,一口一个哥地喊着,倒是没像廖家那个小姑娘一样戳他的肺管子,“江哥,你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添乱,你不知道我姐,愣是不同意我去。” 正好从后座上车的廖青梅看了他一眼,她什么时候不让他去了? “没事,她说了不算。”江景程笑,从后视镜里看了廖青梅一眼,见她坐好了才发车。 车上廖昊宇就像个好奇宝宝,各种向江景程提问,让他全程几乎没有和廖青梅搭话的机会,不过江景程一直很有耐心,廖昊宇的每一个提问都回答得十分详尽、用心。 后视镜里廖青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江景程可不像是对孩子这么有耐心的人。 “昊宇别闹了,江景程,你别理他,好好开车。”廖青梅喊了廖昊宇一句,廖昊宇嘟嘟嘴消停下来。 江景程笑,目光扫过后视镜,“没事,他问的都是我本来要提醒你们的事,今天你们别紧张,就当是陪当常的老人就成。” 说是寻常的老人,确实就是。 原本以为所谓考查肯定是要去厂区看的,就算是吃饭也应该是在靖北的国营大饭店里,几年后那里虽然没落了,但现在还是靖北最洋气最气派的酒店,可没料到江景程的方向盘一转,汽车就拐了个方向。 最后停在了一幢私宅小洋房面前。 青瓦红砖的小洋房,还是上世纪时的产物,仿洋人的楼房的英式建筑,每一处都建造得十分精细,在高大的林荫木间,恍然有种穿越了时光的美感。 廖青梅总觉得从林荫小道里绕过去,小洋房草坪上的铁制工艺桌椅上,应该坐着位穿旗袍的婉约美人。 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小洋楼前没有什么旗袍美人,倒是有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身边站着位穿着长裙,打扮素净的小美人。 美人很眼熟,正是那天在影院里遇着的那个,刘素梅。 不过此时的她和当时的浓艳风情不同,衣着打扮都很素净,卷发也仔细梳好盘在脑后,看上去竟然文静了许多。 刘素梅见到廖青梅表情微讶,倒也没说什么,扶着江老先生上前。 江老先生说是特区侨胞,其实就是江景程的叔爷爷,廖青梅听到江景程喊人就尴尬了。 “我还当你去接谁呢,原来是她!”刘素梅搀扶着江老先生走来,上下打量了廖青梅两眼,冲站在她身边的江景程低声撇嘴。 “江姨不是让你把媛媛姐领过来给外公看吗,你怎么不听话?” 江景程暗地里瞪了她一眼,“别添乱啊!叔公,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廖青梅,和她的弟弟昊宇,她就是我先前跟您提过的那位,是搞活我们厂区职工经济的大功臣。” 江老爷子连连点头,邀请廖青梅和廖昊宇进屋里坐。 小洋房里装修非常精致上档次,廖青梅上下两辈子除了政,务大楼,就没进过贴大理石地面的屋子,那就更不用提廖昊宇了。 好在姐弟两个都还算稳得住,再算心里再慌也没有东张西望,做出任何不恰当的举动来。 坐在沙发上,才发现屋里已经有了几位客人,是政,府委派过来的陪同,不是科室主任就是某处处长,都是在靖北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廖昊宇听着他们寒暄,紧张得差点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还是江景程主动给他们做介绍才缓解了尴尬,得知他们姐妹是江景程的朋友,大家对她们也十分客气,言谈之间也没有完全把她们抛在一旁。 刘素梅陪着江老先生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廖青梅渐渐融入大家的聊天里去,面上隐隐有有些不服气起来。 一帮子男人聊些无趣又没意思的经济时事,她都跟不上思路,廖青梅不过就是个才洗干净脚的乡下姑娘,凭什么能融入进去。 “江爷爷!”正不岔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雀跃的欢呼,大家集体看过去。 刘素梅嘴角一勾,眼里就带出不怀好意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来。 穿着改良旗袍踩着小高跟的美丽女人,大家对她都不陌生,正是县电台的天气预报主持人,黄媛媛。 “哎呀,我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大家都这么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黄媛媛笑着打趣,脸上似嗔还喜的神情并不让人觉得轻佻讨厌,反而觉得她开朗活泼,性情有些小淘气。 说完,黄媛媛抱着江老爷子的手臂撒娇,“江爷爷,对不住,台里临时有个会议,我才来得这么晚,是我不对,等会饭桌上罚我多吃三碗好不好。” “好好好!”老人家就是喜欢明艳大方的女孩子,当即连连点头。 原本有些正式的谈话,因为黄媛媛的加入,变得活跃风趣起来,不愧是省台有名的播音员,可惜她一直想努力不着痕迹地压下廖青梅,却总遇到拆她台的江景程。 再加上廖青梅上下两辈子的见地,先前和他们聊得十分投机,大家也不会配合着黄媛媛却压廖青梅的风头。 不过廖青梅还是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但每一句话都是认真思考斟酌后才说出口的,关于靖北乃至全国五年内经济的发展,她抱以绝对乐观的态度。 倒是黄媛媛,不知道是为了和她打垒台还是怎么样,一直坚持私营经济在本国的环境下难以生存的态度,甚至对厂区门口兴起的小摊小贩持贬低意见。 “对那些严重影响厂区环境的无证小摊,不知道廖小姐怎么看呢。”黄媛媛别有用心地把球抛到廖青梅这里,脸上得体的笑容里,暗含着廖青梅看不懂的心机。 她自从没不认识这位黄媛媛,怎么这姑娘总平白无故地针对自己呢? “黄小姐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这并不是不能解决的,现在大家依存于厂区讨生活,厂区方面可以出,台相应的政策要求,在对各摊贩进行系统的管理的同时,在政,策的支持下鼓励小摊贩合理合法经营,积极搞活厂区的经济……”有些套词,完全是廖青梅现学现用,很多都是刚才这些领导们说过的。 “现在厂区门口的小摊贩,大多不是厂里的职工,也没有什么固定的收入,现在大家能凭一技之长吃饭,特别好,当然这得感谢组织的支持,还有领导的帮扶。 我觉得他们的存在,一方面可以促进就业,减轻政,府安置就业的压力,二是补充厂区缺失的功能,丰富厂区职工的业余生活,促进沟通,还能够多方面促进厂区的经济发展……” 这些话廖青梅都是先前大家谈及这些问题时仔细梳理过的,再加上前世的经历见闻,现在说来半点涩也没有,开始时还略有不自信,不过见到江老先生略带赞许的眼神,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大起来。 当然她也细陈了小摊贩存在带来不好的方面,并给出了具体的建议,不过操作方面,就需要厂区领导和政,府领导双管齐下了。 没有一味说好,也没有一味屈从她人意见说不好,黄媛媛磨着牙,打算继续想法子逼问下去,不过江老先生等廖青梅说完又总结了一番后,大手一挥,先吃饭,吃完饭去厂区看看具体情况。 无奈,黄媛媛银牙暗咬,只得暂时先放下这事,欢快地陪着老爷子去饭厅。 在场的多是长辈,廖青梅和廖昊宇礼貌地让大家先走,江景程陪同。 “姐,你真厉害!”廖昊宇这会已经能挺直了背坐在廖青梅身边了,他姐太厉害了,廖昊宇现在内心骄傲极了,满脸的兴奋。 廖青梅有些不好意思,她总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干巴巴的,但这确实是她自己深想过再组织语言讲出来的,半点没掺水分。 江景程比了个大拇指,激动又赞许地看向廖青梅,“你做得很好!” “景程,来吃饭了,磨叽什么呢!”黄媛媛站在饭厅门口,一脸不悦地看向廖青梅等人。 江景程笑,冲廖青梅安抚地使了个眼色,抬步走过去,“这不马上就来了么。” 饭桌上大家都没有再谈那些经济啊发展啊之类的事情,吃吃饭喝喝茶,倒也吃得尽兴,更不必说这一桌饭菜本就是专业厨房几十年的厨师烧制,摆盘精细不说,口味也是一流,廖青梅吃得都有些收不住。 廖昊宇适应过来后,更是没有做客的自觉,吃得半点也不扭捏,看得主座上的江老爷子心情特别舒畅,连带着也多吃了两碗饭。 照顾老爷子的忠仆看廖青梅姐弟俩的眼神瞬间变得格外温柔慈和,离开前更是再三邀请她们姐弟两个在老爷子还在靖北期间,多多过来做客。 同桌的黄媛媛也如她所言,结结实实地吃了三碗饭,廖青梅看着她偏清瘦的体型,暗暗咂舌。 饭后是休息时间,老爷子非常注重养生,短暂的休息过后,就命人把大家领去提前安排好的房间,让大家各自休息,至于考察,自然得休息后。 安排给廖青梅的房间在二楼,领路的小姐姐替她开好门并告知了卫生间的位置后便礼貌地告辞离开。 廖青梅打算去卫生间洗一下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抽水声。 里头有人了? 知道有人,廖青梅转身准备过会再来,刚转身的瞬间就听到里头伴随着抽水声又是一阵干呕声。 不像是那种自然的呕吐,而像是人为催吐的声音。 廖青梅一愣,脚步微顿。 正在这时厕所门被推开了。 第九十章 不存在的假想敌 谁也没有想到屋里屋外的人会是对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黄媛媛动作优雅地轻拭着唇瓣,缓步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见到廖青梅微微有点惊讶,不等廖青梅回答,眼波流转间,自己先轻笑了起来。 “差点忘了,你是江爷爷的‘贵客’,理应被隆重招待,要用卫生间?请吧!” 这姑娘也挺有意思的,明明说的是讽刺人的话,怎么一副比她还心虚的样子,还完全把她当成了不存在的假想敌。 廖青梅无意和黄媛媛发生任何争执,看了她一眼后,果真转身向卫生间走去,黄媛媛竟然不走,跟在廖青梅身后,到了卫生间,更是直接挡在门口,阻止廖青梅关门。 “江爷爷家虽然是旧式住宅,但是去年江姨已经将这里全部翻新过了,抽水马桶见过没?会不会用,要不要我教教你?”黄媛媛环抱着手臂,冷眼等着廖青梅出洋相,身上带着这时候城里人天然的傲气。 只是可惜了,抽水马桶这东西前世在农村虽然少有普及,但抽水蹲厕却随处可见,廖青梅皱眉看了眼没有冲干净的饭菜,根本没有理会黄媛媛的话,伸手轻轻按下冲水键后,才转身过来关门。 “黄媛媛同志,该不会是想参观吧?” “……”黄媛媛磨了磨牙,妆容精致的小脸表情微微有些狰狞,恨恨地瞪了廖青梅一眼,往后退开几步,把门口让了出来。 廖青梅从卫生间出来,黄媛媛还在门口等着她。 黄媛媛等她的原因除了江景程,廖青梅想不到别的地方去。 “黄媛媛同志,我和江景程只是非常普通的朋友关系,你不用太紧张。”廖青梅这样开门见山,黄媛媛酝酿已久的话突然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反倒是心思被看破的尴尬瞬间涌上心头,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你说什么,我,我才没有,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关我什么事!” 廖青梅笑起来,黄媛媛不过是个坠入爱河的小姑娘而已,为爱迷失心智,其实也挺像从前的自己的,傻得有些盲目,“嗯,没关系,另外,饮食要适当,想要保持体型得多运动,你这样容易烧伤食管,非常伤身体。” “本来就没关系,我怎么样,跟你也没关系。”黄媛媛嘟囔一声,恨恨地瞪了廖青梅一眼,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跑开。 下午的活动安排就是正式的考察了,先前和蔼亲切的老人,瞬间变得谨慎油滑起来,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十分刁钻,廖青梅几次看见主任和处长们连连抹汗。 这种时候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了,只要静静地听着就好。 考察结束后,有人做东,请江老先生去大饭店吃饭,江老先生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派江景程做代表赴宴,至于黄媛媛和刘素梅也一起。 江景程看向廖青梅的时候,廖青梅领着弟弟婉拒了这次邀约,她们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去不去都没有什么影响,而且晚上的宴席可能会谈到比较重要的事情,她并不适合出现。 “还算识趣。”刘素梅抱臂看向正同江景程说话的廖青梅,恨铁不成钢地看向黄媛媛,“你说你,明明工作上挺能干一个,怎么对着这个姓廖的软得跟包子似的,你这样子,以后怎么能看得住景程哥。” 黄媛媛低头不说话,她觉得这个廖青梅不像是对江景程有想法的样子,再说了,她也做不出尖酸刻薄的样子来,好不容易憋出几句怼人的话,已经耗费了她很大的心力好不好。 而且,黄媛媛看了一眼目光温柔的江景程,心底微微抽痛,江景程应该不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吧,目光扫到廖青梅身上,黄媛媛咬牙,如果她努力变得更好,他一定会看到自己的。 刘素梅叹气,不再多说什么,见江景程和廖青梅说完,拉着黄媛媛准备上车。 “啊!”黄媛媛的注意力一直在江景程的身上,被刘素梅这一拉,一脚就踩空下去,路边正好有一摊水坑,眼看就要跌下去了,后一步的江景程往前一捞,直接把人拉在了怀里。 闻着江景程身上好闻的气息,黄媛媛心砰砰跳下不停的同时,小脸瞬间变得绯红,“江哥哥……” 不过只是一瞬间,江景程就放开了她,“走路记得好好看路。” 巨大的失落瞬间占满刚刚狂喜的心,黄媛媛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不敢去看江景程回头张望的脸。 江景程上前扶住黄媛媛的瞬间,廖青梅正好看在眼里,等他飞快松开黄媛媛回头找她的时候,廖青梅已经转身和廖昊宇并肩往回走去。 “姐,你看吧,他就是不如铭朗哥。”廖昊宇逮着机会就给廖青梅告黑状。 这要是铭朗哥,除非生死关头,肯定不会上手去扶那姑娘,但江景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跨步移了过去。 廖青梅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廖昊宇后脑勺一掌,“就你知道得多,我和江景程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小小年纪,想那么多,不如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廖青梅也是今天才知道刘素梅是江景程的远房表妹,并不是他的对象,不过,也没差,不是还有黄媛媛么,看刘素梅对她的态度,和她在江老先生面前亲昵的模样,还有江景程下意识的关心,想来这姑娘的身份也不寻常。 她觉得这个姑娘明艳动人,家世学识都有,性情单纯,确实非常适合江景程。 江景程在她这里只是普通朋友,廖青梅自己也不是太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要把她们扯到一起去,她现在心里唯一担心的就是顾铭朗那里的情况。 想到那到莫良生说的话,廖青梅心里就一阵心惊肉跳,心里不免有些后悔,莫良生说得也没错,当时她确实应该挺住顾小姑的压力等顾铭朗回来再解决问题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廖青梅扪心自问,她当时那么痛快地随了顾小姑的意愿,是不是有丢掉包袱的意思。 只是当时心情太过复杂,又是冲动下的行为,再深究起来,廖青梅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但事已至此,再去追究那些已经没有用了。 如果顾小姑知道因为她差点断送顾铭朗的前程,一定会更恨自己吧,廖青梅嘴角苦涩地勾起来。 “姐,你开学我送你去吧。”廖昊宇嘟嘟囔囔地说了一路,结果一直没有得到廖青梅的回应,侧头一看,他姐正愣神呢。 不悦地伸手推了推她,“姐,跟你说话呢!” “啊,你说。”廖青梅收回思绪,抱歉地看向廖昊宇。 “我说,你开学的时候我送你去学校,爸妈抽不出时间来,反正我都这么大了,能顶事了。”廖昊宇一直都十分懂事,正条理清晰地给廖青梅分析自己为什么要去送她。 “妈给你准备的东西可不少,光被子你一个人就拿不动,还有盆盆桶桶……而且你一个人出门我也不放心,正好承恩也没事,我和他一起,回来的时候你也不用担心。” 被弟弟这么记挂着,廖青梅心里的阴霾终于散去一点点,嘴角高高翘起来。 路过市场门口的时候,廖青梅姐弟俩人个正好撞上了忙得满脸笑容的顾小姑,顾小姑也看见了她们,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半斤卤猪头肉,钱已经收了,您走好。”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顾小姑又重新恢复笑容,只是那笑容微微有些发僵,把手里正在装的卤味递给正在等候的顾客。 若说先前廖青梅对顾小姑她们做卤味生意没有什么意见的话,现在却有些不大看得上顾小姑的行为了。 廖家的卤菜摊子,是廖青梅亲手配的卤料,熬制的卤水,口味自不必说,向来是市场上公认的好。 后来顾小姑也做起卤味来后,头两天确实抢了廖家不少生意去,但是同样的价钱,大家肯定更乐意吃口味更好份量更足的廖家卤菜,顾小姑的生意刚起又零落了下去。 原本廖青梅以为顾小姑会想办法改进卤方,毕竟卤味这东西,你份量不同做出来的味道就有偏差,有好也有不好,多试试总会有自己的创新,吸引到喜欢的顾客,可她万万没料到的是,顾小姑竟然直接把价钱往下调了。 每样都比廖家卤摊上的便宜五分钱。 这事原本廖家人并不知道,还是一直在他们摊上买的老顾客问起来,才知道近段顾客大量流失的原因是什么。 “哼!”廖昊宇冷哼一声,他还记着顾小姑打她姐那一巴掌的仇呢。 廖青梅拍了廖昊宇一下,顾小姑是长辈呢,再不喜欢也得敬着脸,把所有的情绪都放到脸上,这不是平白让人拿话柄吗。 廖昊宇撇嘴,眼珠子一转,突然来了兴致,“姐,要不咱们也尝尝味儿。” 拉着廖青梅就往顾小姑的摊子上走,一直等着这姐弟俩个赶紧滚蛋的顾小姑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可来者是客,她忍了又忍,抬脚踢了踢正躲在摊后抓紧时间吃饭的顾姑父,让他去招呼廖青梅几个。 “呀,青梅来了?快坐快坐!”顾姑父见着廖青梅挺高兴的,忙抽出手来招呼他们姐弟,问过他们没吃饭后,又麻利地从摊子上捞了卤菜和现炒的蛋炒饭过来。 “昊宇快吃,男子汉长身体,得多吃点才行。”顾姑父一直努力想缓和两家的关系,顾铭朗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比顾小姑更了解顾铭朗的心思,那孩子是真上心了。 “青梅啊,你有时间多去看看你顾爷爷,他现在就惦记着你和老三,你也知道你顾爷爷身体不是太好,前天还……” 顾姑父的话还没说完,他们身后的小摊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顾小姑直接把手里的脸盆摔到了地上。 正唬着脸看着顾姑父。 第九十一章 血染担架 “任建成!你嘴上没个把门是吧!你把这些事都往外说,干啥啊!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啊!”顾小姑垮着脸把盆从地上捡起来,冲着顾姑父恶声恶气地道。 这段时间顾小姑可谓是焦头烂额,顾爷爷自从去了她那里后,因为老三的婚事总是跟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顾小姑每每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和老人生气,到了气头上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到现在也无法明白,为什么廖青梅一个外人,能够越过她去,她可是这个家里的女儿,顾铭朗的亲姑姑。 就算那些话是别人为了坏事乱编的又怎么样,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她廖青梅以前处过一个对象没错吧,这处对象时有些事情就难得说清了,尤其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也没误会啥啊,她就想给她家老三找个体贴知冷热的好姑娘。 不行吗?有错吗? “你看看你!拿家伙事撒什么气。”顾姑父抱歉地冲廖青梅姐弟笑笑,忙起身去给顾小姑帮忙,“各位不好意思啊,失手掉的,不好意思,这位同志,你要来点啥,我给你称。” 顾姑父笑脸相迎,原本被吓到想走的客人也被他安抚下来,纷纷重新点菜买单,摊子上有人顾着,顾小姑郁气难掩地脱掉围裙坐到一边。 坐着坐着突然就抹起眼泪来,顾爷爷好不容易出了院,前两天又进了次医院。 对老人三天两头进医院,顾爷爷的管床医生对顾小姑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又再三叮嘱她,一定要让老人心情舒畅,不能动气。 可她能怎么样,自家父亲不理解她,三天两天地责怪她,一是怪她不该退了亲事,二是怪她不该动廖家的卤菜生意,当然还有许多别的小矛盾,但那都是小事。 她原本也没打算做那卤菜生意的,可是她看了下,靖北这边大家都穿厂里的工服,就是做衣服也有好几家专门的缝纫店,她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另寻他路。 老家那边的特产这边人又吃不习惯,后来她……她也是一时想岔试着做了一锅卤味,没想到反响还挺好,这才…… 想到这里,顾小姑心里又有些别扭,这卤菜又不是她廖青梅一个人会做,她以前也是会做的,就是做不到这么好而已。 她也想过不做,可不做的话,家里两个孩子要养,还有租院子,平时的日常开销,哪里都需要钱,不干不行,至于回老家,顾小姑没那个脸,她在婆家可是放了话的,不赚大钱绝不回去。 “你看看你,你哭啥!”等顾姑父忙完才发现,顾青梅姐弟已经走了,顾小姑正坐在一边抹泪,坐过去长叹了一口气。 顾小姑还生他的气呢,觉得他把顾爷爷的事说给廖青梅听,是落自己的面子。 可不是么,顾爷爷在小院那边的时候,每天心情舒畅红光满面,到了她这里却几乎要在医院长住了。 “你就是小心眼,爸这病就是因为老三和青梅的事儿心思郁结,你上次不也想通了,说老三的事你不管了,顺其自然吗?现在让青梅去劝劝不是挺好,再说了咱这生意做到现在,青梅一家不也什么都没说,前天咱们卤水泼了大半,不还是廖家二叔匀了部分给咱们。” 可那个廖青兰也酸了她们好些天呢!顾小姑冷哼一声扭开头,心里已经不那么别扭了。 顾姑父叹气,只得继续劝她。 “姐,你说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廖昊宇见到顾小姑哭了,心里就有些内疚,有些忐忑地问廖青梅。 廖青梅揉了揉他的头,“没事,我们就是正常吃饭的客人,吃了东西付了账,没有什么好内疚的。” 廖昊宇点头,明明所有事里,受伤害最深的是他姐才是,顾小姑这么一哭,反而像他们欺负了她一样。 “那顾爷爷那里?”顾爷爷在小院的时候对他们特别好,教他们下棋补数学,平时也总爱买零嘴给他们,没事还给他们塞点零花钱。 而且顾爷爷很讲理,他一直站在自家这边,替廖青梅说话,廖昊宇心里很担心他。 廖青梅心里也担心,想到顾姑父的话,猜到顾爷爷现在应该是在医院住着,想了想,“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顾爷爷,你记得带上棋盘,他老人家在医院肯定无聊,顾爷爷喜欢你,你记得多哄哄他。” 廖昊宇点头,看着表情平静的廖青梅,其实心里特别想问一下他姐,有没有想过铭朗哥,可又怕问这话,会让他姐不好回答,惹他姐难受。 最终,廖昊宇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第二天廖青梅和廖昊宇他们一起去了医院,果然看到了正在医院里和同病房老头争执的顾爷爷。 “你个老头子,我孙媳妇儿孝顺着呢,她这是忙才不来的,我给你说,你才可怜呐,你儿子媳妇呢,你孙子孙女呢?没人来瞅你吧,哼哼,看到没这紫砂杯,可是我孙媳妇儿亲手给我挑的,泡出来的茶啊,那叫一个香醇……” 正说着话呢,廖青梅拎着东西敲门进来,顾爷爷原本稍没底气的表情瞬间就亮了,得意洋洋地冲旁床的老头冷哼,瞅着没,我孙媳妇来了! 等廖青梅把带来的营养品拿出来收进柜子里,顾爷爷又是好一通炫耀,气得旁床的老头背过身躺着,眼不见为净。 廖青梅问过顾爷爷情况后,又去了医生办公室,让廖昊宇和李承恩陪老爷子下棋聊天。 从医生那里确认顾爷爷身体尚好,只是需要静养后,才真正放下心来,其实顾爷爷已经可以出院了,不过老人家不肯出院,他们也没办法,得知顾小姑几天没有缴费后,廖青梅又去替顾爷爷缴清了费用。 原本廖青梅想劝顾爷爷出院,毕竟医院这地方真不适合住人,回家养着要更好,可她刚起这个话头顾爷爷不是岔开话题就是不予回答,他是真不愿意回去。 在医院呆了半天,等顾爷爷打完针睡下了,她们才从医院出来准备离开。 刚走到医院收费的那处,就见大门口急冲冲地抬着担架送来病人,吵吵嚷嚷地还不停地有惊呼声,廖青梅看过去,也被吓了一跳,担架上的人伤得还挺重,不时有血从担架上滴下来。 医院大厅的地面上瞬间多了许多凌乱的血迹,在医院里这种事情太过常见,廖青梅虽然有些心惊肉跳,却也没太过在意,只心里稍微祈祷了一句,希望这人没事,结果正要走时才发现躺在担架上的人是李国梁。 与此同时,李承恩已经哀嚎一声,扑了上去。 怎么会这样!廖青梅也被吓了一跳,匆匆跟了上去,等她们追着担架进了抢救室,刘爱华才哭着追上来。 “爱华姐,李哥这是怎么了,你别光哭啊!你说话!”廖青梅急得不行,忙扯过扑在门板上痛哭的刘爱华问。 刘爱华现在人已经整个都慌了,只知道捂着脸嚎啕大哭,哪里还能回答廖青梅的问题。 “刘爱华,你说不说,不说老子揍死你!”李承恩声音吵哑,眼睛瞪得又大又红,额角的青筋高高爆起,在李国梁的约束下,那些被深藏起来的社会习性瞬间被激了出来,握起拳头就想揍人。 白天不用出摊,他哥除了送酒就是在家里休息,怎么会突然伤成这样,再加上这个女人这样子跑过来,说这事跟她没有关系,李承恩是半点也不肯信的。 廖昊宇被李承恩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拉人,“你冷静一点!李哥还在里头躺着呢!” 李承恩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刘爱华,被拉开后使命地一脚踹上走廊里的条椅,揣得哐当做响,而他自己却半点也没察觉到痛似的,握着拳头狠狠砸到墙上。 刘爱华瘫在地上,只知道哭和摇头,半句话也说不清。 外头太过吵闹,没一会就有护士出来制止,廖青梅现在是又气又急,着急李国梁的伤势,气刘爱华总是提不起事来。 一时间病房外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李承恩吭哧吭哧喘粗气的声音和刘爱华的哭声。 “不行,不能这样傻等下去,昊宇你去公安局找警察,承恩你别动,就在这里守着。”廖青梅从随身的小包里掏钱,好在今天出门她身上带了些钱,把钱全塞到李承恩手里,“你等会去把费交了,让医生用好药,有事你能自己做主就自己做主,别拖。” “姐,你呢?”廖昊宇问。 廖青梅看了眼刘爱华,“我领爱华姐出去静一下,了解清楚情况,行了,昊宇你赶紧去,承恩,你一个人行不行?” 两人都表情凝重地点头,廖昊宇更是应了声后就往出跑,李承恩恨恨地看了眼刘爱华,强忍着心头的怒气,转过身去紧盯着关着门的病房门。 事情都安排好,廖青梅伸手去搀刘爱华,她却死活也不肯走,“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守着……要在这里守着……” 拉不动她,又问不出话来,廖青梅气也没用,匆匆叮嘱李承恩一句,就出去打听情况。 她记得刚刚进医院里,还有要跟着病床跑,说不定有人了解情况,实在不行,她就回家去问,光在医院等着,实在是太被动了。 好在,没等她跑出医院,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顾小姑和廖二叔二人。 “青梅青梅,去哪?”廖二叔见廖青梅脚步匆匆,像没见到他们,忙出言喊人。 “二叔,你们怎么来了?”还和顾小姑在一起? 廖二叔脸色焦急,“这些不急,见着国梁没有,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有事没事?” “还不知道,还在病房里抢救呢。”廖青梅也着急,和廖二叔又匆匆往抢救室那边跑,“二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 “哎,这事啊……” 第九十二章 行凶者逃跑了 这事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 李国梁今天在送酒,送完货回来路过租房区那边时,正好撞上刘爱华和赵香莲在拉扯着什么。 当时现场完全就是赵香莲单方面的碾压,刘爱华脸皮薄被她躁得说不出话来,就算赵香莲上手,她也只敢躲着,怀里还护着个陌生的孩子。 不说刘爱华在自家手底下做事,就算是个陌生人,李国梁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这也是听市场上的人说的,也不知道是咋闹的,那个姓赵的女人的男人就挥刀子了。”廖二叔抹了把额角的汗,焦急地和廖青梅一起往抢救室那边赶。 以李国梁的身手,就算刘四瘸挥刀子,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呢? 廖青梅又急又疑惑,可这事具体什么情况,还得问刘爱华,但刘爱华此时恍恍惚惚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问出什么来,廖青梅也很无奈。 “姐!”见廖青梅又返回来,李承恩强忍着眼泪,颤抖着声音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安。 李国梁进去到现在一直没有出来,李承恩心里又惊又怕,看刘爱华的目光几乎说得上是看仇人,要不是廖青梅一再让他冷静,他哪里还能容忍伤害他哥的罪魁祸首在这里假哭。 “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担心。”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李国梁还是在安慰在场的每一个人。 恰好这时廖昊宇匆匆带了两个警察过来。 “廖同志!”廖青梅这大半年来,也算得上是公安局的常客了,大家都不算陌生。“现在病人怎么样了,能问情况吗?” “还在抢救呢!现在肯定什么也问不出。”廖青梅和他们打过招呼,又把刚刚廖二叔告知的消息转述一遍。 “她们当时争执的地方就是厂区附近,肯定有很多目击者,警察同志,我们得赶紧去找人,我怕刘四瘸和赵香莲会逃跑。”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他们到这里来,总要等病人清醒问明情况再做决定,不能单凭受害方的一面之词去抓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香莲是鞋厂的火灾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其中的牵扯可不少,爱华姐也曾是鞋厂的职工,不管是什么原因,赵香莲夫妻都有伤人动机。”廖青梅有些着急,还不去抓人,万一人跑了可怎么办。 廖青梅看着年轻点的那个警察,“如果赵香莲是有意报复,人跑了的话,你们谁负责!” “廖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年长一些的警察立马摆手就要打反口,却被年轻的那个打断,“走,你在前面带路,张叔你留在这里了解情况。” 廖青梅微松一口气,她就怕他们给她打太极。 可惜的是,等他们匆匆赶到刘四瘸的住处时,屋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你们找刘四瘸子啊,他走啦,刚刚才走的。”隔壁屋的邻居听着动静出来,虽然有些害怕穿制服的男人,却还是壮着胆子报了信。“你们赶紧去追,说不定还能追得上。” 这个时候已经不大可能追得上了,廖青梅心里郁气难平,却又找不到发泄的途径,等她们转道去事发地点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只余地上一摊暗红的血迹,提醒着先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先回医院吧。”年轻的警察提醒廖青梅,现在刘四瘸一家已经跑了,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伤人的就是他,但不管怎么事,还是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才行。 现在赵香莲夫妻已经不知所踪,不如回医院等受害者醒来,问明情况再做考虑。 所幸,等他们赶回医院的时候,李国梁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李承恩和廖昊宇正在床边守着,廖二叔在病房外抽烟,至于刘爱华,据廖二叔所说,被先前留下的警察带走了解情况去了。 刘爱华那样的状态是不适合去问情况的,但廖青梅不在,大家对她都有气,她被带走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李国梁是因为大量失血导致的昏迷,大腿处的伤口缝了十来针,出病房的时候醒过一次,现在睡着了。 廖青梅回医院没多一会儿,刘爱华也回来了,神情低落,绞着手指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都问明白了。”进了屋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年长些的警察把手里的记录本交到年轻的那个手上,开始讲起来他了解到的事情全过程。 鞋厂的事因为刘爱华替廖妈说过公道话,赵香莲的黑名单里正好就是她一个。 只是刘爱华现在忙着找刘兰香和刘四瘸的麻烦,一时间抽不出空来报复刘爱华,这段时间廖青梅这边的时也多,一时都忘了还有赵香莲这个危险分子在身边。 今天刘爱华准备去附近的乡镇收鸡蛋,走的的厂区后的一条小路,那边也有个出口,只是不到下班时间没什么人走。 她刚走到出口附近,竟然看到赵香莲抱着不停挣扎的成成偷偷往外跑,行迹非常可疑。 赵香莲是谁刘爱华自然认得,她怀里的孩子刘爱华也认得,以前成成可爱懂事,她们经常逗他玩,刘爱华记得以前赵香莲也挺喜欢成成,总逗他要不要认她做干娘,跟她回家来着的。 可是自从赵香莲从监狱里出来,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流言,那是三天两头地到刘兰香的住处吵骂。 这一片不说刘兰香的名声被赵香莲毁得一干二净,就是赵香莲自己也没落着什么好,大家见着她都绕道走。 明明是仇视的关系,赵香莲怎么会抱着成成呢? 难道…… 刘爱华想都没想,就冲上前去把人给拦上了,那会还没到下班时间,租房的那一块人还不多,两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撕扯起来。 赵香莲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孩子,哪里能让刘爱华再给抢回去,当然刘爱华也不示弱。哪怕被骂得脸也不敢抬,反正就认死了一条,死也不能把孩子给赵香莲抢走。 李国梁一到,自然就把她护到了身后,开始赵香莲还挺怕他,毕竟李国梁因为脸上疤痕,看上去有些凶恶,这时候已经有下班的人在围观了。 赵香莲坚持孩子是自己的,刘爱华是那个臭不要脸勾引自己男人的小三,现在她孩子不要她了,还要把自己的孩子给小三养,她今天就是来抢回自己的孩子回乡下的。 李国梁一出现,赵香莲就开始喊,说他是刘爱华的姘头,合着伙儿来骗他男人的,刘爱华气不过就和她争了两句,却被赵香莲骂得更惨,甚至还被打了。 李国梁把刘爱华拉到一边,简单地听她说了几句来龙去脉后,理都没有打算理会赵香莲这个疯子,护着刘爱华和成成就要走。 可赵香莲哪里会死心,她早认出了这男人就是廖妈她们摊子上的那个,她是没胆动廖家人,可不代表她不敢惹几个无依无靠的打工的。 当即就拉着李国梁喊起来,说他耍流,氓,虽然离严打已经过去了不少的时间,但风声依旧很紧,当着大家伙的面儿,赵香莲这是往死里坑李国梁。 李国梁当然不肯应,随手一挥就把赵香莲挥到了一边,他是不打女人,这会也被赵香莲逼着想抽人了。 刘四瘸本来没有掺和进这事里头,是赵香莲一直拿话激他,又是说他没本事,不是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个的女人被人欺负还不出来之类的云云。 然后……一向胆小如鼠的刘四瘸就从人群后被推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紧接着,赵香莲就扑了上来,抱住李国梁的腿不让走,刘爱华去拉……混乱中,李国梁就被割了一刀。 至于刘爱华为什么来得稍晚一些,是因为她先把吓坏了的成成给先送了回去。 这件事,说到底只是一场意外,要怪也只能怪赵香莲和刘四瘸两个人,但是刘爱华从进医院起就默不做声的模样,还是伤到了大家的心。 不管她是被吓成那样,还是怎么样,就算是情理之中,李承恩也完全不能接受。 如果她早一步说出真相,说不定就能抓到刘四瘸和赵香莲两人,现呢,人都跑了再来道歉又有什么用! “我真的不知道,都是我多管闲事,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国梁哥就不会受伤了,承恩对不起,我……对不起……”刘爱华靠在门框上默默地流眼泪。 她是真是吓懵了神,根本就不是故意不说的。 李承恩现在双拳紧握,双眼爆红,“你滚!” 刘爱华瑟缩了一下,竟难得地坚持起来,哭着摇头,却敢不再说一句话。 现在就算是知道了行凶的人是谁,可是人已经跑了还有什么用!廖青梅皱着眉头在病房里轻轻踱步。 公安局的两位同志说完情况后已经离开,明天还会再过来找李国梁了解情况,另外,他们也说了,厂区租住房那边,他们也会派人看着,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抓人。 这不过是场面上的话而已,人都已经跑了,难道还会再回来? 显然不太可能。 正皱眉想着事情接下来要如何处理时,就听到李承恩惊喜的声音,“哥!” 李国梁醒了。 第九十三章 小廖啊,小顾他…… 虽然先前医生说过,抢救过来的李国梁已经没有了大碍,中间也醒过一次,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大家还是忍不住担心,现在他醒来,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刘爱华更是差点站立不稳直接滑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 “哥!”李承恩扑到床边,激动得眼眶又红了,见李国梁眼珠来回转动,像是在找些什么,以为他是口渴了,忙伸手去端先前打好凉着的开水,“哥,水在这里,你先喝点水。” 可李国梁只是摇了摇头,依然左右看着,直接视线停到扶着门框勉强站稳的刘爱华身上。 居然是找她!李承恩这会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平衡,他哥醒来的第一时间,找的人竟然是害他躺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我哥找你呢,还不赶紧过来!”不平衡归不平衡,李承恩却不会违逆李国梁的意思,只强压着怒气冲刘爱华喊,可刘爱华人又在发懵,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看着她神不思属的样子,越发来气,抬脚就想去把人扯过来。 还是廖青梅赶紧止住他,把刘爱华扶过来。 “孩子,孩子没事吧?”李国梁看着刘爱华,有些艰难地问。 失血过多导致元气大伤,先前的麻药劲还没过去,李国梁这会还处在略有些迷糊的状态,但心里最惦记的还是那个沉默着的孩子。 “没事!”刘爱华泪水早模糊了双眼,闻言忙肯定地点头,有些急切又迟疑地道,“我把他送回去了,他妈妈不在,我托房东看着他,他没事的,你别担心……李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好在这会她哭归哭,还是把话给说全了。 李国梁闻言虚弱地勾了勾嘴角,“没事,孩子没事就好,你做得对,我受伤和你没关系,你别自责。” “都是我的错……”刘爱华哭得已经打起嗝来,廖青梅这才注意到她面色不正常的潮红着,果然没等她询问,刘爱华直接哭昏了过去。 好在只是受惊过度的昏厥,吊两瓶水再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把刘爱华安顿好,李国梁人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爱华没事吧,她向来胆子小,今天估计被吓得够呛。”李国梁询问地看向推门进来的廖青梅,听廖青梅说刘爱华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才环顾着病床边担心看着他的众人,安抚地道,“都吓到了吧,我没事儿,别担心。” “哥!”李承恩很生气,都躺到病床上了还说自己没事儿,他自从被李国梁捡到家开始,到现在李国梁就连感冒都少有,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虚弱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真不关你爱华姐的事儿,你别生她的气。”先前李承恩对刘爱华的态度李国梁自然看在眼里,这孩子估计也是被他吓着了,“这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保护好自己,是我自己的错。” 李承恩撅嘴,不乐意听这种话,撇开脸不肯看他,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李国梁的情况。 李国梁笑,轻轻抬起手来,李承恩下意识地就把头凑了过去,李国梁轻轻拍拍他的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句话像是摁下了某个开关,李承恩眼窝一酸,一直忍着没流下了眼泪哗哗往下掉,大概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哭不好意思,李承恩抹了两把脸,转身就跑出了病房,廖昊宇在廖青梅的示意下忙跟了过去。 “李哥,你先休息,有话咱们慢慢说。”廖青梅的心这会总算是安了下来,不管怎么样,只要人没大事就好。 刚说完病房门就被推开了,顾小姑冷着脸扶着顾爷爷走进了病房,廖青梅这才想起来,顾小姑是和廖二叔一起过来的,只是到了医院后,就去了顾爷爷的病房,现在才过来。 “是铭朗的姑姑请人喊的医生,也是她去通知我的。”廖二叔见着顾小姑也想起这些事来,忙悄悄冲廖青梅说。“咱们得谢谢铭朗他姑姑。” 廖青梅点头,上前把顾爷爷扶了进来,见到顾爷爷李国梁还想起身,被压了回去。 “这时候你们不赶紧去找人,怎么还在这儿?”顾小姑冲着廖青梅实在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明明是关心的话,说出来却像是在怼人一样。 好在到这会,廖青梅多少也了解了些顾小姑的性子,对她的话并不往心里去。 “已经去过了,不过赵香莲和刘四瘸都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说起这个廖青梅就忍不住皱眉,心底有些焦躁,现在人都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听了她的话,顾小姑和李国梁同时皱起眉头来。 “谁说让你去找她们了?”顾小姑来靖北的时间不长,但赵香莲在厂区这一片实在是太出名,想不认识也难,呆了这么久,自然也听说了赵香莲和廖家的纠葛。 今天顾小姑本来在出摊的,但是在摊子上听到有客人在说打架的事,骨子里好看热闹的那股劲怂恿着她,直接就把上午生意不太好的摊子交给了顾姑父,自己兴冲冲地跟着旁边卖菜的大婶一起往事发地点去了。 她们去的时候,顾小姑正好亲眼看着李国梁被人伤到。 真的是眼睁睁地看着人一刀捅了过去,还好李国梁身子侧了侧,又压了一下对方的手臂,才没有捅到要害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顾小姑还有些后怕,长这么大,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血腥的场面。 “捅人的是个黑黑壮壮的男人,不是那个什么刘四瘸。”顾小姑皱着眉头仔细回忆,“我肯定没有看错,那会人挺多的,那个刘四瘸估计也是被吓坏了,我亲眼见着那人把刀换到他的手里,他还不知道呢。” 听到这里,李国梁也点头,当时明明只有赵香莲和他们拉扯,可偏偏刘四瘸出来的时候,就冒出好几个人出来拉偏架,不然他肯定不能被捅伤。 而且刘四瘸虽然是拎着刀子出来的,但那神情明显就像是被人逼迫过的样子。 “我看了眼那人的侧脸,和上次来摊子上闹事的人挺像,但是我又不确定……”当时场面太乱,李国梁也就匆匆一瞥,但那人看着挺眼熟的。 廖青梅的眉头顿时锁得更紧了,如果只是赵香莲和刘四瘸,那这件事要简单得多,如果牵扯到上次来闹事的人,那就有些麻烦了。 这些人还会不会是何建红指使来的,也说不定。 但不管是为了泄私愤还是受人指使,这事肯定不能算完,廖青梅没在医院再呆下去,叮嘱了两句后,匆匆离开医院往公安局赶去。 她这里刚出了医院,那边听到消息的江景程正好赶到医院。 听到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公安局这边立即行动起来,先是安排人员立马去医院了解情况,另外派人速度去家属区抓人。 廖青梅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先前那两个公安回来后就向上级报告了所有情况,那个刚调过来有些怠慢的老公安还被领导训了一顿。 先不说李国梁的退伍军人身份,就是这个廖青梅那也是老首长说过要重点照顾的军嫂,更别提公安局的副局长和顾铭朗的私交本来就不错,就算廖青梅没有这些关系,只是个普通市民,那也是不可怠慢的。 公安出动,廖青梅一个女同志就不必跟着去了,直接在局里等消息就成,并且头一次被请到了局长办公室做客。 “小廖同志,认识一下,我是周卫国,小顾的老战友。”周局长给廖青梅倒了杯开水才坐下。 说起来,先前他一直在党校学习,刚回来没多长时间,他这也是头一次见到廖青梅,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咂舌,顾铭朗这媳妇长得可真俊,配了顾铭朗那个臭小子,真是白瞎了!真想抢回去给自家儿子当媳妇。 另一边廖青梅端着茶杯,心里也在暗暗腹诽,顾铭朗的战友可真多,哪哪都是!脸上却还是笑着喊人,“周叔。” “小廖今年多大年纪啦?”说是顾铭朗的战友,但周局长的年纪可比顾铭朗要大了不少,看上去比廖爸还要长几岁,廖青梅喊声叔不为过。 “马上就要满二十一了。”廖青梅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总有种没有办法和顾铭朗撇清关系的感觉。 年纪也正合适!周局长再次可惜,正要再问,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先前廖青梅来时他就打电话通知了某人,这会打过来?周局长心里暗骂一声,时间点倒是掐得正好。 微笑着示意廖青梅稍等,起身接起了电话。 来电话的人竟然不是顾铭朗,而是老邓,听着那边的话,周局长的表情从满脸笑容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时抬眼看看廖青梅。 “……”廖青梅心底也咯噔一下,被周局长的目光看得忐忑不已。 等周局长讲话电话,先前轻松的氛围完全不复存在,见周局长往她这边走,廖青梅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小廖啊,小顾他……” 第九十四章 提前离开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廖青梅才发现外面变天了。 外派出去的公安一直没回,廖青梅在办公室里坐不下去,提前告辞出来,周局长也没有多过挽留,叹了口气让她先走。 乌云黑压压地压在头顶上方,大风刮着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飞走,此时不过下午四点左右,却像到了傍晚,路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廖青梅紧了紧手里的提包,赶在下雨前往家里赶去。 “青梅!”江景程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见到她出来立马冲她喊,而廖青梅却恍若未闻地径直朝前走去。 江景程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发动车准备掉头追过去,却在下一刻收回了踩油门的脚。 “景程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来这边采访?”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黄媛媛惊喜的坐进车里,借着扣安全带的动作,装作没有看到渐渐走远的廖青梅。 “听阿姨说的,顺道过来看看。”江景程从后视镜里看着廖青梅走远,笑着转过头来,看向黄媛媛,“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赏光去吃个饭?” “好!”眼里的欢喜真切地迸发出来,黄媛媛双眼亮晶晶地同江景程对视。 江景程低笑一声,移开了目光,没有看到黄媛媛暗下去的眸光,发动汽车,往和廖青梅相反的方向驶去。 “景程哥哥,昨天我没到,你有帮我跟阿姨说对不起吧。”失落只是一瞬间,黄媛媛很快打起精神来,目光几乎一刻都不愿意离开江景程,但是又怕显得自己不够矜持,只不时偷偷地看他两眼。 以前江景程觉得这样的黄媛媛很可爱,也很享受被人全心全意放在心上的感觉,总会想要逗逗她,现在却再没有那样的心情。 “当然有。”江景程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阴郁,昨天他母亲特意办了一场“家宴”,邀请的全是世家好友,其中的用意不用说他都明白。 过后,母子两个又进行了一场深谈。 江景程虽然不想承认,却也知道自己近段时间在廖青梅身上花费的精力太多,不然也不会惊动一向不理杂事的江夫人。 “景程,你应该知道江家现在的情形,更应该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说是群狼环伺也不为过,妈相信你是心里有成算的孩子,有些话不必我多说你也明白。” “那个女孩子,你玩玩可以,但是绝不能动真情,明白吗?” 明白,当然明白。 嘴角勾起艰涩的苦笑,现在的江家并不如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光鲜,他虽然是江家明面上的太子爷,但是…… 江景程嘲讽地勾起嘴角。 不说他这一辈,光说他父亲那一辈,因为爷爷姨太太多,他的堂叔堂姑就不知道有多少,他父亲虽然能力出众,在一众江姓子弟中杀出重围,掌管江家大局,但他同样也传承了老爷子的花心。 新中国不允许有姨太太的存在,但不为人知的情人却数不胜数,若不是江夫人手段强硬,只怕他同父的兄弟都能比他大了。 想到现在被江先生捧在手心里的异母弟弟,江景程眼底划过暗芒。 他的婚姻,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或商或政,却无关于爱情,这也是他一早就想明白且做好了准备的事情,只是遇到了廖青梅,所有的预想都化作泡影。 他尝试过远离,却总不由自主地靠近。 想起那个到现在还一无所觉的女人,江景程微微失落,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能站在朋友的位置,祝她幸福。 “景程哥哥,你想什么呢?还不下车?”到了饭店,黄媛媛跳下车,走了两步才发现江景程一动了没动。 “哦。”江景程回过神来,看了眼饭店的大门,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黄家名下刚落成的大酒店,“你先进去点菜,我去停车。” 黄媛媛点头,欢快地往酒店里跑去,妈妈看到她和景程哥哥一起来,一定很开心。 刚到家,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廖青梅把行李收拾好,沉默了一会后,又给塞回柜子里去,没多一会,又重新拉了出来。 马上就要中秋节,中秋节一过就要开学,她原本打算陪廖爸廖妈过完中秋再去学校的,现在,是走是留,她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廖爸下班回来,大雨已经变成了小雨,听廖青梅说了李国梁的事情,廖爸立马张罗着要去医院探望。 先前回家的时候,廖青梅在小院那边停了一下,廖妈正在准备做饭给李国梁那边送,他们这会正好捎过去。 到了医院,刘爱华已经醒了过来,坚决不肯再躺在医院上打针,坚持下床来照顾李国梁,就算李承恩不让她靠近,她也站在角落里不愿意离开。 进了病房,廖青梅先招呼了廖昊宇、李承恩他们几个吃饭,李国梁边吃边和廖爸谈起事情发生的经过,廖青梅则是坐在一边听着,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青梅,青梅?”廖爸喊了两声,没人应,伸手推了推她,廖青梅才反应过来。 “啊?”廖青梅眨了眨眼,疑惑地看向两人。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国梁问你公安那边情况怎么样呢?”廖爸担心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从家里起就有些不太对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廖青梅嘴角扯着一抹苍白的笑来,“我回来的时候那边还没消息,让明天再去。” “姐,你脸色这么苍白,真的没事?”廖昊宇一直在旁边听着,“要不明天我和承恩去吧,你在家里休息。” 李国梁也点头,让廖青梅不要跟着跑,这事交给公安就不会有问题。 “姐,你还没吃饭吧!”李承恩给李国梁掖被子的动作一顿,突然想起他们准备回家吃饭,就遇着他哥送到医院来,接下来就没个停的时候。 先前在小院那里,廖爸还匆匆扒了碗饭才来的,廖青梅忙着装饭盒,廖妈给她盛了饭,她一口也没吃。 这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快八点钟,刚刚送过来的饭菜也早吃完,刘爱华都拿去洗了,廖青梅这才想起来,今天滴米未进。 “不用,我现在还不饿。”廖青梅摆手,她现在是真的吃不下,见廖爸虎着脸看自己,忙又道,“我等会去吃,一定会吃。” “对了,江景程过来找过你,你见到他的吗?”李国梁突然问。 江景程?廖青梅摇头,“他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有事的,一是听说了他受伤的事赶到医院,看能不能帮得上忙,二是厂区那边的事,不过李国梁摇摇头,旁边廖昊宇他们也默不作声。 受伤的事情有公安全处理,李国梁在本地也有几个关系好的战友,至于厂区那面的琐事他去处理就好,不需要劳动到廖青梅。 满屋子的人,都不希望廖青梅过多接触江景程,包括廖爸,廖青梅没有深想,转念就把江景程来过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去。 晚上还要出摊,只留李承恩一个来照顾李国梁。 李国梁的伤看起来是有些恐怖,但缝针消炎后,就能回家休息,可以去厂区的卫生室打消炎针,到时候只要去医院拆线就好。 在李国梁的坚持下,第二天就出了院在家休养,李承恩现在要担着摊子上的事情,照顾李国梁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刘爱华身上,李承恩原本是不同意的,无奈刘爱华事无巨细,照顾得滴水不漏,他才勉强松口。 至于行凶的人,反而一时没有动静。 公安找到嫌疑人,结果上次来摊子上闹事的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包括那个黑黑壮壮的男人,他当天一直在院子里和工友打牌,还输了七块八毛钱,满院子的人都是人证。 顾小姑配合公安去认了一下人,只说那人看着有点儿像,真要确认又好像不是,线索一时就断在了这里。 行凶的人一直找不到,极有可能知道真相的赵香莲夫妻又消失不见,廖青梅从公安局了解了情况后,知道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只能靠等。 但马上就要开学,而且顾铭朗那里又怎么能等…… “妈,我提前两天去学校。”廖青梅这天从公安局回来后,一直在家里坐立不安,犹豫了好久,才向廖妈开口。 廖妈早注意到了廖青梅的不对,这几天她就总走神,问她,她又说没事。 “去学校?不是说过了中秋再去吗?”廖妈难得休息,正在给廖奶奶勾毛线鞋,这样的鞋子穿起来舒服又透气,廖奶奶是汗脚,只穿这种线鞋才舒服。 原计划自然是过了中秋再去学校,可是现在不是事情有变么,廖青梅重生以来头一次决定不跟家里说实话,“我打算提前去学校适应一下环境。” 廖妈想了想,家里现在也没什么事,摊子上的活,等几个孩子开学了,肯定是要招人的,正好以前在厂里相熟的那一帮姐妹里就有勤劳肯干的,不用担心这方面。 至于中秋团聚,她当然是希望廖青梅在家里过完节再去,但是去提前适应一下环境也没错。 “那让你弟弟送送你。”廖妈换了根针,挽着线开始织下一行。 廖昊宇去肯定不行,“不用,让他在家里吧,李哥现在这情况,承恩也不能走,就昊宇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行吧。” 驻地另一边,老邓正悠哉悠哉地听着曲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砰地一脚踹开。 …… 第九十五章 车票售尽 砰地一声巨响过后,顾铭朗满身泥腥味儿走进屋里来,一串黄色的泥巴印字一路跟随,停到老邓的办公桌前。 “顾铭朗同志,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啊!”老顾一个激灵忙从椅子上跳起来,避到墙边去。“我可给你说了啊,你归队报告还没打呢,你,你,你站住!打人是违犯纪律的事儿……” 顾铭朗一掌拍到办公桌上,老邓吓得肩头跳了跳,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上前把自己刚泡好的热茶抢救回手里,“有话好好说啊,好好说。” “谁让你伙同周连骗人的!”顾铭朗那叫一个气啊,他刚完成任务回来,就听到史克朗那小子得意洋洋地给他汇报这事。 他家小青梅是什么性子,他哪里能不知道,要是知道他骗了她……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造成什么后果!”顾铭朗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也不知道他先前的任务到底是做些什么,此时整个人已经瘦脱了相,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 老邓摇头,顾铭朗正在开口,老邓赶紧摆手,让他先别说话。 “铭朗,你先别说话,咱们先捋一捋啊,你担心这事的后果,可你和小廖现在是退亲了是不是?还能有比这更坏的后果吗?” “……”还真没有! 老邓暗暗地松口气,后背都被汗湿了,都是顾铭朗这混小子吓的,见顾铭朗跟着他的节奏走了后,老神在在地喝了杯茶,坐回座位上。嫌弃地道,“你坐下说吧,我仰着脖子酸。” 顾铭朗看了二大爷似的老邓一眼,拖过旁边的凳子坐下,“说!” “咳咳!”老邓干咳两声,把架起的二郎腿放下,“我问你,你任务途中,是不是失踪了十天?” “是!”这事是没错,他为是伏击对方的首脑,隐蔽潜伏了近十天,身上的热感仪失效,才会在雷达上失去踪迹。 这事当时闹得还挺大,但他这不是没事么,而且任务期间他失踪的消息是完全保密的,演练结束后,消息才传到这边来。 结果可好,这帮家伙直接给他演了一场大戏。 “是就对了,我们骗了小廖了吗?没有!”老邓悄么声又把二郎腿给架上了,抿了口茶,发现顾铭朗正虎着脸看自己,不由自主地放下腿坐直了身体。 “咳,这不是电话占线嘛,我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结果老周就给小廖说了,等我再和老周通话的时候……你知道的,真不是故意的。” 明明刚喝了水,嘴皮瞬间又干了,老邓舔了舔发干的嘴皮,“你看,你现在也没假,你是不是很想见小廖?” “是!”做梦都想。 “这就对了嘛!”老顾一拍手,“行了,你也别纠结这事了,大不了等小廖来了,我们再帮你好好解释。” 事已至此,还能怎和以办,只能这样了。 顾铭朗起身准备回宿舍收拾一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老邓暗暗嘀咕,“这都说了两三天了,小廖怎么还没来呢?” 心脏蓦地缩紧,拳头紧了紧,顾铭朗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脚步淡然地走了出去,徒留一地泥脚印。 “顾铭朗,你给我回来,收拾好了再走!” …… 开往驻地的列车准点出发,尾随了廖青梅一路的周卫国脸上露得得逞的笑容,目送着她上了车后,才飞速赶回办公室和老邓通风报信。 顾铭朗这几天过得非常焦灼,既担心廖青梅到来后,发现他的欺骗会和他划清界限,更怕……更怕她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回事,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来。 回驻地这两天,虽然他如寻常一般正常训练生活,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移向驻地大门处,期待着那里能出现他梦寐以求的身影。 可惜,每每总是失望。 “铭朗,你嫂子今天下午的火车到,能不能麻烦你去接一下?”午饭后,老邓抱着茶缸找到顾铭朗的办公室,对顾铭朗快速收起照的动作只当看不见。 “我下午要去医院扎针,拜托了。” 下午是休息时间,顾铭朗本就没什么事,正愁没事干呢,闻言没有拒绝直接点头。 没事做时的等待越发让人焦虑,倒不如找点儿事,让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想东想西,拿到准确的时间后,顾铭朗就发车前往车站。 “铭朗啊,你不收拾一下再出门啊?”出门前老邓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上午是常规训练,顾铭朗虽然不需要亲自下场,但一身作战服也沾了不少脏污,这形象去接小廖?老邓暗暗摇了摇头。 顾铭朗拍了拍衣服,“挺好,不必。” 说完就推门走了。 “……”老邓抱着茶缸老神在在地摇头。 从气候湿润的靖北到达气候干躁的北方驻地,廖青梅刚一踏出车站,就被热情的大妈拉到一边,喊她去住店,多番推辞后,好不容易出了火车站,一眼就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顾铭朗一身作战常服,脚上踩着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训练鞋,裤脚上沾了不少泥点,袖口扎起,露出结实的小手臂,眉头紧锁,正靠在车门边吞云吐雾。 他不是失踪了吗?! 他不是极有可能身受重伤吗?! 心里原本积聚的担心和焦急在这一瞬间,全部变成汹涌的怒气,廖青梅觉得自己真的是傻透了,一路上各种担心不说,她辛辛苦苦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廖青梅板着脸,直接就掉头往车站里头走。 明明已经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她名不正言不顺的跑来本就是不该,要不是实在担心他,她何苦向廖爸廖妈说谎,何苦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向顾爷爷他们隐瞒她知道的事实。 青梅!! 顾铭朗正好看到廖青梅消失在车站口的身影,心头一惊,烟头吓得直接弹到地上,心里暗骂了老邓一句,赶紧飞快地踩灭烟头,大跨步往前追去。 “青梅,青梅,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顾铭朗这会心里满是狂喜,脸上的笑容怎么收也收不住,在廖青梅看来,越发坐实了欺骗自己的可能,哪里还会再理他。 顾铭朗虽然追着她在解释,却还是护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停到买票的排队伍里。 正好现在买票去学校,她心里也不必对廖爸廖妈再有负疚感。 “青梅,你看看我。”顾铭朗着急啊,廖青梅目光只盯着窗口前方,压根看也不看他一眼。 廖青梅冷哼一声,半眼也不想搭理他。 “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骗你的。”事关保密条例,有些事情顾铭朗压根就没法给廖青梅解释,只能一再强调自己,没有欺骗她。 就像老邓说的,他确实是失踪了一段时间嘛,只是现在正好回来了而已,顾铭朗不要脸地这么想着。 “当然,你没有骗我,你让别人骗我而已。”廖青梅伸手把顾铭朗拨开了些,挡着她排队了。 “没有,没有!”顾铭朗此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少,更是愁得不行,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求。 “青梅,别走成不成?我知道你离开学还有几天。” 廖青梅了然点头,“原来是算好了我开学的日期才这样的啊。” “……”顾铭朗这会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这张破嘴,说啥都是错。“我真没这样想,我发誓!” 史克朗和两个兄弟站在角落里看着顾铭朗笑,他们连长多血性一人,折磨起他们来更加不是人,就是敌人的枪顶到脑门上都不不带变色的,这会在媳妇面前怂得跟孙子一样。 不过,笑话归笑话,这种时候可不能拖兄弟后腿。 “什么?没票了?”廖青梅不敢置信地问,排她前头的那个叔叔刚还买了张同目的地的票呢,而且她亲耳听着他说要站票不要坐票的,怎么到她这儿就没票了? 目光怀疑地盯向顾铭朗。 本来提着一颗心听到售票员的话后又轻轻放下的顾铭朗忙双手举起,无辜地摇头,他一直在这里,有没有票,真不关他的事儿。 “真没票了,同志。”里头的售票员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微微摇头。 “那下午的,晚上的,有没?”廖青梅横了顾铭朗一眼,继续问。 “没有。”售票员看了眼手下一沓票摇头。 “明天的呢?早晚都没关系。”实在不行,在车站旁的小旅店住宿一晚也行。 “没有。”售票员给了她一个甜美的微笑,只差对廖青梅说,只要是你要买票都没有。“同志,麻烦您让让,您身后还有需要买票的乘客。” “等等,那我转乘总可以吧。”廖青梅不死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好意思,直达的车票没有了,转乘的车票虽然紧张,票倒是有。”听到这里,顾铭朗心又猛地提了起来,“不过,距离太远,必须转乘好几趟,而且列车晚上,您不一定能赶得上车,同志,不如你过两天再来看吧。” “对对对,过两天我再陪你过来。”顾铭朗忙接话,抹了把额角不存在的汗,给了暗处站着的史克朗一个肯定的眼神,激动又忐忑地看向廖青梅。 过两天? “……” 第九十六章 眼眼惺松等归人 “咳!”顾铭朗干咳一声,虽然一本正经地开着车,但目光总往旁边冷着脸的廖青梅那里梭。 车里的气氛有些冷,廖青梅一直抱着手臂不肯说话,没有买到票,廖青梅原本想找间小旅店凑合两晚的。 可身边的男人倒好,往那里一杵,冷着脸吓得那些大妈一个也不敢上前,完全没有她刚出站时的那股热情劲儿。 廖青梅不说话,顾铭朗在心里各种酝酿,但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对,虽然找不到话题,但高兴的情绪没有半点遮掩。 感受到顾铭朗欢喜的情绪,廖青梅心里松了松,莫名心情也好了一些。 不过这一路上他屁股下头跟长了钉子似的,不时还老偷看自己,廖青梅暗暗翻了个白眼,见他犹豫了好一会,又看向自己。 “好好开车!”廖青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唉!”顾铭朗立马响亮地应一声,端正好身体,老实开车,开了一会,侧过头去试探着问,“这一路上累不累?中午想吃点啥?要不我领你去吃这边有名的大锅鸡吧。” 廖青梅冷哼一声,还吃什么吃,她气都气饱了。 “那就吃大锅鸡好了,开小摊累吧,我看你都瘦了,家里怎么样?我爸我妈身体还好吧。”顾铭朗这会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忐忑的心情了,人都到了他这儿,怎么也得哄回来才行。 我爸我妈?谁爸谁妈呀! “顾铭朗同志,那是我爸妈,不是你的。”这话廖青梅可不敢应。 她也想明白了,婚事虽然退了,朋友大概也是极难做成的,但她既然扛不住心里的压力来看了他,虽然没必要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但该说明白的,还是得说明白。 “你别以为我来看你了,就代表了什么,我们的婚事已经退了,我来……我就是担心,怕你出个什么意外,顾爷爷他们受不了,你别多想。” 脸上的笑容没变,心脏却猛得揪紧,那种酸酸的感觉几乎让顾铭朗透不过气来,一直极力想避开的话题,此时血淋淋地摆在他的面前。 “我不多想,但你既然来了,那就放松心里好好玩几天,不开心的事别提了,成不?”顾铭朗故作轻松地笑着说,还特意侧脸看了廖青梅一眼,好让她看着自己“不在意”的表情。 廖青梅撇开脸,按下心里的些微不适的感觉,顾铭朗现在的笑脸,比哭起来还难看,很想叫他别笑了,可是这话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一段时间没见,她哪里会看不出顾铭朗的变化,整个人说是精瘦,其实已经瘦到脱了相,她心里也知道,周局长那些话大概并不是骗她的,只是初见时因为太生气,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廖青梅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原野,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现在她坐在这里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她心里也在疑惑,为什么听到顾铭朗出事的消息后自己会那么地煎熬,她难道,真的对顾铭朗产生了感激以外的感情吗? 她不知道。 去附近的镇上吃过午饭后,两人直接回了驻地。 驻地的条件比廖青梅想像中要简陋许多,也没有招待所这类的地方,来这里随军的军嫂也不多,廖青梅和陌生人一起住不习惯,再者现在也没有哪家有条件能空出一间房来招待她,顾铭朗干脆把自己的宿舍腾出来给她住。 小小的一间单间,一个狭窄的铁架床,一张书桌和一个小柜子,就是顾铭朗屋里的全部家当,床上被子叠得比豆腐块还要板正,窗外就是一颗大香樟树,淡淡的樟木香飘满整个房间。 “环境有点简陋,你先住着,窗帘我等会就给你安上。”见着廖青梅上下打量,顾铭朗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左看右看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才微松了口气。 抬手看了眼时间,顾铭朗道,“我还有训练,你先休息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等廖青梅点头,他才大跨步地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从柜子里找了件不穿的外套把靠走廊的玻璃给挡住。 这玻璃虽然是那种带花的那种,并不十分透,但他家青梅毕竟是女孩子,还是得多注意一点儿。 从外头看过遮严实了,顾铭朗才大步离开。 “连长走了,你去。” “你去!” “不是你领的头么,你去!” “我都见过嫂子了,可去可不去,你们想清楚,去还是不去?” “去呀!肯定得去!” …… 史克朗一众人躲在窗边,互相捅咕着对方,谁也不敢先去敲那扇掩上的门。 “咳咳!”两声重咳吓了史克朗他们一大跳,背后都竖起汗毛了,回头才发现是端着茶缸一脸高深的老邓。 老邓在他们后头站了好一会儿了,开始轻咳了两声,竟然没人听见,这会见他们都看了过来,伸手虚点了点,“你们这群臭小子,等着看好戏是吧,看老邓等会怎么收拾你们。” “指导员,他们这不是好奇么,好奇好奇!”史克朗立马狗腿地迎了上去,乐颠颠地怂恿着,“要不,指导员您去敲门?反正我上回是见着嫂子了,还受到了嫂子的热情款待呢。” 说实话,连队里的人就没有对廖青梅不好奇的,能把他们魔鬼队长化成绕指柔的奇女子,这么些年,可是仅此一位的。 尤其是老邓悄悄得知了顾铭朗被退婚的事情后,大家心里的好奇心就更压不住了。 不过,想到顾铭朗那个黑面煞神,谁也没胆先去敲这个门。 顾铭朗这事,原本他们都不知道的,可谁叫顾铭朗收了信就匆匆去出任务去了呢,顾小姑在家里一直等不到音信,又拍了封急报过来,这时候电话虽然有,却不普及,普通民众用得多的还是信件和电报。 然后,很巧老邓就拿到了看到了,然后,正好史克朗有探亲假,顺便就让他去了解情况当下说客了,然后……整个驻地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大嘴巴子!”老邓冷眼扫了史克朗一眼,现在是顾铭朗还不知道自己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要是知道了,老邓后背一凉。 不行,他们得赶紧和小廖同志搞好关系,拿到免死金牌才行。 以史铭朗为首的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老邓。 “起开些。”老邓喝了杯茶润了润嗓子,上前敲门了。 廖妈以为廖青梅是去学校,给她带的行李可不少,这还是让她自己拿的,还有部分廖妈打算走邮政给她寄到学校去。 考虑到要到顾铭朗这里来,廖青梅也主要是带靖北那边的特产为主,这会正在整理自己的大行李包,听到敲门声还有些疑惑,顾铭朗去训练了,怎么会有人来敲门。 “是小廖同志吧,我是……”老邓刚敲开门,还没自我介绍呢,史克朗这帮猴子就窜了上来,抢他的话。 “这是我们指导员!”史克朗毕竟和廖青梅见过面,话里带着熟谂,“嫂子,你管他叫老邓就成。” 廖青梅忙打招呼,以前顾铭朗的信里都提过这些人,虽然见着真人有些陌生,但在史克朗的插科打诨之下,熟悉得有非常之快。 “正好,我这里带了些特产,你们分了吧。”廖青梅把身后整理了一半的东西亮出来。 廖妈怕廖青梅吃不习惯学校的食物,给她带了不少本地的干粮,还有她自己亲手做的坛子装辣椒,辣椒里还泡着切好的大刀豆,吃起来嘎嘣脆。 开始大家还有些矜持,摆着手说不要不要。 不过史克朗上次在小院那边可是试过廖妈的手艺的,当即开了一罐子吃起来,大家轮着分一分,廖妈压得紧紧实实装了八大瓶荔枝罐头的辣椒罐子就被一抢而空。 至于试吃剩下的那半罐子,被众人很不厚道地留给了顾铭朗。 你看,他们还是有点良心的,至少没有一扫而空,多少给他们队长留了点尝味儿的。 按史克朗的说法是,一点也不留都没关系,他家连长日思夜想的媳妇来了,哪里还看着见这点吃的,还是老邓压着他们给留下来一部分。 这群人开始和廖青梅说话还有点放不开,没一会就你一嘴我一嘴地冲廖青梅告状了。 诸如:请嫂子管管你们男人吧,兄弟们快被他摧残的没有活路了;嫂子,连长这段时间要疯了啊,没日没夜地练啊;嫂子,连长可想你啦,你一张小寸照,照边都快被连长摸毛啦;嫂子,你在这儿呆多久啊,我们食堂大师傅的拿手好肉你可不能错过…… 廖青梅长了八张嘴也没法给他们解释清楚,她和顾铭朗已经没了那层关系,尤其是听到他们说顾铭朗想她,廖青梅小脸更是憋得通红。 这群人说话怎么生冷不忌的,什么也敢往外说! 而且顾铭朗什么时候手里竟然会有她的照片的,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老邓瞅着廖青梅小脸通红,脸上已经渐渐没有那种淡淡的疏离,微松一口气,做为兄弟,他只能帮到这里了。 拿了东西又说了会话,老邓领着一帮猴子又哗哗走了,廖青梅收拾了屋子,感觉自己就趴桌上眯了会,顾铭朗就回来了。 “怎么睡在这儿?”顾铭朗着着睡眼惺松的廖青梅皱眉,伸手把灯扯亮,廖青梅这才发现这一睡竟然睡到了晚上。 廖青梅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儿,下意识地就道,“你回来啦。” 刚刚睡醒的声音微哑轻柔,微微呢喃仿佛像在撒娇,昏黄灯光下,迷蒙着双眼卸去所有防备的廖青梅,痴痴地看着他,顾铭朗心头一动,强忍住把人拉进怀里的冲动,做了个极错误的决定,他柔声道。 “醒了没?醒了咱们去食堂吃饭。” …… 第九十七章 一不小心穿帮了 顾铭朗温柔的声音一入耳,廖青梅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脸上迷蒙的神色眨间褪去,立马变回顾铭朗熟悉的小刺猬的样子。 “好。”神色已经清明,但嗓子还没有缓过来,顾铭朗适时递了杯水过来,廖青梅接过去,垂下眼皮,低低地道了一声谢。 驻地的食堂就是一桩仓库似的平房建筑,简陋得很,廖青梅跟随顾铭朗走进食堂的时候,食堂里的同志们已经端坐着在就餐,纪律严明,除了吃饭的咀嚼声再没别的声,也完全没有因为她们突然进入,而引起任何骚动。 说实话看着这些新兵排排坐,安静吃饭的样子,还挺养眼的,就是大家可能是刚下训练就进食堂,食堂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瞅着满屋子猴崽子,还有那一桌蠢蠢欲动的几个,顾铭朗立马就后悔了,他倒是没觉得别的,就是觉得小媳妇就得好好藏着护着,这么多人吓着她了怎么办。 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嫂子,这里!”史克朗兴奋地给拉开椅子,冲廖青梅大力地招着手。 廖青梅微笑,跟着顾铭朗抬步往那桌走去,走近了顾铭朗直接坐在史克朗拉开的座位上,把靠墙的独立位置留给廖青梅。 饭桌上以老邓为首的众人,顿时意味不明地看着顾铭朗,德性,又没人会吃了你媳妇。 “你坐这里,离他们远点儿,别熏着你。”顾铭朗可不管他们怎么看自己,对廖青梅十分体贴。 廖青梅从善如流,安静地坐了下来,桌上菜已摆好了,有鱼有肉还有她带来的坛子菜和一些这边独有的野味。 “嫂子,尝这个。”献殷勤被连长给挡了,史克朗瞬间又找着了机会,立马挟了筷子熏干兔肉给廖青梅,“这是咱们连长亲手捕的,炊事班的大师傅熏的,好……好吃!” 最后两个字是史克朗磨着牙说的。 那块兔肉被人半路劫道,已经吃到嘴里去了。 顾铭朗三两口将大块兔肉吞吃入腹,边给廖青梅摆好碗筷,边体贴地用自己没吃过的那头给她挟菜,“我记得阿姨说过你不吃兔肉,你尝尝我们这儿的野木耳,还有这个菜,咱们那儿没有的。” 说完才板着脸看向紧盯着他俩看的众人,“吃饭!” “吃饭吃饭,小廖不要讲客气啊,吃饭。”老邓乐,忙提筷子,热情地冲廖青梅道。 廖青梅含蓄地道谢,慢慢地吃起来。 “嫂子,你和我们连长怎么认识的?”史克朗在廖家里还端着,老老实实的样子,到了这里也就没遮掩了,尤其是这会有廖青梅这座大靠山的时候,就没了个停了时候。 廖青梅心里并不愿意回答,但一桌子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迟疑了一会才道,“火车上。” 当时在火车上时,廖青梅怎么也没想到,往后事情会这么发展。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顾铭朗,正好他也扭过头来看自己,目光灼热,廖青梅仿佛被烫到了似的,飞快地收回视线。 火车上?他们平时探亲出任务可没少坐火车,难道是在火车上认识定情的?可这两人不是娃娃亲么? 也不对,这几年他们连长一直忙,探亲假也多让给了离家远的同志,大部分任务他们都是一起的,从来没有遇到过廖青梅。 再联想到连长传出定婚的时间,这么一推算的话,那就是去年那次跨省跨部门的联手打黑事件了,那次行动可是集体二等功,据说那次行动中有个帮了大忙的奇女子,胆大心细,重点是漂亮。 不过他们也听说了,这姑娘半点也不居功,留下线索后就直接消失了。 这姑娘不会就是他们嫂子吧? 想什么就问,史克朗向来藏不住话,“嫂子,你们坐的火车,不会是珠长线的那一趟吧?就是今年正月的那趟?” 廖青梅回想了一下,点头应是。 史克朗立马就激动了起来,屁股左右扭了扭换好姿势准备八卦起来,“嫂子,听说你……” “咳咳!”旁边突然传来两声重咳,顾铭朗冷眼看向史克朗,目光里满是警告。 火车上的事都快成他洗不清的污点了,想到那时候自己的形象,顾铭朗就头大,因为火车上的事,他家小青梅对他意见可大着,他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扭转自己小混混,坏痞子的形象。 顾铭朗都出声了,史克朗不敢再提,可惜安静不了几秒,他又蠢蠢欲动起来。 “嫂子……”可惜这回刚开了个头,就被无情地打断了。 “史克朗,不能安生吃饭吗?”顾铭朗声音低了八度,语调里满是威胁,史克朗哪里还敢造次,委委屈屈地坐下来扒饭,不时冲廖青梅使两眼色,示意她看看,他们连长有多凶残。 饭后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顾铭朗倒是想领着廖青梅四处转转,耐何这帮小子根本就使唤不动,宁愿加重训练量,也不听他的话。 就连一向老持稳重的老邓也在这里凑热闹,今天老邓骗自己的仇,他还没报的呢。 几人也没走,就在饭桌上坐着,继续聊。 “小廖啊,你这来一路也辛苦,别急着走,咱们这儿虽然偏,但风土人情还是可以看看的,山里也有些野趣。”老邓忍着笑,到底没像几个小的一样,拼命拆顾铭朗的台,而是给他说了两句好话。 “对,嫂子你别走了,明儿我就领你去山里抓兔子,我跟你说啊,我们这儿的兔子又大又肥还特别傻,你们女同志不是最喜欢小动物嘛,你还能留两只养着。”史克朗跟在一旁凑热闹。 盛情难却,廖青梅也不好直接说有车票马上就走的话,但总留在这里,影响始终是不好的,而且他们一口一个嫂子,喊得他特别心虚。 要是以后顾铭朗真正的对象来了,让人家姑娘怎么自处。 “学校马上要开学了,我也呆不了两天,买到车票,我就走。”廖青梅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那有什么,火车站管事的是我们老战友,打个招呼,到时让他给你留……留,张票就好了。”史克朗的声音越来越小,廖青梅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她就说,为什么她前头的人还买到了票,她走后,隐约听到排她后头的人也买到了票,到了她就哪哪也买不着了,原来是这样。 好一个顾铭朗,还说不是骗她来的! “史克朗!”顾铭朗这会是真想揍人了,见廖青梅面色不好,忙义正言辞地向她解释,“这事我半点不知情,你知道的,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没有干坏事的机会。” 也就是说,有机会他也会这么干啰? 廖青梅并不相信他,脸色没有丝毫缓解,而且并不打算再在这里坐下去了,她心情非常糟糕,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坏心情影响迁怒到别人。 老邓这会还有些懵呢,怎么好好的突然气氛就僵了起来,等史克朗胆颤心惊地悄悄给他解释过后,他这会也挺想揍人的。 这混小子,办得都是什么事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廖,你先别走。”老邓看出廖青梅有想走的意思,这会也顾不得修理史克朗,忙拦住她。“这事啊,得我来跟你说。” 等老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廖青梅说清楚,顾铭朗确实消失了那么久,等他们收到顾铭朗平安无事的消息时,廖青梅那里已经买好了票,当然这个老邓没敢说,这不坐实了他们伙同周卫国欺骗她的事了么,不然怎么还关注她买没买票,上没上车的事。 “这事真不怪老顾,他当时知道的时候也生气,我那办公室的门这会还没修好呢,他心里紧张你,有些话讲不出口,你要理解他。”老邓语重心长,顾铭朗连连点头。 他的话,廖青梅信了一半,也就一半而已,这儿是什么地方,替顾铭朗说话的是什么人,她可没那么傻乎乎就被他们骗了过去。 “行,我信您。”廖青梅笑,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别人不知道,顾铭朗却是知道要坏,他家小丫头主意正着呢,可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想法的人。 解释完了这事,老邓他们也不好再留下去,尤其是克史朗,这会恨不得立马消失在顾铭朗眼前才好。 虽然顾铭朗的注意力全程都在嫂子身上,可是他心虚啊,他慌啊,他觉得自己要完蛋了,等嫂子一走,他可能就看不到每天升起的太阳了。 人走了,食堂也空了,廖青梅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准备回宿舍。 她这会没地方去,就算想走,也得明天。 “青梅。”顾铭朗喊,心里有些忐忑。 廖青梅脚步顿住,十分平静地看向他,“嗯?” 顾铭朗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平静的反应,这回是真生气了,“我送你。” 廖青梅没有拒绝,直接往前走去,顾铭朗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食堂离宿舍还有点儿距离,驻地大部分路段都没有装路灯,但是天上星星明亮,并不影响看路。 路上安安静静地,空气中涌动着植物的清香,廖青梅心里的怒意渐渐平息,突然有了和顾铭朗说说心里话的冲动。 “顾铭朗……顾铭朗,你个混蛋!” …… 第九十八章 病倒 廖青梅正要跟顾铭朗好好说说话,没料到顾铭朗扣住她的手反手一拉直接把她拉到了怀里。 星光璀璨,廖青梅整张脸都被闷在顾铭朗的胸膛处,惊呼过后正要挣扎,顾铭朗环抱她的手臂突然紧了紧,所有挣扎顿时消弥于无形。 “青梅,对不起。”低哑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廖青梅无法言说的心痛,他的声音里不仅有自责还有难过。“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对不起……” 廖青梅鼻头一酸,静默地站在原地,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两只环在顾铭朗身后的手在空气中无力地紧了紧,顾铭朗……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姑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回到你身边,我也很抱歉。”顾铭朗手臂紧了紧,小小的人儿在他的怀里,终于让他有了真实的感觉。 这一段时间别看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其实心底有多么患得患失,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现在正年轻,原本任务过后身体上的亏空,仔细调理一段时间就能缓过来,但是因为担心廖青梅,他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因为控制不住多想,他只能用繁重的日常训练来麻木自己,这次任务结束,顾铭朗不仅取得了胜利,还学习了不少,其中就有名种非人的作战训练,这段时间他手下的兵可是被他摧残得叫苦不迭。 可就算是常人难以完成的训练及训练量,冲在最前面的永远都是他,超量完成的也是他,他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全是廖青梅的身影。 他从来不知道,会有一个人这样让他牵肠挂肚。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不得不说,这一刻廖青梅心是软的,软到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 可是,廖青梅的表情黯淡下去。 她今天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不该,她和顾铭朗已经退了婚,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可现在所有人都误会了她和顾铭朗的关系,她解释不清,顾铭朗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现在没事,可是以后顾铭朗再处对象,对人姑娘不公平。 顾铭朗肯定会再处对象的,这点廖青梅可以肯定,而且她还知道顾小姑已经在给他张罗了,这就是迟早的问题。 缓缓地抬起双手,坚定地推开了他,“顾铭朗,我们不合适。” 退出顾铭朗的怀里,廖青梅黯淡的表情已经完美地掩饰起来,表情微微有些冷淡,廖青梅错开目光,不去看顾铭朗受伤的眼神。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我既没有办法把它当成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办法去改变它。”这是廖青梅的心里话,而且这话还不单指这辈子,还有上辈子。 “你小姑的话没错,我确实配不上你,顾铭朗,都潇洒一些,行不行。” 顾铭朗不说话,廖青梅想,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了,伤人的话干脆一次说完吧。“我妈的事我特别感谢你,真的。” 廖青梅抬头看向顾铭朗,“可是感激和喜欢不一样,顾铭朗,你明白吗?” 他不明白!顾铭朗抿着唇,不说话。 话说到这里,廖青梅也有些无奈了,这话说出口来,她心里也很难过,可是不说又不行,难道还黏黏糊糊地同顾铭朗拉扯下去? 那样对他太不公平了。 “你为什么要来?”顾铭朗的声音里有着让人不示察觉的颤抖。 廖青梅心里一动,努力把微微苦涩的嘴角往上翘,“我不说了吗,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担心你出事,怕顾爷爷受不了,毕竟咱们之前……就是养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 小猫小狗? 顾铭朗心脏缩成一团,真想把它掏出来给眼前这个狠心的女人看看,这些话她是怎么能说得出口的。 “你别这样,咱们这可是封建包办,新时代了,咱们得向前看。”廖青梅故作轻松地笑,心里却很沉重。 这样的沉重,和当时上火车时的茫然是一样的,来得莫名其妙,又措不及防,却很快被廖青梅强压了下去。 顾铭朗笑不出来,他只是看着廖青梅,长久地看着,眼里的伤痛毫不遮掩。 “你别这样看我。”廖青梅不自在地扭开头,她觉得自己已经说清楚了,垮下肩膀转身准备回宿舍。 “你没事就好,我明天就回去了,还要最后麻烦你一次,送我去火车站,不然,送我去有车的地方也行。” 驻地比较偏远,要坐车还是往外走十来公里的路。 廖青梅往前走了几路,突然就走不动了,顾铭朗从她身后环抱住她,紧紧地抱着,比刚才的力道大得大,紧到廖青梅都觉得有些痛了。 “顾铭朗,你别这样……” 剩下的话全部被脖颈处的灼烫的液体给淹没,她的咽喉像是被人死死的掐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顾铭朗他这是哭了? 男儿流血不流泪,顾铭朗突然这样,廖青梅也有点承受不来,她心里哽得慌,眼眶也跟着发红,但心还是硬的。 雨滴似的液体还在慢慢往下滴,廖青梅闭了闭眼,狠心道,“顾铭朗,你放开我吧,你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咱们现在还在驻地呢,对你影响不好。” “你的心真的就这么狠,一点也看不到我对你的心?”顾铭朗的声音很闷,很微弱,微弱得有些不正常。 这时廖青梅也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廖青梅还没来得来问,没来得及回顾铭朗的话,身后压在她身上的力度就开始往一边偏去,廖青梅一惊,下意识地扭转身体扶住面色苍白,眉眼紧闭的顾铭朗。 “顾铭朗!顾铭朗!” 她这才发现那些掉落的水滴根本就不是顾铭朗的眼泪,而是他流的鼻血! 军区总医院里,顾铭朗还人事不知地在床上躺着,冰凉的液体顺着透明的管道流进他的身体里。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廖青梅心里又自责又难过,明明知道顾铭朗瘦得不正常,她还说那些话去刺激他。 白天见到他,虽然瘦,但人还有精神气,现在躺在那里,仿佛那股气被抽走了似得,整个人显得有些灰败。 看着这样的顾铭朗廖青梅心里又有些生气,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可生气归生气,廖青梅还是没有办法把人丢下来不管。 “小廖啊,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你,医院里的护士同志照铭朗就行了。”老邓走时留下了话,廖青梅想走他们给人送回火车站,票也给买。 “就是这护士再怎么也没有自家人照顾得精心。”老邓说着话还看了顾铭朗一眼,“铭朗这孩子要强,他是半个孤儿的事,你也知道,他一无背景二无后台,这些年能走到现在,靠的就是那股不要命的劲,说实话。” 老邓叹了口气,看廖青梅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铭朗这小子认死理,你要是敢走,你信不信他立马就敢追上去,反正他现在有病假,没有顾忌。” 廖青梅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会就更不能走了,顾铭朗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要是再敢从医院跑掉,那是真的不要命了。 见他这一时半会还醒不了,廖青梅请来值夜班的小护士帮忙看着点,自己去医院外头打算买点洗漱用品之类的。 刚刚过来的时候看了,医院门口有还在营业的杂货铺,还有两个夜宵摊,不知道顾铭朗什么时候会醒,她准备买点吃的放一边备着。 等顾铭朗醒来时,医院里静悄悄的一片,床头的灯亮着,廖青梅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上方的吊水瓶应该刚换上不久,才滴了不到三分之一。 廖青梅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拢着,如玉的小脸半掩在臂弯中,顾铭朗不敢动,只敢微微往旁边侧了侧头,好看着廖青梅的脸。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廖青梅的眉头微微皱起,顾铭朗的手伸到一半,又生生收了回来,他看得出她睡得很浅,他只刚刚抬了抬手,廖青梅就有醒来的迹象。 可就算他没伸过去,廖青梅还是醒来了,“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你先等一等,我去喊医生。” 这时候医院的条件还很简陋,想要喊医生,等去医生办公室,或者去找护士才行。 “我没事,别走。”顾铭朗拉着她的手不让走,脸上明明没太多表情,廖青梅却莫名觉得此时的顾铭朗有些委屈的样子。 可他好不容易醒来,不找医生不行的,廖青梅去掰他的手,语气却很柔和,带着淡淡诱哄的语气,“你别闹,我去找了医生,马上就来。” 顾铭朗缓缓松开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廖青梅又气好好笑,怎么病了一场,竟然变得跟个孩子一样,比她们家昊宇还不如呢,至少廖昊宇不会这么眼巴巴地离不了人。 趁着医生看诊的工夫,廖青梅把热水瓶里的白粥倒了一碗出来凉着,这粥是她在医院外头的小摊买的,热水瓶是管护士借的,还有两个白水煮蛋,早煮好了的,现在已经凉了,廖青梅快手快脚地剥了泡在热粥里。 医生在问诊,顾铭朗的目光却跟着廖青梅跑,看着她忙里忙外,本来微凉的心,又渐渐暖了过来。 “饿……” 第九十九章 我没力气了 饿了就吃饭,正好粥也晾得差不多了,廖青梅端着碗打算递给他,没料到顾铭朗压根就不接。 “接啊?!”廖青梅有些发愣,她还打算趁着医生在这里去打盆热水来,好给顾铭朗洗漱一下,而且她自己也要趁机会收拾一下。 “我没力气。”顾铭朗无奈地看着廖青梅,半点也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廖青梅,“……” 医生还在这里呢,顾铭朗该不会是要自己喂他吧!廖青梅大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顾铭朗,又看了眼看似没有关注他们,嘴角却挂着可疑笑意的管床老医生。 你自己吃!廖青梅磨着牙冲顾铭朗使眼色,可顾铭朗说完那话后就不接茬了,这会正神色平静地回医生的话。 量过血压后,医生收好东西,“没见过你这么不拿身体当回事的兵,你要是还要披着这身绿就好好在医院里养着,再敢像之前那样瞎折腾,你这命也别打算再要了,身体虚成这样,能撑到现在也算你能!” 听了这话,廖青梅心头一跳,没好气地瞪了顾铭朗一眼,“医生,他现在的身体能补吗?” 晚上没有什么好东西买,她原本打算明早去市场买老母鸡来炖了给顾铭朗吃的,这会听了医生的话,廖青梅也不敢自做主张,万一虚不受补,反而吃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正常食补就行,不要加药材。”老医生合上病历本,笑眯眯地看了眼顾铭朗,“姑娘,他这身体现在就是个破罐子,你多看着他点儿,他说没劲儿也不是骗你,你就当帮护士省了洗床单的功夫,劳累一下吧。” 医生都这么说了,廖青梅红着小脸,忙点头应下,送走了医生,顾铭朗眼巴巴地看着她,“青梅,我饿了。” 廖青梅磨牙,心里告诉自己,顾铭朗现在是病人,她不能跟他计较,不能! 虽然心里有火气,廖青梅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温柔,每一口粥都会细心地吹凉,为了方便顾铭朗吃,煮鸡蛋也舀出来细心地用勺子分成小块喂到顾铭朗嘴里。 喂着喂着廖青梅就觉得不对劲了,先前好不容易平复的脸色又变得通红起来,明明夜里刚刚下过一场瞬时雨,温度降了些,可她现在却觉得病房内的温度节节攀高,“顾铭朗,你好好吃东西!” 别尽盯着她看!还是用那种温柔缠蜷的目光。 顾铭朗此时倒是老实听话,廖青梅让他好好吃他就好好吃,只是没吃两口目光又胶着在她的脸上,廖青梅脸红通通地一直消不下去,要不是看着顾铭朗虚弱的样子,廖青梅早摔碗离开了。 饶是如此,喂完最后一口粥后,廖青梅也顾不得收拾,叮嘱顾铭朗好好休息,有事就大声喊她后,脚步仓惶地出了病房。 看着廖青梅落荒而逃的背影,顾铭朗闭了闭眼,缓缓地叹出一口气。 大概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轻而易举就失了分寸,尤其是他喜欢的人冷硬如铁的时候,更是如此。 不过转瞬顾铭朗的表情又变得坚毅起来,现在人都在他身边了,如果还不能拿下,那是他自己没本事,想到这里顾铭朗这会只盼着天亮,史克朗那帮子混蛋能早点过来看他。 出了病房,廖青梅跑到水房,借着流水的声音掩盖住耳边轰隆隆的心跳声,掬了凉水洗了两把脸,廖青梅滚烫的小脸才渐渐恢复正常的温度。 她总觉得方才顾铭朗看她的眼神像带了勾子似的,莫名奇妙就让她脸红心跳。 洗了脸冷静了一下,廖青梅又回了病房,顾铭朗还在打针,她不在旁边看着不放心,结果一进病房,原本说没力气的某人正提着热水瓶扶着桌子往茶缸里倒粥,针管插在左手上,细细的输液管连着床左边的架子,都快要被拉直了。 “你这是干什么?”廖青梅看得一阵心惊胆跳,忙跑去过把顾铭朗手里的热水瓶抢了过来,语气自然就不怎么好了。 她怕早上没时间去外面买吃的,所以特意打了大半瓶白粥,先前顾铭朗吃了一碗还有大半,半瓶粥虽然不重,可顾铭朗现在身体虚弱,再加上先前医生的话,廖青梅下意识地就认为他拿不动。 “你光顾着照看我了,自己还没有吃呢,现在都一点多了,你肯定饿了,赶紧吃一点热乎的。”顾铭朗被廖青梅吼得不知所措,心虚地往床上躺。 “……”廖青梅一肚子话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也吞不下去,憋了好一会,才闷闷地道,“我饿了自己会吃,你老实躺着就是帮我的忙了。” 刚刚拿过热水瓶的时候,廖青梅就感觉到了,顾铭朗的左手很凉,还微微发着抖。 这一次,终于轮到廖青梅感受到那种心脏被攥紧的滋味,面对着顾铭朗讨好的笑脸,廖青梅闷声闷气地坐在一边,先替顾铭朗盖好被子,才端着粥喝起来。 一直忙到现在廖青梅确实也有些饿,等她喝完粥才发现顾铭朗已经闭了眼晴睡了过去,廖青梅看了看水,替她拉了拉被子,才拿着茶缸和饭盆出去洗。 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茶缸和饭盆,还有个用毛巾包着的盐水瓶子,里头灌满了热水。 到了病房,廖青梅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了,绕到左边坐着,轻轻拿起顾铭朗的手,想把暖水瓶塞到他的手心里,可她刚拿起顾铭朗的手,自己的手就被他抓住了,廖青梅微微地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反而有越抓越紧的迹象。 这人当真睡着了? 廖青梅有些狐疑,仔细看了看顾铭朗的脸,明显是睡熟了的模样,心里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把手给抽出去。 顾铭朗的左手还插着针呢,不敢乱动。 空着的手把凳子轻轻挪近了些,廖青梅挨着病床坐下,把暖水瓶傍着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就那样看着头顶的盐水瓶发呆。 发了会呆,廖青梅就困了起来,她趴在床沿,闭上眼睛眯着,眯了不到两分钟,下意识地就睁开眼睛看了看盐水瓶,发现水还多,就又闭上眼睛眯着,关点也没有发现那只握着她手的大手微微动了动,挪了挪地方,握着再紧了。 而原本紧闭着眼的顾铭朗睁开眼晴,目光温柔地看了廖青梅好一会,才抵抗不住睡意眯了过去,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因为心里有事,廖青梅睡得并不踏实,困是真困,闭着眼睛都能睡着,但睡不了几分钟,总会睁开眼睛看一看,生怕水输完了,她没发现。 一直折腾到快天亮,护士替顾铭朗拔了针,廖青梅心弦一松,才趴在床上熟睡起来。 至于拔针时被挪开的手什么时候又重新牵起她的,她已经半点没有察觉了。 第二天一早,史克朗他们就来了一趟,不仅送来了不少吃的,还有粮票和钱,粮票廖青梅收下了,但钱她没要。 她现在手里还真没有多少粮票了,去小摊上买吃的不要票,买菜也用不着票了,但是去食堂打饭没有粮票可不行,钱的话她带的有多,史克朗他们工资也不高,还在养家,条件都只是寻常,她不能收他们自发凑起来的钱。 这两天日子过得非常简单,廖青梅趁着史克朗他们在这儿陪着,去医院附近的市场买了新鲜的鱼肉,花钱找食堂借了灶,给顾铭朗准备一日三餐的汤汤水水,再就是看着顾铭朗打针,陪着他不让他无聊。 医院有报纸,可拿了过去医生用顾铭朗现在不宜读报费脑,顾铭朗拿了尚方宝剑,名正言顺地要她读报给他听,她只好举着报纸,找那些轻松的小故事或者时事读给他听。 廖青梅的声音软软的非常好听,尤其是认真读报的时候,全神贯注,顾铭朗虽然听着,却完全听不到是些什么内容,他的眼里只有廖青梅认真的侧脸,耳朵里只有她软软动听的声音。 读报还好,就连扶着顾铭朗去公厕也能忍,但是每到吃饭的时候是廖青梅最头疼的时候。 “顾铭朗,你这个骗子,这都第三天了,你刚才还在楼道里扶了个老大爷呢,这会吃饭就没力气了!我不信!不爱吃别吃,你饿着吧,饿了自然会吃!”廖青梅生气,顾铭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找她的不自在。 “吃不吃?”饭都凉了,顾铭朗竟然没有半点想伸手的意思。 廖青梅磨牙,有心想磨一磨他,最后还是自己先硬不下心来,“张嘴!” 顾铭朗顿时眉开眼笑,老实地张嘴吃饭。 实在是太可恨了!廖青梅倒是想塞顾铭朗一嘴饭,可看着他好不容易长了点肉的脸,还是忍下了心里的怒气,忍是忍下了,这不代表她不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顾铭朗不挑食,大部分食物都能吃,唯独不喜欢葱蒜类的调类,自从廖青梅发现这事以后,不管是汤里还是菜里保准有这几样,甚至几样齐全。 “哼!”廖青梅看着顾铭朗脸色发苦的样子,满脸得意,瞅着吧,让你矫情,我还整治不了你! 其实顾铭朗也只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挑挑嘴罢了,不喜欢葱蒜是真的,但从军这么些年,这毛病老早就改得差不多,真到了特殊环境下,有得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挑,现在他也只是为了哄廖青梅开心而已。 可能廖青梅自己也没发现,面对顾铭朗时,她外露的情绪不知不觉中已经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第一百章 意外 这几天廖青梅没再像头天晚上那样趴在床边睡,顾铭朗托医院里的战友弄来了一架行军床,晚上就搭在他的铺位旁边。 除了吃饭,还有一件事让廖青梅十分头疼。 行军床虽然小,但是却不矮,和顾铭朗的病床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每天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睁眼,看到的都是顾铭朗笑呤呤地看着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久,晚上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 警告没有用,侧身背对也没有用。 大概是对顾铭朗太放心,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天,接下来的两天就算是被顾铭朗盯着,她也能很快入睡,睡着时身体会自动调整舒服的姿式,自然而然会面对顾铭朗的方向侧躺着。 她也曾试过把行军床摆远一些,可是当天晚上临时住近来的一位阿姨夜里起夜里就不小心撞到了床,膝盖青了一块,立马就让她搬了回去。 “你晚上有事一定要叫醒我!”临睡着,廖青梅仔细叮嘱顾铭朗。“还有,早点休息。” 最近顾铭朗深夜里不用打针,她心里没有事,就容易睡得比较死,昨天晚上顾铭朗身体不舒服,竟然自己偷偷起身去护士站打针,因为怕影响她休息,直接在护士站外坐了一夜。 “好。”顾铭朗点头,眼里满是笑意。 廖青梅也顾不得管他,闭上眼就躺了下去,顾铭朗拔了针就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又洗漱了一会,已经凌晨了,她明天一早还要去市场,必须得早点睡。 明天就是中秋节,廖青梅打算好好过。 白天的时候老邓和史克朗来过了,老邓的家属没有随军。史克朗的未婚妻也来了,还有两个和顾铭朗关系好的战友也说明天要一起到医院过节,她怎么也得好好准备一下。 可闭上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靖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不知道廖爸廖妈会不会想她和大哥,廖青梅叹了口气,她才离开家几天,就已经开始想家了。 “怎么了?”听到廖青梅叹气,顾铭朗翻身冲她的方向侧躺着。 廖青梅沉默了一会,摇头道,“没事,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身后半晌没有声音,廖青梅以为顾铭朗不会回话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悔,她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太生硬了些? 这两天廖青梅照顾着顾铭朗的同时,自己也想了很多,如果换一个人,她愿不愿意这么照顾。 答案是否定的。 除了父母家人,换成另外一个人,她肯定不愿意如此劳心费力,只是因为这个人是顾铭朗而已。 可是事情偏偏就到了如此尴尬的局面,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她们两个人已经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可是要廖青梅向顾铭朗表明心迹…… 廖青梅飞快地摇头,她做不到,就算是明知道顾铭朗对自己放不开手的情况下,她也做不到。 她承认自己心里别扭,可是她就是过不去那个坎,明明是她信誓旦旦地跟廖爸廖妈说,她对顾铭朗只有感激的,现在呢? 而且,她已经拒绝了顾铭朗,已经在心里选择祝福他了的。 最最重要的是,顾小姑已经在替顾铭朗物色对象了,而且那个姑娘廖青梅无意中还见到了一次,是个看上去就十分舒服顺眼的漂亮姑娘。 而且那姑娘肯定和顾小姑设想中的一样,是个单纯又简单,足够配得上顾铭朗的姑娘。 而且,廖青梅垂下眼眸,如果她反口和顾铭朗再在一起,顾小姑会怎么看她,会怎么看廖爸廖妈? “我还有几天假,明天吃完中饭,我们开车回去,赶一点,正好还能赶上晚饭。”正好,我也能和小姑好好谈谈,顾铭朗边摩挲着手心里的物件边计算着时间,目光柔和地看着廖青梅的后脑勺。 “你疯了!”廖青梅一惊,立马板着脸翻身坐起来,怒瞪着顾铭朗,她想家归想家,可怎么也不能拿他的身体开玩笑。 “回去的车程有多久你知道吗?你现在身体好了一点儿,可也不是让你这样折腾的!” 顾铭朗忙笑着安抚她,“医生都说我没事了,不用担心,从这里去靖北开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如果累了,可以停下来休息,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正好我也想爷爷奶奶了。” 廖青梅看着他没有说话,这人总是这样,默不做声地替她安排好所有事情,说什么想顾爷爷顾奶奶,其实是为了照顾她情绪吧。 可是廖青梅一点也不需要这样的照顾。 而且她现在正是烦心两人关系的时候,顾铭朗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烦,越对她好,她就越想逃避。 “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再考虑要不要去见顾爷爷和顾奶奶吧!”廖青梅语气冷硬地开口,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让她喘不过气来,翻身背躺着过去,想到顾铭朗的话,又冷冷地添了一句,“既然好了,明天就自己吃饭~” “……”顾铭朗。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而且顾铭朗完全不懂廖青梅为什么无缘无故就生气了,有心想说说话,可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好,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那,明天打个电话回去?街道办事处有台电话机,上次小姑打电话过来,我记下了号码,我……”顾铭朗傻乎乎地又戳到了廖青梅的肺管子。 她现在完全不想听到顾铭朗讲话了,干脆直接拉起被子,把自己全部盖住。 “……”顾铭朗。 夜里廖青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了,窗口已经泛起了白,她忙翻身起床,却发现病床上竟然又没了顾铭朗的身影。 难道这人又偷偷去打针了?! 廖青梅气冲冲地出门,直接撞上开门进来的顾铭朗,太生气根本就没看,手还被突然打开的门砸的一下,鼻子下一秒就撞到了顾铭朗的胸口,瞬间鼻头一酸。 顾铭朗眼疾手快地扶住廖青梅,刚刚那一声响他也听到了,尤其是现在廖青梅眼眶红红,眼眨泪光的样子,更是吓得他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了?痛不痛?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突然开门,我……”顾铭朗伸手拉起廖青梅的手来看。 廖青梅皮肤白,她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太细心,总是会无缘无故地磕伤自己,有时候是膝盖,有时候是手肘,手也经常会撞到地方,更多时候是青了才发现自己磕到了。 顾铭朗拉起廖青梅的手一看,第二和第三的手背窝中间,一大块青的印记,手背上还有一处红通通的,心里顿时一咯噔,怎么撞得这么严重! 顿时也不敢揉了,赶紧拉着廖青梅就要去找医生,“不行,伤得这么重,一定要找医生看看,别伤到了骨才好。” 原本心里莫名委屈的廖青梅突然就被他气笑了,手上的伤是昨天晚上在医院厨房拿东西时在灶台上磕的,昨天只是有点痛微微发红,后来才青起来的。 “没事!”廖青梅不肯去,见顾铭朗不肯相信,自己伸手在伤处揉了揉,“真的不痛,这是昨天不小心磕到的。” 顾铭朗立马心疼起来,“怎么磕得这么严重?那也得找医生看看。”说着完脸突然板了起来,“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放着不管,也不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廖青梅费劲地抽回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没有个磕磕绊绊的时候,不值得大惊小怪,倒是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去打针了,我早说过,有事一定要叫我的。” “所以,你这么着急……是要去找我?”顾铭朗目光还跟着廖青梅的手,可她已经把手藏到背后去了。 正好这时候护士端着药过来,远远地就在喊让顾铭朗回病床上去准备要打针了。 “我是急着去买菜!没有去打针就好。”廖青梅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顾铭朗洗过的手还没有完全干,冲护士的方向点了点头,没好气地冲他道。“你赶紧去床上躺着,我先去买菜。” 说完,揉了揉微痛的手直接就走了,完全是落荒而逃。 目送着廖青梅离开,顾铭朗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回了病房,无论他是耍赖卖乖还是怎样,廖青梅根本就没有半点松动,甚至对他越来越厌烦。 史克朗出的主意根本就没用! 顾铭朗磨牙,等他回去,绝对要好好把尽出馊主意的史克朗给灭了!心里开始琢磨起别的路子来,过了今天,廖青梅就要开学了,他得想办法把两人间的问题解决才行。 昨天晚上说要回去,大半原因是因为察觉到廖青梅想家了,另外,他自己想回去看看爷爷奶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要把小姑的工作做通。 他家小青梅古板又守旧,他真是很怕她会因为小姑的作为,坚决和他划清界限。 廖青梅出了医院,剧烈跳动的心才缓了过来,顾铭朗对她造成的影响越来越大,她现在光是逃避已经逃避不过来了。 难道真的要表明心迹才行吗? …… 第一百零一章 乐极要生悲的! 市场开市很早,廖青梅拎着借来的篮子到的时候,市场上已经非常热闹了,大概是过节的缘故,到处人挨着人,就连摊贩也比寻常多了不少。 廖青梅目的明确,在医院肯定不能像在家里那样,但是怎么地也得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先把单独要给顾铭朗炖汤的鲜鱼买了,廖青梅才开始买中午要准备的菜。 市场上有家糕饼店,看着极具历史感的招牌上挂着大红绸花,细看还能看到招牌上的裂缝,地上还有散落的鞭炮花纸,店门口的队都排起几丈远。 听得旁边排队的大妈说了才知道,这家糕饼店是本市有名的百年老店,不过之前几十年一直被迫歇业,在那些年里家里受到了不少动荡,人丁凋零。这不,前两年风向改了,大大小小的店铺重新开起来了,这店一直都没有动静。 今年年初才开始慢慢零售一些糕饼,挂牌正式营业则是今天,也就在拼好的招牌上挂了朵大红花,就连那鞭炮都是老熟客自己带来给他们家庆祝的。 这家糕饼铺的糕饼是出了名的好,见廖青梅问,那大妈还让她赶紧排队,这是早呢,再晚点,这队可得排到市场外头去了。 “瞅着那店老板不,那可是个可怜的姑娘,唉!”廖青梅刚排进队伍里,就听到前头两个老太太在讨论糕饼店里笑容灿烂正招呼客人的老板娘。 “这话咋说,这姑娘瞅着不挺好的?”廖青梅前头的蓝布衫老太太疑惑地问。 “看你这身打扮就不像常来我们这地界的同志。”蓝衫老太太全身上下都精精致致地,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和前头那个同色却打了布丁,满脸沧桑的老太太完全不一样,“我可给你说啊,前些年知青下乡知道不?” 精致老太太点头,适时露出疑惑的目光,前头那老太太才满足地开口,“这姑娘长得太俊可不是好事,再加上她家里成分不好,得罪了人,一下乡就被人祸害了。” 这话老太太说得很小声,不过廖青梅耳朵边,虽然声音小,却全听在了耳里。 “那这姑娘现在?”精致老太太。 “现在苦尽甘来了呗,这不是知青回城,她就领着男人孩子回了城里,瞅着没,就是旁边给打包的那个,精神吧!”廖青梅往后退了些,可还是能听到她们的话,闻言也跟着看了过去。 文质彬彬的瘦高个脸人,正态度温和地给客人包挑好的月饼,间或同老板娘相视一笑,两人间一看就知道是对货真价实的恩爱夫妻。 “这男同志不错呀!”精致老太太连连点头。 那沧桑脸的老太太撇了撇嘴,“好是好,可她这是二嫁,知道不?和前头的男人离了!”说这话时老太太话里的情绪廖青梅有些分辨不清。 “还有啊……” 明明她刚刚感叹的还是老板娘命苦,现在苦尽甘来还有替她高兴的意思,但说到离婚二退这个话题上又带着明显的兴奋和八卦,和淡淡地看不上眼,旁边看着挺有文化的老太太也听得饶有兴致。 廖青梅再看笑语嫣然毫不避及和老板互动的老板娘,嘴角突然勾起淡淡地笑容来,比起她来,自己真的是大有不如。 “大娘,快到您了,赶紧往前挪挪吧!”廖青梅笑着突然大声地提醒,两老太太惊了一惊,意味不明地瞅了廖青梅两眼,往前走了几步,到底没再聊之前的话题。 排队的人虽然多,但老板娘手脚利落,进度也很快,很快就轮到了廖青梅。 廖青梅原就准备买些月饼回医院,一是准备给顾铭朗和他的战友们吃,另外就是送给医生和护士,这大过节的送些月饼感谢人家不为过。 不愧是百年老店,廖青梅对儿时月饼的记忆只有八分钱一只的五仁冰皮月饼,用那种白色油皮纸包着,印个红戳,撕开纸,月饼皮渣哗哗往下掉,小时候不光吃饼馅吃得特别特别香,就是剩下的皮渣也会一点点舔干净。 这饼店里也是主打冰皮月饼,却也有了蛋黄莲蓉这样的高档月饼,廖青梅记得这样的月饼她上辈子直到九几年才吃到。 一激动廖青梅买得有些多,正好市场外头就是邮政,干脆把多余的部分全部给家里邮了过去,顾爷爷和顾奶奶那里也没落下,包括江景程。 想到江景程,廖青梅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了要好好谢他一次的,可她突然就离开了靖北,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回到医院把月饼送到医生和护士手里,廖青梅就准备去食堂做菜了,顾铭朗上午不用打针,死皮赖脸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好好在病房里头休息,别去添乱!”廖青梅现在见着顾铭朗就有些脸热,下意识地就想避开他。 顾铭朗已经利落地提起廖青梅买的菜出了病房门,“不成,不盯着你我不放心,万一割到手了怎么办?” “……”就割了那么一次,总觉得他会记一辈子。 这些天别看廖青梅三餐不落地炖汤给顾铭朗喝,但那些材料都是在市场上就托人处理好的,她只需要洗干净下锅就行,这也是顾铭朗再三叮嘱过的。 心里觉得顾铭朗有些烦,却也有些甜。 医院厨房里已经有家属在了,见着他们过来,立马就有人把灶让出来,这些天廖青梅炖了多的汤,除去自己和顾铭朗喝的,多的大多是送给条件不大好的病人。 她人好大家自然也记她的情,这会见着顾铭朗和她一起进来,还笑着打趣她们两个,“小顾可真是不错,是个心疼媳妇的。” 厨房里气氛火热,顾铭朗心里却是一沉,小心翼翼地看向廖青梅,却见她神色无异取出青菜开始摘捡清洗。 顾铭朗这才放下心来。 他还没把人追回来呢,别因为别人的话,廖青梅一生气直接走人,才叫亏。 “刘姐,你别夸他!”顾铭朗正愣神呢,突然听到廖青梅语气平淡地开口,完全就是闲话家长的姿态,这一瞬间顾铭朗的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我可没有夸啊,说得都是事实,大姐这么些年下来,可没见过小顾这么贴心的男同志。”旁边大姐夸不够顾铭朗似的,看着顾铭朗的眼神还带着点可惜,她也有个待嫁的闺女呢。 傻傻地看着笑眯眯地和旁边大姐搭话的廖青梅,竟是连一句完整地话也说不出口来。 “愣着干啥,你不是来帮忙的?还不赶紧把鸡给剁了。”廖青梅这会也有点不敢看顾铭朗,见他不动,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关键时刻傻乎乎的? 廖青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接了那大姐的话,可是那话在她心里盘踞着,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顾铭朗忙应了一声,笑呵呵地上前干活,边切菜边看眼低头洗菜的廖青梅,切到后面,更是把砧板剁得非常有节奏,整个厨房都感觉到了顾铭朗飞扬的心情,冲着他们两人投来善意的笑容。 “你够了啊!”廖青梅可没料到顾铭朗会这样喜形于色,暗地里偷偷瞪了他好几眼。 原本她是打算把这段感情摁下去,藏在心底的,顾铭朗这么好,值得更好的姑娘,这个理由虽然可笑,却一直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和逼迫自己逃避的理由。 归根结底,她自己其实还是介意上辈子的经历的。 可现在想想,其实都是她自己庸人自扰而已,她介意的都是那些已经烟消云散的事情,比起糕饼店的老板娘,她简直愚不可及。 不过想到顾小姑那里,廖青梅眸光暗了暗。 她实在没有办法不去介意顾小姑的态度,廖青梅微叹了口气,安慰自己,家人还有嘴唇磕着牙的时候,何况是婆家的亲戚,等相处久了应该就会好的吧。 至于顾小姑物色的那个姑娘,廖青梅心里暗道一声对不住,她大概没有办法将顾铭朗拱手相让了。 而且两人手都牵了,顾铭朗那混蛋夜里偷亲她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她不跟他还想跟谁。 万幸顾铭朗不知道廖青梅心里的想法,不然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什么莫须有的相亲对象,就算有,他一颗红心也只向着这蠢丫头的,至于偷亲,顾铭朗表示,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谁要是不动点心思,那肯定是有问题。 两人齐心协力地整治了一顿饭菜,等她们端着饭菜进病房的时候,病房里等了好一会的老邓他们明显就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 先前顾铭朗还是一副焉巴巴的样子,这会眼角眉梢的笑藏也藏不住,整个就是副春天百花盛开的模样,看廖青梅的眼神更是浓情蜜意。 没见小廖暗地里都瞪了他好几次么。 老邓他们心下了然,看来顾铭朗这家伙终于把媳妇给追回来了,想了想,接下来的招数只怕就用不上了,心里不免也为他高兴起来。 “好好吃饭!”廖青梅磨牙,吃饭就吃饭,做什么老往她这里看,她又不会跑。 顾铭朗笑,完全不在意老邓他们打趣的目光,他高兴还不成嘛,这可比他家小青梅被迫接受娃娃亲时高兴得多得多。 然而,他大概忘记了有一个词叫做…… 乐极生悲。 第一百零二章 又耳鸣了 医院的条件简陋,廖青梅还是竭尽全力整治出了一桌拿得出手的饭菜来,这时候过节也没什么讲究,补足油水就是上好的席面。 今天大家公休,不用赶紧回去训练,廖青梅还特意给好酒的老邓准备的一瓶粮食酒,她还记得以前顾铭朗信里说过,老邓怕媳妇又好酒,为了喝酒大冬天地宁愿在黑天冻地的院子里站几个小时,就是为了散酒味儿。 饭桌上消灭的最快的是摆在中间的那碗红烧肉,廖青梅做的红烧肉工序可比现在要复杂得多,看相自不必说,刚摆上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开饭,除了廖青梅和被她严格限制禁油腻的顾铭朗,所有的筷子同一时间往大碗里伸去。 又香又糯,肥而不腻! 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嘴挑的老食客,真要说出什么评价来,也只有好吃两个字,老邓肚子里倒是有点墨水,但这时候开口评论不是傻么,只管闷头伸筷子吃才是正理。 等放下筷子,一桌六个菜全部清空,就连青菜里的蒜苗汤也被人泡饭里吃了个干干净净,自己做的饭菜这么受欢迎,廖青梅自然高兴至极。 这顿饭菜才老邓他们吃得满意得不得了,至于缓过欢喜劲来,因为被廖青梅限制只能吃青菜和清汤的顾铭朗,谁也没管他的黑脸,吃完饭还一人捧着一只月饼馋他。 “喝点汤歇会再吃吧,别积食了。”廖青梅高兴归高兴,可看着他们这吃法,也有点儿担心。 “你别管他们,让他们吃去,积食了也是他们该的!”顾铭朗心气不平地冷哼,这帮臭小子累了他家青梅一个大上午,光会吃连句谢都没有,见廖青梅收拾碗筷,忙要帮她,“你别动,这些我们来就行。” 廖青梅没有理他,把他的手拍开,“你和指导员他们好好说话,没多少活,你别添乱。” 说完廖青梅端着碗筷就出了屋,屋里老邓、史克朗他们立马斜着眼睛看顾铭朗。 “老大,快说,你是怎么把嫂子拿下的!”史克朗立马扑到病床上,挨着顾铭朗问,别怪他们八卦,昨儿他们来医院,廖青梅对顾铭朗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冷着呢。 顾铭朗冷哼一声,刚才抢食这小子可是抢得最欢的,“有劲了?任务完成了?” 史克朗立马就怂了,他一定要去跟嫂子告一状,太小气了!他不就是说漏嘴了么,至于往死里折腾他么,他不是特种兵啊!他也不是顾铭朗啊!那么苛刻的训练他怎么完得成!他就是个文书而已啊! “行了,别耍宝了!”老邓把史克朗拉下来,顾铭朗有分寸,要是史克朗真受不住,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也是顾铭朗觉得这小子还有进步的空间,觉得他做个文书可惜了才逮着借口就练他。 史克朗人油着,但心里明白得很,笑嬉嬉地从床上下来,向顾铭朗求饶,“老大,我错了,看着我还能在嫂子面前说你两句好话的份上,放过我吧。” 顾铭朗瞪了他一眼,“边上去,用得着你替我说好话?” “不用不用,嘿嘿。”史克朗傻笑,赶紧上前拍马屁,“我老大是谁啊,肯定不用。” 老邓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训练时喊苦喊累的是他,一见着顾铭朗上窜下跳地上前扯胡子的也是他,要不是这小子有个没过门的媳妇,他都要想歪了。 “行了啊,别闹了,铭朗啊,我托大说你两句,小廖是个好同志,你自己珍惜着点,你家里的事情还得尽快解决才好,我看小廖是个顾大局的孩子,长辈的思想工作不做通,她那个坎怕是过不过去。”老邓也是老派人,从史克朗回来知道原因后,多少也知道廖青梅是啥顾虑。 顾铭朗家里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他毕竟从小是姑姑的老人拉扯大的,婚姻大事上面顾小姑要是有意见,谁也没有办法忽视,可偏偏顾小姑到底不是正经婆婆,管得太多也会让人心生反感。 这事顾铭朗自己也明白,他点了点头,其实最开始定亲时,他就已经和顾小姑说明白了,不然也不能从顾小姑手里拿回自己的东西。 现在……顾铭朗叹了口气,是他工作做得不到位。 “连里现在怎么样,训练没落下吧,我挑了几个好苗子你给我看着点,防着点侦察连的那些家伙。”顾铭朗不太想提家里那些糟心事,转而提起工作上的事。 “放心吧!”老邓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惦记着那帮小子,都帮你看得牢牢的,训练也没落下,保证让他们没时间想东想西。” 说着话老邓抬手看了眼时间 ,“你们先聊着,我去找老骆问问你的情况。” 老骆就是顾铭朗的管床医生,以前和老邓在别的军区共过事,是老战友了。 医院食堂里,廖青梅洗完碗,把借用的工具都还回去,才洗干净手回病房,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开学了,不可能再在医院照顾着顾铭朗,她得去问问医生,顾铭朗现在情况有没有好一点,还需要住多久的院。 如果可以回驻地休养最好,那里也有人照顾他,如果不能,廖青梅已经在考虑请个什么样的短工。 这时候医院是没有护工可以请的,但是有不少照自己家人的家属,其中不乏有家庭条件差迫切想找工作的家属,如果她出钱,肯定能请到人。 主要是顾铭朗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干啥也不要人盯着,只要夜里打针的时候帮忙看着一下就成,这也就是顺带的事,不怕没人肯干。 廖青梅心里盘算着,就到了医生办公室,廖青梅见门敞着,正要敲门进去。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这老小子,做多了思想工作做到我头上来了啊!”屋内是骆医生爽朗的笑声,语气非常熟稔。“咱俩什么关系,你放心吧,你交待的事我都办好了!” 廖青梅一顿,这是有客?忙收回要敲门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这不是看着他们小两口子闹别扭着急嘛 ,你又是个黑白分明的性子,怕你心里过不去才来找你说说,不错啊,现在倒是圆滑了许多。”老邓大笑,从桌上捡起一块月饼,“这是小廖给你送来的吧,我尝尝也不行啊!老骆你这性子不行啊,还是这么小气……” 廖青梅脑子轰地一下就变空白了,屋里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恍恍惚惚地往前走去。 “小廖,谢谢你的月饼啊,特别好吃!”路过护士站的时候,里头的护士还笑着冲廖青梅打招呼。 廖青梅脸色苍白地冲她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走的方向是顾铭朗所在的病房,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廖青梅已经下意识地掉头往反方向走去。 “小廖?小廖?你走错方向了……”护士喊了两声也没见廖青梅有任何反应,疑惑地看了看廖青梅的背影,又看了看病房的方向,奇怪地歪了歪头。 廖青梅耳朵里嗡嗡作响,很久没有发作的老毛病突如其来是找上她不说,她现在心思极乱,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独自一人在楼下的花坛处坐了半个多小时,正看着蓝天白云发呆的时候,顾铭朗脚步匆匆地找了过来。 “怎么在这里坐着?”见廖青梅好生生地还在医院里,顾铭朗莫名松了一口气。 廖青梅抬起脸来仔细地看顾铭朗,她发现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来没有仔细地好好地看过顾铭朗的脸。 剑眉朗目,棱角分明,削瘦的脸庞渐渐恢复了一些,眉眼焦急,正紧张地向廖青梅说着什么。 可是她现在耳朵只有嗡嗡的轰鸣声,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廖青梅突然笑了,笑得顾铭朗一愣,没有再说话,这样的廖青梅莫名就像极时初见时的样子。 明明她是笑着看自己,顾铭朗却总想起火车上她冷冷看着自己的样子,陌生又疏离。 “青梅?你怎么了?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不回病房?”顾铭朗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一直停在廖青梅的脸上,想看出点端倪来。 廖青梅笑着摇头,顾铭朗的唇很薄,说起话来唇瓣的动作并不大,她没有办法分辨他在说些什么,只眼角弯弯地笑着。 “青梅?”顾铭朗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伸手想去拉她,却发现廖青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却又生生顿住,让他牵住了小手。 顾铭朗心安了一些。 正好这时候老邓去了病房,发现顾铭朗不在,问了留在病房的几个得知廖青梅一直没回来,顾铭朗去找了后,也跟着找了出来,厨房没见着人,问了护士才知道他们前后脚都到了医院的院坪里。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老邓笑着上前,含笑地冲廖青梅点点头,“骆医生说铭朗身体恢复得非常好,这都是你照顾得细心的缘故啊,多了话我就不说了,小廖,铭朗这个工作性质还需要你多体贴体贴他。” 廖青梅点头,眼里带着淡淡地笑意,没有人知道她一个字也没听到老邓在说些什么。 见状,老邓这才转躺顾铭朗,“行了,我们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先回去了,过两天来接你,小廖回学校的火车票,你也别担心,我来办。” “行了,进去吧,别在这里傻站着了。” 等人都走了,顾铭朗才转向廖青梅,插在裤兜里的手紧了紧,手心里的硬物硌得微疼,却能很好地压下心底的紧张。 “青梅……” 第一百零三章 媳妇不打,上房揭瓦(+1) 意识到顾铭朗再跟自己说话,廖青梅表情无异,眼底却带着淡淡地疑惑看过去。 顾铭朗被廖青梅看似听着他的话,实际却茫然有些无措的样子惊住了,就是再迟钝他也察觉到了不对,何况他本就见微知著,只是常常因为对面站着的人是廖青梅,才会微微乱了方寸而已。 “青梅?老邓刚刚摔了一跤,是不是?”顾铭朗试探着地说了一句没有发生过的事,发现廖青梅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见他执着地寻求答案,立马微笑着点头,似乎听懂了的样子。 顾铭朗瞳孔猛然紧缩,不是他的错觉!“不行,我得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顾铭朗急了,他不知道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廖青梅为什么好端端地像是失聪了一般。 被顾铭朗拉着走了两步,廖青梅就不肯走了,心知他已经发现到了不对,“不用,你让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脸上笑容灿烂,声音却微微有些干涩,廖青梅坐回花坛上,顾铭朗站在一边,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是前世带回来的毛病,除去在火车上的那次,这次是最为严重的一次,先前紧张时也会耳鸣,但缓缓就会恢复正常,现在么,廖青梅抬头看了一眼天,她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就连听到的那些事情都想通了,可她还是听不见。 刚刚听到老邓和骆医生的话的时候,廖青梅是震惊又受伤的,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顾铭朗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身上发生的哪一件事是真哪一件是为了骗她。 那一瞬间,马上离开的冲动一直在她心底徘徊,几乎压抑不住。 至于为什么坐在院坪里等,她的东西还在驻地,她也不知道怎么从军区医院返回驻地,要回去势必要跟老邓他们一起,跟他们一起的话,顾铭朗就不可能不知道。 走不脱又不想见顾铭朗,廖青梅就愣愣地在花坛下坐着,脑子里的想法纷繁,各种交替。 可她在外头坐的时间久了,最初的愤怒过去后,理智渐渐恢复过来,也有了力气去捋顺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 顾铭朗失踪是真的,任务的艰难程度肯定也超出她的想像,不然他不会削瘦得那么厉害,不会强撑着身体直到晕倒住院,这些肯定是真的。 老邓和周局长那里不说,骆医生唯一帮忙的就是那天晚上帮着顾铭朗说了两句好话,把他的伤稍微说重了一点点而已。 其实这些她也是知道的,顾铭朗再虚弱能弱到哪里去,他冲自己耍赖的时候,她心里明明知道不也放任了么。 想到这里,廖青梅垂下头来低头笑笑,见顾铭朗冷着脸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伸手拉了他的衣袖一把,“我真的没事,这是老毛病了,很快就会好的。” 顾铭朗压根就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廖青梅就想了那么多,他也差一点儿要再次失去她。 他现在只是心疼她,顾铭朗没有说话,反手握住廖青梅的手,紧紧的。 这可是医院里,来往的人多着呢,廖青梅脸皮一热,就想把手抽回来。 这人怎么还是这样不注意场合。 可廖青梅压根就没有把手抽出来,甚至顾铭朗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廖青梅皱眉站起来,“顾铭朗!你轻一点,我疼!” 下一秒,廖青梅就被顾铭朗拥进了怀里,淡淡的烟草涌入鼻腔的一瞬间,声音一点点涌入廖青梅的耳里,寂静不复存在,周遭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真实可辨起来。 “不会有事的,你别害怕。”顾铭朗语调平缓,一字一句缓缓敲进廖青梅的心底,成熟稳重的样子,完全不复这些天来耍赖又嬉皮笑脸的模样。 廖青梅很想说她并不害怕,她前世几乎是半聋她也没有害怕过,何况现在只是耳鸣,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耳朵并没有任何生理上的问题。 “我们去看医生,一定会治好的。”顾铭朗抱着廖青梅的手紧了紧,语气不容置喙。 他没说的是,就算治不好,那他也会当她的耳朵,一辈子。 廖青梅脸色微红,偷偷看了看旁边并没有人后,伸出手轻轻抱了抱顾铭朗,慌忙从他怀里退出来,“我真的没事。” 为了安顾铭朗的心,廖青梅跟着他去了骆医生那里。 “刚刚是你在门口吧,小丫头片子心里挺重,也不听全了就跑了。”顾铭朗被骆医生赶了出去,他一边帮廖青梅检查,一边笑着打趣她。 廖青梅红着脸低头没敢说话。 “小顾那个情况,哪里用得着我夸大其词,他那个身体啊现在看着是没事,可到处是暗伤。”说着话骆医生还摇了摇头,话里满是惋惜,廖青梅心顿时提了起来,焦急地看向他。 “你别担心,现在还没事,只要他听话,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就成。”骆医生收起小灯筒,“耳鸣的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出现这个情况的时候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持续了多长的时间,除了耳鸣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比如说头痛头昏?” 廖青梅想了想,只说了自己紧张时就会出现耳鸣的症状,引发耳鸣的缘故太过遥远,根本无从追溯,至于其它症状,都没有。 “没什么大的问题,这是心理作用,需要靠你自己克服。”确认廖青梅没有问题,骆医生把东西收起来,药也没有打算开,“平时注意多休息,紧张时想些别的转移注意力,对了,你马上要开学了是吧。” 这事肯定是指导员跟他说的,廖青梅乖乖地头,听着骆医生安排顾铭朗的去留问题。 顾铭朗的身体现在重要的就是调养,医院里已经做不了太多,而且驻地有卫生室和军医,现在完全可以出院,另外骆医生还笑言,就算他不赶人走,只怕廖青梅前脚上火车,顾铭朗后一秒就回驻地去了。 廖青梅忍着羞涩笑着保证,“我一定会叮嘱他好好听医嘱的,您放心,他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骆医生边写病历边看眼从老花镜的上方看了廖青梅一眼,大笑,“这部队出耙耳朵的话可半点没错,老邓是这样,这小顾也是这样,行了,这是出院的诊断,你收好,老头子就等着吃你们的喜糖了。” 被躁得直想找地缝的廖青梅接了诊断赶紧就出了办公室,见到外头等着的顾铭朗,脸上躁得就更慌了。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隔音可言,就是后世的隔音也不见得多好,医生办公室又没有多大,也没有关门,顾铭朗肯定都听到了所有对话。 顾铭朗也确实都听到了,不过他的注意力都在廖青梅的耳朵上,得知是心理问题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又提了起来。 什么样的心理原因会让人耳朵失聪呢? “出院吧。”顾铭朗伸手接过廖青梅手里的病历本,随手翻了翻,体贴地什么也没问。 听了骆医生的话,廖青梅心里也有了底,没有强行要求顾铭朗再在医院呆下去,早点回驻地也好,在医院里过节总归是不太好的。 老邓他们走了留下了一辆车,坐稳后顾铭朗再问了廖青梅一遍,“真不回靖北?咱们现在出发,明天早上再赶紧回来也行的。” “……”她都回靖北了,还跟来这里干嘛?她难道不会从靖北直接坐车去学校吗? 再者明明应该到了学校的她,为什么会跟顾铭朗一起回靖北,这事她要怎么跟廖爸廖妈解释? 廖青梅摇头,她改变主意这事她肯定是要跟廖爸廖妈说的,但这会还是先缓缓吧,等她回学校再写信回家好好说。 两人回了驻地,他们回的时候老邓他们还没回呢。 毕竟是过节,驻地晚上有晚会活动,老邓他们这会应该还在市场上购买物资,顾铭朗闲不住,一看战士们正在布置场地,立马就上前帮忙并指挥起来。 至于廖青梅,她倒是想动手来着,可是战士们什么活也不让她沾手,最后干脆直接给她一个小板凳,让她当监工。 “这红字贴得正不正?”顾铭朗正领着两个小战士贴最前面的大红字。 红纸裁的正方形纸片,上头据说是老邓亲手写的毛笔字,看着就是练过的,这会已经贴了中秋佳节四个字,顾铭朗每贴一个字就回头问廖青梅贴得正不正。 这一屋子的人呢,廖青梅又急又气,可又拿顾铭朗无可奈何,只冷着脸告诉他上一点下一点儿。 顾铭朗早知道廖青梅这别扭的性子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喜欢逗她,也不生气,完全照着她的指挥来,完了再贴下一个字时,还是扭身问她的意见。 晚上的晚会就是大家聚在一起改善伙食,八十年代乡下的红白喜事还少有请大厨的,大多是自己家里几个媳妇妯娌一起炒大锅菜,廖青梅以前就有过做大锅饭的经验,到了这里自然也不惧。 尤其是这是过节,驻地里不多的军嫂也集体出动,带孩子的带孩子,不带孩子的就在厨房帮忙,廖青梅主动争取了个掌勺的活,见她是真行不是逞能后,顾铭朗放了心,大师傅也就放手让她掌勺了。 这不掌勺不知道,掌勺了才知道,廖青梅不仅家常小菜做得好,就是这向来难做的大锅菜也不在话下,炒出来的菜让大师傅都心服口服,就是格外心疼用掉的那些油。 “没事,我这几个月的油票全给你。”顾铭朗拍了拍司务长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廖青梅在大灶着挥动锅铲。 “这媳妇不打上房揭瓦,你就可劲地宠吧!”司务长没好气地瞅了顾铭朗一眼,这老邓是个耙耳朵也就算了,怎么顾连长年纪轻轻的也这样了,简直就是丢他们男人的脸。 顾铭朗不和他争,有些道理和大男子主义的人讲不清。 他的媳妇,他乐意宠着就行。 第一百零四章 我们结婚吧! 晚会很热闹,廖青梅刚到驻地的第一顿饭,给她的完全就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感觉,而今天与上一次截然相反。 吃饭的时候新兵们才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样子,抢着的菜才好吃,一大桌菜没一会就被抢得干干净净,抢菜吃,抢战友碗里的菜吃,大声地说笑,甚至每人还都分到了一钵子食堂自酿的米酒,笑着给亲近的人敬酒。 吃着饭,也不知道是哪个起了个头,开始是同桌的几个人,接着是那一片,再接下来是满食堂的人都开始唱起了军歌。 在这样的环境下和在电视在广播里听到军歌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无数倍的感动和震撼叠加,廖青梅瞬间眼窝就湿了,轻轻地跟和着唱着。 顾铭朗把廖青梅的反应看在眼里,唱歌的声音也跟大声了一眼,几乎中嘶吼着在唱。 这帮男同志唱歌本来就没有技巧全靠嘶吼,一个个仿佛在比哪个声音大似的,可廖青梅此时却觉得这歌是她听过最好听,最激动人心的歌。 集体大和唱过后,就是顾铭朗他们这些基层领导为大家服务的时候,点名唱歌就唱歌,让跳舞硬着头皮也得来一段,以水代酒也是来者不拒,好在大家对军嫂都十分照顾,并没有人为难她们。 晚会一直热闹到晚上九点才散。 “顾铭朗,我走了后,你得好好照顾自己,骆医生的话你得着了,你得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送廖青梅回宿舍的路上,廖青梅义正严词地叮嘱着顾铭朗。 顾铭朗这会心里一团火热,无论廖青梅说什么都应好。 好好好!应得倒是漂亮!你倒是按我说的做呀! 廖青梅来气,这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呢,前后还有军嫂老回头看他们呢,这也太不好意思了,顾铭朗这混,蛋还老盯着她看,有啥好看的! “顾铭朗,你注意点儿形象啊,你还要不要脸了!”廖青梅脸皮薄,心里后悔不已,她就不应该主动挑动的,现在好了,顾铭朗比之从前,更是没有半点顾及了,“把脸扭过去!” 顾铭朗继续点头,对廖青梅的话反应了半秒钟后,才听话地把脸扭开。 “还有,以后不许再喝酒了!”晚上不时有人来敬酒,廖青梅现在也没好意思直接管他,顾铭朗喝了几杯米酒后,他那帮兄弟趁着她不注意直接把米酒换成了白的,廖青梅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保证完成任务!”顾铭朗觉得晚上的酒一点也不醉人,醉人的是晚上的月色,和身边的人。 进了宿舍楼,顾铭朗就不肯往里走了,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危险,虽然很想和廖青梅单独处在一块儿,可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今天他实在是太开心了,开心得有些不能自己。 “你进去,我看着你进去。”顾铭朗让廖青梅赶紧上楼,廖青梅皱着眉头看了他两人,确认他意识清醒,才掉头往楼道里走。 走了没两步,顾铭朗突然声音微弱地喊了她一声,“青梅。” 廖青梅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嗯? 顾铭朗笑着冲她摆手,“没事,我就是喊你一下。” “……”廖青梅。 正无语呢,顾铭朗突然快走两步站到她身边,低头俯视了她两秒,突然牵起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后,飞快地退回原地。 “你上去了自己看,我送你的。” 手心里坚硬的小物体有些像金属的材质,可光凭触感廖青梅压根就没法分辨那是什么,有什么东西非得她上去了一个人看的? 神神秘秘地搞什么鬼?! 廖青梅细细地感受着手心的触觉,正要开口怼顾铭朗两句,路上勾肩搭背地走过几个男同志,其中一个还冲顾铭朗喊话。 “老顾,明儿我要去市里,你的那双新皮鞋借我穿穿,还有袜子,我那袜子五个脚指头都破了四个洞了,我晚点……”喊话的男同志正想说他晚点去他宿舍拿,突然想起人顾铭朗的对象还在他屋里呢,忙改口,“你等会拿给我吧。” 廖青梅已经走到了楼道口里,他刚才没注意得到,结果话说完人也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正好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廖青梅,面皮莫名就是一躁,就算明知道距离远她看不清自己的脸,也立马低头遁走。 顿时惹得同行的人一顿哄笑,冲廖青梅说了声抱歉后,飞快去追他的脚步。 廖青梅虽然是顾铭朗的对象,可这半点也不妨碍人同志在廖青梅面前注意形象要面子呀,毕竟廖青梅是个漂亮的姑娘,他还没对象呢,听说老顾的对象都要进大学了,这要是给他介绍一个的话…… 他们这一帮子单身青年可都指望着,他自然也不例外,可这下全完了,他借东西就借东西吧,好死不死提啥袜子的事儿。 这帮没良心的兄弟们居然还笑话他!等着! 那位男同志走得太快,好像后头有恶犬在追一样,廖青梅大概知道他羞愤的原因,顿时忍不住噗哧一笑,乐了。 “行咧,没有破洞的袜子一双是吧,等会给你送去。”瞅见廖青梅笑,顾铭朗顺嘴就回了那位男同志一句,正在疾走的男同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直接扑倒在地。 这下廖青梅和顾铭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顾铭朗快走几步跟上廖青梅。 现成的借口他不用,那就是真傻了。 楼道里的灯泡只有十五瓦,而且时长日久已经非常非常昏暗,能见度非常低,两层小楼的楼梯完全是水泥结构,说起来还挺宽敞,可顾铭朗一走进来,廖青梅就觉得楼道里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一紧,廖青梅心里扑通扑通跳起来。 廖青梅第一次知道小鹿乱撞不是一句简单的成语,她尽量挨着墙壁走,到了楼梯处,见着变窄的楼梯快走两步想要走在顾铭朗的前头,或许是太过紧张,或许是灯光太暗的缘故。 竟然不小心一脚踏空。 “小心!”顾铭朗忙去扶廖青梅,却不料廖青梅飞快稳住身形,扶着墙壁三两下跳上了几级台阶。 顾铭朗,“……” 手太慢了,只刚刚触到廖青梅的手臂就被她逃开了。 廖青梅也懊恼,那么着急做什么,走路就应该好好看路,不然顾铭朗还要以为自己在对他投怀送抱呢。 “嗯,我先去开门。”廖青梅心口跳得厉害,尴尬地解释了一句,赶紧就往房间跑。 可她跑得再快,也及不上驻地兵王的顾铭朗呀,前一秒她冲进屋里,还没来得及平缓呼吸,下一秒顾铭朗就推门进了屋。 房间里的灯还没来得及拉亮…… “顾铭朗,你松开我!”廖青梅闷闷地道,刚刚心还是怦怦跳,现在她觉得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这里可是顾铭朗的宿舍,周围几间也都是有人住的,这要是有人突然闯进来的话,廖青梅不敢想。 “放心,不会有人那么不长眼的。”顾铭朗闷笑,抱着廖青梅悬了好久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这些天来他吸取了不少外来建议,也没少实践,脸也不要了,赖也耍了,原以为他的小青梅毫无波动的时候,上天突然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想到廖青梅在医院食堂时没有说出口的默认,顾铭朗心底的喜意就鼓噪个不停。 “顾铭朗!你想要干什么……唔……”抱就抱吧,顾铭朗居然抱着她一转,托着她的屁股直接把她托了起来,吓得她下意识地就缠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两个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再然后她就被压在了墙上,然后……顾铭朗就低头吻了她。 吻了她! 廖青梅回地神来,正要挣扎,顾铭朗突然一掌轻轻拍到他手托着的地方,廖青梅手感极好的丰臀上,廖青梅顿时羞愤欲死。 另一只手直接扣住廖青梅乱动的小脑袋,这个吻被迫加深。 情之所至,情不自禁。 霸道又有些温柔的亲吻,是廖青梅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明明应该出现的耳鸣症状,却该死地没有半点反应。 不过短短的几秒,廖青梅就软乎乎地倒在了顾铭朗的怀里,小脸涨得通红,唯有小手攥得死紧,里头的硬物胳得她生疼,才能勉强保持一份清醒。 “傻丫头,换气!”顾铭朗额头抵着廖青梅的额头,低笑着道,见廖青梅愣愣地还没回过神来,下巴往前一抬又要吻过去。 这一下廖青梅没再让他得逞,生生地撇过了脸去,沉默一会后。 “顾铭朗,你是不是特别得意?明明我答应了退婚,却又眼巴巴地跑了过来,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得不是特别看不上我?”廖青梅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了哭腔,顾铭朗一惊,他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顾铭朗斩钉截铁地回答,“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放我下来!”廖青梅声音还是闷闷的,带着微微吵哑的颤,“你都是骗人的,哄着我像傻瓜一样,你根本就不尊重我!你这样子,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原来是因为这样,顾铭朗快要被她气笑了,正是因为太喜欢她,他才无法控制自己想要亲近她的冲动,也是因为尊重她,才竭力控制身体上的蠢蠢欲动,生怕伤害她分毫。 不过顾铭朗也不敢把这话说给廖青梅听,可他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廖青梅解释,半晌才闷闷地憋出一句,“我们结婚吧。” 廖青梅的脸刷地就白了,她颤着声音说,“你放我下来!”边伸手去推顾铭朗,推不过就开始用手砸,眼泪也跟着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顾铭朗,你个混 蛋!” …… 第一百零五章 眼前人是心上人 屋里没有开灯,窗户上顾铭朗挂的那件外套一直在那里,挡住了前坪路灯透来的光,只余背面的窗户能够透过茂密的树叶,看到暗蓝的夜空,淡淡的月光透过树叶,撒下斑驳的清晖。 今天十五,窗外月亮正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之中,正是赏月的好时候,只是屋里气氛旖旎,谁也没有心思去赏月。 顾铭朗没有放下廖青梅,而是抱着她坐到了屋里唯一的椅子上。 其实两人离床的距离更近一些,不过顾铭朗怕这封建小丫头乱想,宁愿多走几步,“不哭了。” 顾铭朗轻声哄着她,见她眼泪掉个不停,温热的吻直接落到眼晴上,沿着眼泪掉落的痕迹轻轻往下吻,“不哭了,我心疼。” “油嘴滑舌!……顾铭朗,你个混蛋!”廖青梅愣了愣,万万没有料到顾铭朗会一点点把她的眼泪给吃了,表情微微冒着傻气,眼泪珠子挂在睫毛上不敢往下落。 上半身远远地仰开,不敢再靠近顾铭朗,这个人变坏了,逮着机会就乱来。 “嗯,我混蛋。”顾铭朗很光棍地应了,见廖青梅不哭,赶紧表明心迹,他家小青梅性格别扭,他真怕她一个想不开又同自己闹脾气。 抓着廖青梅的手按在自己朐口上,把人拉回来,额头抵着廖青梅的额头笑,“傻丫头,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我对着没有半点心思,你才要担心。” 廖青梅秒懂,飞快地扭开头,脸上有些别扭,“我不担心。” “好,你不担心。”顾铭朗闷笑,抵不到她的额头,干脆直接把下巴搁在廖青梅的肩膀上,不露痕迹地调整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和坐姿。 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是精力旺盛,需求正常的男人! 眼前的人还是他放在心尖尖上,惦念许久,最梦都想融为一体的女人! 廖青梅伸手推了他两下,没推动,“顾铭朗,你不要耍赖,在医院那套已经没用了。” 谁说没用的!顾铭朗靠着不说话,廖青梅此时的态度明明已经软了下来。 两人脖颈交缠,姿态比刚刚更要亲密得多,但这样的姿式没有侵略性,廖青梅推了两下推不动便放过了他。 “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行吗?”被顾铭朗这样亲密地抱着,廖青梅还是极不习惯,最开始的委屈被压下后,人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知道情人之间做些亲密的事十分正常,她……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就是觉得太快了,而且两人还没结婚呢。 “不行,就这样说,我不闹你。”顾铭朗心说,我还不知道你个小刺猬,一逃开他身边,肯定是要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的。 “……”廖青梅。 磨了磨牙,廖青梅仔细理了理思绪,“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你不能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就侵犯我!这样不好。” 说着廖青梅本就通红的小脸瞬间爆红,紧挨着她的顾铭朗都感觉热意,顾铭朗手紧了紧,压住身体里翻涌的躁动,闷闷地应一声,“嗯。” 但会不会按廖青梅说的做,那就两说了,本来情爱之事就是发乎于情,要是气氛正好的时候,他开口问的话?……顾铭朗不敢想,而且以他家小青梅的性子,答案都不用问,肯定是严词拒绝。 “还有结婚的事你也不许提。”廖青梅嘟了嘟嘴,刚刚那想的情境下,顾铭朗突然说结婚,她想不想歪都难。 结婚干什么?合情合理合法地做这档子事吗? 廖青梅越想越生气,伸手在顾铭朗的铁臂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这人简直蠢死了,半点也不会说话!当时他随便说句什么,她肯定都没那么生气的。 “至少在你小姑没点头前不能提。”廖青梅撇开脸,提到顾小姑屋里静了静,廖青梅也觉得有些话这时候提太煞风景,但是有些话不讲清楚,她心里难受。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婚姻是两家人的事,想得长远点,如果得不到你小姑的认同,我们之间肯定会有疙瘩的。”顾铭朗要太口,廖青梅直接不让他说话,“你别急着否定,新婚夫妻感情好不会觉得,但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呢?” “对不起。”顾铭朗心疼地贴了贴廖青梅,声音里满是歉意。 廖青梅接受他的安慰和道歉,贴着他好几秒没有动,“我是说真的,如果你小姑最终都不同意的话……” 那我也不会放弃你,但是,我可能做不了一个完美的侄媳妇,我绝不会为了你委屈父母,委屈自己去讨好你小姑。 这话廖青梅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顾铭朗下意识地手壁缩紧,斩钉截铁地承诺,“不会,小姑一定会同意的。” 他这也是被吓怕了,最开始廖青梅就对这门婚事表示了诸多排斥,是他不管不顾地硬往她身边凑。 好不容易冰冻的关系回暖,结果顾小姑又跳了出来,这下好了,直接趁他不在把亲都退了。 顾铭朗为什么会虚弱到住院,跟前段时间发生的诸多事情,不是没有关系的。 而且廖青梅的性子,他真的很怕她会退缩。 “那好,我信你一次。”廖青梅微微沉凝,选择相信顾铭朗,同时心底也松了口气,有些话就算符合常理,但立场不一样,说出来总归有些伤人心,能不说自然最好。 说完这些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一清浅一粗重而已。 廖青梅对男女间的情事并不是一无所知,当即就想赶紧逃离顾铭朗的禁锢。 察觉到怀里廖青梅的不安,顾铭朗赶紧开口找话题,“去了学校,好好照顾自己。” “嗯。”廖青梅闷闷地应声,安静下来。 从驻地去学校还要坐不短时间的火车,时间原因,最迟她后天傍晚就得走,坐晚上的火车,正好大后天中午到学校。 “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憋着,一定要跟我说。”虽然知道廖青梅不是那种闷不吭声的性子,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当然他最担心的是丰富多彩的大学校园里,廖青梅会被人带坏,至于为什么是被人带坏,那是因为顾铭朗对廖青梅有信心,他家小青梅主意正着,肯定稳得住自己,就怕别人别有用心。 这样一想,顾铭朗心里又有点没底,他比他家小青梅可是大了不少,先前去靖北被廖青梅介绍作叔叔的事他还一直记着呢。 “以后,不许给别人介绍我是你叔叔,我不老。”顾铭朗闷闷地道。 廖青梅,“……”她早忘记这事了,这小心眼的男人! 说了没两句,远处传来嘹亮的媳灯号,两人现在毕竟还没结婚呢,为了不对廖青梅造成坏的影响,顾铭朗以极其强大的自制力控制自己松开了廖青梅。 “我走了,床上的东西都是新洗过的,别趴在桌上睡。”顾铭朗细细地叮嘱了廖青梅,怕她不好意思睡床,还把被子抖开给她铺好。 正要开门离开,屋外突然传来说话声。 他们这栋楼不查寝,但是偶尔会有晚归官兵,又或者会有值班的查寝归来在楼道里抽根烟,遇到了就在外头聊聊天。 廖青梅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地盯着顾铭朗,像受惊的小鹿似的,格外惹人怜爱。 “嘘!”顾铭朗笑,悄无声息地回身,轻轻搂住廖青梅的纤腰,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别怕。” 说完动作迅速地摸到北边的后窗,身体都翻了半边过去了又停下来,似是忘记了什么似的,歪着头停坐在窗台上。 这可是二楼! 廖青梅忙踮着脚跑上前,拉着顾铭朗的手臂,“你疯了!太危险了,你赶紧下来,直接从正门走!” “不怕被人发现?”顾铭朗闷笑,淡淡的月光从窗口透过,撒在廖青梅的脸上,不仅称得廖青梅眉目如画,脸上的担忧更是一览无余。 廖青梅气急,这种时候这人还逮着机会就逗他,气哼哼地扭头,眼角余光却还担心地看着他,“随你!” 顾铭朗笑,从窗台上轻轻跃下,廖青梅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他从床底下拿了皮鞋,复又翻回窗台上。 “顾铭朗!”廖青梅低喝。 月光如水,美人如月,这是顾铭朗眼里最真实的风景,他低低地闷笑两声,伸手揽过廖青梅,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廖青梅的小脸瞬间泛起粉色来,可外头的说话声一直不断,她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手掐在顾铭朗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圈。 忘了说了,刚刚她拧了那一下,根本就没有拧动顾铭朗,倒是自己手有些痛,现在这下也是这样。 廖青梅鼓着小脸有些生气,顾铭朗见状忙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你拧这里,这里肉软,你拧着不会痛。” 可廖青梅别扭着呢,她能不知道腰上的肉软,她就是不敢而已,那样的动作太过亲密,她不好意思。 “今天是中秋节,你能来我身边,我很高兴。”顾铭朗也不强求,怕逗急了她,惹她生气,轻轻地松开手,却还是牵着。 此时月亮正高高在挂在天空,都说十六的月亮最圆,但在顾铭朗看来,今天的月亮是他这辈子看过最圆最圆的一次。 “你还不赶紧走!”气氛太过美好,廖青梅下意识地就想避开,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铭朗也不生气,“青梅。” “嗯?”廖青梅。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 第一百零六章 烤兔子 朦胧的月色下,廖青梅傻傻地愣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到心率失常是什么感觉,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然后眼睁睁看着顾铭朗飞快从窗台上滑下。 夜色树影下,顾铭朗像入江的鱼儿,没有半点声息地飞快地游走在黑暗里,哪怕楼下的房间亮着灯,窗户口还有人影晃动,也没有人发现他。 顾铭朗跳下去的那一刻,廖青梅心脏都差点停了,多少冲淡了那句话对她的冲击,不然还不知道要懵到什么时候去。 有心想要训顾铭朗几句,可是等她扑到窗边,顾铭朗的人早已经消失在了黑暗里。 廖青梅咬着唇,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明月,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心上人么?廖青梅垂下头来,心里暗怪顾铭朗尽会拿甜言蜜语哄她,嘴角却在不知不觉中高高翘起来。 说到底,她其实也是爱听这些话的。 上辈子,她和方志诚是方到渠成,她偏爱沉默内敛的男人,刚好方志诚就是,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感情在方志诚另娶时最为浓烈。 后来她也曾经想过,如果方志诚没有遵从他爷爷的愿望娶方青兰,而是坚持和她在一起,她们又会是怎么样,可能和世间大多夫妻是一样的吧,平淡生活相携到老。 当然,这些只是她自我安慰式的臆想,毕竟那时候她被方家人折磨得不成样子,只能依靠这些臆想,来留存心底最后的美好。 不管是在一起时,还是结婚后,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过半句情话。不管是她自己本身的经历,还是从小到大接受的这方面的教育,廖青梅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爱侣大抵如此。 廖爸廖妈相处平凡又琐碎,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情话,不一样白头到老了么。 反倒是那些成天把情爱挂在嘴上的小年青,到最后站在身边的人往往不是最初的那一个。 直到现在,廖青梅心里固有的观念才被打破,其实她也喜欢听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也喜欢被人捧在手心里,哪怕她内里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妈。 想到这里廖青梅嘴角的笑容又大了些,心里却划过淡淡的涩然,她早决定要把过往深埋心底,却在这种时候煞风景地想起来。 其实,也还好吧,廖青梅抬头面向着明月,手心微紧,乐观地想着,想起来也不过是提醒自己好好珍惜眼前人,那些往事早就应该随风飘散了。 嗯?廖青梅低头看向手心,这才想起方才在楼道口,顾铭朗塞给她的东西。 她还一直没有看是什么呢。 摊开掌心,廖青梅表情微讶,眉头微挑,手心里赫然是一枚崭新的军功章,此时在月光下泛着金光。 这是? 军功章代表了什么,廖青梅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才有些不敢置信,顾铭朗这是想做什么? 她知道从住院起,顾铭朗和史克朗就在研究什么,难道是这个? 顾小姑收走了老辈人留下的订亲信物,所以顾铭朗把这个送给她?廖青梅原本盘结的眉头渐渐舒展,抿着唇笑起来,脑子里莫名想起那句歌词,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而且今天刚好是十五,廖青梅心里暖暖的,说里涌动的情绪她自己也说不清,酸酸涨涨的却特别甜。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廖青梅就起床打扫房间,一翻顾铭朗的柜子才发现看不见的角落里塞了好些没洗的衬衣袜子,还有些衣服扯坏了洗干净了就随意地叠在那里,一抖开就能看见腋窝下的裂缝。 缝缝补补没一会,顾铭朗就端着早餐过来,手上还有一块裁剪好的布料。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明天就得走了,你还得取下来。”廖青梅看着顾铭朗踩在桌子上给她挂窗帘,忙阻止他。 “不行,得挂上。”这布料还是顾铭朗特意让人去买的,和廖青梅家里卧室里那块花色相近。“你站开点好,别有木屑掉眼晴里。” 挂好窗帘,廖青梅衣服也缝好了,至于脏衣物顾铭朗没让她沾手,自己端去水房间搓了两把就算完事。 “走,我领你去山上玩,我给你抓兔子。”在营区呆着根本就没有什么娱乐,眼看着廖青梅就要离开,顾铭朗早计划好了,上午领廖青梅去山上玩,争取两人多点相处机会,下午再领廖青梅去县里看电影。 电影票都揣兜里了,这次决不能再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不行,你身体还没好全呢。”廖青梅不同意,去山上多耗体力,何况还要抓兔子。 可惜反对无效,廖青梅还是跟着顾铭朗一起准备出门去。 “坐横杠上。”顾铭朗推出二八杠的凤凰牌自行车,拍了拍座凳,冲廖青梅道。 廖青梅横了他一眼,她才不乐意坐前杠上,被别人看着多丢人呐,当着他们的面没什么,背地里肯定要讲究他们的。 正要绕到后座去,顾铭朗突然伸指压了压后座的钢条,“你看掉了颗螺丝,坐不了。” 廖青梅凑近一看,还真是,后座看着好好的,可绝对承受不了一个正常大人的重量,可是真的要坐前杠上吗? 正犹豫着,一抬眼就看到顾铭朗亮着一口大白眼,冲她笑得格外刺眼。 “这车该不会是你自己把螺丝卸掉的吧?”廖青梅怀疑地扫向顾铭朗,这车看上去还挺新的,而且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是老邓那辆自行车吧,她昨天还看有军嫂借走了,后座上还驮着人的呢。 顾铭朗面上没有半点变化,“这可是公物,怎么能随意破坏,廖青梅同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心里却乐得很,不愧是他家小青梅,一眼就察觉出是他动了手脚,不过他打死不会承认是了。 是么?廖青梅怀疑地看着顾铭朗,有些纠结地问,“真要坐前面啊?”顾铭朗忙点头,他一大早起来把螺丝卸了也不容易。 “顾铭朗,他们是不是都在看我们?”廖青梅趴在车头上目不斜视,欲盖祢彰地时刻注意着和顾铭朗保持一点儿距离。 旁边的操场上,唱着军唱的战士们从他们身侧跑过。 顾铭朗脸上是春风得意的笑容,对小兵们脸上的羡慕通通收在眼里,得意地道,“他们不敢看。” 是真不敢看,就凭他在驻地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头,谁敢明目张胆地看,倒是偷偷看几眼还成。 越是看了,大家心里越是想不通。 廖青梅长相偏柔弱,看上去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不开眼地看上了顾铭朗这个大魔头,甚至已经有人在心里脑补廖青梅被顾大连长训得泪眼汪汪的模样。 也是幸好顾铭朗把大家脸上的可惜当成了羡慕,不然要知道他们心底真实的想法,还不知道要想什么法子折磨他们呢。 驻地附近的山林里,廖青梅红着小脸被顾铭朗牵着手,小心翼翼地避开树枝跟在后头,前面顾铭朗手里已经拎着一只肥兔子。 顾铭朗的手很大,完全可以包住她的手,手心干躁温暖,莫名地安抚住了廖青梅羞躁的情绪。 看着空无一无的山林,廖青梅光棍地想,牵吧,反正没人看见。 却不曾想被她忽视过的泥堆树丛里隐藏着一双双亮晶晶,满是岔恨的眼晴。 顾铭朗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更可恨的是,顾铭朗牵着廖青梅的手去了河边,把兔子处理好了后,又手拉着手回到了原处,挖坑削枝,居然烤起了兔肉。 太招人恨了! 他们这可是夜训!凌晨三点紧急集合后负重越野后,就地隐蔽一直到现在,连早餐也只是一块压缩饼干了事,哪里抗得住这样的折磨。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廖青梅惊讶地看着顾铭朗掏出调料和香料来,甚至他还从身后的杂草堆里番出来一只小铁锅来。 进山玩了会就在陷阱里发现死掉的兔子她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他准备得这么齐全。 “我们经常在山林里进行训练,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说着顾铭朗扬了扬手里的锅,意味不明地道,“有些年轻同志不想着好好训练,就爱琢磨些别的,背着领导藏这藏那的,还为这些小聪明得意洋洋的,愚蠢!” 草丛里史克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锅被顾铭朗摸走,又听了他的话,气得差点破功从草丛里跳起来。 不过想到现在跳出去的下场,史克朗还是死死地忍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忍忍! 瞅着草丛里细微的动静,顾铭朗一笑,“吃过现烤的兔肉吗?” “没有”,以前条件不好自然是没有吃过,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廖妈买了爆炒过一次,她嫌肉太柴太硬不好吃,家里就再也没有弄过,更别提烤兔肉。 顾铭朗笑,“看我给你露一手。”说着手脚利落地拿着小刀把兔子分部位卸好,放进小锅里,又把带来的调料倒进去,腌好盖好。 兔子腌好还需要一段时间,顾铭朗让廖青梅坐着别动,他起身从附近捡了不少干柴,还找来一些廖青梅从来没吃过的小浆果来。 有一种小浆果圆圆的泛着点红,吃起来和苹果的味道特别像,但是明显更香汁更多,廖青梅吃得有些停不下来。 顾铭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记得这种小野果当地人家里都有种,他们还是风干制成果干,只是现在还不是季节,到时候他要记得给他家小青梅多邮一些过去。 等兔肉腌好,顾铭朗的火已经点上了,拿出肉来放在火上一架,没一会就听到兔油滋滋的声,现烤的香味顿时飘出好远。 该死的,老子不能忍了! …… 第一百零七章 紧急情况 草丛里,史克朗双眼死死地盯着香油一滴滴往下滴的肉串,肚子已经完全造起反来,尤其是香味还一个劲地往鼻子里窜,更是馋得他要疯。 他本就不是什么压得住性子的人,立时就有了去讨食的想法,反正有嫂子在,他们连长肯定不能拿他怎么样,正要扯掉身上的伪装,就见顾铭朗冷冷地一眼扫过来,史克朗瞬间就不敢动了。 虽然仗着嫂子在,现在他肯定会没事,可明天嫂子明天的火车,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 想到廖青梅走后,自己可能要面对的悲惨生活,史克朗狠狠地吞了两口口水,半点也不敢再动弹。 心里却想着,他一定要告状! 顾铭朗不好好养伤也就算了,居然还借私事之便来盯他们训练,而且看嫂子的模样,对他们的存在压根就不知情,要是嫂子知道了顾铭朗的所作所为,知道草丛里藏了不下十双眼晴…… 史克朗兴奋地舔舔因为失水而过度干躁的唇瓣,他忍! 另一边,廖青梅惊讶地看着顾铭朗熟练地撒香料控制火候,眼看着兔肉油滋滋地泛着金黄,一直不缺肉的她,竟也难得地馋了起来。 顾铭朗十分享受廖青梅惊讶赞叹的眼神,单手拿着大把的肉串,另一只手不忙的时候紧扣着廖青梅的手。 说实话,廖青梅还是不习惯这种程度的亲密,但是顾铭朗压根就不容许她拒绝。 想到明天她就要离开了,廖青梅纠结了会,选择了放任,他们正处着对象呢,这样想着廖青梅心里的排斥情绪就少了很多。 烤肉的间隙,顾铭朗不时说起训练时的趣事,听得草丛中的史克朗一阵磨牙,心里暗恨,压着他的结婚报告不批,这会还当着他的面馋起他来,居然还说他的糗事来抹黑他在嫂子心里的形象。 当然,这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廖青梅心里其实就是个傻大下的形象的情况下。 “等等,有片树叶。”顾铭朗单手拿着肉串,扭头看向廖青梅的时候,突然顿住复又凑近她,廖青梅下意识就想往后躲。 “别动。” 廖青梅不动,白皙的脸皮渐渐泛起粉色来,然后眼睁睁地顾铭朗从她头发上拿下一片金黄干枯的杉树叶。 原来真的是有树叶呀! 捡个树叶而已,凑那么近干嘛! “……”集体潜伏着的众人,那树叶明明就是老大自己从地上捡的!捡的!! 众人觉得自己的眼晴都要瞎了,这还是他们那个铁面无情的连长吗?而且,当着一群光棍恩恩爱爱地,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这还没完呢,众人又眼睁睁看着顾铭朗让廖青梅帮忙递东西的当头,把先前采野果时就采好藏在一边的花朵亮了出来。 “给我的?”廖青梅傻傻地看着顾铭朗变戏法似的,变出来的一束小野花,惊喜地睁大了眼晴。 淡紫色的小菊花中夹杂着长短不一的狗尾巴草,还有长得密集小树叶的枝条,搭配在一起出乎意料地好看,半点也不像顾铭朗这样的糙汉子能干出来的事。 小束的野花用狗尾巴车扎好,廖青梅小心翼翼地接在手里,心里满满地全是惊喜。 见廖青梅喜欢,顾铭朗脸上满是笑容,眼底划过得意,这招可没人教他,纯粹是心血来潮,没想到效果会这样好。 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顾铭朗自己冥思苦想,磨着老邓他们帮忙出主意,就为了哄得廖青梅回心转意,在医院赖皮就是史克朗支的招儿,嗯,勉强还算管用。 顾铭朗的得意廖青梅看在眼里,眼珠微动,“这招又是谁给你支的抬儿?跟医院里一样?史克朗?” “你……怎么会!”差点说溜嘴的顾铭朗扯了扯嘴角,见手上的肉串泛起焦香,忙指着肉串道,“肉熟了,你尝尝还差不差什么。” 欲盖弥章!廖青梅扫了他一眼,两手握着花束环住膝盖,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回来的缘故,此时的廖青梅完全没有上辈子那种,惊喜浪漫等同于浪费的想法,心里的惊喜和感动不是假的。 顾铭朗说情话她喜欢听,送给她有惊喜她也喜欢。 甚至他紧紧拉着自己的手,不许她松开的感觉,她也很喜欢。 廖青梅再看了眼眼尖通红的顾铭朗,难道她在不知不觉是已经这么喜欢他了吗? 喜欢这种情绪太过久违,久违到她最初毫无所拒,十分排斥。 “谢谢,我很喜欢。”廖青梅笑。 原本接到花应该羞涩的廖青梅大大方方地道了谢,反倒是送花的顾铭朗莫名有些羞涩起来。 顾铭朗干咳两声,拿着小刀轻轻地片下一片来,往廖青梅那里递过去,板着脸,故意一本正经地道。“先尝尝味道。” 就着顾铭朗的手把那片绛红焦香的兔肉叼在嘴里,微微一嚼,唇齿生香,肉香和香料的辛香味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大概是山林间的野兔的缘故,兔肉的肉质鲜嫩,肉汁也收得非常好。 廖青梅眼里迸射出惊喜,高高冲顾铭朗翘起大拇指,真的特别好吃,“好吃!” 潜伏的众人集体咽了咽口水,视线全集中在了顾铭朗的手上,他们倒是想盯着廖青梅看呢,毕竟美人吃东西的时候才叫秀色可餐,可耐不住旁边有个气场强大的顾铭朗呀,没人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廖青梅看。 没有什么是比心上人的认同和鼓励更让人觉得心喜的了,顾铭朗也高兴,片肉的速度却依旧不疾不徐,等廖青梅吃完嘴里的,下一块就到了嘴边。 “你自己也吃。”廖青梅连吃好些块才反应过来,顾铭朗一直在照顾他,忙让他也吃。 顾铭朗笑,他看着廖青梅吃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自己吃不吃都没有所谓,不过廖青梅让她吃的话…… “……”廖青梅一脸黑线地看着手里的肉串。 再看顾铭朗手里的新肉串,廖青梅默默地把片得五零八落的肉串递到顾铭朗的嘴边,“吃。” 潜伏的众人简直受到了双重重击,有心想闭上眼睛不看,可那香味总在鼻尖飘荡,闭上眼晴听觉的嗅觉反而更加敏锐。 等顾铭朗和廖青梅吃完准备离开,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这些东西不需要处理吗?”廖青梅看着地上散落的骨和小锅里剩下的卤汁,疑惑地问顾铭朗。 顾铭朗把水壶里的水倒在灭了大半的火堆上,确认没有半点火星后,环顾了四周,“没事儿,骨头可以变成肥料,至于这锅么,放着吧,自然会有人来收的。” 这个自然会有人是谁,自然就是草丛里咬牙切齿的史克朗了。 不过廖青梅不知道呀,脸上表情还迷糊糊的,顾铭朗笑,牵着廖青梅的手,“平时大家都会在这里野训,放在这里不用担心,我们先去看瀑布,等会回来如果没有人收,我们再收也行。” 没人性! 正准备等他们离开就暴起烤肉的众人心里同时暗骂,眼看就中午了,还去看瀑布?那小瀑布有啥好看的?有啥好看的?! “这里还有瀑布?”廖青梅很惊喜,她长这么大,真没见过瀑布长什么样儿。 老家的山都是土包山,根本就没有大山林,靖北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也有大山,但廖妈从不允许她们去山里玩,当然她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瀑布这类的景观。 至于前世嫁到陕北,成日在不睦的家庭关系及做不完的家务里挣扎,那就更看不到瀑布了。 顾铭朗肯定地点头,拉着廖青梅就往山上走。 “等等。”廖青梅拉住顾铭朗,把小锅放到大树根下,又把缺了柄的锅盖给盖上,“你不是说会有人来吗?野训很辛苦的吧,说不定他们还能用得上。” 果真不愧是嫂子,太体贴了! 顾铭朗笑,默默地看着廖青梅把东西收好,见她站起来,把手伸了过去。 廖青梅愣了两秒,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把手放到顾铭朗的手心里。 等顾铭朗一走,史克朗头一个掀了头顶上的伪装,从这里去瀑布,以他们的脚程,半个小时足够,顾铭朗更快,不过加上嫂子的话,那些艰险的小路肯定不能走,那么最少得一个小时。 再加上观赏的时间,路上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回程的时间,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捉兔子烤肉,并毁尸灭迹恢复现场。 “老四老五去捉兔子,老八去捡柴,走远点,别让头儿发现痕迹,老三你,你去采点野果来,我怎么瞅着嫂子吃出咱们吃不出的味儿来了,今天咱们也试试。”史克朗动作极快地把锅拿到手里,发现厘头没有烟头树干等疑似物体才放下心来。 头儿亲手调的卤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注意隐蔽,防着头儿有后招。”史克朗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虽然嫂子在身边,顾铭朗不能干出突然返回查岗的事来,不过还是得防着。 众人早就按耐不住,只等史克朗发了话,动作速度地往各处散开。 一个小时后,顾铭朗和廖青梅站在深山里的瀑布下,史克朗他们也飞速地吃完烤兔子,把现场痕迹打扫干净,包括小锅的位置和里头的汤叶,完全恢复原状后,潜伏回原地。 巨大的瀑布从云空顶端倾泄而下,世大的水汽扑面而来,廖青梅心头激荡,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这样的美景。 瀑布轰隆声阵阵,廖青梅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但一旁的顾铭朗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有紧急情况!” 第一百零八章 我等你回来(+1) 瀑布的声音很大,若说顾铭朗听到了什么,廖青梅其实是不信的,哪有人的听力会那么好,何况大山本就离驻地不近,她们所在的位置还靠近深山。 廖青梅还没来得及凝神细听,顾铭朗就一个箭步窜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臂轻轻一甩,就把她背在了背上。 “忍着点儿。”顾铭朗掂了掂廖青梅,大手交叠托着她的臀,部。 廖青梅还没来得及脸红呢,就听得顾铭朗闷闷一笑,腾出手来抓着她的腿缠在自己腰间,“夹紧了。” 话音未落从已经窜了出去,廖青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吓得紧紧地抱住顾铭朗的脖子。 “顾铭朗!你疯了,根本什么也没有!你是不是又在耍什么把戏,你放我下来,这样很危险!”廖青梅又急又气,却半点也不敢松开紧紧缠在顾铭朗身上的手和腿。 而且廖青梅很窘迫,隔着裤子那一层薄薄的布料,顾铭朗粗粝的大手触感极其明显,廖青梅咬着唇瓣,几乎要哭了出来。 但很快廖青梅就没有心思胡思乱想了,穿过平坦的小路,顾铭朗背着她进入了一条与来时的路截然相反的小路。 “相信我的直觉。”顾铭朗没有多话,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远离了瀑布,他已经能听到隐约的警报声,情况肯定十分紧急,此时最理智的做法是让廖青梅等在原地,或者原路返回,他速度赶回驻地。 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廖青梅留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哪怕这林子看似幽深其实非常安全,压根就没有大型的野物。 “把头低下!”顾铭朗看着小路前方伸出来的灌木丛枝桠,语气里带上了平时训练士兵的冷冽。 廖青梅自然也看到了,忙把头埋在顾铭朗的颈窝。 急速度奔跑了顾铭朗生生在灌木丛前停下了脚步,冲到近前,他才注意到那些青翠的枝条上细小的尖刺。 这点儿小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廖青梅不行。 “顾铭朗?”廖青梅是真的吓到的,抬起头来瞪着水汪汪的眼晴看着他,颠得太厉害,她现在心跳还有些不紊。 “别怕。”顾铭朗飞快地脱行身上的外套,露出只穿着白色小背心的强壮身体,但此时谁也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作训服是厚尼龙布做成,套在廖青梅身上长到了大腿处,披到身上的瞬间,衣服上残留的余温和浓重的汗臭味瞬间涌入廖青梅的鼻腔,侵入她的身体。 廖青梅根本就没有思考的余地,就被顾铭朗背回了背上,“我现在赶近路,很回就能回营区,你忍着点,要是忍不住也没关系,直接吐就好。” 说完,拔足往前冲去。 “咝……顾铭朗不行的,我身上有外衣,你这样不行的!”廖青梅瞳孔猛地一缩,一根细条的细条甩到她的侧脸,瞬间一阵刺痛,这才发现这些枝条是有刺的。 出门前顾铭朗就提醒廖青梅换下连衣裙换了长袖的衣裤,因为山里气温低,她还穿了件薄外套过来。 在她倒抽一口气的瞬间,顾铭朗凝着眉腾出一只手来,什么也没说,反手把她的小脑袋压回国一边的颈窝处。 “顾铭朗!”廖青梅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地喊。 顾铭朗没有说话,精神高度集中,这段小路虽然近却十分不好走,不仅要随时注意脚下,还在避开灌木条以外的粗壮树枝。 廖青梅眼窝发酸,心里猛然有些堵得慌。 顾铭朗先前腾出的那只手并没有收回去,而是捂在廖青梅盘向左边的脚踝处,大手握在那处没有衣物遮挡的肌肤处,替她挡住了所有伤害。 这时的顾铭朗只恨自己怎么不能多生出几只手来,廖青梅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已经被枝条抽得发红,还有几条明显的血痕。 这种时候廖青梅其实是想伸手替顾铭朗挡掉极有可能抽到他脸上的枝条的,但是刚有这个意图就被顾铭朗凶了回去。 好在这段路并不长,很快他们就跑回了先前叫烤肉的地方。 顾铭朗刚一出现,一直焦急得快要按耐不住的史克朗飞快掀掉身上的伪装,和他同样掀掉伪装站起来的还有不下十余人。 “连长!”史克朗他们早听到了驻地那边传来的警报,开始是无线电一直没有响应,后来则是听到无线电里传来让他们原地待命的指令。 军令如山,哪怕心里再急,也得服从命令。 “尖锋一组,十五人报数!”史克朗一行人表情严肃地迅速站成一排,飞速地报数后,全部等待着顾铭朗的指令,所有人目不斜视,对顾铭朗背着的廖青梅视若无物。 “拉练结束,马上派人去把剩下五组的人找齐,剩下的人跟上我,回驻地集合!”顾铭朗的声音是廖青梅从不曾听到过的冷厉,带着浓浓的威严,让人下意识地噤声服从。 廖青梅这会还没有意思到先前她和顾铭朗亲亲我我的模样全部被眼前这些人看在眼里,她只是觉得她不应该再成为顾铭朗的累赘。 “顾铭朗,你放我下来,现在已经很安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廖青梅着急,她这么是耽误事么。 顾铭朗背着她跑了一路已经很累了,板寸头上全是晶莹的汗珠,就不必再提其他的地方了。 “听话,很快就要出山了。”顾铭朗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不放心而已。 而且廖青梅极轻,并不影响他的速度,平日里他负重的重量比廖青梅要重得多得多,只是负重和负心上人,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廖青梅不再说话,她听得出顾铭朗说话时的气息明显要重一些。 等出了山,不用廖青梅说,顾铭朗就把人给放了下来,跟在他们身后的小队自动自发地越过他们往前跑去。 轻轻把廖青梅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顾铭朗深深地看着她,语气极为温柔,“回宿舍好好休息,等我明天送你去车站。” 廖青梅点头,这个时候也只能点头,不去看顾铭朗身上被枝条勾出的血痕,把外套递还给他,“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顾铭朗没动,目光专注地看着廖青梅,仿佛想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心底,就在廖青梅忐忑疑惑的时候,顾铭朗突然一笑,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然后在廖青梅汗渍渍又脏兮兮的大脑门上猛亲一下,才从她手里拿过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转身飞快往队伍追去。 又被亲了?! 廖青梅捂着额头,目光一直追着顾铭朗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紧张兮兮地四下环顾,还好大中午的,周围都没有人。 下一秒一刻也不敢停地往驻地奔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廖青梅心里下意识地就觉得,她得赶紧回驻地去。 她穿的是双塑料凉鞋,平时走路很舒适,但在乡间小道上跑起来,就有些不够用了,那些小石子小泥团,总是跑进鞋底里去膈得她根本就跑不快,有一段稍好的路段因为跑得太快,脚趾那块的鞋底还折了一段,害得她差点摔倒。 “嫂子,加油!”眼看着不时有在山里拉练的小队跑过她的身边,廖青梅也有些着急起来。 这条只够一辆拖拉机过的小公路上,铺满了鹅卵石,有些坑洼的地方还有淤泥和半干的水洼,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而公路两旁就是半时乡民们打水的沟渠,另一边就是田梗小道,上面长了不少杂草和野花。 眼看后来追上她的队伍也渐渐远去,廖青梅心一横,脱掉凉鞋跳到另一边的田埂上飞快地跑了起来。 白嫩的细足很快就沾满了泥和草籽,但好在没有影响到她的速度,廖青梅很快就跟到驻地大门口,这时最后一队拉练的小队也已经回到驻地近十来分钟了。 本就严肃的驻地,此时空前的肃穆,先前一直不曾停止的警笛也没有声音。 廖青梅空上凉鞋,随意在水渠里晃了两下,就算洗过,脚步匆匆往驻地里走去。 此时大门口那一边已经围了许多随军的家属,老老少少都有,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沉重,廖青梅心底一咯噔,快步往她们走去。 现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也根本没办法去找顾铭朗,和军嫂们一起,说不定能了解到更多的情况来。 可惜事情和她想像的大有出入,她们对驻地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姑娘,你刚结婚吧,他们都是有保密条例的,咱们当军嫂的,只能提着一颗心等着,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问,问了他跟你急不说,甩下保密两个字还能气死你。”和廖青梅说话的是个近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手里还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虽然是提醒廖青梅,话里却不乏怨气和担心。 “可不是,只盼着不是上战场才好,听说南方那边一直不太平。”旁边有个军嫂插嘴。 和廖青梅说话的那一位,立马同她附和起来,两人忧心忡忡地说起自己知道的仅有的消息。 廖青梅心里顿时乱糟糟的,心也跟着高高提起来。 她再不关心国家大事,也知道这几年国家的边境并不太平,时有小规模的战争发生,这时候她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这一切只是她们多想了。 正在这时,一辆辆整齐划一的军用大卡车缓缓从驻地开出来。 …… 第一百零九章 目不斜视地离开 军用大卡一辆辆地同她们擦肩而过,副驾驶座上的小兵目不斜视表情严肃。 若是以往,看到这样整齐划一的大军卡,廖青梅大抵只会觉得壮观和激动,现在她心里却满是担忧,顾铭朗的人看不到,她的心就完全没有着落。 周围军嫂们的议论声又大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吵得她头疼。 军卡后面是吉普,廖青梅眼晴一亮,死死地盯着吉普车里的人,顾铭朗极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吉普车一辆又一辆缓缓开走,廖青梅却一直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正焦急着,开在最前面的吉普车突然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位面容刚毅身形却略显削瘦的中年军人,原本合体的军装穿在他的身上,莫名显得有些空荡。 原本议论纷纷的军嫂们突然安静下来,现场的氛围突然肃穆又庄重起来。 安静的人群里突然传来轻轻的哭泣,廖青梅回头脑看过去,一个样貌雍容慈和的中年军嫂被身边的人搀扶着,目光痴痴地望着前方,眼泪无声地往下落。 廖青梅眼窝一酸,飞快扭回脸去。 刚扭过脸去,就见前方下车的中年军人立正稍息敬军礼,深深地凝望这边几秒后,毅然决然地扭身上车离开。 吉普车启动,跟随着只剩下一排黑点的大军卡,驶向远方。 直到这时,那位依靠着别人苦苦支撑的中年军嫂才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同行的军嫂身上,开始痛哭起来。 “赵姨您别哭了,首长他……”旁边的人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劝慰的话连借口也找不到。 廖青梅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泪水,目光执着地盯着依次开过的吉普。 眼看着后面跟上来的车越来越少,廖青梅心里乱成一锅粥,既怕她无意中错过了顾铭朗,又怕他就在后面的车辆上。 “顾铭朗!”廖青梅捂住嘴,在心里轻呼。 倒数第二辆的吉普车上,顾铭朗冷着脸坐在后排,缓缓在廖青梅眼前开过,他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连半分眼神也没有分给廖青梅。 廖青梅脚步下意识地抬起,想要追过去,可是却怎么也拔不动腿,她心里自私地想喊住顾铭朗,但这种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她不能去阻止他,甚至连高声喊他一声也不敢。 吉普车缓缓向前,顾铭朗目光一直胶着在后视镜上,那里可以看到廖青梅清秀的面容,和担忧的表情。 “这种时候,你来添什么乱!”老邓坐在一边气急败坏,“名单里没有你,顾铭朗,这不是你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 “名单是改过的。”顾铭朗嘴角微微勾起,目光留恋地看着后视镜里廖青梅最后一片衣角。 老邓气急,半晌说不出话来,名单确实是他向上级争取的,但这不是理由!“你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你这么做!你想想小廖,你怎么忍心让她现在就接受这种离别!” 顾铭朗闭了闭眼,“她总要习惯的。” “你!”老邓气狠了,一掌拍到前座上,吓到前面的史克朗一大跳,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瞅着后座两人的脸色,半句话也不敢说。 “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老邓脾气一向不错,但是今天却气急败坏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情绪。“首长的药物没有落下吧,还有顾铭朗的!随行的军医有没有跟上?” “都带上了。”史克朗看着眼色,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老邓像是这才发现史克朗似的,他一回话立马横眉冷对起来,“史克朗,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是让你无论如何也要拦住这混蛋吗?军令如山懂不懂,你就是这么服从命令的?!” 史克朗缩了缩脖子,不敢回话。 当时无线电里传来的消息还有最后一句,史克朗没有跟任何人说,那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手段,也要阻止顾铭朗回驻地。 “混帐!”老邓冷哼一声,气冲冲地别过脸去。 顾铭朗沉默着,心里却对廖青梅十分抱歉,他不仅下午没有办法领她去看电视,约好了送她上火车的事,他也要失约了。 “行了,小廖的火车票我已经让人办好了,晚点就能送到她的手上。”过了好一会,老邓才缓了口气,语气依旧带着怒意。 “你也别担心了,还有你,结婚报告批下来了,回来就领你对象去把证打了吧。” 史克朗顿时精神一震,旋即神情又黯淡下来,嘴角的笑容带着涩意,却依旧嬉皮笑脸地高喊了一句,“谢谢领导!” 手却按在了胸口处,那里有出发前写下的遗书。 “没心没肺的家伙。”这时车里的气氛才算是轻松一点儿,老邓笑骂了一句,看了眼顾铭朗,“你自己注意着点,药得按时吃,该打针的时候也别跑,一个大男人,打针不丢人。” 顾铭朗点头,这种时候,势必是要有一个好的身体的,“我心里有数。” “姑娘进去吧,都看不见影子了。”驻地门口,人群渐渐散去,有个好心的军嫂提醒廖青梅。 廖青梅点头,心情沮丧地跟在后头,往宿舍走去,手里还抓着在奔跑中几乎散没了的那束野花。 “慢慢习惯就好了,他们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咱们军嫂啊,主要任务就是在后上替他们撑起一个家来。”大概是看出了廖青梅的失落,那名军嫂离开前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段话。 廖青梅点头,道理她都明白,但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整个驻地一个子变得空落落起来,平时训练时嘶吼着唱军歌的战士们也只剩下那么一两队,操场上空空的,仿佛间还能看到他们在这里挥洒汗水的样子。 廖青梅一个人回了宿舍,无所适从地呆坐了一会后,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顾铭朗走了,她再在这儿呆下去也没有意义,只会让自己胡思乱想。 可她的行李本就不多,大半都没有解开过,不过片刻就收拾利索,廖青梅站在小小的单间里,突然觉得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顾铭朗应该是回来过一趟,柜子里原本整齐的衣服有些凌乱,也空出了许多,廖青梅把衣服一件件抖开又重新叠好。 看到桌上有瓶她昨天吃剩下的罐头瓶子,廖青梅把剩下的罐头倒了出来,去水房把瓶子洗了干净,又接了水回房间,细心地把顾铭朗采的野花插在瓶口中。 忙完了这些,廖青梅再找不到别的活干了,正迷茫间,房门被人敲响。 是老邓安排来送票的小兵,廖青梅看了眼车票上的时间,犹豫了几秒,“能不能帮我换到明天的票。” “明天?”小兵有些蒙圈,本来他去买的就是明天的票,但是领导突然让给换成今天的下午的票,这会嫂子又让他换明天的? “嗯。”廖青梅微笑着点头,“本来就打算是明天走的。” 而且顾铭朗说过明天会赶回来送我,虽然心底知道他肯定是回不来的,但廖青梅突然决定任性一次,顾铭朗等了她那么久,现在到了她等他的时候了。 “那,那行吧。”小兵挠了挠后脑勺,把票收了回来,又从兜里掏出张明天的票来,“本来指导员是让我换票的,我怕您时间赶紧得紧,先买了票,还好没有退,这是明天的。” 廖青梅接到手里,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谢谢你。” 小兵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心里一边感叹他们嫂子长得可真俊,一边也被廖青梅真诚的谢意逗得满脸通红,忙摆手,“不谢不谢,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那啥,我还要去退票,我,我先走了,嫂子,再见!”说完挠了挠后脑勺,飞快地跑走了。 廖青梅回到屋里,把票压在花瓶下,从行李里找出书来,空坐着只会胡思乱想,不如看看书。 第二天,顾铭朗果然没有回来,廖青梅有些失落地抽出车票,拉上了宿舍的房门。 知道廖青梅要去坐车,留在驻地的领导特意派人去送她,廖青梅没有多矫情,利落地上车离开。 火车发车前廖青梅还在往月台上张望,心里明明知道顾铭朗来不了,但心里总有一丝期盼。 “同学,你这也是去上大学吧?”火车刚发车,坐在廖青梅对面的青年,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同廖青梅搭话。 廖青梅上学的大学,和顾铭朗所在的驻地在同一个省份,两个城市间相距其实也不远,放在后世,也就是两个小时的高速而已。 但现在只能是坐火车,火车是慢车,而且因为停靠的小站点多,耗费的时间反而更多,因为距离不算远,廖青梅的票是硬座票,当然这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廖青梅没认为男青年是在同自己搭话,她们这两排座,坐的差不多都是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女,她旁边的姑娘看着也像是去念大学的。 没有人回话,那男青年竟然也不尴尬,他推了推眼镜,冲着廖青梅,“同学?这位穿白衬衣的同学?” …… 第一百一十章 火车上 别人都这么点明了喊人了,廖青梅也没好意思装做没听见,她淡淡地看了那个那青年一眼,从包里掏出书来,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嗯。” 再之后,就不怎么搭理人了。 廖青梅比较谨慎,一个人出远门或者坐车的时候,她向来是不怎么和陌生人搭话的,也十分注意和人保持距离,就算需要和人接触,她也会暗中仔细观察,觉得对方是好人才主动接触。 这个世界上坏人是不会把坏蛋两个字写到脸上的,但是出门在外,尤其是女孩子,多观察,谨慎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廖爸廖妈也一直是这样叮嘱她的。 廖青梅沉下心看看书,那男青年就不好再搭话了,面上跃跃欲试的表情渐渐变得无味,他看廖青梅的目光有些可惜,满车厢里就这位同学长得最亮眼,还十分秀气文静,十分满足他心里对未来对象的幻想。 可惜也太安静了些,他这么个大好青年放在她眼前,还主动搭话,竟然也不知道珍惜!不过说不定是人家姑娘矜持呢?男青年转念一想,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眼珠子一转,也学着廖青梅的样子,摸出本书来翻看着。 看的时候特别注意姿势,竟量把自己有深度的侧脸,和深邃知性的眼神留在廖青梅那边,还把衣襟上别着的钢笔取下来握在手里把玩,这支钢笔可是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他大姨特意从上海邮回来的国外货。 只是他左等右等,书页凌乱地翻了大半后,对面的廖青梅依旧没有半点反应,连点余光都没有给他,这才确定人家是真的不想理他,顿时神情不岔地把书和笔都收了起来。 真是媚眼全都抛给瞎子看了!男青年冲着廖青梅意味不明地重重一哼,自己同廖青梅生起气来。 路途漫长,男青年安静了一会,又按耐不住同廖青梅身边的姑娘搭话,他发现旁边这位姑娘虽然黑了点,但五官长得好,就算黑也是带着蓬勃生命力的那一种,不像他们乡下的姑娘,黑得粗糙得不得了。 这回这姑娘倒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像廖青梅一样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连个眼神都欠奉。 黑姑娘上下扫了他两眼,瞅着他抬头挺胸的样子,嘴角划过冷笑,十分看不上地翻了个白眼,半点也没有掩饰她对男青年的感观。 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厌恶了。 自以为风流倜傥,但凡姑娘们见着他就要败倒在其劳动裤下的男青年顿时脸色铁青,目光在廖青梅和女青年的脸上转了两圈后,暗叹这两位女同志有眼无珠,愤愤然地起身离开座位,打算去车厢尾冷静一下。 他刚离开,旁边一个站着的大妈示意旁边的人往里挤挤,一屁股就坐下了。 男青年顿时傻眼,愣愣地看着身手利落的大妈,说不出话来。 “看啥看,你不是要出去吗?让我坐着歇会,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懂不懂尊老爱幼啊。”男青年就惊讶地看了一眼,莫名就被怼了一脸。 可就像这个大妈说的,她都这么大年纪了,他也不能拉下脸去同她争,再看看对面隐有笑意的廖青梅二人,男青年难得脸皮发躁地快步走开了去。 再回来时,自然得先站着,至于站到什么时候,大概只有大妈才知道。 除了最开始的小插曲,接下来的行程都很安静,廖青梅大半时间在看书,偶尔看向窗外愣神。 火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男青年痛苦地换另一条腿支撑着自己,心里左右犹豫着要不要提醒那位仰靠在靠背上睡得毫无形象的大妈,是不是应该把座位还给他,毕竟他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了。 这一抬头,正好就看着了车窗上倒映着廖青梅忧郁的小脸。 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除了偶尔从窗外划过黄豆大的灯光,车窗外完全是黑的,原本透明的窗,此时和镜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廖青梅支着侧脸,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的夜色,时间过去一天一夜,也不知道顾铭朗到了哪里,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长叹一口气,廖青梅的目光突然停到一直透过车窗凝望着她的男青年上,眉头立马聚起,脸上带起怒气来。 偷窥被人发现,男青年顿时神情窘迫地转过身体,背向廖青梅这边,心怦怦跳起来,不是因为被发现而紧张,而是那种心脏一下子被击中的感觉,让他紧张又激动。 “你神经病啊!”转过去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另一边女乘客的头发,立马招来一顿叱骂。 男青年忙不迭地道歉,刚弯下腰,目光就直直地停在那女同志的胸脯上。 八十年代初期受意识形态的影响,劳动是美,简朴也是美,小地方的女两只志大多穿传统了汗衫,就那种最简单的跨栏背心样式,大地方讲究一点的,穿苏联那边流行过来的乳,罩,这种巨无霸式地大内衣,根本就无从显现出女性的身材之美。 但眼前的女青年,穿着他从没见过的内衣样式,大半个胸脯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上半身穿着的是大一字领的黑色网纱衣,可若隐若现地,反而更加勾人。 男青年鼻子一热,赶紧挪开了目光,脚下也匆忙换了下姿式,借以掩饰身体上的尴尬。 此时他脑海里哪里还有刚刚的惊鸿一瞥,只剩下满脑子白花花的肥肉,随着火车的哐哒晃来晃去…… 廖青梅也被那声惊呼吸引了注意力,这声音特别耳熟,好像经常听到过是熟悉的人的声音,但又有些拗口的南方口音,听着又不太像。 正在这时,睡了一路的大妈终于醒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边守着的男青年,她表情有些着急,强撑着坐了一会,才骂骂咧咧地往厕所去。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挤到男青年旁边站着,目光紧盯着他,似乎在说,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给我让开。 男青年自然也感受到了大妈如放射灯一般的目光,可这会正是尴尬的时候,再加上他也站了很久,好不容易把属于自己的座柆哪回来,哪里还有让出去的道理。 等男青年硬着头皮撑到大妈离开后,一抬头竟然发现对面的人都看着他,若是放在先前,他可能还会有本该如此的反应,可此时,就算是刚刚还被他视做可以列为未来对象人选的廖青梅,也无法拨动他的心绪。 “同志,你流鼻血了。”廖青梅和旁边的姑娘都没有说话,倒是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中年男人善意地提醒男青年道。 流鼻血!男青年下意识地就想起那两砣白花花的肉,本来就流了一点点的鼻血,瞬间流得更凶了。 旁边的人都被他吓到了,旁边一个大爷,忙从自己的兜里扯出两张黄草纸,直接给男青年糊到了脸上,“小伙子,赶紧仰起头来。” 那男青年的手上还拽着刚从裤兜里摸出来的手绢,可根本就没有用得到的地方,大爷直接把手绢抢了过去,让他抬手压着鼻子,“这小手绢儿管啥用,还得是黄草纸才行,我跟你说咱们乡下,这草纸可不便宜呢,糙是糙了点,但是好用,唉!你别往出拿啊,压着压着!” 不用大爷提,意识到自己流鼻血的瞬间男青年就把头给仰上了,这时候大家的常识就是流鼻血一定要仰头,能止血。 廖青梅刚想出言阻止,其实只要捏住鼻子,身体微微向前倾微微低头,就能慢慢止往出血,往后仰头反而极有可能堵住气管,反而危险。 话还没出口,男青年已经仰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往厕所那边去了,过道上的人大概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见他出来忙给让路。 廖青梅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以前廖昊宇也流过几回鼻血,都是仰头举起相反的手来止血,也没出过什么事儿,这应该也不能出事的。 男青年到了厕所就赶紧把那带着菜油味的黄草纸给扔了,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手,皱着眉头把手绢抽出来,又莫名觉得手绢有些脏,他的新手绢儿就这么被一个脏乡下老头给糟蹋了! 但事急从权,男青年也没有别的选择,等好不容易把血止住,回座位时路过那个穿黑纱的女同志,顿时都感觉自己鼻子又有些受不住了。 于是大家眼睁睁地看着收拾得一表人才的男青年刚走到座位边上,又转身飞快地信厕所跑,那边鼻子隐隐又有两条红线下来。 远点儿了的人不知道男青年是怎么回事,但旁边那几个可都晓得,站在过道上的高大青年冲坐着的黑纱女使了个眼色,就见她挑着眉头站起来,蹬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往厕所那边走。 廖青梅刚好站起来活动活动腿,正好看到这位女同志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个背影,看上去好眼熟的样子。 可瞅着这扮相,不可能会是她认识的人才对,大波浪的卷发,因为卷发技术不太成熟,发尾被烫得有些焦,身上穿着薄薄的黑色纱衣,里面还隐隐能看见内衣的扣子。 这么大胆的作风,可真是太少见了。 廖青梅摇摇头,她印象里没有这样的女人,或许只是恰好和哪个认识的人有些像吧,这个世界上背影相似的人还是很多的。 应该是这样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熟悉的声音 等男青年再回来时,鼻血已经没有再流了,只是脸红脖子粗的,像是熟透了的虾子,廖青梅无意间抬头,还能看到他不受控制颤抖着的双手。 火车有些晚点,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钟,廖青梅拎着行李随着人流往下走,这时候火车站外还没有来接站的学校,廖青梅拎着行李打算按着录取通知书的指示走。 录取通知书里附有路线图,廖青梅早仔细看过记在了心里,正欲抬步去找公交车,就见不知何时出了站,站在她身边的男青年,从包里掏出通知书,装模作样地找起路线来。 还一脸得意地斜睨着廖青梅,见廖青梅看过去,重重地抖了抖手里的通知书,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脸上赤果果地写着,什么叫有眼无珠,就是你这样儿的! 军医大的通知书拿出来还是很夺人眼球的,小范围内造成了一定的轰动,廖青梅随意扫了一眼,压根就没有意会到男青年的心理活动,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就抬步往看好的方向走去。 和这种脑子缺根弦的人成为校友,可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通知书了手上,谁不是一字一句,恨不得读上几十上百遍才好,至于去学校的路线,除非是真路痴,早就在心底滚瓜烂熟,像男青年这样,故意拿出来招人眼的,可真是不多。 “骆扬!” 廖青梅刚走出十来步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高喊,火车上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又重新涌上心头,脚步一顿回过头望去,视线可及范围内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到底是谁呢?廖青梅忍不住皱眉,出现一次两次还能说是错觉,可三四次总该不是了吧。 “你,你……你怎么下车了?”男青年就叫骆扬,听到声音后立马惊喜地转过身去,正好遮住了廖青梅回望的视线。“离,离南边,还远着呢。” 虽然极想在女子面前表现于潇洒倜傥的一样,但只要想到在厕所里发生的一切,叫骆扬的男青年就忍不住脸红心跳,手足无措起来。 女子微微一笑,白嫩却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指帮骆扬整理着领口的衣扣,在外人看来,两人站在一起,就像姿态亲密的情侣,就是女方穿着略有些大胆而已。 “火车停半个小时啊,我这不是想送送你吗?”女子娇嗔地横了他一眼,略有些生涩的媚惑反而十分勾人,“呀,你是军医大的学生呀?真厉害!” 被“心上人”这么崇拜,骆扬心情极好,大大方方地把通知书递到女子手里,要知道他这通知书一直宝贝得很,除了父亲就连弟弟妹妹们也只能看看不能摸的。 “阿花,你随便看。” 叫阿花的姑娘细细地翻了翻手上的通知书,眼底划过意味不明的光,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停在已经转身离开的廖青梅身上。 确认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后,廖青梅满心疑惑地上了公交车,那声音虽然有点矫揉造作的成份在里头,但是真的挺熟的,可她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一直想不起来,廖青梅就放下了,反正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过打声招呼而已,没有什么特别。 从火车站到学校还很远,中途又转一趟公交后才晃晃悠悠地到了军医大的门口,廖青梅看着庄重肃穆的学校大门,向来平淡的心底也不由生出一股激情来,这里就是她将要生活六年的地方。 “同学,来报道的吧,知道路怎么走吗?跟我来吧。”没站一会就有热情的同校同学迎上前来,看模样应该是学校里的学姐。 廖青梅忙谢过人家,自己提着大件的行李跟在她后头,路上还有男同志想要上前来帮忙,都被廖青梅拒绝了,行李的重量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她自己能行,就没必要再麻烦别人。 那学姐看她这样的做派,对她十分有好感,从校门口一直到报名处的路上,一直在给廖青梅讲学校的历史和校领导的趣事。 到了新生报名处,那里已经挤满了来报名的新生,把人送到了地方那学姐也就功成身退了,廖青梅排队报了名缴过费才提着行李按着老师的指示去找宿舍。 她那通知书刚拿出来时可是引起了一片惊呼,不过她包里还有教育局开的证明,盖了红章的,大概是她的事学校这边也有耳闻,老师只随意问了两句,就给她报名登记了,倒是排队的学生和家长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通知书弄成那个样子。 廖青梅心里也有几分窘迫,但是事已至此,只能生生忍着这些目光,匆匆赶紧到宿舍后,宿舍里已经来了几个姑娘,里头也有几位家长在帮忙打扫卫生,铺床铺。 八人门的小宿舍,四个铁架床靠墙放着,中间就是旧课桌拼成的大书桌,廖青梅进屋把行李甩到自己的床上,简单地自我介绍过后,就挽起袖子和大家一起劳动起来。 宿舍不大,收拾起来也容易,没多一会就收拾干净,大家友好地把桌子的归属分了下后,就各自整理起自己的东西来,廖青梅也爬上上铺去清理自己的衣物及铺床。 正忙活着,就听到宿舍外传来痛哭声,还有年长人的劝慰声,宿舍里没在铺上整理的同学全都涌出去看热闹了,包括几个同学家长。 不过没一会人就都回来了,有人好奇地问,就有家长十分愤慨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小姑娘不懂事,嫌这里条件差不肯来呢,哭喊着要退学呢!真是,也不想想如今这社会能有书读是多么幸福的事!”女家长戴着副近视眼镜,把事情的说了个遍,又转而告诫自己家姑娘。 “好好念书,知识没有贵贱,你们这学校已经是顶顶好了,再说也就一个学期,能有多苦?要不是让你们呆一辈子,我们那些年,想要个牛栏修的学校挡挡风都没有这个条件,百年名校,别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 军医院大的校门确实十分肃穆,但是环境确实只能说是一般,而且她们刚刚报道的时候就说了,因为学校地方有限,可能她们这一届的学生要被安排到乡下的干校去学习生活一个学期。 干校是什么地方,大家心里都知道,那就是关押老干部的牛棚,现在虽然改成了学校,但条件肯定十分艰苦。 先前廖青梅就注意到了,不少同学报道前和报道后的表情变化都非常大,但像隔壁的同学那样,崩溃得直接哭出来的还真的没有。 廖青梅听着笑,冷不防就被看见了。 “小姑娘,你别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假话骗人啊,我跟你说,这些可是真实发生的事儿,你们没吃过苦不懂,我们那时候啊……”女家长立马严肃着表情开始讲述起从前的故事来。 宿舍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大家小心地看着宿舍中间的家长,又同情地看着从家长开始说教,就赶紧从上铺滑下来的廖青梅,那家长的姑娘还扯着她妈的袖子不让她说了。 大家都是同学,今天才刚认识,人家又不是你的学生,你就这么说人家,多尴尬呀。 廖青梅没有打断,仔细地听完了,也不介意这家长嘴里训斥的语气,“阿姨,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您说话跟我爸特别像,他要是知道了这事,肯定跟您一样很气愤。” 其实从廖青梅下床来,十分受教的模样,那家长心里的火气就平了不少,这会再听廖青梅的话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长辈的脸面端在那里没好意思向廖青梅道歉。 “廖同学,你别介意啊,我妈是老师,特别爱训人,我从小就是这么被训到大的。”脸圆圆戴着和她妈妈差不多同款眼镜的刘爱国忙主动开口。 廖青梅忙摆手表示没事,在别人很严肃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想出来本来就不对,不是刘爱国妈妈的错。 一场小风波风快地过去,这时候能学孩子到学校的家长有,但是真心不多,除了家里宠在手心的孩子,还有就是住得比较远的学生家庭,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说是说大学生,但真让孩子出这么远的门,谁也不放心。 卫生搞好后,就有家长已经离开,最后只剩下刘爱国的父母和另位一位女同学的父亲。 刘爱国的父母帮她整理好东西,又叮嘱一番后马上就告辞了,她们家在外省,还得去赶最近的火车,刘妈妈还得赶回去给学生上课。 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女同学的父亲,他倒是不用去赶车,不过宿舍里只剩下孩子们,他呆着也有些尴尬。 “哎,我妈也就这么一两天对我上心,最宝贝的还是她那些学生,不过啊,我宁愿我妈不管我,太啰嗦了,一开口说是说教,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送走了父母,给人很安静听话印象的刘爱国,突然毫无形象地往床上一躺,如释重负地长松了一口气。 “爱国,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叫这名字啊?”旁边一个看着性子也活泼的姑娘,立马惊讶地问她。 先前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她们这屋子里的姑娘名字都挺正常的,当然也有符合时代特色的,但爱国这明显就是男同志的名字呀。 “可别提了!”刘爱国一脸的一言难尽,挥了挥手,“还不是怪我奶,就昐着我是个带把的呢,早早就把名字定了,结果我妈生了我,当时我奶就要给我改名,叫来娣、招娣啥的,我妈一听,这还不如爱国呢,不过也挺好的,我爱国我骄傲!” 刘爱国的话说得十分有趣,话里半点没有奶奶重男轻女的自卑,宿舍里的人都被她逗得笑起来。 原本有些尴尬的宿舍气氛一下子就活了起来,本就是年龄相近的小姑娘,话题很容易找的,大家说了一会,刘爱国突然扭头往自己的上铺看过去,“青梅,你是不是还有个竹马呀?” 竹马? 廖青梅笑,哪里来的竹马,她妈生她的时候最爱吃梅子,就取了这个名字,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青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略带惊喜的喊声。 廖青梅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宿舍里,廖青梅瞪大了眼晴满眼惊讶地看着门口玉树临风的江景程,有些傻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江景程玉树临风,真不是她夸张,江景程长得好她一早就知道,在靖北时他多数时间都是西装革履,除了前期跑关系,后期跑工地时都不大修边幅,时间长了廖青梅也淡化了对他最开始的印象。 今天江景程穿着非常休闲,也非常阳光,白色的衬衣上面两颗钮扣没有扣起,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处,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西装裤,肢上的皮鞋也是浅色的,这一身看上去价值不菲不说,也非常挑人。 也就江景程能穿出这个味道来。 江景程站在门口也被廖青梅的表情给逗笑了,“好巧,我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 “好巧。”廖青梅赶忙从床上下来,顶着同宿舍几个姑娘意味不明的光走到门口,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送朋友的妹妹来上学,早知道你也是在这里上学,我就应该把你一起给捎上的。”江景程笑,心里却有些阴郁,他早知道廖青梅一早就离开了靖北,说是去学校,但他来这边好几天了,一次也没遇到过廖青梅。 这次来送的确实是好朋友的妹妹,但是对方家里也不简单,根本就不需要他陪跑这一趟,至于为什么来,只有江景程心里清楚。 廖青梅没有多想,她倒是觉得两人挺有缘分的,竟然在这里也能遇到。 在异地遇到朋友总归是件开心的事儿,廖青梅心里高兴脸上自然就带了出来,她笑着问江景程,“你们今天来的吗?你朋友呢?” 江景程闻言顿时一笑,抬手看了眼手表,“我们提早两天过来的,快五点了,你这里收拾好了没有?我请你出去吃一顿吧,当是为你庆祝。” 廖青梅回头扫了一眼宿舍里一直盯着她的姑娘,她们刚刚还约好了一起去吃食堂,而且江景程的朋友不在,她不大愿意单独和江景程出去吃饭,“我刚刚答应了……” 结果她还没说完,以刘爱国为代表的宿舍女同志们立马七嘴八舌地让廖青梅出去吃饭,不用管她们,说话的时候还冲廖青梅笑着挤眉弄眼,还说没有竹马呢,眼前的男青年看你的眼神,都快把她们几个融化了。 廖青梅不为所动,暗暗瞪了她们好几眼,“今天真不行,明天我请你和你朋友吧,再带上你朋友的妹妹,正好我还得谢谢你。” “不必,这都是你的同学吧,大家一起来。”江景程微笑着看着廖青梅,小半个月不见,他看廖青梅的目光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柔和。 他自然也知道廖青梅极力避免和自己单独相处,并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她本身的性格使然,但是既然是知道,他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得劲。 江景程的算盘打得溜,人多了廖青梅肯定就不好拒绝了,请了同宿舍的好友,打好了关系,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求帮忙要方便很多。 只是可惜,这时候女同志们大部分都还是很矜持的,虽然有心想闹闹廖青梅,可这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呢,大家也不算熟悉,谁也拉不下那个脸来。 最后大家婉拒了江景程的邀约,倒是没有把廖青梅给带走,而是推给了他。 被宿舍的同伴集体抛弃,廖青梅也很无奈,好在两人刚走两步,江景程的朋友和朋友的妹妹跟了上来,这姑娘廖青梅上次还见过,就是那个黄媛媛,可是人家姑娘不是县电视台的主持人吗? “重新认识一下,我今年新考入的硕士研究生,黄媛媛。”见到廖青梅站在江景程身边,黄媛媛心底微黯,果然景程哥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她,亏她还欢喜了那么久。 廖青梅没想到黄媛媛会是医学生,还考进了军医大,要知道军医军医,先是军人才是医生,黄媛媛这身体素质能抗得住军医大军事化的管理训练么? 她心里疑惑但也没傻到问出来,笑着问了好,又同黄媛媛的兄长认识了一下,四人才一起往校外走去。 开学时间持续两天,明天还有一天,今天提前到校的学生行动上还是有一定自由的,等到正式开学想再出来就难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出没有出现什么尴尬的情况,廖青梅也是吃饭聊天时才知道,黄媛媛的母亲家里竟然全是医生,她在电视台当主持只是爱好,毕竟录个录相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她的主业还是医学。 所以,自己是学医的,在江老先生家里还那样折磨自己的胃? 廖青梅觉得自己有些老古董了,不是很明白她们这些年轻姑娘脑子里的想法。 吃过饭,把两位女同志送回学校后,江景程他们就离开了,黄媛媛和廖青梅没有什么话说,进了宿舍楼的门后就各自分开。 离开黑还早,廖青梅宿舍里的姑娘们早吃过饭回来了,几个还没有领衣服的姑娘,正商量着去后勤处领常服和做训服。 宿舍里的被褥都是在宿舍楼下领的,统一的军绿色被子褥子,当时行李再上被褥有点多,廖青梅也没有去领,闻言也要和她们一起过去。 从后勤处领了衣物回来,廖青梅正盘算着晚上给家里写信的事,就被身边的舍友撞了一下,她疑惑地看了过去,就见舍友示意她靠前看。 这不是?火车上的那个男青年吗? 廖青梅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两眼,不太明白他怎么看到自己就一脸惊喜的表情,她记得两人根本就不熟吧! “廖同学,没想到我们竟然是校友,真是太有缘分了,我叫骆扬,很高兴认识你。”骆扬脸上是他自认为最能吸引女同志注目的笑容,目光尽量真诚,十分热情地同廖青梅打招呼。 “对了,我有点事儿来学校晚了点,能不能麻烦你领我去新生报名处。” 廖青梅,“……” 她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样子吗?这位男同志在她这里碰的钉子不少吧!他怎么就盯死了自己一样呢? 最重要的是,廖青梅十分清楚地记得,他跟这位男同学半点也不熟,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姓什么? “不会占用你多久的时间的,麻烦你了。”见廖青梅一直不动,骆扬心里也有些不悦,这位女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他家阿花让他盯着点,他才懒得来热脸贴冷屁股。 想起先前在火车上,自己还对眼前的廖同学怦然心动,这时的骆扬就只想自戳双目,不过是个长得稍好一点而已,脾气这么冷,又不近人情,哪里有半分比得上他家阿花。 廖青梅冷冷地看了骆扬一眼,并不觉得自己要接受他的麻烦,她抱着衣服绕过骆扬往前走,同行的舍友见她一言不发就往前走,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这个新同学,貌似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廖同学,你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咱们好歹也是校友,又是一趟列车过来的老乡,自然应该多多帮扶才对。”骆扬脸色沉郁,看向廖青梅的眼神很是不善,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人家已经摆明了说她不近人情,廖青梅还真想不近一个给他看看。 不过舍友们都在这里,她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廖青梅心里虽然不悦,但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骆扬。 见她停下来,骆扬面上一喜,他就知道现在的小姑娘虚荣心强又爱面子,他那么说廖青梅肯定会不好意思,只要两人说上话,他相信凭他的能力,肯定能拿下这个廖青梅。 廖青梅幸好是不知道骆扬心里的想法,不然连话都不愿意停下来跟他说上一句,本来说,和智障解释只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这位同学,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另外,我和你一样是新生,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上教导处,也可以去向老学员求助。”廖青梅说这话时,表情微微有些无奈。 舍友们这才惊悟过来,原来两人根本就不认识吗? 这时候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远的,像骆扬这样无故纠缠漂亮女学生,就有“耍,流,氓”的嫌疑了。 舍友们立马挡到廖青梅的面前,警惕地盯着骆扬,“这位同学,报名处直走左转,办公楼一层,请走好!” “……”骆扬。 他能不知道报名处往哪走嘛!他就是来制造机会和廖青梅认识的,没想到她居然油盐不进,简直可恨! 见骆扬一步三回头地远走,众人才开始讨伐他。 “这什么人啊,不认识也能装得这么熟,我还以为你们是老乡呢!”刘爱国岔岔地道,看向廖青梅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 说实话,刚刚她差点也就想歪了,还以为廖青梅脚踏两条船呢,心里还一直替刚刚出现在宿舍的英俊男青年可惜,还好不是。 其他人也差不多这样想法,见状也忙跟廖青梅道歉,廖青梅忙摆手,本来就是这个骆同学说的话意味不明,不怪大家会多想。 廖青梅这会可不知道宿舍里的人都把她和江景程拉郎配了,不然肯定要解释清楚,自从和顾铭朗确定的关系,廖青梅就不会再和别的人男人有半分牵扯,再加上她和江景程,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回到宿舍,瞅着这满屋的绿色,廖青梅又想起了顾铭朗。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阴魂不散 “叩叩叩!”宿舍门被敲响,黄媛媛站在门边满脸不耐地看着廖青梅。 江景程和他哥哥走后并没有直接回旅店,也没有开车回靖北的打算,两个人不知道去哪里买了好些鸡蛋的苹果过来,托楼下的同学给捎了进来。 见门口站的是黄媛媛,廖青梅忙把写到一半,给顾铭朗的信卡到书里收起来,起身出门。 “喛,鸡蛋是给你加餐的,苹果你给你信宿舍分分吧。”黄媛媛不知道是不是嫌廖青梅动作太慢,横了她一眼,十分粗暴地把东西塞到她的怀里。 说完上下打量了廖青梅两眼,暗暗地在心里嘀咕,“真不知道哪儿好了!让他这么惦记!” 这些东西肯定是江景程买过来的,廖青梅不想收,可拒绝的话直接被黄媛媛的冷眼堵到了嗓子眼,只好改口,“这太破费了,多少钱?我出。” 廖青梅这话是真心的,她不愿意白拿别人的东西,这让她心里不自在,而且黄媛媛那么介意江景程,廖青梅是真心不愿意让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行了啊,这能有几个钱,你收着吧。”说完甩手转身就要走,走前还没好气地瞪了廖青梅一眼,“景程哥一片好心,别小气巴拉的舍不得吃,反而浪费了!” 这姑娘其实就是嘴硬心软,廖青梅叹了口气,转身回宿舍给大家分苹果。 另一边黄媛媛气冲冲地走了,走了几步路回头看过去,廖青梅竟然真的如她所言把苹果全分给了舍友,顿时心里又莫名地生起气来。 这人怎么能这样?这时节苹果本就难得,她拿两三个出来切了分分就成,没有谁能挑得出理来,可桌上那兜子现在都快分了个干净。 她竟然这么不珍惜景程哥的心意! 黄媛媛是一点也看出不廖青梅哪儿好,但也拿廖青梅没有办法,她有眼睛,视力还挺好,自然看得出廖青梅当时在江爷爷家说的话是真的,她是真对景程哥没有任何想法,是景程哥自己心里摇摆不定。 黄媛媛心里难过,这种时候特别不愿意看见廖青梅,凭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就能得到景程的哥的倾心和关注,而她那么努力,却始终走不进他的心里。 明明她和她根本就不差什么,甚至她比廖青梅更优秀更出色,家世条件更优越,她们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呢,论起感情来更是比廖青梅更深更亲密。 这会黄媛媛都想冲回去,把江景程送的东西全拿回来,你不珍惜我来珍惜总是可以的吧! 但理智终归还在,从小到大的教养,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最后黄媛媛咬了咬牙,生气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这小姐姐谁啊?长得好漂亮呀!声音也特别好听。”刘爱国咔嚓咔嚓咬着苹果,好奇地问廖青梅。 能不漂亮嘛,黄媛媛可是电视台的主持人,据说比起她们省台的主持人都漂亮。 大院里的阿姨们每天必看的除了新闻联播就是新闻联播过后的天气预报,看完省台的再看七点半的县台的,一天不落。 谈论的话题也经常是省台的不如她们县台的姑娘漂亮,普通话也不如她们县台的姑娘好,总之,无论什么都是她们县台的好。 只是那时候廖青梅还不认识黄媛媛而已,她也看过这两个天气预报节目,不得不说阿姨们说的都是对的。 “咱们的前辈,硕士研究生。”廖青梅把鸡蛋放盆里收起来,宿舍有暖水瓶,可以直接用暖水瓶闷熟鸡蛋,她以前在靖北念卫校的时候,就常干这事。 听到黄媛媛是硕士研究生,宿舍里的人都炸了,都有点儿不相信的意思,这时候考上大学就已经是顶大的厉害了,那考上研究生的就不是凡人,是神。 而且这时候的人对学习的态度是后世的孩子们不能想像的,大家眼里的羡慕和惊叹掩都掩不住,七嘴八舌是讨论起来。 等聊完黄媛媛后,又有人问起江景程的事儿,“小青梅儿,你快点讲,刚刚那个特别有气质的男青年,是不是你的青梅竹,你不是不知道,他看你的时候……” 吃人的嘴短,宿舍里的姑娘们看得出来江景程对廖青梅肯定有想法,至于廖青梅是不是有想法,她们这不是正在试探么,要是有,怎么也得帮帮人家同志才是,可话还没说话,就被廖青梅给打断了。 “别瞎说!”廖青梅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板了起来,十分义正严词地道,“他就是我一个朋友,我有对象,是个军人。” 宿舍里除了廖青梅二十出头,其余的几个姑娘最大的也才十九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对军人及对象这两个词都充满了好奇。 虽然她们现在即将成为一名军人。 但这不是还不是么,大家立也不管江景程了,围着廖青梅打听起她和顾铭朗的相识经过来。 廖青梅可没好意思把她和顾铭朗相识到确认关系的过程讲出来,一是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讲,二是实在没什么好讲的,本就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感情,哪有她们想的那样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中间是有不少波折,但那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最后耐不过执着的姑娘们,廖青梅只得说了些她在部队的见闻,和顾铭朗以前在信里给她说的趣事,姑娘们一聊起天来就有些没完,说着说着话题就不知转到哪儿去了。 头天晚上没有人来查寝室,熄了灯后大家聊到两点多才睡。 睡得晚,但第二天早上却没有一个赖床的人,大概是新入学特别激动,大家脸上丝毫不见熬夜的疲惫,飞快地洗漱整理好内务后,没事的就自发组织去校门口接待今天来的新生。 廖青梅晚上写好了信,要去邮局寄信,到了门口就和大家道别了,约好了等寄完信后她马上就过来一起帮忙。 “青梅,这是准备去哪儿?”江景程骑着单车停在路边,长腿踩在路牙上,见到廖青梅有些意外。 廖青梅也没料到这大早上就能在校门口遇到他,“你怎么来这儿,来接媛媛姐的吗?” 她没打算说自己去哪儿,怕江景程要送她。 这一大早江景程确实是来学校接黄媛媛的,她昨天说要去中华书店买几本资料书,让他早上在校口门等她。 “我没事儿溜达,你去哪,我送你。”江景程拍了拍单车后座,示意廖青梅上来,见廖青梅不动,顿时大笑,“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呀。” 廖青梅瞪了眼他,不太习惯他把话讲得这么暧昧,“好好说话。” “行,行。”江景程大笑,“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去哪儿吧,我现在真没事。” 他一再追问,廖青梅没办法,只好把自己要去邮局的事儿说了,果然江景程脚踩到踏板上,“来,我送你。” 廖青梅拒绝,江景程面上笑容半点不减,“你知道邮局怎么走吗?上来吧,我送你,别走冤枉路。” 这理由很强大,廖青梅还真不知道邮局在哪儿,不过学校附近肯定是有的,再不济也会有个邮筒,不会走也没事儿,她带了嘴总能问到人。 但是坐上江景程的自行车就不大好了,虽然廖青梅坚信清者自清,但坐别的男同志的自行车,不是给人说闲话的话头子么,她不乐意这样。 “这位同志,你没看到廖同学她不愿意吗?她都摇头了?你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不知道从哪里骆扬居然跳了出来,他换上了学校新发的作训服,倒是有那么点儿样子,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江景程。 “如今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你必须学会尊重女性同胞的意愿,你这样的大男子主义是要不得的,你……” 这谁啊!江景程都要被气笑了,目光看向廖青梅。 “……”廖青梅,她也不懂这个骆扬什么毛病,为什么总盯着她不放。 被这么一逼,廖青梅干脆绕到江景程的另一边,和骆扬站远了点儿,她总觉得这位同学脑回路异于常人,不适合打交道。 江景程一见她这模样就明白了,这男的不必理会,干脆从车上下来,推着单车道,“那地方也不是特别远,走吧。” 廖青梅不再拒绝,和江景程边谈话边往前走,至于骆扬完全被他们两给无视了。 “你怎么回事啊,让你来帮忙的,你怎么把同学的行李拎到校外来了,快跟我回去,同学家长都急疯了,还以为遇到了骗子呢!”骆扬一脸的气急败坏,正要追上去说个明白时,从校园里跑出来个高个青年,气冲冲地把他拉回了学校。 廖青梅他们还没走远,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顿时对这个骆扬更加无语了。 “这人是?”江景程目光大半时间都停在廖青梅身上,这时也分出眼神回头看了一眼。 “很奇怪的人,我并不认识。”廖青梅耸肩,她是真不认识,也不明白这人怎么老阴魂不散,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转而问起家里的情况来,“对了,你知道李哥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吗?” 她离开的时候李国梁已经出院回家,只是还不能下床活动,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知道江景程和李国梁关系不错,应该常有联系才对。 廖青梅离开后,江景程确实有去过小院,不过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廖青梅身上,知道她独自离开后心情更是复杂,哪里还会关注到李国梁的情况。 不过廖青梅这样问,江景程微笑着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家那个做工的照顾得很用心,就是公安局那边还没有什么进展,你放心,我回去后会帮你盯着,到时候有进展就给你写信。” 廖青梅忙摆手,她现在是因为江景程在这里才问的,家里到时候什么情况,廖妈肯定会告诉她,现在江景程要写信给她算怎么回事。 “你别误会……”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次放纵的机会 晨光下,江景程微笑地看着身侧的廖青梅,“你别误会,我就是告诉你真实情况,你现在在上学,李哥他们肯定只会报喜不报忧。” 这话倒是真的。 见廖青梅没有直言反对,江景程心底暗喜,面上却半点也不动声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看着廖青梅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廖青梅正想着怎么委婉地拒绝江景程的“好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江景程的不对。 家里的事廖爸廖妈肯定会报喜不报忧,但她有小眼线在呢,不管是廖青兰还是廖昊宇,都十分听她的话,不会隐瞒她什么,李承恩成熟一些,但她真问他也不会不说。 所以,江景程实在没有必须写信过来。 廖青梅愁的是,怎样拒绝才能不让江景程觉得心里不舒服。 “其实……”廖青梅一抬头,这才注意到江景程的欲言又止,以为是家里有别的事情,脸上便有些着急。“我家里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急!”江景程眉头微皱,有些话这一瞬间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廖青梅离开靖北没两天,廖阿姨和廖青梅那个对象的姑姑闹了一场,闹得还挺厉害的。 据说她那个对象的姑姑给相看了个对象,本来这事也没什么,廖青梅毕竟和对方已经婚了亲。 但顾小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带着她相看好的姑娘去了廖妈摊子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夸她相看的姑娘,叫廖妈她们看看她们家铭朗可不是非你们家廖青梅不可的,看她现在找的姑娘,方方面面,哪里不比你家廖青梅强。 还别说,顾小姑初来乍到,路还没认熟呢,真给顾铭朗捉摸了个对象出来。 大学毕业,在街道工作,吃国家粮的正式职工,家世自然是配得上顾家人,父母都是中学教师,书香门弟,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挺俊俏,年龄上也和顾铭朗合适,不像廖青梅还得她们家铭朗等上几年。 廖妈脾性好,但是有一点,就是不能欺负她的儿女,开始时看在人姑娘一无所知的面子上还忍着。 后来不知道顾小姑说了些什么,当场就和顾小姑撕巴起来,两妇女谁也吵不赢谁,差点儿打了起来。 说实话是打了的,不过上手的瞬间,就被在场的廖二叔他们给拉开劝和。 讲和自然是不可能的,顾小姑和廖妈只差指天发誓,从此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话来。 撕扯的时候江景程不在,他是在办公室里听到这事匆匆赶过去的,说实话,他是非常看不上廖青梅前对象姑姑的作派,这样的家庭廖青梅幸好早早了断,不然真嫁过去,可想而知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至于顾小姑千挑万选的那个姑娘,在江景程眼里那里连廖青梅的万分之一也及不上。 原本江景程是打算把这事告诉廖青梅的,这里头自然有他的心机和深意在。 廖青梅离开靖北前,他一直在江家和廖青梅之间挣扎,但去廖家得知廖青梅离开后,江景程在心里默默地许了自己一次机会。 明明动了心的情况下,他也想放手一搏,不去考虑得失,不去想江家的纠葛,也不去管事情发生后会产生的后果。 他只想放纵自己一次,顺着自己的真实心意活一次。 可现在看着廖青梅着急的眼神,江景程莫名地觉得现在的自己十分无耻,他现在的行为和挑拨离间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想赢,但他更想赢得光明正大。 “没事,我只是担心媛媛会找你的麻烦。”江景程目视着前方,不再廖青梅,心里的天平本就完全偏向她那一边,再看她,他怕自己仅剩的理智都会被心里那点痴望蚕食殆尽。 “她性子有些娇气,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多包容她。” 这话说出口,江景程立马就后悔了,这话说的意思就多了,万一廖青梅理解的路子不对,他长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 “你别误会,媛媛是我家世交妹妹,你别看她年纪比你痴长几岁,但还是小孩子的性子,她……”越解释越解释不清,尤其是看到廖青梅脸上了然的目光时,江景程恨不得时间往后退,他绝对会选择做个小人。 廖青梅笑,看江景程的目光里微微带着打趣,“你多虑了,黄师姐心地善良,怎么会找我的麻烦。” 江景程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这是想歪了,顿时夸张地一掌拍在额头上,“真是世交妹妹,廖青梅同志,你这眼神不对啊,你没往别的方面想吧?” 难得见到江景程这么耍宝的样子,廖青梅被他逗得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看得江景程心脏微微缩紧,然后飞快移开目光。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直接把廖青梅囚,禁在身边。 江景程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理性胜过感性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心会和理智完全背道而驰,完全无法控制。 邮局离学校果然很近,一人高的绿色大邮筒边,廖青梅从包里拿出信来,一封封地往里投。 江景程撑着单车站在一边,眼角余光一扫,正好看到信封上字迹娟秀的“顾铭朗”三个字,心里顿时一黯,他猜的没错,廖青梅提前来学校,果然是去探望那个退了婚的对象去了。 就是不知道,在他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她们之间的关系有没有什么变化。 想到这里,江景程愈加后悔,刚刚就应该把家里发生的事委婉地告诉廖青梅才是。 可惜错过了机会,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寄完信廖青梅就要回学校,她和舍友们约好了要去帮忙,自然不好失约,而且她没记错了话,江景程在校门口等着,应该是在等黄媛媛才对,那就更应该早点儿回去了。 两人刚掉转车头,一辆红旗小汽车就停到了路边,从车上迅速走下两个中年男人。 “江总!真是缘分呐,在路上也能遇到。”中年男人端着热情的笑容迅速上前,热情地同江景程握手,主动发烟,被江景程拒绝也不生气,自己把烟别到耳朵后。 “江总真是贵人事忙,相逢不如偶遇,江总赏个光中午一起吃个饭?”中年男人说着话,眼角余光还微微打量过廖青梅,眉头不露痕迹地微微皱起来。 长得倒是漂亮,不过身上的打扮实在太过普通,脸上的笑容也太过亲和,根本就不像下属说的是个矜贵高傲的大家小姐。 这样想着,中年男人看廖青梅的眼神就微微有些轻视,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能站在江景程身边的姑娘,两人还相谈甚欢,关系肯定不能简单。 中年男人脸上迅速堆起笑容来,“这位女同志也一起,正好云香楼的大师傅被请了回来,正好咱们一块儿去试试菜,我跟你们说啊,这位大师傅……” “吴总。”江景程抬手打断他的话,“这才大早上的呢,您就说起午饭的事,是不是太心急了点,有句古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们厂的事儿条件就摆在那里,同意了咱们就谈,不同意请吃再多的饭我也点不了头。” 江景程不悦,面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笑吟吟地说着话的同时往前侧走了半步,微微挡在了吴发财面前。 这话一出,再看江景程的动作,吴发财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立马收敛了目光,赔着笑脸道,“江总,我这不是,这不是……” 先前谈的时候还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一两句话的功夫,就半点余地也没有了,吴发财心里后悔得不得了,这姑娘肯定对江景程极为重要!可这时候后悔也没有用了,忙冲后面的小舅子使了个眼色。 他身后一直侯着没说话的男人立马转身去车里拿东西,江景程顿时眉头紧锁,这两蠢货想干什么? 廖青梅虽然觉得刚刚这个吴总打量她的目光让人觉得不悦,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看江景程一时半会也走不开,便低声对他道,“江景程,你们先聊,我先走了,要是遇到黄师姐,我让她等你一下。” “……”江景程心底叹气,心知这里不是什么解释的好地方,点头,“你路上小心。” “唉唉,别走呀,中午一块儿……”车里的礼品还没拿来呢,正主就要走是怎么回事?吴发财着急地想拦人,手刚伸出一半就被江景程冷冷的眼神给止住了。 廖青梅尴尬地冲他笑笑示意,快步离开。 “姐夫,人怎么走了?这项链?”廖青梅人都走了好远,那去车里拿东西的中年男人才弯着腰把要送出手的东西捧过来。 高档的丝绒礼盒里是一条珠圆玉润的珍珠项链,是黄媛媛最喜欢的粉色。 这黄发财是早下过工夫的,知道江景程这次送的是江家的世交,早就想办法通过靖北那边的朋友打听清楚了黄媛媛的喜好,花了大工夫准备的。 “江总,您看?”吴发财暗瞪了自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舅子好几眼,腆着脸把礼盒往江景程眼前送,话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这可是精选的珍珠,江总您看看,真的非常称刚刚那一位。” 江景程目光从廖青梅远去的身上收回,不置可否地伸手挑出礼盒里摆放精致的珍珠项链,拿在手里挑剔地看着。 吴发财目光紧盯着江景程的动作,眼里渐渐浮现出志得意满的神情,这些可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花了大价钱的,不怕江景程不满意,不怕人小姑娘不心动。 可江景程下一个动作,顿时吓得他脸色大变。 “江总!江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贫富差距 江景程神情淡漠地把珍珠项链摔回吴发财小舅子手捧着的礼盒里,转身推着自行车就要离开。 项链被准备地扔到了盒子里,吴发财的小舅子却因为吓了一跳,没有端稳盒子,项链在盒子里滚了一圈,连盒子一起掉到了地上。 江景程正好抬脚走过,蹭亮的皮鞋毫不留情地从项链上碾压而过。 吴发财顾不得心疼这条花费他小半身家买来的项链,忙去拦江景程,“江总!江总,有话好好讲,老吴我哪里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指出来,我肯定改!” 江景程冷冷地看着挡在单车前的吴发财,一句话没说,直看得吴发财讪讪地侧身到一边,主动让开路来。 “姐夫,这怎么办?”吴发财的小舅子哭丧着一张脸,捧着脏污掉的礼盒和断了线的项链捧到吴发财面前。 “丧门星的东西,手脚不会快一点吗?屁点大的事也干不了,我还能指望你干啥,滚滚滚,赶紧给我滚!”吴发财目光阴沉地看着江景程远去,一腔怒火直接发泄到撞枪口的小舅了身上。 想他吴发财在本市纵横多年,他要说自己是本地的第二个万元户,没人敢称第一,江景程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不过是凭借江家这颗大树而已,居然在他面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谁给他的脸! 吴发财越想越气,心里冷哼,这江家可不止一个江大少!你江景程要想在江家站稳位置,有你来求我的时候。 气哼哼地正要上车,就见自家小舅子一脸上不得台面地畏缩在车边,要走不走的样子,顿时更来气了,“给我滚回来,给我看看项链,轻一点拿!” 廖青梅回到学校,和舍友们集合后就投入了助新生的大军,她们也是新生,昨天走完了所有流程,帮着新来的学子省了不少事儿。 在她还没有遇到黄媛媛的时候,江景程就已经骑着单车回来了,廖青梅满头大汗地帮一个女同学送完行李,正准备去校门口的大树下歇一歇。 江景程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正在和舍友们说笑的廖青梅,掉头去了不远去的小卖部里。 “给你。”江景程站在路沿,手里提着一袋子桔子汽水,正好是廖青梅她们几个的人数。 廖青梅一扭头就看到江景程,忙从草地上站起来,犹豫了两秒没有过多矫情,伸手接了过来,“我代表大家谢谢你。” 江景程笑,面容比起在吴发财面前不知道柔和了多少。 “景程哥?”黄媛媛脚步轻盈地走过来,动作十分自然地挽到江景程的手臂上,笑吟吟地看向廖青梅,“青梅,你怎么也在这儿,我和景程哥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去。” 黄媛媛一身素白的连衣裙,长发柔顺地垂下来,皮肤白皙眉眼微弯,脸上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仅廖青梅的一众舍友看直了眼晴,就连周围走过的同学也是如此。 “你们玩好,我就不去啦。”廖青梅微笑着摆手拒绝,无论他们两个去做什么,廖青梅都不可能跟着去。 黄媛媛对江景程的心思她知道,也十分看好,甚至她觉得被黄媛媛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喜欢,是江景程的福气,但她也看出来江景程对黄媛媛似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时候她自然不能卡在两个人中间,不然多尴尬。 廖青梅这一笑,周围的人目光被吸引到了她身上。 此时的廖青梅和校园里的普通学子没有什么两样,普通的碎花的确良衬衣,军绿的劳动裤,为了方便学习,开学前她又去剪了次头发,因为剪得有些短,被她用黑色的发卡细细地别上了。 廖青梅五官精致,顾铭朗就一直觉得眉如青山远黛,这句话就是形容廖青梅的样貌的,但人们往往第一眼看过去总是很容易忽视她的长相,但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就会发现廖青梅的美。 那种清秀的淡淡的,让人非常舒服的美。 廖青梅此时站在打扮精致的黄媛媛面前,半点也不逊色,而江景程的眼里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就只有廖青梅一个人。 黄媛媛的小心机,他自然也知道,他下意识的动作是想抽出手来的,但下一秒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媛媛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他当众抽出手来,肯定会伤到她的心,不管怎么样,她也是他疼爱的妹妹。 另外一个就是,江景程也希望能从廖青梅脸上看出不一样的神情来,他希望廖青梅能有那么一丁点在意。 可惜的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廖青梅接过汽水后,就转身分给了舍友们。 他的脚步也被动地跟着黄媛媛往校门外走去。 廖青梅接了江景程的东西,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这个情还回去,自然没有注意到江景程期待的眼神。 新生到校都是一波一波到的,廖青梅她们歇了半个多小时,又来新生了,刘爱国主动收集了喝剩下的汽水瓶,去小买部退了换的钱交到廖青梅的手上,就一起投入到了迎新生的活动中去。 这一忙,忙到了饭点才算完,廖青梅和大家相携着一起往食堂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学校的食堂呢,廖青梅有些期待地跟着大家的脚步一起往食堂去,学校有职工食堂也有学生食堂,她们自然是往学生食堂去,学校还发放了学生专用的饭票,昨天她们报到的时候就领了半个月的饭票和菜票。 以后每个月的饭票都将由班级生活委员进行发放。 食堂里人声鼎沸,正是开学的头两天,不仅有学生,还有不少学生家长,大家脸上的笑容灿烂,随处可听到家长细细的叮嘱声。 “省着吃,也没亏着自己,家里不差你这点儿……” “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别让家里担心……” …… 这时候粮食还是有定量的,大学生每月是三十四斤,男生饭量大比女生要多两斤,这个时候大学生每个月是有津贴的,军医大比普通大学要多一点,她们是新生也有三十二块钱。 打菜的窗口这会已经人挤人了,廖青梅几个来得有点晚,压根就挤不进去,食堂的光线并不算亮堂,窗口红纸上写着的菜单压根就看不见,廖青梅几个人没办法,只好分头去排队。 “青梅,你竟然拿细粮票出来吃饭!”还有菜票!说话的是同宿舍的刘远芳,她原本正羡慕地看着廖青梅的饭盆。 淡绿色的搪瓷饭盆上还有一个圆形的浅口盖子可以当做碟子用,这样的饭盆其实挺常见的,但是廖青梅的是崭新崭新的,在清一色沿用初高中时代饭盆的学子中就显得有些打眼了。 这一看自然就看到了廖青梅手上握着的饭票。 廖青梅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时候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独生子女的家庭也少,大部分学生家庭生活都十分困难,上大学虽然不要钱,但生活要钱,家里也需要钱,大部分学生都会省吃俭用地把饭票、津贴省下来邮回家里去。 上辈子,廖青梅念卫校时,也是这样的,还有廖昊宇。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廖家的家庭条件不说很富裕,但肯定不需要她从嘴里省了,出门前廖妈还特意给她塞了不少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吃好用好,好好学习。 “嗯。”廖青梅应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 她知道自己这样肯定和大家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让她随大流跟着大家一样的吃法,她也做不到。 重生一世,她总不至于在嘴上亏待了自己。 而且,廖青梅也觉得,屈从大众,除了收获看似坚固其实并不牢靠的友情,对自己百害而无一益,最后真相捅破时,她反而会里外不是人。 经过了任桂云的事儿,廖青梅虽不至于对所有人筑起心墙,但对朋友的要求却高了许多。 刘远芳闻言讪讪地扭回头,心里对廖青梅本就一般的印象又下了个台阶,心里暗暗腹诽着廖青梅现在打肿脸充胖子,到时候肯定得跌阴沟里,还不怀好意地揣测,或者她现在花的钱是男人给的。 昨天今天出现的那个男人,一看就知道和她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想到这里,刘远芳砸巴砸巴了嘴,苹果真甜,汽水可真好喝,还会冒泡泡。 她们家父母虽然是双职工,但是家庭情况并不算好,姐姐妹妹多,像苹果汽水这些东西,一年也吃不上几回,她拼了命考军校,不止是因为军校费用全免,还因为军校福利好,津贴高,前途好。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和廖青梅打好关系总是错不了。 “吃完饭,咱们回宿舍休息一会吧,下午她们约好了去图书馆,你去不去?”刘远芳很快放下心里那点小别扭,主动回过头来和廖青梅讲话。 下午应该没有什么人报到了,廖青梅想了想,点下头去。 多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就不会总想着顾铭朗的事儿,去图书馆正好,静下心来预习一下接下来的课程。 听说她们正式上课后,每天除了专业课还有常规的军事训练,不比战士们轻松,廖青梅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但却并不惧怕,反而充满期待。 说着话,就到了打菜的窗口,茄子辣椒,豆角肉沫,红烧肉块,还有海带汤,咸菜,包子馒头也都有,白米饭的窗口正另外一个。 菜色虽然丰富,但大锅菜不说味道,就连看像也不怎么样,水油水油的感觉,廖青梅也不挑,一溜看过去后,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廖青梅递了饭票过去,要了一荤一素,又要了一个馒头,才跟着只打了一个馒头和一勺咸菜的刘远芳去和大家汇合。 汇合了一看,大家打了饭菜都和刘远芳差不多,有奢侈一点的,就是两人合伙打了个素菜,只有廖青梅显得出格一些。 不过大家都没有多说什么,廖青梅的条件比她们好,大家都看在眼里。 食堂第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如果骆扬没有出现的话。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各怀心思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廖青梅皱着眉头,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另一边,骆扬热情地同众人打着招呼,边和他同行的舍友坐下,因为军医大别的年级的还没开学,昨天到校的新生,今天大部分都自发去校门口帮忙,上午骆扬他们也在,女生力气小,他们主动帮了不少忙,大家男女搭配十分愉快。 再出现在廖青梅面前,骆扬收敛了许多,舍友们对他也没有先前那么防备,毕竟大家都是同校同学,没必要闹得那么僵。 说话间,骆扬眼角余光扫过专心吃饭的廖青梅,视线停在廖青梅饭盒里的肉块上,眸光一缩,默默地把自己的饭盒往回拉了拉,看到廖青梅她们在这儿吃饭,他特意打了两个素菜,原本就是打算请廖青梅她们吃的。 现在,骆扬默默地拉回饭盒,心里有些暗恨廖青梅打肿脸充胖子,竟然让他没有了表现的机会。 他知道廖青梅的条件应该是不错的,看她的衣着气质就能看得出来,但他没想到她的条件能好到在食堂点肉菜的地步。 这时候谁不是节省着吃用的,就算他家里条件不错,父亲是高级技工,他也到不了随意吃用的地步,这样想着,对廖青梅又多了个大手大脚,不适合持家的印象。 想到廖青梅差点就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对象,甚至妻子,骆扬捂了捂荷包,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幸运的是他在火车上遇到了阿花,那样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比之廖青梅好到不知道儿去了。 廖青梅可不知道骆扬的心理活动这样丰富,就算知道也无法可说,有些人思想有问题,应该去找医生,和疯子争执的只能是疯子。 “同学们,导员说下午咱们不必再去迎新生了,你们有什么活动?”骆扬脸上带着微笑,说话间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说起来骆扬的长相还是挺有欺骗性的,看着虽然瘦弱,但一看就书生气很足的那种青年,长相不说很英俊,却也不丑,尤其是他自己注重收拾,干干净净地很容易和他身边的黑糙汉子区分开来。 细铁丝框眼镜让他显得尤为文质彬彬。 大家刚聊上几句,骆扬就隐晦地提及自己高中时期就有文章发表在报纸上,甚至他还有写诗,并表示有机会可以把他自订的诗集分享给大家翻阅,当即就有姑娘眼冒星星地跟他聊起文学方面的著作,聊得还特别投机。 这时候姑娘们大多最爱两种男人,一种是穿绿军装的铁血军人,另一种就是骆扬这样有才华的男同志。 她们径自聊得火热,可惜廖青梅完全融入不进去,她这上下两辈子好像就没有什么文艺细胞,什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都没有通过自己的双手来赚钱给家人买需要的东西来得重要。 廖青梅饭吃得很快,比她吃得快的大有人在,不过有几个已经和骆扬聊得入了迷,根本就没人提要走的事儿。 “青梅!”刘爱国正烦着呢,一见廖青梅放下筷子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吃完啦,咱们洗饭盆去。” 说着也不问廖青梅的意见,拉着她就走,还笑嬉嬉地同被她惊到的女同学,满脸不悦的骆扬道歉,“唉,你们别管我们,接着聊啊。” 走出一截远了后,刘爱国才拍着胸口,满脸的劫后余生,“我的天啦,什么莎士比亚、狄更斯,他们到底是谁?我压根就不认识,他们说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廖青梅笑,她到是知道一点儿,可那也这为了备战高考,背的课本上的词条,都差不多忘光了,他们聊的那些国外文学,她也接不上话。 “你别光笑啊!”刘爱国扯了扯廖青梅,突然神秘兮兮地道,“我妈跟我说了,满嘴之乎者也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老说啥来着?” 刘爱国挠了挠头,突然一拍大腿,“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以后我还不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了那人就觉得他特像。” 说完,极不屑地回头看了骆扬一眼,打了个寒颤,飞快地摇摇头不再看,骆扬给女同志们念诗的时候,她就一个感觉,酸,酸得都要掉牙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妈妈还是光荣的人民教师呢,这也算是读书人吧,你也是读书人呀,我也是。”廖青梅对她的话很认同,但嘴上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是这意思吗?你别乱曲解我的意思啊!我是说那个谁!”刘爱国急了,脸上就带了出来,惹得廖青梅直笑,刘爱国就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了,当既不依不挠地要同廖青梅分辨个明白出来。 当然到最后刘爱国也没和廖青梅分辨个一二三四出来,倒是两个人的感情有了质的飞跃,从说得上话的舍友变成了脾气相投的朋友。 刘爱国这人看得挺文静的,相处起来才知道有点儿人来疯,当然也爱八卦说是非,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毛病,只能算一部分女同志的通病。 两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图书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下午的书,混然不知骆扬带着她们舍友找了她们半个多小时。 等廖青梅她们回到宿舍,莫名其妙就受到两个舍友的冷脸,当然这是那两姑娘单方面的甩脸子,廖青梅和刘爱国都不予理会。 忘了说,这两姑娘就是和骆扬聊得最起劲的那两个,到了图书馆后其余的人都找好位置看静看书,就她俩还跟着骆扬满世界地找廖青梅她们俩个,直到被管理员警告才消停下来。 “有些人啊,就是没有集体感,拉帮结派地搞小团体,不知道大家都在等着啊!”见廖青梅她们一直漠视她们的不悦,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姑娘立马就摔脸盆了。 “静雅,你别跟她们计较,都是些啥人哪。”另一个姑娘张爱红立马上前拉着她,可瞅这架式,压根就不是灭火的,而是火上浇油的。 廖青梅和刘爱国对视一眼,十分不理解这两人的怒气从哪里来,不过她们既然没有指名道姓,她们两个也懒得理会。 东西收拾好,刘爱国就喊人一起去吃饭,她家里条件不错,又只有她一个闺女,她妈是人民教师不管生活只管成绩,但她爸可疼她了,钱票没少给,生怕她在学校吃不好。 今天中午她正好是跟苏静雅一起排的队,她瞅着苏静雅的咸菜干,实在没好意思点自己想吃的菜,就打了两素菜,晚上她可不想再委屈自己。 宿舍里气氛有些尴尬,刘爱国见没人响应,喊了廖青梅就出门,留下苏静雅气得脸红脖子粗,气冲冲地把手里的毛巾摔到椅子上,抖着手指着门口,“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两人到了食堂,两人都不算是大手大脚的人,一人四两饭,按理应该要八两的饭票,不过两人凑伙六两就够了,食堂打饭的阿姨每次都会多给点,正好够两个人吃,菜也能合伙儿打,选择的余地多了不说,还省钱票。 她们两人吃开心了,苏静雅和张爱红就不舒服了,宿舍里其它人虽然没跟廖青梅她们走,却也没有跟苏静雅两人一起。 八人的宿舍分成了三拨行动。 吃饭的时候张静雅看着饭盆里的白粥和馒头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是馋廖青梅和刘爱国那点菜,她就是气不过廖青梅和刘爱国两人这么自私的行为。 大家既然有缘住到一起,成了同学舍友,难道不应该友爱互助么?宿舍也是一个集体,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感! 本来说好了大家要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可她们单独行动了不说,还悄悄地躲了起来,人影也找不见,现在更好,明明知道她生气了,竟然完全无视她,害得好好的舍友感情变了味道,好好的八个人,被分成了三瓣。 张爱红瞅了瞅气冲冲的苏静雅,心疼又小心地喝着粥,本来晚上她是不准备吃饭的,可是张静雅喊她一起来,她根本就没法拒绝。 廖青梅她们那一拨,她肯定融不进去,另外四个人和她也差不多,剩下个苏静雅……张爱红看了眼她手里的馒头米粥,暗恨自己这一回竟然看走了眼。 这个苏静雅打扮得利利索索,白白净净地是个城里人,她还以为她家里条件有多好呢,也就比她好一丁点儿。 廖青梅和刘爱国,一个是小地方来的,一个是乡下来的,可耐不住人家家庭条件好呀,张爱红砸巴砸巴嘴,中午她从廖青梅的饭盆里挟了一筷子肉,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得美秒极了。 “静雅,我觉得咱们应该和廖青梅、刘爱国两位同学好好谈谈,大家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同学,以后极有可能要相处好些年,闹太僵了不好。”张爱红戳了戳饭盆,实在没什么好戳的,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食堂里的粥虽然也要票,但是比起米饭馒头还是要便宜许多,够她填饱肚子的,以前她在家里想喝这么喝也不定有呢。 张爱红觉得她不应该和廖青梅两个把关系弄得这么僵,但是她又不好意思出面去说,苏静雅反正爱揽事,不如去让她出头好了。 苏静雅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半晌后,表情沉重地点点头。 “好,我去给她们说说,太不应该了,是得好好和她们讲讲道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差别对待 苏静雅及张爱红两人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廖青梅及刘爱国二人合解,短短的两天轻松开学时间过去后,她们就迎来的繁忙又辛苦的军医大生活。 学校里的女同学并不多,这些不多的女同学被分散在不同的系不同的班级里,廖青梅宿舍共八人,她与两个话不多的女孩子分在一个班中,大家相处得还不错。 刘爱国不知道是因为名字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分到的班级只有她一个女同志,真正的万绿丛中一点红。 大学生活远比廖青梅想像得要艰辛得多得多,正式开学的第一天,早晨六点就吹起了起床号,报到的时候生活老师就交待过,早晨她们只有十分钟的准备,十分钟后必须站在操场上集合。 哨声即命令,这句话并不是玩笑话。 廖青梅早有准备,早早起床收拾好,这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但宿舍里的同学几乎都起床准备好了,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大家不免都有些兴奋。 集合点名后开始晨跑,站军姿,一个小时候是吃饭时间,到上课之前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就是这半个小时,她们遇到了来到军校的第一个下马威。 早餐过后,大家疲惫地回宿舍准备上课需要用到的书本文具,却在开门的瞬间傻在当场,宿舍里原本叠好的被子统统被翻乱,柜门大开,东西虽然没少没乱,却让人非常担惊受怕。 还没来得及哀嚎,分队教官冷着脸进入宿舍,被她们批了个狗血淋头,内务不整扣分,不仅内务需要重新整顿,宿舍所有人都要进行体罚,以后的每天都是如此,一个人做不好,全宿舍一起受罚。 教官很凶,骂人的话虽然不带一个脏字,却骂得人很没有自尊,廖青梅绷着脸爬上床整理自己乱掉的床铺,她已经非常努力学着顾铭朗的样子把床铺铺好,但还是没有合格,宿舍里已经响起轻轻的抽泣声。 廖青梅被她们哭得鼻窝也有些发酸,却默不做声地努力把被子叠得有棱角,先前教官给她们演示过一遍,廖青梅不错眼地全部记在了心里。 整理好自己的内务,廖青梅下床给哭得泪眼模糊的同学帮忙,才刚伸手就被教官冷着脸喝止住,“你想干什么?表现你的团结友爱吗?!我告诉你,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廖青梅立正站在原地,严肃着一张脸不敢说话,那教官围着她们两个转了一圈,走到廖青梅的床铺下面,就见他环顾一圈,嘴角突然一勾,伸出教鞭,把廖青梅辛苦叠好的被子挑开,“不合格,重叠!” 目光扫过门口下铺当示例的被子,廖青梅觉得自己的与之差得并不多,可教官发了话,重叠!这是命令。 廖青梅磨磨牙,压下脾气,转身重新爬上上铺,重新叠被子,捏线条,抹褶皱。 “记住了!长五十厘米,宽四十五厘米,棱角分明,没有一丝褶皱!如果你们连被子都叠不好,还当什么兵,打什么仗,当什么军医!……”教官在宿舍里慢慢踱着步,“所有怀子牙刷必须朝一个方向,所有物品要摆放在一条线上……” 这一个早上宿舍楼的所有新生宿舍到处充斥着教官的怒骂声,冷漠的指责声,还有许多新生无法压抑的委屈哭泣。 她们这一辈人,除了那些家世极好的同志,谁也不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大家手上的活都算利索,但是一而再地被挑刺打回,心里哪能一点委屈也没有,随着一声声厉喝,大家心里的委屈一点点慢慢积累。 上课铃打了后,她们都还是在按教官的要求重叠被子,努力把物品摆放整齐,没有一丝误差。 到最后廖青梅她们叠的被子也没有通过教官的要求,直到第一节课的时间过去,教官才放她们离开去准备上课。 但解散前,讲明天明天的行程照旧,如果叠不好,全体加重惩罚,至于今天的,要求她们下午下课后直接去操场集合,完成惩罚。 “我不念了,凭什么啊!我当不当兵跟叠个被子有什么关系?我不干了还不成嘛?”廖青梅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和舍友抱着书本往教室赶,路过某个宿舍门口时,听到屋里的痛哭声。 这一刻,大家心里不免都有些沉重。 说实话,廖青梅心里是十分有同感的,她同样不明白,叠被子和教官说的那些话有什么关系,跟当不当兵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她没有那位女同学那么有勇气,敢把这些疑问说出来。 开学的第一天的下马威,还不仅仅是如此,上课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她们,从今天起每周只允许出学校一次,时间四小时,其余时间不允许外出,不允许私下会友,这节课下课后,男生去学校理发店集体剃成三毫米的圆寸,女同学发辫不得过肩。 一天中最轻松的时间只有饭点了,但在食堂吃饭也有规距,男女同学不得混坐,不得大声喧哗,必须排队保持纪律。 最初的慌乱过后,她们这一批新生,渐渐地也熟悉了军校的生活,每天半点也不轻松的常规训练压榨掉了她们所有的精力,除了学习和体力训练,廖青梅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任何问题。 包括顾铭朗。 另一边顾铭朗也在后悔,军校的生活什么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原本廖青梅应该是顺顺利利地升上本省的师范,只是那么恰好地廖青梅的档案被挑中送到了首长的办公桌上。 恰好他当时在首长那里汇报工作,廖青梅成绩出色,身体素质不错,当时首长就有意特招她入军校,不过当时还有领导子女想要这个名额,首长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算是他的一时私心吧,顾铭朗按着胸口回望了一下远方,他一不忍心小丫头毫无所察地失去一次大好机会,二是他也希望自己能离她更近一点,两人能有更多的相处机会。 现在军校生活正式开始,厉伟那帮混小子也不知道记不记得他的叮嘱,对他们嫂子多照顾一点。 顾铭朗时刻担心着廖青梅,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南部的深山老林中,顾铭朗检查了身上的装备,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目光紧盯着敌方的一处碉堡,缓慢前进。 “报告!厉教官,我不明白!”廖青梅脸都气红了,什么叫她的站姿不标准要单独拎她出来站军姿,她不服!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厉伟背对着廖青梅,直面正在太阳下站军姿的同学们,连个眼神也欠奉。 “服从命令!” 整个操场一片肃静,廖青梅汗流满脸地站在原地,半个小时后她才察觉到不对来,她们站军姿的这片操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树荫这类的东西,廖青梅原本也没发现厉伟是在照顾她。 可是她站的这一块地远比大家站的那一块要平整,没有砂砾,而且,同样是在太阳底下,她是背着太阳站着的,虽然同样辛苦,但相较起来,要轻松得多。 廖青梅心里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差别对待”,她眼晴红了红,心里暗骂了顾铭朗一声,闭了闭眼忍住眼底的热意,大喊一声,“报告,厉教官,申请检阅。” 厉伟转过身来看向廖青梅,廖青梅毫不畏惧地回视他,眼底的坚决让他心头一震,他沉默了两秒,冲她挥了挥手。 “合格,归队吧。” 看着归队后廖青梅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厉伟暗叹一口气,心里对廖青梅的评价却又高了一个台阶,这样的女人才能和他们曾经的铁血教官站在一起。 经过站军姿这次事情后,廖青梅对顾铭朗的担心微微缓了一点点,这个人其实一直在她身边,用他独有的方式在照顾着她。 夜里,洗去了一身疲惫的廖青梅在翻开专业课本前,先给顾铭朗写了一封信,很简单地讲述了一天的生活,平淡地压根就不像是相恋的情侣写的信,写完后她把信叠起收好。 两天一封的信件廖青梅已经写了两封,不过没有顾铭朗的消息,这些信也不知道寄到哪里,只能她自己收着。 “某些特权阶级真是要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张脸,处处受到特殊照顾。”廖青梅刚进宿舍,就听到苏静雅阴阳怪气地冷哼。 她刚进宿舍,这话是冲着谁来的不言而喻,不过人家既然没有指名道姓,廖青梅就没有说话,冷着脸把东西收拾好,刘爱国后脚跟了进来,听到这话,立马气冲冲地要上去和苏静雅理论,被廖青梅给拦了下来。 宿舍里的气氛本就不好了,再针锋相对地吵起来,除了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大家更难相处没有别的好处,另外,要是吵起来,是要被记大过的,为了这样的小事根本就划不来。 廖青梅的无视比刘爱国的针锋相对让苏静雅更加难受,她气乎乎地,越想越不觉得公平,凭什么廖青梅要被特殊照顾,凭什么她们要看不起她,凭什么她们都要拿她不当回事。 当即苏静雅把盆往地上一摔,“廖青梅,你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的!大家都是新生,凭什么你这么看不起人,我告诉你,我平生最恨仗着后台走捷径的小人,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够格站在这里!” 不够格?廖青梅不再劝刘爱国,而是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苏静雅。 她沉默并不是因为她好欺负,但现在苏静雅都指名道姓到头上了,她可没打算纵容苏静雅的气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仗势欺人怎么着(+1) 大概是廖青梅的目光太过冷冽,苏静雅眸光下意识地缩了缩,旋即又鼓足勇气和廖青梅对视。 她没错!廖青梅这个女同志,本身就没有集体荣誉感,自私自利不说,凭着那张脸到处占便宜。 廖青梅不想和苏静雅进行无谓的争执,就算她言语上把她压服了,她心里该怎么想,还怎么想,背着她反而会变本加厉地四处坏她的名声。 这样的人,其实哪里都有。 “你觉得厉教官对我特殊照顾?对此很有意见?”廖青梅冷着脸看了苏静雅好一会,突然笑了起来,这几天晒了好些天的太阳,大家都不同程度地黑了好几度,廖青梅自然也晒黑了点儿,但同大家站在一起,她还是最白皙的那一个。 苏静雅看着廖青梅白皙的皮肤,不免有些嫉妒,开学的时候她也很白,自觉比廖青梅还要白一点,可是对着大太阳晒了这些天,她已经黑得看不出从前的样子了。 “哼。”苏静雅冷哼一声,表示同意。 “你有意见,可以直接去找厉教官。”廖青梅表情带着淡淡的戏谑,苏静雅不是说她是特权阶级吗?觉得教官额外照顾她吗? 有意见的话,直接去找厉教官说不就行了,再不济她也并不介意苏静雅往更上一级汇报。 “另外,我够不够格,你不是很清楚吗?”入学排名并没有公布出来,但是各班级教官手里都有成绩单。 厉伟管着两个班,另一个班正好苏静雅在,廖青梅某天去送资料的时候正好遇到苏静雅在办公室里翻成绩单,她去的时候,苏静雅手里拿着的那张,赫然就是她的。 听到这话,苏静雅小脸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你!你仗势欺人!”借苏静雅八个胆子,她也不敢直接找上厉伟的门去,还有成绩单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是故意的,只是正好翻到了而已! 廖青梅淡淡一笑,她就是仗势欺人又怎么了?从开学那现在,除了站军姿那短短的半个多小时,哪次训练有人对她特殊照顾过,她又哪次掉队过。 苏静雅被廖青梅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天以来,廖青梅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样子,专心做自己的事,完全不和宿舍里的人起冲突,基本上有事都是让着她们,一副非常好拿捏的样子。 而且在那个黄媛媛面前,廖青梅更是完全的低姿态,黄媛媛对她的态度那样不好,她也总是笑脸相迎,还不是因为黄媛媛总给她好处,黄媛媛家世好,学习好么! 廖青梅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墙头草! 她完全没有想到廖青梅会有这样厉害的一面,苏静雅知道自己在廖青梅这里讨不了好,咬了咬牙愤愤地选择了暂时偃旗息鼓。 只要她抓到廖青梅的痛脚,她总有一天会还击回去的。 苏静雅端起水盆,把毛巾拿起,重重地摔在水盆里,扯过今天换下来的脏衣物,胡乱团成一团塞在盆里,恨恨地瞪了廖青梅一眼,有心想撞开她出宿舍,却在面对廖青梅的冷脸时,选择了走另一边。 “神经病啊!”苏静雅心里有气,明明能够过人的过道,被她气冲冲地走一遍,撞了好几个毫无防备的舍友,撞了人她连句道歉也没有,板着脸就走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张爱红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冲廖青梅歉意地笑笑,忙抓起自己的盆去追苏静雅去。 廖青梅懒得去管苏静雅心里的想法,更不愿意理会张爱红这个背地里捅咕的人,只是对不和睦的舍友关系有些头痛,来之前她对大学生活也是充满期待的,自然也是希望能够遇到处得来,说得上话的舍友。 但遇到性格不合的人,廖青梅也完全没有办法,好在还有志同道和的刘爱国几人,能够聊以慰藉。 兵慌马乱的几天过去后,廖青梅她们终于迎来了开学以来的第一个休息日,这天放假,全天自由活动,不过外出的话,需要找教官批条,时间只有四个小时。 从学校坐公交去市区路上就得要近一个小时,再加上回来的路程,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廖青梅没有打算外出,准备把一些来不及洗的衣物鞋子好好洗涮一遍,再去图书馆看看书,复习一下前几天学习的内容。 宿舍里大部分人都没有外出的打算,毕竟公交车来回就得四毛钱,大家都舍不得,有这四毛钱,能在食堂吃一天好的改善伙食了。 大家计划的行程和廖青梅差不多,整理内务,然后去图书馆学习。 难得休息一天,没有人来检查内务,大家虽然不至于赖床,但都想着踏实地睡个好觉,没想到苏静雅一大早地就起来,在宿舍里东搞搞西搞搞地弄得砰砰响,有舍友提醒她,她半点也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最后闹得整个宿舍都睡不下去,集体起床洗漱、学习。 水房里头,刘爱国一边刷牙一边冲廖青梅使眼色,让她看苏静雅。 廖青梅望过去,苏静雅正对着小镜子左照右照,照完后从雅霜罐子里抠出一小砣香来,细细地涂在了脸上,脸上笑意满满,还轻轻地哼着歌儿。 “……?”廖青梅扭回头看向刘爱国,不明白她让她看什么。 刘爱国对廖青梅的迟钝很是无语,灌了一大口漱口水后,吐干净后才凑到廖青梅身边,小声地说,“你看着苏静雅那作妖的样子,你没看出点儿什么来?”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今天休息,廖青梅自己的心情也非常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刘爱国不雅地冲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决定不再让廖青梅猜了,又凑近了她一点儿,“我跟你说啊,咱们学校不是不允许男女同学走得太近吗?但是苏静雅这两天借着学习的由头,和那个骆扬走得特别特别近。” “骆扬?”廖青梅有些傻眼,这些天骆扬一直没有在她眼前烦,她都忘记了这人,怎么又和苏静雅凑到一起去了? 见廖青梅终于回过味来,刘爱国得意地瞟了她一眼,重新刷起牙来,眼角余光却还盯着廖青梅,满脸就写着几个大字:你来问我呀! 廖青梅,“……” 她们说着话的时候,苏静雅已经收拾停当,正喜滋滋地把东西往盆里收,准备回宿舍。 “干啥把霜拿到水房来擦呀?”旁边刷牙的是同楼层宿舍的姑娘,洗了把脸,一脸疑惑地问刘爱国。 她知道她们几个是一个宿舍的,也知道她们关系不大好,问话的语气就有些说不出的八卦来,好像刘爱国她们一定会回答她一样。 谁知道,刘爱国和廖青梅两个,谁也没理她,飞快地刷完牙洗完脸,东西一收就直接出了水房。 “现在的姑娘啊,怎么都跟我妈那个年纪的一样,真是够八婆的。”出了水房,刘爱国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全然忘记自己说起八卦来也不遑多让。 话音才落,她自己就憋不住先说起来,“苏静雅这是防着张爱红呢。” 可苏静雅不是和张爱红处得好吗?像是看出了廖青梅的疑惑,刘爱国适时解释起来,廖青梅才知道,这两姑娘就是表面上玩得还不错而已,其实互相防着呢。 苏静雅家里的条件比张爱红家里稍好一些,她又是个宁愿少吃一些也要打扮好自己的姑娘,姑娘家擦脸上手上的东西比较多,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姐俩好,苏静雅咬着牙供了张爱红几天。 之后就再供不下去了,张爱红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她用起苏静雅的东西来半点也不留情面,不知道是没用过还是怎么样,半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都不用时间久,就那么一两天的时间苏静雅就受不了了,干什么都防着张爱红,自己的东西也细细地收了起来,坚决不再拿出来分享。 “我还没给你说苏静雅的事呢,我觉得她喜欢那个骆扬。”进宿舍前,刘爱国神神秘秘地凑到廖青梅耳边来。 “……?”廖青梅愣了几秒,半信半疑地走进宿舍。 刘爱国放好东西,得意地在廖青梅身边转悠,让你不问我吧,现在急死你。 廖青梅没好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东西放回原处,物品朝向摆放整齐,转身收了衣物准备去水房洗。 “姐妹们,我出去啦!”休假这天大家是可以穿自己的便装的,苏静雅换了条长裙,在宿舍门口转了一圈,心情极好地冲大家打了个招呼,像蝴蝶一样飞出了宿舍楼。 不得不说,苏静雅现在的样子,确实还挺像坠入爱河的女青年。 不过这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廖青梅半点不受影响,倒是一边的刘爱国急得挠心挠肺,早知道她就不逗廖青梅了,明知道她是个淡定的性子,还自己折磨自己。 现在就是想说也没有机会说了,宿舍里大家都在,她也不好意思偷偷给廖青梅说苏静雅的小话,要是被某些人听了去,还不知道怎么编呢。 刘爱国看了眼坐在自己桌子前生闷气的张爱红,心里暗道一声,该! 比起苏静雅来,她们更不喜欢张爱红,这人太不光明磊落了,总暗地里捅咕苏静雅来出头,关键时刻她还出来装好人,假惺惺得很。 “廖青梅!”廖青梅正要去阳台收衣服,黄媛媛打扮一新出现在宿舍门口,满脸不耐地看着她,“有时间吧,出来。”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难缠 难得休息时间,黄媛媛打扮一新,满新欢喜地准备赴约,临出门前却听到她哥哥捎话,让她把廖青梅也喊出去。 黄媛媛不傻,她哥哥和廖青梅统共就没说过几句话,肯定是江景程要喊廖青梅的,她心里不好受,却还是站到了廖青梅的宿舍门口。 “我哥他们明天就要回靖北了,离开前请我们吃饭,你收拾一下出来吧。”黄媛媛拿不准自己的心态。 就算明知道廖青梅对江景程没有半点想法,但她还是忍不住会嫉妒迁怒,但家教使然,她一直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情绪。 江景程竟然还没走? 廖青梅也有些惊讶,不过惊讶归惊讶,她并没有打算陪黄媛媛去走这一趟,她是顾铭朗的对象,她就有责任主动和别的男性保持适当的距离。 她和江景程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那就应该维持普通朋友的距离。 就是这样,黄媛媛觉得廖青梅讨厌极了,每次自己想要讨厌她的时候,她的行为举止都让自己讨厌不起来,她倒是宁愿廖青梅坏一点,可惜她并不是。 不过廖青梅不愿意去,倒是正中她的下怀,她们三个吃饭,廖青梅坐在那里本来就显得有些突兀,黄媛媛并没有过多强求,点头直接离开,反正要传的话她已经带到,去不去就是廖青梅自己的事了。 宿舍的卫生每天都在打扫,留在宿舍的几个同学,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整个上午廖青梅把该洗该晒的全部洗干净后,才和刘爱国拿着饭盆去食堂。 自从每天开始出操和体能训练后,廖青梅和刘爱国两人的饭量大了很多,每人四两刚刚够,当然不止她们是这样,其他同学也是一样。 “好巧,廖同学。”骆扬端着打好饭菜的饭盆笑容满面地站在廖青梅面前,眼里却划过一丝阴郁。 他让苏静雅帮忙把廖青梅约出来,结果廖青梅竟然直接拒绝了他,听苏静雅说,廖青梅话里话外还非常看不上自己,通俗地来讲,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骆扬心里无法接受,除了阿花的交待,他的心里也生出一股气来,他就不信了,凭自己的魅力会拿不下廖青梅。 到时候能她痴心相付,他再一脚将她踢开,好好出了自己心里这口郁气才好。 廖青梅和刘爱国都没想到会在食堂遇到骆扬,苏静雅不是满是欢喜地出了门么,怎么骆扬还在这里? 廖青梅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骆扬就直接转身去了洗碗池那边,骆扬就是个狗皮膏药,粘上了就甩不掉,而且这人见面三分笑,说的话也没有任何逾越的地方,廖青梅就是想拿话怼回去都怼不了。 刘爱国也不乐意搭理骆扬,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骆扬还以为自己哪里有什么不妥呢,脸上却端着笑任她打量。 可最后刘爱国什么也没说,打量完了,甩头就走了,留下骆扬满腔怒火,无处可发。 廖青梅就算了,她刘爱国一个男人婆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廖同学,下周末学校电影院放电影,你有时间吗?我这里有几张票,到时候咱们两个宿舍的一起去吧,我们男同学负责占位置,保证让大家看一场舒心的电影,不用挤。”学校课业的训练虽然十分繁忙,但是业余生活和别的大学一样,都非常丰富。 甚至在某些方面,军医大要比别的大学资源要多得多。 听说这次要播放的就是一部德国电影,她们班不少同学已经使劲在弄票了。 学校的电影院理论上来讲,凭学生证是不用票的,但是僧多粥少,有些人早早就去占位,一占就是一整个班还捎几个好友,惹得大家怨声载道,就是连播许多天也无法解决问题,后来才有了座位需要购票的政策来。 至于走道,那就随便学生们站了。 廖青梅没打算错过这场电影,但也没打算和骆扬去看,事实上,早在她们收到电影播放通知前,厉伟就直接给了她八张票,算是对军属的照顾。 “谢谢,我有票了。”廖青梅冷着脸,避开骆扬找了个只有两个空位的大桌坐下。 骆扬顿时一脸便秘的表情,学校电影院的票难弄得很,就是他手里这些票也是他找了个有关系的同学,花了大力气弄来的“内部票”,他怎么也不相信廖青梅手里会有票,只当她是推脱他的托词。 “廖同学,你实在不必这样,也不用不好意思,这票我想要还是容易搞得到的,实在不行的话,我把票给你,你和同们去看,好吧。”骆扬不死心,站在后面继续讲,正好旁边空出个位子来,就想顺势坐下。 廖青梅都要被他气笑了,这人怎么这么不会看人脸色,怎么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来曲解别人的意思呢? 刘爱国可不想让他坐下,不然她们这顿饭就别想消停,长腿一伸架到座位上,“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你……”骆扬气急,哪有什么人! 她们这边动静不小,旁边吃饭的同学也跟着看了过来,这一桌全是女同志,也不知道骆扬怎么厚得下脸皮想要坐下来的。 被满桌的人盯着,饶是骆扬脸皮够厚,也不好意思地落荒而逃。 “你说这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每天的训练不累吗?”刘爱国一边吃饭一边问廖青梅,说完还打趣廖青梅,“人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啊,走哪都有苍蝇自动粘上来。” “能让苍蝇粘上来的都是发臭的东西,刘爱国同志。”廖青梅冷哼一声,余光不悦地扫了她一眼,“我是有对象的,我对象是……” “是是是,你对象是军人,我知道的。”刘爱国忙摆手,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见廖青梅还板着脸,忙凑到她身边。 “行了行了,我认错啊,你是有对象的人,我保证不会再拿骆牛皮来开你的玩笑了。” 这还差不多!廖青梅瞪了她两眼,转而问起她们班学业的进程来,说起学习上的事,刘爱国表情立马认真了许多。 常规训练占用了她们太多的时间,除了适当的业余娱乐,每个人都恨不得把所有时间花在学习上,刘爱国自然也不例外。 下午,廖青梅和刘爱国没有休息直接去了图书馆,随着别的年级的学生开学,图书馆的位置已经越来越难找了,早点去才能找到安静适合学习的位置来。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廖青梅和刘爱国再抬起头来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两人这才发现,已经错过了饭点。 “糟了,食堂肯定关门了!”廖青梅抬眼看了眼手表,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八点。 这块手表还是顾铭朗当时送来的那一块,廖青梅原本想亲手还给顾铭朗的,不过后来……这表又好好地戴在了她的手上。 想起顾铭朗,廖青梅嘴角翘了翘,她问了厉教官,得知她们毕业后会要下基层,说不定她能分到顾铭朗所在的部队去。 “好饿!”刘爱国哀怨地叹了口气,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得慌,要是晚上不吃饭,她这一晚上就别想睡了。“青梅,你那不是有鸡蛋吗?说吧,多少钱一个,匀我几个吧。” 刘爱国眼珠子一转,惦记上了开学那天廖青梅收的鸡蛋来。 廖青梅点头,“学校里的小卖店有面包牛奶,再去买点那个?” “不要,洋鬼子吃的东西。”刘爱国忙摇头,她对牛奶这东西有心理阴影,当初考学的时候她爸可没少折腾让她喝牛奶。 廖青梅笑,收拾东西和她一起出图书馆,刘爱国不吃她得去买一些来填肚子,廖昊宇的胃病一直是悬在她头上的警钟,可不能好不容易把廖昊宇的胃养好,再把自己的给饿坏了。 “廖同学!”结果刚出图书馆,就遇到了阴魂不散的骆扬,这一下廖青梅脸上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这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她们的百般冷脸下,一直坚持着。 “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没看到你们,猜到你们肯定忘记吃饭了,喏,这是我特意给你们打了包子和馒头,吃吧,还热着呢。”骆扬把自己的饭盒递到廖青梅眼前,以一种廖青梅无法理角的热情道。 廖青梅,刘爱国,“……” “谢谢,不用了。”廖青梅退后一步,避开骆扬递来的饭盒,表情一点点沉下来,这个骆扬远比她想像的要难缠许多。 廖青梅的拒绝在骆扬的意料之中,但他心里不免有些窃喜,这些包子馒头他一个人能吃两顿了,不要正好,反正他姿态也已经做足了。 “骆同学。”廖青梅没有像以往一样,拒绝就离开,而是站定在原地没有动。 骆扬顿时受宠若惊,忙抬头看向廖青梅,眼晴里满是期待,他就知道,这些女同学说说好话示示好用心哄一哄就行了,就算是如廖青梅这样难搞的,不也一样么。 “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希望你停止这样的行为,你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廖青梅的话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让骆扬脑子清醒了许多。 他忙摆手解释,“没有,我真没有什么目的,我就是……廖同学,咱们……” “停!”廖青梅觉得烦透了,她的人生里,第一次遇到这么没有眼色的人,“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会报告给教官解决。” 廖青梅目光坚定不似做假,骆扬颓败地低下头。 “我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章 风很大,要下雨了(+1) 这里正是图书馆的门口,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们身边已经多了好几个驻足围观的人。 现在是什么时候,大部分正常的男女对象走在大街上都会适当保持距离的时候,男女同志间互生情愫很正常,但大庭广众示好的就少见了。 而且军医大有规定,不允许学生们暗地里谈对象。 这样的校规,向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处上了隐蔽点也不影响啥,但像骆扬这样光明正大追着人示好的,整个军医大也见不着几个。 不过现在的情况怎么看着像是女同学不乐意,正在拒绝男同学,大家体内的八卦因子作祟,纷纷驻足围观。 廖青梅皱眉,非常不喜欢被人当猴子观看,想走,又哪有那么容易。 人多了起来,骆扬心里暗暗窃喜,他低头沉默了几秒后,毅然决然地抬起头来,看向廖青梅。 “不过,廖同学,做为普通同学,咱们还是能做朋友的吧。”再抬起头来时,骆扬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只是那笑容格外牵强。 廖青梅看骆扬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淡淡的讥哨,落在别人眼里,就有些蔑视的感觉,十分看不起人的样子,顿时看得不明所以的旁观群众瞬间有些义愤填膺起来。 这女同志怎么回事,人家男同志已经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了! 而这其中最为激动的人是,苏静雅。 哪怕就在几个小时以前,骆扬放了她的鸽子,把她甩给他的舍友,此时她也义无返顾地站在了他这边。 “廖青梅,大家本来就是同学,你这样的态度未免太伤人了。”苏静雅从人群里站出来,气冲冲地站到骆扬的身边,斥责完廖青梅又转身安慰骆扬。 “骆同学,你别难过,交朋友讲究志同道和,有些人志不同不相为谋。” “我没事,谢谢你。”骆扬笑笑,表情略有些受伤地看向廖青梅,见她完全不为所动,又感激地看向苏静雅。“不关廖同学的事,是我太烦人了。” “我就是想着大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又正好在一个学校念书,这是莫大的缘分……可能是我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吧。我没什么钱,就能买几个包子馒头,可能是不和廖同学和刘同学的口味,是我的错,我下次……” 说着话骆扬端着饭盆的手,往身后缩了缩,大家这才注意到人家骆扬是来给廖青梅她们送吃的来的。 这话一出口,周围围观了几人不免有些唏嘘,看廖青梅的眼神里就带上了打量。 眼前的两个女同志看着端端正正的,可这心眼也太势利了吧,就因为对方打不起好饭菜,就这样伤人?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长得漂亮心眼不好也是白搭。 廖青梅看着苏静雅和骆扬两个,完全无言以对,没有张爱红在后头捅咕,张静雅一般时候都是挺正常的,没想到遇到一个骆扬比张爱红更可怕,他都不用讲话,就已经迷走了张静雅的全部心智。 现在有了张静雅的配合,一直唱独角戏的骆扬越发起劲了,见苏静雅想抢他手里的饭盒拿给大家看,左躲右躲却把手里的东西全亮了出来。 和这样的两个人压根就没有什么好争的,旁边的刘爱国早等得不耐烦起来,这两人也太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吧。 “苏静雅,你当你自己是谁啊,在这里瞎出什么头,谁说是同学就得友好互助的,全校那么多同学,你友爱得过来吗?”刘爱国现在瞅着苏静雅特别烦,这姑娘倒底是怎么长得这么大的? 廖青梅拦住刘爱国,让她少说话,就她这气冲冲的模样,到时候吵起来闹起来,她们也得吃亏。 “这位同学,不管你抱了什么样的目的接近我,也不管你是好意还是恶意,我在这里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你不熟,请你离我远一点。”廖青梅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怒气。 “另外,我再最后申明一次,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或者校规规定,我需要接受一个陌生人强加的好意,我有拒绝的权利,但你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我保留追究你的权利。” 她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没有自尊心到这种程度,骆扬这段时间所有的行为,百分百是有目地的,廖青梅不明白他这种目的性从何而来,但足够她提高警惕。 “必要时候,我会请求教官的帮助,我说到做到。” 这话廖青梅是第二遍说,也是最后一遍,她相信眼前的这两个人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骆扬自然是懂的,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阿花是谁他接近廖青梅,他也乐意替她做事,但是要让他搭上前程,是万万不能的,脸上的懊恼只出现在短短的一瞬,就变成了受伤的表情。 一副因为廖青梅的话而大受打击的样子。 苏静雅更加的气愤,这和她自己被廖青梅怼不一样,大家毕竟一个宿舍,以后还要相处,她忍忍就过去了,骆扬这个样子,她不出头,难道要看着他受气受委屈吗? 而且明明只是同学之间的一点小事,廖青梅竟然把它放大到了那种程度! 可惜廖青梅说完后,压根就不理会她们二人,拉着刘爱国匆匆去了小卖部,小卖部关门早,她可不想因为这两个人而饿肚子。 她们一走,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大家也不是傻子,听了廖青梅的话略一分析,就知道事情并不是她们以为的那样,先前只是因为骆扬演戏太好,大家被蒙骗了过去而已。 “你!”苏静雅气得跳脚,却顾不得去管廖青梅她们,忙转过身来安慰骆扬。 散去的人群外,明显不是本校学生的年轻姑娘冷冷地看着骆扬,“废物!” 等骆扬察觉到有道目光盯着自己,下意识地回头望过去时,身后却早就空空如也。 图书馆门口的事情过后,张静雅看廖青梅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不过大家训练生活繁忙,每天回到宿舍后几乎都是倒头就睡,根本就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太多起冲突的机会。 至于骆扬,不知道是不是怕了廖青梅说找教官的话,倒是没有再出现在廖青梅的面前,让廖青梅心情畅快了许多。 开学一个月后,廖青梅终于收到了顾铭朗的来信。 信写得非常简单,却又长又杂乱,说是信倒像是日记,信的最开头顾铭朗先报告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表示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并对他突然离开导致的失约表示道歉,至于离开的原因,他一句话也没有提及。 接下来就是些琐碎又生活化的事,每天吃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史克朗又犯了什么蠢,司务长给他们加餐,结果把鱼烧糊了这样的小事比比皆是。 信的末尾,顾铭朗还告诉她,过些天还会有个包裹过来,她在学校出不去,可以把单子给厉伟,让他替她取回来。 信中还交待了厉伟曾经是他手下的兵,让她有事就去找他,不用怕麻烦他,也不必把他当成教官,更不用怕他。 甚至还放言,在军医大这一亩三分地上,就算出了事也不用怕,有什么事都有他在。 廖青梅提着的心放下大半,把信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后,小心地同自己写了的那些寄不出去的信放在一起,好好收藏着。 铁皮盒里还有上次顾铭朗塞在她手心的军功章,廖青梅细细地摩娑着它,分别一个多月,她竟然已经有点儿想他了。 想归想,但廖青梅再回信,还是往常一般的一本正经,表示信收到了,她很好,希望顾铭朗照顾好身体……之后,折好信放回铁皮盒里。 这次的来信没有地址,廖青梅的回信只能自己收起来,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 宿舍里的同学都知道是她对象给她写信了,都笑着打趣她,还有人找廖青梅要顾铭朗的相片看。 廖青格这才惊觉,她手里除了那枚军功章,及手上的手表,再没有顾铭朗的东西,包括相片。 想了想,廖青梅又把信摸出来,偷偷加了一句,希望下次来信能收到顾铭朗寄来的相片。 一个学期是四个多月,四个月里除了第一个月的信和包裹,之后的每一个月,廖青梅都能收到一封顾铭朗的来信,而信也随着时间的延长渐渐变短。 最后一封信,是在廖青梅放寒假的前一天收到的,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字迹潦草写得十分仓促。 “青梅,今天的风很大,可能会要下雨,见信安,我很好,估摸着时间你要放寒假了,路上小心要注意安全,回家不要放松学习和训练,家里还要拜托里多多照顾,爷爷奶奶很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信的末尾则是告知廖青梅他马上要出任务,等不到他的信也不用着急,任务一结束他就会给她写信。 廖青梅心里哪能不担心,但是担心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顾爷爷顾奶奶不让他操心。 叹了口气,廖青梅把信叠好,准备放回她专门放信的铁皮盒里去。 学校前一天已经放假,宿舍里的同学走了一半,留下的这会也去水房打热水去了,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廖青梅打开铁皮盒,手指甲不知道刮到哪里突然刺痛,手一抖,铁皮盒砸落在地,那些从未寄出过的信瞬间散落了一地。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雨下个不停 一个学期过去,铁皮盒里的信攒得满满的,这会盒子掉了,顿时撒满了一地,廖青梅心里莫名有些慌乱,皱着眉头一封封把信捡起来。 “啧啧。”信捡到一半,苏静雅和张爱红相伴进了宿舍,手里还提着热水瓶和饭盆。 苏静雅一见廖青梅又在捣鼓铁皮盒里的信,顿时暗味不明地发出两声啧叹,明明有两条过道,她不走没人的那一条,偏偏要来挤廖青梅在的那一边。 “让让呐,廖青梅同学。”苏静雅靠在铁架上,斜挑着眉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捡信的廖青梅,语气轻佻,十分惹人不快。 “静雅,大家都是同学,你别这样。”张爱红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上前拉了拉张静雅。 廖青梅可不是那些随意可以欺负的同学,人家是有后台的,要是惹急了她,暗地里给她们使绊子就不好了,也就张静雅蠢,明知道廖青梅不能惹,还死命要往上凑。 那个骆扬就真那么好?值得她这样掏心掏肺的? 这时候张爱红已经忘了,刚开学的时候她也和苏静雅一样,一心想要往骆扬身上扑,毕竟多金又有才华的男青年,佑大的校园里也并不多见。 军校里自然有许多有背景家世的男青年,但是张爱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从来不敢奢望这些,她就想着找个家庭条件略好,本身又过得去的男同志,一开始骆扬确实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不过自从她无意中知道骆扬家里条件其实也只是一般后,就早早放弃了当初的念头,现在再看苏静雅,竟然觉得她格外愚蠢。 可恨的是,她早就上了苏静雅这条船,再想下已经来不及了。 “同学怎么啦,就许她冲别的同学寒冬腊月,不许我是吧?再说了同学我要过路还不给我让的,上哪也没有这个道理。”苏静雅冷哼一声,她现在和张爱红也有矛盾,但是除了张爱红,她根本找不到别的伴,只能暂时将就着。 说着话,苏静雅就想直接从廖青梅那儿过,但地上还散落着好几封来不及收起的信件。 “苏静雅!你大可以试试。”廖青梅抬头看向苏静雅,唇瓣因为不悦,抿成了一条直线。 本来廖青梅心里就有些焦躁,哪里还能像平时那样无视苏静雅。 再老实的人都是有脾气的,何况廖青梅这样的性子,不去惹她她永远都算好说话,但惹到她头上,她也不是吃素的。 图书馆的事情过后,骆扬一直没有去找廖青梅,不是因为被她的话吓住了,而是被以厉伟为代表的教官们约谈了,苏静雅虽然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但她知道骆扬自那以后,再没有接近过廖青梅。 他们一起待着时曾猜测过,肯定是廖青梅找的教官,不然教官也不至于闲着没事,来管他们“正常”地交友。 至于她自己,苏静雅想起来就心头暗恨,最初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帮骆扬在廖青梅手里找回场子,可她一再挑衅,都没有在廖青梅那里得到任何好处。 大概是挑衅成了习惯,苏静雅看到廖青梅,就算明知道会被怼回来,却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去刺她几句。 尤其是廖青梅写信或者整理信件的时候,廖青梅有个军人对象大家都知道,可这个对象是圆的还是扁的,谁也没见过。 有时候苏静雅也会在心里恶毒地猜测,说不定是廖青梅骗大家的呢,就像张爱红一样,明明父母是农民,她硬要骗大家说她家里镇上的,家里有个叔叔如何如何有钱,其实都是虚荣心作怪。 但现在廖青梅冷下脸来,原本酝酿好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来,苏静雅眼珠乱晃,好半晌才哼哼道,“试试就试试!” 然而,抬起的脚却一直没有落下去。 她心里不承认自己其实是有点忤廖青梅的,但身体却非常诚实。 廖青梅收好信件,重新放回盒子,苏静雅才表情讪讪地从旁边过去,目光却一直往廖青梅盒子里的信上梭。 小心翼翼地藏得跟宝贝似的,生怕别人看到,还不都是一些寄不出去的信,有什么好稀奇的。 想是这样想,苏静雅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廖青梅的手。 “看够了?”廖青梅盖上盖子,单手撑着书桌,转过身来看向苏静雅,“要不要打开来一封封,好好给你看个遍?” “不,不用了。”苏静雅被廖青梅冷冽的目光逼着后退两步,直接撞到了铁架床上,后脑突如奇来的疼痛瞬间让她清醒了几分。 见廖青梅目光又冷了几分,忙摆手道,“我没看,我,我就是路过,我没看。” 说着话匆匆回到自己的铺位旁边,整理早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心里莫名有些慌乱,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廖青梅的动作,有些怕她会过来打自己。 听说廖青梅搏击课能撂倒她们班所有女同学,甚至男同学也能对练很长时间,苏静雅这会才后知知觉地察觉到廖青梅的心情非常不好,看起来略微有些暴躁。 见苏静雅终于消停了,廖青梅沉着脸,努力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翻涌的怒气,不再看她,她现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若苏静雅再挑衅下去,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平复了好一会,廖青梅才起身收拾起行李准备去赶下午的火车。 行李本就不多,一会就能收拾好,之后就再没事情可做,苏静雅和张爱红也各自坐在自己的地盘翻着书,宿舍里静悄悄的,静得廖青梅心里乱糟糟的。 想了想,廖青梅把行李拉开,把那枚军功章攥在手心里,心里才微微安定下来。 自从廖妈上次出事后,廖青梅就特别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现在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因为收到顾铭朗的信好不容易才安下的心,又焦躁不安起来。 可顾铭朗现在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就算有事发生,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顾铭朗能平平安安地。 一直到了要出发的时候,廖青梅心还是没有安下来,那种要有事情发生的强烈预感一直萦绕在心头,这会廖青梅特别怀念后世的手机,担心了可以直接电话拨过去,哪怕是能听听对方的声也好。 但现在她只能强忍着心底的不安,提着行李离开学校踏上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南方的热带丛林里,一座被废弃的小木屋中,大雨已经连续下了五天五夜,坍塌了大半的屋顶压根就无法遮风挡雨,屋里唯一一处干躁的地方,是大雨来临前顾铭朗领着战友们搭出来的仅供几人避雨的简陋人形小棚。 但此时顾铭朗和几名战友都在小棚外,小棚里并排躺着两名面色灰白的战士。 顾铭朗担心地看着担架上的战士,目光看向面沉如水的随行军医,“这里情况复杂我们必须尽快撤离,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他们现在情况紧急,我这里根本就没有可用的药,必须尽快赶回大本营。”军医一刀刀把伤口处的腐,肉剜出来,神情凝重地看向顾铭朗,“但是现在他们是被什么咬伤的还不知道,就算回到大本营也没办法对症下药,我们必须回到事发的地方,尽快找到元,凶才行。” 这种时候再回事发的地方,根本就是找死,那里是敌军的腹地,他们好不容易从那里撤出来,再加上现在的环境,大雨磅礴,很容易在雨林中迷失方向或者出现不可预知的事故。 但顾铭朗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我带人回去找线索,你和剩下的人一起回大本营。” “孤狼!”上了战场,顾铭朗身上就没有任何能够代表其身份的私人物品,就连名字也没有,他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代号孤狼。 军医面色微变,立马皱起眉头,忙转身拒绝,“不行!你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你决不能出事,还是由你护送他们回去,由我领队回去找最为妥当。” “再者,你们根本就不清楚罪魁祸首是什么,只有我才行!” 这一动,大腿上的绷带处瞬间渗出血丝来,顾铭朗大手拍在他的肩头,让他不要动,“注意你的伤,听我的!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把你心里怀疑的目标画下来,相信我!” 说完,顾铭朗端着机枪快步往外走去,这有限的时间里,他必须去找些食物过来,身上的干粮早就耗尽,他们急需补充蛋白质和水分。 “可……”军医大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铭朗起身消失在小木屋外。 军医无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腿,暗骂自己一声废物,才咬牙掏出纸笔画起来,从伤处咬的痕和患者的症状来判断,军医锁定了几种雨林中常见的毒物,但具体是哪一种他也不太清楚,只能寄希望于顾铭朗,能够找回有用的消息来。 十分钟过后,顾铭朗带来一截腐朽的木头和一些还未完全成熟的桔类水果,木头里是一条条粗壮的幼虫,正是补充蛋白质最好的食物,这对连续两天未曾进食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顿饕餮盛宴。 顾铭朗没有多吃,而是坐在一边,拿起图纸细细地看了起来,等把上面的内容全部印在脑子里后,才销毁纸张领着已经准备好的战士消失在雨幕中。 大雨越下越大。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亮了 暴雨中的雨林比平时更加静谧、更加危险,顾铭朗一行,在雨林悄然向着敌军的腹地前进,身上的伪装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不提起十万分的注意力,压根就发现不了他们的身影。 屏息避开一个又一个的暗哨,看到一丛火红的不知名灌木丛时,顾铭朗眼晴里迸出惊喜的光,却在转瞬间沉寂下去,灌木丛后有人! 冲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让大家放缓脚步,更加小心一些,马上他们就要接近此行的目的地了,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大雨既给他们增加了重重困难,也给了他们天然的掩护,天色渐暗,虫鸣鸟叫在雨幕之中销声匿迹,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瓢泼的大雨砸向树木的声音,让人无端端放松警惕。 精神的高度集中,让顾铭朗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腿上蜿蜒而下的鲜红血迹。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队员在看到顾铭朗脚踝处暗红的血迹时,眼神一凝,不由得都有些担心起来。 雨林里各种不知名的虫类非常多,而且大部分都有毒,哪怕天气再热,他们都包裹得非常严实,顾铭朗脚踝处的衣物是深色的,现在因为鲜血的浸染,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而顾铭朗走过的地方,泥地上留下的暗红血迹,瞬间就会被雨水冲散。 他们这才想起来,比起随行军医所受的伤,他们队长的伤也不轻,更应该提前回大本营才是。 可现在!两人环顾四周的环境,现在他们已经深入敌军腹地,绝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哪怕再担心,现在也只能忍着。 坐在临时搭的雨棚下烤火煮面的敌军大兵正谈笑着,浑然不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三个人悄悄潜入,他们大声谈笑着女人和美酒,拿家乡等待的女人开着带颜色的笑话,顺便咒,骂一下当前的局势,害他们在如此危险的雨林里打仗。 而此时顾铭朗一行,已经越来越接近目的地。 红色不知名灌木丛里一里地左右,就是五天前顾铭朗等人的埋伏点之一,离开前他们就抹平了一切痕迹,此时再回到这里,想再找点什么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大雨更是阻挠他们找寻真相的最大阻碍。 然而两条鲜活的生命压在他们肩上,再艰难他们也绝不能放弃。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欲发暗下来,雨势没半点减小,反而刮起风来,如果不能在天黑透之前离开的话,他们不仅行动失败,甚至极有可能被敌军发现。 毕竟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在雨夜里呆着,势必要找地方躲雨,还必须得升起火来,但这附近已经是全是敌军,根本就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 “扩大搜索范围,七点半在这里集合,无论找没找到,都必须在八点前离开。”一圈下来无果后,顾铭朗把人聚拢到跟前,轻声发布命令。 看着眼前年轻的小战士,顾铭朗目光定了定,“注意安全,小心!谨慎!” 三人交换眼神过后,各自分头行动,他们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赛跑,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必须尽快找到咬人的昆虫。 “队长!”最先有发现的是往左边走的七号小战士,他手指着树杆盘着的花色小蛇轻声道,“队长你看,这是不是和军医给的图很像,而且那天五号和九号潜伏的方位正好是这个方向。” 顾铭朗仔细把小蛇和脑海中的图纸做对比,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对象的原则,顾铭朗没有过多犹豫,迅速出手将小蛇做到早早准备好的瓶中密封。 “队长!”七号眼晴都急红了,万万没想到他们队长竟然半点犹豫也没有直接上手就直指蛇七寸,虽然有惊无险地把蛇抓紧瓶子里,但这可是雨林!不是家乡的小菜花蛇,万一这蛇皮上也带毒呢? “继续!”顾铭朗没有废话,把瓶装在背包里,转身继续寻找起来。 七号红着眼睛抿紧了嘴唇,顿了两秒后,继续搜索起来,到了集合时间,他们已经找齐了军医所画的所有,甚至还有几种他们知道的毒虫,最初找到的那条小蛇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回程的路比来时轻松许多,在出了敌军的暗哨范围后,大家的一直紧着的心弦也终于能够松上一松,但还有更为艰难的任务摆在他们面前。 他们要在天亮前赶回大本营! 雨林本身就是十分危险的存在,雨中的雨林更是凶险万分,做出这个决定前顾铭朗也一度十分犹豫,但是察觉到腿部的异样,顾铭朗冷下脸来,让身后的小战士打起精神,天亮之前他们必须赶回大本营。 黑暗中的雨林像一只张大嘴的巨兽,等待着他们的进入,然后吞吃入腹。 连续几天的奔波,精神的高度集中,让年纪本就不大的两个小战士疲惫不堪,走在路上眼皮子都在不停地往下搭耷着,要不是顾铭朗一直耳提面命只怕他们依着树干淋着雨也能睡着。 这一路也不是没有任何意外,雨天湿滑,摸着黑在一些根本就没有路的小树丛中,三人都不同程度地滑到过,途中二号因为瞌睡差点撞到树枝上结网的大毒蜘蛛,如果不是顾铭朗及时拉住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儿。 三人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冒着大雨,寒意已经侵入到骨头里,寒冷,饥饿及深深的疲惫不时地侵袭着他们,但想想这是一场这死神争命的比赛,绝不能输在他们手里。 这一走,几乎就走了整个晚上。 顾铭朗忍着巨痛,凭着强大的毅力支撑着自己,大手按着胸口处,那里缝着一张廖青梅照片和他亲笔写下的遗书。 当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顾铭朗看着渐小的雨势,和东方日渐泛白的天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的小队十二人,他一个不落地全部送回了大本营,这比俘获更多的敌军都让他来得安心和骄傲。 熬过了最疲惫的几个小时,小战士们终于精神起来,尤其是离大本营越近,他们就越精神,甚至主动接下了顾铭朗大半的负重。 “前面的悬崖路段非常危险,把脑子里的弦都给我绷紧了,尤其是七号,你战友的生命都扛在了你背上,绝不能出半点差池,听好了吗!”顾铭朗看着眼前的依崖小道,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倒,至少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队长!快到了!”走出那段险路,终于看到大本营上方的的炊烟,七号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他们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吃过一顿热饭,最开始天气炎热,不时忍受各种蛇虫的袭击,还要同敌军打游击,任务成功后,撤离之时两名战友突然晕倒,突遇雨林难得一见的大暴雨。 这一困就是两天,然后战友病情恶化,他们重回敌营直到现在。 七号和二号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真的,他们曾一度以为自己会像无数前辈一样走不出这片雨林。 “队长!”正饱含着感情想要向顾铭朗抒发一下情义的二号惊觉顾铭朗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对劲,忙上前扶了过去。 意识几乎脱离了自己的顾铭朗走路已经有些踉跄起来,二号刚触到他手上的肌肤,才发现他混身都烫得吓人。 而在二号触到顾铭朗的那一瞬间,他再也支撑不下去,突然往后倒去。 “队长!孤狼!”二号和七号惊呼,七号更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们这一路有多艰险,只有他们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而这一路,如果不是队长的存在,如果不是他带领着他们,只怕他们一个个都要消失在这片雨林之中,成为一座座没有名字的墓碑。 好在现在营地已经离得不远,二号飞快卸掉身上的负重,把顾铭朗扛在肩膀上,七号在旁边扶着,两人大哭着往营地奔去。 提前回到大本营的军医和其他队员也是一夜没睡,天还没亮就在营区门口守着,他们坚信那个男人一定会回来。 但他们没有想到,他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廖青梅抬头看了眼灰沉沉的天空,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可这雪又一直下不来,总是半途就变成了雨加小雪粒子。 紧了紧手上的行李,廖青梅从公交车上下来,准备过马路去对面的火车站。 到了年底,大街小巷越发繁华起来,汽车也渐渐多了起来,廖青梅站在路上随着人群一起站着,准备等绿灯的时候再走人形道。 江景程已经去了学校,发现廖青梅已经离开,匆匆赶到火车站,车刚停稳就看到廖青梅站在对面的人群里,准备过马路。 廖青梅的目光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眼神却是没有焦距的样子,江景程眉心微皱,突然瞳孔猛缩,飞快地推门下车,往对面跑去。 此时还是红灯,江景程的突然出现,招来一阵谩骂,但他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只想让自己快一点。 快一点赶到廖青梅的身边。 “吱……”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后便是一声闷响。 “快喊救护车!”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雨欲来 火车站前的大马路上,江景程半护着廖青梅情绪有些失控,匆忙下车的胖司机也被吓了一跳,抹着额角的冷汗匆匆赶上前来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伤得重不重?这可怎么办是好,这位女同志,我,我踩刹车了啊!我没撞着你吧,啊?女同志?……”胖司机急着想解释,视线越过江景程,焦急地打量着被他掩在怀里的廖青梅,担心她真受了多重的伤。 他开的可是公家的车,这要是出了事,他这铁饭碗肯定得丢。 火车站门口人流量大,汽车的速度并不快,司机刹车踩得很及时,廖青梅并没有受很重的伤,因为摔倒造成的小擦伤除外。 “江景程,你冷静点,我没事!”廖青梅哪里顾得上听司机说了些什么,有些不自在地推开江景程,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候江景程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他忙放开廖青梅,却固执地没有再往后退,依然担心地护着廖青梅,上下打量着她。 汽车撞到廖青梅的那一瞬间,江景程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顿了,他是真的被吓惨了,想起这事,眼刀立马就向胖司机甩了过去。 要是廖青梅有个三长两短,那这胖子也别想好。 江景程上下打量了廖青梅,还想看看她的手脚,被廖青梅避开,“我真的没事!” 这时候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正七嘴八舌地问廖青梅情况,有那些热情的大妈还想上前把廖青梅搀扶起来,都被江景程严词拒绝。 “别动,青梅,你先告诉我,有没有哪里痛或者不舒服的地方,不要忍着。”江景程是真的担心,他亲眼看着廖青梅被撞倒,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是真的没事。 江景程关心则乱,混身都散发着低气压,胖司机被他的气势所摄,只不停地擦着冷汗,不错眼地盯着廖青梅,他也怕出事啊! 好在廖青梅一直反复强调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周围的人才都跟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看廖青梅像是好说话的样子,胖司机搓着手,讨好地看向她,“这位女同志,你看看这事真不赖我,我好好地路上走着……”江景程冷冷地看过来,胖司机表情一变,立马改口,“我看你伤得也挺重的,你放心,这事我负责,走,我送你去医院。” 好险,眼前这人竟是市长的座上宾! 先前江景程护着廖青梅,背对着他,他没有认出来,只觉得这位男同志盛气凌人,不好打交道,现在江景程让开了一些,再看过来时,胖司机立马就认出了来人。 就在昨天,他才目送了江景程被态度热情的市长迎进办公室。 “不用不用。”廖青梅摆手,她根本就没受什么伤,汽车就微微蹭了她一下,她都没有感受到被撞的力度,摔倒也只是惯性使然。 再加上她自己也明白,这次事故本身就是她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她走神,没有注意到红绿灯,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和这司机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说着话廖青梅就手撑在地上准备起身,江景程伸过来的手才到一半,廖青梅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就要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行李,江景程顾不上失落忙长手一伸直接把行李提了过去。 “你还伤着呢,我来。” 廖青梅揉了揉胳膊,没有逞强。 胖司机这会也不急着撇清责任了,反倒是热情洋溢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别啊,我看你摔得还挺严重的,怎么也得去医院看看,我才安心,再说了,我这开公家车的,更要注意影响,去医院也花不了多少工夫,走吧。” 说着话,胖司机边挤开人群把车门给打开,指了指不远路口处若隐若现的市一医院的大招牌,“也不远,去看看,也不耽误事,大家都安心。” 廖青梅自觉没事,自然是不肯去的,但耐不住江景程不放心,和胖司机的坚持,廖青梅拒绝不得,只好坐上车去。 此时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廖青梅心底担心,但也只能安慰自己,听说这趟火车惯常晚点,去医院一趟应该不会有影响。 等去了医院,一圈下来,除了擦伤确实没有别的问题,只是擦伤有些严重,膝盖和手掌都擦出了血丝,泛着青紫色。 等上完药从医院出来,已经晚点了十来分钟,胖司机也不嫌烦,坚持着又把人原样送回了火车站。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差点撞了她的缘故,回火车站的那两公里路胖司机开得特别慢,廖青梅心里着急,面上却一直稳如泰山,心里盘算着如果赶不上车,应该怎么换票换乘。 “同志,这是我的姓名和地址,你要是有任何问题,就来找我,你这事儿我负责到底。”刚刚廖青梅检查的时候,胖司机瞅准机会和江景程聊了几句,得到了会在市长面前替他美言几句的承诺后,对廖青梅自然就更上心了。 在医院两个多小时下来,他哪里还能看不出,这女同志在江大少心里的地位。 这不临下车了,立马就上赶着跟廖青梅套好关系,说不定就有用得上的时候。 送走了胖司机,廖青梅便匆匆忙忙地去赶火车,江景程不发一言地提着行李跟在她的身后,但她到底晚来了一步,火车刚刚发车离开。 廖青梅愣了两秒,便要转身去售票厅退票,顺便问问有没有换乘到靖北的火车票买,廖青梅心里盘算着,现在还不是客运高峰,应该不存在买不到票的问题。 “青梅,咱们是朋友吧?”进售票厅前,江景程拉住廖青梅有些无奈地问。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廖青梅就刻意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往前一小步,她后退一大步,两个人的距离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廖青梅点头,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看着廖青梅疑惑的表情,江景程只觉得这辈子他要叹的气,都要因为廖青梅而叹完,“这种时候你可以选择依靠一下你的朋友的,算了,走吧!我的车就在那边,我送你回家。” 汽车还孤零零地停在路边,廖青梅望过去,“你不是来靖北办事的吗?黄师姐呢?” 江景程到靖北的事廖青梅听黄媛媛说过两句,还问她要不要出去见见面,她都拒绝了,放假前她正忙着期末考,再加上她不愿意成为这二人间的电灯泡,便都以复习的借口拒绝了。 说实话今天在火车站遇到江景程她还挺意外,压根就没想到江景程是特意来找她的,更没有想到要让江景程送自己回靖北。 “事情早就办完了,我本来就在等你。”江景程笑,替廖青梅打开车门,等她上车后,才转身把行李放到后座上去。“媛媛前天就已经被家里人接走了。” 廖青梅下意识地就忽略了江景程本来就在等她的话,车间关上的瞬间,目光掠过从车边经过的年轻军人,心神又开始恍惚起来。 她不知道顾铭朗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她心里总是不安,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完全无所适从,心里的担心一点点加重。 “青梅?青梅!”江景程上了车就发现廖青梅在走神,起先他没打扰她,可她车都快开出市区了,廖青梅还没回过神来。 廖青梅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江景程,“你说什么?” “我没有说什么。”江景程目不斜视,心里微微划过失落,“我一直没问,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路灯也没看,就直接走到了路中间,还差点出车祸。” 廖青梅垂眸,她当时是在想顾铭朗,“……” “是在,担心他吗?”江景程的手紧了紧,看了廖青梅一眼,试探着问。 江景程没有见过顾铭朗,但是他知道廖青梅和他的婚姻不过是老一辈定下的娃娃亲,而这个娃娃亲也在廖青梅高三毕业的那段时间里退掉了,他并不认为两个并没有见过几次的人能有什么感情。 而且军人这个职业,江景程觉得一点也不适合廖青梅,她看上去是很坚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需要依靠,顾铭朗做为一个军人,或许能够给人一定的安全感,却永远也做不到陪伴在廖青梅身边,给她依靠。 这对她并不公平。 廖青梅眼底藏着深深的忧虑,她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今天突然心底特别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很怕他会出事。” “……”江景程闭了闭眼,竟然真的是因为那个人! 心里虽然难受,但面上却没有半点异色,江景程还微微笑了笑,“直觉这种东西向来不是太准,你在这里担心得要命,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廖青梅强笑,并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安慰,她手指绞在一起,“我很不安,这种感觉很强烈。” 就算是在医院里上上下下检查里,这种不安也半点没有褪去,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地加重起来。 “心理学上面对这种情况也有解释,你心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很担心,一直放不下,所以才会出现不安的感觉,其实都是自己多想,等你确认对方没事,这种感觉自然而然就会散去。”江景程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段话的,他的心木木的,不知道是酸涩还是疼痛。 “再说,他不是名非常出色的军人吗?你应该选择相信他。” 廖青梅愣了愣,突然目光坚定起来,低声自言自语起来,“对,我应该相信他,他绝对不会出事的,他答应过我的。” 他一定会没事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雪夜借宿 这时候的汽车里还没有后世那么先进的配置,汽车里的温度仅比室外高个一两度而已,江景程出发前就 在后车座上放了大衣毛毯,还提前灌好的汤婆子,上车就都塞给了廖青梅。 按照原计划,不下雪的话,晚上开一夜的车天亮就能到靖北,盖着大衣毛毯熬着就过去了,以前江景程都是这么干的,早习惯了。 但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后,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来,寂静黝黑的夜里,车灯所照之处全是纷扬的鹅毛大雪,路两边是高耸的水杉树,笔直向上,一直长到了黑暗里。 车里一直很安静,廖青梅靠坐着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这副模样,江景程也不知道应该找什么样的话题。 想起自己长时间以来的挣扎,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放在心上的姑娘心心念念全是另外一个男人,放在以前这是江景程想都不去想的事情,因为根本就没可能发生,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他早习惯了被人追着跑了生活。 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只有他不想要的。 廖青梅明明是个极普通的女孩子,却一点点地吸引他的注意,从最初的好感到最后的动心,从最初的抗拒到最后的放纵,他甚至想过为了廖青梅放弃江家那一大摊子。 只是可惜,他出现的时间太晚。 廖青梅开学前他还信心满满地想要追求她,想到这里,江景程苦笑一声,他想方设想地靠近,只换来廖青梅一退再退地拒绝。 这半年来他一直在使劲,找各种借口约她出来见面,想方设法给她这东西,无一例外都被拒绝,送进学校的东西就算她迫于无奈收下,转眼又会想别的方法还回来。 屡次被拒绝,他也不是没有自尊心的人,但心里总有不甘在作祟。 但更多的情不自禁,像这次,他明明三天前就可以结束这次工作,但却被他硬生生拖到昨天才完成,明明今天是老爷子的生日,他应该早早回家露脸,但他依然选择来等廖青梅。 江景程觉得自己挺犯贱的。 想得入了神,江景程没有注意到路边的小石块,车子猛地颠了一下,廖青梅也从放空中回转过神来。 “雪下这么大了?”廖青梅坐稳身体,这才恍然察觉到车外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大,越下越密集,前车盖已经覆盖的一层薄薄的雪了。 江景程点头,收起思绪,他知道今天气温低,但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 “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需要找个地方借宿。”路况越来越不好,江景程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周围有民居。 廖青梅闻言点头,打起精神替江景程看着路找起人家来,可惜窗外除了车灯照见的地方,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夜已经有点深了,远处连豆点大的昏黄灯光也看不到。 两人边注意路两边可能出现的房屋人家, 边聊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车里总算不静得那么可怕。 又开了半个小时,路两旁除了无尽的水杉树和沿路的小河再无他物,别说人家就连废弃的民居都没有一幢,倒是路边总有岔路,但两人也不敢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绕进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出来,黑夜里又没有足以辨别方向的标志形建筑物。 车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汤婆子的余温早早散尽,廖青梅裹着厚毛毯也觉得冷,江景程虽然穿着昵料的大衣,也一直强调说自己并不觉得冷,但廖青梅注意到,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已经冻得通红。 “江景程,要不咱们拐条小路进去吧,这样不行,再冻下去,你会生病的。”廖青梅有些着急,她刚刚就应该多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赶在下大雪之前就先停下找住的地方。 现在路程走了小半,正是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已经是进退两难。 廖青梅的声音略有些丝哑,先前聊天时江景程就觉得不对,总觉得廖青梅的声音有些奇怪,这会总算听出来了,忙踩下刹车盯住廖青梅,见她面色微红,直接伸手探了过去。 廖青梅下意识地想躲,江景程眉头立马皱起,语气不是太好,“别动!让我看看。” “……”廖青梅。 不过她也确实没有地方可退了,江景程手又长,瞬间就覆在她的额头上,冰冷的大手触到她的一瞬间,廖青梅只觉得一直涨热疼痛的脑袋瞬间清爽,舒服得让她想要喟叹。 “我真的没事儿,倒是你的手太凉了,赶紧找地方暖一暖吧。”即便是贪恋那一抹凉意,廖青梅也马上就退后了些。 江景程手指微微收了收,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失落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担心,虽只是短短的一秒,但廖青梅额头的热度还是让他有些心惊。 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出发前他就应该多准备一些的,明明看过天气预报知道晚上会有雪,上车后又因为廖青格一心惦念着的别人,而暗地里别着气,一路闷头开车,连廖青梅的异样半点也没发现。 “你发烧了,先喝点水。”江景程去拿水杯,却发现杯子里的水都凉了,皱了皱眉头把水放回原处,“太凉了,等会再喝。” 说罢,直接扭转方向盘,拐进了路边的一条岔道里。 这会也顾不得明天的事了,先把廖青梅安顿好了再说。 乡间的小马路,到处都坑坑洼洼地极难走,再加上外头雨雪满天,廖青梅被颠簸得迷迷糊糊,不时还能听到底盘刮擦的声音。 好在这次路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的村落,江景程下车找了路边的人家,请人领着自己去了村支书的家里。 村支书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和儿子儿媳同住,家里的条件算是村里数得上数的,但也只能挤出一间能住人的好房间来,原本村支书还想安排江景程去隔壁借宿,但江景程实在放心不下廖青梅,直接摆手拒绝了。 乡民热情好客,江景程一行刚进屋子就烧水倒茶,问过他们开了大半夜的车后,那媳妇子又赶紧去了厨房煮了两大碗面来,上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盛情难却,廖青梅脑子晕乎乎的,却也强撑着吃下大半,热乎的汤面吃到胃里开始是极舒服的,但一会过后廖青梅只觉得胃里钝钝地痛,但又不大明显,只生生忍着。 等他们吃完面,村支书的儿媳妇正好把家里的大棉被给换上,见廖青梅身体不适赶紧让他们进屋里休息。 原本她男人准备给江景程搭张门板的,临了被她给拉住了,“人家一看就是对新婚夫妻,你没瞅着那男同志看人女同志的眼神么,还有那心疼劲儿,你也学着点!” 廖青梅不知道屋里这档子事,头晕乎乎的也没注意到年轻媳妇暧昧的眼神,再加上她确实难受,这会只想好好睡一觉,听说床铺好了,道了谢后忙强打起精神跟着那年轻媳妇往屋里走。 至于江景程,则还留在堂屋和老支书谈天讲古。 农家新打的棉被喧软舒适,那一点点长期塞在柜子里的味道也被廖青梅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往床上一躺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睡得半点也不踏实,从闭眼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做梦。 梦里纷繁杂乱,她一会在方志诚的老家做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农活家务活,一会又在雪夜里赶路,汽车颠簸得如同河中的大船,这些片段一过去,她莫名就出现在正在打仗的丛林中…… 前世方志诚爱看抗战片,九几年家里买了台黑白电视机,成天放这些,她也跟着看了很多,但廖青梅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她四下环顾,枪林弹雨在身边飞过,正迷茫间,恍然看到了顾铭朗的脸! 顾铭朗!梦里廖青梅下意识地就靠那个方向追了过去,但她怎么追也追不到,场景再变,她突然出现在顾铭朗的身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巨大的炮弹像他飞来。 廖青梅大急,拼命地冲顾铭朗喊着,可他完全充耳不闻,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廖青梅想跑过去,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无论如何也拔不动…… 顾铭朗……眼泪从眼角滑落,廖青梅心中大恸,只能眼睁睁看着顾铭朗被炮弹击中。 “青梅?青梅?”江景程急得不得了,好在乡里的赤脚医生过来给廖青梅打了退烧针后,她的烧已经褪了下去,只是这会正在昏睡当中,怎么喊也喊不醒。 拿着热手帕细细地擦干廖青梅额角的汗珠和不断流出的眼泪,江景程心痛非常,心里自责不已,如果他早早进屋来看一眼,也不会那么晚才发现廖青梅烧得那样厉害。 明明在车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发了烧,却还是因为她强撑着的表相误以为她好了许多,哪里知道她一度烧到近四十度。 “对不起!”江景程握着廖青梅的手贴在脸边,低声呢喃着,心疼地看着她烧得通红的小脸。 送走医生正送热水进来的年轻媳妇瞅着举止“亲,密”的两人,脸色微红,把热水瓶放桌上就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交待江景程,记得定时给廖青梅量一下体温。 江景程还没来得及喊人,年轻媳妇就退了出去把门给掩上了。 没有办法,江景程只好自己亲自动手,先前廖青梅已经量过一次休息温,微微掀开被子就能看到衬衣的领口大敞着,大片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钨丝灯下白得刺眼。 江景程心一跳,莫名觉得又热又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禽兽不如!(已修) 廖青梅意识不清醒,医生离开前就有交待,体温计不能用口腔测量的方法,只能夹腋窝。 之前是这家年轻媳妇帮的忙,但现在,江景程看着廖青梅细瓷般的肌肤,别说上手塞低温计了,连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江景程此时心里心如雷鼓,身体里的躁热如浪潮般往外涌,几乎压抑不住,他手里握着体温计,不知道应该是动手往里放还是应该去敲门让那年轻媳妇来帮忙。 闭着眼深吸了两口气后,江景程豁然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他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廖青梅是他心有贪念的女人,虽然明知道廖青梅现在高烧不退,生了这样的念头的他非常龌龊,但是有些欲望并不是你不想让它生它就不生的。 刚把门拉开,先前还亮了灯的隔壁房间同时灭了灯,江景程迎着冷风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喊出声来。 半夜叨扰人家本就给人家添了麻烦,现在都凌晨了,再麻烦人家,似乎不大好。 这一瞬间,江景程心里其实出现很多念头,一时之间他也分辨不清,自己是不想麻烦别人,还是不想错过和廖青梅单独相处的机会。 到底屋里还有一个病人,江景程吹着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后马上又把门给掩上,再回转身来看廖青梅,心里那些旖旎的心思终于稍淡了一些,重新拉开棉被打算给廖青梅量体温。 细瓷般的肌肤依旧耀眼,江景程不敢细看,飞快地伸手将体温计塞到廖青梅的咯吱窝里又抽了出来,虽然没有细看,但那白晃晃的玉肌总在他眼前闪现,指尖接触肌肤的触感,更是让他心乱得怦怦跳。 手指所触之处,如上好的绸缎般细腻嫩滑,让人舍不得离手,江景程下意识地指尖轻捻着,默默感受着那短短瞬间的美好。 几分钟后,江景程抖着手把体温计拿出来,也不知道是没放好还是什么原因,上面的温度显示是三十四度,肯定得重量。 “……”江景程。 给廖青梅量体温,真的是一件极具考验的事,江景程在心里默念着清心咒,颤抖着手去解廖青梅衬衣的第三颗钮扣,微微把她的手臂拉开,把衬衣往下拉了一点,春光一片大好…… 这一次总算准确无误地把体温计放好了,江景程顾不得替廖青梅扣好扣子,只心思慌乱地扯了扯衣领,不敢去看那圆润的肩头和淡粉色的肩带。 盖好被子后,江景程飞快退回窗边,伸手抹了把额头,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满头大汗。 江景程不敢再看廖青梅,怕自己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铭朗……顾铭朗……”廖青梅迷迷糊糊地突然摇起头来,好不容易停了十来分钟的眼泪,又有奔涌而出的趋势。 江景程刚刚忍着悸动把温度计取出来,确认温度没有再升高,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发现廖青梅被梦魇住了,忙上前握住廖青梅的手,轻轻摇晃着她,试图把她喊醒。 此时的廖青梅面色苍白,湿汗淋漓,额前的碎发被汗湿,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正痛苦地摇着头,嘴里喃喃呼唤着什么,但她细声微弱,根本就听不清。 “青梅!青梅?别怕,我在这儿,青梅!”江景程心疼极了,一边焦急地呼唤一边用手帕擦廖青梅不断渗出的眼泪和汗珠。 梦里,顾铭朗血肉模糊地倒在上,雨林突然变得安静极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硝烟和炮火,这样静谧的环境越发让人心悸,廖青梅扑上前去,倒在血泊里的顾铭朗已经没有了半点声息。 廖青梅整颗心都慌了,拼命地想把顾铭朗喊醒来,可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半点回应,突然廖青梅的视线落到顾铭朗的右臂和左腿上…… 那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两截碎布,廖青梅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坠深渊,再睁眼人又莫名其妙出现在陕北小农村前往镇上医院的马路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医院跑,脑子里已经不记得刚刚的梦境,但她记得,自己好像有两件极重要的事要做。 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能拼命往前跑,肚子开始绞痛起来,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在往下坠。 廖青梅猛然惊醒,她的孩子! 眼看着离医院越来越近,廖青梅心里大喜,忙又加快了脚步…… “顾铭朗!”江景程终于听明白了廖青梅喊的是什么,心底猛地巨震,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廖青梅,你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谁!”江景程一拳猛地捶在床板上,声音压抑而又痛苦。 廖青梅自然是听不到了,到了医院,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廖青梅茫然地在走廊里乱转着,身边的医生的病患很多,却仿佛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她茫然四顾,心神几欲崩溃。 这时候医院大门口送来好些病患,廖青梅这才记得顾铭朗好似受了很重的伤,她想去看看是不是他,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医生的脚步。 正追着,突然身后又多了好些医生,指着她大喊,“抓住那个疯子!” 廖青梅大惊,仓皇逃跑,整个人更加不安,挥舞着手臂想要寻求依靠,她不是疯子,都是方家那个恶婆婆造的谣,她不是!她只是太思念自己的孩子! “青梅?青梅?”江景程再看不下去,拍拍她的脸,开始武力唤醒廖青梅来。 残酷的梦境猛地一停,廖青梅茫然无依地睁开眼来,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眼晴格外红肿,水汪汪地看着江景程,但她此时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模糊知道有人站在自己眼前,“顾铭朗?” 江景程被她看着心头一窒,却在下一秒瞬间清醒,“我不是顾铭朗!廖青梅,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我是谁!” 他的声音里饱含怒气,廖青梅愣了几秒后终于醒过神来,“江景程?对不起。” “对不起?”江景程嘴角勾起,双手撑在廖青梅的耳边,定定地看着她,“廖青梅,你有心吗?” 廖青梅撇开脸,不敢直视江景程此时的目光,那里太多受伤,太多痛苦,她根本就承受不来。 “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让你这么担心,他的家人那么对你,你难道还要委屈自己,委屈你的家人吗?”江景程喝问,这些话埋在他心底太久太久。 “你连他做什么都不知道,你确定要向这样的人交付真心吗?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的心,你要视而不见到什么时候,廖青梅!” “……”廖青梅哑口无言,脑子里沌沌的,根本无从分辨江景程的话,只喃喃地道着歉,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江景程痛苦地闭了闭眼,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来,“你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知道呢’!” 他也很纠结痛苦,他也在努力说服自己对廖青梅放手,哪怕心底再不甘! 昨天去学校接廖青梅,为什么会迟到没接上,不是因为他时间不够没赶上,而是他一直在纠结着应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明知道她不会跟自己一起回家,他应不应该去做这个无用功。 但他还是去了,甚至在路上,他都已经说服自己,目送廖青梅平安上火车,就好! 可老天爷偏偏让廖青梅出了一场小事故,偏偏让一向晚点时间极长的火车早早开走,偏偏…… 江景程掰正廖青梅的脸,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青梅,你看看我,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好不好?” 廖青梅看着他,几秒后便仓皇挪开目光,“江景程,你别这样,你是个好人,我,我们不适合。” 好人?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的定位一直是这样? “青梅,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江景程声音渐冷,“我也从来不想当什么好人。” 廖青梅不说话,她现在非常难受,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和江景程分辨这些事情。 她把两人间的关系定位在普通朋友上,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大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对谁都好。 但如果说她心里对江景程的想法没有一丁点察觉,那肯定是假的,那就算知道,她也只能装傻,只能站在界线之外。 “我就这么不好?不好到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江景程目光一直盯着廖青梅微颤的睫毛上,“那你告诉我,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死心踏地,你说出来,让我死心也好。” 廖青梅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江景程的目光一直迫视着她,逼着她无处遁逃,廖青梅想,有些话说开了未必不好。 “我爱他,这辈子我也只会爱他,对不起,江景程,你值得一个真心爱你的女人,你……” 廖青梅是什么性格的人,江景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她有一天会当着他的面说出爱一个人这样的话,而这个人却不是他。 他根本就没办法接受这个的解释,比起那个人来,他差了哪儿,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爱他呢? 江景程看着依旧选择逃避的廖青梅,心底突然滋生出一个极其疯狂的想法。 “江景程!你别这样,你疯了!”廖青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景程会这样对她! 被子被掀开一角,江景程粗暴地吻上廖青梅的嘴唇,大手禁锢着她的头,另一只手蜿蜒向下,开始去扯廖青梅的衬衣。 廖青梅眼泪奔涌而出,拼命地摇着头,想要躲开江景程,但发烧乏力,让她根本就躲避不开。 “我疯了,我是疯了,我快要被你折磨疯了!” 廖青梅紧紧攥着胸口的衬衣,“求求你,别这样,求求你……”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会负责 “刺啦……”布料撕裂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停下了动作,江景程喘着粗气,顿了两秒后继续不管不顾地上手扯被廖青梅死死揪住的衬衣。 廖青梅心头大骇,因为发热而失抬头的力气,仿佛瞬间回到身体里,不管怎么样,她决不能让江景程得逞。 但此时的江景程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力气之大完全超乎廖青梅的想象,他压着廖青梅迅速脱去自己的外衣上床。 现在江景程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得到廖青梅。 “青梅,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江景程亲吻着廖青梅滚烫的小脸,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大手去掰廖青梅的手。 这家的床是那种旧式的雕花大木床,蚊帐早已收起,四根空荡荡的柱子撑着床顶,床顶上搁着几块长短不一的木板,再上面就是黑色的瓦顶房梁。 大床很大,廖青梅的行李都在车上,外衣就堆在床上的椅子上,床上除了她和江景程再没有别的。 廖青梅目光空落落地停在木板上,心里蔓延的全是绝望,她想大声呼救,但她嗓子吵哑,拼了命喊出的声音外面根本就听不到。 “江景程,你不要逼我恨你!”男女之间体力的悬殊,廖青梅身上的衬衣已经被江景程扯开大半,廖青梅的手被扯开,江景程已经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大手正掐在她的腰上。 正亲吻着廖青梅脖颈的江景程动作一顿,不过短短的一秒钟后,复又吻了下去。 恨吧!他不怕她恨自己,就怕她无视他。 这时候江景程的心底是清明的,除了最开始的冲动,现在他心里已经把利弊想得非常明白,他想要廖青梅,也许这辈子他都只想要她。 若是在没有踏出这一步之前,他或者能安然站在朋友的位置上,哪怕心里再多不甘,但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那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先得到廖青梅的人,再得到她的人,江景程相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只要男人肯负责,到最后女人多半都会妥协,就算她不愿意,到时候有了孩子,再个人也自然会走到一起。 何况他并不是那样的男人,他是真的爱廖青梅,真的想和她过一辈子。 女人想要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江景程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打动廖青梅,她就算是座雪山,他也有信心将她融化。 廖青梅闭了闭眼,手指突然触到一块微凉的金属,那是她睡前解下放在枕头边上的手表,手指顺着那股凉意一点点收紧,然后紧紧地将手表攥在手心里。 强忍着不适,廖青梅告诉自己要冷静,找准机会,一击必中,她现在烧得太厉害,根本就提不起半点力气,她只有一次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江景程心急忙慌地准备去解自己的皮带,廖青梅眼底一寒,没有半点犹豫,用尽全力猛地往江景程脖颈耳后砸去,紧接着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抬手狠狠地砸向他的眼睛。 “咝……”先前脖颈被砸时,痛归痛,但江景程更多地只是觉得意外,但眼睛作为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突然被攻击到,廖青梅几乎用了毕身了力气,那一瞬间江景程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巨烈的疼痛让江景程根本无法继续,他惊坐起身来,捂着自己的眼晴,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廖青梅趁着江景程捂着眼睛起身的瞬间,侧身往床下一滚,飞快抓起床头的外衣跑到门边,第一个动作就是站到门边把门拉开。 瞬间寒风雨雪猛地往屋里灌,廖青梅穿着线裤,上身的衬衣扣子全都绷掉根本没法穿,往寒风里一站,寒意瞬间入侵到了骨子里,但她宁肯受冻,也不愿意再相信江景程。 警惕地盯着江景程的同时,廖青梅颤抖着双手把外衣都穿上。 身体很冷,但心里更冷,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让廖青梅牙齿直打架,手也几乎完全木然,但她依然强撑着把外衣穿上。 这些动作她几首都是单手完成的,另一只手里还紧紧地拽着手表,指向江景程的方向,只要他敢过来,她不介意再给他来那么一下。 江景程捂着眼睛,痛到根本就无法思考,但那些莫名而起的欲,火终于褪去,理智重新回归,他几次试图睁开眼,都疼着无法坚持,就算勉强睁开,眼前也是一片灰白,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只得重新闭上。 完好的那只眼晴一睁开就看到了廖青梅赤祼的双足,他心底一紧,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廖青梅也不会相信,做什么,廖青梅也不会领情。 等眼睛稍缓了一点,江景程捡起被自己甩到地上的外套,准备离开房间,他没脸再站在廖青梅的面前。 刚往前走了一步,廖青梅就受惊地站到了门外,目光犹如受伤的小兽,带着深深的防备。 江景程心底一痛,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廖青梅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眼神,而罪魁祸首却是他自己。 “你回屋里睡,我走。”江景程抬手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小心地往屋外走,这时候他更想说的是让廖青梅把鞋子穿上,他完好的那只眼睛在地上扫一圈,廖青梅的鞋子被他无意间踢到了床下。 犹豫了两秒,他停下脚步,准备弯腰伸手去捡。 “你放下,别动!”廖青梅冷声厉喝,但吵哑的声音其实没有半点威胁性。 江景程的手只差一点点距离就能拿到鞋子,他无力地勾了勾手,最终选择了放弃,他重新举起双手,往屋外走。 而他每走一步,廖青梅就往后退两步。 江景程脸上露出苦涩地笑来,等他站出门外,站到屋檐之外,廖青梅也退到了村支书的房门口,小手搭在门板上,时刻防备着他。 “你进屋。”江景程艰难地吞了吞唾沫,又往后退了几步,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哀求,“我保证我不会再踏进屋里半步,我保证。” 廖青梅一点也不相信他的保证,她只是警惕地望着他,江景程没有办法,眼眶热了热,不再开口说话,默默地往堂屋门口退过去。 见他退出安全距离以后,廖青梅才一溜烟小跑进屋里,迅速把门关上反锁之后,整个人才虚脱般滑坐在地上。 一直倔强不肯流出眼眶的眼泪,这一刻也终于奔涌而出。 听着屋内压抑的低泣声,江景程此时恨不得狠狠的掌掴自己,好让自己能清醒一点点,他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竟然干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来。 他们这样闹腾,声音还不小,村支书刚刚睡下又披了衣服起来,推门出来,就见江景程背靠对房间门坐在台阶上,满脸阴郁地玩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这大雪夜的,这城里来的同志脑子没毛病吧?老支书愣了愣,披着外衣就出来了,人家爱这么坐着他管不了,不过今儿可是在他家里,这已经冻着了个女同志,这男同志可千万别再冻病了。 “这是怎么了?睡不着?”老支书走到江景程身边,看了看他身后房门紧闭的房间,“赶紧回屋里睡吧,这大冷天的,别再冻坏了。” 在老支书出屋的瞬间,廖青梅本就极低的哭声越发地压抑起来,不细听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江景程心底闷痛不已。 好在夜里光线不好,老支书也没发现江景程眼晴有哪里不对,虽然有些意外江景程怎么傻乎乎地在屋外吹冷风,但听江景程说他是出来吸烟的,便也信了。 “小江啊,有话好好讲,你一个男同志不要那么要强,适当地让让人女同志,不丢脸,再说了小两口有什么不愉快的说开了就行。啊~烟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老支书只当江景程是和廖青梅闹了不愉快才出来抽烟的,又叮嘱了江景程两句才转身进屋。 等老支书屋里的灯灭了,江景程才慢慢踱步走回廖青梅在了房间门口,他靠在门边轻声道,“对不起!” 这话其实是最没用的一句,伤害已经造成了,再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时间不能回流,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当它不存在,可除了说这个,他根本就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弥补他对廖青梅的伤害。 廖青梅默默地流着眼泪,没有回话,她现在不想看见江景程,也不想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江景程夹着烟深吸了一口,停顿了一会,才又开口,“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你先把鞋穿上,回床上暖着,我保证不会再进屋。” 说完江景程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转身大步向车里走去。 听到声音渐渐远去,廖青梅闭了闭眼,眼泪流得更凶,等哭完了,擦干眼泪,仔细又把门拴检查了一遍后才回床边把鞋子勾出来找到穿上。 这一夜,两人谁也没有睡,廖青梅在房间里枯坐了一晚上,江景程在车里发呆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廖青梅面色无异地谢过老支书一家的款待后,强忍着恶心上了江景程的车,江景程什么也没说,和老支书一家道过谢后,发车离开。 老支书抽着江景程送的香烟,砸巴着嘴目送汽车离开,等车子走远不见才背着手回屋,刚转身,儿媳妇就咋咋呼呼地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摊着一沓大团结,细数之下,竟然有十张。 “爹啊?!”儿媳妇都傻眼了,这辈子她还没见过这么多现钱呢,这可是一百块啊,还是崭新的大团结! “咋呼什么,收好了,别让人瞅了去。”老支书砸巴嘴回头看了眼江景程一行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背着手往堂屋走。 堂屋里昨儿和小江喝的自酿的果酒还没收拾呢,剩下的那些够他自个喝一顿的,可不能浪费。 “停车!”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从此陌路不见(+1) 昨天大雪过后,今天天空已经放晴,只是那明晃晃的太阳却根本无法给人带来半点暖意,刚看不见身后的村庄,廖青梅就冷着脸要求江景程停车。 多在这人的车上坐一秒钟,她都觉得难受。 “青梅,你别这样。”江景程的嘴唇发干,眼皮乌青一片,廖青梅的面色同样不好,甚至比他更为难看。 廖青梅嘴唇发干发白,眼眶四周泛着不正常的红,脸颊两边泛着酡红,唇角拉成一条直线,眉头微微皱起来,神色非常淡漠。 江景程看了看廖青梅,没有停车的打算,张嘴想要解释昨天的事情,“我昨天……” 廖青梅冷眼扫过来,眼神像冰渣子一样,瞬间冻得江景程不能动弹,再多的解释此时听来也只是狡辩。 昨晚的事已经成了廖青梅心底的禁忌,江景程看着廖青梅渐渐苍白的脸色,心里也不好受。 车里的气氛瞬时僵了起来,一会后,廖青梅冷着脸,冷冷地道,“停车!” “……”江景程唇角往下弯了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半晌才出声道,“这里的村级公路根本就搭不到车,我……到了大路上遇到了中巴车我再停车,好吗?” 廖青梅不再说话,她双手抱臂,冷冷地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早上烧退了点儿,但也只是一点儿,现在她还烧着,整个人泛着不正常的粉,说话的声音非常沙哑。 她沉默以对,江景程反倒松了一口气,现在不下车就好,至于上了大马路上的事,到时候再说。 这会江景程也不敢再强求什么,只求廖青梅能好好地坐他的车回到靖北,他再想办法寻求对方的原谅,这会他专心地开着车,尽量把车开得平缓一点,少让廖青梅受到颠簸。 上了大路,廖青梅没有说话,江景程也只当忘记了先前讲的话,压根就没有停车的打算,廖青梅实在不想做出那么危险的动作,但她现在脑子烧得有些懵,没有去抢江景程的方向盘,已经是十分理智的行为了。 见她去扣车门,江景程吓了一跳,忙踩下刹车。 不等汽车停稳,廖青梅就下了车,从后车座拖出自己的行李,就往车后走,不往前而往后,只是因为她不愿意被江景程追着走,但显然不可能。 她刚一下车,江景程就忙解安全带下车,追到廖青梅的身边,想要解释什么。 “青梅,这条路上没有回靖北的客车,天气又这么冷,你上车吧,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说,不烦你,好不好?”江景程担心地看着廖青梅,天气这么冷,她还病着。 廖青梅不搭理他,掉转方向蒙头往前走。 不管她往哪走,只在前头没有江景程就行。 走了两步,人突然被拉住,江景程大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目光压抑地看着她,廖青梅半点也不示弱地回看过去,眼里满是憎意。 “青梅,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中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不是东西,我也知道!”江景程目光复杂,但无论廖青梅怎么冷漠他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你别生我的气行不行?” 廖青梅都要被他气笑了,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不生气,廖青梅冷着脸,抬起被攥紧的左手,“松开。” “我不松!”江景程不敢松,他心里有预感,他要是这会松了,只怕以后一辈子都再握不住她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不这怎么样,他都想试一试,“嫁给我吧,青梅。” 这一下,廖青梅是真的笑了,她目带嘲讽地看着江景程,“嫁给你?” 江景程点头,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是你要相信我的心里只有你,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我一直很努力地想靠近你,却总是被拒绝,你知道我的心的。是!我承认我嫉妒他,特别嫉妒,所以昨天才会失去理智,我真的无心伤害你。” “对不起,青梅,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会对你负责,我们结婚,把那些不好的事全部忘掉,重新开始好不好?”江景程的声音里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这是一场明知道结果还一掷所有的豪赌,江景程在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廖青梅是个思想非常保守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对清白都非常看中,这在两人平时的相处中江景程就能察觉得到。 昨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就算没有成功,但某种程度上来讲,廖青梅的清白已经毁在了他的手里,或许她会选择自己也说不定。 这是江景程心里的小小奢望,他看着廖青梅,既期待她的答案,又害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 如果是上辈子的廖青梅说不定真的会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不开纠结,得到江景程这样的承诺后,会忍着难受嫁给他,毕竟第一次都差点给他,她不嫁给他还能嫁谁。 但现在的廖青梅早不是从前的那个她,她思想虽然还是老派,但有些问题早已看开。 上辈子她还曾是方志诚的妻子,这辈子她不照样跨过那个坎,决定和顾铭朗在一起了么?比起还未发生过的事情,上辈子的那些事可是真实存在在她的记忆里。 虽然今生重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心里那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坎是真实存在过的。 “你不用担心我家里,家里的事我都会摆平,不让你操心这些琐事,还有叔叔阿姨那里,由我来说。”江景程目光急切地看着廖青梅,赶在她还没有说出答案前,把自己的想法合盘托出。 虽然期待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他心里更怕,会被拒绝。 “我在新小区留了一套房子,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离你家里近,方便你能照顾家里,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叔叔阿姨,以后我们两个一起孝顺他们,还有你可以继续上学,我记得你喜欢种花,我们天台上种花好不好?我……”| “江景程。”廖青梅使巧劲挣脱江景程的禁锢,冷眼嘲讽地看向他,“你以我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昨天的事就过不去了,非得要死要活的那种人吗?听到你说要娶我就欢天喜地的想要嫁给你的人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就是这个意思!”廖青梅嘴角嘲讽地勾起,放下行李,伸手揉了揉被他抓红的手腕,“但是让你失望了,哪怕昨天真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你不配!” “我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选择一个衣冠禽兽!”廖青梅说完,反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到江景程的脸上。 这一巴掌耗费了廖青梅大半的力气,江景程被她打得有些懵,嘴里泛起铁锈味儿,他侧过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廖青梅,眼底渐渐聚起怒气来。 长到这么大,廖青梅是这一个敢打他的人! 看着江景程眼底的怒气,廖青梅压根就不以为意,他有什么脸敢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廖青梅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莫名又有些安心。 昨天廖青梅要不是烧得太厉害导致全身乏力,也不至于被江景程压在床上被强吻那么久,现在只要一想起来,她都觉得恶心极了,更恨自己没有防备心,竟然把江景程这样的人当朋友那么久。 不在老支书家里闹出来,不是为了维护江景程,而是为了自己,不管什么时候,世道对女人都是不公平的,发生在这个小地方的事情,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被外人知道,但是万一呢? 廖青梅不敢去赌,顾小姑本来就对她意见那么大,她不愿意再冒这样的风险。 既然决定和顾铭朗在一起,那她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去维护这段关系,至于江景程会不会拿这事要挟她,廖青梅定定看了他两眼,但愿江景程还是她最初认识的那个人。 而且事情闹大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她更不愿意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她,不愿意哪怕是陌生人用那种揣测怀疑的目光看自己,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情况下。 当然,这是因为事情没有到无法挽回的情况下,如果江景程真的得逞了,她就是拼着声誉尽毁,也要把江景程送进监狱。 “很生气?”廖青梅问江景程,垂下来的手却在暗自活动关节,积蓄力量,单单只是一巴怎么能平息她心里的怒气和委屈。 江景程很快收敛目光,“没有,只要你能出气就行。” 他这个样子,廖青梅反而没有了打他的想法,甩了甩手,“你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说完,廖青梅重新提起自己的行李,这条公路上虽然没有直通靖北的客车,但她一个个站点坐下去,肯定能坐到家的。 但天气冷,她肯定不能傻站在一个地方等,廖青梅往前走出好远,江景程才反应过去,快步追了上去,但无论他怎么说,廖青梅都不给半点回应。 眼见她越走越远,江景程没有办法,只得匆匆跑回车上,来追她。 到最后,江景程也开始妥协了,“我送你最后一程,等回了靖北,我保证退回陌生人的位置,不再打扰你的清静。” “青梅,上车吧,你本来就在发高烧,再这么冻下去,你身体受不了的。” “这条路上根本就没车,廖青梅,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青梅,我求求你了,上车吧。” 可惜到最后江景程也没等到廖青梅回心转意上他的车,半个小时后,几乎快冻僵了的廖青梅总于等到一辆过路的中巴车。 坐到车上,廖青梅一直提着的心神终于松懈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就眯了过去,但她也不敢睡得太实,虽然睡着了大半意识却是清醒着的,却又不可避免是做起梦来。 “不要,顾铭朗!……”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砸在心上的深坑 廖青梅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汽车还在行驶当中,周围的景色没有半点变化,还是白茫茫的原野和高耸的水杉树,天空中飘起了小雪花。 坐在靠窗位置的乘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廖青梅撑着身体挪了过去,她现在全身又冷又热,脑子整个就是个蒙的,她知道自己做了梦,但睁眼的瞬间,那些梦境如潮水般褪去,不留一丝痕迹。 但强烈的不安一直盘踞在她心头,廖青梅靠着车窗,遥望着远方,不知道顾铭朗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的任务完成得顺不顺利,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不知道他…… 不敢再想直去,廖青梅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难过,这种时候她其实是极希望顾铭朗陪伴在自己身边的。 把额头造在车窗上,冰冷的温度终于让她好受了一些,廖青梅还记得这是在车上,不能哭! 努力睁开眼睛,她这会眼睛特别热特别难受,想要睁开特别费力,但是她不想再睡过去,更不想再梦到那些可怕的梦境。 她宁愿在清醒的状态下,告诉自己顾铭朗现在很平安,他只是在出任务而已。 “姑娘,你喝点水吧。”过道边的大爷从廖青梅醒来起看了她好几眼,犹豫了好一会后,才从衣兜里摸出茶缸来,扶着车座去前头司机的暖水瓶里讨要了杯热水来。 廖青梅扭头看过去,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脑子指使着自己把水接过来,手脚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喝吧,你这是发着烧呢吧,嘴巴都起干壳啦,赶紧喝点热水缓缓。”大爷又把茶缸往廖青梅眼前推了推,“喝吧,洗过的,干净。” 廖青梅愣了几秒,缓缓抬手接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就又热又烫的眼睛愈发热了起来,眼窝发着酸,特别特别想哭。 “你这孩子,这大冻天的,在路上走了挺久的吧,怎么就烧成这样儿了?”大爷看了看廖青梅发红的面色眼底难掩担忧,这大冬天的,都是回家走亲戚的,车上人也不多,谁身上也不会带着药到处跑,想给这姑娘使把劲都使不上。 廖青梅好不容易才压住眼泪又有往外冒的趋势,忙转开脸去,“谢谢你,大爷,我没事儿。” 说是没事儿,但声音可不像没事儿的样子,软弱无力,吵哑非常,现在她两个鼻孔几乎都堵死了,只能靠嘴呼气,鼻音特别特别重,还老卡顿。 “得了,你赶紧别说话了,出门吃药片了吗?”和大爷同坐的大娘忙探出身体来看廖青梅,大娘和大爷是对老夫妻,两人结伴去乡下探望闺女,大娘有些晕车,刚一直眯着,这会也扭头看了过来。 廖青梅点点头,再怎么样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置气,她知道自己病得很重,无论如何药都是要吃的,至于药钱,她如数数好放在了江景程的车里,她不想欠他的,也不想再和他有半点人情上的关系。 “你这样不行,我给你扯扯痧吧,发了汗人就舒服了。”大娘看不得她张嘴呼气的模样,示意大爷让了路就坐到廖青梅身边来。 小时候廖青梅也经常扯痧,廖爸负责抓住她的手脚不让她乱动,廖妈就沾着温水在她背上扯,这会听大娘一讲起来,廖青梅下意识就觉得后背疼了起来,忙摇头。 何况这还是在客车上呢,扯痧又不是隔着衣服扯,她不行。 “别怕,我就给你扯扯脖子,不疼的啊。”大娘伸手探了探廖青梅的额头,不是烫得吓人的那种,但这温度也不低。 廖青梅还晕乎乎地没来得及躲呢,大娘直接就着她喝剩下变温的白开水在脖子上扯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人长大了比较能抗痛了,还是病得太严重,廖青梅虽然觉得疼,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疼痛让人清醒,廖青梅刚想着不太疼,大娘又是一下直接揪在先前的痛处,紧接着就是一阵极有节奏的“哒哒”声,廖青梅瞬间都痛得说不出话来。 车上的不少的乘客这会也说起扯痧和感冒发烧的话题来,七嘴八舌地给廖青梅出着主意,还给她说不了少退烧的土方子,不过这会毕竟在车上,有方子也没那条件,售票员大姐还特意拿来条干毛巾来,不过廖青梅包里就有,婉言拒绝了。 大娘一手握着廖青梅的衣领一边在后脖颈使力,因为用力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揍廖青梅呢,大娘看着脖颈上飞速浮现的黑紫,点了点头,这孩子身体里的痧太重了,正要换另一侧,大娘的手一顿,目光落在锁骨上一点点的小片青紫上。 再看廖青梅清清秀秀却病态十足的小脸,大娘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一直跟在中巴车后的黑色小轿车,只看了一眼大娘就替廖青梅把衣服掩好,让她扭过身子,开始扯另一边。 大娘一看就是在家里一言九鼎的人,特别有威严,廖青梅乖乖照做,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来,主要是大爷和大娘都让她觉得太窝心了,这时候她一点也不想违抗她们的好意。 扯完痧后,大娘又把廖青梅的毛巾替她垫到背上吸汗,才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扯完痧后,脖子一直火辣辣的,廖青梅头总算没有那么晕了,扯的时候就有些发汗,没过多一会,一边的鼻子自然就通了。 刚和大爷大娘道过谢,大爷和大娘就要下车了,临下车前大娘拍着廖青梅的手叮嘱她,“你这刚发了汗,还吹不得风,最好还要把汗湿的衣物换了,听大娘一句话啊,小两口打打闹闹没事儿,就是别置气,知道不。” 说完,大娘就颠着脚跟着大爷的脚步下了车,廖青梅脑子一时还没来得及分辨大娘是什么意思,目送两老下车时,一眼就看到了一直跟在车后的汽车。 江景程正坐在驾驶座在担心地看着她。 因为大爷和大娘稍微明朗的心情瞬间变得阴郁起来,廖青梅沉着脸,心底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雪上加霜的是,大爷他们下车后不久,中巴车就陷泥坑里了,这大冬天的大家都下车去想办法垫草找砖块推车子去了,廖青梅是个病号,大家都不让她下车,就让她在车上呆着。 廖青梅倒是想帮忙,但她现在混身都没有力气,就算去了,也只能是帮倒忙,她想下车减轻重量,也没人让,这大冬天的他们下车也冻得够呛,廖青梅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下车推车,可惜的是推了好一会的车都没有推动。 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江景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到前头去,在车尾套了绳子,和大家一起,借着汽车的动力把中巴车拖出了泥坑。 廖青梅闭上眼,不想看和江景程有关的一切事务,可江景程半点也不让她清静,等大家就地用雪洗了手陆续上车后,走在最后的售票员大姐上车后塞给廖青梅个滚烫的汤婆子。 真是糟心! 正是江景程车上的那一只,廖青梅皱眉,看了眼汤婆子,又看了眼站在车外的江景程,直接拉开窗把那只汤婆子给扔了下去。 灌满水的汤婆子啪唧掉在雪地里,砸落一个深深的雪坑来,江景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那雪坑似的,破了个大洞,那汤婆子不是砸在雪地里,而是砸在他的心上。 “唉,这位女同志!……”售票员大姐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汤婆子已经飞出了窗外,再看窗外江景程看廖青梅的眼神,就连她这个局外人都难受起来。 转脸就想说廖青梅两句,不是这么办事的啊! 不过廖青梅现在心情糟糕透了,她淡淡地冲售票员大姐说了声对不起就闭眼靠在车窗上休息起来,江景程为什么要借别人的手给她送东西,不就是看准了她极有可能会顾着别人的面子把东西留下吗? 不得不说,某方面江景程是成功了,虽然东西她没留下,但她现在心里确实难受,她刚刚态度虽然冷淡,但心里觉得特别对不起售票员大姐,非常内疚,这里头的事根本就和她没关系的。 可要廖青梅强忍着难受接受江景程的好意,她也实在做不到,她的行为是有些冲动,但是她那一刻只想这么干,她也这么干了。 售票员大姐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再说廖青梅什么,转身回了前头。 小姑娘看着也不太好受的样子,再者人家小两口闹气,她掺和进去也不像话。 车里的人面面相觑,倒是没人说教什么,实在是廖青梅现在的样子太过虚弱,女同志耍点小性子也是寻常。 等售票员大姐坐好了,车子缓缓发动起来,江景程满眼受伤地看着廖青梅渐渐远远的侧脸,心底一阵无力,很久过后,才垂头把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汤婆子捡起来放在了车里,这一次他没有再往上紧跟着中巴车走,而是远远地缀着。 这种时候,大概廖青梅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闭目坐了一会,廖青梅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大概生病的人格外脆弱,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会无限放大,手里捏着从上车起就被她攥在手心的小军功章,廖青梅拼命克制着泪意。 顾铭朗,你这个混蛋,你到底在哪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温暖的地方(+2) 中巴车只是过路车,到了半路廖青梅下车继续转车,辗转一整天过去后,廖青梅终于在晚上九点前赶回了靖北。 大院门口,廖爸跺着脚让廖妈赶紧进屋里暖着,他在门口等闺女就好,被等得心烦意躁的廖妈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要回你回,我的闺女不用你疼!” “你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廖妈一个眼刀过来,廖爸声音立马就小了,“行行行,你闺女。” 廖青梅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念大学这样的人生大事,她们当爹妈的也没送送她,好不容易孩子回来了,怎么也得接着人才行哪,而且廖青梅一去就是大半年,廖妈心里早想得慌。 先前家里收到的信,是说晚点下午四前点也能到,可没料到廖爸领着廖昊宇在火车站等到五点半都没等到人,问过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才知道,火车早就过停过又走了。 说好了是这趟车,又见不到人,也没有音信,廖家父子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但回到家里还得稳着端着,不让廖妈、廖奶奶她们太过担心,心里却想着等会见着廖青梅肯定要好好训她一顿。 这孩子太不省心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不是存心让家人人担心么! 廖妈心里也有这个想法,父子俩失望而归,没有见到闺女的廖妈当场就冲他们发了火,饭也不做了执意守在大院门口等着,等是等着,但心里火气同样不小,虽然大半冲着廖爸去了,但还有小半是留给廖青梅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差不多快九点钟,看到从山轮车上下来的廖青梅时,廖妈还有点不敢认,她养得白白净净脸上终于多了点肉的闺女,怎么一个学期过去黑了不说还瘦了那么多? 廖妈扑上去拉着廖青梅嘘寒问暖,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廖青梅的不对劲,这孩子竟然发着高烧! “快进屋!”廖妈也顾不得问什么了,那些责怪的话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忙拉着廖青梅往家里走,至于行李什么的,不是还有廖爸么。 回了家,廖昊宇正和廖青兰摆碗筷,小婶抱着个小娃娃坐在一边逗着玩,廖奶奶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坐在小厅里听着收音机翻着历书在看,见到廖青梅回来也没个明显的笑脸,就抬起眼皮看了看。 “青梅回来啦!快进屋,冷了吧,你咋这么晚才回屋啊,你爸你妈都快急死了。“小婶现在的有儿万事足,红润的胖脸上溢满了笑容,见着廖青梅念叨了她两句,就喊她去见老廖家最小的弟弟,廖昊鹏。 廖青梅现在正病着自然没敢过去,远远地看了眼,小娃娃大眼睛提溜提溜地转着,小手拽着小波浪鼓玩得正起劲,廖青梅觉得这小弟弟果真像青兰信里讲的那样,特别虎实可爱。 知道廖青梅病着,廖小婶也没强求,抱着小鹏鹏和堂姐打了个招呼就算完。 放下东西,廖青梅便被廖妈压着去洗了个热水澡,才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吃饭讲话。 见到家人的欢喜,让廖青梅心中那点不安总算是淡去了一些,也没心思再去胡思乱想,饭桌上连饭着顾不上吃,尽顾着回答廖昊宇和廖青兰层出不穷的问题。 最后还是廖妈看不过眼,喝止了廖昊宇两个,让廖青梅好好的吃了饭早点去休息。 饭后被赶回房间的廖青梅坐在床上完全没有半点困意,看着和她离开前没有丁点变化的房间心底暖暖的。 这半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虽然当时在背后捣鬼的人没有抓到,但是明面上的真凶刘四瘸和赵香莲都被判了刑,刘四瘸当时是跑了,跑到北方的黑矿里讨生活,要不是矿上出了事故,公安还真找不到他人。 刘四瘸抓捕归案后,潜逃在老家的赵香莲也跟着落网,这对夫妻不仅涉嫌故意伤人,还涉嫌拐卖儿童,刘四瘸这回是真被赵香莲坑得进了班房,时间还不短,十年。 至于赵香莲,她虽然不是主犯,也被判了半年,而失去了最后的靠山,唯一能包容她的人,被关了半年后再放出来赵香莲也老实了许多,再也蹦达不起来,见到廖家人从来都是绕道走。 紧接着,廖小婶生下了前世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廖昊鹏,廖青梅多了个小堂弟。 她们家和李国梁合作的小摊意一直蒸蒸日上,厂区门口的店面落成后不久,李国梁就把摊子升级成了店铺,请的人也不止刘爱华一个人。 听廖青兰话的意思,李国梁似乎和刘爱华处得不错,只怕不久就能吃到两人的喜糖,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这两个确实挺适合的。 廖二叔把卤菜生意全盘接了过去,也做出点名堂来,现在厂区这边的人家提起廖家卤味都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来,今天廖青梅回来没有见到廖二叔,那是老家有位没出五服的老人家过身,廖二叔做为代表回老家吊唁去了。 当然也有不愉快的地方,廖妈和顾小姑大打出手的事在廖昊宇不小心说露嘴的情况下,廖青梅也知道了。 想到顾小姑,廖青梅本来发疼的脑袋就更疼了,廖妈推门进来时候,廖青梅正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 “不舒服你倒是说一声啊!你这孩子,要我说你什么好!”廖妈把水杯递了过去,摸了摸廖青梅的额头,还算正常。 托车上陌生大娘的福,廖青梅觉得自己扯过痧后已经好了许多,没见这会都不怎么烧了吗,廖青梅把廖妈的大手拉下来,贴到脸边,“妈……” 这一个学期以来,廖青梅忙着像只陀螺,训练上的事学习上的事容不得半点分心,虽然很想家里,但这份思念从来都是刚冒出头就被压了下去,现在真正了家人,廖青梅不仅眼窝发酸,心里也是酸酸的,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这么黏糊呢。”廖妈心疼地坐在床边,有些不好意拉下自己的手来,廖妈有这时候父母的通病,不太习惯和子女太过亲密。 母女两个说了些贴心话后,廖妈无视廖青梅欲言又止的表情,叮嘱她早点上床休息,就替她关灯出了门。 关上门的瞬间,廖妈轻轻地叹了口气,廖青梅知道她和顾小姑打架的事,她自然也知道廖青梅和顾铭朗合好了的事。 想到顾小姑明里暗里的那些明嘲暗讽,廖妈深吸了一口气,她爱说就让她说去吧,不管怎么说,自家孩子的心意最重要,她们当爹妈的不至于这点闲话还听不得。 廖青梅不知道廖妈心底的想法,摸了摸晒着松软的被褥脱衣躺下,刚躺下闭眼的瞬间,那种突然被人压上身的感觉瞬间袭来,廖青梅一惊,喘着粗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黑暗里坐了十来分钟,廖青梅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吞了吞口水重新往被子里钻去,姿式却有了极大的改变。 她蜷缩着身体侧躺着,手心里紧紧攥着手表,很久之后才闭着眼睛进入浅眠。 今天廖青梅回家,原本住在小院那边的廖小婶和廖奶奶都回大院来吃饭,饭后没多久廖奶奶和廖小婶就抱着廖昊鹏回小院那边去了,廖青兰这半年为了方便学习一直住在大院这里,睡的就是廖青梅铁架床的上铺。 十点多钟,廖青兰帮着收拾完,就端着廖妈给她姐准备的热水就进了屋。 生病的人多喝点热水容易排汗,廖青兰端着水杯伸手去喊廖青梅起床,“姐,姐?起来喝点水再睡,姐?姐?!” 此时的廖青梅身体弓起,小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廖青兰先前手挨着的地方完是湿腻腻的一片,连被褥都被廖青梅汗湿了大半。 廖青兰一惊,顿时急得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伯娘,伯娘,你快来!” 廖妈还在屋外收拾,听到她的惊叫声立马就冲了进来,一见廖青梅那样子就急了,这时候廖爸和廖昊宇去送廖奶奶和廖小婶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廖妈和廖青梅两上。 这时候也顾不得再等廖爸她们了,廖妈如忍着慌乱,先给廖青梅把衣服换好,再指挥着廖青兰想办法把廖青梅移到她的背上,“青兰,去伯娘屋里拿那个黑色的皮包跟上,快点。” 说完廖妈背着廖青梅就冲了出去。 廖青梅这一路几乎就是冒着风雪回的家,靖北这边温度虽然高那么一两度,却还是冷得吓人,寒风在黑夜里打着旋儿刮到人脸上像冰刀子似的。 江景程一路跟着廖青梅到大院门口,目送她被廖爸廖妈接近家里后,他的车还是停在那里,一动没动,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他现在赶回家还赶得及老爷子的生日,但他自暴自弃地完全不想动。 昨晚一晚上没睡,又连续开了一整天的车,江景程累得连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料到廖青梅不可能再出大院,他趴在方向盘上就那么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生生与廖妈一行错过。 若是平时廖妈也能勉强认出江景程的车,但这时候她心急忙慌的,只想快点赶去医院,哪里会注意一辆停在阴影里的汽车,更不会想到里头睡着的人江景程。 这半年来廖青梅结实了许多,体重并不轻,至少对廖妈来说一点也不轻,但廖妈此时背着廖青梅却身轻如燕似的跑得飞快,廖青兰不过是拿个包的工夫,差点儿就没追上。 跑出大院快到厂区那块,廖妈终于遇上了踏着夜色归家的廖爸,廖妈一直绷着的情绪终于撑不住了,“老廖啊,青梅发高热了,快送医院啊!” 廖爸也是大惊,立马从廖妈背上接过廖青梅就往医院方向跑, “胡闹,都四十一度,怎么这个时候才送过来!” 第一百三十章 重伤 临时战地医院急救室,老邓被外科主任劈头盖脸一顿骂,半句反口也不敢打,目光担忧地看向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的顾铭朗。 陪在一旁的军医张伟清满脸急色,自责不已,那天顾铭朗晕倒在营区附近,几度病危,但最终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并以最快的速度恢复重回战场。 那时候张伟清还不知道眼前的孤狼,是为了任务能够透支生命力的狠人,他对敌人是狠,但他对自己更狠。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说漏嘴,他也不会冒险去取药品。”张伟清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后脑勺铛铛砸着墙壁,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这会也压抑不住泪意。 那天顾铭朗找回的样本中确实有咬伤战士的毒虫,找到的源头,对症下药就容易多了,当即他们就向上级申请了药品,但是那时候他们处于被敌军半包围状态,要想取得药品必须饶过敌人的封锁,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不能及时取得药品,不仅顾铭朗他们深入腹地的险白冒了,两个战士的生命也即将无法挽回。 唯一的办法就是穿越敌人的火线,去取药,但这极其危险! 他就是无意中念叨了一口,被在大本营医护处休养的顾铭朗听到了,然后…… “都是我的错!”张伟清喃喃地念着,头还在无意识地往后砸着,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心里的自责。 老邓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却连眼神都不愿意给张伟清一个,他是军人,但他也是个人,他有自己的私人感情!有自己的喜恶! 能忍着不上手揍人,已经是他在极力克制并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也是他的“战友!” 十来分钟后,空寂的走廊里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史克朗一路急奔过来,身上全副武装,他这是刚从前线下来,还没来得及归队休整。 他看了眼急救室,焦急的目光探寻地看向老邓,老邓悲痛地冲他摇了摇头,史克朗双拳紧握,看了眼还铛铛撞着头的张伟清,目光陡然阴沉起来,下一秒张伟清整个人就被他给揪了起来。 部队医护人员虽然也有常规训练,体能训练这些,但和史克朗他们这样的正规军人来比,体力和武力上差距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张伟清现在精神十分颓废,他心知史克朗是要揍他,却半点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揍吧,真揍了,他心里还要好受一点。 史克朗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狠狠的一拳把他揍飞,张伟清倒在地上,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角,才发现指间腥红一片,出血了,“我是该打,我是该打……” 史克朗猩红的双眼怒视着被甩到地上还一副死人样的张伟清,大跨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下去,“你是该打,你难道不知道孤狼的状况么?你敢说你到他面前说的那些话真的是无心的?” “我是无心,我不知道……”张伟清喃喃地道,却不敢直视心底最深处的答案。 “你不知道?”史克朗讥讽地勾起嘴角,“孤狼是什么性子的人,你敢说你不知道?你不就是笃定他听到消息后一定会拼死去完成任务么?” 张传清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得出来。 史克朗蹲下身体,和张伟清平视,“张伟清,如果受伤的战士里都是普通的农村兵,你还会这么干么?” “你什么意思?!”张伟清猛地抬头,恼怒地看向史克朗。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史克朗伸手戳了戳张伟清的胸口,力气之大,张伟清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我告诉你,你的那点小心思,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孤狼付出了生命的功劳,你别想揽在自己身上,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张传清涨红着一张脸,“我没有,史克朗,你别血口喷人!” 回应他的是枪械清脆的组装声,史克朗手速度极快地掏出手枪上膛抵到张传清的侧腰上,张伟清神情一凛,瞳孔瞬间扩大,有些惊恐地看向史克朗。 “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把心机用在我兄弟身上,你就试试看……”手中的枪往里顶了顶,张伟清顿时冷汗如瀑,一个字也不敢再狡辩。 一直无视这边动静的老邓仿佛这时候才发现史克朗的到来,“克朗,这是医院。”注意分寸。 史克朗目光锐利地扫过张伟清,冷哼一声把枪别回腰间,站起身来,抬脚要走开时,心里还不解恨,一腰踢在张伟清身上才算完。 张传清倒抽了一口冷气,默默地坐在一边,不再说话。 高烧到四十一度,还没长好的伤口溃烂发炎,大腿新增两处弹伤,后背皮肤大面积溃烂…… 五个多小时后,昏迷得人事不知的顾铭朗才被推出急救室。 “怎么样了?医生?”廖妈急匆匆地迎上去,“我女儿怎么样了?” “退烧了。”老医生初时也被廖青梅吓了一跳,这会退下烧来也跟着松了口气,看廖妈还是一脸焦急的样子,微笑着安慰,“放心吧,你女儿体质不错,又是成年人,退烧及时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 原本想进去病房看廖青梅的廖爸和廖妈同时止住脚步,不过? “不过这孩子忧思太重,这才高热不退,你们当家长的,要好好劝劝她,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凡事想开点儿。”老医生回头看了眼病房轻声道。 廖爸廖妈忙点头,送走医生后,才匆匆进病房看廖青梅,病床上廖青梅睡得有些不安,双腰露在被子外,护士正在给她换药。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能把自己的脚弄成这样?冻伤了都不知道来医院看看。”一边给换药缠纱布,小护士一边坏脾气地念叨着,上药的动作却很轻。 大半夜的,廖爸廖妈也十分理解,好声好气地同小护士道了歉又道谢,看着廖青梅脚上的冻伤,心里也是疼得不行。 这时候廖妈心里万分后悔为什么要送闺女去军医大,离得远不说,还弄得一身伤病回家来。 上完药护士就走了,廖爸廖妈两个正为了谁留下守夜而争执。 医院的病床都是满的,小医院也没有陪护的病床可以租,留下的人只能趴在凳子上睡觉,还要看着吊瓶,很难休息得好。 廖昊宇和廖青兰两个不用争,肯定是要回家休息的,他们明天还得上学呢,至于廖爸则是舍不得女儿兼心疼廖妈,廖妈自从上次住院后,身体一直不是特别好,不好熬夜。 廖妈自然是不肯的,嫌廖爸不会照顾人,执意要让廖爸回来,而且廖爸明天也要上班的。 “别争了,爸你回去吧,你留下也没地方睡,我妈晚上还能跟我凑和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廖青梅已经醒来,她抬了抬头有些虚弱地开口。 廖妈立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她压了回去,“你老实给我躺着,我还没问你脚上那伤是怎么弄的!” 脚上的伤?廖青梅怔了怔,动了动脚,这才发现钻心地疼。 昨天晚上赤脚和江景程对峙了那么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被冻坏的,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廖青梅心里有些阴郁,面上却有些赖皮地冲廖妈笑,对受伤的事半个字也不提。 廖妈拿她没办法,只嗔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最后留下来守夜的人还是廖妈,廖青梅打了两个小时的吊针,期间一直是廖妈看护,到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廖青梅突然惊醒,看了眼侧身躺在她身边,生怕挤着她的廖妈,廖青梅才惊觉,她已经回了靖北。 “青梅?”江景程看着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廖青梅,立马抹了把脸从走廊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从大院回家开到半路的时候遇到了从医院回来的廖爸一行,这时候廖家还不知道他和廖青梅之间发生的事情,廖爸见到他十分客气,自然也告诉了他廖青梅住院的事,当即江景程就赶到了医院。 可是赶到后,他却不知道应该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廖青梅面前,干脆就在走廊里枯坐着,打算坐到天亮再离开,没想到会突然遇到起夜的江景程。 看到江景程,廖青梅站在门口沉默了几秒,突然转身往窗口走去。 江景程忙快步跟上。 窗口边江景程看着因为急瘦而显得衣衫有些单薄的廖青梅,几次欲言又止。 “江景程,我们曾经是朋友的对吧。”事情发生到现在,廖青梅情绪上已经平静了下来,至少能够理智地解决江景程的事情。 不可否认,江景程帮了廖家许多忙,她确实欠了他不少情,但廖家人对江景程也不错,逢节亲戚间走动送礼,从不会少了江景程的份,这是把他当作好朋友在走动。 但江景程的行为同样不可原谅。 “青梅,对不起,我……”江景程紧了紧拳头又松开,他现在就是罪人,说什么也无法洗清他犯下的错。 “你是对不起我,真的,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你,所以,我请求你,离我远一点,离我的家人远一点。”廖青梅一直面对着窗外,说这话时才转过身来正眼看向江景程。 江景程无话可说,他原本想等廖青梅冷静下来再好好和她解释的,他昨天是过分冲动了,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喝了酒,他那么喜欢她,他…… 但真正面对冷静下来的廖青梅,江景程才恍然发觉,他的那些“借口”永远也无法说服她。 “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避而不见 肺部感染加上脚上的冻伤,廖青梅在医院住了一周多才得到允许,回家养着。 这一周来医院里来的人可不少,廖妈是天天要来的,家里弟弟妹妹们也是一下学就跑来医院,做完作业陪她聊天才回家,顾爷爷和顾奶奶没事也会来看看她,廖青梅在医院里呆得还挺热闹。 她和顾铭朗和好的事儿,顾铭朗写信和家里说了,顾爷爷两老见着她都是满脸的笑意,顾奶奶还想把那只镯子塞给廖青梅,廖青梅没要。 廖青梅不要不是因为别的,她觉得自己手里顾铭朗亲手交给她的军功章更有意思,但顾奶奶则是以为她和顾小姑闹气,不乐意收,被拒绝后也没多说,默默地把东西收了起来。 说起顾小姑,廖青梅回来这么久一直没见着。 廖青梅当然知道顾小姑不可能来看她,但就是偶尔遇着顾爷爷来医院检查身体,也都是顾姑父陪同着,从来没有见过顾小姑出现过。 顾奶奶倒是拉着她的手说了顾小姑不少好话,大意就是现在她和顾铭朗好了就是大好事,顾小姑性子有些拎不清,让她别和她计较,顾小姑再怎么也是长辈,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让她多担待着点儿。 听着这话的时候,廖青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虽然和顾铭朗好了,但是要她毫无原则地忍让顾小姑那是不可能的,顾奶奶的心思很好懂,她虽然心疼孙子,对廖青梅也有些喜欢,但是顾小姑毕竟是她的女儿,她心里肯定是偏着顾小姑的。 出了院回家,廖妈心里高兴,特意买了很多菜在放心饭店摆了一桌。 放心饭店就是廖家和李国梁合开的小店,名字还是廖青梅取的,她们这个小店的受众就是厂区附近的上万普通工人家庭,走的是平价路线,取名也是尽量接地气的。 自从开了店,肯定就不能只做晚上的生意,廖妈比廖青梅有商业头脑多了,早上把店面租给别人做早点生意,到了十点钟人家收了摊再把店面收拾干净,她接手就能做炒菜之类的卖,晚上还有一餐,再晚点就是夜宵烧烤。 李承恩最后也没上学,现在被李国梁送去外地学厨去了,店里的大勺还等着他回来掌。 “瘦了这么多啊,快进来!”廖青梅在家收拾好后独自一人往店里去,刚进店门,围着围裙的刘爱华就迎了上来,搓着围裙站在廖青梅边上,脸上带着一惯略带讨好的笑容。 先前廖青梅没去上学时,摊子上的事她管了大半,刘爱华也知道这店里真正说得上话的就是廖青梅,再且她在廖青梅面前真没有什么当姐当长辈的威严,看到廖青梅下意识就摆出了从来的态度来。 刘爱华和李国梁的事儿,这段时间廖青梅听廖妈说了不少。 李国梁受伤后一直是刘爱华贴身照顾着,刘爱华这人说缺点是有很多,软弱没主意立不起事儿来,遇到事儿的时候特别容易坏事,但优点也有不少,记情义,单看她当初能战胜性子里的软弱替廖妈说话,紧要时刻挺身而出护着成成就知道。 还有朴实厚道,温柔体贴等等优点,刘爱华这样的人是做不了女强人的,她也没这想法,以前在厂里干活就老实干活,在廖青梅摊子上做事就老实做事,脑子里想的就是干活,干好活。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看上眼的,反正等李国梁说两人处了对象要领证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跳,这悄么声的,也没有半点苗头,就这么好上了? 不过两人现在还没结成婚,原因无他,李承恩一直不乐意有这么个嫂子,尤其是他一直认为都是因为刘爱华才造成李国梁重伤住院,打死也不同意。 本来李国梁是执意要把证领了的,本来么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还能管事管到大人头上来,反了天了!但刘爱华反而不同意了,她和李承恩就这么卯上了,一个硬是要得到李国梁唯一的亲人同意才结婚,一个是宁愿远走他乡也不乐意瞅着哥娶个配不上他的媳妇。 其实感情这事,真没什么配不配得上的,李国梁以前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呢,但刘爱华处处妥贴地照顾着,又不嫌弃他有残疾,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动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这人性子要强,有些说一不二,刘爱华这性子正合了他,两个处在一起不累。 “嫂子,你别这么迎着我,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讲客气的。”廖青梅拉着刘爱华的手笑,一起往店里走。 刘爱华当时就有些受宠若惊,说实话她心里对廖青梅是有点发杵的,她一直觉得廖青梅是个特别厉害的姑娘,特别能顶事,在廖青梅面前,她从不觉得自己年长点就能端着,哪怕她现在和李国梁在一起也是一样。 “唉,你这身体好些了吧,汤好不好喝?”刘爱华有手煲汤的好本事,这些天廖青梅在医院喝的汤大多是她和廖妈准备的。 廖青梅笑应着好喝,和刘爱华一起进了店铺。 这门面当时还是江景程帮忙定下的,位置最好采光也是最好,面积还大,这时候的饭店没有什么特别讲究的装修,尤其是他们这种平价小饭店,最主要的就是干净卫生。 小店是两缝门面打通的,里头整整齐齐是摆着原木色刷了清漆的桌椅,刘爱华她们开店前就仔仔细细擦过,几乎看不到脏污也摸不到油渍,店里的墙上按廖青梅的意见把菜单打得大大的还配了图在上头。 这时候没有这么大的彩色印刷,上头的画都是李国梁去省城的大学校请美术老师来画的,特别逼真好看。 再往里就是摆快餐的地方,厂区这边大家午休的时间都不多,食堂人多拥挤,工人们也没时间坐在店里点菜吃,在廖青梅还没想起这茬的时候,廖妈她们自已研究出了快餐的经营方式,目前店里利润最大的就是夜宵和快餐。 里头还有几个小包厢,偶尔也会有人包个桌请客吃饭,包厢比大厅就要安静私密得多,倒是有不少中层领导喜欢到放心饭店来请客。 到了厨房,廖妈她们正在热火朝天地炒着菜,见到廖青梅忙让她赶紧去包厢里坐着,厨房里油烟大不适合她呆着,正好顾爷爷两老和廖奶奶、廖小婶她们都在包厢里坐着,让她去陪着讲讲话。 廖青梅就这么被推到了包厢里头。 自从顾爷爷和顾奶奶被顾小姑接走后,大家就再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了,今天顾小姑没来,倒是顾姑父带着他们的孩子陪着老人过来了,廖青梅也没问,笑眯眯地坐过去陪着顾爷爷他们聊天。 等到廖昊宇和廖青兰放学回来,包厢里就更热闹了,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十点多才散。 “李哥,你和我爱华姐定下来啦?”这个店夜宵摊子已经支了起来,送走了客人,廖爸回去值班,廖妈她们跑前跑后地忙着,廖青梅插不上手,被安排坐在柜台边上收钱。 李国梁正好把啤酒搬进来坐下歇气,闻言目光看向正给客人点菜的刘爱华,笑着点点头,“爱华挺好的,她也不嫌弃我,我没啥挑的。” 廖青梅笑,李国梁现在的笑容可比刚认识的时候多多了,那时候他连扯一下嘴角都怕吓着人,精神头也足,现在有刘爱华在他身边打理着,处处妥贴,精精神神的一看就和从前的糙男人形象不一样。 “承恩那里怎么办,要不我去劝劝他?”李承恩性子别扭,他不同意这两人的婚事,大概真是上次李国梁受伤的事对他刺激太大,还一个只怕是因为内心的占有欲在作怪。 毕竟以前他和李国梁相依为命,兄弟俩感情好着,现在突然多了个外人成为李国梁的妻子,关系比兄弟关系更加亲密,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你别管!能得他!”李国梁粗声粗气地拒绝,撑不过两秒口气就软了下来,“那你帮我说说吧,那臭小子还和我别着气呢,信都不给家里来一个,也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 两人闲聊着,突然说起江景程的事情来,“青梅啊,江景程今天怎么没来?” 这半年来江景程和廖家关系处得好,李国梁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后来,江景程对廖爸廖妈的好,看着都像是在孝顺亲爹妈了,李国梁当时还挺有危机感,不过知道廖青梅和顾铭朗误会解除后,就不担心了。 不过今天这种场合,这人居然没出现?倒是挺稀奇的。 提起江景程,廖青梅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地道,“应该是忙吧。”停了停又道,“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李国梁赞同地点头,江景程那个人看似和他们挺合得来,其实还是和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不过都能理解,毕竟家庭出身不一样嘛。 “对了,那个厂区房的事,叔叔跟你说了没有?”李国梁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脸看向廖青梅。 厂区房? 廖青梅愣了几秒,才想起来江景程先前提过的事,给她们留了两套房子,但是她当时好像是拒绝了来着,倒是门面楼廖妈做主买的一套,这店面就有她们家的一半,楼上是可以住人的套房,但是改成了员工宿舍和仓库。 李国梁说的应该是后来江景程建的家属区楼房。 “不是拒绝了吗?”廖青梅有些疑惑,门面楼他们是拿了些优惠,但也基本是按市价购进的,几乎掏空的家底才买下来,廖妈先前还在信里跟她念叨过。 “是拒绝了,不过后来江景程亲自从了两套房的钥匙过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节哀 江景程亲自送了两套钥匙过来,不过两套房子都没有送得出手。 廖爸平时看着不出声,其实原则性特别强,至于李国梁,他知道自己是捎带的,江景程九成九是看在廖青梅的面子上才带上他。 不过,这份好意,他可不敢受,他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这点本事都没有,要靠兄弟的女人的面子得这些东西。 再者要是受了,顾铭朗那小子还不得收拾他。 “李哥,你真没必要这么试探我,我和江景程没有半点关系。”廖青梅瞪了李国梁一眼,都拒绝了的事再跟她说,有那个必要吗? “你们做得挺对的,无功不受禄,没有平白拿别人好处的道理。” 见廖青梅这态度,李国梁就知道他打算劝说的那些话是没必要说了,又被廖青梅点破心思,面上不免有些窘迫,心里愤愤地骂了两声顾铭朗,要不是帮这臭小子看着点,他至于在廖青梅面前枉做小人么。 李国梁尴尬地笑,正好有人要酒,他赶紧拿了酒给送了过去。 廖青梅笑着摇头,心里不免又想起顾铭朗,她心底空空的,担心一日比一日重,却半点也不敢让家里人看出端倪来,尤其是在顾爷爷和顾奶奶面前。 这一晚上店里就没有歇的时候,不光是廖李两家的店红火,江景程新建的这一条门面街,一整个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红红火火的。 出了院没过两天,廖昊宇和廖青梅也放寒假了,紧接着就是小年。 廖青梅小年这天按老家的习俗是要去顾铭朗家里过这个年的,一大早顾姑父就来家里请人,到了顾家租的小院,廖青梅总算是见到了一下不露面的顾小姑。 “哼!”见着了廖青梅,顾小姑原本站在井边洗菜,立时冷哼一声,扭身进了旁边的厨房。 小院里飘着股卤香味,和廖青梅她们的很相似,却又有不同。 廖青梅只当没闻见这味儿,跟着顾姑父进了里屋,去给顾爷爷和顾奶奶拜年去。 她们这边还是老式拜年的方式,磕头,廖青梅一进屋就结结实实地给顾爷爷和顾奶奶磕了头,说过吉祥话,就被顾奶奶拉了起来。 两老乐呵呵地受了廖青梅的礼,掏出两个大红包塞到廖青梅的手里,廖青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面上说得好听,还不是自己眼巴巴追到驻地那边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捅咕人的,害得铭朗反过来说我这个姑姑。”磕完头廖青梅就去厨房帮忙,一进屋就听到顾小姑背着人在讲究她。 顾家原本是单租了一个小院子,但是顾姑父没有李国梁肯拼肯干,市场的小摊子生意稳定下来后虽然过得去,但是要养一大家子,顾爷爷顾奶奶时常要吃药,家里租房,孩子的开销,没几个月,顾小姑就把小院分出一半租了出去。 “你这侄媳妇看着挺乖巧一个人的,这心思还挺多,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厨房烧火的一个年轻媳妇应声道。 进门的时候,廖青梅和她打了个照面,她当时对廖青梅印象还不错,不过一听廖青梅是顾小姑的侄媳妇,好印象瞬间荡然无存。 这半年来,顾小姑当着她的面可没少念叨廖青梅的那些事。 后来顾小姑和廖妈打架她也是晓得的,人本来就是这样,第一印象虽然重要却十分薄弱,世间人大多是这样,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印象好,但有人一说,想法立马就跟着人跑了。 “可不是,想当年我哥哥嫂嫂出事的时候,我侄子还是个小豆丁,我一个还没出门子的姑娘带着他跟带自己的儿子一样,这一带就是好几年,生生耽误了自己不说,别人一听起老顾家那个带侄子的姑娘,都是摇头的。”顾小姑说起往事来很有几分心酸。 说起来,就是她自己的孩子,也不见得有她对顾铭朗的那份心思。 “还好后来遇见了我家那位,也不嫌弃,我就这么嫁了过去,原本……”原本顾小姑可以嫁到镇上的人家,也是为了顾铭朗才放弃的。 现在顾铭朗为了一个廖青梅几次三番地拂自己的意,顾小姑心里能过得去那道坎,那就稀奇了。 “现在还没进门呢,就把我家老三把得死死的,钱财也不放过,真不知道她是看中了我们老三的人,还是我们老三的条件……” …… 屋里的议论一直在,廖青梅站了两秒后,转身退了出去。 她默默忍下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顾爷爷的身体受不得刺激,顾铭朗在前线未归,她别的做不了,至少不和顾小姑起冲突出,替他安稳后方还是做得到的。 另外和顾小姑辨别个明白也没意思,除了让顾小姑更加下不来台,更不待见她没有任何作用。 顾小姑的问题还是等到顾铭朗以后来解决吧。 不过听了那些话不代表廖青梅就不生气,顾铭朗这个骗子,总说家里的事情他会办好,现在呢? 廖青梅决定把这笔帐记在顾铭朗的身上,等他回来再好好和他清算。 她半点也不知道顾铭朗极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顾小姑虽然有点摔摔打打,但到底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还算安生地吃过了小年饭。 过了小年,大年就越发地近了。 廖青梅每天都会早早起来看报纸等信,但是直到过完年也没有顾铭朗的半点消息,至于信件,更是没有。 这一年是廖青梅重生回来的第二个春节,很快她和顾铭朗就要相识一年了,这一年里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至少她重要回来,最想改变的两件事情完成了,成功地养好廖昊宇的胃,努力改善家里的经济条件。 夜三十的团圆饭吃过后,廖青梅站在自家门前的走廊上,看着天空中那弯清冷的月出神,临近过年这几天天气居然大好,一直放晴,天气预报说会好天气会持续到初四那天,正好方便大家春节窜门走亲戚。 而此时南边的临时战地医院里,同一片夜空下。 顾铭朗还在抢救室没有出来,这几天病危通知是连下了三次,前两次顾铭朗都从生死线上挣扎着撑了过来,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年三十这天再次走在了死亡边缘之上。 “指导员,通知爷爷奶奶吧!”史克朗面色沉重地看着抢救室的大门,眼底一片阴郁。 今天去探望一个小兵时,他看到张伟清和那个被顾铭朗拼死救活的战士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如果不是担心着顾铭朗,他当时就想过去毙了张伟清。 这个人渣! 顾铭朗此时还生死不知,他就敢顶着顾铭朗的功劳,别有用心地去接近那位背景深厚的小兵。 克史朗想起医生进抢救室前讲的话,痛苦的揪住头发,如果顾铭朗这次撑不过来,那…… 老邓面色憔悴,眼窝深陷,手指尖夹着根香烟,微微颤抖着,很久后才摇了摇头,“不行,这里是战场。” 史克朗默然,他又说傻话了,这里是战场,如果顾铭朗没有撑过来,就只能变成一座没有名字的石碑,留在这个异乡。 “那,嫂子那里?”史克主朗嗓子发干,充满红血丝的眼珠子无力地转了转,看向老邓。 老邓的手一抖,心里头莫名替顾铭朗梗得慌。 不由得抬头看向抢救室,顾铭朗,你要是不醒过来,你心心念念的姑娘伤心一阵子后,就会嫁给别人当妻子,替别人生儿育女了,你甘心吗?你不甘心的话,就早点醒来吧! 见老邓的样子,史克朗也沉默了下来,他摸了摸胸口,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抢救室的灯亮了半夜,直到凌晨才熄灭。 病房门打开,熬了一夜的医生从里头走了出来,老邓和史克朗迎了上去,医生神情凝重地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后脚步沉重地转身离开。 史克朗垂在两侧的手指动了动,嗓子又干又痒,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也没有问出来,任由那医生离开。 紧接着在抢救室的医生护士鱼贯离开,病房门大敞着,心电图机那里可以看到原本规则的曲线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并发出悲鸣声,再也看不到屏幕上下地跳动。 顾铭朗被包得看不清的脸上双眼紧闭着,察觉不到半点声息,留在最后的护士一一取下贴在他身上的感应片,然后…… 拉起床单整个盖了上去。 老邓再也承受不了,眼前一黑直接就倒了下去,从顾铭朗入院的那天起,他几乎就是在不眠不休地照顾着,现在这样的结果叫他怎么承受得住。 “连长!”史克朗一声悲呼,让闻者心恸,却又无能为力。 堂堂七尺男儿站在那里,单身扶着老邓,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抢救室内,就是被子弹打穿了骨头也不掉半滴眼泪的人,站在那里眼泪无声地直直往下落。 刚刚走到拐角处的张伟清听到那一声痛呼,生生顿住了脚步,想了想把跨出一步的脚收了回来,阴暗处,他嘴角勾了勾,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节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亡通知 靖北顾小姑家租住的小院里,顾爷爷躺在床上,脸色灰败,顾奶奶成日以泪洗面,顾小姑也躺倒在床上起不来。 谁也没有办法接受顾铭朗已经离开的消息。 整个家里只有顾姑父能忍着情绪照顾她们,小孩子被临时送到了廖家,廖青梅这两天也一直在顾家帮忙照两老。 给顾爷爷喂了药,又哄着顾奶奶睡着,廖青梅才满身疲累地从屋里走出来。 屋外大雪飞扬,气温降到了近年来最低,厨房门口顾姑父正蹲在那里给小炉子扇风,上头熬着顾小姑要吃的药。 原本一直没有下雪的靖北在初五那天下起雪,天气突然转寒,也就是在那天下午廖青梅收到了加急的挂号信。 信里只有一张她的被磨毛了边的照旧片,和顾铭朗亲手写下的遗书。 什么叫天崩地裂,廖青梅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这一次却是最让她心痛的一次,什么情况下战士的遗书会被寄回? 廖青梅在家里枯坐了一天,整个人浑浑噩噩无法自持,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顾铭朗出了“意外”。 “姓廖的,你还我铭朗来!”初五那天家里只有廖青梅一个人,顾小姑不管不顾就冲了进来,廖青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小姑揪起来狠狠地摔了一巴掌。 廖青梅脑子本来就是个蒙的,被打了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傻愣愣地看着。 顾小姑还想再打,被紧随其后跟来的顾姑父给拉住了,顾小姑不依不挠地要发疯,但顾姑父还保持着理智。 “青梅,你没事吧?你小姑她是受的刺激太大,你……”顾姑父一边死死地抱着顾小姑,一边同廖青梅解释,说着话顾姑父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信纸上,神情一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原本想瞒着廖青梅的。 “姓廖的,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为什么没的是我家老三,老三哪……”顾小姑被顾姑父抱着,打不到廖青梅就伸脚去踢她,廖青梅此时根本就不知道躲避,还是顾姑父把人拖远了,她才没有受伤。 顾小姑闹出的动静很大,她气势汹汹地往廖青格家来时,身后就跟了一些人,到了现在更是家属楼里在家的人都涌到了廖青梅家门口, 顾小姑这话一出口,和廖家相熟的人家就不乐意了,廖青梅这姑娘会念书又孝顺,最重要的是廖青梅是她们大院的姑娘,哪里能让一个外人这么欺负。 楼上的徐姨赶紧走出来,把廖青梅拉到身后在,指责顾小姑,“你这个女人,这是发的什么疯,青梅好好一姑娘你要这样咒她!你别忘了青梅可是和你们家孩子退了婚的!” 当时廖顾两家退婚的事还闹得挺大,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不过廖青梅和顾铭朗又和好的事情还没传出来,大家都还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她们大院的孩子。 顾小姑哪里还听得进去别人讲话,也不和徐姨对骂,只哭闹着要打死廖青梅,嘴里念叨着要廖青梅赔命什么的。 廖家上下的邻居都被她气得够呛。 “青青,你别闹了,你忍一忍,爹妈还不知道这事!”顾姑父也着急,现在是正月里,他们没有出摊,这才赶在家里老两口前头接了信。 要是岳父岳母先一步接到信,后果会是什么样,顾姑父不敢想。 顾小姑听了顾姑父的话也是一顿,身体突然就疲软下来,呜呜地哭着。 屋子里的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好端端地怎么跑来廖家大吵大闹,廖青梅被打了,为什么又不还手,正议论的时候,廖爸廖妈相携着回来了。 廖爸一回来,就忙着请看热闹的人都回去,廖妈则是直扑廖青梅而去。 “青梅?”廖妈见到廖青梅脸上那个巴掌印,心都揪到一起了,二话不说转后就要去打顾小姑,她忍顾小姑已经忍了很久了!“顾青青!你一而再地欺辱我们家,是真当我们廖家没人了是不是?” “亲家,亲家,你听我解释!”顾姑父这会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忙伸手去拦着廖妈。 廖爸好不容易请走围观的人把门关上,赶忙又回来拉廖妈,“有话好好讲,先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再说。” 看到廖青梅脸上的伤,廖爸心里不心疼肯定是假的,但事情不是打闹就能解决的,还是要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才行。 “妈,顾铭朗他出事了。”廖青梅被打了后一直站在后面,好像是这会才回过神来,廖爸廖妈都有些傻眼,什么叫出事了? 紧接着廖青梅又道,“我要去找他。” “你说啥?啥叫出事了?”廖妈这会都有些懵,看了看地上的顾小姑又看了看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廖爸,最后看向廖青梅。“你要去哪?” “亲家母,铭朗他……没了!”顾姑父神情沉痛地开口,被他揽在怀里的顾小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廖爸、廖妈,“……” 这怎么可能?!可是看顾小姑这个样了,又有廖青梅先前的话,廖妈颤抖着声音问,“会不会弄错了?铭朗不是好生生地在部队吗?” 廖爸神情猛地一顿,目光看向廖青梅,她脸上除了一个巴掌印,表情平静中带着木然,见自己看向她,还冲他硬生生地挤出个笑来。 他的孩子!廖爸上前轻轻拍了拍廖青梅的肩膀,他在部队消息比较灵通,南边的战事他一直都有关注,如果顾铭朗出事,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战场上。 “没有错,铭朗的遗书已经寄了过来。”顾姑父心里也难受,他也算是看着顾铭朗长大的,后来又成了他的姑父,看待他和自己的亲儿子差不多。 说着话,顾姑父从兜里掏出顾铭朗的遗书要递给廖妈,却不防被在小姑猛地压了过去,死死地压在心口,不肯给廖妈看。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但屋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得到。 廖妈这会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也没心情去计较顾小姑的所作所为,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消息,她才担心地看向廖青梅。 顾小姑什么样廖妈一点也不操心,顾铭朗出事她心里自然痛心,但更担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廖青梅。 “妈,我没事,顾铭朗也没事。”廖青梅突然笑了起来,嘴角生涩地扯起,嘴角的轻颤清晰可见。“他肯定会没事的。” 廖青梅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顾铭朗会出事,他明明答应了自己会回来的。 “青梅啊……”廖妈刚喊出廖青梅的名字,眼泪就崩了出来,廖青梅一定不知道她现在笑得有多勉强,有多难看。 廖青梅从站在那里起,就一直没有动,她怕自己一动就装不下去。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顾小姑悲痛欲绝的哭声,屋外突然传来猛烈的敲门声,徐声惊恐的声响起来,“老廖老姚,快出来快出来,青梅对象的爷爷倒你家门口啦!” “爸!”顾小姑发出一声悲鸣,忙挣扎着爬起来,往外冲。 廖爸和顾姑父已经快她一步赶了过去,拉开门一看,徐姨正焦急地站在门口,门口的地上躺着的不是顾爷爷又会是谁。 徐姨先前跟着人一起走了,这会也是担心下来看看,没想到刚下来就见到倒在地上的顾爷爷,这才赶紧敲门,“老爷子也不知道躺了多久了,赶紧送医院吧!” 廖爸和顾姑父不敢耽误,顾姑父立马给顾爷爷解中山装外头的风纪扣,廖爸说了声去打电话人就消失在了楼梯口,顾小姑着急忙慌地看着顾姑父给顾爷你做急救,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此时顾爷爷并未完全陷入昏迷,他双眼略有些翻白的,左手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口唇发绀,右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手指一抽一抽,想抬起手来却有心无力的样子,廖青梅心底一突,忙上前让顾姑父把顾爷爷抱到椅子上。 顾爷爷现在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刺激过大引起的急性左心衰竭,同时伴有中风症状。 廖青梅迅速上前检查顾爷爷的生命体征,微微抬高顾爷爷的脖颈让他稍微仰头后,托着老人的头,让顾姑父赶紧把人抬到床上去,地上太冷会引起血管收缩,情况会越来越危险。 这一次顾小姑没敢再推开廖青梅,廖青梅现在是军医大的学生,顾小姑不敢拿顾爷爷的生命开玩笑。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几乎是顾爷爷刚刚喘过一点点气来,救护车和随行的医生马上就赶了过来。 给顾爷爷挂上氧气包后,顾爷爷的面色总算缓过来一点,这会他的意思也回笼了一些,哪怕还说不出话来,却一直拉着廖青梅,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眼里满是焦急。 老人家肯定是听到屋里先前的话了,廖青梅强忍着心疼,“铭朗没事,顾爷爷,你相信我,铭朗肯定会没事的!” 顾铭朗有没有事还是未知数,但顾家出了大事是肯定的。 顾爷爷进了医院,在重症病房呆了三天才出来,虽然抢救了过来,却轻度中风,右半边身体已经有些不太听使唤,说话也很费力。 原本还想瞒着顾奶奶,但是顾爷爷中风顾小姑伤心病倒,根本就没法瞒,顾奶奶日哭夜哭,几乎将一双眼晴哭瞎。 这个时候,顾铭朗的死亡通知书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来照顾你(+1) 死亡通知书拿到手里,对廖青梅及所有因为她的坚持而饱含期待的人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 这个消息,还只能瞒着顾爷爷和顾奶奶,就是顾小姑也半点不知情。 “青梅,你回家去休息两天吧,家里我顾得过来。”顾姑父端了熬好的药出来,看见廖青梅衣衫单薄地站在屋檐下,有些担心地道。 这几天廖青梅一直在家里照顾老人,如果不是她帮忙顾姑父觉得自己早就撑不下去了,顾铭朗一出事,这个家一下子塌掉了大半。 而廖青梅的伤心绝不会比顾家人少,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但有种伤心是根本就不需要眼泪的。 廖青梅并不觉得冷,她看了看飘扬的大雪,看了眼顾姑父手里的汤药,“姑父,小姑的药是不是已经吃完了,我晚一点去药房抓,等我开学了以后,你记得隔七天去抓一次。” “好!”自从顾铭朗出事后,廖青梅突然改口,随了顾铭朗平日里的喊法。 看着形销骨立的廖青梅神情淡然的样子,顾姑父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的,不要担心家里,你小姑……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别怪她。” 廖青梅点点头,顾姑父不再多劝,叮嘱她别受寒后就端着汤药进了里屋。 屋子里飘荡着浓郁的中药味,顾小姑靠着被褥躺在床上,目光涣散,嘴里喃喃念叨着顾铭朗的小名,见着顾姑父进来,目光有些陌生,不太认得人的样子。 顾小姑这样的情况是心病,刺激太大造成的,俗称“失心疯”身体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要是长此以往,肯定也不行。 但她认得廖青梅,只要听到廖青梅的声音就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翻来覆去地骂,要是廖青梅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那就是摸着什么砸什么。 廖青梅只进来看过顾小姑一回,就再也没有进来过,一是不想刺激顾小姑,二是她心里并不见得比顾小姑好受,她不想在顾小姑没有理智的情况下,平添怨怼。 站一了会儿,大雪渐渐变小,又停了下来。 廖青梅遥望着远方灰色的天空,心口突然猛地一阵悸痛,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些天了,她去医院检查过,一切正常。 从兜里掏出寻枚被摩挲得闪闪发亮的军功章,廖青梅怔怔地看着它,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当时顾铭朗塞到她手里的温度。 和军功章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硬纸片,那是一张从靖北到南边的火车票,廖青梅买好了,却没有登上去。 在她上车的前一天,通知到了她的手里,廖妈拉着她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让她出门。 那里是战场啊!她们已经失去了一个顾铭朗,决不能再失去廖青梅。 那里毕竟是前线,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且廖青梅现在的状态,她们都不放心。 当初方志诚那事发生,廖青梅闷在家里哭了两天,她哭了闹脾气廖妈反而放心,可现在廖青梅没事人的样了,反而让廖妈心里充满了不安。 廖青梅轻轻地摸了摸手里的车票,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起,她怎么能不知道廖妈的想法呢,虽然她知道自己决不会做傻事,但是她不愿意让廖妈担心。 所以,只能等南方平稳下来,再去看你。 好在战争持续时间不长,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 廖青梅笑了笑,珍之重之地把车票好好地又收了起来。 进屋看了看顾爷爷的情况,给顾奶奶压紧了被子,廖青梅才披上大衣出了门,趁着雪停了,她得去省城药房抓药。 “青梅,他的事我知道了,你,节哀!”江景程不知道在顾家小院外等了多久,见廖青梅出来,忙走上前来。 廖青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现在往省城去的大巴车停了几趟,不过好在车站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了拉客的公家车,虽然贵一些,但省时省心。 “青梅!”江景程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从医院那晚过后,他再没出现在廖青梅的眼前。 在医院的时候,廖青梅因为发烧瘦了不少,但人还是精神的,眼晴里有光,现在她脸上的肉好像是长了些,但整个人带着莫名的颓意,眼晴里暮霭沉沉,没有丝毫光亮。 廖青梅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唤而停止脚步,大雪下了几天,路上的积雪到了脚脖子处,廖青梅慢慢走着,江景程紧随其后。 “青梅,你不要这样,你要是难过,你可以跟我说。”江景程想拉住廖青梅,伸出手来却又不敢,廖青梅什么样的性子,他不敢去赌。 廖青梅不说话,江景程干脆也不说话了,慢慢地跟在她的身侧。 从租处到大路,再到厂区,再走个几分钟就要到汽车站了。 正月里厂区里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路上连个行人都难见到,廖青梅闭了闭眼,突然停住脚步。 江景程脸上一喜,却见廖青梅板着脸转过身后,目光冷冽地逼视着他,让他无所遁形。 “青梅。”江景程的声音极没底气,看廖青梅的目光带着心疼。 廖青梅半点也不需要这样的心疼,她一步步地走近江景程。 她主动走向自己,明明应该是欢喜的,江景程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起来,实在是此时廖青梅的表情太过冷冽,她往前一步,江景程便往后退一步。 连退几步后,江景程生生顿住脚步,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或许廖青梅对他都是这样的态度,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子往后退的。 “江景程,我说过的,我不想见到你。”廖青梅随之停下脚步,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暖意,看江景程的目光里,冷漠中还带着厌烦。 江景程沉默,好一会后才开口,“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江景程,我现在状态很不好,我知道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别惹我。”廖青梅目光越过江景程,看向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黄媛媛。 江景程不说话了,廖青梅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往车站走。 “青梅,让我照顾你吧!”走了两步,江景程突然冲她道。 廖青梅听在耳里,却连一秒都没有停顿,仿若未闻。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我知道你爱他,但是……让我来照顾你吧,不管花多少的时间,我都等你。”江景程双手紧握,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身后黄媛媛身形一颤,险些站立不稳,眼泪瞬间就涌出了眼眶,她看着江景程又看了看完全不为所动的廖青梅,默站了片刻后,回头离开。 这时候廖青梅已经走远了,江景程还站在原地,看着廖青梅上前同人询价,然后上车离开。 掩藏在大手里的手紧了又紧,“我会一直等你的,我决不会放弃!” 药房这边廖青梅已经来了几次了,见到她来,药房的伙计立马把提前配好的药提上柜台,廖青梅付了钱,提着一串药包就出了门。 送她的师傅还有点别的事,约好了一个半小时后再来接她,廖青梅不想一个人站着干等,怕自己会胡思乱想,提着药包慢慢地沿路走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附近的城北市场,廖青梅看着路边发呆,莫名就想起了当时顾铭朗送她来这里的情况。 盖在她身上的外套,和被他强塞的油饼,想到他回来接她,却因为跑掉的她而气急败坏的样子,廖青梅突然笑起来。 笑着笑着神情又落寞起来,以后大巴车再坏在路上,再也不会有一个顾铭朗会去救她了。 廖青梅甩甩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沿着路往回走,路口走过一个身姿挺拔的军人,背影几乎和顾铭朗一模一样,廖青梅心里一阵激动,忙快步追了上去,却在伸手喊人的下一秒沉默下来。 顾铭朗耳后有块疤,这人没有。 没有啊,廖青梅怅然地目送着人远走,叹了口气,走回药房门口,站在原地等师傅来接她。 回了家,廖青梅又照顾了顾爷爷几天,就要收拾东西回学校了,这一回无论她怎么拒绝,廖爸廖妈都坚持要送她去学校。 “姐,反正我也没开学,我一起送你去吧。”廖昊宇靠着廖青梅的铁架床站着,看着廖青梅蹲在地上收拾行李,“我还没见过军医大什么样儿呢?我先去看看,到时我也考进去,跟你作伴。” “你高考还远着呢,着什么急!”廖青梅把衣物整齐地叠好,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老实在家里呆着,奶奶你还得照顾呢。” “那不是有小婶和二叔吗,没事儿的。”廖昊宇心里担心,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你就满足一下我吧,我觉得穿军装拿手术刀的人特别厉害,再说了,我除了这里和老家,我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廖昊宇撒起娇来廖青梅有些抗不住,“那你能说服爸妈,让你一人去送我还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廖昊宇撇撇嘴,就廖爸那疼闺女的劲,他能请到假亲自去送,怎么可能假手于儿子。 至于廖妈,廖昊宇叹了口气,她妈心里苦,最近只要他姐在家睡觉,她妈都担心得睡不着,一晚上四五趟地起床看他姐的情况。 这事廖青梅是不知道的,以前睡着还算轻的她,自从顾铭朗出事后,一沾床就睡得死沉,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姐~”廖昊宇拖长了声喊,见廖青梅表情略有松动,立马又道,“我用我自个的压岁钱买,保证听话,保证不影响作业完成情况,保证……” “怕了你了。”廖青梅心里暖暖的,拍了拍廖昊宇的头,罢了,送就送吧,让他们安安心也好。 临出发前的一天,李国梁突然匆匆赶来。 顾小姑要自杀!要廖青梅赶紧过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生煞命 李国梁到的时候,廖妈正在给廖青梅检查行李 廖妈细细地翻点着,边念叨着廖青梅东西带得太少,不过廖青梅这书都念了半个学期,廖妈多少对军医大有些了解,也知道东西带多了,最后还得剔出来,可就是忍不住念叨,忍不住想往里头塞东西。 反正廖妈也就是多往里头塞点吃的,廖青梅也没多阻止,她们毕竟是学校,开学带点土特产不过分,大家分分也差不多了。 “这冬天的厚衣服你得多带多身吧,这天多冷啊,你们学校发的制服棉花实不实?保暖咋样?”廖妈塞完吃的,开始翻廖青梅捆好带去学校的冬衣,看着里头仅有的两件线衣不由得皱起眉头。 说着话就去开柜子,准备把自己今天新织的线衣给添到里头去。 这时候的毛线颜色选择并不算多,就算有那些鲜艳的廖妈也不会买,嫌太艳,但这时候的毛线质量好,含羊毛量高,暖和。 廖青梅包裹里的线衣也是廖妈今年新织的,因为廖青梅要穿制服,特意选的铁灰色织的鸡心领,廖妈自己深蓝色织的是圆领,除此之外没有别有区别。 再加上廖青梅和廖妈身高体重差不多,母女俩早好些年就能共穿衣物。 “妈,您别给我拿了,都用不上的。”廖青梅忙去拦,靖北的冬天来得稍晚去的也比较晚,这要冷到三四月呢,她把线衣拿走了,廖妈穿什么? 廖妈手上的伤虽然好了,但是受不了冻,保暖措施一定得做好才行。 可廖妈说什么也要给塞上,家里又不是没有旧线衣,她穿什么不是穿,非要新的她再织一件就成,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就是冷多穿两件就是,但廖青梅不行啊,她要是穿得太厚了,根本就没法训练。 母女推拒间的时候,李国梁满身风雪敲开了廖家的门。 “青梅!你……”李国梁在看到廖妈时神情突然一顿,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又重新收了回去,但脸上急色却没来得及收。 和廖妈打过招呼后,李国梁看向廖青梅,冲她使着眼色,“青梅,你出来一下,店里有点事我要和你商量。” 廖青梅眉头一皱,隐约觉得可能是顾家小院那边出了事,不然李国梁不能这样。 顾铭朗出了事后,廖妈一直对廖青梅去顾家照顾颇有微词,照顾顾爷爷和顾奶奶还好,廖妈半句二话也没有,但廖青梅竟然冒着风雪几次去省城给顾小姑抓药,廖妈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顾小姑这个人没病之前就是个极不讲理的,更别说是现在失心疯了以后,廖妈偶尔去接送孩子,听了顾小姑骂的那些话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甩她几巴掌,把她打醒才好。 顾廖两家的婚事,又不是她们家青梅做的主,顾铭朗出事,又不是她们家青梅害的,凭什么什么脏水都往她们家青梅身上泼! 顾家的天塌了,她们家青梅心里又能有多好受? 不是自家的孩子不心疼! 这些天顾家老少病的病疯的疯,顾奶奶上了年纪又伤心过度,也是风一吹就要倒的情况,只有一个顾姑父,确实是照应不过来,廖妈才忍着心疼,让廖青梅去照顾老人,也是让她心里能安一些。 廖青梅能察觉到顾家那边出了事,廖妈自然也看出了点苗头。 “国梁,你别藏着掖着了,有话就在这里说。”廖妈冷着脸。 顾家两老病倒了,廖青梅和刘爱华帮着照着没啥,但顾家不是还有顾青青的男人吗?他一下正经的女婿办不了事,拿不了主意吗?怎么啥啥都指着她们家青梅? 李国梁有些为难,长长地叹了口气,“阿姨,小姑她今儿自杀了!” 自杀了?!顾青青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能自杀?廖妈不肯信,眼睛立马就立了起来。 “没出大事,被拦了下来,就是……就是小姑点着名要见青梅。”李国梁又道,廖妈表情立马就不好了,你顾青青自杀就自杀,干啥还要扯着她家青梅! “阿姨,您别急,我这不是来找青梅商量的么。”李国梁见廖妈急了忙出言解释,他就是不跑这一趟,廖青梅等会也是要去顾家小院那边的,到时一样得面对这些事。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廖青梅顿了顿,只略一思索,抬脚就要往门口走,顾小姑都点名要见她了,无论如何她也得走这一趟才行。 “不许去!”廖妈一拍桌子,瞪着眼睛看向廖青梅,恨铁不成钢地虚点着她,“铭朗他姑姑现在恨不得吃了你,你喊你去是想干啥?能有什么好事,你老实在家里呆着,不许去。” 又转脸看向李国梁,“国梁,铭朗他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说你也明白,你今天就不该来这趟,没得商量,她顾青青是想干啥啊?多大的人了,想死没人拦着,喊我家青梅干啥?这是自己想死,还要捎上我家青梅吗?!” “妈,没那么严重。”廖青梅能不知道顾小姑见不得她么,突然找她也不知道到底又要闹什么,但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个病人,最重要的是她是顾铭朗的姑姑,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走这一趟。 李国梁现在也没有半点头绪,这些天他也没闲着,白天廖青梅在那边照顾着,到了晚上刘爱华就去换过来,他则是到处跑动打探消息,廖青梅不相信顾铭朗出事,他自然也是不肯相信的。 今天他从外头回来时,顾家小院已经闹了有一阵,大冬天的屋外都围了不少人,顾姑父被挠得脸上全是一条条的血棱子,顾奶奶神情颓败地坐在屋檐下流眼泪,李国梁脚刚踏进院门,就听到顾小姑在喊,让顾姑父去把廖青梅找来,不然她就去死,谁拦也拦不住。 李国梁心头大惊,匆匆和顾姑父打过招呼过后,就往大院这边来了。 幸好顾爷爷在两天在医院,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 顾小姑闹自杀这事闹得挺大,现在顾家小院那边正闹成一团,但具体发生了什么,顾小姑为什么突然闹自杀,李国梁并不太清楚。 “阿姨,我来没有别的意思,也没非得要青梅过去。”李国梁叹了口气,“小姑情绪不稳,我来就是想问问青梅,昨天她从那边回来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咱们找好源头,才能对症下药。” 廖青梅摇头,昨天上午送顾爷爷去医院,在医院呆了一天等刘爱华去换班后,她就直接回家来收拾行李,压根就没有在顾家那边多呆。 三人没说几句话,屋外猛地被人冲开,来人正是小年那天在厨房里和顾小姑一起说廖青梅闲话的年轻媳妇。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赶紧去吧,顾家妹子都割腕了!”年轻媳妇一看屋里人都在,立马喘着粗气冲廖青梅喊,语气态度特别不好。 廖妈心头一震,顾青青这是来真的?! 廖青梅闻言,抬脚就往外跑,李国梁匆匆地跟在后头,这一回廖妈没有再拦,自己也赶紧锁了门跟在后头,不管顾小姑是不是来真的,她这种时候喊廖青梅过去,肯定是要闹事情,她得赶紧去护着自家闺女。 “我没疯!任建成,你把那个廖青梅抓的药熬给我吃,是不是想害死我?我死了,你就能重新找一个了?”顾小姑手里握着剪刀,刀尖上还有血迹,正直直地指着顾姑父。 顾姑父心里急得不行,他好不容易把农药抢走,怎么一转眼的工夫,这姑奶奶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剪刀来。 “青青啊,你这是干啥啊,你这是在捅娘的心啊!”顾奶奶一拳拳捶着胸口,声声泪下,她的心实在是太痛了,好好的孙子就这么没了,现在女儿又变成这个样子,这个家要完了啊! 顾奶奶哭,顾小姑也哭,她坐在床上抹着眼泪,她现在心里恐慌得不得了,只要一想到顾姑父让顾青梅去给她抓药,心里就恨得不行,看顾姑父的目光完全没了往日的情义,只怨他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任由廖青梅来害她。 “娘啊,任建成不是东西啊,我好好的他硬要说我疯了,还和那个姓廖的一起要害我,她已经害死咱家老三了……娘,你救我!……”顾小姑哭喊着的时候,廖青梅一脚踏进顾家小院。 听到顾小姑指责她害死顾铭朗的话,心底猛地一痛。 “青梅啊,你来干啥,你快回去,你快回去!”顾奶奶人虽然老了,脑子却还没有糊涂,见到廖青梅,立马就把她往外推,顾姑父一见廖青梅就上前拦到中间,怕顾小姑突然爆起伤人。 廖青梅没动,顾小姑也看见了她,神奇地这一次顾小姑竟然没有骂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小姑,听说你喊我来。”廖青梅神情平静,把廖奶奶扶到一边后,往床前走了一步。 顾小姑突然握着剪刀往后缩了缩,“你别过来!你把老三害死了还嫌不够,现在还要来害我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原本看着还有几分清醒的顾小姑突然又陷入了失心状态,喃喃地念着“我不知道”,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刀尖朝下搭在腿上。 顾姑父瞅准机会准备去抢剪刀,不妨顾小姑突然又举起了剪刀,顾姑父差点儿就被顾小姑误伤到,只见顾小姑双眼睁大,看向廖青梅。 “我早找大师算过,你天生煞命,对老三有妨碍的,我千方百计拆散你们,千方百计拆散你们……”顾小姑癫狂的神情说到顾铭朗突然柔和起来,默默地流着眼泪,“可你还是把老三给克死了,老三死了……” 廖青梅听了这话,心底抽痛,猛地闭上眼睛,不让情绪流露出来,命理之说,午夜梦回时她也会胡思乱想,但只要有点苗头出现就会被她生生掐灭,她半点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喃喃细语着的顾小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赤红的双眼看向廖青梅,一字一顿地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欢而散 “我要你给老三偿命!”顾小姑话音一落,顾姑父的李国梁都如临大敌,可顾小姑根本就没有暴起伤人的迹像,她还坐在床沿上没动。 顾姑父抹了把冷汗,先前手上被无意刺伤的伤口正隐隐作痛,他紧张地盯着顾小姑,生怕她会发狂。 这时候廖妈正好赶了过来,听着这话脸立马就垮了下去,她默默上前把廖青梅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顾小姑,到底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廖青梅没说话,站在后头,看着状似癫狂,眼底却有几分清明的顾小姑,等着她的下文。 “老三没了,谁会为他伤心?谁会记他一辈子?只有我们这些骨肉亲人!”说着话,顾小姑狠狠捶着胸口,眼泪又掉下来,她目光不闪不避地看着廖青梅。 “你是大学生,前途无量,毕业了进公家单位,说不定还能处个好对象结婚生孩子!我的铭朗呢?他就孤伶伶地躺在地底下了吗?” “这学你就别上了,老老实实留在顾家,赎罪!” 屋里陡然一静,廖青梅闭了闭眼睛,果然如此。 昨天她是没有和顾小姑打过照面,但是她送顾爷爷去医院前,给顾爷爷按摩剪指甲,边和顾爷爷讲了自己学校开学,要去学校念书的事,当时她就听到隔壁瓷碗砸碎的声音。 顾小姑最近在喝中药,神智又不是太清醒,尤其是她在顾家这边的时候,更是时常见到顾小姑闹脾气,摔碗更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廖青梅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顾小姑是听到了她要离开的事,才在这里借题发挥。 先前给顾小姑看病的老中药就说了,顾小姑这是伤心过度引起了暂时性失心疯,吃两剂药多在她耳边说说孩子的事儿,就差不多能好。 事实也是这样,除了最初的几天情况比较严重,完全认不得人,最近几天把孩子送去廖家前,顾小姑也能撑着身体陪陪孩子,也能陪来探望她的人说上几句话,唯独是不能见廖青梅,廖青梅自己也避着,不去刺激顾小姑。 廖青梅垂下眼,心口闷闷地疼。 从确认顾铭朗出事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心里发了愿,这辈子都会把他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照顾,所以明知道廖妈不乐意她不顾自己的身体去省城给顾小姑拿药跑动,她还是执意要去。 除了不出现在顾小姑的面前,能做的事她都做了。 “顾青青,你这是真疯还是假疯?赎罪?我家青梅要赎什么罪?”廖妈不敢置信地看向顾小姑,她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顾小姑眼神阴翳地看着廖妈,“这是她欠铭朗的,欠我们顾家的!” “……”廖妈都要被她气笑了,顾姑父在一旁看着,也觉得不像话,忙上前去哄顾小姑,但顾小姑手里的剪子一挥,顾姑父就没声儿了。 “你以为现在还是旧社会啊?我家青梅是和你家定亲,不是卖到你家里了,何况这亲还是你亲手退的,两孩子后来那是自由恋爱!”廖妈看了眼一边沉默不语的顾奶奶,嘴角嘲讽地撇了撇,“顾青青,今天我不管你是真疯假疯,咱们正好把这事掰扯个清楚。” “铭朗出事谁也不想,但这关青梅的事吗?出了事后,青梅身体还没好全呢,就忙前忙后地照顾着你们一家老小,这是情份!可不是本分!更不是欠你们顾家的!”廖妈心里替自家闺女难受,替她不值啊! 顾家两老身体不好,她知道后立马就把人接过来照顾得妥妥帖帖,没有哪里不如意的,顾小姑一来倒是好,总觉得她们廖家亏待了两老似的,听信点谣言,就使劲往廖青梅身上泼脏水,好好的一桩婚事被她闹没了。 这婚退也就退了,廖妈心里是特别可惜,也左右劝过廖青梅,但心里也不是没有逮着顾小姑这种长辈,退了也就退了的想法,后来孩子自己和好了,廖妈也没别的意见,她顾青青要闹就闹,孩子好了就行。 顾铭朗出事,谁也没有料到,廖妈心里也痛心难受,但这并不代表她要看着孩子被顾家人作贱。 “你有啥资格不让我闺女念书?你别拿信迷信的那套来唬人,那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了再说吧!”廖妈冷哼一声,当时退婚什么原因有眼晴的人都看在眼里,谁不知道顾小姑心里那点小算计。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往廖青梅头上泼脏水,这时候说是改革开放,但这个老思想老封建的人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她们这样的小地方,顾小姑这话传出去,谁还敢和廖家做亲家。 好在此时屋里只有两家人,没有人扒在门口围观,院子外倒是有不少人在等着看戏,但见屋里动静小了起来,渐渐也散去不少,毕竟天寒地冻,大家都愿意在屋里呆着。 至于那个去送信,又一路跟来看热闹的租客,也早被李国梁给请了出去。 “铭朗他奶奶,你讲句公道话,我们家青梅欠你们家什么了?”廖妈突然转脸看向顾奶奶。 顾奶奶动了动嘴唇,撇开脸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若说顾小姑从来就没有给过廖青梅好脸,她那样的态度在大家意料当中,但此时顾奶奶的态度就是真的有些伤人了。 廖青梅心沉了沉。 “我说欠就是欠了!”顾小姑眼晴赤红地站起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廖妈讲道理,她这会已经完全入了魔障,凭什么她们家老三没了,廖青梅伤心一阵子后就要跟没事人一样。 尤其是,顾小姑只要一想到廖青梅以后分配工作,再春风得意地跟别人处对象结婚生孩子,心里就无论如何也过不去那道坎。 廖青梅凭什么能撇下她家老三独自幸福! “青青,你别闹了!”顾姑父心力憔悴,无奈地看向顾小姑。 顾小姑压根就没理会他,望着廖青梅母女径自说道,“怪就怪在,婚都退了,你闺女还犯,贱,往我家老三身上贴吧!” 这话一出,廖青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廖妈更是气得手都抖了起来。 两人和好后,廖青梅写信给家里说明情况,却没有说得十分仔细,只说两人重新和好,等毕业后就考虑结婚的事,具体情况还是顾铭朗亲自写信给廖爸廖妈,她们才了解到情况。 “那是我家青梅要去的吗?是你们家顾铭朗把……”她诈过去的!廖妈的话没说话,廖青梅伸手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廖妈不用再说。 事情都过去了,再翻旧帐已经没有意义,何况就算说了,顾小姑信不信还是两回事,说不定还要给她安个狡辩的罪名。 “小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廖青梅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小姑。 像是没料到廖青梅会是这样的反应,顾小姑愣了两秒,“既然你这么有心,喊我一声小姑,我就应了!你非要念书,可以!我们顾家供你,但是你以后不能处对象,更不能结婚!这辈子,你得替我们家铭朗守着。” “顾青青,你疯了!”廖妈惊呼一声,哪里还管得顾小姑手上的剪刀,伸手就去推她,“这不可能!我家青梅好好的姑娘,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人耗费一辈子!” 廖妈这回也是被顾小姑气急了,有些口不择言起来,顾小姑更是听不得一个死字,当即就和廖妈打到了一起,廖青梅和顾姑父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两个妇人打架,打得还特别凶,顾姑父压根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闻声进来的李国梁也是这样,顾奶奶在一旁急得直叹气,抹起了眼泪,心里也生起廖妈的气来。 青青生了病,就不能让让她吗?再者青青有些话也没错,青梅是铭朗没过门的媳妇,让她守着又有什么不对的?说算你不愿意,就不能拿话哄哄长辈吗? 顾铭朗的事是顾家鲜血淋漓的伤口,但同样廖青梅也是廖妈的逆鳞,谁也不能动。 等把两人拉开,廖妈此时已经是披头散发,顾小姑的剪刀落在地上,黑色的刀尖上有鲜血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谁的。 “疯子!”廖妈气息不平,冲顾小姑怒骂一声,拉着廖青梅就往外走,还一边骂她,“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去学校,再往顾家来一步,叫你爸打断你的腿!” 廖青梅衣袖下的手紧了紧,整个人都有些麻木,神色恍然地跟着廖妈出了屋。 “姓廖的,我告诉你,老三没了,我还在,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辈子别想幸福,我倒要看看谁敢和你处对象!你处一个我拆散一个!”顾小姑脸色阴沉,追到门口冲着廖家母女的背影大喊。 顾姑父被顾小姑的话吓了一跳,忙捂着她的嘴往回拉,“你就消停点吧,姑奶奶!” “我决不会放过廖青梅,老三就是她害死的!”顾小姑挣脱开顾姑父,表情阴狠地道,瞪了一眼顾姑父后,气冲冲地往床边走,“你赶紧把姓廖的抓的药全给我扔了,给我吃那些东西,也不怕把我给毒死!” 顾姑父,“……”简直不可理喻! 但现在顾姑父不敢同顾小姑闹,自己气了会后,见屋里顾家母女各自沉默着,站了会抬步出了屋,廖青梅新抓回来的药才吃了两副,丢掉的话,他还得重新去抓,得趁着时间还早去省城才行。 想到这里,顾姑父叹了口气,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顾小姑是个执拗的性子,今天这药他要是不扔,顾小姑就敢闹出更大的事情来,再有昨天廖青梅把顾爷爷送去了医院,他还一直没有抽时间去看一看。 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先瞒着老人家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忆最伤人 夜里,廖爸回来得知顾小姑闹出的事情也是气得够呛,气归气倒也没说让廖青梅就此和顾家断绝往来的话来。 不管怎么说,廖青梅和顾铭朗曾是未婚夫妻。 虽然顾小姑欺人太甚,但外人并不知情,若是因为顾小姑的逼迫,立即和顾家划清界限,那落在外人眼里,只能落下一个顾铭朗出事,廖家就立马撇清干系的印象。 廖爸看得比较长远,以后廖青梅肯定是要嫁的,只要他们这边做到位了,就算顾小姑在里头坏事,也影响不了什么。 “理是这个理,你不知道那个顾青青有多可恨!”廖妈心里的郁气渐渐被廖爸说服抚顺,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逮着这么个糟心,又不能无视的人,谁心里也难得舒服,廖爸心里也不得劲,却只能继续劝廖妈。 毕竟以后是要常打交道的人,除了忍一忍无视她,还能拿她怎么样。 “现在我就怕她闹以学校里去,军校那种地方,最讲究这些了,要是给咱青梅扣上一顶大帽子,这书还要不要读了?”结婚的事情毕竟太遥远,廖青梅短时间内不会有这心思,廖妈也不可能会有。 廖妈有时候都觉得廖青梅是不是时运不济,还是在这婚姻上有坎,怎么一件件地全都这么折腾人呢? 廖妈冲廖青梅屋里望了望,叹了口气,“你说,要不领闺女去庙里拜拜?” 廖爸叹了口气,婚姻运这个问题真是不好说,谁也没料到廖青梅在婚姻上会这么坎坷。 “铭朗他小姑应该不是在意青梅念书这个问题,主要还是在婚姻上。”廖爸摸出根烟在鼻尖闻了闻,没有抽。 顾小姑前面不让上学的话明显就是为了后头的要求做铺垫,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但这种事谁会答应她,顾铭朗人都没了,廖爸廖妈怎么可能让廖青梅因为顾铭朗耽误一辈子。 但凡事总有万一…… 屋子里静下来,廖爸廖妈都有同样的担心,廖青梅实心眼,要是认准了谁说话也没用,以前方志诚是因为另娶,廖青梅能强逼着自己放下,现在顾铭朗呢? 万一廖青梅自己钻牛角尖怎么办? “你以后让青梅远着点顾青青,别让她给青梅灌输那种想法。”廖爸把烟别在耳朵上,站起身来,“你在家里看着青梅,我去妈那边看看。” 明天廖爸廖妈就要送廖青梅去学校了,虽然廖二叔一家都在,但廖奶奶那里还是得去看一下,交待安排一下。 廖妈心烦意乱地点头,“我检查一下行李,晚点给青梅煮个面,她刚刚都没有吃饭。” 廖爸叹气,点头出了门。 屋里,廖青梅小心地把手上的伤口清理上药。 今天混乱中她也被剪刀割伤了一刀,出了不少血,怕廖妈发现端倪,她一直握着袖口压着伤处,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袖口的布料已经和伤口粘到了一起,扯开的时候痛得她直抽冷气。 但只有那一刻,廖青梅是觉得心是不痛的。 身体上的疼覆盖了心口的痛,廖青梅怔了怔,强忍住再去戳戳伤口的冲动,飞快地找出纱布把伤口缠起来。 顾小姑闹了这一场倒是消停了下来,晚上安安静静地渡过了,一直担心顾小姑晚上还会不消停的廖青梅撑了一夜未睡,直到东边天空发白,才和衣躺到了床上。 再醒来时也不过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刚刚起身,就听到屋外传来江景程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阿姨,正好我和朋友去那边谈事情,不过是顺路的事情而已。”江景程表情十分诚恳地看向廖妈。 他打听到廖青梅今天开学,早早地就到了廖家。 顾铭朗出事,他确实重新看到了希望,他承认自己十分小心,只想趁着时机进驻到廖青梅的心里。 廖青梅那里行不通,那他就做廖爸廖妈的工作。 昨天顾家那一场闹,他已经听到了风声,现在正是顾廖两家关系冰点的时候,他这时候出现正是是好的时机。 而且江景程相信,他一直在廖爸廖妈面前经营的好形象应该也能为他加分不少。 “唉,小江啊,这事还是算了吧,你有事你赶紧走不用等我们,我们一家子火车票都买好了。”可江景程低估了此时廖妈的警惕程度。 这时候正是容易起流言的时候,以前江景程和家里走得近,那没什么,正常的朋友间的交往,大家也不会多想,但现在不行。 这会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不说顾家盯着廖家、廖青梅的一举一动,就是周边的人家也都盯着呢。 “阿姨,这……?”江景程做出微微不解的样子来。 廖妈长叹了一口气,对江景程毫不设防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包括她的考虑。 “……”江景程没有再提要送她们的事,沉默一会后,才突然郑重地看向廖妈。“阿姨,我想照顾青梅一辈子,还希望您能允许。” 因为时间早,小厅里又只有江景程的廖妈两人,这会江景程说的话格外清晰入耳,廖妈愣了几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江景程又重复了一遍。 廖妈表情有些凌乱,“这怎么行,这,这不合适!” “阿姨,我说这些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同情可怜青梅。”江景程很认真,廖妈从他的眼神里看着郑重,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青梅动了心,以前您也知道,我只能把这份喜欢默默地放在心里,现在时机虽然不适合,但是这真的是我的心里话,我想照顾青梅一辈子,希望你能允许。” 江景程十分诚恳,说实话某一刻廖妈差点被打动,但很快廖妈就醒过神来。 “小江啊,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们家青梅呢,现在没法考虑这事。”廖妈看了眼廖青梅紧闭的房门。 “您要是担心顾家那边,可以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江景程不防从廖妈嘴里听到了拒绝,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的拒绝,立马开口。 廖妈摆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感情的事啊,是你们自个的事,我和青梅他爸不会干涉,相反我们是十分乐见其成的,但是青梅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短时间内只怕是极难走出来的。” “我可以等的,阿姨!”江景程双手交握,坐在廖家略有些简陋的小厅里,即便穿得很随意,但整个人的气质还是与廖家格格不入。 廖妈看了江景程一眼,摆摆手,叹道,“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江景程,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廖青梅打开门,冷冷地看向江景程。 她实在是不明白,在她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后,江景程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还妄图欺骗廖妈。 廖妈大惊,皱着眉头正要训斥廖青梅怎么能这么讲话,江景程毕竟是客人,还是对他们家多有照顾的客人。 却见江景程没有半点不满地同廖青梅道歉,又同自己打过招呼后,直接离开。 “青梅?”廖妈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来,江景程怎么像是做了亏心事儿一样?但感觉归感觉,该说的还得说,“你怎么和客人讲话的,你的礼貌呢?” 廖青梅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抽疼的眉心,“妈,对不起,我刚刚太生气了,才会这样。” 想到江景程提的那些话,廖妈看看面上确实没有半点愉快的廖青梅,心里暗叹一口气。 刚刚放假回来的那段时间,母女俩谈心时经常会说起顾铭朗,当时廖青梅谈起顾铭朗时眼底的甜蜜还历历在目,也难怪她会受不了小江的话。 但不管怎么说,江景程毕竟是客人,廖妈还想再说廖青梅两句,可看她难受地揉着眉心,立马又心疼起来。 “头疼吗?怎么不多睡会,下午的火车。” 廖青梅摇头说没事,廖妈却不肯信,把廖青梅哄着进了房间再躺会,廖妈披了外衣就准备出门去大厨房做早饭。 没料到江景程竟然等在屋外。 “阿姨,青梅……没事儿吧?”江景程脸上的担心没有半点遮掩,“我听她的声音有些哑,是不是感冒还没好全?” “小江啊,你还是回去吧,谢谢你的好意和关心。”廖妈叹了口气,“青梅没事儿,她就是心情还不太好,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 江景程忙摆手说没事,廖妈也不再同他多说,知道留他在家吃饭,也只会惹廖青梅不开心,便没有张口。 等廖妈做完早饭再回来时,门口已经没了江景程的身影。 想到他先前的那些话,廖妈进门前又叹了口气,要是是铭朗来跟她说,他会照顾青梅一辈子该多好,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就那么没了! 下午,没有顾小姑的阻挠,廖青梅一家顺利坐上火车,车站是相遇和离别最多的地方,廖青梅一家上了火车,车外还有不少人在送行。 廖爸廖妈在跟前,廖青梅一直表现得非常安静,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翻涌的情绪,她以为自己和顾铭朗是从她去部队起才开始,但她从来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记忆那么多。 靖北每一处地方,仿佛都有两个人流连过的痕迹,不管是来靖北的中巴车还是火车站,还是任何一处别的地方。 想到那时,他在车上,她在车下,他从窗口探出身体,大声又愉悦地告诉她。 “我很高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条绷太紧会断 廖青梅垂下眼晴,强迫自己忍住泪意,死死地掐住手心的伤口,好让自己心口不那么痛。 心里翻山倒海的难受,廖青梅脸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她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顾铭朗已经出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强逼着自己不许哭,也是怕廖爸廖妈担心,却不知道她这个样子,看在廖爸廖妈眼里,越发地心疼她。 这一次不用再去顾铭朗的驻地,一家人经过长时间的旅途后,到达了目的地。 廖妈这辈子除了老家就在靖北,到了靖北后连省城都去得少,更别说出远门了,廖爸年轻的时候倒是跑过不少地方,家里书桌的玻璃板下还压着廖爸在天,安,门,广场照的相。 参观了廖青梅的学校后,廖妈就很心满意足,出了校门就张罗着要回家去。 “妈,我后天才正式上课呢,明天我领你们去市里转转。”军医大所在的城市,是座历史文化名城,虽然这时候旅游业还没有兴起,但也有几个全国闻名的地标景点,“您也别心疼钱,学校的招待所对学生家长有优惠的。” 廖妈原本还不同意,毕竟再优惠也还是要花钱的,家里的条件虽然好了点儿,但没必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得俭省着来,但耐不住两个孩子劝,廖爸也站在廖青梅那边,最后无奈地点了头。 第二天廖青梅就去学校的照相馆租了台照相机,在廖妈的絮叨声中买了好几卷胶卷,贵价的彩色胶卷也买了两卷。 家里的照片不多,主要是以他们姐弟三个为主,廖妈的照片就只有结婚时和廖爸照的一张,廖妈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不然也不能嫁给廖爸这个大学生。 相机这时候还是个稀罕的物件,廖昊宇对这个小小的机器表示了极大的兴趣,男孩子对机械比较感兴趣,动手能力也强,跟着照相馆的师傅学了会,拍照换卷都特别利索,廖青梅还只会拍。 可惜廖昊宇刚摸着相机没几分钟,就被廖妈骂了个狗血淋头,胶卷可不便宜,到时候冲洗也要花钱,这臭小子拿着相机这拍拍那拍拍,也不知道在拍个啥。 相机被廖妈做主给了廖青梅使,廖昊宇被迫当了个换卷工。 拿到相机后,廖青梅就专门给他们仨拍,还和廖昊宇一起怂恿鼓动廖爸廖妈站一块儿拍,惹来廖妈不知道多少白眼,廖爸也不自在的很,这时候大街上还没有走得特别近的男女呢。 “老夫老妻,整这些干啥!”夫妻俩扭扭捏捏地,却还是拗不过廖青梅姐弟的意思,站在一起拍了不少,拍到后来廖爸也放开了,有一张廖爸把胳膊搭在廖妈肩膀上的相片,廖妈自己都不知道,她笑得和少女一样,特别美好。 拍完廖妈就要修理廖青梅姐弟,一家子闹闹腾腾地把市里能看的地方都转了个遍儿。 吃过晚饭,廖妈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玩一天,明天廖青梅就要上课了,他们一家呆在这儿也没有别的意思,看过廖青梅的学习环境心里也安了不少,吃过饭就张罗着去赶晚上的夜车。 送走了廖爸他们,廖青梅开始了新学期的生活。 新学期的生活,除了专业课知识,几乎和上一学期完全重复,繁重的训练中要抽出时间来学习,每天饭后廖青梅还会给自己加训,廖青梅常常把自己累得倒头就睡。 只有累到没有丁点力气的时候,才能什么也不想。 “弟妹……廖青梅,非训练时间,你需要休息!”厉伟站在高低杠旁边,担心地看着还在做引体向上的廖青梅。 此时的廖青梅满头大汗,小脸憋得通红,艰难地往上撑,引体向上是这周新增的训练项目之一,周考核廖青梅刚刚达到及格线,饭后半点时立马就来操场加训。 “厉教官。”廖青梅跳下来,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伸手按摩着手臂的肌肉,“没关系,我要注意训练时间,下周考核我一定能拿优。” 厉伟张了张嘴,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现在进了学校,有些消息不可避免地要落后很多,时间虽晚,但终归有渠道知道那些事。 有心想劝劝廖青梅,张开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 廖青梅看起来挺好,不,是特别好,积极向上,不仅专业课出色,就连对医科生要求并不严厉的常规训练也全是最优,脸上挂满笑容,半点也看不出因老顾颓废伤心的样子。 这样的廖青梅,他还能说什么? 劝她不要这么拼命的话已经说过很多,但他说他的,廖青梅依旧我行我素,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厉伟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保湿壶递给廖青梅,“你嫂子给你做的,拿着吧。” 这学期廖青梅和厉伟的媳妇认识了后,迅速成为谈得极来的朋友,厉伟的孩子身体不是太好,他媳妇经常会煲汤给孩子养身体,现在和廖青梅合得来后,看着她愈来愈精瘦的模样,总是也帮她带出一份来。 “又有口福啦!”廖青梅惊喜地把保温壶接到手里,“帮我谢谢嫂子,周末我再亲自去谢她,我约了同学在图书馆,那就先走啦。” 厉伟点头点,目送廖青梅走远,眼底暗含担心。 现在的廖青梅就像上紧了发条的钟,不知道是会一直这么不停地转下去,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根弦就突然断了。 回家还是得和媳妇说说,得找机会好好劝劝廖青梅才行,他说话不管用,她这个嫂子说话总该有点用处。 “哼!勾三搭四的小妖精!”操场的另一边,苏静雅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撇开头。 这学期以来,廖青梅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很多,不爱说话了,但身上的气场似乎更强了,苏静雅有几次想和廖青梅别苗头,但她总是还没来得及挑衅,就被廖青梅无视了过去,反倒是她自己被气得够呛。 “也不知道她给骆扬灌了什么迷汤,还那么惦记着她。”苏静雅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开学公布上学期成绩,骆扬的成绩可是受到了导师表扬的。 每年军校生那么多,大部分要分配到基层,有条件有门路的自然不一样,还有一种就是像骆扬这种,得了导师青眼的,想来前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苏静雅不像廖青梅,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她专业成绩过得去,但体能次次考核都是差,勉强也只能到及格,家里也没有什么强硬的后台,她现在能拢住的,也就这么一个骆扬。 可恨的是,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骆扬问得最多的就是廖青梅,好像和她呆在一起所有的意义都是因为她能跟他说廖青梅的近况似的。 “谁知道。”张爱红翻着膝盖上的笔记,没什么心思搭理苏静雅,上学期末的成绩已经给敲响了警钟,她虽然有点小心机,但她分得清主次,什么勾心斗角,好处利益都比不过她自身本事硬重要。 何况她现在也看清楚了形势,上半个学期,她和苏静雅莫名其妙就混成了宿舍里人憎狗厌的角色,廖青梅的好处她沾不到手,也不敢惹她,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学习。 至于苏静雅,两个人就先凑和着呗,虽然苏静雅这个人嘴臭又小气,但有时候把她糊弄好了,该有的好处也不少,大小姐脾气有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唉,我跟你说话呢,你能别这么敷衍行吗?”苏静雅看着张爱红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立马心就不舒服了,伸手去抢张爱红的笔记,“看什么看啊,尽会装样,我跟你说啊……” 苏静雅絮絮叨叨地讲起她和骆扬相处的经过,张爱红心里烦得很,却只能收了笔记无奈地听她夸大其词,目光却越过苏静雅落到走到柏油路的廖青梅身上。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但每到这个时候,张爱红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眼瞎了,当骆扬是个宝,不仅和廖青梅关系生分了,还倒霉地和苏静雅做了堆。 也不知道廖青梅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张爱红心里琢磨着,当了这么久的同学,又是经常陪着苏静雅站在廖青梅对立面的人,张爱红对廖青梅自己是有几分了解。 要是能趁她现在状态不好,把先前的事情解释清楚,和廖青梅、刘爱国两人化干戈为玉帛才好。 只是苏静雅是个大,麻,烦,只怕她稍微表现出一点靠近廖青梅她们的意思,她就会跳出来阻挠,想到这里张爱红心里琢磨开来,苏静雅实在是太让人厌烦,她得想个好法子和她正式“反目”才行。 最好还是没有后遗症的那种,这样的话,只有让苏静雅主动把关系弄僵才行。 不过是走神了一小会,再抬眼廖青梅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张爱红心里隐隐有了计划,看了眼说得起劲的苏静雅,暗自压下不提,温声附和着她的话。 “是吗?骆扬挺厉害的!” “他对你挺好的,真的,我没骗你,我就在旁边看着呢,挺好!”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鱼锅饼子 张爱红这么说,苏静雅就那么信了,主要是她也认为骆扬其实对她挺好的,就是对廖青梅还有点“余情未了”而已。 不过苏静雅相信,自己这么温柔体贴,又一直陪在骆杨身边,总有让他能对自己死心踏地的一天,至于廖青梅,到时候谁还记得她是谁。 “过两天休息,你陪我一起去外头吃饭吧。”说着话,苏静雅突然对张爱红道。 这学期开学以来,苏静雅每周休息时间都是和骆扬一起度过的,从来没有带过张爱红,听到她这样说,张爱红还有些惊讶。 “这样看我干嘛,你就说去不去。”苏静雅被张爱红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有些懊恼,本来她是和骆扬约好了去学校外头吃鱼锅饼子,上周她就定好了让老板给她弄两条好的鲶鱼和鲫鱼闷着,可没想到今天骆扬突然给她递条子,说去不了了。 现在倒是便宜了张爱红,想到这里苏静雅撅起嘴,有些不满张爱红竟然没有感恩戴德地贴上来。 不过没让她失望太久,张爱红很快点下头。 苏静雅每周都撇开自己和骆扬去外头改善伙食张爱红是知道的,不过她自己想通了,倒是没有先前那么介意,只是没想到这回苏静雅会主动邀请自己而已,看来是被人放了鸽子。 虽然有些不满张爱红可去可不去的态度,不过她到底是点下头来,苏静雅挑了挑眼尾,她自觉在张爱红面前高了一等,不屑的姿态便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张爱红垂下头,嘲讽地笑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看以后吧!现在,她确实是囊中羞涩,日子过得十分窘迫,不过是把脸皮丢到身后而已,这点鄙夷的目光她还受得住。 两人说着话,看着天亮渐晚,校园里路灯亮起来,便一起往教室走去。 而此时食堂运煤的铁门口,骆扬趁着夜色,满心柔情地拉着阿花的柔荑,使大劲搓了搓,自从去年火车站那一别,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 信件倒是一直有来往,但是哪里及得看到真实的人来得让人愉悦,一向以沉稳内敛形象示人的骆扬此时毫不掩饰嘴角的笑容,“阿花,你怎么突然来了,信里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路过这边,顺道过来看看你。”阿花娇笑一声,伸手在骆扬的胸口戳一戳,目光停在骆扬笔挺的制服上,不由得暗了暗。 骆扬现在心里完全被喜悦占住,根本就没注意到阿花此时的神情,他把她的手按在胸口,有些动情地问,“你在这里呆多久,我明天就能休息一天,你留下来陪我。”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阿花笑了笑,手背贴在他的胸口,曲起小指在他手心里勾了勾,脸上显出娇嗔的神情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叔叔那个人最凶啦,我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哪里那么容易。” “一天也不行吗?”骆扬心勾得心神荡漾,面上却因为她的话显出几分心疼来,他自然知道阿花此时的处境,心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疼惜。 阿花这么钟林毓秀的女孩子,就应该在校园里享受着美好的学习时光,而不是小小年纪就和叔叔们南奔北跑地给厂里招工,不招工的时候,就在厂里做厂,实在是太过辛苦。 只是他现在也不过是个穷学生,平时生活不好,还需要依靠苏静雅的接济来改善生活,根本就没有能力把阿花留在自己身边。 “再等等我,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不管骆扬平时怎么样,但他这话确实是出于真心,眼晴里的深情,有一瞬间几乎将阿花迷惑。 “我自然是要等你的。”阿花垂下头,脸上神情不明。 学校食堂后的这扇门平时是没有学生来的,守门的大爷收了阿花送的香烟,早进屋里听戏去了,反正铁门紧锁,也就是让他们说会儿话的工夫,出不了什么事。 “真想抱抱你。”骆扬有些烦躁地看了眼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大铁门。 阿花嘴角嘲讽地勾起来,要是真想抱抱她,翻过铁门就是,反正这只是运煤车出入的小门,连正经校门的算不上,既不高又没有什么防范措施,骆扬一个大男人,就是不训练,想翻过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是感动的神情,“傻子,我叔叔凶归凶,我还是空出一天时间的,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骆扬心里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充满,不敢置信地看向阿花,回头张望了一下,飞快扣着阿花的后脑,拉过来,在她脸上啵了一下。 阿花立马一张小脸窘迫得红通通地,嗔怒地瞪了一眼骆扬,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跺了跺脚便跑开了。 骆扬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笑,待看不见阿花的身影后,才吹着小调往图书馆去。 他家阿花交待给他的政,治,任务还没有完成呢,他得去图书馆盯着廖青梅的一举一动,虽然不明白阿花为什么对廖青梅这么在意,不过骆扬还是听话地按她说的认真盯着廖青梅。 他虽然没办法接近廖青梅,但那不还有个和廖青梅同宿舍的苏静雅么,等骆扬心情极好地赶到图书馆,廖青梅和刘爱国已经看完书离开了。 廖青梅自然不知道骆扬因为她不在图书馆里看书,生了好大一场气,不过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骆扬这个人,在她的心里就是个麻烦的代名词,还是粘上就甩不掉的那种,实在是太过讨厌。 早早回宿舍休息后,第二天一早,廖青梅和刘爱国找教官批了条就出了学校,目的地直奔市里的中医医院。 不知道是训练量过大,还是年前受的那场寒的原因,过完年后,姨妈月月迟迟不到,来了也疼得要命。 刘爱国是从做姑娘起就有这毛病,两人早约好了要一起找个医生看看,正好厉伟媳妇给她们介绍了个老教授,两人抽着空就过来了。 本来学校的附属医院就有医生可以看,不过据说这个老中医特别厉害,是全国闻名的妇科圣手,找她准没错儿。 名气大,找老中医看病的人也多,廖青梅她们一大早就出去排队,也一直折腾到下午两点多才从医院出来,手里各提了几大包中药。 廖青梅确实是受寒引起了痛经,需要吃药治疗,问诊的过程中,得知廖青梅平时的训练量,把她痛批了一顿,廖青梅只得无奈答应,以后尽量不擅自长练,等到病好了再说。 至于刘爱国的病症,老中医只说吃点中药稍调理得不那么疼,等到生孩子后,自然就会痊愈。 学校每周出校时间只有四个小时,像廖青梅和刘爱国这样,有特批也不过是九个小时的时间,一出医院门就马上停蹄地往学校赶。 “青梅,时间还早,咱们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公交车上,刘爱国兴致勃勃指着学校附近新开的小饭店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咱们也开开荤,苏静雅不老说那个鱼锅店好吃吗?咱们也去试试,省得她老在宿舍里炫耀,说得好像谁吃不起似的。” 廖青梅没有意见,两人下了车直接就往鱼锅店而去。 鱼锅店就是街上普通的两层民居改造成的,军医大不像别的高校,每同就只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敢在这附近开店的人不多,就是开了,也极少有能坚持下去的,倒是这鱼锅店,年后开起来,现在都三四个月了,还依然如火如荼地开着。 小小的鱼锅店因为每周出来的学生显得非常热闹,不过下午这个店,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不至于满满当当地找不到座儿,这会一楼还是满的,但二楼还大半空着。 廖青梅和刘爱国在楼上点了鱼,就上楼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们怎么来了?”苏静雅正吃着,无意间抬头一看,竟然发现廖青梅和刘爱国出现在了视线之中,眉头顿时紧紧地皱了起来。 张爱红闻言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过去,见确实是廖青梅二人,脑子转了转,突然道,“静雅,不如让青梅和爱国和咱们一桌吧,反正咱们点得有多,她们来再添点饼也差不多了。”、 “什么青梅和爱国,叫得这么亲热,你往我跟前凑什么!”苏静雅看到廖青梅本就心情不好,没料到张爱红会这样讲,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还有我点得多是我的事儿,什么叫咱们?你可要认清你自己的位置,这桌上的东西可都是我点的,我花的钱,自己没钱拿我的东西充什么大方呀!” 张爱红一张脸顿往涨得如猪肝色,气得握筷子的手都抖了起来,她自认自己脸皮够厚,但这会听了苏静雅的话还是气得想掀锅,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要不是她一直忍着苏静雅的坏脾气,以苏静雅的人品和脾气,整个军医大谁敢跟她一起做朋友。 “行了,行了,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呀,吃你的吧!”苏静雅瞅着张爱红的样子,心里也有点后悔和后怕,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不那么好听。 张爱红忍了又忍,极想甩袖子离开,可是看着还没吃几口的鱼锅,久不见油水的胃已经替她做下决定。 看着她这样子,苏静雅撇撇嘴,倒底没有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反而替张爱红挟了几筷子鱼,“你多吃点儿,人家要吃自然会点,她们可不像咱,是穷苦的劳动家庭出身。” 说着话,楼梯口又传来脚步声。 是骆扬和阿花姿态亲密地并肩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章 旧人重逢 学校附近能去的地方不多,这会可不像后世,学校周围大片吃喝玩乐的去处,军医大地处郊区,想找个像样的旅社都难,学校倒是有招待所,但骆扬压根就不敢去。 他是有心想领阿花进城,找个地方好好云雨一番,解解这快要近一年的相思之苦,可惜学校规距严,出校到进校的时间卡得死死的,他又没胆子领人去学校外老农的玉米地里胡来,只能生生忍住。 再者,他就是想去,阿花也一定是不肯的。 迫于无奈,两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互诉了衷肠后,相携着到了学校附近最近颇为火热的鱼锅店。 “这家里的鱼锅做得好,老板是鲁地来的,味道做得十分正宗。”大庭广众之中骆扬不好揽着阿花的肩膀,但楼道窄小,两人挤挤挨挨地走着,靠得非常近。 开学几个学,天气渐渐变得热了起来,厚重的衣物都换成了轻薄的单衣,手臂几次擦过阿花胸前,那软绵绵的触感让他体内血气翻涌,不由得又回味起火车上的美事来。 脑海里各种旖旎不提,面上骆扬还是一本正经的君子样,“你一直没有去过鲁地,一定没有吃过,今天咱们好好尝一尝。” 骆扬似有若无的小动作,阿花自然察觉得到,脸上带着笑,自己凑着往骆扬身上挤,目光却四下扫看着,这一看,就落到了背对着她坐着的廖青梅身上。 悠闲的目光一利,下意识就要打道离开的阿花脚步一顿,心念一转,随着骆扬走上楼来。 “坐这里,这里……廖同学?”上了楼,骆扬再想往阿花身上蹭,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心里虽然可惜,却也只能把心里那点心思隐下。 只是没料到休息日几乎不出校门,就算出校门也只是去商店买必需品的廖青梅,竟然也出现在了鱼锅店里头。 这一刻骆扬是震惊的,脸上的讶异都没来得及掩饰,很快他慌张地抬起来看向阿花。 虽然不知道阿花和廖青梅有什么渊源,但阿花有仔细交待过她,不要在廖青梅面前暴露她出来,现在…… 骆扬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为了省那点路费不去市里了,现在遇上了廖青梅,要是坏了阿花的大事怎么办? “青梅,好久不见。”阿花,任桂云端着笑容走上前来,因为今天要来学校,她没有像在火车上时穿得那么暴露,但在大家还穿单衣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的解良的短袖衬衣和碎花长裙,脚上踩着一双小皮鞋。 一年不见,任桂云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和朴素,衬衣扎进长裙里,露出纤细的腰身,长发披在肩上,头上戴着时下流下了宽发箍,见廖青梅看过来,轻轻另了另耳边的发丝,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笑。 “任桂云?”廖青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任桂云,眼里微微有些疑惑,她记得任桂云好像是放弃学籍去了南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和骆扬在一起。 廖青梅没有把在火车上遇到的人和任桂云联系在一起。 “我和阿扬是家里介绍的,正好我没事,来这边探望一下他,只是没想到你们是同学……”任桂云笑,看着眼前一条利落短发的廖青梅,眼里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怜悯。 骆扬看了看阿花,见刘爱国怀疑地看向自己,忙点下头,“我们在家里时就定下的。” 可惜他这番解释刘爱国根本就不在意,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突然出现的任桂云。 而任桂云却一直在上下打量着廖青梅。 此时的廖青梅,身上的气质已经和一年前在靖北时截然不同,身上一身作训服,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小手臂,头发剪得极短,和男人没什么两样,身上英气勃发,完全模糊了廖青梅精致的相貌,唯一可惜的是廖青梅似乎独得上天恩宠,怎么晒也晒不黑,皮肤依旧白皙。 但那又怎么样呢,想到年初时听到的消息,任桂云脸上的笑越发地真诚起来,“以前的事,是我不好,那时年纪小,对不住。” 任桂云比起从前更加圆滑了,廖青梅摆摆手,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心里早不记挂着这点事,任桂云现在再来道歉看上去虽然诚意满满,其实十分鸡肋。 不过她既然道歉了,廖青梅就受着,但是却没有和任桂云进一步叙旧情的打算。 事情发生过,谁也没法把它的存在抹去,她做不到,相信任桂云也是这样。 显然廖青梅高估了此时任桂云的脸皮,只见她笑着拉开旁边的座位,“不介意一起坐吧。” 说着话,人已经坐了下来。 廖青梅无话可说,刘爱国看了看任桂云又看了看站在一边有些尴尬的骆扬,冲廖青梅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廖青梅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二楼空着的位置多着呢,也不知道任桂云到底是什么意思。 倒是隔壁桌的苏静雅、张爱红二人,把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张爱红还蹙着眉头在分析这个突然出现的任桂云和廖青梅的关系的时候,她对面的苏静雅眼眶迅速泛起红来。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骆扬和眼前的女人竟然是经过家人介绍的男女对象,那她呢?她这近一年来的体贴小意又算得了什么? 她们的位置很巧妙,正在一根柱子后头,她们能够看到廖青梅她们那边的情况,但廖青梅那一桌,需要侧开身子才能看得到她们。 可苏静雅压根就不敢上前去质问,她没有底气! 这一年多来,都是她一直在往骆扬身边贴,他根本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确定她身份的话,两个人就这么暧昧着,原本还以为是学校的规定,他才一直不肯明说,她也一直很享受这样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的苏静雅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眼眶红着红着,突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张爱红被她吓了一跳,忙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地喊她,“静雅?要不咱们走吧。” 苏静雅不理会她,只咬着牙掉着眼泪,她才不走,她凭什么走!她还要听听小妖精要和骆扬说些什么呢。 “我没想到。”骆扬脸上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但是任桂云都坐下了,他也不好一直站着,讪讪地有些拘谨地坐在一侧。 气氛有些尴尬。 廖青梅她们的鱼锅还没有上,桌上空空的只有几包中药放在桌角,任桂云目光扫过药包,看了看廖青梅,有些夸张又疑惑地问道,“青梅,你生病了吗?” “没有。”现在的任桂云让廖青梅非常不适应,这种“自来熟”和当时的刘爱国不一样,任桂云让人心里身体都非常地不舒服。 “哦~”任桂云应了一声,见靠窗的桌上有茶缸,冲骆扬抬了抬下巴,“阿扬,你去给我们倒几杯水来。” 骆扬应声而去,任桂云目光扫了一眼抱臂而坐的刘爱国,转向廖青梅,脸上现出几分委屈来,“青梅,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当初的事,确实是我嫉妒心太重,我承认,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家里那个情况,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那样做是不对的,虽然你们当时不追究,我爸她……”说着话,任桂云眼睛迅速地红了起来。 任桂云压低了声音,只有她们这一桌能听到她说话。 廖青梅看向任桂云,对她这副作派十分反感,“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好。”任桂云抽出手帕,擦了擦眼泪,“是我不好,不应该提这些事,我只是难过,我们以前明明那么好,现在再见面居然和陌生人没有差别,你都没有问过我好不好。” 这话廖青梅根本就没法往下接,这时骆扬正好端了水过来,一一递给在座的女士,才转身去倒自己的,廖青梅没有拒绝,把手挪到手边,抬手摩挲着杯沿,好一会才开口问,“你妈妈还好吗?” 任桂云擦眼泪的动作一僵,转瞬又恢复自然,“她在老家,挺好的。” “那个,我听说了。”任桂云抿了口茶水后,有些嫌弃地把杯里推到一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廖青梅,“我听说你叔叔的事了,哦,对不起,我忘记了他不是你叔叔。” 顾铭朗?廖青梅心口一痛,她已经努力到很长时间不会突然想起顾铭朗了。 现在任桂云一提,从前发生的一幕幕瞬间从心里最深处涌现出来。 廖青梅脸上一闪而逝的痛意,任桂云看得明白,嘴角微微勾了勾,廖青梅长得漂亮又怎么样?会念书又怎么样? 和她有过关系的男人,一个个不是抛弃她就是死了,她又比自己强到哪里去了? 而且没有了顾铭朗这座靠山,廖青梅这个蠢货在她眼里就什么也不是。 想到这里,任桂云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是顾铭朗,廖青梅根本就不会发现她做下的事,她们现在极有可能还是好朋友,她也不必因此失去堂堂正正改变命运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仓皇逃跑 先前也是一直顾忌着顾铭朗这个人,任桂云才一直不敢出现在廖青梅面前。 当然,先前她确实也不太方便出现在她的面前,想到刚刚解决的那些事,任桂云脸上的笑意敛了敛,看向廖青梅的目光就有些幽深。 “青梅,你要节哀!”这句话任桂云酝酿了很久,独自一人时尝试了无数语气,想像了无数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到真实发生时会是这样的场景。 但心里那股快意,却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比想象中更爽几分。 “谢谢关心。”廖青梅面无表情地拨了拨手中的茶杯,突然对鱼锅没了什么兴趣,正好送鱼锅的服务员端着她们的鱼锅上楼来。 廖青梅站起身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先回学校,这鱼锅……” 目光扫过任桂云和骆扬二人,廖青梅话锋一转,“麻烦帮我们装一下,我们带回学校吃。” “……”任桂云、骆扬。 刘爱华在廖青梅站起来的时候,也跟着站了起来,目光扫过拳头微紧的骆扬,眼底光光睥睨了任桂云一眼,毫不掩饰眼底的敌意,“同志,你们这锅能外带吗?晚上我托人给你捎出来。” 都是军医大的学生,还是女同志,店老板对她们很放心,小铁锅不能给她们带走,换个带盖的砂锅还是没问题的,也不用急着稍出来,下周放假时再带来就成,说不能还能招徕一单生意。 看到廖青梅心里不舒服,任桂云心里就更痛快了,廖青梅要抱东西打包走也没说什么,反正对面有个冤大头,她只需要带嘴吃就成。 倒是骆扬心里有些可惜,那一大份的鱼锅少说也要七八块左右,再加上几两粮票,要是不添粮票,只怕要更贵一些。 大家毕竟同学一场,听桂云话里的意思,她和廖青梅还是老相识呢,廖青梅这个人也太自私冷心了一点,还好自己早早弃暗投明。 廖青梅和刘爱国和服务员打完招呼就往楼下走。 “青梅,对不住,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担心你,你看他走得那么突然,他家那个小姑又那么厉害,你以后……”虽然不介意廖青梅甩脸子走,不过有些戏该演还得演下去。 恶心人只恶心到一半,也不是她任桂云的风格。 任桂云立马起身想去拦廖青梅。 “哎,你说他家那小姑也是有毛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守着那副老思想,不过也没办法,听说人都刺激得脑子有些不正常了,那些守望门寡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要是有麻烦,你找我。”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毕竟是本地人,不像你们都是后来迁过来的,保管能替你摆平这事儿” “哎,青梅,咱们毕竟是同学,我好话劝你一句,有事别自个撑着,老同学还是靠得住的。” 任桂云一直追着廖青梅直到楼梯口,看着廖青梅和刘爱国往下走,还探着脑袋往下喊。 “有事记得找我啊……” 这一顿饭,任桂云和骆扬两个人吃得如何浓情蜜意,苏静雅吃得如何肝肠寸断不提,廖青梅和刘爱国一手砂锅一手中药往学校走。 顾铭朗出事的消息,宿舍里除了刘爱国外没有人知道,廖青梅这半学期这么拼命,做为她的朋友,刘爱国自然看出来了,看出来自然也就问了,廖青梅并没有隐瞒。 但刘爱国也知道,廖青梅打心底就不肯相信顾铭朗出了事。 “你刚刚就不该拉着我,这女人太欠了,我真想抽死她!”刘爱国愤愤地回头往鱼锅店望,转脸又有些担心地看着从鱼锅店出来后就一直失神的廖青梅。 “你想被记大过啊!没事,她就是过过嘴瘾。”廖青梅表面说得谈然,其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她比刘爱国更想抽任桂云,但是人家句句是在“关心”她,道理上人家就占了上风。 刘爱国沉默,有些懊恼地看着身上的制服,她和廖青梅都图方便,出门穿的就是平时在学校的作训服,不像别的女同学,出校门都会仔细收拾一下。 方便是方便,但对她们的约束也是十分强大的,不管谁对谁错,动了手就是她们不对,可她们谁也做不出和任桂云对骂的事来。 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廖青梅,刘爱国心里止不住地担心,故作轻松地转移着话题,“骆扬和这个女人公众在学校附近出双入对,你看吧,明天风声就能传到苏静雅的耳朵里,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闹。” 廖青梅摇了摇头,苏静雅要是想闹,在鱼锅店的时候就闹了,不会趴在桌上偷偷哭,至于骆扬,他去倒水的那桌子就是苏静雅旁边,肯定也看到了苏静雅二人。 把苏静雅也在鱼锅店的事情一说,刘爱国当即傻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砸巴着嘴摇头。 这可真是稀奇了,苏静雅那样的脾气,居然能忍住不闹出来,难道是真爱骆扬爱得深沉? 不过,“这回骆扬只怕要栽了,以后苏静雅肯定不能那么养着他了。” 可惜这一回刘爱国却是猜错了,任桂云离开后,苏静雅和骆扬冷了两天,又黏黏糊糊地凑到一起去了,照样省吃俭用地给骆扬买东西,替他改善伙食。 唯一识趣的是在鱼锅店听到的那些流言,苏静雅和张爱红都闭口不言,没有要学校里宣扬出来。 廖青梅无心关注这些情况,虽然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是任桂云的话还是挑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她除了努力用学力麻痹自己,再想不出别的办法。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就在廖青梅以为自己会抱着个渺茫的希望一直等下去的时候,无意中得知顾铭朗的战友们陆续都回来了。 刚巧她们班有个同学就是顾铭朗他们那边的军区出身,原本这个同学先前一直和廖青梅一样情绪沉郁,但这两天突然就开朗起来。 别人细问起来才知道,他的父亲从战场上立功回来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受伤。 廖青梅路过的时候,听到他十分自豪地说着,“我爸回来啦,我妈昨儿给我打电话了,我克朗叔叔过两天就能来看我。” 听到克朗这个名字的时候,廖青梅心里一个咯噔,开始还在劝自己,可能只是名字一样的人,但是没几天面容憔悴的史克朗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先前只是在自欺欺人。 然而史克朗并没有和她见面。 那天廖青梅照旧晚饭后去操场跑步,跑着跑着,就看到那个同学从操场旁边走过,神情雀跃。 当时廖青梅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跟了上去,然后就在校门口见到了史克朗。 正是她认识的那个史克朗。 廖青梅这才发现她这个同学和史克朗站在一起时很有几分相似,大概是比较近的亲戚,他们在校门口说着话,廖青梅没好意思往前凑。 等到两个人说得差不多了,同学拎着史克朗送来的东西道别时,廖青梅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她想问问史克朗,想问问他去南边的时候有没有和顾铭朗在一起,有没有他的消息,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可是她刚走出两步,和无意中的史克朗对上一眼,就见史克朗面色大变,拍着侄子的肩膀交待两句,立马掉头就走。 一刻的迟疑都没有。 “……”廖青梅快走几步,抬起手来想喊住史克朗,无奈他速度太快,瞬间就从校门口退了出去。 等廖青梅追上校门口,就只看到汽车远远的车尾。 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是什么感觉,廖青梅站在校门口,只觉得瞬间血液便从脚底凉到了头顶。 “廖同学?”那同学正奇怪呢,见廖青梅表情不对,凑过来疑惑地问了一句。 “他是谁?”廖青梅并不知道自己语气哀婉。 “我叔,从战场上回来的英雄!”同学下意识就回答了,看到廖青梅的表情,联想到叔叔仓皇离开的背影,心里一咯噔,别是老叔的桃花债吧! “那啥,我叔有对象了,都要结婚了,你你……你别……反正我叔就是有对象了,你别惦记了啊!” 说着,同学马上就跑了,这要是廖青梅看中了他老叔,追着他问情况他可抗不住。 从战场上回来的英雄! 廖青梅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史克朗飞快地消失在她视线之内,压抑了近半年的眼泪如大雨一般磅礴直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她也并不想哭,但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这种生理冲动。 为什么史克朗要仓皇逃跑?为什么史克朗不敢面对她?为什么…… 她只是想问顾铭朗有没有回来!有?还是没有? 心里不敢去想那个可能,但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她不信,廖青梅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名的大手死死揪紧,麻木得连痛也要感受不到了。 “青梅。”刘爱国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才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揽着廖青梅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廖青梅顺从地靠过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脑子里木木的一片,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一直以来的坚持有了摇摇欲坠的趋势,廖青梅心里茫茫然,完全看不见光亮。 自这天以后,廖青梅脸上鲜少的笑容越发得少了起来,人也变来越来越沉默,但学习和训练上那股拼命的架式,就是普通的男同学看了都有些害怕。 日子一晃,又是一年多过去。 马上就要进大三的廖青梅将迎来入学以来的第一次联合演习,和本省军区官兵一起。 正好,就是顾铭朗先前所服役的军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演习大作战 演习通知得非常突然,学校拉响警报后,还在教室上课的她们迅速紧急集合,十分钟的时候换衣服领取装备,然后登车。 坐在军用大卡,廖青梅望了眼医大的大门,想到刚刚教官说的地方,心里一阵阵揪紧。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重新回到那里的一天,时隔两年,有些事情不去回想,并不是她忘记了,而是好好地珍藏在了心底。 想到顾铭朗,廖青梅的情绪无论如何也不能像身边的同学那样高昂起来。 廖青梅情绪低落,大家还以为她是紧张,毕竟她专业素质再好,也是个女孩子,不像男生从开学起就对军医大每年和各军区的联合演习充满期待。 沉默了一路,廖青梅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管怎么样,能够以一名军医的身份,站在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廖青梅握了握从出发起就一直扣在手心里的军功章。 这枚军功章自从史克朗仓皇离开后,廖青梅就把它收了起来,不敢再看见,今天出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在出发的前一秒把它拿在了手心里。 不管怎么样,也有你陪着我! 从学校到军区近三个小时的车程,车里的其他同学一直神情高昂,虽然没有说话交谈,但眼里的兴奋根本就掩盖不住,廖青梅虽然一直静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眼里的光芒也越来越坚定。 这一次的演习,是为了提高海、陆、空三军的联合作战能力,算是近几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演,她们先去驻地进行集结后,将前往主战场,一处秘密的军事基地。 军医不必跟着战士冲锋陷阵战斗在最前线,但不同于以往战士中了空包弹立即就地阵亡的模式,她们必须在我方的掩护之下,通过炸裂的弹包来判断“阵亡”战士的伤情,并根据不同的情况进行救治。 廖青梅一边搀扶着伤者,一边警惕地打量了树林中的环境,她和这位“断腿”的小兵已经离开大部队三天了,眼看着两人手中的干粮越来越少,能够有效救治伤员的药物也即将告罄,她心里说不急肯定是假的。 三天前,廖青梅接到任务,和另一名同学参与到一次营救行动当中,任务完全得很顺利,但即将赶回大本营的前一晚,小队遭到了“敌方”的奇袭,队伍被冲散,廖青梅身边只留下个伤员。 理论上来讲,和她一起掉队了伤员已经失去了行为能力,所有的判断都必须由她来决定,包括辨别方向,寻找到已经拔营离开的大本营。 摸了摸只剩下一丁点水在晃荡的水壶,再看了眼身边“无辜”地看着自己的伤员,廖青梅叹了口气,把水让给了他。 “大本营已经是昨天晚上离开的,方向是东南方,现在我手本分配的药物已经用完,接下来我会随时随地采取可用的草药对你进行救治,如果有任何不适,及时和我说。”廖青梅一边研究路线,一边和身边的伤员“沟通”。 其实这种虚拟的判断其实挺难为人的,廖青梅专业成绩再好,更多的也只是纸上谈兵,用什么药伤品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愈合还是感染,都很难讲,每天还需要根据“用药”的程度来决定伤员的清醒状况也十分难为人。 不过廖青梅一直在努力往好有方向进行判断,到今天为止,伤员已经进入抗消炎抗感染阶段。 现在她万分庆幸,她身边的伤员只是腿部重伤,不是个受伤严重至休克的伤员,不然哪怕小兵年纪不大,她要背着人翻山越岭,还要逃避敌军的扫荡,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谢谢医生。”小士兵一本正经地道谢,水壶也只润了润唇就递还给廖青梅,“你也喝点吧……你从昨天就没有喝过水了。” 廖青梅还想拒绝,运气原因,这两天她们一直没有遇到过水源,天上也没有落下一滴雨,再这么下去,她们只怕还没有找到大部队,就要先因为断水断粮而“阵亡”在这片森林里了。 “你倒下了,我们俩都走不出去。”小士兵也很执着,手直直地冲廖青梅伸着,不肯收回来。 他这两天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腼腆了,只是和廖青梅说话的时候,耳尖还是会可疑地发红,实在是这个小姐姐太漂亮,还特别厉害。 他们这一路也不是有惊无险的,中间遇到潜伏的敌军,有一次还差点儿被俘虏,是廖青梅出人意料地把人“解决”,才几次化险为夷,没见过军事能力这么出众的——军医生。 看到小士兵眼里满满的崇拜,廖青梅笑了笑,接过水壶也只微微润了一下唇,心里却有些发起愁来,大本营离开得很突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留下的线索也很少,东南方的范围很大,到底哪里是精确的方向,还有水源和食物…… 而且,她们只是随行的军医,对战场的动态和资料了解得都太少,很多时候都是一头雾水的状况,廖青梅大部分行动,都是凭借着在图书馆看的军事类专业书,和过人的直觉来行动。 好在有惊无险地摸回了大本营,只是可惜大本营拔营了。 想到拔营,廖青梅心头一惊,她们这一处驻点虽说只是迷惑敌军的烟雾弹,但轻易是不能拔营的,难道这里被敌军打进来了? 不行!她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廖青梅很快换上昨天凌晨四点里缴获的敌军装备,并迅速伪装起来,感谢她们运气还算不错,凌晨四点是人最容易困乏并放松警惕的时候,她才能单独放倒两名敌军并缴获装备。 两个都伪装好后,才搀扶着往东南方向走。 战场的面积很大,有可能一下子遇到一个连的敌军,也有可能方圆十里没有人影,廖青梅她们前些天的运气都不错,就算遇到了敌军,也只有一两个往红方摸的,还被她们“消灭”并缴获了装备。 不过好运气总有用光的时候,接下来的一天,廖青梅和伤员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两人走了不到半小时,就遇到了“地雷”。 “医生,你先走吧!”小战士没有受伤的那条腿踩在地雷上,只要他一动,这雷就要爆,而且他身边的廖青梅也不能幸免。 廖青梅整个人都懵了,让她给伤员包扎换药做急救她会,让她偷袭打斗她也勉强能行,但是拆弹她是真的不会呀! “不行!”廖青梅不是不理智的人,她知道现在她最好是赶紧离开,运气好找到自己人帮忙,运气不好,至少能保住一个。 但她完全做不到丢下自己的战友。 两人谁也没有说服谁,气氛正僵着的时候,旁边的大树上突然滑下来一人,敌军! 廖青梅一惊,下意识就去摸背在身上的机枪,却在抬手的瞬间突然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和那人的完全一致。 “我太紧张了!”廖青梅有些尴尬地冲已经蹲下身来研究地雷的战士笑,心里却在暗暗庆幸,好险就要自己暴露了! 来人专注地盯着伤员脚下的地雷,十来秒后,解开腰间的小包开始拆起雷来,廖青梅看着他的帽顶,莫名地生出一股熟悉感来,却又很快散去。 眼前的人不可能会是顾铭朗的,熟悉大概只是气质相近吧。 这位突如其来的敌军有些干瘦,略显得有些沉默,廖青梅跟他搭话他也不回,只专心拆弹,脸上抹得很花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过他长得什么样也不重要,只要能帮忙解决麻烦就行。 很快,危险就解除了,廖青梅很高兴,但这人毕竟是敌方士兵,只想赶紧把人送走,“谢谢你,我还要送这位伤员回大本营,就不和你同路了。” “我送你。”声音沙哑粗砺有些刺耳,廖青梅愣了愣,难怪这人总不说话。 请神容易送神送,虽然这神是自己从天而降的,廖青梅皱了皱眉头,实在是想不出借口来拒绝,只得默默地跟在人身后,伤员已经换到敌军的背上。 走了一路后,廖青梅就发现,这人虽然话少,但是拆弹厉害潜伏生存的各种本事也都厉害,廖青梅惊喜地看着已方大本营留下的线索,心里激动又难挨。 这可完蛋了,马上就要到自家大本营了,再不把这人甩了或者“消灭”的话,只怕真人被人送进敌方大本营,到时候这身伪装就要直接暴露,她们立马会变成俘虏。 “绕过敌方的大本营再行十公里,就能遇到我军小队,到时由他们护送你们回大本营,再坚持一下。”这人话极少,但关键时刻总是会出言提醒。 廖青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里飞快地琢磨着各种方法,这人并不止是看上去的强大,身上戾气有点重,下意识就让人心生畏惧,廖青梅心里也知道,她即使偷袭,只怕也是被人俘虏的命。 但是眼看着就要偏离路线,离大本营越来越远,廖青梅狠了狠心,反正是要完,既然还有一线生机,总是要拼一拼的。 “放下他!”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崩地裂! 手里的机枪顶着男人的后腰,廖青梅声音微微发颤,前面的男人明显没有想以她会突然“叛变”,愣了愣后双手缓缓离开伤员,慢慢举高。 “医生!”伤员声音也跟着发颤,这一路走来,他心里的焦急不比廖青梅少,但怎么也没想到廖青梅会突然偷袭。 “走啊!”廖青梅着急啊,他们手里的机枪是坏的,根本就打不出子弹,能诈敌人一时,诈不了一世。 伤员愣了愣,见廖青梅冲他比的手势,只得压下心底强烈的不安往大本营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留下确实帮不上任何的忙,反而只会给人拖后腿,最重要的是,现在大本营就在眼前,他得赶紧回去找援兵。 而且根据某公约,战场上军医是受保护的,伤员心里安了安,强忍着焦虑不让自己回头看。 眼看着伤员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视线里,廖青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要逼着男人往前走时,男人突然动了,手往腰间摸去。 廖青梅一紧张下意识就扣动了扳机,然后就哑火了。 廖青梅,“……” 电光火石之下,廖青梅已经开始出手准备把人制住,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想勉力一试。 眼前的男人看着瘦,但是气场强大,不容小觑,廖青梅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她们完全没有敌意。 不过廖青梅已经率先出手,暂时还不想出局的男人,只能无奈反击。 打斗间,廖青梅鼻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莫名有些焦躁起来,她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心里的焦躁从哪里来。 眼前的男人受伤了! 难怪两人一直平分秋色,廖青梅原本还以为男人一直在放水来着。 “你受伤了,让我看看!”廖青梅率先住手,冷脸看向对面的男人,伸手把袖上的敌方章扯下来,从兜里掏出军医章粘上去。 她停的时机非常巧秒,此时两人面对面站着,不过廖青梅正低头贴着袖章,并没有注意到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多贪婪。 “不杀军医,你走吧!”男人在廖青梅抬头的瞬间收回目光,声音一如即往的沙哑粗粝。 廖青梅没有犹豫,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在接近男人的同时,最好是在治伤的时候,把他手臂上的袖章缴获。 按照规则,被敌方近身搏斗缴获袖章,算阵亡。 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悔,要是早想到这个办法,就好了,虽然男人有放水的嫌疑,但她能坚持到现在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打下去绝对吃亏。 “你受伤了!”廖青梅身上还藏着些外伤药品,她们虽然是虚拟救治,但是遇到了外伤,应该有的急救药品都有。 男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廖青梅看着他被油彩遮着看不出原本样子的脸,帽子上还缠着树枝,更是遮去了大半,明明看不清长相,可心里那股被压下去的熟悉感觉又涌了上来。 但是这男人的声音,她从来就没有听到过,而且这样的长相?男人眼睛大概受过伤,即使油彩遮着,也能很明显地看出他左眼上方没有被树叶挡到的地方有一处伤疤,按照长度估算,应该缝了最少四针。 现在伤口已经长好,却像小蜈蚣一样停在男人的眼皮之上。 这种情况下,廖青梅心知离开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对方虽然说不杀军医,但没保证不会改变主意俘虏她。 可是她拔不动腿! 比小伤员来得更快的是已方的游击队员,看到“敌军”立马扫射过来,男人动作极快地把廖青梅揽在怀里避开,并予以反击。 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将廖青梅的思绪抽空。 “对不起!”到达安全的地方,顾铭朗才缓缓松开怀里完全僵硬的廖青梅。 对不起?一直微垂着头的廖青梅嘴角嘲讽地勾起来,目光迅速聚集起来,倏然锐利起来,二话不说就向顾铭朗发起攻击。 这一次,廖青梅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用上了几年来学习的所有技巧,疯狂地扑向顾铭朗,顾铭朗嘴角微苦,也不反抗,任由廖青梅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见顾铭朗一直是被动防御,自己所有的攻击在他眼前都像小儿科似的,廖青梅心里更加气急败坏。 此时她的心情糟糕得透顶了,完全没有半点喜悦。 打到最后,廖青梅筋疲力尽地退开顾铭朗的身边,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掉头就要离开。 顾铭朗先前已经放她离开,但是她没走,这时候,他更不能让她走。 刚走了两步的廖青梅就被顾铭朗锁在了怀里,紧紧的,根本就无法挣脱的怀抱,“对不起!对不起!青梅,对不起……” 廖青梅眼窝发酸,对不起吗?确实是对不起,可是对不起有用吗?! 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处!廖青梅一口咬在男人的大手上,下了死力气,顾铭朗却没有松动半分,哪怕被咬得青筋暴起。 “青梅,你听我跟你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的,我……”顾铭朗蓦然松开手,弯下腰下,躬得跟虾子一样。 廖青梅在他说话的时候,一个肘击,直接击中顾铭朗重伤未愈的右侧肋间,顿时痛得冷汗如瀑。 而此时,廖青梅却半点没有停留地往前走,心里被人生生搅成一团,不痛却十分麻木,或者是太痛了,痛到都察觉不到痛了! 顾铭朗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快走几步,拉住廖青梅的手腕,“青梅!对不起,我……” 廖青梅现在的样子,比站在他面前大哭更让他心痛,从在森林里遇到她的第一次起,他就无数次想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回来了! 可是他没有,这毕竟是演习,不是儿戏! 他们还是敌对双方的阵营,看到她从以前的娇俏姑娘变成现在的假小子,他心疼,看着她扶着比她重了一倍的伤员寻找大本营,人心疼,看着她省下吃的和水源留给伤员,他更心疼。 不知不觉他就护送了她一路,反而更加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不是遇到那个雷,他不会出现。 出现了,也是冲动下的结果,他知道他违反了规定,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他想解释,可有些事情顾铭朗根本就不知道从哪里解释,部队遣发的通知发出去的时候他第二次被医生宣布死亡,通知到达靖北的时候,他深度昏迷未醒,几次在生死线上徘徊。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不敢把他还活着的消息发回家里。 他的情况很不好,随时可能进抢救室,极有可能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家人们已经伤心了一次,他不敢再给他们希望之下,再面临更大的绝望。 从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到能开口说话,从普通病房再到漫长的复健,中途他甚至因为术后感染,再一次进了鬼门关。 他第二次被医生宣布死亡的时候,老邓和史克朗已经被强制离开医院,,那时候没有人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在战场上死亡的人,除了一个无名碑,什么也没有,甚至他出院后,还看见过曾为他准备的墓碑,只是那里已经躺下了另一位英魂。 没有最好的时候,只有最坏的时候,他努力撑着,就是想能够全乎地站在她眼前。 最终,他做到了。 可是,反而近乡情怯了,他总想等一下恰到好处的时机来面对廖青梅,却一直跨不出去那一步。 紧接着,大演习就到了。 事实上,从他人调到现在的部队,到这次大演习,也不过是短短一周的时间,他是新任的团长,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这些都是事实,不是借口。 但在他自己看来,就是借口。 他半点也不怪廖青梅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如果是廖青梅他都想直接灭了自己,可他是从地狱里欲血回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开廖青梅的手。 “你听我解释,青梅,我……”顾铭朗的手心十分灼热,廖青梅心尖抖了抖,闭了闭眼,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一个扫堂腿过去,对她完全没有防备的顾铭朗被惯倒在地,和他一起倒下去的,还是他死也不肯放手的廖青梅。 哪怕倒在了地上,顾铭朗也不肯放手,廖青梅此时恨他恨得牙痒痒,什么也不管,只想把牵牵抓着她的大手掰开。 掰不开廖青梅就手脚并用,完全不顾形象地去推着踢打着顾铭朗。 若是有顾铭朗手下的兵,或者是廖青梅的同学在这里,只怕要惊掉自己的眼镜,这两个一个打一个避,看着却像是乡下不讲理的婶婶大娘们打架,毫无章法可言。 顾铭朗受着廖青梅的攻击,最后硬是把人拉到了怀里,双腿夹着廖青梅的双腿,一只大手就足以禁锢住廖青梅两只纤细的手腕。 四肢被顾铭朗制得死死的,廖青梅一身狼狈地贴在顾铭朗身上,两人之间没有半点缝隙,她这才感受到,顾铭朗到底瘦到了什么程度。 廖青梅心底心疼,面上却还是硬撑着,她实在是太生气了,“放开我,顾铭朗!这里是战场,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 小丫头竟然教训起他来,顾铭朗有些失笑,软香软玉在怀,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但眼前最首要的还是要把炸毛的廖青梅给安抚住,“冷静了没有?冷静了就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廖青梅回嘴也回得极快,身体更是扭动着,想挣脱他的束缚。 “必须听!”顾铭朗难得在廖青梅面前这么强势,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别动!” 廖青梅猛地一僵,“……” 她毕竟不是全无经验的无知少女,顾铭朗本就沙哑粗粝的哑音,这会哑得更厉害了,身体更是烫得惊人,还有抵在她身上的那一处坚硬,更是无比强势地向廖青梅昭告自己的存在。 廖青梅脸色瞬间就白了白。 顾铭朗你个混蛋!流,氓! 第一百四十四章 身体里的弹片还有多少 “放开我,我听你说!”廖青梅冷着脸不敢再动,杏眼喷着火儿瞪向顾铭朗,明显就是气狠了的模样。 顾铭朗不肯放,若是以往,廖青梅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现在明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放手就是他傻。 再者,顾铭朗看了看天色,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有些事必须长话短说,他捡能说的跟廖青梅说了部分,说话口气轻松,略有几分嬉皮笑脸,重点突出了他努力复健想要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的过程,希望能多争取一点心疼分。 然而,预料之中的心疼和原谅半点也没有出现,反而是廖青梅更为生气的眼神,冷凌凌地看着他,瞬间让他的心一直凉到了底。 顾铭朗,“……” 廖青梅闭了闭眼,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一点。 如果说最开始的遗书和死亡通知他并不知情,那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不就是应该给家里消息吗?难道就这么瞒着她们,就是正确的做法吗?就算她只是个普通对象,无足轻重,那他的家人呢?顾爷爷顾奶奶呢? 他们那么担心他,甚至顾爷爷的病情几次加重,现在还中风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以为是地为对方着想而已。 “家里知道你没事的消息吗?”廖青梅表情渐渐冷凝下来,问的话直戳靶心。 顾铭朗沉默两秒,“我回来前,去了一趟靖北,见到了爷爷和奶奶,还有小姑,叔叔阿姨……我也见过了。”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她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什么时候回的驻地?”廖青梅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不可控制地沉了沉,她继续问。 顾铭朗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牵扯到机密的问题他从来都是保持沉默,却从不会骗廖青梅,这次也是一样,他完全没法对她说谎,“一周前,刚回家就接到了演习通知,马上就赶了过来。” 这话,也算是变相解释为什么他明明回了家,廖爸廖妈却没有及时通知到她。 “你听我解释,我……”见廖青梅脸色越来越冷,顾铭朗着急地想要解释,可是面对廖青梅了然的眼神,他却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他回来的主要目的是虽然是参加演习,但他毕竟刚刚痊愈不久,并没有那么忙。 他完全找不到借口。 廖青梅冷笑一声,见他说不出话来,连和他争辩的心情都没有了,“我听明白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旖旎的心思早谈得不见影儿,顾铭朗心底一下子空荡荡地没有着落,他讪讪地松手,廖青梅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脸上表情微冷,完全看不出方才激动暴怒的样子。 拍去身上的尘土,廖青梅目光淡淡地撇了眼同样站起来,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顾铭朗,“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青梅……”顾铭朗张了张,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解释起,这一刻,他宁愿廖青梅同他闹,也好过这样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两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非常不好。 廖青梅拎起被甩到一边的行军囊,大步往前走,心里憋得慌,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发。 走了一会,她突然停下脚步,定了定神后,又转过身来,大步往顾铭朗那里走,顾铭朗刚追了两步,见状又停了下来,嘴角咧起,满是油彩的脸上,一口大白牙显得又傻又难看,还有眼角上的那道疤,也因为这个笑容扭曲了形状。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廖青梅在他面前站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从兜里掏出那枚被摩挲得蹭亮的军功章,一把塞在顾铭朗的手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说完,她转身提起先前打斗中被扔到一边的行囊,头也不回地往营地走。 其实那一刻她更想说的是:你去找个你觉得能和你同甘苦的人过一生吧! 话到了嘴边,却根本就说不出口。 她心里知道,有些话说出口了,就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她……到底没有以前那么坚决,可说出口的话同样让她十分难过,心里各种情绪交织着,根本就理不清头绪。 顾铭朗能一直狠心地瞒着她,可她却做不到说绝情的话。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应该理解顾铭朗的难处,但情感却完全无法理解顾铭朗的作为,为什么不告诉她?怕万一出现最坏的情况,她接受不了现实?怕他死了,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改嫁?还是怕别的? 就算是怕她担心,那好!她原谅,那为什么人明明已经回来了,却一直避而不见,难道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没有别人!”顾铭朗看着手口的军功章,声音干哑地开口,然而声音却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手心里的军功章一看就是被人细心保管的,时间过去那么久,还和新的一样,只有金属部分被磨得发亮。 眼看廖青梅越走越远,顾铭朗把军功章握紧在手心,大步地往前跑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廖青梅也跑。 “没有别人,不会再有别人。”顾铭朗从廖青梅的身后抱紧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地低喃着,“你也不是别人,我不告诉你,只是怕……怕你们受不住第二次的打击,怕你看到那样子的我……会嫌弃我……” 听到这话,廖青梅剧烈地挣扎起来。 “别动,让我好好的抱抱你。”顾铭朗不放手,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廖青梅从出任务起就再也没有洗过的头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都知道,可是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连最简单的吞咽也没有办法做到。” “……”廖青梅喉头堵得慌,压抑已久的眼泪,一点点在眼眶里聚集。 好像是回忆起了那段最绝望的时间,顾铭朗的声音里弃满了后怕,抱着廖青梅的手臂紧了紧,廖青梅没动,哪怕被勒得生疼,也没有半点反抗。 “那个样子的我,连我自己都嫌弃。”顾铭朗没说的是,自己为了抵抗疼痛,对药物上瘾,那时候的他,是真正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通知了家里,除了让他们跟着担心,就只剩担心。 就是到了现在,那些已经逐步克制的瘾头发作起来,还是非常恐怖,他怕,怕在见廖青梅的时候,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顾铭朗,我……”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廖青梅身体都微微发起抖来。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顾铭朗有些无奈地蹭了蹭廖青梅的发顶,嘴角高高翘起,却满是涩意,“傻瓜,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了,好不好?” 廖青梅不说话,眼泪哗哗往外落,顾铭朗忙抬手去替她擦眼泪,“我不敢来见你,你明白我的心情吗?哪怕我的心一直在这里,可是我的人却一直不敢来见你。” …… 顾铭朗说了很多,廖青梅痛哭了一场后,人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是心疼顾铭朗,心里也不怪他了,但顾铭朗的行为还是无法被原谅。 他是个军人,她自然希望他永远平平安安,可万一遇到意外,难道他又要这样吗? “我们的事,等演习结束后,再谈!”廖青梅咬了咬牙,把他的手臂掰开,从包里取出止血药粉和绷带。 顾铭朗身上还有伤,她一直记得,“坐下吧,我先帮你把药换了。” 看着没有一处好肉的身体,廖青梅努力压住鼻头的酸楚,抖着手替他把药换了,努力撑着笑脸问他话,“你不是休养了那么久吗?为什么还有没拆线的伤口?” “……弹片之前在的位置不好取出来。”顾铭朗的声音很淡,似乎并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廖青梅心尖一颤,系好最后一个结,“换好药,身上既然有伤,那就小心点儿,再把伤口绷开,你自己看着办!” 完全忘了,刚刚一肘击在顾铭朗伤口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顾铭朗目光一直停在廖青梅的脸上,听她关心自己,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下去过。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廖青梅有些恼他,说话的语气就重了点,顾铭朗忙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可廖青梅正在收拾药品,担心她没看到自己的动作。 忙又应声道,“我听见了,保证不会再让它绷。” 廖青梅点头,她的动作很慢,但再慢也只有那几样东西,收收就好了,她抬头看了眼扑腾飞起一大片鸟儿的树梢顶,拼命把眼泪往心里逼,“还有多少弹片没有取出来。”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廖青梅点点头,背起行囊,“好,我知道了。” 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现在她突然就不想问了。 这一次,顾铭朗没有再留廖青梅,他摸着包扎得仔仔细细的伤处,想到廖青梅最后的问题,眸光暗了暗,等看不到廖青梅的身影后,才抹平痕迹消失在树林里。 这里已经无限靠近红方的阵营,她一个人走,也不会出什么意外,而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这次演习的胜利是他送给廖青梅的礼物,证明他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没有任何问题。 “斩首行动开始!出发!”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狭路相逢 廖青梅走到半路,就遇到了前来寻找她兼“打扫战场”的战士,大家看到她还挺惊讶的,本来他们都做好了军医生被敌军俘虏甚至被“消灭”的打算。 不过随行的军医没出事,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意外惊喜,伤员逐渐增加,医护人员却屡有“伤亡”,失去协同作战能力。 回到大本营后廖青梅第一时间就换回了自己的作战服,缴获的敌军战斗服和装备也算战利品,最后要算到总成绩里头的,需要上交。 就算是模拟战场,这里到底也是战场,廖青梅稍稍补充了一下,就一头扎进了临时战地医院,对新送来的伤员进行急救,护理,忙得连轴转。 “廖同学,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晚饭后,廖青梅正忙着给受外伤的伤员换药的时候,本来应该去轮休的医疗组小组长撩开帘子进来。 负责带她们的医疗组小组长,是学校附属医院的主治医生,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医生,叫沈玉清。 沈玉清手心里赫然躺着的是她还给顾铭朗的那枚军功章,廖青梅忙站起来,“组长……” “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要收好。”见了廖青梅的表情,沈玉清哪还有不知道的,笑着把军功章放到廖青梅的手里,又查看了一下廖青梅负责的伤员的情况。 廖青梅包扎得很好,没有可以诟病挑刺的地方,伸手拍了拍廖青梅的肩膀,“这一批学员里头,你很不错,你继续忙吧。” “组长,谢谢。”廖青梅送了几步,“我会继续努力的。” 沈玉清赞许点头,非常满意廖青梅的态度,示意她继续忙,不用送她,就自顾自地出了帐篷。 帐篷里廖青梅十分庆幸地把东西收好,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顾铭朗会偷偷把东西放到她兜里带回来,还好被沈组长发现了,不然…… 另一边,出了帐篷的沈玉清眉头却是紧紧地皱起,她是军人世家出身,虽然不至于一眼就能辨认出那枚军功章出自哪次任务,但也模糊有个大方向,而恰好近段时间,关于这次任务总有人不停地在她耳边提起。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次任务中获得一等功的只有一个年轻官兵,叫顾铭朗。 前年家里小侄女不管反对偷偷上了南下的军卡,这一去就是近两年的时间,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上了一趟战场气质也变得凌利起来,家里人都心疼不已,但还是为她的成长感到高兴。 更高兴的是她们的娇娇,终于找到了意中人,南边的战斗英雄,东南军区的传奇人物,就是先前屡屡立功的顾铭朗。 侄女在战地医院当医生,正好遇到了重伤在身的顾铭朗,战斗英雄和战场军医,本就是极易滋生感情的组合,侄女从接手顾铭朗的伤情,到他康复出院,中间产生感情她们家里人都懂,并表示祝福。 沈家不是那种以权压人的人家,小女儿动了心思,便放手让她自己处理,没有什么去调查男方背景的想法和行为。 想到这里,沈玉清长叹一口气,早知道不如调查一下才好,知道顾铭朗有对象,她们也能到尽早阻止,而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默许。 想到侄女眼里的痴迷,沈玉清有些心疼,但心疼归心疼,原则问题不能触犯,能把这么重要的军功章送给别人,可见这人在顾铭朗心里的地位不低,她那个侄女只怕是没有机会,不如趁早绝了心思。 廖青梅这个小姑娘她已经注意很久了,理论知识很扎实,上手能力非常强,一看就是经常自己练习下过苦工的,轻易不会犯错,即使有错,也鲜少有犯第二次的时候,她觉得是个好苗子,她一直注意着。 想到这里,沈玉清决定这次演习过后,一定要好好和小侄女谈一谈,早早绝了她的心思。 破坏他人感情的事情绝对不能做,可千万不能像大院里某些姑娘一样,借着权势去欺压别人,当个让人不耻的破坏者。 廖青梅并不知道沈玉清心底所想,转眼她又重新投入到救治工作中去,而接下来的几天,她更是没有半刻停歇的时候,战事仿佛进入白热化阶段,每天伤员不停地增加,她根本无暇思考和顾铭朗有关的一切事情。 “小廖,剪刀!”沈玉清正在给一个意外受伤的战士进行缝合,廖青梅给她当助手,场地就是临时战地医院,帐篷的外面,没有办法帐篷里已经住满了伤员,就连医护人员想要走动都极为困难。 “敌军疯了!”受伤的战士是个小队长,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指挥手下的士兵,“马上给大本营发无线电,告诉他们……” 廖青梅心里有些慌,她第一次经历手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长长的伤口,从膝关节处一直侧划至小腿肚,流了很多血,腿下就是草地泥土,甚至还有一只无名飞虫一头撞到肉缝里。 只见沈玉清十分淡定地把飞虫夹出来,虫子非常小,不比蚂蚁大多少,就那么直直地夹过去,廖青梅都不忍心看,那战士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只肌肉跳了两跳,一字不停地继续向小士兵交待着。 廖青梅动作极快地倒盐水冲洗消毒,这一刻身体比脑子快了半秒,沈玉清扭头看了她一眼,赞许地点点头,下一秒又专注在缝合上,仿佛那一眼只是廖青梅的错觉。 处理完小队长的伤口,他之后还有好些外伤的需要处理,某个瞬间,廖青梅几乎模糊感官,完全是机械地动作着,脑子里都分不清这到底是战场还演习。 “廖青梅!”沈玉清冷喝一声,廖青梅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要镊子自己手里拿的却是手术刀。 廖青梅抿了抿唇,脑子迅速清醒过来,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里来。 大本营的人毕竟不多,等大半人或阵亡或重伤被送返大本营的时候,以沈玉清为首的医疗小组也闲了下来。 廖青梅轮休半个小时,坐在草地上发呆,沈玉清穿着白大褂走了过来,肩膀上的金星反射着艳阳,刺得廖青梅睁睛不开。 只有短短的一瞬,沈玉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演习就要结束了。”沈玉清目光看向远方,突然开口,廖青梅愣了愣,转脸看向她,沈玉清喝了口茶缸里新倒的热水,“我们这里……” 沈玉清抬手划下大本营所包含的范围,“除了两个小队还在坚持,其余的都没有办法再上战场,已经是强弩之末。” “组长,你上过战场吗?”演习不比战场,廖青梅知道,就是知道心里才格外后怕,大本营里,战地医院附近,小半是受伤下火线的战士,还有大半是“阵亡”的战士,虽然现在他们正聚在一起谈笑着。 对他们来说,“阵亡”代表着失去角逐资格,但也意味着演习提前结束,休息整顿等待下一次演习就好。 沈玉清沉默了会,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廖青梅,“不习惯?” 廖青梅摇头,不习惯倒不至于,就算最开始不习惯,后头她也适应良好,她就是想到顾铭朗是在比这残酷千万倍的地方回来,而她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置气有些后悔而已。 “上过!”沈玉清喝了口水,看那气势喝得却像是最好的烈酒,她伸手拍了拍脑袋,“这里还有块弹片没有取出来呢。” 见廖青梅担心地向向自己,沈玉清爽朗地笑起来,“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说说你吧,怎么会决定报考军医大学,一般女同志都吃不了这种苦的。” 廖青梅来上军医大完全就是机缘巧合,她报考的师范大学。 “还好你来了军医大,不然我就要失去一个好苗子了,等你毕业有没有兴趣来做我的学生?”沈玉清不仅是附属医院的主治医生,还是军医大的教授,带硕士生的,黄媛媛就是她的学生,廖青梅惊着眼睛都瞪圆了,完全没想到沈玉清会这样说。 “组长,我很高兴能成为您的学生,我也会为这个目标努力的,绝不会让您失望。”廖青梅也没傻得放弃这个机会,来演习前她并不清楚自己的专业方向到底是什么,但现在她特别想成为像沈玉清这样出色的外科医生。 沈玉清大笑,拍拍廖青梅的肩膀,起身离开,那边有人在喊她,“我等你。” …… 沦陷比廖青梅想像的要快得多,在她和沈玉清短暂对话的三小时过后,敌军冲入大本营,占领了这里。 廖青梅和所有医护人员站在营区中间的空地上,看着军卡把真正受伤的战士送往医院,“阵亡”的战士送出战场,而留下的人则一一被点名,他们被俘虏了。 “团长,清点完毕,包括医护人员在内,共一百六十八人……” 廖青梅看着顾铭朗从主帐出来,清点人数的战士立马上前汇报,他只是轻轻地颔首,目光扫过她们,留下人员打扫“战场”,然后目不斜视地往营区门口停着的吉普走去。 洗干净脸上颜料的顾铭朗脸上的伤愈加明显,板着脸的样子让营地里的气氛空前地严肃起来,大家都知道,他们被攻陷,都是因为眼前的男人。 凑在一起的的“俘虏”们神色各异,医护人员们满脸兴奋地讨论着,语气里大多里满满的崇拜,而战士着则臭着一张脸,表情微微有些不服气。 廖青梅心底有些失落,顾铭朗刚刚是没看见她吗? 心里正闷着不大高兴的时候,吉普上副驾上的小兵突然下车,一路小跑过来。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需要一个随行医生。” 第一百四十六章 顾铭朗的小心机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需要一个随行医生。” 廖青梅心里一咯噔,她注意过那辆吉普,上面除了司机和警卫员,就只有顾铭朗在车上,顾铭朗身上还有伤,要随心医生的话,那是他的伤出了问题? 这样想着,廖青梅面上就显出急色来。 沈玉清是这里的负责人,小兵刚跑过来,她就走上了前,听了他的话,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果然廖青梅眼露焦急,见自己看向她,目光带着淡淡的祈求。 这是有多担心那个顾铭朗! 关心则乱!沈玉清恨铁不成钢地收回目光,刚刚顾铭朗从她们跟前走过,她可是没有看出哪里他需要随行医生的地方,再者他堂堂一个正团,又是刚从南边下来的战斗英雄,会没有随行的军医,骗谁呢! 关于顾铭朗在南边受的伤,她也听侄女提起过。 确实是九死一生,十分凶险! 不过顾铭朗意志强过人,明明是个必死之人却硬生生地挺了过来,身体的恢复力更是惊人,他那一身伤,正常人就算熬过来,身体也会变成个破布娃娃,一辈子药不离身,偏偏积极复健调理一年后,顾铭朗居然还能重返军营。 身体里固然会留下暗伤,但是那也得是上了年纪后的事情,现在却没有什么妨碍,不然他也不能好好地出现在演习现场。 演习前的一台小手术,沈玉清也知情,主刀医生还是她那侄女亲自请沈家二叔公出山动的手,只要不往死里折腾,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手术后侄女就申请了要成为顾铭朗的军医,不过被顾铭朗拒绝了。 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出自军医世家的沈玉清见过的听过的奇人异事不少,像顾铭朗这样意志强大的人也知道一些,但二叔不过动了台手术,回家就挂在嘴上连连夸赞的人没两个。 最让二叔赞赏的一点,就是顾铭朗这个人极有原则。 有原则自然是指顾铭朗这个人品性端方,正直善良,又有自己的底线和行为准则,包括许多方面,而这其中就包括顾铭朗严辞拒绝侄女这件事,哪怕侄女走的全是正规流程,也不行。 现在呢? “我是。”沈玉清目光淡淡地,心里多少有些复杂,侄女心心念念的人,却为了另一个人改变原则,退让底线。 这一场战役,还没开始,侄女就先败得一败涂地。 “青梅你过来,带上药箱过去吧。”沈玉清叹了口气,把廖青梅喊到身侧,交待注意事项。 演习还没结束,顾铭朗代表的就是敌方,演习到了这时候,不管是战士还是军医,所有人都投入进来,包括情感。 沈玉清余光扫了眼身侧神情微愤的军医学生,轻轻摇头,还是太年轻啊!“军医也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责,不必有心理负担,去吧。” 廖青梅没空关注那些,心里只顾忧心着顾铭朗的伤情,得到许可后,立马小跑着回军帐去收拾需要用到的药品和工具。 站在众人眼前的小兵也悄悄松了口气,顶着“战俘”憎恶的目光还是让人很有压力的,更大的压力还有眼前这位十分淡定的带队医师,天知道他刚刚有多怕她胡乱给他指个人带走。 “嫂……,医生走吧。”见廖青梅收拾好东西过来,小士兵还没从走神中醒过来,话一出口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还好话收得及时。 沈玉清目光扫了眼前面没有半点动静的吉普车,拉着收拾好的廖青梅又仔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才放她跟着小士兵离开。 后视镜里顾铭朗看着廖青梅一步步走来,嘴角微微翘起来,本来他们原计划是集中火力攻占敌方的主据点,但因为廖青梅在这里,就算明知道这处是伪大本营却还是选择优先攻占。 不过是曲折了一点而已,胜利始终会在他这一方。 廖青梅走得很快,但走着走着,她步子渐渐缓了下来。 顾铭朗身上的伤,她亲自检查并换过药的,当时伤口虽然裂开,却没有别的问题,完全没有术后感染的迹象,而且伤口恢复得很好,她看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拆线自行痊愈。 “你们团长,是不是腿上的伤又复发了?”廖青梅转头问走在旁边的小兵。 小兵懵了懵,他们团长好好的,昨天身上唯一的伤处都拆线了,难道腿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伤么?不过嫂子这么说的话,那就是有?忙点头道,“是啊,是啊!还挺严重的。” 挑了挑眉,廖青梅突然就不急了,她还有好多帐要一笔笔和顾铭朗算呢,结果还没开始清算,这混蛋居然又骗她! 小兵冷汗津津地瞟了眼突然之间“杀气腾腾”的廖青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当即再也不敢开口,低眉敛目地快步往前走去。 等廖青梅慢慢走到近前时,后座的车门已经打开,顾铭朗坐在车里看着她。 “上车。”顾铭朗的声音和几天前听到的那样,十分沙哑,和从前清越的声音区别相当大,光听声音根本就认不出这人会是顾铭朗。 一路走来,廖青梅努力在心底筑起的高墙轰然倒塌,她早就想问了,他的嗓子到底怎么? 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腿受了伤?”廖青梅提着箱子上车,边问。 腿?顾铭朗瞪向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小士兵,“没有,你听错了。” “……”小士兵一个踉跄没踩稳,差点儿扑到座椅上,忙坐好关上车门,深呼吸压惊,刚刚团长那一眼,好可怕! 坐好,廖青梅把医药箱提到腿上放好,准备把药拿出来替顾铭朗检查伤口,刚抬手,顾铭朗的大手就压了下来。 “等回到营地再检查,现在不用。”顾铭朗只轻轻按住廖青梅的手一下,很快就拿开,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你的工作就是在我的随行军医抵达之前,接手他的工作,现在你呆着就好。” 廖青梅瞟了他一上眼,手按在箱子上,目光直视前方,“好。” 说完,就安安静静地坐着,半眼也不带看顾铭朗的,倒是前头的小士兵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和廖青梅搭了两句话,结果发现搭了话车里的温度更低后,赶紧收了话头,连后视镜都不大敢看。 私心作祟,顾铭朗虽然把廖青梅弄到自己车上,但影响还是要注意的,他自己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为廖青梅着想。 “咳咳!”顾铭朗干咳两声,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廖青梅,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廖青梅听到了,脸一扭直接看向了窗外,咳什么咳,不是要保持距离吗?!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从后视镜里看到廖青梅的表情,顾铭朗嘴角也勾了起来,“箱子重不重?放到座位上来。” 上车到现在,医药箱一直稳稳地端放在廖青梅的腿上,箱子并不算太重,廖青梅也并不觉得这些重量对她有任何影响,不过顾铭朗这样说的话…… 廖青梅把箱子挪到两人中间放着,因为要把箱子放稳,坐姿微微往中间转了转,顾铭朗也伸手去接箱子,看似是帮着廖青梅把箱子放在坐椅中间,其实背地里牢牢抓住了廖青梅扶在箱子背后的小手。 “……”廖青梅俏红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来。 杏眼瞪向顾铭朗,却见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吩咐前排的小士兵,他的警卫员安排她的住宿情况来,“小廖的住处就安排在我隔壁,方便有事的时候她能及时赶到,小廖不像何楠,是个女同志,你安排的时候要注意一些。” 这一口一个小廖倒是喊得顺口!廖青梅恨恨地瞪向顾铭朗,挣了挣,没有挣脱他的大手,顾铭朗这流,氓居然牵着她的手,大拇指还在细细摩挲着她因为长期训练而留下的厚茧。 “顾团长!”廖青梅又羞又气又愤,咬了咬牙,脸上突然堆起笑容,一字一顿地喊顾铭朗,等顾铭朗看过来,“请问您的随行军医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说何医生啊?何医生暂时不会回来了……呵呵,呵呵……”听到廖青梅开口,警卫员下意识地就回答起来,然后就看到自家团长眼神冷冷地扫过来,瞬间打了个激灵,忙干笑住口。 “……”廖青梅。 “何楠家里有急事要处理,我这里问题不大,就先让他回去了,你找他有事?”顾铭朗眼神逼退热情的警卫员,这才转过脸回答廖青梅的问题。 有事!能不能松开我的手?! 不能。 “没事,我就是想找他了解了解您的情况,平时用药方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廖青梅磨牙,咬牙切齿地道,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顾铭朗握着廖青梅的手,和她较着劲,直到一点点把她的手指挤开,十指紧紧相扣,才心满意足地放松下来,“不必,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我。” 何楠虽然是个文柔书生,但性别为男,长得也还算过得去,顾铭朗怎么可能放自家媳妇和他接触。 长得也还算过得去的何楠坐在车里猛地打了个喷嚏,今儿早上他早起咳了两声,顾铭朗不知道怎么地突然硬说他病了,还病得不轻,竟然把他生生赶了出来,美其名曰让他回来治病! 何楠冷哼一声,治病?当他不知道姓顾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怕他盯上他家媳妇吗! 他何楠虽然花心一点,但也不是不挑的,就顾铭朗那得性,看中的媳妇还是半个军人,不是虎背熊腰就是膀大腰粗,能好到哪儿去?笑话,他和顾铭朗那个半瞎可不是一个审美。 “何医生,咱们回哪?”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心里猛地漏跳半拍,这何医生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要是光看侧脸,真的比女人还精致,不过…… “大院!”极不耐烦地一眼扫过去。 不过这脾气实在是不敢恭维,司机被何楠的声冻得回了神,专心开起车来。 另一边的车里,顾铭朗满眼期待地看向廖青梅,就等着他问自己的情况。 廖青梅却偏偏不如他的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也是伤员 前排的司机和警卫员默念着非礼勿视,司机更是将吉普开得又稳又快,只盼着赶紧到地儿。 廖青梅不接顾铭朗的话茬,扭脸看着窗外,顾铭朗手指在廖青梅的手心挠了挠。 “……!”廖青梅好不容易正常的面色,又微微泛起红来。 眼见着廖青梅要发火,顾铭朗忙把手指抽回,十指扣紧防止廖青梅逃跑,并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起来,目光直视前方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廖青梅都快被他气笑了,瞪了他两眼后,到底什么也没有说,一直想要抽离的手轻轻反扣住顾铭朗的,人也渐渐放松下来。 其实被顾铭朗这样牵着,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安稳,哪怕那天确认顾铭朗真的回到她身边,但回到大本营后,她只要一闭眼,就会做顾铭朗在战场牺牲的恶梦,不知道是不是参与了演习的缘故,梦境逼真得让她惶恐。 所以,这几天她其实都没有真正地睡过一个好觉,宁愿硬撑着忙碌,也不愿意睡着做那样的噩梦。 放松下来,廖青梅很快就靠着坐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黑眼圈,眉头习惯性地皱起,睡得似乎有些不安。 顾铭朗轻轻把两人中间的医药箱拿走,自己往廖青梅手边挪了挪,方便她能靠着自己的肩膀睡,前排的两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只当没有看见他们团长和嫂子紧紧扣在一起的手。 司机也慢慢放缓了速度。 这一觉,廖青梅睡得很香,在山里开车,路途极不平坦,但哪怕颠簸得再厉害,廖青梅也没有醒过一次,可见她这段时间有多疲惫。 “怎么不叫醒我?”吉普车停在临时营地旁边,廖青梅的右侧是营区,左侧是大片的茅草和夕阳,景色非常美。 “这段时间幸苦你了。”顾铭朗声音轻柔,语气里难掩心疼,但吵哑的嗓意还是瞬间将廖青梅的困意赶走。 车厢里沉默了几秒,廖青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她怕一开口得到的回答还是一片沉默。 “你的嗓子……怎么变成这样的。”廖青梅低着头,反扣着顾铭朗粗砺的大手,右手轻轻地抚着顾铭朗失去大半指甲盖的食指。 顾铭朗嗓子紧了紧,闭了闭眼,再睁眼脸上带着戏虐的笑容,“吸用过量有毒气体导致的声带受损,是不是比以前难听很多了?嫌弃我了?” “顾铭朗!”廖青梅狠狠在他手上掐了一把,恨他在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好好说话,医生是怎么说的……你你你,你离我远一点!” 吉普车的空间略大,但是顾铭朗的突然靠近还是让空间变得逼仄起来,廖青梅目光晃了晃,不太敢直视顾铭朗此时火热的眼神。 “我很想你。” 明明是像在说你吃饭喝水没的语气,但廖青梅心口突然猛地一悸,心底的委屈拼了命地往上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顾铭朗,下一秒,顾铭朗的唇就压了过来。 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诶呀,真是伤人眼哪!”去而复返的何楠趴在营区的篱笆上,瘪着嘴看着车内吻得忘我的两个人。 沈念的大眼晴里瞬间地溢满了泪水,她冒着被处分的危险,兴致勃勃地赶到营区想替他庆祝他首战告捷,可结果呢? 结果顾铭朗就这么送给她一份大礼! “那个女人是谁?”沈念目光死死地瞪着车里的两个人,半眼也不错开。 顾铭朗这厮心狠起来,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何楠下巴枕着手臂倒过去看着沈念,“顾铭朗的对象啊,你不是一直问他昏迷的时候喊的人是谁吗?喏,就是车里那位,没想到是个美人,配顾铭朗真是白瞎了。” 后一句,是何楠自己在碎碎念。 “……”沈念。 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沈念转头看向何楠,就见他冲自己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眼泪瞬间又漫了上来,很快模糊了何楠那张明艳的脸,沈念忍了忍眼泪,没忍住,“孙何楠,你个混蛋!” 说完就哭着甩袖子走了。 何楠止送着她走远,摆正头继续欣赏夕阳,却见后车座只剩下一堵后背给他看,美人被遮得严严实实。 得,没什么好看的,何楠耸耸肩膀转身也走了。 “亲完了?”廖青梅冷着脸看向顾铭朗,想抽出自己的手,没抽动,“说吧,那俩人是谁?你知道我很讨厌你这样的!” “……”顾铭朗,忘记媳妇今时不同往日,警惕性不比他手下的兵差。 何楠倒是好说,就是沈念不太好解释,他可是听人给他分析了的,这女人吃起醋来,可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不过想到他的小青梅会为他吃醋,顾铭朗心底莫名又有些得意。 此时廖青梅还是坐着先前的地儿,顾铭朗却先是从隔避座位到了中间,再到廖青梅和车门中间,大个子架在不到十厘米的地方,他坐得不别扭,廖青梅看得倒是别扭,主动往旁边让了让,“说吧。” “那个长得跟女人似的男人,就是我的军医,何楠,你管他叫老何就成,他这人性子特别不好,你平时离他远着点就行,旁边那位呢,也是位军医。”嗯,就这样,顾铭朗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挺清楚的,可惜廖青梅并不满意。 军医?廖青梅挑挑眉看向顾铭朗,脸上写了两个大字,不信! “咳,真是军医,叫沈念,你们沈导师的侄女。”顾铭朗一个头两个大,避重就轻解决不了问题,只好实话实说。 廖青梅点头,目光上下打量了顾铭朗的脸。 “别这么看我。”顾铭朗把头埋在廖青梅肩膀上,下一秒就被廖青梅推了起来,“我之前受伤,她是我的主治医生,一直照顾我到康复,对我有那么点想法,不过我直接拒绝了的。” “我保证,我心里只有你,我刚刚……开始并不知道她们在。” 所以,顾铭朗的潜台词是,我是真的很想你吗? 不过想到顾铭朗受伤的时候,那个叫沈念的姑娘一直都在,而她却一无所知,廖青梅心底不免有些失落,她知道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哦,说清楚就好。”廖青梅帮作淡然,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药箱,又看看顾铭朗,“你的军医已经回来了,我可以回去了吗?那边还有很多伤员,组长那边根本就忙不过来。” 虽然廖青梅表现得一点也没有吃醋的反应,顾铭朗心底有些失望,但好不容易找借口把廖青梅留到身边,顾铭朗怎么可能让她走。 “我也是伤员!”大脑袋又重新搁到廖青梅的肩膀上,没了何楠和沈念那两人,没人敢偷看吉普车里的情况,顾铭朗冲廖青梅撒起娇来毫无压力,反正之前在医院时,他也没少向廖青梅撒娇。 一回生两回熟,顾铭朗适应良好。 “……”廖青梅,真看不出你哪里像伤员的样子! 跟着顾铭朗进了营地,下车的瞬间顾铭朗又恢复成人前铁血的团长,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只有在看向廖青梅的时候,目光里会流露出淡淡的温柔来。 廖青梅的临时住处果然被安排在了顾铭朗最近的地方,至于沈念和何楠,一直到吃晚饭,都没有见着这两人。 晚饭是在顾铭朗的帐篷里吃的,伙食还不错,主要以肉为主,都是他们在山里打的野味。 “多吃点,你瘦了太多。”顾铭朗都顾不上怎么吃饭,全程都在照顾着廖青梅,给她夹菜给她盛汤,直到廖青梅表示实在吃不下了,他才拿起筷子,飞快地扒着饭。 “慢点吃!”这习惯太不好了,廖青梅瞪了顾铭朗好几眼,可他就缓了两口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吃饭速度。 廖青梅拿他没办法,讲又讲不听,只好起身去查看顾铭朗正在吃的一些药。 她既然是以顾铭朗随行医生的名头进来的,相应的就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照顾好顾铭朗是她现在最紧要的任务。 “出去走走吧!”顾铭朗站在廖青梅身后好一会,看着她拿药瓶的手越来越沉重,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起来。 等廖青梅站起来,顾铭朗才发现她在哭。 “怎么突然哭了?”顾铭朗顿时就慌了,忙手忙脚乱地去给廖青梅擦眼泪,“我早没事了,这些药都是何楠那家伙硬塞给我的,你看都是一些保健药,真治病的没几种,看见了没?” 顾铭朗手忙脚乱地把药瓶拿起来给廖青梅看,外面确实都是保健药的瓶子,只是把里头的药片换了而已,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些药都扔了的,他明明早不需要吃这些东西了。 里头的药廖青梅虽然不能完全分辨,但也不傻,顾铭朗现在虽然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她面前,其实他的身体隐患还是很多。 这种时候他不好好在医院调养,跑来演习做什么?难道这身军装比他的生命还重要吗?命都没了,还要这身军装有什么用?! 这一刻,廖青梅心底头一次爆发了极端的情绪。 可她只是哭,咬着唇一句质问也不肯说出来,有些话注定只能在心底想想,这种明知道答案的事情,说出来,不过伤人又伤已。 顾铭朗被她哭得心都碎了,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见过廖青梅很多面,也见过她无助时哭泣的样子,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无力。 片刻后,哭够了的廖青梅突然伸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极端情绪化 +1 廖青梅突然伸出手,从正面轻轻地抱住了顾铭朗。 这是两人之间,这么久以来,廖青梅第一次主动,顾铭朗顿时欣喜若狂,惊喜之下连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别动!”廖青梅有些懊恼地轻呼,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一冲动就抱住了顾铭朗,明明以她的性格,这样的举动对她来说,是非常出格的行为,可她还是这么做了,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说不让动就不动,顾铭朗立马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虚抱的姿势。 “傻不傻!”廖青梅突然就被顾铭朗逗笑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埋在顾铭朗怀里闷笑出声。 笑完,廖青梅就赶紧松开手想往后退,这里毕竟是临时作战中心,万一有人进来,被看到就不好了。 轻轻的笑声瞬间解锁了顾铭朗的不知所措,廖青梅难得主动,他怎么肯轻易让她逃开,悬空的双手极快地把人锁住,重新把廖青梅揽在怀里,“想抱就多抱一会,给你抱。” 不要脸!廖青梅心里暗骂,却任由他静静地抱着。 顾铭朗大手轻轻扣着她的发顶,心里满足地喟叹,万幸他回来了。 只要一想到他或许回不来,那他的小青梅要怎么办? 她看上去那么刚强,满身是刺,其实心底比谁都柔软,靖北那边小姑的那些作为他多少也知道些,他都不敢想如果他不在,小姑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去伤害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底的小姑娘。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帐篷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轻声的交谈声,廖青第一惊,忙想从顾铭朗的怀里退出来。 “快放开手,等下有人进来,影响不好!”廖青梅着急。 “不怕,这时候没有人敢进来。”顾铭朗笑,都知道帐篷里呆着的人是谁,谁敢没眼色地闯进来。 “青梅?”顾铭朗的声音有种怪异的沙哑,廖青梅瞬间警觉起来,抬头怀疑地看向他。 果然,顾铭朗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幽深,莫名让人脸热,廖青梅头往后仰,“顾铭朗!这是演习呢!你注意点影响!” “……” 顾铭朗瞪眼,万万没想到廖青梅居然双手捂着他的嘴,坚决不肯让他再往前进一步。 看着顾铭朗委屈的小眼神,廖青梅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怕惹得他恼羞成怒。 自己有几斤几两,廖青梅还是十分清楚的,她能挡住顾铭朗,其实只是顾铭朗在让自己而已,真惹恼了他,吃苦的还是自己,她可不想再顶着微肿的红唇,被大家意味不明地探视。 想到刚刚进营地安排住处时,小警卫员盯着她嘴一脸想不通的表情,廖青梅脸色就有点发黑,都怪顾铭朗这个混蛋! 想到这里,廖青梅恨恨地瞪了顾铭朗一眼,水汪汪的大杏眼眼角余光瞪过来,莫名地勾动顾铭朗的心弦,只一眼就让他丢盔弃甲。 顾铭朗单手揽着廖青梅,另一只手握住她压在唇上的双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薄茧。 “听你的,等演习结束。”本就吵哑的嗓音又低了几度,声音里多了几分压抑。 什么演习结束!听不懂! 廖青梅忙转过头,不敢直视顾铭朗的眼晴。 顾铭朗笑,突然往前凑了凑吻到了廖青梅的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廖青梅瞬间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羞恼地想要抽出手来,却被顾铭朗抓得死死的。 “顾铭朗,你耍流,氓!你快点放开我。”廖青梅气急了,顾铭朗在混蛋,逮着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想动手动脚,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廖青梅现在后悔死了,就不应该给他好脸! “不放,再让我好好抱抱你。”顾铭朗不肯放,心情极好地纠正廖青梅的错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才是耍流,氓,我这不叫耍流,氓,这叫喜欢你。” “只喜欢你。”顾铭朗在廖青梅的耳边又补了一句。 “强词夺理!油嘴滑舌!”廖青梅暗暗腹诽,谁要和你结婚了!谁要你喜欢了! 顾铭朗笑,也不反驳她,大手包裹着廖青梅的手,看着手上的伤痕和薄茧,心疼不已,“我听厉伟说,过去一年你……” 话刚说到一半,顾铭朗被廖青梅幽幽的目光盯得说不出话来,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我,我……” “你去了学校,见了厉教官,却不敢去见我?”廖青梅声音一点点冷下来,眼神十分受伤。“你是不是还躲在暗处,跟着我,就是不敢出现在我面前?” 是!可顾铭朗不敢应声,目光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廖青梅。 没办法,他心虚啊,他确实跟了廖青梅两天,廖青梅收到演习通知的当天,他站在远处亲自目送她上的军卡,才匆匆赶回来的。 “你打我吧,都怪我胆儿小,都怪我……”顾铭朗抓着廖青梅的手往自己胸口上砸。 廖青梅双手没有半点力气,木偶似的任由着他握着砸,好不容易止往的眼泪,又有往外冒的架式。 “顾铭朗,你个混蛋!你混蛋!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多害怕吗?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你怎么能瞒我那么久,你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廖青梅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却倔强地不往下落。 “你这么本事,你是不是觉得,你平安这事我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反正到最后我都会原谅你,你就是认准了我好欺负是不是?” 说着说着,廖青梅心里压抑的怨气终于盖过了委屈,越说心里越凉越悲哀。 顾铭朗这会也慌了,他不是把人给哄好了吗?怎么说来脾气就来脾气了?可这种时候他也不敢和廖青梅顶回去,只抱着廖青梅轻声哄着,“是我错,是我错,你别生气,你骂我打我都行,别生气了,我心疼。” “你心疼个屁!”廖青梅怒极。 “……嗯?”顾铭朗被廖青梅破口而出的粗话惊了惊,“你刚刚说什么?” 廖家的家教很严,廖青梅从小到大都不被允许在外头学人家的粗话荤话,这放在同样有修养的人里头是气质是修养,但放在方家那样不讲理的人面前,那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上辈子被欺负成那样,廖青梅也学不会骂人的话,这辈子反倒是因为和刘爱国一起呆久了,渐渐学会了她的口头禅,比如说,屁。 突然在顾铭朗面前说出这种话,廖青梅心底也有些慌,但心里的委屈和怒气还是在的,“我说什么了?我说……我说你说的话都是哄我的,什么心疼,都是骗人的!” “傻丫头。”顾铭朗笑,压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摁在自己怀里,“尽会瞎想,我的事除了和你有关,还能和谁有关?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瞒你了,我说到做到!” 廖青梅不说话了,一鼓作气的努气被戳破,她本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她更不想和顾铭朗吵架,虽然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她一个人在情绪化,最重要的是铭朗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谎,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他,可是心底还是不安。 她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但是只要视线范围内没有顾铭朗,她就会焦躁不安,她掩饰得很好,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对。 不对,还是有一个人的。 “抱紧我,你看,我是真的回来了,别怕,我一直都在。”顾铭朗拉着廖青梅的双手,环在自己腰后。 在车里,看似是他强势地扣着她的手,但在她睡梦中,她扣得紧紧的,仿佛一松开他就会消失,现在他的手背上还留着淡淡的指痕。 “我也会好好的,养好身体,不再让你担心,现在局势稳定下来,我保证会一直平平安安地在你身边,在你知道的地方,好不好?。” 眼泪从眼眶里出来,就直接渗到顾铭朗的衣服里,廖青梅憋着气,换了个位置,闷声道,“骗人,军队有保密条例,你不可能一直呆在我身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这会倒是精明起来了,顾铭朗哑然失笑,“嗯,那有点难办了,怎么办呢?” 廖青梅:骗子!居然还笑得出来。 “放心吧,组织上有新的任务交给我,重新组建一支新的团级部队,至少十年,不会挪动地方,保证你时时刻刻都让你知道我在哪里。”顾铭朗笑,心里对廖青梅是又爱又疼,今天的廖青梅,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的一面。 有些脆弱,但更加的亲密,“好了,不哭了。” “我才没哭!”廖青梅扭开脸,换了个方向。难得地耍起了赖皮,嘴角却因为顾铭朗的话,高高地翘了起来。 顾铭朗失笑,指着被润染过的那块衣补襟问,“那这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腰间旋转三百六十度的拧绞,这一次廖青梅可是找准地方才拧的,恰好是腰间那一小砣软肉,这点小痛对顾铭朗来讲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过他却立马低声求饶起来。 “装!”廖青梅哼哼两声,心里的怒气散了个七七八八,隔了好一会,就在顾铭朗松了口气的时候,廖青梅突然开口问。 “顾铭朗,你是真的回来的吧,我好怕……” 第一百四十九章 梦境太美 刚刚重生回来时,廖青梅认为,自己可能不会再有爱上一个人的权力了,甚至在和顾铭朗相处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顾铭朗认定了她,那她就拖着,她觉得总有一天,那时候她从内心觉得,顾铭朗值得更好的人。 本来么,感情都是自私的,她自认再也不能像对方志诚那样,完全交付自己的心,这样对顾铭朗来说,极不公平,等顾铭朗遇到了全心全意爱他的人,自然会转身离开。 大学开学前,她被顾铭朗突然失踪的消失惊得失魂落魄,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对眼前的男人,应该是动了心的,只是那时候她心里还有微小的不确定。 其实廖青梅心里知道,她是自卑,上辈子的事不可能没有给她留下阴影,只是她自己不承认而已。 是顾铭朗打消了她的不确定,可就是她们正式确定了关系,顾铭朗连句多余的交待都没有,就直接南下上了战场,这一走就是半年。 想到收到顾铭朗遗书时的心情,廖青梅后怕地闭上眼睛,那样的绝望痛入骨髓,如果顾铭朗真的没了,廖青梅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有打开心扉的可能,但她知道,肯定不会再有一个人,像顾铭朗这样珍惜她。 “顾铭朗,你是真的回来了吧,我好怕这只是个梦。” 回应廖青梅的是紧紧的拥抱,顾铭朗喉头微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时候还能说些什么呢?他现在只想紧紧地抱着他怀里的小姑娘,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能再见到廖青梅,他心里何尝不是害怕这只是个梦! 帐篷外,沈念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那么不近人情的顾铭朗,在这么个乡下姑娘面前,竟然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堂堂沈家大小姐,到底哪里比不上个乡下妞! “人家是大学生。”何楠在她身边凉凉地添了一句。“再过几年毕了业出来,和你也没差。” 沈念咬牙,就是乡下姑娘!就是乡下姑娘!怎么啦! 何楠不可置否,耸耸肩,“没办法,他就喜欢个乡下姑娘。” 沈念这会生吞了何楠的心思都有,可看着没有半点动静的帐篷,心里不免有些泄气,她都那么努力地拉着何楠在外边走了,里边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出来的意思,都怪那个乡下姑娘缠着顾铭朗。 不知廉耻! 可是她也好想不知廉耻地缠着顾铭朗,沈念抹了抹眼泪,丧气地往自己的帐篷走去,其实她来是想和顾铭朗道别的,可是眼下这情况,别说道别了,只怕见一面都难。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挖不到的墙角,哭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何况是在我面前哭,你得去顾铭朗面前哭。”何楠跟在沈念身后,怂恿着她,“要不咱们再围着帐篷走两圈?刚刚我要出声你还不让,现在就这么走了?心里不难受?” “孙何楠!你再这样,我叫告诉孙姨,你……”沈念怒瞪着一双凤眼,被何楠的话戳得肺管子生疼。 听到沈念拿自家母亲威胁,何楠飞快地做出投降的姿式,沈念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往帐篷走,被何楠这么一气,倒是没有那么伤心了,就是特别想要揍人! “小丫头片子,从小到大就会告状,没本事!”何楠哼哼两声,认命地跟了上去,人是他领进来的,自然也得他安然给送回去。 可惜的是,两人都没有走得成。 半个小时前,敌军绝地反击,出入山林的几条主道都被封锁了,营地收到消息后,也迅速进入了战备状态。 营地需要转移,廖青梅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帐篷里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没有铺开的行军床,她要收拾的只有自己的药箱而已。 “不介绍一下?”短短的两分钟里,何楠和沈念都换好了制服出来了,四人在车前相遇,何楠挑着眉头看向顾铭朗。 然后冲廖青梅微微一笑,“你好,我是何楠,顾团长的……前军医。” 廖青梅蓦然有些脸红,总觉得眼前这个好看得过份的男人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想到先前在车里的事被他撞了个正着,脸又红了些,“你好,我是廖青梅。” 虽然脸上有些窘迫,但神情落落大方,说话的时候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并没有半点小家子气,沈念站在旁边冷哼了一声,且看着吧! “朗骑竹马来,绕竹弄青梅的那个青梅?”何楠饶有兴致地问,眼里满是兴味。 廖青梅其实不太适应和何楠这样的人打交道,她总觉得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勾子,说的话也有些意味不明,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不是好人的何楠没有等到廖青梅的答案,倒是等到了顾铭朗的铁拳,“延误军情,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上车!” 说完拉开车门让廖青梅先上,自己随后跟了上去,全程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分给沈念,不是刻意,而是自然而然。 以前被顾铭朗这样无视,沈念还能安慰自己,顾铭朗就是个这么不懂情趣的木头男人,是他有原则,是个性原因,但现在她根本就骗不了自己,这一切,只是因为顾铭朗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而已。 “别看了,汽车的铁皮壳都要被你看穿了,上车!”何楠没好气地拉着沈念上了顾铭朗之后的那台车。 黑夜里,汽车在山林间行驶,廖青梅坐在车上,虽然因为此时的情况有些紧张,但心里满满的全是安全感,这一切,都是因为身边那个正在查看地图的男人。 “东北方向三公里,弃车。”演习的范围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汽车再开下去,就要过界,“发无线电通知三连和五连,把敌军引到源溪十公里后开始反击。” 此时的顾铭朗是廖青梅不曾见过的另一面,但不得不说,这一面比之前他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任何一面都要吸引人。 下了车就要负重前进,廖青梅在军医大里十分出色,但想要跟上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士着实有些困难,但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很严肃,沈念和何楠也没有半点掉队,廖青梅紧了紧牙关,一直保持着速度,没有落后一步。 沈念这一路都追得十分辛苦,何楠不必说,他的军事素质和他拿刀的水平几乎同等,这样的行军速度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但是她不行,自从被分到军医院上班后,她就再也没有参加过常规训练。 之前偷偷南下,也是直接被安排到了临时战地医院,一直在后方坚守,根本就没有上过前线,虽然她有申请,但总是被驳回。 但现在,她的东西都在何楠背上,但廖青梅却一直背着自己的药箱和行囊,还一点也没有掉队。 沈念心里暗恨,等她回去,她一定要恢复训练,她怎么可以被一个乡下姑娘给比了下去! 走在前头的顾铭朗心里十分心疼廖青梅,但这种时候,他根本就没办法分出心思来帮她,而且以廖青梅的性格,肯定也不希望他过多的“照顾”她。 急行军一个小时后,顾铭朗终于发话停下扎营,身边的人都在忙活起来,廖青梅也开始扎自己晚上要住的帐篷。 情况紧急,沈念被安排和廖青梅一起住,廖青梅没有任何情绪地表示了同意,倒是沈念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哼哼着有些不大乐意。 不过想到要是自己不看着点廖青梅的话,要是这两人又在她眼皮子底下亲亲我我,她肯定受不了,现在这个情况,虽然这个可能性极小,但本能地沈念就是不太愿意看到廖青梅和顾铭朗凑在一起,便硬着头皮给应下了。 见廖青梅忙着扎帐篷,沈念撇撇嘴,也跟了过去搭把手帮忙。 等她们扎好营已经十二点多,廖青梅睡下还没两个小时,营地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睡得本来就浅的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难道是打过来了? “是分散作战的小队赶过来集合了,别一惊一乍地!别人还要休息呢!”沈念也是被惊醒的,看到廖青梅马上起身凉凉地开口,翻了个声,轻声嘟囔道,“土包子。” 廖青梅起身的动作迟疑了一秒后,半点也没有停顿地拉开帐篷准备出去,沈念说的是沈念说的,她要自己看看才安心,不过动作确实放轻了一些。 “……”沈念僵了僵,黑暗中脸色极不好看,有心想起来看看,最后还是冷哼一声闭上了眼。 帐篷外有人巡守,见廖青梅出来也没有意外,坐在火堆边的警卫员还体贴地指了指顾铭朗所在的方向。 看他们这么淡定,应该是没什么事,廖青梅看了顾铭朗那边一眼,他正和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在说话,嘴角翘了翘,能够时时看到他的感觉,真的特别安心。 看了一会,廖青梅就准备抓紧时间回帐篷休息,接下来的几天只怕还有几场硬仗要打。 “吵醒你了?”正要转身,那边说完的顾铭朗已经大步向她走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章 还好你遇到的人是我 “嗯。”廖青梅轻轻地应声,嘴角微微翘起。 明明十分复杂的环境,廖青梅却觉得这时候的氛围刚刚好,睁开眼就能看到顾铭朗的感觉让她十分安心。 “冷不冷?”更深露重,凌晨时分正是山里凉意最重的时候,廖青梅只穿了件衬衣就出来了,顾铭朗手动了动,强忍住想牵住廖青梅手的念头,转身往偏一点的火堆边走过去,“去火边坐坐。” 瞌睡已经完全醒了,回帐篷也睡不着,廖青梅想了想,跟着顾铭朗走到火堆边。 见他们俩过来,警卫员立马识趣地起身离开,临走时还告诉他们火堆底里埋了木薯,是他们在树林里挖的,再过一会就能吃,让他们看着点,别焖过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会很辛苦,还会遇到危险,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顾铭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廖青梅的肩上,才提了提裤脚坐下来。 “嗯。”廖青梅点头,扯了扯还带着余温的外套坐在顾铭朗的身边。 虽然火堆旁边有些灌木丛遮挡,但周围人多眼杂,廖青梅没好意思和顾铭朗坐得太近,而是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坐下后双眼盯着火堆,捡了根棍子拨着火堆边缘,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就已经十分美好。 这种时候,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却有一种一个字也不想说,什么也不需要说的感觉。 “把鞋子脱下来。”可惜感性的永远是女人,顾铭朗调整好火势就看向了廖青梅,毫不迟疑地开口。 脱鞋?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 廖青梅惊讶地看了眼顾铭朗,双脚下意识地往后藏,脚下踩的作训鞋从演习开始一直穿到现在,又脏又破,每次穿都要抖过泥土沙子才行,怎么好意思给顾铭朗看。 “脱下我看看!”顾铭朗皱眉,他早注意到廖青梅走路有些不对劲了,见廖青梅不动,眉头竖了起来,“让我亲自动手?” “……”廖青梅没动,主要是一时间没有弄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顾铭朗轻叹一口气,从兜里掏出小瓶的医用酒精塞到廖青梅的手里,直接动手抓着廖青梅坐的那截树杆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向自己。 “顾铭朗!”瞬间顾铭朗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廖青梅惊得杏眼瞪得老大,绯色上涌,这时还不停地有部队往这边集结,周围活动的人可不少,虽然大家训练有素动静极小,都在忙碌,但廖青梅已经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同时看向她们这边。 “我在呢,别怕。”顾铭朗闷笑,抓着廖青终梅的脚踝往外拉了拉,没拉动。 廖青梅这会是真的急了,顾铭朗到底是想干嘛吗? “顾铭朗,你到底是怎么?很多人看着呢!”廖青梅不敢抬头看四周,声音里带着焦急,空着的手忙握住顾铭朗的手腕,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顾铭朗无奈地叹气,一点点把她的手掰开,把不停往后缩的脚轻轻拉了出来。 反抗无效,廖青梅心里紧张的要命,全副心神都在注意周围的动静上。 “走得慢一点也没事,我不会让你掉队的。”顾铭朗有些心疼地看着廖青梅脚磨出的血泡和水包。 廖青梅脚下的伤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看到脚底还有两个水泡已经磨烂的时候。顾铭朗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怒气,“痛不痛?磨成这样怎么也不说话,我要是不看不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廖青梅心底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顾铭朗,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竟然亲自给她脱鞋检查伤处。 放在后世,男同志给女同志端洗脚水洗脚都不罕见,但是在这种时候,廖青梅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到过,有男人会做到顾铭朗这一步。 在她全部的人生里,从来都是她来干端水洗脚的活,给方志诚给方壮壮甚至还有方母,水稍热一些,方壮壮就会哭嚎着说后妈要烫死他,方母便会破口大骂,踢翻洗脚水,她又要重新烧水兑水…… 服侍完难缠的方壮壮和方母,还有一个方志诚,方志诚虽然从来不挑什么,但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当家男人的权利,却不会管她身体是不是不适,心情是不是不好,忙碌了一天是不是会累。 想到这里,廖青梅猛地甩甩头,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想起过上辈子的事情来,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么多? 大概是现在的场景,太过震撼她了吧! 眼底的热意一直凝聚不散,廖青梅看着专注地地替她处理伤处的顾铭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顾铭朗也没有办法,色厉内荏地瞪了廖青梅一眼,喊站在不远的警卫员重新去帐篷里取了药和绷带来。 “痛的话忍一忍。”顾铭朗先处理脚底被磨破的两个大泡,酒精淋上去,廖青梅痛得往后一缩,没缩回来,脚踝被顾铭朗抓得紧紧的。 清洗过伤口,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药粉撒上,才拿绷带细细地包扎起来,至于那些还没磨破的水泡,那瓶小酒精里泡着几根缝衣针。 “我要穿泡了,你忍忍。”这时候要是有女同志的长头发是最好的,可惜廖青梅一头精神的短发,至于沈念,谁也不曾记起她还在这里。 顾铭朗找了根粗一些的缝衣针,贴着肌肤从泡边缘穿过去,让泡里的血水从两端流出来还不会把泡弄破,之后再上药。 处理完右脚接着再是左脚,全程顾铭朗都小心翼翼,动作却快准狠,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但又很轻柔,一点也不痛。 廖青梅的皮肤白,脚上的皮肤极少见光,就更加白了,可和白皙娇小的脚不同的是脚底的粗糙的厚茧,完全不像个正常女孩子的脚。 顾铭朗心疼得不行,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他出事,廖青梅也不会近乎惩罚地逼迫自己,如果不是他一直没有消息,廖青梅也不会……都是他的错!顾铭朗心里自责不已。 他不知道他被“死亡”的这段时间里廖青梅有多煎熬,但他知道,他会用他的余生对她好。 把绷带绑好,顾铭朗替廖青梅穿上鞋,依旧没什么好气,他这是被廖青梅给气的,语气里却满是心疼,“这两天你就呆在营地,少走路好好休息。” “顾铭朗?”廖青梅低垂着眼晴盯着自己的脚,声音微哑。 顾铭朗看向她,伸手轻轻地覆盖住她撑在树杆上的手,一点点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 只要她态度稍软,他瞬间就能溃不成军,这会听到廖青梅略带撒娇地唤自己,顾铭朗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嗯。” “我就是叫叫你。”廖青梅突然抬起脸来冲顾铭朗笑,笑得特别特别开心,特别灿烂的那种。 “……傻瓜!”顾铭朗笑,轻轻替她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这么好哄,还好遇到的是我,不是骗子。” “还说不是骗子,明明那时候史克朗说,你因为哄不好我,偷偷找他们支了很多招来着。”廖青梅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她的性格,但对象是顾铭朗,廖青梅觉得,她可以让自己软弱一点,这个男人值得她依靠信赖。 “……”顾铭朗,他觉得自己先前见到史克朗时修理的那一顿肯定是轻了,这种话怎么能跟廖青梅说! “他还说什么了?”顾铭朗沉着声问。 说起史克朗,廖青梅突然就想起一年前史克朗在校门口仓皇逃走的那一幕,虽然见到顾铭朗没事,她心底已经释然,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委屈,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史克朗是因为顾铭朗真正的出事了,才不敢见她的。 她一直抱有的希望,也因为那一次,全部破灭。 不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廖青梅也没打算再提,见顾铭朗着急,只笑着摇头,什么也不肯吐露。 或许是因为挨着火堆,两人闹着闹着渐渐气氛有些火热起来,顾铭朗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一点点往廖青梅逼近,“说。” “好香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叹,何楠就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他身后还跟着脸色黑沉的沈念,也不知道这两人在那里站了多久。 火堆里埋着的木薯早就有香味飘了出来,廖青梅和顾铭朗不再说什么,招呼两人过来坐下,两个男同志一起把火堆里的木薯全部扒拉了出来,份量还不少。 留下四人要吃的份量,喊来警卫员,让他把剩下的全部带去和守夜的战士分吃。 何楠过来,男人间自有话题,顾铭朗他们说着话,廖青梅则安心地坐在顾铭朗的身边,自己剥木薯吃。 沈念身世不简单,顾铭朗和何楠之间的话题她不时插进来,竟也聊得十分投机,廖青梅反倒插不上嘴,不过她就算能说上话,沈念也不见得会给她机会。 若说刚看到顾铭朗和廖青梅在一起时,沈念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确实是不甘心,但不甘心她还是在心里劝自己放弃。 可现在不甘心已经占据了上风。 实在是顾铭朗给廖青梅扎水泡的那一幕太刺痛她的眼晴,在她眼里,顾铭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再痛也不会喊出来的男人,沈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看到他的这一面,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声下气。 就是低声下气! 沈念心痛极了,顾铭朗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他应该遇到一个好女人,把他放在心上,细心妥帖地照顾他,而不是让他放下身段去伺候别人。 虽然很想骗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顾铭朗才会变成和她印象里完全不同的样子,是因为自己的家世,让顾铭朗感到压力,他才会想尽办法摆脱自己…… 可是顾铭朗眼里的光骗不了人,这个叫廖青梅的女人,在他心里很重要。 正是因为如此,沈念心里才会那么不甘心,就算不是她,为什么要是廖青梅,一个哪哪也比不是她的女人。 不是她,可以!但也绝不能是廖青梅! 第一百五十一章 顾铭朗是金大腿 再回到帐篷里,廖青梅睡得很香,倒是她身侧的沈念辗转难眠,直接睁眼到天亮。 凌晨四点左右,营地就有大动静,廖青梅起身的时候,就发现短短的几个小时后,身边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袖上的袖章无不表示,这些都是顾铭朗阵营的医护及后勤人员,廖青梅有些心虚地扯了扯衣角,这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蓝方人员。 嗯,还是蓝方“俘虏”人员中的一名。 站在红方的大本营里,莫名有些心虚怎么办? “青梅,你怎么会在这儿?”刘爱国正垂头丧气地刷着牙,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了从帐篷里出来的廖青梅,立马牙也顾不得刷,一路小跑到她身边。 “你们大本营是不是也沦陷了?”见到廖青梅刘爱国有些兴奋,还有一种找到同病相怜的革命同伴的感觉。 无他,她也是蓝方的军护,沦陷后被“俘虏”,这后被并入红方医护之中。 廖青梅见到刘爱国也非常高兴,同时心里也莫名松了口气,把自己的心情同刘爱国一说,果然被毫不留情地嘲笑一通,刘爱国可没有廖青梅那种心虚的心情,她们当时整个医护组都被临时编入红方医护队,大家都一样。 她们的营地在三天前就集体沦陷,幸存的医护人员被直接“俘虏”,然后临时被编入红方,进行救治工作。 “你不知道被分成红方的同学有多嚣张!”虽然没有廖青梅那种心虚的心情,但是说起这两天的经历,刘爱国可是满肚子的怨气,这次演习的医护人员组成十分复杂,百分之五十是她们这些军医校生,还有一部分是从基层及部队医院调来的医生和护士。 这么多人,一开始就被打散分到各个连队,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几分被分成两半,分属不同的阵营。 本来就还是学校里的学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再者这样的敌我双方对抗战极容易挑动学生激进的情绪,演习进行到现在,大家几乎都已经把敌方阵营的人员当成了敌人,哪怕是中立方的医护人员。 刘爱国这两天可是没少受人的排挤,“得意个什么劲啊,不就是一场演习吗,是人红方的首长厉害又不是他们,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我恨不得当场就……就,哼!” 正好刘爱国班上一个分到红方的男同学路过,一脸得意的样子,看着是挺欠揍的,刘爱国哼哼两声,赶紧拉着廖青梅跑了,她背着人还挺能放狠话的,当着人的面,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她确实是失败方的人嘛。 见廖青梅奇怪地看着自己,刘爱国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们班的班长,人是挺欠的,不过这两天他也挺照顾我的,别人挤兑我们的时候,他也会站出来替我们说话,我就不跟他计较了。说说你吧,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跟着沈老师吗?我听说她们都被遣返了。” 他们这次演习的规距,中立方人员如果不被纳入就会被遣返到后方,等到演习结束。 当时廖青梅所在的营地,是蓝方大本营之外最大的营地,主要就是为了迷惑红方视线,当时沦陷的时候营地里可有不少人,顾铭朗带的只带了一个连队的人数,只点名要了个廖青梅,其余人全部遣返了。 廖青梅把当时的情况和刘爱国说了,却暂时没有告诉他顾铭朗就是她对象的事儿,毕竟这事太玄幻了,顾铭朗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突然横空出现,她怕吓着刘爱国,还是等演习结束后再向她解释吧。 得知廖青梅运气居然这么好,刘爱国羡慕得不得了,一拍大腿,立马就劝廖青梅赶紧抱住顾铭朗这条金光闪闪的大腿,“我早听说这次红方的首长是战场上下来的真英雄,特别特别厉害的那种,这么好的机会,青梅你可得好好把握,要是打好关系,说不定毕业之后能多条路,你听我的,准没错!” 上了军医大后才知道现实有多残酷,那么多军医大学生,能分到部队医院或者机关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要下基层的,基层部队的条件大多不好,深山老林里走上几天不见人烟的驻地也不是没有,还有极北的连队…… 刘爱国自己倒是无所谓,她家里爸妈虽然看着一般,但是她外公舅舅们都是部队上的,到时肯定不能让她去太偏远的地方,可廖青梅不一样,她家里就是普通的小康之家,廖爸虽然在部队工作,却只是极普通的文职工作,人脉关系不在这方面。 “我会努力和他打好关系的!”廖青梅笑,并不反驳刘爱国的话,两人说笑着一起去小溪边洗漱。 刚洗完脸,远处的山林里就响起了“炮火”声,廖青梅和刘爱国对视一眼,飞快地往营地去,战争一打响,她们这些医护人员就要随时进处战备状态。 和她们一起的还有其余正洗漱的医护人员,大家松散的表情瞬间肃穆,动作齐齐加快。 果然刚刚从帐篷里全副武装出来,红方的医护人员就已经分好组,随时准备救援行动。 廖青梅一直跟着顾铭朗,这会见大家都集结好了一时间还有些懵,不过转眼就看到了一脸严肃的何楠,正站在一个小队的前方,廖青梅想了想,直接就跟了过去。 正准备招呼廖青梅过来的何楠赞许地点头,不再过多关注廖青梅,直接按排起工作来。 她们这里几乎集合了本次演习到现在,红方所有幸存的医护人员,及被俘虏后临时入编的蓝方战俘,全部站在空地上还挺壮观。 一部分人员留守后方,大部分的小队都由执业医生带领,协同战士进行“作战”以便第一时间进行救治,以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 而廖青梅一行五人,则由何楠带队,直接编入顾铭朗所在的连队,在他们后方给予医护支援。 山林战十分艰苦,虽然是军医,但她们这些上前线的和留守后方的装备并不同,她们身上的军装也有相应的装置,如果被对方的空炮弹击中,也即时失去行动力,只能被当成“阵亡人员”被大部队清理带走。 被敌军偷袭,在炮火声中抬着受伤的战士急行军……不仅要照顾好伤员,还要注意保护自己,廖青梅全程不掉队,这时候顾铭朗忙得根本就无暇顾及到她,脚磨破了自己换药,夜里和身靠着大树眯一觉,行动起来照样十分精神。 演习和前世电视里看到的战争片完全不一样,除了不见血,一切都很残酷。 演习虽然不是实仗,用的也不是实弹,但依然会有死伤,总攻发起后的第二天傍晚,就有一名小士兵操作失当被炸伤,直接被送出演习现场。 廖青梅当时亲眼看着,也参与了现场急救,以当时的伤势来看,小士兵可能再也穿不上他心爱的军装。 “不想死的话就专心点!”潜伏在壕沟里,何楠心情极度不好,见廖青梅不时总看向他,脾气十分暴躁地冲她吼了一句。 廖青梅收回目光,并不生气。 何楠这个人,看着脾气臭嘴巴坏,其实心很好,很善良,想到当时是他第一个不顾危险地冲上去,把小士兵拖离危险现场,虽然也把小士兵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廖青梅心里对何楠的印象完全改观。 “何医生……”这种时候廖青梅特别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先前的那一幕对她的冲击确实很大,大到心神几乎失守。 她很想问,如果她们快一点,那个小士兵会不会情况要好一些,会不会有可能能保住那双腿。 可是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她心知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但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可惜,那个小士兵的年纪比昊宇大不了岁,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别想了,他是经过系统训练的士兵,操作失当是他自己的责任,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能做的最大程度。”何楠一直冷漠不言,倒是身边另外一名医生开口安慰剩下三个冲击不小军医生,“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许多,你们要学着习惯。” “宋医生!我做不到!”廖青梅旁边的一个男同学,突然就捂住脸哭了起来,事故就发生在他们眼前,亲眼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倒在眼前,那种冲击确实容易让人崩溃,尤其是他们明明是医护人员,面对那样的伤情却无能为力的情况下。 他这一哭,廖青梅和另外一个男同学也有些眼酸,倒是何楠和那个姓宋的医生,脸上一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气氛有些压抑,但战场之上连自我排解的时候都没有,刚刚陷入沉默,顾铭朗就领着部下转到了后方。 看也不看他们脸上丧气的表情,直接掏出地图,和何楠商议起来,“现在我需要两人跟着我进入敌军碉堡进行营救行动,何楠你领个男同学跟上,老宋,你领着另外两个转移去后方,随时准备接应。” 点名要男生,是考虑到这次行动的复杂,不仅仅是单纯的营救,还需要夺取敌方的军旗,男同志不管哪方面的素质都要强一些,顾铭朗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廖青梅的双脚,压下心底的心疼,收起地图。 “一刻钟后出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狼崽 现在他们的位置就在蓝方的大本营外,由顾铭朗派出的尖锋小队已经顺利地拿到了蓝方的军旗,不过军旗在大本营里被人抢走,蓝方哪里能忍,绝地反扑早就开始,红方的信号被屏蔽了半个小时,也就是说顾铭朗收到的求救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出来的。 半个小时或许也就是坐着吃顿饭的时间,但在分秒必争的战场上,半小小时足以发生无数变数,如果军旗从新被蓝方夺回去,再想抢过来就难了。 所以,营救活动刻不容缓! 交待完,顾铭朗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把时间交给了何楠。 “许越,减装备!拿好武器和你的急救药品跟上。”何楠的速度很快,就交待的同时,自己就已经行动起来。 叫许越的男生就是站在廖青梅身边的那一个,先前捂脸哭泣的男同学,何楠连眼神都没有分他半秒。 然而,等他装备好再回头时,叫许越的男同学却是一动不动,一手拿着武器一手拿着红十字药箱,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见何楠看向自己,许越紧张得嘴都抖了,“何医生,我……我……” 随着一声痛呼,许越捂着肚子扑倒在地,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一个错眼,一米八的许越就倒飞了出去,趴到地上,而何楠目光冷冽地在许越的身上停留了两秒,收回还悬空的腿,视线转到廖青梅身上。 原本就有心想要主动请缨的廖青梅立马扔到身上不必要的装备,训练有素地按照急紧行动条例往身上加东西,最后拿起被许越甩到一边的武器,站在了何楠的面前。 “如果感到勉强可以留下。”何楠的声音极冷,话音里满是不耐,微挑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睥睨,扫过地上久久没有爬起的许越,又停到廖青梅的身上。 “何医生,要不,还是让我去吧。”宋医生有些不忍地看了眼地上的许越,担忧地看了眼廖青梅,“廖同学毕竟是个女同学,她……” “你行不行!”何楠压根就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迫视着廖青梅,眼底酝酿着风暴。 廖青梅紧了紧身上的药箱带,“行!” 语毕,何楠直接转身大步往顾铭朗的方向过去,廖青梅也没有迟疑地快步追了上去。 “许越,你没事吧,快起来,宋医生!许越流血了!”哭脸男同学见他们走了,忙弯腰去扶人,这才发现许越嘴角可疑的红血丝。“不行,得赶紧喊教官来,我们放弃,我们放弃还不行吗!他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宋医生闭了闭眼,认命地留下来处理烂摊子,“闭嘴,让他躺平我来看看!” …… 另一边,顾铭朗视线落到廖青梅身边,转了一秒,什么也没说,转脸肃穆地看向身后的十人小队。 只见那十人同时抬手按向胸口,那里有一枚狼头印章,微微低头,嘴里轻喃着什么,片刻后再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战意。 战意是会互相感染的,虽然不懂他们这个仪式代表了什么,但这一刻廖青梅心里也跟着变得肃穆又激荡起来。 “这是战狼,顾铭朗是头狼。”何楠语气极淡,嘴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 廖青梅点点头,何楠手突然横空伸过来,手心赫然是一枚狼头印章,“我们是编外人员,小狼崽!戴好属于你的标识。” 见廖青梅接过去贴好,何楠的左边嘴角突然高高翘,“我有没有说过,你和顾铭朗那家伙,是天生一对?” 廖青梅疑惑地看向他,却连何楠的表情都没来得及看清,他人就已经窜了出去,小队已经出发,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廖青梅人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已经跟了上去。 虽然她和何楠身上都有武器,但是他们毕竟是没有经过严酷军事化训练的医护人员,从战壕到蓝方大本营,战狼小队全程把他们护得密密实实。 蓝方以山里一处废弃的厂房建筑为大本营,廖青梅一行潜伏进入,谁也不知道需要营救的同伴此时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处冷冷靖靖的空荡厂房里,到底会有多少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厂房不大,但到处是残垣断片壁,仓库车间到处是废弃的物料和砖头,既要注意隐蔽躲避蓝方战士的排查,还要在蓝方织成的密网中寻找到已方的同伴。 廖青梅屏住呼吸跟在何楠的身后,躲过两波蓝方的巡视后,前方顾铭朗比了几个手势,只见身边的战狼成员迅速地分成三队,往不同的方向而去,何楠跟着其中一队往九点钟方向,廖青梅刚抬脚跟了两步,手就被人拉住,拽到了一边。 顾铭朗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然后往三点钟方向悄悄摸去。 “你……”蓝方的战士惊悚地看了眼顾铭朗,然后绝望地闭上眼睛,顾铭朗直接卸下了他胸口的装置,他“阵亡”了。 虽然很想给一墙之隔的队友提个醒,但按照规定,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铭朗摸到墙后去…… 廖青梅没有想到顾铭朗胆子居然这样大,竟然直接摸到了蓝方的指挥室来,可就在他准备推门的前一秒,九点钟放向突然响起了枪声,顾铭朗一个旋转便揽着廖青梅转到了拐角的暗道里。 几乎是同一秒,指挥室的门被打开。 “看来顾铭朗那小子果然被我们引进来了,通知各连,赶紧回来支援,我就不信这个饺子包下来,他顾铭朗还有逃出生天的本事!”低沉的男中音就在拐角响起,声音里带着得意,和马上就要取得胜利的意气风发。 廖青梅抬头看向顾铭朗,就见他低头冲自己笑了笑,眼底没有半点不安定的情绪,原本有些紧张的廖青梅,心瞬间就稳了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对廖青梅来说,这次演习谁胜利与否,对她来说并不十分重要,她们考核成绩不是看哪方取得胜利,而是根据急救处理时,她们的操作和应急反应进行综合评估。 当然,如果是已方取得胜利是最好的。 但顾铭朗回来了,谁都是有私心的,对廖青梅来讲,她自然是希望顾铭朗能赢的,她也一直相信他一定能赢。 要不是此时的状况不对,顾铭朗真想把怀里的小丫头吞吃入腹,心上人睁着大大的杏眼看着自己,樱花的双唇因为紧张抿起,眼底去那满是对他的信任和肯定,这样的目光试问谁能抗得住? 顾铭朗心里涨得满满的,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廖青梅脸上移开。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不过…… 廖青梅差点惊得跳起来,这么危机的时刻,顾铭朗这个流,氓!他居然空出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别到她的腰后把她压近了他,两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转头看向外头时,薄唇轻轻擦过她的额头。 额头处火辣辣地,廖青梅心跳都有些不规律了,都是被顾铭朗吓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 “怕不怕?”先前出来的蓝方长官已经重新回到了指挥室,在他们的位置可以听到他们似乎在举行战术会议,明明应该凝神细听的时候,顾铭朗却转过头来,贴着廖青梅的耳朵笑着问。 “……”越是正经的时候,顾铭朗就越是不正经起来! 廖青梅使劲地掐了掐他的指甲盖,表情微怒,嗔怒地冷眼瞪着他,“你专心点,还想不想赢了!现在怎么办?咱们的人找不到,现在还要被人包饺子!” “不怕,他们想包,也要包得起来才行。”顾铭朗笑,特别喜欢看廖青梅杏眼圆睁教训他时的样子。 尤其是冷眼看人的时候,水汪汪的眼晴,长睫毛一颤一颤地,挠得人心痒痒的。 初遇时在火车上,顾铭朗就想摸摸廖青梅小刷子似的长睫毛,看看它到底有多长,但现在……顾铭朗轻轻一吻印在廖青梅的眼睛上,“别这么看我,我会……” “谁在那里!” 廖青梅快要被顾铭朗气死了,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直接撞到了一截废弃的钢管上,瞬间就引起了蓝方守备的注意。 立马就有脚步声冲这里过来,廖青梅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要是因为她的缘故,造成顾铭朗这次演习的失败,那她肯定会被何楠骂死。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何楠,大概是出发前他那一脚太让人震撼了。 虽然紧张担心,不过廖青梅长久坚持的训练也不是没有用处的,她们躲着的地方在一间废弃的小油库房旁边,顾铭朗迅速蹲下合掌,廖青梅顺势踩着就轻轻跃到了油库的平顶上去。 好在指挥室里适时爆发了几句争吵,掩盖了上顶里微小的动静。 下一秒,顾铭朗也迅速离开了现场,廖青梅紧张地趴在平顶上,静静地等着蓝方战士离开。 “对方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吧,可能是咱们昨天从这里过的时候,把这些钢管撞松了。”来查看情况的是两个战士,虽然嘴上说着轻松话,不过两人的神情都十分警惕,明显就是防着有人,故意说这些话来放松对方的警惕。 “没人!”两人前后看了看,又绕到巷子后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摇着头走了回来。 呼……廖青梅无声地长长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摸下去,那两个小战士又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巷口。 廖青梅提起的气生生憋住,只得保持姿式,趴着一动不动,心里盼着这两人赶紧离开才好。 不过那两个小战士像是盯上了这一块似的,久久不走,就算走了,廖青梅所有能落脚的点都在他们视线范围之内。 “嘘……”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坚固的后盾 趴了好一会,廖青梅想动动发酸的脖子,反向方一扭头,才发现比废弃油库高了半米的屋顶上,何楠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仿佛在研究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呆了多久。 廖青梅惊得好险直接从平顶上掉了下去,何楠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在上面的? 那她刚刚和顾铭朗……不是都被这人看在了眼里? “……”廖青梅闭了闭眼,缓缓心里的怒气,和因为何楠突然出现所遭受的惊讶。 这个人那么不讨喜,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头的废弃库房有伤员,你跟我过去处理。”何楠虽然对廖青梅复杂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面上还是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越发让廖青梅怀疑,这人不知道在这里藏了多久。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伤员不能耽误,两人找准机会偷偷从屋顶上离开,直奔何楠所说的库房而去。 库房里果然有几名“伤员”,廖青梅匆匆赶过去,解开受伤战士的迷彩服,查看过衣服内侧标志印章上的血型后,飞快从作业包里掏出所需要的血包进行“输血”。 等伤员情绪微微稳定后,随即准备转移。 护送他们的是刚刚进入废弃厂房的四名战狼小队成员,顾铭朗自从先前离开后,就一直不知所踪,他们也是陆续赶过来的。 廖青梅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伤员身上,虽然有些担心顾铭朗,心底却非常相信他。 说是护送离开,也不过是在厂区里找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现在厂区被蓝方的幸存人员包裹得像棕子似的,想要离开,只能等待红方取得胜利。 到处炮火纷飞,其中一名伤员是大出血,必须紧急输血,但她和何楠身上所有携带的血袋用完了,显然还是不够,而护送她们到隐蔽地点后,战狼小队的成员,只留下一名战士守护他们。 “廖青梅,三十分钟内,取回血袋,能不能做到!”何楠一遇到病患,就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的表情,神情变得十分庄重认真,眼里厉芒微闪。 如果是非演习状态下,从此处飞快奔出去取了他们丢下的药包,二十分钟绰绰有余,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太难了! 可根据预判,如果二十分钟内不能及时取到血袋赶回,那么她们拼了大力气救回的人,极有可能“阵亡”。 刚刚廖青梅临时采血做血型检验,最后得出的结果,在场的不管是她和何楠还是其余的伤员和留下的战士,所有人都和伤员血型不匹配,想要及时输血,只有冒着危险回去取。 就算去取,若不及时,最终的结果,也是无力回天。 何楠是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至于廖青梅,她闭了闭眼,不再迟疑,飞快跟着留下的战士往外走。 这种时候不拼劲全力去试试,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 行不行,总要拼过才知道! “我尽我最大的能力,最久能拖到四十分钟,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临出门前,何楠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廖青梅微微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隐蔽点到厂区大门口,再到他们原先驻扎的战壕,不仅要突破蓝方的防线,还要在最快的时间抵达,这根本就是没可能完成的事情。 尤其是刚出了隐蔽点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和她一起的战士就为了掩护她而阵亡。 廖青梅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忍不住一阵慌乱,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要怎么办!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刚刚被推开时,她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手肘的手掌都磨破了,火辣辣地疼,不知道哪里出了血,从指尖一直滴落在地上。 但现在她什么也顾不得,心里麻木地只知道往前走,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为了掩护她而被炮火“击中”阵亡的战士,她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哭出来,在明知道这是演习的情况下。 “往左跑!”出发前装在身上,一直不曾响过的无线电突然响了起来,是顾铭朗受伤后格外沙哑的嗓音。 廖青梅下意识地就抬步往左手方向跑去。 “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顾铭朗的声不疾不徐,廖青梅突然感到强烈的安心。 “去取血袋,受伤的战士急需输血。”虽然安心,廖青梅说起话来却微微带着哭腔,被推去去的瞬间,她的脑海里瞬间转过无数想法。 如果是何楠和那名战士出来,是不是那名战士就不需要掩护他而“阵亡”?,可是以她的专业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独立救治那名伤员。 可同样,她的军事素养不过关,导致了战狼的重要成员无故损失。 “……”无线电里一阵沉默,随着一声音枪响,对面二楼的窗口突然冒起一缕白烟,这是蓝方的狙击手被消灭了。 这个狙击手,就是刚刚瞄准她,却把掩护她的战士击毙的那一个。 “继续向左,蓝方的医疗队就在那间刷红色油漆的铁门里。”顾铭朗心里暗骂了一声此次演习的最高指挥官,这样程度的军事演习,集齐基层医疗战士就行了,为什么要把军医生牵扯进来。 而且还只是刚大三的学生,她们离毕业还远着呢!就算需要锻炼也不急于一时才对。 “蓝方指挥官受伤,现在医疗组里只有两人看守,你必须自行解决其中一个。”顾铭朗的目光透过准星大半时间都停在快速奔跑的廖青梅身上。 “就地隐蔽!”眼角余光扫到拐角一个身影,顾铭朗声音微冷,枪口微微一抬,转眼那名冲廖青梅举起武器的战士就地“阵亡”。 廖青梅见人倒下后,赶紧绕过他往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大红漆铁门处跑。 “我可以!”解决一个医护人员,廖青梅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 红色铁门的旧仓房外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厂房间毕竟废弃得太久,蓝方都找到一间临时作为总指挥室的,已经算是很不错。 医疗组此时确实只剩下两个人在照顾伤员,廖青梅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她必须抓紧一些才行。 “前面的帐篷都是伤员,我必须绕到后面去。”廖青梅不知道顾铭朗人具体在什么地方,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她最坚固的后盾。 无线电里传来轻轻的“嗯”声,廖青梅心里定了定,看了下路线,这时候留守的人都在帐篷里给伤员换药,外面并没有人。 廖青梅背贴着墙壁,尽量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悄悄往后营帐潜去。 刚走到一半,其中一名换好药的男军医站起身来,看的方向正是廖青梅这一边,廖青梅吓了一大跳,直接蹲下身去,感谢厂房无处不在的半人高的杂草,不然她肯定要被发现。 “人转身了,继续往里……别怕。”顾铭朗轻轻提醒廖青梅。 廖青梅点点头,弯着腰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去。 “今天起风了吗?”男军医奇怪地看了眼无风自动的杂草丛,转头问给伤员换吊水的同伴。 “哪里来的风?”那人笑问,男军医指了指帐篷外的杂草丛,却发现草丛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动静,仿佛他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 “不对啊!我明明看到草丛在动的!” “你是不是几天没睡过整觉,眼睛花了?”同伴换完吊水,收起托盘,笑着去拿别的配药,“不过,你看的可能是真的,听说前儿那边从草丛里找出一条两米长的大蛇。” “两米长的蛇不得是成精了!” …… 帐篷里这两人聊的开心,丝毫没有注意到廖青梅已经潜伏到了他们的帐篷外,她的身影还被阳光投射了一部分在帐篷上,倒是床上的重伤病号,双眼死死地盯着帐篷上的半个人影。 而廖青梅则是被那两人的聊天钉在了原地,两米长的大蛇?! 不过僵硬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事有轻重缓急,她是很怕蛇虫没有错,但是现在更紧要的是她必须赶紧拿到血袋,至于心里的那点恐惧,只能被死死压下。 从转角走向后头帐篷的这段距离,是廖青梅走过最远最温长的路,不过好在是到了。 毕竟是蓝方的大本营,物资储备果然丰富,廖青梅很快就找到了血型相配的血袋,当即毫不犹豫地往身上装,还包括一些她们没有又急需的应急药品。 “谁?!”廖青梅刚刚装完东西,帐篷的门帘就被人撩开。 帐篷里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什么嘛,根本就没有人,还说我呢,自己疑神疑鬼地吓了我一大跳。” 进来的正是那名男医生,是他的同伴突然说好像有人到了后面的帐篷,他才过来看看的,现在帐篷里根本就没有人,这样看来也不止是他一个人在疑神疑鬼。 本来看过没人他就准备返回,但考虑到前面有伤员需要输血,想了想后省得等会还要再跑一趟,他撩开帘子进屋,准备拿两包血袋。 却在打开血袋专用冷藏箱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空了!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汗毛瞬间就立了起来,小小的枪孔正轻轻地抵在他的太阳穴处,而持有武器的人竟然是个穿着代表学生迷彩的军医生! 廖青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男医生,伸手扯下他手臂上的袖章,“对不起,你被俘虏了。” 男医生,“……” 而帐篷外适时响起一声枪响,男医生的同伴也被顾铭朗解决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您家侄女有对象么 “赶紧离开,马上有人过来了。”顾铭朗视线落在因为枪声而有些骚乱的指挥室,“从后门走,绕过塌了半边墙壁的仓库,你就知道怎么走回去了,注意隐蔽,接下来的路,你自己注意安全,我会帮你引开敌军。” 廖青梅来不及回应,就听到无线电里传来一声“保重”,所有的声音被掐断,连微小的电流都听不到。 “……”廖青梅没有迟疑,按着顾铭朗的话,走截然不同的路返回。 厂区到处地废弃建筑,如果没有顾铭朗指明方向,她肯定要多花一倍的时间才能赶得回去。 现在,廖青梅按了按胸口的血袋,脚步匆匆地往后跑去。 密集的炮火声渐渐往一个方向集中,并远离,廖青梅看了眼声音远去的方向,目光定了定,步子又快了几分。 在何楠手里的血袋流尽的最后一秒,廖青梅终于平安赶到,并亲手将血袋续上。 此时的廖青梅灰头土脸,身上的摔伤已经自行凝结,手肘出血的地方已经和衣服粘到了一起,廖青梅却像没有感觉到似的,专心地做着手头的事情。 为了去取血袋,她们已经“牺牲”了一个同志,那么她就绝不能让这里的任何一个伤员出现任何问题,她不能让同伴的“牺牲”变得没有意义。 胜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廖青梅正靠在墙壁上小憩。 “顾铭朗?我们胜利了。”廖青梅一睁开眼,就是顾铭朗在眼前放大的脸,见廖青梅睁开眼睛,顾铭朗神情顿了顿,往后退了几寸,微咳了两声,点头。 伸手揉了揉廖青梅的发顶,把手递给她,“起来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刚睡醒的廖青梅神情还有些懵,把手递给顾铭朗,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何楠不见了,屋子里的“伤员”也都不见了。 “演习结束了,他们都在外面集合。”顾铭朗笑,牵起廖青梅的手自然而然地往外走。 廖青梅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大概是每次都被顾铭朗半强迫地牵手已经牵成了习惯,直到走到门外,发现外面近百来号人,目光齐齐落在两个人身上时,才混身一个激棱,清醒了过来。 赶紧从顾铭朗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咳咳!小廖同志是吧,归队吧。”为首的长官看了看两人,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一名长官开了口。 廖青梅脸上微红,赶紧回到了一边的医疗组。 现在这里,是参与最后博弈的双方人员,包括“阵亡”、“负伤”的战士等人,当然也有脸色极难看的蓝方指挥官。 站到何楠身后,廖青梅低头好一会,才散去脸上的躁热,还好这时候,首长正在总结此次演习的成果,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也不能说是没有人,站在首长旁边的沈念目光就一直落在廖青梅的身上。 刚铡!顾铭朗竟然因为那个女人久睡不醒让他们一直在外头等着,还直接牵着廖青梅的手出现在大家面前。 沈念心里暗恨,顾铭朗实在是欺人太甚。 先前他受伤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心里有人,所以是公开追求他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他,现在顾铭朗却为了这个廖青梅当众打自己的脸! 沈念现在只恨自己瞎了眼,竟然看上了顾铭朗这样的男人! 但她更讨厌廖青梅,凭什么这么一个哪哪都不如自己的女人,竟然会得到顾铭朗的青睐。 演习已经结束,首长只是简单地讲了几句,便放大家离开,至于顾铭朗和蓝方的指挥官自然是要留下的。 廖青梅跟着何楠头也不回地走了,连看都没有看顾铭朗一眼。 顾铭朗目送着廖青梅走远,心头微苦,他这可真是两头不是人,他家小青梅不太喜欢人前和他过分亲近,但如果他不宣示主权,他家小丫头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惦记上。 至于沈念,他真没有想到她。 廖青梅自己没有察觉,她这几天的表现有多打眼,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上了她,见他们关系亲近,演习还没结束就有人打听到了他这里来。 还口口声声问的是你家侄女儿,你家妹妹……!顾铭朗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只等演习结束就要把自己好好收拾起来。 好告诉大家,他和廖青梅是年龄正相当的一对儿,一对儿! “行了行了,回去自己打总结报告上来,三天后开大会,不许迟到!”首长讲了半天,顾铭朗看似听得认认真真,却完全神游在外,最可恨的是,他虽然心思不在这里,他要是问起,他照样能答出自己在讲什么。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到头来这混小子还能倒打一耙,说他挑他的毛病。 面对这样泼皮似的顾铭朗,首长也很是头疼,只好赶紧放人,反正现在演习刚结束,要忙的事情还很多,有些话也不急在这一时。 “是,首长!”紧箍咒一解,顾铭朗立马精神起来,行了军礼,又同脸色臭极的蓝方长官握了握手,“蒋兄,承让,我就先走一步了。” “呵呵……”蓝方长官干笑地送走顾铭朗,才道,“首长,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会回去作深刻检讨,没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等这两人全都走了,站在外头的沈念才嘟着嘴进屋。 刚刚顾铭朗离开时,竟然又将她无视了过去,明明她跟他打过了招呼的。 “念念啊,你看明白了?”首长叹了口气,看着沈念语重心长地道,“顾铭朗眼里心里念的都是那个姓廖的姑娘,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不用姨父多说吧。” “姨父,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沈念心里傲气着不肯服输,可是到了长辈面前,心里却生出了无尽的委屈,“我不会再喜欢他,反正比他好的人到处都是,上回小姨不是还要给我介绍对象来着,我周末有空去见见。” 这话,沈念说得坦然,脸上还带着笑容,半点也看不出她心里的真实想法,首长也摸不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事。 “那就好,相对象的事暂时不提,你赶紧跟我回家,你小姨估计在家里都等急了,你说你这孩子,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也不说一声,你小姨接到你妈的消息,这几天可是担心坏了,要不是孙家那小子托人来了信,她都要去报警了。” “哼!孙何楠有那么好?我看他是跟我小姨打小报告吧,我才不领他的情。”沈念嘟嘴跟上,“我小姨肯定做了我最爱吃的,姨父咱们快回去。” …… 从演习地点再坐军卡回到驻地休整,廖青梅靠在车壁上一路睡到驻地,下了车有临时的宿舍供她们休息,第二天就直接回学校了。 “青梅,听说你运气特别好,跟着去参加了‘斩首’行动是不是,快跟我说说,红方到底是怎么把蓝方打败的!”刚到临时宿舍打了水洗脸准备躺下,刘爱国就跑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廖青梅微讶,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刘爱国撇撇嘴,把她听到的流言一说,廖青梅这才知道,是那个男生往外说的,不过版本却是他的机会被廖青梅抢走了,话末还描补了一句,说他其实当时身体不太舒服,机会让给女同志,也没啥,他不介意。 至于何楠,他在军医大名声不显,但这回却是出了名,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除了脸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其余被说得一无是处。 甚至还有流言,说他和上面的首长关系不正当,极有可能是靠美色上位…… “……”廖青梅无言,大概是男同志的自尊心作祟吧,拼命扭曲事情的真相,而不明所以的旁观人员,自然也极易被他煽动情绪。 理解归理解,但是这种把自己摘出来,拼命抹黑别人的作法,廖青梅真的没办法赞同。 尤其是何楠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样,这人虽然脾气古怪,长相确实美艳,但是医术精湛,当时也给过他机会,只是他没有抓得住而已。 廖青梅刚想跟刘爱国解释,可惜刘爱国对事情的过程压根就不敢兴趣,她只想知道红方是怎么拿下蓝方的,过程惊不惊险等等。 “我不知道,我睡一觉起来,演习就结束了。”廖青梅实话实说,她确实是不知道。 她一直撑着没睡,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好像是何楠在她旁边说了身边,给她看了什么东西,她就…… 何楠居然在催眠她!肯定是他! 廖青梅惊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你怎么?”刘爱国被她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廖青梅摆了摆手,这件事还没有确认的情况下,她不能和爱国讲,如果只是她困极了睡过去呢?廖青梅不确定地想着,虽然这个可能极小。 “叩叩叩!”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来人是个小士兵,“……廖同学,我们团长请你过去一趟。” 刘爱国怀疑地看向廖青梅,团长?! 廖青梅给了她一个回来再解释的眼神,赶紧收拾了一下,起身跟着小兵离开。 驻地和两年多前没有半点变化,廖青梅跟着小士兵,一路到了顾铭朗的新办公室。 南下前顾铭朗就要升职,南下回来后,他已经成了驻地最年轻的团长,当然这些全是他自己用血汗拼出来的,几乎丢了几条命换来的成就。 “进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追悔莫及 顾铭朗把廖青梅的衣袖轻轻放下来,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径自收拾桌上刚刚用过的药水绷带。 廖青梅当时摔得不轻,手肘处的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处完全和衣袖粘在了一起,回宿舍冲澡的时候,廖青梅咬牙一把扯下来,伤情更加严重,又泡了水此时看上去有些狰狞,当时太累,简单地上过药后,她就准备床休息的。 只是没有想到刘爱国会去找她,更没想到她受伤时的样子全被顾铭朗看在眼里,人一回来就直接把她叫了过来。 一进办公室,就直接把她拉过来看伤处,她连遮掩都没来得及,狰狞的伤口就被顾铭朗看在眼里,廖青梅抬眼看了看顾铭朗,此时顾铭朗不发一言的样子略微有些吓人。 “一点点软组织挫伤,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廖青梅有些心虚地看向顾铭朗,在学校时的一些常规训练,偶尔也会受伤,她都已经习惯了,再加上她自己是学医的,心里多少有些底,这伤口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小伤?!”顾铭朗看向廖青梅,眉头的皱褶都能直接夹死纹子,“当时何楠那里有伤药,为什么不说?不知道伤口感染会有多严重吗?” “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廖青梅不明白顾铭朗为什么生气,谁都有磕到碰到的时候,不过一点小伤,她本来就上过药的,他偏要重新消毒上药,现在还一副她十恶不赦的样子。 要说受伤,顾铭朗身上的伤那才叫伤,可偏偏无论她怎么问,他都避而不谈,想着想着,廖青梅心里也来了气。 “你先别急着凶我,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过吗?你伤都没好全就参加这么危险的演习你想过我的感受吗?!”廖青梅说起话来,也带上了情绪。 “……”顾铭朗声音缓了缓,“这不是一回事,再说我的伤真的好全了,我不骗你。” 廖青梅冷哼一声,真当她这几年的学白上了,什么也不懂吗? “确实不是一回事,我这不过是擦破皮,你呢?顾铭朗,我不是傻子,我有眼睛看的,你当把药瓶里的药全部换掉,我就看不出来了吗?”廖青梅心里很难受,她不想和顾铭朗吵,但有些话不说,她心里憋得难受。 这会廖青梅特别想翻旧帐,可她生生忍住了,翻旧帐没意义,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很容易说出过激的话来,有些话说出来,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伤人心的话说出了口,再说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先回宿舍了。”廖青梅心里难受,她知道自己在顾铭朗心里很重要,也知道他瞒着自己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可是她宁愿担心,哪怕不能帮他分担痛苦,她也希望自己是知情的,而不是像个傻子似的,被他护在完全真空的环境下。 她希望两个人的付出是对等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顾铭朗看似什么都替她考虑,其实在她看来,却是把自己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对她掌控全面,而她对他却完全一无所知。 “青梅,有话好好说,不生气好吗?”难得能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不用担心敌袭,不用担心被人打扰,顾铭朗哪里能放廖青梅走,忙上前拉住她。 “我不生气!”我就是难过!廖青梅扭开脸,不愿意看他。“何楠催眠我的事,是不是你让他干的?” 身后一阵沉默。 原来只是试探的话,突然有了结果,果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廖青梅闭了闭眼,使劲想要挣脱顾铭朗的束缚,“顾铭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的行为要是被发现,你和何楠都是要受到处分的!” “你放心,我有分寸。”顾铭朗不松手,把廖青梅拉了回来,“你听我解释,老何这手本事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证据,你当时及需好好休息,再撑下去,你身体受不住。” 廖青梅自己不知道,当时她脸色惨白,额角直冒冷汗,如果何楠不及时出手,她也有极大的可能因为过度劳累而昏倒,就是现在她脸上也是惨白一片。 “……”廖青梅沉默,很久后才开口,声线平稳,突然就没有了情绪,“在演习中,我就是一名战士,和其他任何一个战士都没有区别,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 “……”廖青梅一这样,顾铭朗就有些怕,这会也只敢把人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默默地听着她说。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廖青梅任由他抱着,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顾铭朗,我不是瓷器,不需要你小心翼翼地捧着,我是个成熟且独立的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你这样做特别不尊重我,也特别不尊重这次演习。” “是,我承认错误。”顾铭朗嗅着廖青梅发梢的清香,老实承认错误。 承认错误,死不悔改吗?! “……”廖青梅满腔的怒气就像是打到了棉花上,“顾铭朗,我是说认真的!” “嗯,我听着。”就这样抱着廖青梅,顾铭朗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又前所未有的不知足,想想廖青梅还有几年才毕业,顾铭朗只觉得前路无望。 他这样子,廖青梅半句话也不想再讲,讲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到时候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白费她一番口水,“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你放开我,我要回宿舍休息,我很累。” 心累! “很累吗?要不要叫老何过来看看?”顾铭朗顿时就紧张起来,把廖青梅掰过来,左右打量。 廖青梅都快被他气笑了,“我没事!你很闲是不是?” “你的事就是最大的事。”顾铭朗确认廖青梅真的没事,轻轻把人把进了怀里,“你说的我都听着呢,我保证以后有事和你商量,我有事也不瞒着你好不好?” “我身上的伤是真的好了,等闲下来,你陪我去医院亲自问问医生,那些药确实还要吃一段时间,但都是术后消炎调养的药,你不用担心。” “我们不生气好不好,你一生气我心里就难受。” “……”廖青梅。 “你以后有什么不满,就这样说出来,不好的地方,我一定改好不好?咱们不吵架,有话好好说。”顾铭朗轻轻抱着廖青梅,心里想要结婚的想法像杂草一样疯长起来。 现在的廖青梅已经不是最初相遇时的小丫头了,身材窈窕有致,背后抱着的时候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觉,正面抱起来……顾铭朗觉得自己再这么憋下去,肯定要憋出生理问题来。 可恨的是,如果当初他不插手,廖青梅可能直接就读了个师范,现在差不多就要准备毕业的事,两人顺理成章就能结婚。 偏偏他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坑了,等廖青梅从军医大毕业还遥遥无期,如果她像何楠那样继续深造再参加工作的话,时间更是要无限拉长,早知道他当初就不信誓旦旦地承诺等她毕业再提结婚的事。 现在简直就是追悔莫及! …… “顾铭朗。”廖青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抱住了他,两个人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办公室中央抱着。 “嗯?”顾铭朗神思不属地应了一声,努力控制着自己,再抱下去自己会要发疯,要放手他又舍不得。 两相权衡,还是先抱抱吧。 “关于沈医生的事,你要不要好好和我说说?”廖青梅叹了口气,刚刚在窗边一晃而过的人,不是沈念又会是谁。 这姑娘是不是魔障了? 廖青梅不明白沈念心里什么想法,明明知道她和顾铭朗的关系,却总时刻出现在两人身边,难道还不肯放弃? 顾铭朗也是一愣,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来沈念来? “不提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顾铭朗开始对沈念还特别感激,毕竟是她一直没有放弃自己,每次有危险她都竭尽全力。 但顾铭朗对两人间的关系分得很清,沈念是医生,用心救治他是她的职业,她的责任,他无需为此买单,他感谢她,却不会混淆感谢和感情之间的关系。 后来知道沈念对自己有想法时,顾铭朗还吓了一大跳,当即就跟沈念说了个明白,但沈念却一副你不必这样骗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表情,每每让他说不出话来。 不是他说得太委婉,而是沈念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廖青梅翻了个白眼,她也不想提的,可是人家总是在你眼前晃,想无视也有些困难。 “顾大团长,年轻有为,难怪……”看着顾铭朗头疼的样子,廖青梅忍笑,忍不住打趣他,没料到换来的却是顾铭朗暴风骤雨似的亲吻。 “唔……”廖青梅都傻了。 顾铭朗像是惩罚廖青梅胡乱说话似的,吻得极深,很快就撬开了廖青梅的贝齿,唇齿交缠,廖青梅被亲得晕乎乎的,哪里还有心思却管沈念的事。 “不行!”顾铭朗的大手在她的后背游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到了她的衣襟里,不知不觉摸上了她内衣的挂扣。 粗砺的大手每走过一处,都激起一片颤栗,廖青梅腿脚发软,完全是顾铭朗支撑着她,才没有滑下去。 大手覆盖到最柔软的那一处,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一路窜到头顶,瞬间头皮发麻,廖青梅猛地惊醒过来,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大手眼手汪汪地看着顾铭朗,轻轻摇着头。 樱红的嘴唇微微肿起,眼角波光潋滟,顾铭朗压下心底的躁意,缓缓把手抽了出来。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流言蜚语满天飞 从顾铭朗的办公室出现,廖青梅的脸色隐约还有些绯红,顾铭朗要送她回宿舍,被她直接给拒绝了,她这个样子,顾铭朗要是送她回宿舍,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匆匆出了办公室,廖青梅捂了捂脸,明明两个人在吵架来着,怎么不知不觉就…… 都怪顾铭朗!廖青梅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还记得前先前在窗前一晃而过的沈念,脚步匆匆地回了宿舍,刘爱国已经不在了,她拉起被子倒头就睡。 目送着廖青梅走远,沈念几乎将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她始终也想不明白,这个廖青梅到底有哪里好的,凭什么顾铭朗要因为她这样对待自己,两人更是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亲近,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心狠,沈念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前往姨父的办公室,这个点姨父肯定没来,而且首长室的电话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不会被通讯连监听,正好方便她行事。 首长办公室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沈念一个电话打到了军医大,沈念冲着电话那头的人撒娇痴缠几分钟后,终于是得意地挂上了电话。 反正顾铭朗她是不会再要的,但也绝不能便宜了廖青梅! 要不是顾铭朗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她恨不得把他一起踩到脚底下才能出尽心头那头恶气,不过想到在医院的那些日子,沈念劝自己,顾铭朗没有别的毛病,可能是眼睛出了问题,才会眼瞎看不到她的好来,她应该大度一点,原谅他。 在驻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军医大的学生早早就在操场集合,演习正式结束,她们也需要回到学校里去,至于演习成绩评估,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集合前,廖青梅一大早又被顾铭朗接走去办公室换了一次药,包括脚上的伤也细心地重新处理过。 想到顾铭朗细心地给自己换药的样子,廖青梅心底微甜,集合的时候嘴角一直高高翘起,就没有下去过,带队老师点过名后,划掉留下的同学后,就分批安排学员上大军卡,廖青梅直接和同学们上了车。 虽然是回学校,但演习结束她们也有五天的假期,有本地的学生直接就先留下,不跟车回学校,顾铭朗原先也是想廖青梅留下的,可惜廖青梅不同意,顾铭朗心里可惜,最后决定亲自送廖青梅回学校。 至于那些总结、报告什么的,反正演习都结束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可惜廖青梅并不同意,果然等他收拾好东西匆匆出来的时候,廖青梅已经跟着大部队走了,集合点空荡荡的,连片树叶也没有。 “团长,要不要去追?”警卫员是看着廖青梅上车的,可他没那个胆子上去拦,抬手看了看手表,“走了才十分钟,还追得上。” 顾铭朗摆摆手,追上了廖青梅肯定要恼了他的,肯定不能跟他走,早上让她去办公室都有些不情不愿,因为昨天那个吻,今天他想拉拉手抱抱她都被直接拒绝,更严重的是,他向前一步,小丫头片子就往后退两步,完全把他当作了洪水猛兽。 还是太心急了,顾铭朗叹了口气,时间实在过得太慢,早知道学医要那么长的时间,他就……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在后头推一把的。 看着顾铭朗叹息着回办公室,警卫员也跟着长叹一口气,有些可惜地看了眼大军卡离开的方向,出门前他们团长可是收拾了整一个小时呢,刮了胡须不说,还特意换了先前授衔时买的新军装,收拾得英俊笔挺,比他哥上丈母娘家还要用心。 想到顾铭朗为什么这样,警卫员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说句公道话,他们团长收拾好了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至少不像在演习当中那样,站在嫂子身边感觉比嫂子大了十来岁的样子,他要不是早知道两人的关系,只怕也要误会来着。 既然不去送廖青梅,顾铭朗也没有什么假期可言,表情严肃地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颠簸了一路后,廖青梅回了学校,刚回到宿舍放下东西,就听到最后进来的苏静雅阴阳怪气地道,“这有些人哪,光凭着一张脸,到哪里都吃得开,不过参加一次演习,就眼明手快地搭上了人家团长。” 刘爱国正在整理床铺,闻言眉头猛地一皱。 “啧啧,真是不挑嘴,几十岁的老头也能下得去口。”苏静雅吃了火药似的,不仅嘴上阴阳怪气,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扭曲,十分不雅地撇嘴翻着白眼儿。 演习以来,廖青梅除了最后遇到了刘爱国,全程与苏静雅几人错开来,这会直到回学校才打了照面。 太久没见,廖青梅都快忘记了苏静雅这个人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性子,“有话就直说,不用说得这么隐晦。” 和平年代部队上想要升迁是十分为难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军官,三十岁出头的团长不是没有,但是极少,少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进了军医大,虽然和军政系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多少也会了解一些,团级及以上职务的,一般都是四十五岁上下才有可能,廖青梅虽然年纪大点,但和四十五岁还是差了二十多岁。 苏静雅这么阴阳怪气的,正是因为昨天有人看到廖青梅进了驻地团长办公室,大清早上的竟然又去了一趟,要是中间没有注意的人,说不定都会以为她去了团长办公室呆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这其中会发生些什么,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若廖青梅只是个长相普通的学生,或许多想的人不会那么多,顶多会往亲戚之类的方向想,但廖青梅长得漂亮啊,就算递了短发,穿上作训服,但脸蛋不会变啊,身上反而更多了一股英气,变得比从前更加吸引人, 而且演习结束后,大家一起交流中还得知,廖青梅明明是蓝方的医疗组成员,竟然运气极好地被调到了胜利的红方,而且是红方指挥的随行军医,这是极大的加分项,听说廖青梅还参与了最后的军事行动。 漂亮的人遇到好事总是会让人联想到许多,有些人因为嫉妒,有些人觉得不公,有些人纯粹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哼哼!”苏静雅连哼两声,脸上极不甘地摊手道,“我说谁了吗?别瞎对号入座啊。” 廖青梅本事大,在学校有教官护着,去演习有团长护着,苏静雅心里嫉妒得要命,却也只敢不指名道姓地说说风凉话。 “苏静雅,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你站住,给我说个明白!”在驻地里,除了廖青梅被当众喊到团长办公室,就再也没有别人,这话不是说廖青梅又是说谁,刘爱国当即就来了火气。 苏静雅也光棍得很,把行李往床上一丢,双手一摊,“怎么着,只许人做不许人说是吧,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所有人都这么说,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急什么啊,反正说的又不是你。” “你!”刘爱国气得扬手就要打她。 大学几年过去,军医大里的姑娘们不说个个以一敌十,打个小架倒是没有半点问题,苏静雅忍刘爱国很久了,别当她不知道,自从遇到那个什么阿花后,廖青梅是一如既往地无视她,但刘爱国呢,总是用那种同情可怜的眼神看她。 她刘爱国是谁啊,凭什么这么看她! 廖青梅有后台,她得罪不起,区区一个刘爱国她是不怕的! “爱国!”廖青梅拦下刘爱国,“打架是要被处分的,为了这种小事没有必要。” 清者自清,苏静雅拎不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根本就没必要和这种人掰扯个明白,动嘴她还不信,反而认为你是在狡辩,动手也不过是打了老鼠最终伤了玉瓶,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她。 “看着没,有些人觉悟高着呢。”苏静雅得意地横了刘爱国一眼,手一甩就准备离开宿舍,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就是品行不怎么样。” “什么人哪!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样的货色,人家骆扬早有未婚妻了!”刘爱国气不过,冲着宿舍门外喊了一句。 苏静雅握了握拳头,死死忍住了回身去找刘爱国算帐的想法,就像廖青梅说的,打架是要被处分的,被处分记档,以后的工作分配都会有影响,她不能冲动,她一定不能被处分! 至于刘爱国的话,苏静雅闭了闭眼,安慰自己道,骆扬长期和未婚妻聚少离多,哪里及得上她和他的感情深,骆扬也和自己说过,他们两个才是有共同理想,共同语言的人。 苏静雅坚信,自己才是骆扬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刘爱国就是看不得她好,才会这么说。 一直在宿舍里装成透明人的张爱红等苏静雅走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苏静雅这个蠢货,为了一个骆扬都快要走火入魔了,还好演习的时候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闹翻,她再也不用站在苏静雅身边,无端为她背锅了。 “别生气了。”廖青梅劝刘爱国,“和她置气不如多背两个单词,马上就要考试了,你题做完了吗?” 刘爱国哀嚎一声,她光记得演习后的五天假了,完全忘记放假上来第二天就是大联考,她还计较着这几天假邀廖青梅去家里玩呢。 “没有!”刘爱国有气无力地趴到床上,英语是她的死穴,尤其是要背那么多的医学名词,她都快疯了,这会连问廖青梅为什么会被人团长叫走的兴趣都没有了。 “休息一下,晚上咱们一起去图书馆吧。”廖青梅已经养成了高强度学习的习惯,并不会因为顾铭朗的突然回归而改变她的生活步调。 想到顾铭朗,廖青梅脸上有些发红,赶紧去收拾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好的消息 五天的假期一晃而过,重新开谭后廖青梅身边的同学都发现,一向沉默寡言十分低调的廖同学变得十分不一样了,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独来独往,依旧只是和临班刘爱国同学走得近一些。 但怎么说呢,变化也是极明显的,整个人看起来如沐春风,完全没有从前的沉郁。 就连骆扬也觉得廖青梅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散发着无尽的冷气,虽然还像从前那样无视他,半点好脸也没有,但他心里多少又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廖青梅像苏静雅一样对她痴迷就好了,廖青梅家里条件应该很好,看她生活虽然简单,却从不亏待自己就知道了。 可惜廖青梅对他从来就是不假辞色,完全就不像个正常的女人。 这两年来,通过苏静雅知道的那些消息,根本半点用处也没有,廖青梅每天干什么,他就算接近不了廖青梅也知道,不是在学习就是在训练,宿舍、教室、操场,三点一线,他想知道的是廖青梅这个人有什么弱点,周围有些什么关系后台之类的。 但想到廖青梅对自己的态度,和她身后的厉教官,骆扬又有点发憷,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大半年没有任桂云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忙什么,过得好不好,到底还需不需要他盯着廖青梅。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临床医学系外科学的新老师,我姓沈,沈念。”沈念站在讲台上,笑吟吟地看着因为她的出现而面无表情的廖青梅,嘴角突然得逞地翘起,“接下来一年的时间,希望大家能相处愉快。” 沈念是冲着自己来的!廖青梅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实在不明白沈念到底想做什么。 沈玉清也弄不明白自己这个侄女到底想干什么,军医大和附属医院挨着,沈念第一节课上完就跑到了沈玉清这里,正饶有兴致地给沈玉清摆在窗台上的花花草草浇水,“念念,你放弃医院升职的机会,千方百计调到医大来,是不是放不下姓顾的小子?” “怎么会!”沈念放下水壶,拍了拍手,凑到一株打了花骨朵的茉莉旁边闻了闻,“顾铭朗虽然是不错,但是他不是有了对象么,我沈念又不是非他不可,没有什么放下放不下的。” 听她这样说,沈玉清微微放了放心,“那你为什么突然要来当老师,以后你爸逼着你你都不愿意,现在还特意指名要到廖青梅班上去,你到底怎么想的?给姑说说。” “我对顾铭朗没兴趣了,可是我对廖青梅有兴趣了啊。”沈念坐到沈玉清对面,趴在桌上玩她的听诊器,“这不是正好吗?我爸一直不希望我在医院上班,现在到了学校,正和他意,我呢也试试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当老师的这块料,反正那边的职位留着,不行我再回去呗。” “你就知道一定会给你留着?”沈玉清嗔了她一眼,低头写病历,“不管你怎么想的,廖青梅那孩子我挺看好的,打算收她做我的学生,你注意点儿,别让我知道你干坏事啊!我在这盯着你呢。” “姑~”沈念嘟着嘴坐起来,拖着凳子绕到沈玉清旁边,撒娇耍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啦!不行,你是不是和顾铭朗一样,看上了廖青梅就不要我了,我不同意啊!” “行了行了,别摇我了,我忙着呢,写完病历还得去查房。”沈玉清笑着点了点沈念的头,“你呀,别玩过火,知道吗!” “这还差不多。”沈念得意地笑,把头靠在沈玉清的肩膀上,眼里光芒微黯。 …… 沈念的突然出现,对廖青梅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她还是照旧学生训练,三点一线简单地生活着,唯一不同的是,她写的信,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收起来,而是开始往外寄了出去。 “你说廖青梅给一个‘死人’写信?”骆扬凝着眉头问苏静雅,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都有些怀疑苏静雅是不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才拿这种事来忽悠自己。 廖青梅那些信写给谁,他盯了她两年,自然是知道,可是那个人不是死了吗?还是说廖青梅重新又处了对象? 可是任桂云跟他说过,廖青梅的前未婚夫有个很厉害的小姑,要是廖青梅敢处对象,肯定会被她搅黄,也额外叮嘱过她,多多注意廖青梅的私生活。 “你确定她是写给从前那个?”骆扬转头问苏静雅。 苏静雅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具体是不是写给那个人的,地址好像不一样了,但是我有一次看见了名字,好像和从前是一样的。” “好像?”骆扬看着苏静雅不说话了,眉头夹得死紧,明显非常不满意苏静雅的答案。 他需要的是准确的消息,而不是像这样半真半假的,根本就没有半点用处。 见他这副神情,苏静雅也慌了起来,仔细地回忆起来,好半晌才道,“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从前那个人,但是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廖青梅写信的时候,神情十分甜蜜,一般的朋友是不会这样的。” 骆扬还是不说话,苏静雅急忙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猜测,上次演习结束,廖青梅不是去了驻地一个团长的办公室吗?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写给他的。” 骆扬一琢磨,这事他也知道,还是他亲眼看着廖青梅进了办公室,仔细问了张静雅廖青梅最近寄信的地址后,骆扬稍微推理了一下,心里有了盘算。 给一个‘死人’写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诡异,但如果是廖青梅新勾搭上的对象,这个可能还是很大的。 廖青梅不知道学校里竟然会有这么多人盯着她,现在她正一脸头疼地看着书桌对面神情哀伤的黄媛媛。 “我是不可能去见江景程的,你不必再劝我。”廖青梅叹了口气,“如果他生病了,你应该劝他去找医生,找我是没有用的,你学医多年,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的,可是……”黄媛媛看着廖青梅,眼里水光闪闪,“可是景程哥哥他,根本就不听我们的劝,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再不去医院进行治疗,只会恶化得更加厉害,廖青梅,我求求你去劝劝他吧。” 这一年多来,廖青梅刻意屏蔽了和江景程有关的所有消息,他做下的那些事,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原谅他,最开始的时候江景程不死心,还来学校找过她,但没有一次不是失望而归。 最开始,黄媛媛是极开心的,她虽然不知道廖青梅和她的景程哥哥这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不和,确实是她极乐意看到的,但是半年后,家里突然安排她和江景程订婚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她是很喜欢江景程,毕竟这是从她少女时代就一直放在心里的人,可是梦想成真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江景程于他更像是一个难以完成的梦想,完不成的时候一直惦念着,一旦完全,却突然发现,好像也不过如此。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他心里有着另一个女人的黄媛媛,在看到订婚的前一天,还在拼命加班,对她们的定婚宴完全无动于衷的江景程,黄媛媛突然就释然了。 虽然家里人并不太理解她的决定,包括江家的人在内,都没有人为难她,定婚取消。 从新站回妹妹的位置,黄媛媛才发现,这才是她和她的景程哥哥最好的相处方式,她们突然决定定婚,一部分固然是她一直对江景程心有执念,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江家的老爷子不行了,江家小辈都在四处寻找资源,以增加争夺继承权的法码。 虽然取消了定婚,但黄媛媛还是说服了家里帮助江景程。 最终江景程险胜,遂了江妈的愿望,拿到了江家的掌舵权,但也是从那时起,黄媛媛发现了江景程的不对,她看他出去应酬的间隙在厕所呕吐,看到他柜子里偷偷藏着的止痛药,还有那块被他藏起来沾了血的手帕…… “求求你,去劝劝他吧,他过得很辛苦。”黄媛媛憋了很久,从不敢在两家人面前流下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从一年前起,景程哥哥突然疯了似的投入到工作中,每天不是在办公室加班就是在应酬,唯一停歇的时候,就是来学校的时候,哪怕你从来都不肯见他。”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景程哥哥对不住你,你虽然不原谅他,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自己,你不知道他过得有多难,从小江伯伯就不看中他,江阿姨从来都只逼着他要上进,逼着他做江家最出色的孩子,外人看着他是江家的大少爷,不知道多风光,但他其实过得很艰难。”黄媛媛哭得泣不成声,图书馆里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廖青梅叹了口气,拉起黄媛媛,“有话出去说吧。” “你答应我了?”黄媛媛惊喜地抬头看向廖青梅,却看到廖青梅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失落地低下头,却还是顺从地跟着廖青梅出了图书馆。 图书馆外,一个男青年站在不远处,看到黄媛媛出来,立马担心地看向她,黄媛媛冲他摇了摇头,那男青年又收回往前迈的脚,站在原地等着。 “是江景程让你来找我的?”廖青梅看了眼男青年的方向,并没有拉黄媛媛走得太远。 黄媛媛摇头,“没有,他不肯让我来找你,他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瘦得特别厉害,还是吐血,我,我……” “他的胃出了问题,是癌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无能为力 说话的是开始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青年,这会他已经走到近边来,看他的眉眼,和江景程竟然有七分相似。 “我是景安,江景程是我哥哥。”景安看向廖青梅,一双眼晴和江景程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哥的病已经确诊,只是一直瞒着家里而已。” 癌症!廖青梅怔在原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江景程的病竟然会这样严重。 而黄媛媛则在在景安出声的一刻,双手紧紧捂住口鼻痛哭起来,她一直不敢相信江景程患了这样严重的病,可是她是学医的,那些症状她比谁都清楚。 廖青梅皱着眉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那么健康的一个人,怎么会?“他现在人怎么样?” 这是黄媛媛求了这么久,廖青梅第一次主动问起江景程的情况,黄媛媛立时激动地开口,“不好,很不好!景程哥哥不肯去医院,如果不是我和景安逼着,他连药都常常忘记吃。” 黄媛媛情绪不稳,边哭边说的,这些话说得有些含糊,但廖青梅还是听明白了。 “对不起,我可能帮不到你们。”廖青梅的话让对面的黄媛媛和景安都是一愣,像是不明白廖青梅为什么这么铁石心肠一样。 “他既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是我去了,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景安,“……” 黄媛媛哭得更厉害了一些,她很想说不是这样的,只要是廖青梅去,景程哥哥肯定会乖乖听话去医院的。 可是因为哭得太厉害,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廖青梅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自认确实没有能帮得上两人的地方,话说完了,也没有什么好再讲的,她向黄媛媛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开。 “不知道廖小姐有什么条件,只要你提出来,我都能满足。”刚走了两步,廖青梅就听到景安微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据我所知,你们一家五口人还住在狭小的半筒子楼里,虽然厂区门口有门百,但也是和别人合买的,你哥哥很快大学要毕业,不管是工作和房子都是急需的,你弟弟的成绩虽然好,但不是本地户口,只能上和军工厂相关联的子弟学校,但本地的高中学习条件更好……” 随着他的语音,一直往前走的廖青梅终于停了下来,景安嘴角嘲讽地勾起,心起因为廖青梅拒绝而产生的怒气,半点也没有减少。 廖青梅回头看了景安一眼,这才发现,他不止和江景程模样相像,就连本性也是差不多的,想到这里廖青梅摇了摇头,人家毕竟是亲兄弟。 “青梅,你别介意!”黄媛媛也被景安的一番话给吓到了,这种时候怎么好讲这种话,她虽然和廖青梅接触不多,但因为江景程的缘故,她一直不喜欢廖青梅,对她也多有关注,自然知道她不可能会是那样的。 赶紧上前几步,飞快地抹了两把眼泪,哑着嗓子想要替景安解释,“他就是太心急了,青梅,我求求你了,你帮我们去劝劝景程哥哥吧。” 面对景安,廖青梅可以冷脸相对,可是面对黄媛媛,廖青梅就只剩下无奈了,她伸手扶住黄媛媛,“学姐,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我也无能为力。” “江景程什么样的性格,你们一定比我更清楚,如果你们是背着他来找我的,那我跟过去会是什么情况,你们想过吗?”廖青梅看着黄媛媛的眼睛问。 这时候黄媛媛心乱如麻,听了廖青梅的话只知道摇头。 “他根本就不会见我。” 江景程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大概这辈子就在自己这里碰了壁吧,廖青梅轻叹一口气,她是很生气江景程当初的作为,她也没有打算要原谅他,但听到他现在的情况,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 癌症啊,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几十年后,能够治好的病人比例也是非常之低的,江景程这个人……不管怎么说,廖青梅心里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听黄媛媛的说法,他现在的情况肯定不好,他那么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再见她,不恶言恶语地把她赶走就算是不错了,最大的可能就是避而不见。 “而且,你们也把我看得太重要了一些,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们这些亲人朋友才对。”廖青梅说完,黄媛媛还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廖青梅说的她们哪里会不知道,但是江景程执拗得很,现在更是我行我素,谁劝都不会听,她们不敢把他生病的消息告诉江阿姨,想了又想,只能转身来寻求廖青梅的帮助,死马当成活马来医。 毕竟,这个他曾经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人哪!就是现在,大概他心里也不曾放下过吧。 见黄媛媛还要再劝,廖青梅摆了摆手,“不必再说了,没用的。” 黄媛媛和景安失望而归,回到图书馆里的廖青梅心情同样有些不平静,根本就沉不下心来好好看书,发了好一会的呆后,廖青梅叹了口气,找出纸笔,抬笔开始写信。 靖北连续下了十来天的雨,这几天生意不太好做,廖妈和刘爱华正坐在店门口剥一大盆洋葱,一边看着连绵不绝的细雨闲话家长。 “等等,爱华,你眼神好,你看看那边那人是不是景程那孩子?”廖妈正担心着家里两个在外头上学的孩子,突然就看到的一排汽车停在厂区大门口,然后就下来好些西装革履的人背着手四处看。 廖妈眼尖,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却又不怎么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一帮子人穿得都是西装,混到一起便看不清了。 刘爱华循着廖妈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是的吧,可是他咋瘦成这样了?” 陪同着领导和外地来的投资商正在查看的江景程,看着非常消瘦,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目光烔烔,全程和来访的人谈笑风生,引着他们一点点看过去。 他身边一直为他撑着伞的秘书,手心一直紧紧地捏着一个小瓶子,里头是江景程的止痛片,以防他撑不住随时吃的。 今天早上他处理办公室的垃圾篓的时候,又看到了带血的手帕,目光担忧地扫过江景程颧骨微突的侧脸,秘书的心紧了紧,手里的伞一直大大地倾斜到江景程的那一边。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太差了,万一再感冒了……秘书不敢再想下去。 “真是对不住啊,这下雨天的,省里突然下了通知要开会,只好把你这里的行程往前提了提,不过你这个厂区倒是搞得好,比你父亲要强多了啊!”为首的领导大笑着拍了拍江景程的肩膀,“今年省里这个青年模范,你放心,肯定少不了你的名字,走,领我去里头看看。” 江景程被迫承受着那两掌,脸色白了白,胃部开始绞痛起来,却还是生生忍着,笑着在前头领路,“那就要多谢领导照拂了,来,这边走。” 一群人便谈笑着跟着江景程往厂区里走去。 江景程说话的时候,脸正好转了过来,廖妈一惊,立马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我说景程这孩子怎么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家里看看了,不行,我得看看去,怎么瘦成了这样。” 廖青梅江景程两人自从那个冬天过后就已经形同陌路,但江景程却一直和廖爸廖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过节或者出差回来,都会不时给两人送些补品特产。 当然做这些的时候,江景程都有刻意和廖青梅在家的时间避开,廖爸廖妈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当两个是凑巧时间对不上。 当然,不见面也是好的,毕竟江景程这孩子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他们心里也有底的,但他们家青梅一直放不下铭朗,见面多少会尴尬,尤其是现在铭朗突然又回来了。 说起来,确实是铭朗回来了,景程这孩子才来家里来得少了,想到这里廖妈更是坐不住,立马就要去找江景程,还是刘爱华劝了她,她才耐着性子坐在门口等着。 这一坐就坐了两个多小时,那一行人才又缓步从厂区里出来,坐上汽车离开,江景程一直站在最后送客。 “景程!”廖妈见状立马就撑着伞一路小跑了过去,江景程刚刚背过身接了秘书手里的药吞下去,胃部的绞痛还没有缓解过来,就听到了廖妈的喊声,忙转过身去。 “阿姨,您怎么来了?”江景程握着拳头轻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擦掉脸上的冷汗,笑着问廖妈。 远远看着就觉得江景程瘦得不成样子,这会走近了,才觉得瘦得比她想像中的要厉害得多,廖妈上前拉过他上下打量,“你这孩子,这是怎么瘦成了这样?这大中午的,你吃饭了没?” 这会已经下午两点多,他们一行是要酒店里吃过才来的,只是江景程在酒席上吃了多少,就在厕所里吐了多少。 “吃过了。”江景程笑,就想找借口离开,倒是身边的秘书看出江景程似乎对眼前的大娘态度格外温和,忙揭穿了他。 他现在不求什么了,就求着他们老板多少能吃点东西进去,“阿姨,我们就陪着吃了几杯酒,正饿着呢,我们老板吃得就更少了。” 江景程瞪了多事的秘书一眼,最终无奈地被廖妈拉进了店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并非无动于衷 这会已经过了饭店,店里有剩菜,但廖妈不可能拿出来待客,把江景程压着坐下后,自己挽起袖子就准备去后厨做饭。 家里什么都有,炒两个菜出来还是很容易的事。 江景程喜欢吃偏口味一点的菜,他来家里吃过两次饭,廖妈就注意到了,看了看桌上备好的料,廖妈打算炒两个爆炒,再弄个青菜,打个蛋汤就算齐活,反正是家常小菜,重要的是好吃。 正挑菜的时候秘书偷偷摸了进来,见廖妈挑的都是现在江景程不能吃的,赶紧上前解释,他没敢说江景程现在的身体情况,只说他胃不好,最近工作太忙,吃不了太过辛辣油腻的东西。 “这孩子病了怎么也不和我说,行行行,正好灶上炖了只乌骨鸡,我弄两清淡的。”廖妈瞅了瞅安静坐着的江景程,叹了口气。 景程这孩子,好像是从前年过年时就瘦了下来,开始的时候看着倒还好,现在都快瘦脱了相,虽然精气神还在,但身体的状态骗不了人。 正常人和病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廖妈本来就觉得江景程憔悴得有些过份,现在知道了具体情况,就更加心疼了,这事只怕和青梅还是有点关系的,这么一想,廖妈心里就有些内疚了,感情的事情没法左右,但江景程一直这么想不开,也不是个事。 “孩子,你多劝劝他,饭还是得准时吃,钱是挣不完了,身体还是重要。”廖妈换了个锅洗干净来炒菜,少油盐淡口味,边做边和秘书说话。 这话谁都劝过了,可是老板不听啊!秘书也着急,一边给廖妈打着下手,一边叹气,离开了江景程面前,眉头夹得死紧死紧,好些话他找不到人讲,现在倒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方面确实是想找人倾诉,另一方面多少也有些故意的成分。 “阿姨,没办法,您是不知道,现在江家的产业大半都转到了我们老板手下,事情多,再加上先前他铺下的那摊子,到处都在赶工期,忙得要命,还有一堆别的事,老板这人的性子又执拗,根本就劝不过来。”秘书说起这些事就愁眉苦脸,外人看着老板风风光光的,可是只有他近边的人才知道他过得有多苦。 早在国外留学时,繁重的学习压力和不适应就让江景程的胃出了点小问题,好在回国后仔细调样倒是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很快江家动荡,势必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江景程这一辈的兄弟各怀心思,江家老夫人又逼着老板一路往上赶,慢慢地虽然大权大握了,但江景程的身体却到了几乎无可挽回的地步。 中间还有种种事情,根本就没法说得清楚,说起来,这里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您家闺女呢,秘书抬眼看了看廖妈,心里暗叹了口气。 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廖青梅的消息,想着找找机会给老板讲一下,说不定他心情好了,能多吃几口饭。 说起廖青梅,廖妈是满脸笑容,脸上既幸福又担忧,“我们家这个啊,性子也拗得很,唉!好在难日子是过去了,不然啊,我真是怕……” 廖妈这半年来也老了很多,都是操心操的,孩子们虽然不说话,有什么苦处难处都自己受着,但为人父母的心里哪有几个没有底的,心里担心却还得配合的孩子,装做不知道。 秘书垂下头,说起廖青梅时,脸上的神情才是当母亲的样子,想想江家老夫人,秘书摇了摇头。 他一直跟在江景程的身边,和江家那边的人接触不多,但也因为工作原因见过几面,印象并不好,江家并没有什么家庭氛围,江老夫人虽然每次见到江景程都嘘寒问暖,但给人的感觉特别公事化,反倒是她逼着江景程上进时,才是真真切切的没有半点掩饰。 江老夫人都这样,江家别的人就更不用提了,倒是老板异母的三弟,那个被三夫人带到国外的景少爷,是真心关心老板的,只是可惜他并不能长期呆在国内,再加上老板现在的情况……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们老板特别可怜。 吃饭的时候,廖妈就坐在江景程的对面,也不催他,就看着他慢慢吃,不时给他挟菜,问问他最近的情况。 江景程吃得很慢,但温热的饭食一点点进入胃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吃得也不多,虽然很想把廖妈亲手做的饭菜吃完,但他实在不想在廖妈眼前吐出来,只能点到即止。 廖妈也没有逼他,只是更心疼他一些,才吃了那么一点点,难怪瘦得这样厉害,离开的时候,廖妈把只吃了一碗的乌骨鸡汤给江景程装好,“饿的时候热了喝一点,景程哪,你别嫌阿姨啰嗦,饭得准时吃才行,知道吗?” “嗯,我会的。”江景程自认不是个感性的人,这时候眼窝也有些发酸。 回到办公室,江景程不出意外又吐了些,但和先前那种胆汁都要吐出来的吐法不同,这次他吐得少了些,可见胃里还是留了些东西的。 秘书欣喜若狂,看着点儿热点汤送了进去,江景程虽然不耐烦他,却还是听话地把汤都喝了。 可是廖妈的爱心汤喝完后,秘书就发现,江景程又不怎么吃东西了,他辛苦请大厨做的营养餐,江景程往往是只吃两口就推开,就这两口也总会要吐掉大半。 秘书愁得头发都要白了的时候,廖妈又来了,保湿饭盒里,有汤有营养搭配极好的肉蔬,还有温热的米饭。 “阿姨,这怎么好意思!”秘书这回是真要感动哭了,拿饭盒的手都止不住发抖。 廖妈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地问了秘书江景程现在的情况后,把饭盒交给他,只说店里忙着就赶紧回去了,她这会是不敢见江景程的,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得了那种病。 那天江景程从店里离开后,廖妈的心里就一直不安,可一连好些天都没有机会再遇到江景程,没想到昨天收到了廖青梅从学校寄来的信。 信里都是些家常的话,只在最后提了两句江景程的情况,让廖妈有时间去看看江景程,劝一下他。 廖青梅知道江景程在靖北一直暗暗照顾着廖爸廖妈,他不让她知道,但廖妈偶尔会在信里提及,有时也会劝她有什么事就和江景程说清楚,好好的不要闹得太僵硬。 比起自己来,廖青梅觉得廖妈出马,作用要大得多,江景程这个人性子别扭,但是挺听老人的话,对长辈特别孝顺。 廖妈接到信后,哭了一场,左想右想也不知道怎么劝江景程,又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隔天一大早起来,就准备了那两大饭盒的饭菜。 她没有照顾癌症病人的经验,为了江景程的事,她还特意去医院请教了医生,问明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后,把不能吃的撤了,才送了过去。 廖妈亲手做的饭菜,江景程看到后什么也没说,但是吃饭的时候却听话得多,吃得虽然不算多,但确实是吃了,而且比起先前,他能多吃这几口饭,就已经让秘书高兴得感天谢地了。 原本以为廖妈只是送了这一次,没想到下午廖妈又送了饭菜过来,医生说病人需要少食多餐,饭点要准时,营养还得丰富,知道江景程会呕吐,还特意去买了不少止吐的水果的蔬菜。 下午这一餐,江景程看着摆在面前的饭食发了很久的呆,一口口地吃掉大半饭菜后,才让秘书撤了下去,还特意交待没有喝完的汤给他留着,等他饿了再喝。 “你这孩子,你怎么来了,下这么大的雨。”靖北的雨一直没有停,到傍晚的时候又下大了一些,廖妈正在给下班的职工打菜,就见江景程撑着伞进来,忙把大勺交给旁边迎了出来。 “阿姨,谢谢你。”盯着桌上摆着的猴菇汤,江景程原本想好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干巴巴道了声谢。 说什么呢?他能说他从廖妈身上感受到了母爱吗? 江景程心里难受,确诊到现在以来,虽然他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确实比从前敏感脆弱很多,原本以为一直对母亲没有任何希望的心,也渐渐生起了期待。 他多想她能看出他的不对,给他一些关心,就算不能,只问一句他为什么瘦成这样,也是好的。 可是并没有,什么都没有,等待他的一如从前,你应该如何,你必须如何,从来没有想过,他其实也会累。 “景程哪……”最先撑不住情绪的反而是廖妈,刚开了口,眼泪就崩不住了,“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一个人撑着,你吃不下饭,你来阿姨这里啊!傻孩子!要不是青梅跟我说,我都不知道……” 青梅?一直在走神的江景程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心底微微一动,抬头看向廖妈。 “你听阿姨的劝啊,咱们去做手术好不好?”廖妈越是了解胃癌,越是觉得可怕,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总得往积极的方向去看,江景程这情况,不做手术肯定是不行了。 “阿姨,青梅她,说什么了?” 江景程语气微干,声音里带着不可察觉的期盼,原来她对他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吗? 第一百六十章 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只是再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现在再去惦记这些也没有用了,江景程话刚问出口,还没等廖妈回答,自己就先站了起来。 有些答案不管是还是不是,听到耳里都只有一个结果,江景程感觉自己的整个胸腹都疼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胃疼还是心痛“阿姨,我还有事要忙,我就不留了。” 江景程落荒而逃,廖妈一时间来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忙站起来送他,“怎么才来就要走,那你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按时吃饭啊,要是阿姨的饭菜不合胃口,你尽管提。” 送走了江景程,廖妈坐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刚刚江景程问的是什么,都是孽缘啊!廖妈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那碗只动了两口的汤收拾进了后厨处理。 虽然下雨,这会来店里打菜的职工还是不少,刘爱华正在后厨忙着给李承恩打下手。 见廖妈走了进来,边忙边抽着空档问问江景程的情况,毕竟也是认识的人,冷不丁地得了这么个病,谁心里都有些不好受,心里也都担心着。 “什么?”李承恩听着她们的话,惊得勺子都有些拿不住了,听了廖妈细说后,想了想什么也没说。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开始他觉得江景程挺厉害的,也仗义,可后来人对青梅姐动心思后,他就和廖昊宇一样,心里不得劲起来,青梅姐可是铭朗哥的! 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谁也不会希望看到这种事情。 “这就是一个人的命啊。”廖妈止不住地想叹气,年纪轻轻的人怎么会被这种病找不门来。 刘爱华也跟着叹气,叹完气后又叮嘱李承恩。“你明年就要去大城市了,自己一个人得多照顾好自己,千万要按时吃饭,不管发生啥事,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要是没钱了,给家里来信,我和你哥挣的以后还不都是给你的,你别自己硬撑着。” 李承恩去外头学厨也学了一年多,去的是李国梁的老战友那里,比一般的学徒省了不少事,一进去就跟着大师傅,再加上他本身就勤奋,不到一年就出了师,这才刚回来没几天。 当然他学的也不是多复杂的手艺,就是一般小饭店厨师的手艺,原本李国梁是想送李承恩去大城市再学个几年的,但李承恩不同意,非得等他和刘爱华办了酒再走。 这时候选结婚的日子都是挑在年前年后,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李国梁想了想就让他先在店里帮忙,多少也算是实践,等明年去了大地方,心里也没那么怯。 至于结婚,半年前李承恩就松口同意了,李国梁和刘爱华已经领了证,不过这时候的人不大认那两红本本,就认酒席,现在就只等年底人齐了好办酒结婚。 “嫂子你这话就别说了,我还等着你给我哥多生两娃娃,我好当叔叔呢。”李承恩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心里的疙瘩放下了,也能正面对待刘爱华这个人。 虽然性子懦弱了点,但他哥主意正啊,反正刘爱华能照顾好他哥对他好就成,就像青梅姐劝他的那样,他们哥俩总不能凑和着过一辈子,他总有一天也会有自己的家庭,到时他哥怎么办?他也应该懂事了。 刘爱华被李承恩说得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撇开脸,见菜炒好了赶紧端了菜就往前堂走。 看着他们这样和睦,廖妈心情好了些,大家这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正感慨着,前面就听到刘爱华热情的招呼声,还在喊她,廖妈探出头来一看,是刘兰香带着孩子过来了。 现在刘四瘸夫妻被抓了进去,刘兰香也能稍微抬起头来做人了,她年轻长得又周正,虽然有个孩子,但是孩子名下还有前头那位留下的房子呢,虽然现在住不了,但以后孩子长大了刘家人总归是要还给他的,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因为廖妈一直帮她,刘爱华和李国梁还救了她的命根子,她一直特别感激这些人,得了点儿好东西就往这边送,劝都劝不住,这来来往往之下,大家的情份也越来越好。 见到刘兰香,廖妈突然想起前儿有人从她这里打听,她问过了,对方家里的条件不错,人品也没有问题,虽然也是二婚,但没有孩子,前头那位也不是啥夫妻不和,是重病没的。 趁着刘兰香在这里,她得好好去说和说和,可别再像从前那样,死活不愿意。 李承恩也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看面色就不大好了,伸手拦住廖妈,“姨,您帮我看着点我嫂子点儿,别傻乎乎地给人掏心掏肺。” 他这回来才几天?这刘兰香见天地就往这儿跑,他嫂子在时老老实实的,可他嫂子不在时,领着个孩子就一直围着他哥转,说她没点什么歪心思,打死他也不信。 “你说啥?”廖妈愣了愣,稍微联想了一下,“你说兰香?” 李承恩点点头,把这两天他看到的情况给廖妈一说,廖妈脸色立马就黑了,她觉得刘兰香这人老实,以前在厂里的时候就挺照顾她的,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国梁和兰香可是领了证的啊!她又不是不知道,还一个劲地往国梁身边凑,这是想干啥。 见廖妈听进去了,李承恩就放了手,他虽然对这个嫂子颇有微词,但是怎么说现在也是一家人了,而者,刘爱华再不好,那也比这个刘兰香强。 至于刘爱华是全心全意,心里就装着他哥一个人的,这个刘兰香,看中的肯定不止是他哥这个人。 听了李承恩的话,廖妈心里火急火燎地,出来的时候,刘爱华正和刘兰香说着话,东东跟前摆了个碗碟,里面放着个卤好的鸡腿。 “东东啊,和你华姨玩啊,我和妈妈说说话。"东东这孩子没什么安全感,到了现在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刘兰香说存钱领他去大医院看病,说是攒得差不多了,等过了年再去。 廖妈心里再气,也不好冲小孩子发脾气,等他轻轻点了头,才把刘兰香拉到了楼上。 “姚组长。”刘兰香比较敏感,小心翼翼地跟着廖妈上了楼,弱弱地喊了她一声。 廖妈可有可无地应了,想了想,没先说李国梁的事,“前儿店里一个常客来找我给你说亲。” 一听廖妈是说这事,刘兰香心弦就松了下来,张口就想拿东东当借口拒绝。 “你先听我说完。”廖妈语重心长地道,刘兰香就不张口了,老老实实低头听着,“那人呢,你也见过,就是特别喜欢东东的那个陈婆婆,她有个儿子,今天三十岁,比你是大了点,但是人上进孝顺,现在上机械厂当了个小生产主任,人你也是打过照面的,没啥缺陷。” 刘兰香就听着,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小陈前头有个媳妇,得了急病没了,我也打听过了,人品好除了爱抽点烟,没毛病。”廖妈拉过刘兰香的手,细细地说着,她心里实在是不愿意把刘兰香想得坏了,“你考虑考虑看看,东东现在还小,需要一个完整的家,陈婆婆说了,她会把东东当亲孙子待。” 廖妈把话说完,就等着刘兰香的答案,可刘兰香一直沉默着不肯开口。 “你是个啥想法,你倒是说啊!”见她这样,廖妈也着急。 “姚组长,我……我就是,人家那么好的条件,怎么能看得上我,陈婆婆现在说拿东东当孙子,可以后呢?”刘兰香叹了口气,“要是他自己有个孩子就好了,我……” “你这是什么话,你嫁过去,生一个自己的孩子,不比当人后妈强?再说了东东过得好不好,主要不还得看你这个当妈的?而且陈婆婆是不是真心,你难道看不出来?”刘兰香说这话,廖妈就有些生气了,陈婆婆喜欢孩子,对刘兰香母子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待成成特别好,没有任何目的,现在也只是恰好缘分到了,才提的。 说起来,陈婆婆大半原因也是因为东东来着,刘兰香有句话说得不错,人家条件好,想嫁到陈家的姑娘可不少,就是那头婚的也多。 城里户口,家庭简单,男方自己有能力,长得还不差,谁不想嫁? “姚组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兰香可怜巴巴地看了廖妈一眼。 廖妈就叹气,“你想要啥样的,你跟我说。” 以往刘兰香只要拒绝,廖妈就不会再多劝,像现在这样逼着她的时候可绝无仅有,刘兰香心里发急,看了两眼楼梯口,下雨天,根本没有人上二楼来吃饭。 “我,我就想找个对我和东东好的男人。”刘兰香说了这话之后,就再也不肯说了。 廖妈被她气得好半晌才说不出话来,等刘兰香快坐不住了,才开口问,“所以你看上国梁了?” “……”刘兰香一惊,差点儿没坐稳,她惊恐地看向廖妈,却见廖妈板着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刘兰香心里忐忑起来,心里飞快地转着,想给自己找借口,可她这个样子落在廖妈眼里,无不证明这话戳中了刘兰香的心思。 “国梁和爱华都领了证了,你知道你这是干啥不?你这是破坏他人家庭,是坏分子!你晓得吗?”若说先前只是犹疑,现在就是肯定了,廖妈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姚组长!”这大帽子扣下来,刘兰香瞬间就哭了,抹着眼泪道,“我,我也不知道,国梁哥……他,特别好,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来的,可是……我就想看看国梁哥,我没想别的,我就想看看他。” 刘兰香话说得语无伦次,廖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爱华是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么这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国梁哥特别好,他,他不仅对爱华好,他连养个孤儿都那么尽心,我们孤儿寡母的,他肯定能好好对东东,我……我对不住爱华,姚组长,你骂我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1 骂刘兰香又有什么用,廖妈这会气得都想打人了,李国梁是个好人,对承恩也好,但这能和东东的事情混为一谈吗?! “你走吧,别再来店里了,你要是听我的劝,就安安生生找个好人嫁了,给东东一个家。” 刘兰香哭着不应声。 “你要是执意一条道走到黑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兰香,你是个大人了,孩子都要上学了,你也看得明白国梁和爱华之间的感情,你插不进去的,你自己也扪心自问,他们俩有哪一个亏待过你,要不是爱华,东东现在啥样还不知道。”廖妈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刘爱华为了救东东,李国梁不会受伤,之后刘爱华全心全意照顾他,两人处出了感情。 但也就是从那时起,刘兰香才和李国梁走得近起来。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你也想想东东吧,他现在这样,没了爸,再没个好妈,你自个想想,东东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儿。” 刘兰香楞了愣哭得更厉害了一些,看着刘兰香这样,廖妈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时候她不表个态,光哭有什么用! 但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怎么决定就是刘兰香自己的事了,她要是不听劝,廖妈叹了口气,那这事就只给交给李国梁来解决,爱华的性子不行,太软。 “我没想,姚组长,我没想害他们俩,我就是想呆在这里,偶尔看得见国梁哥就行。”刘兰香泣不成声,刘爱华人好她很感激,她是真的感激,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也没办法啊! 而且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把这份感情说出来,虽然偶尔也会做做梦,但很快就能清醒,如果廖妈不说,她觉得她可以装傻一辈子的。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兰香,爱华不是木头做的,她现在察觉不到,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人心是会变的,万一以后她的想法变了呢?廖妈只觉得心特别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这么让人头疼的事。“你自个想想吧。” 说完,廖妈就下了楼,留刘兰香一个人傻坐着。 刘兰香在楼上坐了好一会,再下楼的时候除了眼睛有点儿肿,看不出别的异常,还笑着和刘爱华打了招呼,微锤着眼睛看了廖妈一眼后,就抱着东东走了。 走了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来过,再来时,已经是年底,来廖家送喜帖,她要结婚了。 当然这是半年以后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得那么远。 廖青梅收到廖妈的信,已经是半个月以后,廖妈也没敢多提江景程的事,只简单地说了江景程的现状,又说自己常常去煮汤水饭食送过去,就没有再说别的。 事已至此,廖青梅就放下了,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程度。 倒是景安和黄媛媛一次劝说无果后,又来找了廖青梅几次,黄媛媛倒也罢,她毕竟是学校的学生,要找廖青梅比较方便,但景安就不行了,第一次他能通过黄媛媛进来,再想进来就难了。 所以,每天休息日,趁着门禁微微宽松的时候,他就会跑去找廖青梅。 景安是江景程的弟弟,长得自然也是一表人才,从小的家庭环境优越,再加上他是搞学术的,身上的气质十分出众,出现没两次,学校里又起了廖青梅的风言风语。 一次两次都是作风问题,前一次有厉伟他们作担保,学校知道内情,便没有管教,当事人不理会,学校也没有动作,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说廖青梅傍大腿,和驻地团长关系匪浅的流言。 但现在,景安气质再好,那也只是个普通的社会青年,他的家世条件拿到学校来,根本就没有买帐,有人举报过后,廖青梅被请进了领导办公室。 同时知道有人在缠着廖青梅的,还有一个刚刚处理完琐事的顾铭朗,现在职位不同,事务繁杂,他刚刚处理完演习的后续事宜,上头又安排了任务下来,现在他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心里迫切地想来军医大找廖青梅,却迫于工作阻力,只能暂时压下。 “整个军区这么些团,怎么就紧盯着咱们团呢,这一个月都检查过几回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名目,还有这些资料,那些团都是吃干饭的吗?”不止顾铭朗心里有气,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顾铭朗调了职,以后的老邓、史克朗等人要么不动,要么也换了新地方,他自然也有了新的合作班子。 这连轴转得都没有个停的时候,新的合作搭档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刘政委这两天看资料都看得满腹牢骚,他可不像顾铭朗现在还是光棍一下,他孩子都俩了,本来都答应了孩子们,演习过后放假领他们去看电影,现在又得泡汤。 若是正常的工作程序,他半句话也不说,毕竟穿着这身军装,他就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小家固然重要,却始终得排在大家之后。 关键是这些工作,压根就不应该分配给他们才对,也不知道是惹了哪路牛鬼蛇神。 顾铭朗心里也觉得有蹊跷,琢磨了一会后,把笔一扔,扣上帽子拎上外套就出了门,这事不管就这么白担着,他得去问问才行,他都请好的假,怎么就给驳回了呢? “什么?顾铭朗那小子来了,你就说我不在。”首长正忙里偷闲地美滋滋地在办公室里喝着小酒听着戏呢,一听警卫员的报告连收音机都来不及关,赶紧取帽子准备开溜。 却没注意到警卫员有些为难的表情。 “首长好!”原本应该在外头等着的顾铭朗板板正正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只得首长一开门,立定稍息敬礼,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还挺好看。 礼敬完,顾铭朗嘴一咧,一口大白牙笑得首长心肝发颤。 他就讲不要得罪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嘛,现在好了,都被人堵上门来了,“铭朗啊,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进来坐,小许赶紧泡茶来。” “首长,我是来向您老人家请假的。”顾铭朗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桌,没有半点迟疑地提出要求。 首长笑脸一僵,忍着头痛坐到主座,“这个铭朗啊,你看你,刚刚上任,正是事多的时候,这请假的事你怎么也得过了这两月再说是吧,还有,我听说一团最近很忙的嘛,你这个一把手走了,老刘他们怎么好开展工作。” “呵呵。”顾铭朗笑,“报告首长,一团事务月前整顿完毕,所有工作进入正轨,在团,党、委的领导下,在上级首长机关的指导和同志们的支持帮助下……” 顾铭朗没有半点停顿地报告了他上任以来的工作情况,场面话也说得漂亮,首长听得非常满意,脸上的笑一直就没落下去过,别说顾铭朗就是个管人的料,最难管的一团被他管得服服帖帖,那些毛头小子们一个个谁也不认,就认顾铭朗,首长对他的工作情况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这笑着笑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说完了工作,顾铭朗开始说生活问题,开始给首长诉苦,先说在南边的事,他和未来媳妇分别了多久多久,对他未来媳妇造成了多大的心伤,回来这么久,他也没有时间好好陪陪她。 首长嘴抽了抽,别当他不知道军医生回校前驻地里发生了什么。 “说起来,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首长家里拜访了。”见首长还是无动于衷,顾铭朗目光一一扫过陈列柜奖杯后头,再又停后首长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有话好好说……” 拿到假期,顾铭朗半刻不停地从首长办公室告辞出来,跳上吉普车扬长而长。 至于首长,摸了摸鼻子,美美地抿了一口酒,顾铭朗这混球,给他带了好酒不拿出来,非得他松口了才给,满足地长叹一口气,这不是他留不住顾铭朗啊,是他混小子太能了,相比较于姨侄女的小要求,肯定还是自己在媳妇面前的尊严比较重要。 不过这酒喝完得藏严实点,反正书柜上头是不能再藏了的。 廖青梅进了办公室,屋里坐了几名黑沉着脸的男老师,教室里清空出来,空荡荡的,就中间摆了把椅子,一看那个阵式廖青梅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是做什么?审犯人? 屋里的人除了一个系主任,廖青梅一个也不认识,熟悉的老师教官一个也不在。 “廖青梅同学,你坐。”开口的是系主任,廖青梅默了默,抬步坐了过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和景安是什么关系?”这次问话的是坐在最中间的严肃男人,语气非常不好极其不耐烦,看他的神态仿佛是断定了廖青梅和景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 “没有关系。” "你不要说谎!”那严肃男人猛地一拍桌子,廖青梅没被吓到,倒是他身边的人吓了一跳。“情况我们都掌握了,你老实点。” 廖青梅脸色立马黑下来,这什么人,既然情况都掌握了,都给她定罪了,那还找她来干嘛?! 可严肃男人不管她怎么想,拍着桌子道,“廖青梅同学,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而避重就轻,如果你所交代的和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有一点点的不一样,那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要清楚,我们是在帮你,不是在害你。” “廖青梅同学,你要相信学校,你不要怕,如实说就行。”系主任忙出言安抚,有些头疼,这些人可不是学校里的人,这都是“上面”来的,一个答对不好,就要毁了一个孩子的前程啊! “没有关系!”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随着严肃男人鄙夷的冷哼,甩到廖青梅眼前的是几封笔迹不同的匿名信。 廖青梅皱起的眉头微微松开,也不看这些信,目光看向严肃男,然后转向教导主任,“这位……?” “李公安。”教导主任忙开口,也算是变相地提醒廖青梅,要注意一下措词。 公安?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老师通知她过来的理由,是问一下因为最近学校流言的事情,最严重也不过是男女关系,怎么会牵扯到公安? “好,李公安,如果你只是问我和景同志的关系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没有关系。”廖青梅心里疑惑重重,面上却十分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重新活过,见识比上辈子多了,再加上上辈子阅历的缘故,知道眼前黑沉着脸的男人是公安,而自己是他们的问责对象后,她也没有什么害怕惊讶的情绪。 若是从前那个廖青梅?廖青梅苦笑,就算她从小在大院里长大,但是说世面,她还真没见过多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不心虚,她确实不认识景安,学校里的些流言,讲实话,她真得挺佩服那些人能编得头头是道。 第一次见面,黄媛媛也是在场的,之后的几次见面,黄媛媛在的时候也多,就算没有别的人在场,两人也是在校门口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完全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廖青梅问心无愧,李公安一行人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景安是外国国籍你知道吗?”许是补廖青梅的态度哽到了,李公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语气比先前微微缓了缓。 廖青梅挑眉,景安的国语说得很流利,但是举手投足一些行为习惯还是能看出和现在国人的不同,廖青梅心底确实有过类似的猜测,但是那只是她猜的,并没有问过或许听景安及黄媛媛证实过。 不过,就算景安是外国国籍又有什么关系?廖青梅不明白。 “不知道。” “……”李公安。 廖青梅极不配合的态度,让李公安为首的一众人心底都有些不快,李公安忍了忍又问,“你和他相识多久了?他每次来找你,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我们了解到景安同学有求于你,能说说他要求你去办什么事吗?" 这是把她当特务了?廖青梅怔了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你们真的了解得足够多,应该知道我和他半个月前才见第一面,聊的是私事。”虽然哭笑不得,但该说的还得说,“具体什么私事,想必你们应该已经了解得十分透彻。” 所以,这些人到底把她找来问什么? “廖青梅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公安面皮僵了僵,怒道,“请你端正你的态度,问什么老实回答就行,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和他相识在什么时候,具体谈过些什么,他有没有私下里要求或者胁迫你做任何事情……” 廖青梅无奈,看现在这个情况,她要是不配合,还不知道要被问到什么时候去。 漫长的谈话时间过去,廖青梅被人护送到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里,里头只有一套桌椅,桌上摆着信纸和第二场。 “这是干什么?”廖青梅刚转身,准备问明白,回答她的是被关上的屋门,随之而来的清脆的落锁声。 ……?! 这是要把她关起来?廖青梅转身走回门边,她知道门外的人还没有走,“你们到地想做什么,我不明白我犯了什么罪,可以明说吗。” 或许是廖青梅的声音太过平静,屋外安静了一会,换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廖青梅同学,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现在请你留下来写下和景安同志的相处过程,之后我们会放你离开。”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廖青梅不同意,该说的她都说清楚了,凭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写这种东西,“我要求你们马上放我出去!” 可惜,屋外再也没有了回应,廖青梅忍了又忍,才忍住踹门冲动。 今天的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捣鬼,现在改革开放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海外关系早就变成了人人艳羡的资本,就算景安真的有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找和他关系比较密切的黄媛媛或者江家人么,怎么可能会找到她这里来? 可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情,廖青梅一时间又没有什么头绪。 她在学校里比较独来独往,但也莫名其妙地就“得罪”了几个人,但廖青梅心里并不大敢相信,她们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她,顶多也就是在背后传传她乱搞男女关系,往她身上泼脏水而已,像这种上升到了政,治程度的陷害,他们应该都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才对。 其实廖青梅心底是有怀疑沈念的,但是沈念到学校后,虽然是在她们班上任课,但是两人接触得并不多,近两个月来沈念也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到底会不会是她? 说实话,廖青梅并不想把沈念想得这么坏,毕竟沈玉清对她是极好的,但是沈念好端端地跑来学校还到了她们班上当老师,由不得她不多想。 屋里没有别的坐的地方,廖青梅站了会,还是坐到凳子上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放出去,她也不能就这么傻站着吧。 “厉教官,有没有什么办法,这眼看就要打下晚自习了,青梅都去了超过十二小时了。”刘爱国在厉伟的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廖青梅被叫走的时候,是和她在一起的,她们刚吃完早饭准备去上课,今天一天她上课都上得不安心,晚饭后又撑了一会,现在再也坐不住了,赶紧来找厉伟。 那些找廖青梅谈话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能把人留到现在还不回来呢? 刘爱国现在还不知道廖青梅已经被关了起来,以为还在问话呢,“有什么问的要问这么久,青梅根本就跟那个景安没有半点关系。” 厉伟现在也是头疼,今天来的那五个人,可不是简单的公发,他们是国安局的人,国安局是干嘛的,大部分普通人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可能觉得他们只是挂在公安局下的一个部门。 但今天那五位,可是直接从省里来的,其中一位,据说是国安总局的一个处长,权利大得很。 “那个景安什么时候能到?”廖青梅一被带走,刘爱国就去找了黄媛媛,黄媛媛赶紧给回了靖北的景安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刘爱国摇了摇头,从靖北到这里,从火车是慢,但去年修了省道,开车过来时间大大缩短,但现在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人还没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来。 屋里顿时陷入了沉默,厉伟就算没退伍前,也只是个副连,现在到了学校也就是个职位稍高一点的教官,但也只是个教官,根本没办法插手廖青梅这件事情。 “等吧!” 现在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廖青梅坐在那里,就一直没有抬手去拿过那只笔,印着学校名字的信纸上则是干干净净的一片,一个字也没有写,屋外的人轮班轮了两波,见她一直不动,也没有人进来送点水和吃的。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李处长,您看,要不要给廖青梅送点吃的进去。”校长办公室里,系主任有些心疼自己的学生,试着给沉着脸的李公安讲情。 可惜李为民看都没看他一眼,闭着眼揉着眉心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后,他抬起头来,问坐在一边的手下,"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了?“ “廖青梅那里一直极不配合,不过靖北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兔子已经往洞里钻了。” “好!”李为民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看了眼焦虑不安的系主任一眼,“你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学生,等事情处理完,查清和她没有关系,就会放她走。” 至于有关系的话,李为民没有说下去。 听到外头传来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廖青梅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手表后,闭上眼睛继续沉思,这些人今天肯定是不会放她走的,说不定到了晚上三四点的时候还会再审她一次。 想了想到时候他们可能会问的问题,廖青梅理了理思绪,不管景安这个人本身有没有问题,她都要保持最清醒的状态,不能被那些人抓住漏洞,虽然她本身就没有问题。 夜越来越深,刘爱国早被厉伟劝了回去,他则是坐在办公室里给顾铭朗打电话,可惜电话开始一直不通,好不容易通了,却被告知顾铭朗一早离开后,一直没有回去,那边让他等一等,晚一点顾铭朗回来,会让他及时回话。 但他一直等到十二点过后,办公室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响起过。 深夜,顾铭朗把工具全部塞回后备箱,检查了汽车没有问题后,才跳上车驱车继续往廖青梅所在的方向赶。 进入往学校方向拐的三岔路口,顾铭朗看到远远地就有一国内小汽车朝着他开得飞快,到他眼前倏然一拐,竟然跑到他前头去了。 “够狠的啊!” 两辆车的目的地都是同一个,本来顾铭朗离拐弯路口更近一些,没料到那小汽车突然加速,竟然跑到他前头去了,如果不是他本就有让车的心思,只怕一场事故肯定是免不了的,顾铭朗眉眼一利,原本减缓的速度立马又提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请出示你的工作证 军用吉普性能优越,再有顾铭朗的车技加持,并不宽阔的省道上,不过一个错眼的工夫,吉普车就超了过去,甩了景安一脸的尾气。 “找死!”景安猛地一拍方向盘,原本靠在副驾驶打盹的秘书,瞬间被惊得跳起来,睡意全无的同时还出了一身冷汗,这一路从靖北开到这里,硬是比平时缩了小半时间,这可是大晚上啊! 而且瞅着眼前这情况,这是要和人飙车?秘书不敢惹气头上的景安,只默默抓紧了安全带。 景安手迅速搭在操纵杆上,压在油门上的脚微微使力,准备加速,坐在后座一路沉默的江景程突然开了口,“慢点开。” “哥!”景安不解,他少年心气,本就容易被人挑起火气,再加上事态紧急,他这会暴躁得恨不得把前面的吉普别到沟里去。 本来接到廖青梅被调查的消息的时候,景安是不打算来的,他求了廖青梅那么久,结果人连只字片语都不愿意让他捎回来,凭什么别人一出事,他就巴巴往上赶,太犯,贱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这消息不知道怎么被他哥知道了,当即就把他臭骂了一顿,还逼着他一路开快车往这边赶。 他一路忍着火气开着,后来也渐渐担心起廖青梅来,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廖青梅出事被查,为什么会通知到自己这边,还惊动了他哥? 国内的形势他是清楚的,国外关系这时候还是很敏感的,难道是因为他的关系影响到了廖青梅? 只是近年来改革开放,他明明是通过正规渠道回国,比从前偷偷回来要光明正大得多,怎么会被怀疑调查呢?景安越想越不明白,越想就越想赶紧把事情弄清楚。 前头的顾铭朗也眉头紧皱,他原本没有超车的打算,看那人看得那么快,想来应该也是有什么急事,他虽然是从不肯输的性子,但从来不会和老百姓争利,只是开到近前,才发现那车是靖北的车牌,里面坐着的人竟然是江景程。 这个时间点,江景程急冲冲地往军医大方向赶? 下意识地顾铭朗就不想让了,江景程这个人他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听到的可不少,这人一直对廖青梅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听说他在南边的那段时间,他还付诸了行动,光明正大地想撬他的墙角来着。 至于为什么会认识江景程? 顾铭朗嘴角冷冽地勾起,他刚回来时来学校看廖青梅,没敢出现,却遇到了同样偷偷来探望廖青梅的江景程,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关系,竟然能自由出入军医大。 好在无论江景程怎么做,他家小青梅的心一直都在自己这里,想到这里顾铭朗又有些自得,等天亮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人,一别月余,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自己。 吉普车一路疾驰,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这个点顾铭朗肯定不能去找廖青梅,他从车上跳下来直接就往厉伟家里去。 “铭朗!”厉伟等了大半夜也没有等到顾铭朗的回电,去实验楼那边去找廖青梅又被人拦住,回了家也睡不着,正靠在家属楼下的花坛边抽烟,没想到却看到顾铭朗风尘仆仆地大步走过来。 “你可算是过来了!”厉伟立马碾灭烟头迎了上去,顾铭朗脸上的笑容和还没出的问候,因为他的话,缓缓消失。 “负责处理这件事情的人是谁?”两人没有半点停顿,速度极快地往实验楼走去。 军医大新建好的实验楼,因为实验器材还没有到位,三到五楼还没有投入使用人,今天廖青梅问话的教室和被关的教室就在实验楼,不过是在不同的楼层。 快到十一月了,夜里气温非常凉,教室里的廖青梅穿得不多,嘴唇已经冻得有些乌青。 “不认识,只听说姓李。”两人边走,厉伟边给他介绍情况,“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景安到底有什么问题,他人没到,青梅已经被关了快十四个小时,那里的人来得太快,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准备,找过领导也完全插不上手。” 顾铭朗手猛地攥紧,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厉伟离开办公楼前,系主任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现在他和顾铭朗贸然去找廖青梅,有八成见不到人,所有两人直奔系主任办公室。 没料到扑了空,办公室里灯亮着,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汽,里边却没了人。 廖青梅冷眼看着讲台上的李公安,环顾了一下这间窗户被封死的房间,沉着脸低下了头,一直熬到现在,她的精神已经十分疲乏,倒是这位李公安精神极好,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地坐在讲台上,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仿佛在比较谁的耐力更好一些。 “你不愿意说,没有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说。”李为民面上带着微笑说着这话,脸色却并不是太好看。 廖青梅闭了闭眼,嘴角嘲讽地勾起,不发一言。 “景安,出身沪市,三岁随母迁居国外……”李为民也不着急,坐了一会后,拿起旁边桌上的资料,一边翻阅一边念誦起来,可惜廖青梅对景安的身世来历没有任何兴趣,虽然听着,内心却没有半点波动。 “廖青梅同学,你是军医生,你应该明白,和景安这样身份敏感的人来往,后果会是怎样,如果你现在配合我们的工作,或许事情查明后,你还能安稳地继续你的学业,但你要是执意不配合的话,那我们……” 烟雾弹一个个,廖青梅根本就不明白他的重点在哪里。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说的那些,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廖青梅微笑地看向李为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困意。 李为民眉头微皱,突然站起身来,走进廖青梅,“想要证明你们没有关系,那就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况讲出来,景安来找你的目的是什么?他是不是让你蓄意接近我军战士,意图窃取机要?!” 最后一句话,李为民突然凑近廖青梅,廖青梅猛地皱眉,往后仰了仰身体,和他拉开距离。 战士?机要?这到底是烟雾弹,还是真的怀疑? 原本廖青梅一直以为他们这些人来找他,应该是学校里有人捕风捉影地举报她男女关系复杂,最多也只是景安的国籍身份敏感,想从她这里了解一些情况,故弄玄虚而已。 直到现在廖青梅才弄明白他们来找她的重点是什么,所以眼前这人是怀疑她蓄意接近顾铭朗,试图窃取军事机密,怀疑她是间谍? “我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劝我回靖北去见他的兄长。”廖青梅语气淡淡。 “江景程?见他做什么?”李为民眉头微皱,看了眼门口站着的人,见他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继续询问。 这些事情他们自然知道,但廖青梅既然愿意开口,他们就绝不能放过丝毫线索。 更何况江景程这两年的动作极大,投资极多,他明面上是说有人对他提供资金支持,但这些资金来路成迷,他们还一直在调查。 至于江景程的病情,因为隐瞒得好,他们也只查到一点点的消息,还不确定。 廖青梅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要在脑海里过上三遍才出口,问到最后,李为民竟然没有从他嘴里问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问到最后,李为民自己也有些烦躁起来,从接到线报到现在,他们在靖北已经投入大量的人力调查景安及其周围的人际关系,最后才找到廖青梅这里,但越是问下去,他自己也越是怀疑这次线报的真实性。 实在是廖青梅太干净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可黑点供他们查探突破,就连景安,他晚上接到的电话也是通知他不用再查下去,这个人没有问题。 只是李为民总有些不甘心,所以才会半夜来提审廖青梅,可到现在也没有从廖青梅这里找到突破口,他的耐性几乎告罄。 “你说的……”李为民皱眉,还想再最后吓一吓廖青梅的时候,教室门突然被大力踹开,站在门口记录的同事差点被伤到。 廖青梅往门口看过去,顾铭朗脸色黑沉地大步走了进来,见她身上穿的衣物不多,迅速脱下外衣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披在身上。 “你是谁!”李为民眉头紧皱,伸手就要去拦顾铭朗,“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敢随便乱闯!” “请出示你的工作证!”顾铭朗推开他的手,把廖青梅拉到自己身边,冷脸对着一脸不快的李为民。 “……”李为民,办事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有人让他出示工作证的情况。 廖青梅眼睛一亮,她也是傻,怎么没有想到要让对方出示一下工作证件呢?因为是老师把她叫过来,她就傻乎乎地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还好不好?”见李为民傻眼,顾铭朗也懒得理会他,转过身仔细查看起廖青梅来,人是全乎的,就是脸色不太好看,嘴唇乌青脸色发白,一看就是冻的。 廖青梅觉得不太好,她端端正正地坐了一天,四肢都坐得有些发僵了,这会猛地站起来才发现整条左腿都麻得厉害。 顾铭朗二话不说就把廖青梅打横抱起来,半句废话也不想说,就要抱廖青梅离开。 “这位同志!你站住。”李为民冷喝一声,“你这是妨碍公务,我可以直接拘留你!” 顾铭朗已经快到到门口了,“那等你拿到拘留证再来找我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睡吧,我就在这里 廖青梅窝在顾铭朗的怀里,看着李为民因为吃瘪而铁青的脸色,心里莫名觉得很爽,再看顾铭朗满脸的不高兴,她突然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我没事儿了,放我下来吧。”出了教室,廖青梅轻轻地道,“你别生气,我没事。” 顾铭朗没有听廖青梅的话,看了她一眼,“姓江的来骚扰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原来他生气是因为穿上,廖青梅笑,主动搂上顾铭朗的脖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直没答应人就走了,我也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 这时候海外关系已经不像从前了,前些年风声鹤唳,凡是有海外关系的人啥也不能干,没人敢承认自己有海外亲戚,但现在时局明朗,大家又恢复了联系,外汇和国外的新潮商品寄回来,不知道要惹多少人眼红。 去年过年廖青梅在家时,大院里就有一位阿姨和在国外的亲戚联系上了,不仅时常有外汇寄过来,听说她们家观望了两年多,已经开始准备孩子出国留学的事情,大院里不知道多少人家羡慕。 就是廖妈也念叨过当年姚家出去打仗的八叔公,不知道是出了哪里,要是能联系上,就好。 “嗯。”顾铭朗还是一脸不高兴。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完全被无视的厉伟,“……” 三人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步伐微乱的上楼声音,廖青梅挣扎着就想下来,这样被人看着不太好,可顾铭朗板着脸,往上掂了掂,反而抱紧了些,“别乱动!” 廖青梅默默地就不动了,明明她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会有心虚的感觉? 上来的正是江景程一行,身后还跟着那个李公安他们那一拨人,廖青梅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江景程,近两年没有见面,江景程瘦得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两方人马擦肩而过,江景程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被顾铭朗抱在怀里的廖青梅,就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倒是景安满脸的不快,十分不满是看了顾铭朗一眼,却被顾铭朗冷冷地一眼怼了回来。 景安,“……” 这一整天就没有哪一件事让他心里舒畅的,他虽然猜到是因为他的关系,廖青梅才会被审查,但他没想到他人都到了这里,这些人居然还要审查他?! 这是哪门子道理,不说他是归国投资的侨胞身份,他的国籍及他手里握着的巨额投资,从回国起就一直畅通无阻,到处都有人上赶着行方便,哪里想过自己会有被请来喝茶的一天,还有这个顾铭朗,他左看右看,哪里能比得上他哥,也不知道这个廖青梅眼睛是怎么长的,竟然看上这么个粗傻大个! 下了楼,厉伟邀请两人去他家里休息,被顾铭朗直接拒绝了,厉伟家里分的职工宿舍,住他们一家子都显得有些挤了,他们过去根本就没有地方睡,反而又闹得他们一家子都休息不好,眼看着快天亮了,他们去学校的招待所凑合一晚上就行。 而且他还有很多话要问廖青梅,厉家并不方便。 等厉伟走了,顾铭朗哼哼两声,看着天上的月弯,"心疼他了?" 廖青梅瞪了顾铭朗一眼,这问的是什么话,诚心想吵架是吧,“放我下来吧,抱着不累呀?” “不累!”顾铭朗继续哼,大步不停地往车那里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顾铭朗心眼儿这么小?廖青梅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把,“不心疼!” 顾铭朗立马笑了,大白眼在夜色里特别显眼,廖青梅被他气笑了,窝在他的怀里,“顾铭朗,你差不多得了啊,虽然现在是大半夜,但是万一被人看到了,我又要听闲话了。” 说起来,重生以来,她闲话真没少听,尤其是演习过后,说什么话的人都有,只是她自己不在意而已,反正那个人是顾铭朗,随人家怎么说吧,她去解释八成也没人信。 “谁敢说你闲话!”顾铭朗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不得不说,这话还是很中听的,廖青梅嘴上虽然同他别着,心里却还是开心得不得了,“哼,那么多人说呢,你能一个个教训得过来?再说了,你去教训人,你这身军装还要不要穿啦。” 顾铭朗就嘿嘿笑,抱着廖青梅大步往前走。 “而且我为什么被别人说,还不是因为你,你……”想到在驻地时,廖青梅就不说话了,脸上浮起绯色来,“反正都是因为你。” “好好好,都是因为我。”顾铭朗好脾气地应着,月色迷人,他真的很想亲亲他家小青梅啊,可是廖青梅头埋在他胸口,无论如何也不肯抬起来,好像知道他想干“坏事”一样。 走了好一会,也没到地方,廖青梅抬起头一看,怎么又转回实验楼下了,脸色顿时黑了,“顾铭朗!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小心思被戳破,顾铭朗有些可惜地看了眼灯红通明的五楼,忙开口哄人,“不生气,你穿得太少等下被风吹着了要感冒,挨着我暖和一些,对了,你们学校的招待所是在哪边来着?” “……”廖青梅。 顾铭朗这么一折腾,两人找到学校招待所时已经四点多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廖青梅一天没听东本,顾铭朗给守夜的前台阿姨塞了几张军用票,找她买了点挂面和两鸡蛋,借了值班室后面的一个小炉子给她煮面,廖青梅就坐在大堂里等着。 闲坐无聊的时候,一个青年男人提着袋子脚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廖青梅看着他走出去,又走了回来。 “请问?你是廖青梅吗?”秘书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江景程手里那张相片是偷拍,他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眼前的姑娘看着是很像,但是他又不是很确认。 “我是,你是?”廖青梅想了好一会,也不记得自己认得这么个人。 “我是我们老板的秘书,你叫我小李就行。”秘书忙自我介绍,见廖青梅对面没人,拍拍裤子就坐下了,见廖青梅表情微惊,忙开口,“对了,我老板是江景程。” 江景程的秘书,廖青梅点点头,旋即又皱起眉头,“你有事要找我。” 顾铭朗端着面条过来的时候,廖青梅对面已经没有人了,饿了一天,廖青梅其实已经没有饿的感觉,胃口也不是太好,勉强吃了大半碗后,实在是吃不下了。 把面碗往中间推了推,顾铭朗摇摇头,拿她没办法,端起碗直接把廖青梅剩下的吃了下干净。 “刚刚来的那人是谁?”顾铭朗虽然一直在后头忙活,注意力却一直在廖青梅这边,自然知道秘书出现又离开,他一直没问是以为廖青梅会说,没想到吃完了要上楼休息了,廖青梅却一字不提。 还以为他能憋多久呢,廖青梅笑,“还是说江景程的事。”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廖青梅谁也没有说,不告诉廖爸廖妈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至于顾铭朗,她一直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事情发生的时候最委屈最有倾诉欲的时候顾铭朗不在身边,等他回来后,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久到她自己也没有想起来,想起来后也没有说的欲望。 事情过去得太久,说不说的意义已经不大,她心里的委屈并不是一定要顾铭朗去揍江景程一顿才能得到释放,而且这种事情,不说才是对两个人感情的维护。 顾铭朗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她也相信这件事不会对她们的感情造成障碍,但是没有必要。 “那人是江景程的秘书,江景程的病很严重,但是他一直不肯去看医生,李秘书希望我能去劝劝他。”两人边说话边上楼。 “不许去!”顾铭朗脸色黑黑,生病怎么了?生病不会自己去找医生! 廖青梅笑,她本来也没有打算去,“我不去,不过,我要睡觉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廖青梅进屋,顾铭朗只当做不看见,厚着脸皮也想跟进去,可惜被廖青梅发现。 “我陪你说说话,看着你睡着我就走。”顾铭朗干咳了两声,说的话其实自己都有些不信。 廖青梅扒着门看着顾铭朗,顾铭朗没有得到允许,乖乖地站在门外半步,“不行,你看着我睡不着。” “那我陪你说说话。”顾铭朗退而求其次,面上一本正经地,说说话也行。 廖青梅摇头,“明天再说。” 顾铭朗不走,看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廖青梅摇摇头,明天那个李公安可能还会找上门来,还有这是学校的招待所,万一有人看到,肯定又有很多闲话,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还没有结婚,就算结了婚,在外面也要注意影响。 “那你好好睡。”顾铭朗无奈,廖青梅点点头关上门。 过了好一会,廖青梅站在门后,咬了咬唇内心各种挣扎,告诉自己,就拉开门看一眼,看一眼就去睡觉。 “怎么还不走!”廖青梅拉开门,顾铭朗果然还站在门外。 “马上就天亮了,我守着你,你赶紧去睡。”顾铭朗扬了扬手里刚刚摸出来还没来得及点的烟,示意廖青梅赶紧进去睡觉。 顾铭朗定的房间就在对面。 “那你进来吧。”廖青梅想了又想,咬着唇轻声道,大不了她也不睡好了。 顾铭朗笑,伸起大手揉了揉廖青梅的短发,手感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那种从心底迸发出的愉悦还是一样的,“不了,赶紧进去睡,别担心,马上就天亮了,我现在去睡也睡不着,我等会自己去弄条凳子来坐一会。” 说着话,顾铭朗轻轻把廖青梅推进屋里,把门带上,“睡吧,我就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对峙 顾铭朗担心她,要守着她睡,廖青梅同样也舍不得顾铭朗这么累,可顾铭朗无论如何也讲不听,最后廖青梅自个气乎乎地爬到床上。 原本以为会睡不着,可挨着枕头后没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再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白,廖青梅抬手看了眼时间,六点钟,赶紧起床洗漱,刚洗漱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顾铭朗提着包子油条进来,另一只手里拿着牙刷毛巾,“赶紧来吃早餐。” 说完,不顾廖青梅黑着脸,放下早餐就侧身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我有两天的假,今天我们先去把学校里的事情解决了,再出去好好转一转,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廖青梅看着顾铭朗下巴冒出的胡茬生不起气来,愤愤地咬了口肉包子,“看电影!” 看电影啊,顾铭朗手一顿,每次他们准备去看电影,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说起来他还欠她好几场电影没看呢。“行,那就看电影,你慢慢吃,不着急。” “……”廖青梅咬包子的动作一顿,瞪了他一眼,坐回小桌边慢慢吃起来。 吃完早餐,两人一起去了学校,昨天晚上他们直接离开,也不知道后来到底怎么样的。 景安和江景程坐在车里,他们刚刚从李为民那里出来,秘书去外面买早餐去了,顾铭朗和廖青梅路上走过,江景程一直看着两人的背影出神,直到两人走得看不见人影,还没有收回目光。 “哥,他们都走远了。”景安有些难受,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 江景程淡淡地收回目光,“嗯,开车吧。” “哥,你是不是真的特别喜欢她?”景安没动,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也不等江景程的回答,“哥,你要是真喜欢,就想办法把她弄到身边来,有些事你要是舍不得做,那就我来。” 景安特别不理解江景程此时的隐忍,在他看来,要是真看上了廖青梅,那就把人追到身边来,要是廖青梅不愿意,那也有各种办法可以想。 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怎么样! 至于那个顾铭朗,说实话,景安真的没有看在眼里,一个臭当兵的而已,而且这样的人个性太过方正,反正更容易将他们打落尘埃,只要用对了方法。 江景程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他现在身体本就不好,熬了一夜现在精神非常不好,“不要多事。” “哥!”景安不甘心,但江景程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秘书上车的时候,车里的气氛怪怪的,他也没多想,有些犹豫地把手里的素包子和豆浆递了过去,前两天廖姨给老板包了素包子,打了豆浆来,老板吃得很好,虽然没有吃太多,但是难得地没有吐,不过现在他有些不大确定老板是不是还想吃这个。 果然,江景程摆了摆手,完全不接他递过去的东西,景安闹脾气,也不愿意吃,秘书默默地收回手,捂了捂饿起来的肚子,没敢自己开口吃。 “走吧。”事情已经差不多处理完了,再留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何况这次能见到廖青梅,已经算是意外之喜,江景程心里已经非常满足。 景安不动,心里特别不痛快,他就是见不得他哥这副为了女人要死要活的样子,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个女人压根就不把他当成一回事。 至于廖青格给廖妈写信的事,已经被景安下意识地忘记了。 “回去联系医生,安排手术的事,我会配合后续的治疗。”江景程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突然开口。 景安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江景程,后车座的秘书手里的包子往地下一落,“哥!”“老板!” 江景程这段时间总是会想,他这条贱命大概是没有人会在乎的,生他养他的亲妈看中的只是他夺权的本事,只要他能压着那两个异母兄弟,他就是她疼爱的儿子,一旦他失支作用,可能连她养的猫都不如。 以往江景程从来不会去考虑这样的事情,大概是生病了人变得脆弱起来,有时候他也会希望能够得到母亲一句关心,而不是公式化的问候。 至于廖青梅,江景程苦笑一声,他早就劝自己死心,但那颗心却始终无法沉寂,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想,当时他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廖青梅现在应该是恨不得他去死的,如果死了,她或许就不会再恨他了。 最压抑的时候,正好查出了癌症,江景程已经不记得当时拿到结果时的心情,有些绝望?或许还有些解脱吧! “好好好,马上回去!”景安哪里还顾得上廖青梅和顾铭朗,赶紧发车就要准备离开。 秘书心里也很惊喜,一迭声地问江景程要不要喝水,胃有没有觉得难受,需不需要吃药。 察觉到身边两人的兴奋,江景程嘴角微微勾起,把涌到眼底的热意压下去,再次见到廖青梅,他确实是不甘心了,不甘心早早离开,不甘心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如果可以,就让他活得久一点吧,能为身边的人多偷些时日,能活着看到廖青梅恨他,都是好的。 “等等,先去见见媛媛,她要是知道你愿意手术一定很开心,还有黄叔叔,他肯定很高兴。”黄媛媛的三叔是江景程的主治医生,一直极力劝说江景程趁早手术,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孩子,就算做不成侄女婿,也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好。”江景程笑。 另一边,顾铭朗和廖青梅直接找到系主任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系主任和李为民几人相对而坐,面色都有些凝重。 顾铭朗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来,以李为民为首的众人纷纷站起来,看向他们。 系主任已经知道昨天晚上廖青梅被带走的事了,因为是厉伟陪着带过去的人,说实话他不仅是放心的,还重重地松了口气。 本来李为民他们要求关廖青梅的时候,他就是反对的,只是他这个系主任说不上什么话,上面又要求配和领导的工作,他根本无力阻止。 “李为民?“顾铭朗大步走过去,直接站在李为民面前。 李为民也是军人,不过他是军校出身,毕业后因为专业成绩优异直接进了国安局,虽然职位一路往上,但因为疏于训练,身体素质一路往下,此时气势凶凶的顾铭朗站在他面前,他那一身官威根本就没有半点作用。 “顾铭朗同志!”李为民脸色不好看,这个人昨天强势地把人带走,半点面子也没有给他。 “都认识?”系主任站在中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忙在中间活络气氛,“认识就好,来来来,都坐,有话坐下说。“ 说完两个男人都没动,系主任更尴尬了,搓了搓手,转而看向廖青梅,笑眯眯地道,“廖青梅同学,你要不先回去上课?” 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廖青梅是不会回去的,“主任,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系主任摸了摸鼻子,学生这是合理的要求,任谁莫名其妙被关被审问,肯定都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系主任表示理解,叹了口气默许了。 “不知道李主任对昨天的事有没有什么解释。”顾铭朗从厉伟那里听说了系主任护着廖青梅的事,虽然没有护住,不过对于照顾他家小青梅的人,他都是会给面子的,率先拉着廖青梅先坐下来。 系主任松了口气,看了眼李为民一行,见他们也跟着坐下,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这样才对吗,有话好好说,不要弄得像要打架一样,这里是学校,是讲文明的地方。 “解释?顾团长昨天扰乱国安办事,是不是也应该给出合理的解释?”李为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里带着淡淡的欣赏。 国安部是特殊安全部门,像昨天这样的情况,按以前的先例,就算是资历极老的军人干部,面对他们也只会委婉地提出问题,尽量用和平地方式去解决,像顾铭朗这样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年轻人很不错!他很看好,要不是顾铭朗在部队发展不错,部队那边绝对不会放人的话,李为民都动了把他调进国安的心思,他们部门急缺人才,尤其是像顾铭朗这样的。 不过欣赏归欣赏,顾铭朗昨天的行为,打脸还是很痛的。 “你知道你昨天的行为通报上去会有什么后果吗?”李为民喝了口茶,老神在在地问顾铭朗,眼线在廖青梅身上转了一圈,英雄也是难过美人关哪。 “任何后果,我都担着。”顾铭朗淡淡地道,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他这身绿皮穿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国安部没有半点证据,光凭几句流言或者不经查证的虚假消息就胡乱抓人,是不是更应该给出合理的解释,并向当事人道歉。” 顾铭朗这么有底气,是对廖青梅有着百分百的信任,再加上来的路上他又看到了江景程的车,人兄弟两好生生地坐在里头,还有心思盯着他家青梅,怎么可能会有问题,真有问题,国安部这些人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至于什么放长线吊大鱼的可能,顾铭朗虽然没在国安呆过,但国安既然已经出动,打草惊了蛇,就决不会放过有问题的人和事。 “……”李为民。 有怀疑才有查证,他们明明就是走的正常流程,公安都是十五天的免责拘留权,国安的权利就更大了,何况昨天只是刚开始,廖青梅做为妨碍国家安全的怀疑对象,他们昨天的方式方法已经算得上是极其温和的了,怎么在顾铭朗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他们的错了? 看着顾铭朗较真的目光,李为民抚额,他这就是有理,只怕也跟顾铭朗说不清了,尤其是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个乌龙。 景安出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清楚,再加上他们各方查证,发现廖青梅和景安两人确实都没有嫌疑。 李为民揉了揉眉心,他们接到任务,这段时间一直在查一个隐藏了身份偷偷回国的外国籍侨胞,他极有可能通过某些叛逃官员,获取情报,进入国内潜伏,上面给出的线索很杂乱,他们并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查到的航班上景安正好是其中一个,李为民就带着人到靖北盯着,已经盯了很长一段时间。 本来已经排除了景安的嫌疑,但在他们撤线前,接到了一通电话,想到那通电话再看看眼前顾铭朗,李为民只觉得头更痛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顾铭朗执意要个解释,解释没有道歉意也行,反正就是不能让廖青梅白白受委屈。 许为民斟酌了很久,最后让手下的系主任先离开,把顾铭朗和廖青梅留在了办公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什么会把廖青梅牵扯到其中的缘由都说了个明白,“现在我们的人正在追查那通电话的来源,已经有了些眉目。” “关于廖青梅同学的事,我们很抱歉。”许为民笑着看向廖青梅,“不过廖青梅同学也很出乎我们的意料啊,有胆色有立场,很不错。” 这时候的许为民,脸上早没有昨天那种严厉并你就是犯人的神色,虽然略有些官架子,但总体看上去还是很亲和的,看廖青梅的目光也带着赞许。 顾铭朗眼里的得意掩都掩不住,他家小青梅,那能有不好的地方么。 不过得意归得意,有些原则问题还是必须得坚持,“国安的办案能力我还是很信任的,既然已经在追查,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结果。” 李为民,“……” 结果出来得很快,十点钟左右,李为民的下属就拿着资料过来了,“电话是在本市邮局附近的一个电话亭拨出的,时间是十五号下午三点钟左右,女性,有变声,无法准确判断年龄。” 国内其实很早就有电话亭,只是普及率相当低,军医大校内报刊亭里就有一部收费的公用电话,但市里大部分的报刊亭是没有接电话的,但经济条件好的城市里总有几个电话亭供大家投币使用。 军医大所在的城市,离学校最近的邮局就有一个电话亭,因为邮局里也有公用电话,有时候廖青梅在学校排不上队,也会去邮局那边打电话。 十五号的那天?廖青梅眉头微皱,“十五号天是休息日。” 休息日的话,出学校的人虽然都有登记,但是范围太广,暂时难以确定人选,廖青梅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再等下去。 “这件事还是要麻烦李主任,我和青梅就不留下影响你们工作了。”顾铭朗起身和李为民握手,“不过还是希望李主任能尽快给我们一个答复,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蓄意中伤,还是只是消息错误。” 李为民一口老血都在喷出来,刚刚咄咄逼人的人时候,怎么不担心会影响他们的工作,这么不走心的客气话说出来,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笑容更盛,“一定一定。” 出了办公楼,廖青梅和顾铭朗中间保持着一人宽的距离,一起往顾铭朗的吉普车那边去。 刚刚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系主任,顾铭朗要替廖青梅请假,他大手一挥直接给批了,要不是顾铭朗明天晚上要走,系主任可能还会多批两天,他事先已经从厉伟那里知道了顾铭朗的身份,对他十分放心。 当然本着对学生负责的原则,晚上七点前是必须要归校的,咳咳,虽然是未婚夫妻,但还是要注意注意分寸的,别的地方他管不到,在学校还是要坚持原则的嘛。 市里有一家人民电影院,电影院外的售票窗口最上方贴着购票须知,旁边一块小黑板写着今日放映,不过小黑板上的粉笔字不知道被哪个顽皮的小孩抹了一把,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的片名。 顾铭朗和廖青梅到的时候正好有一场电影刚刚开始放映。 “要不要票?不要就三点半再来,我要下班了。”卖票的大姐态度很一般,廖青梅她们到的时候她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做午饭。 “要要要。”已经到了电影院还不看,那这电影就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上了,顾铭朗也顾不得问什么电影什么座位了,赶紧掏钱出来买了两张票。 两张连在一起的薄薄电影票拿到手里的同时,售票小窗口的遮帘就拉了下来。 廖青梅拿到票,真的要和顾铭朗看电影啦?怎么感觉有点不真实呢? 电影院大厅里有几个柜台,卖各种小零食和汽水饮料,另一面墙边的展板上贴着手工画的宣传海报,字体和外头随处可见的大标语一样,十分有时代特色。 顾铭朗去卖零食的柜台买了些零食,两人就并肩进了放映厅。 电影已经开始有一会了,放映厅里坐满了人,他们到得晚,前面的好位置都被人买走了,只剩下最后一排零零散散地坐了一些人,过道上还有来蹭票的小孩子。 借着投影的灯光,两人沿着阶梯往后走,进来的时候廖青梅不肯牵顾铭朗伸过来的大手,这会只能自己小心地往上走。 艰难的跋涉加上小声地向被打扰的人道歉后,两人终于坐到了座位上。 今天放的是一部爱情片,早几年就上映的片子,这时候电影院都是这样,以前的老片子翻来覆去地放,但电影院里的人一直不少。 虽然是老片子,电影院里的人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也或许是爱情片的缘故,一眼望过去,前面的人头都是两两成双的。 最后一排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顾铭朗的心思全然不在荧幕上,坐了没几分钟,那只不安分的手就往廖青梅这里伸了过来。 廖青梅把手抬头起撩了一把头发后,两手交扣靠到了右边的扶手上。 “……”顾铭朗,尴尬的手虚晃了一把,最终郁郁地伸进了装瓜子的袋子里,廖青梅就笑,大眼晴盯着荧幕,嘴角微微翘起。 很快剧情上演到了男女主被迫分开的时候,前排传来阵阵低泣声,廖青梅泪点高,反正男女主最终肯定会重逢,她不仅哭不出来,还饶有兴致地吃起了瓜子。 顾铭朗心里着急啊,他看着前面哭倒在对象怀里的姑娘们,眼角余光再扫一扫淡定自若的廖青梅,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哭一哭,扑到在对象怀里问问,你会不会像男主角那样轻易放弃我们的感情,是不是会永远都不离开我吗? 廖青梅可不知道顾铭朗心里怎么想的,她觉得看前面的观众和看电影一样有意思,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这两者身上。 顾铭朗左等右等,等着绝望了,也不瞎期待了,反正这叽歪个不停的电影他也看不下去,干脆就专注地看廖青梅了。 “你看我干嘛?看电影啊!”身边灼热的目光廖青梅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忍无可忍之后,终于如顾铭朗如愿靠近他身边。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会无限放大,廖青梅说完后见顾铭朗好像有话要说,侧过脸准备听他说话,顾铭朗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扑到脖颈处,廖青梅心底一颤,下意识就想要退远一些。 “电影没你好看。”在她退开之前,顾铭朗缓缓开口,特意压低的声线有种特别的磁性,沙哑的声音像粗砺的细沙磨过廖青梅的耳尖,心头。 廖青梅瞬时心就乱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看电影,脸红红地有些不知所措,越是没有心思反而越发睁大了眼睛装做认真看电影的样子。 为了方便说话而搭在左边扶手上的手也被顾铭朗瞅准机会攥在了手心里,明明不是第一次牵手,廖青梅却觉得今天顾铭朗的手格外的烫,触感格外地明显,仿佛他手心的每一条纹路她都能感觉得到一样。 如愿牵到了廖青梅的手,顾铭朗终于心满意足,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实话实说的一句话,会对廖青梅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如果不是电影院里光线太暗,现在他一定能看见廖青梅小脸通红,圆润的耳垂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牵了一会儿,顾铭朗被皱起眉头来,廖青梅手心发潮,出汗了?他凑近廖青梅奇怪地问,“热吗?” “不,不热……好像有点。”廖青梅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想把手抽回来,没想到顾铭朗紧了紧手,把掌心亮出来在膝盖处的裤子上蹭了蹭,把潮汗给擦没了,压根没让廖青梅抽走。 这时候廖青梅已经顾不得去想顾铭铭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太不讲究,她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努力强迫着自己把心思放在电影上来,可再看廖青梅却发现剧情有些接不上了,不过男女主果然如她所料相遇了,然后…… 然后?前排的两个脑袋怎么就越靠越近了呢? 极其轻微的口水交换的吧唧声震得廖青梅目光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顾铭朗也看到了,第一反应就是抬起手来挡住廖青梅的眼晴。 嗯,他自己多看了一眼,学习一下经验。 等耳边那阵吧唧声终于没了,廖青梅尴尬地拉下顾铭朗还挡在他眼前的手,“看电影。” “好,看电影。”顾铭朗正心猿意马,听了廖青梅的话忙拉回思绪,然后悄悄地换了下坐姿,千万不能让他家小青梅发现他的不对,不然以后再想要亲近她就难了。 当然顾铭朗是绝对不会像前排的小青年那样,在电影院这样的公众场合和自个的对象亲热的,哪怕电影院里没有一个认识他们的人也一样,在他看来,这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这要是万一有个熟人看见了,对女方的影响多不好。 这时候他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演习的时候,在吉普车里他做了什么。 就是想起来的话……这不是情况不一样么,特殊情况特别对待,两人久别重逢,夕阳又美…… 电影后面怎么讲的,两人谁也没有看明白,尤其是前排的两个小情人不时凑到一起亲亲我我,这时候时间每过一秒对她们来说都是煎熬。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要不,我们先走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就是一点相处日常 从电影院一出,两人就觉得稀薄的空气一下子丰润起来,躁热感微褪,连呼吸都顺畅了很多。 提早离场,此时电影院大厅里安安静静的,零食柜台的柜台坐在柜台里打毛衣,看到他们出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廖青梅莫名就有些尴尬,主要是方才的那股紧张感还有余韵,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倒是顾铭朗视线一直在廖青梅身上,弄得她越发有些不自在起来,廖青梅自己也不明白这种突然的悸动从何而来,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心里还挺高兴的。 “唉,去哪?”正不好意思着,顾铭朗突然拉住她的手,往大厅的左边大步而去。 顾铭朗不回答她的话,三年前他们曾在影院做过一次演习,被时光掩藏在脑海深处的那幅影院平面图此时具体而又清晰,沿着长廊直走左转会有一间临时办公室,一般是影院工作人员开会时使用,平时一般不做他用。 果然,小办公室里打扫得十分干净,廖青梅被拉进去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顾铭朗要做什么,但这时候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那些坚持的原则和底线,也在一步步后退,廖青梅想,可能顾铭朗在她心里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重要,她应该是真的有点喜欢他。 顾铭朗的感情赤诚而灼热,大概没有谁能抵抗得住吧,现在她只庆幸,这辈子遇到他的是自己。 廖青梅背贴在墙壁上,这一次她没有耳鸣,只是心跳得有些快,眼前的顾铭朗和她从前见过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眼里的光芒让她想要逃避又想要和他争锋,身高原因,顾铭朗微微弯腰,双手撑在廖青梅身后的墙壁上,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一点点地压了下去。 男人的唇瓣薄凉,开始只是轻轻地细吻着,廖青梅下意识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心里如小鹿一般乱撞,就在她以为这样的轻吻会吻到天长地久的时候,灵活的舌尖轻轻抵开了她的贝齿。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亲吻,这一次廖青梅的感受最为清晰明确,也最不排斥,她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里描摹出他的唇形,他的嘴唇的触感,每次舌尖的交缠的弧度…… 这个吻,吻得时间有些久,久到廖青梅都不知道怎么呼吸,顾铭朗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顾铭朗,你个坏蛋大流,氓!”廖青梅趴在顾铭朗的怀里,低声轻喃,像是在撒娇一样,杏眼波光水润,小嘴被吮吸得通红。 顾铭朗把人抱在怀里不说话,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法子能让廖青梅松口跟他去领证,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憋出病来,简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两人平缓了一下难以平复的情绪后,就一前一后地出了小办公室,刚走出走廊就遇到了前来打扫卫生的大姐,她疑惑地看了眼两人,又看了眼门打开后还没完全合上的办公室。 倒不是担心这两人是小偷之类的,毕竟小办公室里除了一套开会用的桌椅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就是这两人看着太眼生,怎么会去位置隐蔽连刚入职的职工偶尔都会找不到的小办公室。 可能是领导的亲朋,大姐想着,自觉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过去默默地把办公室的门拉开,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过。 猛然被人撞见,哪怕只是在走廊口相遇一下,心里有鬼的廖青梅还是有些尴尬,瞪了一眼顾铭朗,却没有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想和人拉开距离,反而就只是瞪了那一眼,依旧维持着在外最合适的亲密度。 毕竟这是一个夫妻一起出门,都要前后脚保持距离的时代。 “过年的时候有假期吗?你和我一起回家见我爸妈吧。”廖青梅看了眼顾铭朗,心里也在琢磨着两个人的终生大事。 现在她已经确定两个人的感情,早结婚晚结婚其实就是个形式问题,这方面她一直想得很通,之前一直坚持学业结束也不过是拖延的借口。 而且顾铭朗消失那么久,总要好好和家里解释一下,还有顾小姑那里。 想到顾小姑,廖青梅心里微黯,顾小姑那么对她,她虽然一直保持沉默,但并不代表她心里就完全不在意,相反她非常在意顾小姑对她的态度。 廖青梅还没有那种完全不在意婆家态度的超然心态,她心里非常担心两人的感情会因为这些琐事而磨灭,这也是她一直对结婚不抱积极态度的最大因素。 她见过那么多婚姻,因为各种缘由走在一起的家庭,爱情这个东西,开始的时候或许会有,但三两年后,谁还敢时时把爱情时时挂在嘴边。 有情饮水饱的人或许有,但绝不会是她。 “我有两个月的假,我会打报告调一下,到时候来接你一起回去。”顾铭朗心里高兴,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你到时候不要急着买票,等我来接你。” 想到自己工作的不确定性,加之前几次都没来得及兑现的承诺,顾铭朗干咳两声,“我要是接不了你,会提前通知你。” 廖青梅突然就笑,原来他还知道他在自己这里没有什么信誉度可言啊,不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下午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市里闲逛,两人都很珍惜这难得的自由独处的时间,逛到市里新建的商场后,廖青梅想起顾铭朗过分简陋的衣柜,又看了眼他身上的作训服,摇了摇头,拉着人进了商场。 “我不用买衣服。”顾铭朗止住了廖青梅要给他大买特买的冲动,反倒是拉着廖青梅去了女装部。 商场是政,府新引资建设的外资商场,比起后世是有几分简陋,但在这时,已经是十分高档,整个二层全是大大小小的女装品牌。 顾铭朗一个大男人饶有兴致地挑得起劲,可惜他给廖青梅挑的全是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款式,廖青梅试过两条昵料裙子后,就再也不肯试顾铭朗挑的衣服了,什么审美,实在是太可怕了。 “太素了!”顾铭朗看着廖青梅身上的驼色毛衣和深杏色的西装料长裤,毛衣很贴身,下摆扎在裤子里,细细的黑皮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越发显得腰身纤细,胸部饱满…… 顾铭朗偷偷吞了口口水,环顾四周发现不多的几个顾客都是女同志,随手抓起架子上的一件外套就要往廖青梅身上罩。 穿得这么漂亮,私下里给他一个人看好了,这会那些女同志欣赏的目光看在顾铭朗眼里,都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廖青梅看着肩上的黑色大花的外套,无耐地叹了口气。 “同志,不好意思啊,这件外套是刚刚那位女士的,麻烦你……”旁边给廖青格试衣服的售货员一脸尴尬地冲顾铭朗笑,还好那位上了年纪的女士进去换衣服去了,不在这里,不然就尴尬了。 顺手拿错了别人的外衣,顾铭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售货员接过外衣赶紧抱到试衣间外面去等着那位女士。 身边没有了人,顾铭朗忙靠近廖青梅,好声好气地哄她,“这衣服不适合你,咱们换一身别的。” 不适合?廖青梅傻眼了,照了照镜子,很合身啊,而且这颜色很衬肤色,也十贴合她的气质,不过顾铭朗这么说,廖青梅也有些犹豫了,又看了看镜子,毛衣是圆领的冬天穿在大衣里可能会冷,她也没有戴围巾的习惯,“那我去换一身?” “快去快去。”顾铭朗赶紧挥手。 廖青梅挑了挑,找到件黑色的高领,冲顾铭朗的方向扬了扬,征求他的意见,顾铭朗一看是黑色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点头表示好看,廖青梅就拎着衣架去了试衣间里头。 再出来的时候,顾铭朗好险喷出鼻血来,这一件比起刚刚那一件,有过之而无不及,线黑的高领毛衣,反而更加突出了廖青梅皮肤白皙脖颈修长的优点,嗯,胸前依旧宏伟。 顾铭朗脸色臭臭的,赶紧从衣架上找了件外衣,这一次他特意看了,同款式不同码数的有几件挂在了一起,赶紧给廖青梅披上。 大红色的昵外衣很好地遮掩了廖青梅发育极好的身材,这一次顾铭朗歪打正着,黑红色的经典搭配,大衣穿在廖青梅身上非常好看,马上就有同样看中的女同志跑过来找同款。 “还是不好?”廖青梅觉得这一身很不错,黑毛衣不厚,但是很保暖,天气已经有些微凉,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穿,反倒是红色的大衣廖青梅觉得有些太过,太红了,好像除了过年没有能穿出去的场合。 顾铭朗这会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好的,再让廖青梅试下去,他可能真的要流鼻血了,“都好看,买。” 廖青梅点点头,决定就要裤子和毛衣,再看了一眼后就进去试衣间换自己的衣服,趁着她换衣服的,顾铭朗找到售货员,“把刚刚我对象试过的衣服都装起来。” 售货员不敢置信地问,“全部?” 廖青梅试的衣服可不少,其中还有顾铭朗挑了裙子,顾铭朗想了想,都好看,点点头,“全部。” 廖青梅换完衣服出来,就见周围的女性同胞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打量中带着羡慕,羡慕中隐约有点嫉妒,“……??” 等她还了换下来的衣服,去找顾铭朗时,才知道为什么她什么都那么看她。 顾铭朗这是把她试过的每一件衣服,也不管合适不合适全买下来了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去沟通一下感情 借用景安的一句话稍微改改,顾铭朗不过就是个穷当兵的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来给她买衣服? 要知道这个时候市场经济虽然初见活络的端倪,但其实还是处于萌牙状态的,商场里看的人虽然多,但真正买的极少,有钱的人或许并不在意这点钱,但大部分的普通家庭在知道价格的那一瞬间,都是望而却步的。 商场里的衣服在廖青梅看来不是十分昂贵,但和此时的物价水平相比较,已经是寻常家庭难以企及的奢侈品了,毛衣八十元,大衣将近二百块,这可是一个普通工人近半年的工资,更别提还前先前她试过的那些。 廖青梅一算价格,心都快被顾铭朗吓停了,赶紧拉着他要去退,顾铭朗却不肯,这些钱都是他回来后小姑转手给他的,再原样给廖青梅,他怕她心里不得劲不肯收,想着花在她身上也是一样的。 而且,他真心觉得廖青梅试过的每一件衣服都很好看,多再多都不嫌多,虽然后两件修身的毛衣他不太想廖青梅穿,但他看得出廖青梅心里满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好在毛衣大多是穿在外衣里,别人看不到。 廖青梅很坚持,顾铭朗这个傻子,大了一个码不算太合适却也能穿的衣服也都被他买了下来。 她态度很坚决,顾铭朗没法在她面前坚持,何况廖青梅说的是事实,看着她挑出来的不需要的几件衣服,顾铭朗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却还是跟着廖青梅去了柜台。 他不愿意退纯粹是觉得女孩子可以多买一些衣物,并不是因为大男子主义害怕丢脸。 和售货员费了一番口舌,终于把那些不合身又太过花哨的衣服给退了,留下合身的两套,廖青梅赶紧拉着顾铭朗出了女装部,和顾铭朗逛街的经历太让人印象深刻,廖青梅从这时就决定,以后一定要减少和顾铭朗出来购物的机会。 出了女装部,廖青梅雷历风行地不顾顾铭朗的拒绝,同样替他挑了两身常服,买了双新皮鞋后,才出商场。 这两年靖北的小餐馆虽然没有扩大,但经营得一直不错,每个月廖妈都会汇一笔可观的零用钱过来,在军医大根本就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她每个月还有津贴,不知不觉就攒了不少。 顾铭朗嘴上说着浪费,其实心里美得要死,一路走回车上,都走得十分注意,不让人碰到他提着的“宝贝”,不过因为他的动作太过隐晦,廖青梅并没有注意到,她还劝他,“衣服买了就要穿,你可千万不要压在箱子底下给忘记了。” 自然是不会忘记的,顾铭朗年纪很小父母就早逝,后来独自一人出来当兵,开始的头两年,顾小姑还没嫁人的时候顾得上他,每年天冷前都会给他寄新做好的棉衣,和拆了重编的线衣。 后来顾小姑成了家,爷爷奶奶年纪大,他也不忍心他们操劳,他们问起有什么需要时,从来都是说没有,久而久之,大家好像就习惯了他来去一身绿的样子。 他自己也以为自己是习惯了的,但被廖青梅念叨着各种添置的时候,不可否认的是他心里是极熨帖的,那种不可言说的窃喜一直在他心头激荡,只是有些羞于启齿,他才一直板着脸忍着。 要不是这会是大街上,顾铭朗只想把廖青梅拉进怀里,狠狠地亲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说了不用买这么多,我都没有什么场合能穿。”心里想着,嘴上不知道为什么却别扭起来,大概是这样的情绪太过陌生,陌生得他都有些无措。 廖青梅瞪了眼他,心里盘算着放假前要去商场里买些羊毛线来,给顾铭朗好好织两件羊毛衣,买的毕竟和亲手织的不一样。 这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电影院廖青梅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去了,她光以为只有后世的人才比较开放呢,没想到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年轻男女,总会情不自禁。 廖青梅摸摸发烫的脸,视线落到身侧的顾铭朗身上,顾铭朗身材高大,见自己看他,迅速地回望过来,廖青梅触电似的收回目光,莫名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像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动不动就脸红害躁,明明她是活了两辈子的老妖婆才对。 不去电影院,两个人干脆就在市里晃悠,上次陪廖爸廖妈逛,她心情不佳,大多时候都是强撑着笑脸,不敢露出脆弱的一面让家人担心,现在随意地处处走走停停,哪怕脸上的表情并不多,心里也是极开心的。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顾铭朗要归队,她也必须马上投入到学习中,没有学过医的学生大概很难明白医学生的生活,不是在考试就是在准备考试的路上,何况军医大比寻常的医学院还多的严格的军事训练。 “那帮拘你的人走了,昨天下午走的,我看到系主任和校领导在门口送他们了。”刘爱国趴在廖青梅的床架子上同她说话,嘴里啃着顾铭朗买的水汪汪的大梨子。 秋天躁热,多吃梨子能下火。 “嗯。”廖青梅点头,顾铭朗离开前,她们去见了那个李主任,知道事情还没有眉目后就先离开。 调查会一直进行下去,但李为民他们不可能一直守在军医大等结果,廖青梅对此表示理解,当然李为民也说了等结果出来,一定会通知到廖青梅和顾铭朗。 这次的事情像石子掉入水里,激起了淡淡的涟漪后,很快就归于平静,反倒是强势出现的顾铭朗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顾铭朗长得不错,不管是受伤前还是受伤后,都是极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而且有留到演习最后的同学记得,这人就是蓝方的最高指挥,联想到之前学校的流言,再加上这两天同学问起时,廖青然坦然自若的回答。 大家这时才恍然大悟,什么乱搞男女关系,这两人本来就是在处对象。 正在处对象的人单独相处一会,根本就不过分好吗!他们学校是管理严格,但他们又不是从出生起就在军医大上学,以前的同学都有联系,自然知道外面的风气是怎样,廖青梅她们简直再正常不过。 而且,廖青梅的对象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做到了团长,大家凑在一起算了算顾铭朗现在的军衔,有消息灵通的,还打听到了顾铭朗之前上战场的经历,私下里的消息是流传得很快的,大家再遇到廖青梅时总会投以深深敬畏的目光。 廖青梅同学真是太低调了!不知道这时候和她打好关系还来不来得及。 “你家老顾那嗓子还能治吗?”说完了李为民一行,刘爱国转而问起顾铭朗的事,这一次她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廖青梅的对象,还在食堂和人吃了顿饭,虽然吃得不怎么消化就是。 说起顾铭朗的嗓子,廖青梅心里有些难过,她听着不觉得,只有心疼,但不明就里的人听着,都觉得顾铭朗的声音和他的脸不搭,实在是太难听了些。 “不能。”廖青梅摇了摇头,她咨询过学校相关的教授,声音带受损坚持康复训练,时间久了还是会有一定成效的,但顾铭朗这人显然不会去配合什么声带康复训练,他要领兵拉练,要用嗓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而且,这样的训练并不能完全恢复他以前的声音,所以显得格外鸡肋。 “等过年回去,我会带他去看看中医。”不管怎么样,廖青梅还是想试试,当然声带是其次,主要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暗伤。 刘爱国赞同地点头,看了眼因为缺课在抄笔记的廖青梅,没有再找她搭话,只是心里万分不解,顾铭朗那么凶,廖青梅和他在一起时不怕吗?顾铭朗都不需要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她站在他身边就已经觉得压力山大了。 廖青梅在学校里忙着准备考试,顾铭朗在部队里准备新兵蛋子们的季度考核。 “我怎么瞅,都觉得顾铭朗这小子有点不一样了呢?”刘政委捧着自己的茶缸坐在办公桌前琢磨着。 听说是去见了趟对象,那脸上的春风得意就可以理解了,但总觉得有什么扎眼的地方,就是想不起来。 “老刘,中午去你家里吃饭,这是给嫂子添菜的。”顾铭朗从外头进来,顺手就把手里的野鸡给扔到了刘政委脚边,自己去提热水瓶倒开水。 嘿!肥鸡,刘政委脚尖踢了踢被捆得结实的野鸡,脑子里已经琢磨起来是吃炖鸡好还是吃红烧好,再看刚拉练回来的顾铭朗,“还是你小子好,一上山拉练肯定要加餐,哎,等等?!” 刘政委抬手看了眼时间,“你几点回来的?” “十一点半。”顾铭朗摸了摸新理的板寸,看了眼头根去不太明显的长疤,不知道到廖青梅放假的时候头发能不能长到遮住这处伤疤,“怎么了?” 十一点半回来,这会才四十五,也就是说这十五分钟里顾铭朗回了宿舍冲了澡过来的,不对不对!重点不是顾铭朗速度快,是他居然是洗澡了!洗了澡后穿的还是便装! “今天不休息,你穿便装干嘛?”刘政委绞尽脑汁想着,也没想明白原因来,昨天下午下班后他好像也看见顾铭朗换了套便装来着,不过当时天黑又没看太真切,也不是太确定。 顾铭朗见他提到了便装,眼晴立马一亮,干咳两声,整了整袖口的衬衣和毛衣,有意无意地在刘政委办公桌前走了个来回,“这不是制服都洗了么,随便拿的,凑和穿一下。” “……”刘政委狐疑地打量了顾铭朗两眼,又看了眼窗外毒辣的秋阳,特别想问问顾铭朗,热不热? 这天气就穿毛衣?刘政委再看看自己的衬衣加单衣,到底是顾铭朗有毛病还是他有毛病? 顾铭朗可不管刘政委心里的想法,整了整领口,“我去三团四团的办公室转转,沟通一下感情。” “……”刘政委一脸便秘的表情,眼看就要季度考核了,各团之间拼素质拼成绩早拼得眼睛都红了,这时候去沟通感情?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报喜不报忧 驻地里顾铭朗这一段时间军区办公室的话题人物,实在是他这段时间太招人眼儿了,演习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奖章还没下,但他们已经有了消息,顾铭朗一个一等功是没得跑了,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人凭本事拼的成就就不说了,他没事花蝴蝶似的往各团乱窜就也不提,但那连续半个月都没换过的外套是怎么回事? “老顾啊,你这虽然是个单身汉,但也不能这么不讲究啊,这要是军装也没啥,反正也看不出来,你这一件外套这么大热天地,天天往身上套也不见你洗洗,别给同志们带坏了榜样啊。”二团炮连的团长看得顾铭朗那人模人样的样子就来气,刚下了训练也没来得及洗手啥的,干脆直接在顾铭朗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现在整个军区谁不知道顾铭朗这见天的乱窜门是啥意思,这也没啥,可你要炫耀你往那些成了家有媳妇的跟前去啊,刺激他们去啊,硬是跑来刺激他一个没了媳妇,自己带娃的中年单身男人干啥? “怎么说话的,谁说没洗,你离我远点,别给我弄脏了。”顾铭朗拍开他的手,弹了弹被拍的地方,一脸嫌弃的样子,看得人伤眼晴。 廖青梅给他买了两身,一件棕色的羊皮外套他穿了一回,得瑟了一圈后就收了起来,准备留着过年再穿,羊毛衫穿了两天捂了一身痱子后也收了起来,身上常穿的是件薄的军绿夹克衫,除了工作的时候,几乎时时穿在身上。 别人一问,就说是他媳妇硬给他买的,他不要还不行。 正好刘政委端着茶缸从办公室外路过,听了他们的对话,说了句公道话,“洗了,我能作证。” 顾铭朗一脸得瑟,就说洗了吧,刘政委一脸高深,人都快走没影了,声音还远远地飘了过来,“他晚上洗干净晾上,等第二天下班正好能穿,时间掐得正好。” “嗯,听说怕洗太多洗坏了,一般是三天洗一次。” 办公室里众人,“……” 顾铭朗脸皮还挺厚,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这可是他家小青梅给置办的,他肯定要经心地穿,不过老刘这不行啊,他们才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怎么能出卖他呢,“老刘你等等,我来和你谈谈下基层参加训练的事情,你这个政委可要做好带头作用啊……” 说完,紧跟着追了出去,绿外套一群绿军装里特别特别扎眼。 说不艳羡是假的,但谁家媳妇真敢像廖青梅那样败家,屋里的爷们第一个不能同意,这一件夹克可是要花掉他们近一个月的工资,更别提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羊皮外套了,谁家穿得起。 办公室里文书咳了咳,把外套脱下来,套在衫衣外的赫然是一件桃心领的线衣,虽然看着是旧毛线,但明显是新织的,谁织的不言而喻。 再看炮连副团脚上那双新解放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军区的男人们刮起了一阵炫媳妇狂潮,家属区的军嫂们见们顾铭朗那皮夹克,虽然有对价格有些砸舌,心里却盘算着要攒几个月的钱给自家男人也置办上一件,别看他们嘴上嫌弃着,眼里的热切是骗不了人的。 炮连团长顶了顶鞋里破了个大洞的袜子,摸了摸磨花了边的衬衣袖口偷偷往里塞了塞,再想想跟他形象差不多的儿子,原本不打算续娶的心也开始活络起来,家里两个大老爷们过日子还是不行,还是得有个女人。 廖青梅倒没想到口上嫌弃得不行的顾铭朗,在部队会是这么一副模样,眼看着要考试了,除了正常上课和常规训练,她所有的空余时间几乎都窝在了图书馆里。 还是刘爱国看不下去,逮着休息日把她从书海里拉了出来,出去办点事顺便转一转。 出门她还是一身制服,刘爱国看得直摇头,不过也可以理解,女为悦已者容,现在顾铭朗也不在这里,廖青梅不爱打扮也是正常的。 两人路过学校旁边的附属医院的时候,刘爱国拉着廖青梅拐了进去,她每个月都要来医院买了降血压的药继回去,算算日子又到了要寄的时候。 在医院买药要找医生开处方,刘爱国去找在这里上班的专业课老师,廖青梅就坐在走廊里等着。 军医院和一般的医院还是不一样的,端看医生领口的那一抹绿就知道,白大褂底下都是笔挺的军装,医院里的病人也不多,这时候军医院还没有对普通民众开放,来医院看病的都是驻扎在本省军区的军人官兵,还有一些离退休的老军人干部,走廊里不免显得有些冷清。 “姑,你凭啥认定就是我干的,我在你心里难道连廖青梅一个陌生人都比不上吗?你竟然不相信我!”正打量着以后可能要实习的地方,冷不丁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廖青梅顿了顿,抬步往声源地走过去。 “我只问你,廖青梅被国安查的这件事里,有没有你的手笔!”沈玉清很生气,她刚从外地学习回来,一回来就听到医院里关于廖青梅的流言。 仔细打听了才知道,廖青梅竟然牵涉到一宗特务机密案里去,虽然事后查证是误会,但要是有个万一呢?这种事情要不是运气好,只要沾上了哪里能讲得清的,这里头的冤假错案难道还少吗? 那可是国安,关系到国家安全的重大问题,谁敢掉以轻心,就说是误会,国安的人也走了,但谁能保证是真的走了,不是放出的烟雾弹,背地里还监视着廖青梅。 沈念之前对顾铭朗有多上心,她们这些长辈都是看在眼里的,突然放弃军队的工作跑去学校当老师,说她没打坏主意,沈玉清第一个不信。 所以,廖青梅一出事,沈玉清就联想到了沈念。 “没有!”沈念端着水壶给沈玉清浇那盆茉莉,茉莉过了花期,只剩下茂盛的枝叶。 “十五号那天你在哪?”沈玉清抱臂看着沈念,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松懈。 沈念转过身来看着沈玉清笑,“哪个十五号,昨天我在学校。” “……”沈玉清,她倒是忘了昨天也是十五号,“沈念,别给我装傻!” “我还能去哪,不是在学校就是在你这里咯。”沈念撅撅嘴,挪到下一盆继续浇水,“上个月十五号我来找你,你不在,我在这里呆到下午才回去,嗯,护士长可以给我作证。” 沈念教了近半学期的书,确实很少去别的地方,不是在学校呆着就是在她这里,放假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这里,她上班的时候,她就在办公室备课,准备课件。 沈玉清心里惊疑不定,看沈念的样子,似乎这事真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可她开会的时候遇到沈念的姨父,稍聊了几句就知道了沈念托他拦顾铭朗不给假期的举动,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沈念没有关系,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单纯地不想顾铭朗来见廖青梅?这太不现实了,她能拦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拦得了一世。 “没有最好,这件事我会盯着。”沈玉清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但她真心希望这事和沈念没关系,毕竟在她一贯的印象里,沈念一直是很听话的乖孩子。 沈念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态度,“你爱盯着就盯着呗,真不知道那个廖青梅给你们灌了什么迷汤,一个个地这么护着她。” 想到顾铭朗和廖青梅站在校园里讲话的样子,沈念握着水壶的手紧了紧,廖青梅到底有什么好的?除了训练就是读书,内向又不会交际,和同学关系恶劣,一点也没有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沈玉清拿沈念没办法,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怎么过来啦,药开好了,我们走吧。”廖青梅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刘爱国就从对面的内科办公室走了出来,扬了扬手上的处方单,拉着廖青梅下了楼。 办公室里的人不知道她们说的当事人走到了门口,下一秒就要进来,沈玉清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沈念端正态度,家里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没有半个月又谈崩了。 因为无意中听到沈家姑侄女的谈话,廖青梅的心情就有些不太明朗,李为民那里迟迟没有消息,她总觉得北后有一只无影的眼晴在盯着她似的,只等着看准机会再阴她一把。 刘爱国去邮局寄东西,廖青梅就排队给家里打电话。 心情虽然不大好,但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廖青梅还是捡好的说,典型的报喜不报忧,说了她这里的事,廖妈把靖北那边发生的事也跟她提了提,还说起了江景程。 从学校这里回去后,景安就开始着手准备江景程手术的事情,半刻也不敢耽误,生怕江景程会临时改变主意。 “手术挺成功,就是化疗吃了不少苦头。”说起江景程廖妈很是心疼,不过好在手术成功,现在吃点苦头也比年轻轻的等死要好。 廖青梅叹了口气,想通了就好。 “你是不知道景程那个妈!”廖妈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活了几十年,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狠心的妈,就是她们乡下以前养不起孩子送了人,那也是怕养不活孩子,心里还是惦记着的。 像江夫人那样的妈,可真是绝无仅有,江景程还在医院准备手术呢,她就惦记起江景程手下的产业来,先是痛骂江景程有病不早治拖到几乎无法挽回的地步,又担心江景程会倒在手术台上,产业会被别人蚕食,坚持让他事先立下遗嘱。 还一心只防着景安,仿佛他做的所有一切都别有居心一样…… 真是一言难尽,看到江夫人那样,廖妈就更心疼江景程了,江景程手术后只能吃流食,都是她亲手做好了让秘书送过去的,没事的还会去陪着他说说话。 江夫人在的时候她撞见过一次,那时候江景程面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但江夫人一走,他脸上的落寞是骗不了人的。 廖妈抱怨了一大通后,才叹气总结,“这人活一辈子,没个好身体大富大贵有什么用,稳稳当当地就行了,我也不求别的,就求你们三个平平安安的就好。” 第一百七十章 病危 日子不紧不慢地很快就到了期末,廖青梅考完最后一科,刚出教室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等着的顾铭朗。 两人说好了等放假一起回去,可她这才刚考完试,他怎么就来了? 廖青梅心里虽然疑惑,却还是高兴地往顾铭朗那边去,或许是提前休假了呢,可走近了才发现顾铭朗脸上的表情真说不上好,手指上夹着的烟头都烧手了还不知道要扔,廖青梅心里一咯噔,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等了多久了?”廖青梅走过去,顾铭朗还在愣神,虽然目光是盯着楼梯口,却压根没看到廖青梅向他走过来,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廖青梅心里更忧心了,肯定是大事。 “考完了?”顾铭朗冲廖青梅笑了一下,很勉强的样子,声音更是像久未开口说话的人,干涩得很,“现在能走吗?” 基本上考完试就能离校了,廖青梅也没有什么别的事要做,点点头,“你怎么现在就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顾铭朗摇头,让她先回宿舍收拾东西,等路上再跟她细说。 收拾东西很快,廖青梅也没什么心思仔细收拾,把不需要带回家的东西胡乱收拾进柜子,锁上就算完事,和刘爱国说了一声后,匆匆就下了楼。 车开出很长一段后,顾铭朗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只一开口眼圈就先红了,“小姑打电话来,说爷爷要不行了。” “怎么会!”廖青梅心慌慌地看向顾铭朗,只要寒暑假她都会去照顾顾爷爷,顾铭朗没回来之前,顾爷爷的身体确实是每况日下,但是顾铭朗平安从战场回来后,她听到的消息就是顾爷爷状态越来越好了,怎么会? 可顾铭朗既然这样说,肯定就不能是骗她,廖青梅看着红了眼眶强忍着难过的顾铭朗,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心疼起来,看着他微微发颤的手,轻轻抬手覆了过去。 顾铭朗马上松开方向盘扣住她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他现在心里怕得很,没有亲眼看着,就不知道顾爷爷的情况具体是怎么样,小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根本就说不清楚,姑父也没敢把情况往实里说,只让他赶紧回来,顾铭朗现在就怕顾爷爷等不及他赶回去。 “爷爷上个月起就有些不大好了,小姑一直瞒着我,怕影响我的工作,昨天打电话的时候,爷爷已经进了抢救室。”顾铭朗的声音沉稳,听着却让人难受。 他平安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靖北安老人家的心,见到中风的顾爷爷,顾铭朗当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责是肯定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恨不得抽死自己。 倒是顾爷爷看到他平安无事立马就好了很多,吃饭也不用人哄,只要眼里看得着他,就能听话是吃下不少,也不闹脾气,就是睁眼就必须要看到顾铭朗才听话。 但也就是顾爷爷,在顾铭朗接到归队通知的同时,主动催他迅速归队。 “你别难受,爷爷肯定会没事的。”廖青梅声音闷闷的,她这里也不知道消息,肯定是顾爷爷让瞒着的。 而且顾铭朗昨天接到的电话,硬是忍到今天才来,为了谁,她心里自然清楚。 一路风尘,廖青梅和顾铭朗到医院的时候,顾爷爷已经回了病房,只是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就算醒来,也多半是认不得人的。 进去的时候,顾小姑守在床前,十分憔悴的样子,见到顾铭朗的瞬间,眼睛瞬间就崩不住了,“老三……” 顾铭朗马上上前轻轻把顾小姑搂在怀里,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顾小姑哑着声音哭,“你怎么才回来啊!” 知道她们姑侄肯定有话要说,廖青梅转身站到走廊里去,本来想去找医生问问情况,想了想,还是等着,医生也忙,还是等顾铭朗一起去问才好。 等屋里没有哭声,廖青梅才收拾了压抑情绪进去。 “你来了啊。”顾小姑对廖青梅心有芥蒂,原本是不打算理会廖青梅的,可看了眼身边的侄子,还是板着面孔招呼了一声,但也只是这一声而已。 这种时候廖青梅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顾爷爷这会睡着,她问顾铭朗,“你和小姑去找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吧,爷爷这里我看着。” 顾铭朗站在床边握了握顾爷爷枯树枝似的手,强忍着心酸点了点头。 “你们去吧,我看着就行。”顾小姑垂下眼睛,没有看廖青梅,谁也看不明白她心里的想去,顾铭朗叹了口气,示意廖青梅跟着他出来。 顾爷爷是突发脑溢血住院的,虽然及时抢救了过来,但人也不大行了,现在也就是拖着。 去年正月顾爷爷是轻度中风,身体不听使唤,话也说不大利索,如果努力康复的话,虽然不能回到健康的时候但也不会更差,但那时候全家都笼罩在顾铭朗去世的阴影之下,顾爷爷心里一直有事,并不肯配合治疗。 廖青梅那时候回了学校,避开了顾铭朗的追悼会,但顾爷爷是全程在场的,那之后他的情况就越来越不好了。 到了年底的时候,顾爷爷几次发病,已经半身偏瘫,几近失语,顾奶奶上了年纪,因为顾铭朗的事自己没病倒就已经是万幸,根本无力照顾顾爷爷,顾小姑便把摊子交给顾姑父,自己在家照看一家老小。 也就是这一两年的功夫,顾小姑老了很多,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去年廖青梅过年回来,来看顾爷爷被顾小姑赶了出来,要不是顾爷爷那时还认得人,她可能连老人家的面都见不到。 想到顾小姑当时对她说的话,廖青梅看了眼顾铭朗,算了吧,都过去了。 “老爷子也就这一两个月了,你们节哀。”主治医生叹了口气,老爷子这病再治下去也没什么用了,反而是拖着老人家多受些苦痛。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两人的心里都有些沉重,顾爷爷这情况竟然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 中午廖妈送饭过来,看到廖青梅也没有意外,从顾爷爷病危住院起廖妈一直有过来帮衬,只是顾小姑性子要强,无论如何也不肯跟廖妈换班守夜,只勉强同意廖妈每天送饭过来。 送了饭廖妈就把廖青梅拉了出来,廖妈上下打量过廖青梅,看她没胖也没瘦后才安下心来,看了眼病房那边叹了口气,塞了一把钱到廖青梅手里,“这钱你拿着,你顾爷爷这里要花钱的地方多,就是老太太那边,身体看着也不太好,现在她和你奶奶在小院里做伴,老爷子的事还瞒着她呢。” “你自己也要有眼色点,多干点活。”廖妈心里心疼廖青梅,可她终归是要嫁到顾家去的,顾小姑本来就对廖青梅有意见,这时候可不得多尽点心,再者老爷子对廖青梅也是真的挺好,于情于理廖青梅都不能置身事外。 顾爷爷这次送医院还开颅做了手术,花了不少钱,廖妈已经偷偷缴了一次,她估摸着时间,也是差不多要交了。 廖青梅不肯要廖妈的钱,被廖妈压着收下了,母女俩又说了会话,廖妈才离开。 晚上顾铭朗留下来守夜,廖青梅被廖昊宇接了回去,同行的还有几天没有回家的顾小姑。 一路上顾小姑都很沉默,要不是廖昊宇踩的三轮车,她肯定不乐意跟廖青梅一趟回,廖青梅也没有自讨没趣。 在家里吃过饭,陪着廖奶奶和顾奶奶说了会话,廖青梅收拾了东西又回到了医院,她还要给顾铭朗送饭。 顾铭朗回来了顾小姑要轻松很多,有些事情也有人拿主意,经济压力也一下子就宽松了很多,就是顾爷爷一直不见好,清醒的时候太少,而且不认得人。 医院走廊尽头,顾铭朗深吸了一口烟,心里说不出的烦闷,上午顾爷爷醒来一次,拉着他的手就喊他早逝的爸爸的名字,还哭了一场,再睡醒来后,就嚷着要找顾奶奶。 可顾爷爷这个情况,家里人又怎么敢把顾奶奶找过来,到现在也只敢瞒着只说顾爷爷在住院康复。 “在医院呢,别抽烟了。”廖青梅走过去轻轻抽掉他手里的香烟,想要劝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劝起。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真放到自己的亲人身上,谁能受得了,何况是从小把自己拉扯长大的亲爷爷,祖孙间的感情非常深厚。 “青梅,我们结婚吧。”顾铭朗沉默了一会,看着廖青梅郑重地道,他不是第一次和廖青梅提结婚的事情,但这是最心急的一次,也最笃定的一次,更是最愧疚的一次。 顾爷爷这个情况,就是顾铭朗不提,廖青梅也是要提的。 “好。” 廖青梅点了头,事情就容易办了,顾铭朗早就提了结婚报告,也早就批了下来,现在两人只要去民政局把证办了就好。 当天下午,顾爷爷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孙子的大红结婚证,看着结婚证上的小照片,虽然说不出话来,但看得出来老人家特别高兴,结婚证也一直紧紧地攥在手里,顾铭朗要抽走他都不让。 顾小姑看了,什么也没说。 就是廖妈心疼廖青梅,替她委屈,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又能说些什么呢,仪式不仪式的,只要顾铭朗能对廖青梅好,她也就不讲究那些了。 这个婚结了其实和没结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张证,廖青梅能明正言顺地陪着顾铭朗守夜而已,这事就连顾奶奶也要瞒着,不瞒着的话结婚这样的大喜事为什么不办酒呢,顾爷爷这里首先就得露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委屈你了 夜里看着小护士拔了针,等顾爷爷睡熟了,顾铭朗才有时间放松一下。 “委屈你了。”走廊里,顾铭朗拉着廖青梅的手,轻声道。 廖青梅回握他的手,冲他展颜一笑,“说什么呢,我们两个日子长着,以后怎么样都行,可老人家不一样,他等不起了。” 顾铭朗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怅然,他现在闭上眼睛就是小时候爷爷牵着他到处窜门的样子,那时候他觉得爷爷像山一样,好像他怎么努力也长不到爷爷那么高大,可现在……顾铭朗闭了闭眼,今天给爷爷换床垫,抱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轻飘飘的一团,根本就没有任何重量。 “青梅,我心里难受。”顾铭朗靠在廖青梅的肩上,难得地显出了脆弱的样子,“我爸妈去世得早,我一直是我爷和我奶拉扯大的,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大姑她们送了点好吃的来,都省给我吃,我淘气,爷爷也舍不得罚我,总是苦口婆心地跟我讲道理。” 说到这里顾铭朗苦笑了一下,“我那时候特别混,总觉得自己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成天在外打架生事,都到了人憎狗嫌的地步了,爷爷还是舍不得说我。” “我知道他老人家是心疼我,后来要不是没办法,他也不能把我往部队里送。”说到这里顾铭朗已经有些哽咽了,“以前再怎么闹腾我总是在他跟前,可进了部队,再回家就难了,每次回去爷爷都特别高兴,他不说但是我感觉得到。” 廖青梅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轻轻嗯一声,她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也实在是说不出谎话来安慰他,他心里非常清楚,顾爷爷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每次醒来不是喊顾铭朗爸爸的名字,就是找顾奶奶,要不就是拉着顾小姑,让她去喊顾铭朗回家吃饭。 顾爷爷现在已经认不得人了,或许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顾铭朗是小时候的样子,永远也不曾长大。 “铭朗,奶奶那里?”有些话在廖青梅心里盘亘了很久,“还要这样一直瞒下去吗?爷爷现在心里最牵挂的就是奶奶,我怕有个万一。” 万一到最后,顾奶奶也没来得及见顾爷爷最后一面,虽然他们小辈瞒着是为了老人着想,可是换个角度想想,也实在是太残忍了一些。 顾爷爷现在最牵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伴,清醒的时候念叨得最多的也是顾奶奶。 "再等等吧,说不定爷爷过几天精神会好一些。“顾铭朗抬手捂住眼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好。”廖青梅轻轻摸了摸顾铭朗的毛寸,“这件事你和小姑商量一下,奶奶在家里已经问过爷爷很多次了,我们都瞒着她,说不准她心里还要乱想,只是怕我们担心,强撑着而已。” 顾铭朗闭着眼睛没说话,他心里特别乱,哪里还在在战场上的杀伐果断,只左也担心右也害怕。 从两人领证起,顾小姑几乎就不往医院里来了,也不知道是对他们突然领证的不满,还是别的原因,廖青梅和顾铭朗轮换着,不敢让顾爷爷身边离了人,还要有人陪着顾奶奶,怕她多想。 第二天顾爷爷一醒来就闹起了脾气,吵着要见顾奶奶,这时候顾爷爷身体大半边动不了,就连话也说不出,只含糊地嚷嚷着,不让护士给他打针。 “啊啊……”顾爷爷手紧紧地扯着顾铭朗的衣袖,不甘地吱唔着。 如果不是长期照顾在身边的人,根本无从辨别顾爷爷说的是什么,但顾铭朗知道,爷爷这是想见奶奶了。 “奶奶去菜园子里摘菜去了,晚点就回。"这是顾小姑教顾铭朗的方法,以往这么说,铁定能安抚住顾爷爷。 可是今天似乎有些联奏效,顾爷爷固执地拉扯着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顾铭朗忍不住心酸,凑近顾爷爷爷边细细地哄他,“奶奶去前头四叔家里窜门去了,四叔家里的良哥生了个大胖小子,可胖可胖了。” 顾爷爷的记忆一直在顾铭朗少年时期,顾铭朗说的那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在顾爷爷耳边拉着家长,顾爷爷果然就安静下来一些,顾铭朗强忍着眼泪,握着顾爷爷形容枯槁的手,“爷爷,您赶紧好起来吧,我又跟村里的伙伴打架了,爷爷……” 廖青梅站在门口听着心酸,叹了口气,转身出了病房。 下午她要回家去,得赶紧先把昨天换洗下来的衣物洗了,等会还得去市场买早饭来,还要去买些顾奶奶爱吃的槽子糕送回去,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顾爷爷因为那些老年病,三五不时地就要来医院检查住一段时间的院,到现在还能勉强哄得住顾奶奶。 冬天的衣服难洗,医院的又没有足量的热水供应,等廖青梅洗完衣服,已经是大半个小时过去。 病房里顾爷爷已经插了针睡了过去,顾铭朗满脸憔悴地给顾爷爷擦洗,“什么时候睡着的?” “刚睡过去,洗完了?”顾铭朗心疼地看了眼廖青梅的手,忙拿了个他们自己用的脸盆倒了热水,拉着她的水浸在里头,“衣服等我空了去洗就行,你别沾手。” 廖青梅就笑,“哪里有那么娇气,就两件衣服,搓搓就好了,我在厨房后的井边洗的,井水不冷。” 顾铭朗没有多分辨,心里已经想好了,以后洗漱完就得顺手把这事杂事做了。 廖青梅泡了会手,就抽了出来,"我去买早饭了,你吃大包子吧,我给你买肉馅的,再给你来碗混沌,好不好?“ “好。”这段时间顾铭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但他也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就算是为了顾爷爷,他也得努力撑着,拿干毛巾给廖青梅擦了手,把手套给她套上,“你路上小心点儿,别太急。” 廖青梅点头,拿起旁边的藤篮就出了门。 医院附近的早市有不少卖早餐的,大清早地让廖妈从家那边送过来太远了,她们一直是在早市买,好在这时候早市的种类还算丰富,用料也实诚。 买完早餐,廖青梅也顾不得自己吃,匆匆往医院赶。 进了住院楼,廖青梅刚准备上楼,就发现有个眼熟的老太太在四处张望,问路,廖青梅心里一咯噔,走过去一看,果然是顾奶奶。 “奶奶,你怎么这么早来了这里?”廖青梅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着分不清东南西北急得快要哭了的廖奶奶。 “青梅啊,你是个好孩子,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老头子要不行啦?”顾奶奶一见廖青梅,心里就找到了定心石,手紧紧地抓着廖青梅,焦急地问她。 廖青梅喉头一酸,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顾奶奶的话。 “你说你这同志,好好的老人家不仔细招呼着,丢了怎么办!”廖青梅正难受,旁边一个穿护士报的大姐满脸不虞地训斥她,“老人家一大早就到了医院,找你们都找了两个小时了,前头的门诊楼和综合楼都找遍了,跑上跑下地容易吗!” 廖青梅立马虚心受教,“是是,是我的错。” 可能是看廖青梅的态度好,护士大姐叹了口气,笑眯眯地转向顾奶奶,“奶奶,您孙女来了,我就先去上班了啊,这是糖,您收着,头晕就剥了吃了,不过可不能吃太多。” 廖青梅心里一惊,顾奶奶有低血糖的毛病,不是病犯了吧。 看廖青梅一脸紧张,那护士大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两眼,“你们这些年轻人呐,长点心吧!老小孩老小孩,你们怎么心那么那呢!” 送走了护士大姐,廖青梅看着不发一语的顾奶奶有些头疼,老人家这是执拗劲上来了。 “奶奶,不是跟你说了吗,爷爷就快出院了,您马上就能见着他了,你就这么跑过来,家里知道不?”廖青梅现在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领顾奶奶上去。 心里想着先哄着吧,要是能哄回去最好,要是哄不回去,她叹了口气。 “你们都骗我,你小姑那早跟我说老头子快出院了,可这都过去好久了,他还不回来。”顾奶奶难受又焦急,这段时间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心里本来就有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孙子回来了,话没讲上两句,也像闺女那样难道着两回家。 人老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顾奶奶心里也知道老伴身体是啥样,她就是怕啊! 这要是有个万一,顾爷爷走在她前头,她以后要怎么办?留着拖累子孙吗? “奶奶,爷爷的身体不太好,肯定要比以前住得久一些,我们哪里能骗您呢。”廖青梅心里发苦,老太太哪里是那么好哄的呀。 “我来都来了,你领我去看看,看了我就回去。”顾奶奶反正就是不走。 廖青梅左右为难,“奶奶,你早上怎么来的啊?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先领你吃点早饭,这时候医生查房呢,还不能看病人。” 廖奶奶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那我等一会再看。” 说完廖奶奶就拉着廖青梅往旁边走廊的长椅边过去,“这医生查房查到啥时候啊?快了吧?” 廖青梅这时候才发现顾奶奶不仅自个来了,还收拾了一大袋子的东西,“这是你妈给我们老两口买的奶粉,我吃着挺好的,让你爷爷也尝尝新鲜,还有这个狗皮帽子,一到冬天你爷爷就得带着的,我怕他不习惯,也给收拾来了,还有……” 第一百七十二章 给您拐个儿子回来 顾奶奶一个劲地往外掏东西,都是给顾爷爷收拾的,一边往出掏一边给廖青梅做工作,“你顾爷爷这个病,估计也就这么着了,青梅啊,你放心,奶奶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儿没有经过,你让我见见你顾爷爷,我见着了放心了就回去了。” 廖青梅看着瘦瘦小小的顾奶奶特别心酸,明明几年前顾奶奶的体格还没有这么小的,这人老了身子骨相也就跟着往回缩了,背也渐渐佝偻了起来,“奶奶……” 最后顾奶奶还是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顾爷爷。 顾铭朗见廖青梅一直不回,托同病人的家属帮忙照看一下,就下楼来找人,一眼就看见了忍着眼泪在哄顾奶奶的廖青梅。 顾奶奶突然出现在医院,其实顾铭朗心里并不觉得意外,好像是意料之中一定会发生一样。 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两口这几十年就没分开过,顾爷爷的病情,顾奶奶心里肯定是有数的,只是顾及着瞒着她的儿女们,装做不知道而已。 果然,顾奶奶见到睡得昏沉瘦得脱形的顾爷爷,也没有特别激动或伤心,只轻轻帮顾爷爷掖了掖被子就坐在旁边守着,碎碎地念叨着,“这千金难买老来瘦啊,你这老头子总算是瘦了下来了……” 虽然顾奶奶表现得很平静,但看着她静静地坐在顾爷爷床前,廖青梅两人心里都不大好受。 顾奶奶到了医院,就不愿意让廖青梅两个搭下手了,没多久就让她发现了藏在被子底下,被顾爷爷紧紧拽在手里的结婚证,老人家不大识字,但结婚证什么样她还是认识,翻开里头相片上的两人她也认识。 “奶奶,这事我们没打算瞒您,就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准备缓两天说。”廖青梅忙上前扶住顾奶奶,说完赶紧看了眼顾铭朗,让他好好哄哄老人家。 孙子辈结婚可是大事,虽然两人的婚事在两家几乎已经默认,但不跟顾奶奶商量,廖青梅怕老人家心里会不好受,会伤心。 “你是好孩子,奶奶知道。”顾奶奶叹了口气,小心地把结婚证塞到顾爷爷的手里,结婚证被抽走,顾爷爷睡得都有些不安心,顾奶奶掏出手绢抹了把湿润的眼晴。 顾奶奶也不是糊涂人,虽然她有私心,但那也只是正常的情理,毕竟谁没有个亲疏远近,以前廖青梅毕竟还只是个外人,但事理总归是明白的,就凭自家女儿干出的那些混账事,还有老三闹出的动静,人家廖家能认这门亲,就是人家厚道。 如果不是老头子突然倒下,只怕这证还不定什么时候她能见着呢。 顾奶奶也没有什么被期骗的感觉,并不是所有人上了年纪就分不清好赖的,“就是委屈你了,孩子,你小姑那人有点糊涂,她有家有你姑父,你和铭朗好好过日子不用管她啊。” “这结婚是大事,铭朗他爹妈留下的东西,我都还给他收着,都给你,你们好好过日子。”说起从前,顾奶奶心里难受,当年儿子媳妇走得早,但也不是什么也没留下,困难的时候女儿女婿儿子媳妇也不是没有眼馋过,但那是孩子们留给未来儿媳妇的东西,她得好好守着。 说起早逝了儿子儿媳,顾奶奶心里难受,但还是忍着难受把顾铭朗招过来,交待了他一些新婚的婚俗礼节,顾奶奶也不跟他废话,“你回去给你岳父岳母好好赔罪,她们把好好的闺女养到这么大,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该办的还得办,你回去把酒席张罗起来,不能不给人一个交待。” 顾奶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她们年轻那时候就算是童养媳,讲究些的人家也是要借村里人的屋子好好发嫁的,更别提普通人家的婚姻嫁娶,那都是很正式的,在顾奶奶看来,这一本小本本能顶个什么用,远远没有乡下的一桌酒席来着正式。 “你们这也是新婚,别在医院里耗着,这里我守着就成,你爷爷坏不了。”顾奶奶把廖青梅二人赶出病房,自己守着顾爷爷。 顾铭朗和廖青梅肯定不能让顾奶奶就这么在医院守着,两人守在病房外,等顾小姑急匆匆地找来,才微微放心离开。 两人直接回了廖家,正好廖爸廖妈都在家,还有廖二叔一家。 “爸,妈,我打算先在这里办一场,然后再回老家办一场。”这些事顾铭朗心里已经盘算很久了,如果不是顾爷爷突然病倒,他还要计划得更周全一些,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廖家来靖北来得早,大院里的朋友,还是廖妈以前厂里的同事,都是要请的,廖青梅小时候在老家长大,那些看着他们长大的的乡亲们也是要请的,而且顾铭朗打算带廖青梅回去给他父母扫墓,还有廖爷爷那里,廖青梅也是打算好要去的。 廖爸廖妈相视一眼,叹了口气,“行,你心里有个章程就行,有什么活就派给你大哥的小弟,有为难的地方就跟我和你妈说。” 在靖北这里办婚礼还算方便,家里现成的饭店和大厨,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准备起来的,烟酒糖果,还有婚礼当天穿的衣服等等,都需要筹备。 廖家这边几乎是全家出动在帮忙,顾奶奶从医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廖青梅喊过去,把手里的老物件都交给了她,顾姑父也很热心地帮忙,倒是顾小姑一直不闻不问,保持沉默。 廖家人包括廖青梅心里都不舒服,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好像自从顾小姑以死相逼让廖青梅替顾铭朗守望门寡起,她对廖家人就是这样的态度,哪怕顾铭朗回来了,也一直是这样。 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端得太早下不来。 其实廖青梅也不是没有递过梯子,只是顾小姑不接,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准备婚礼远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忙起来谁也顾不上去考虑顾小姑的态度,廖家的男人和顾铭朗在外头跑,廖妈和廖小婶在家里给廖青梅准备棉被,按老家的习俗,娘家人是要给新人准备八条新棉被的,不同的重量应用到不同的季节,俭省的人家可以盖上一辈子。 各种颜色的缎子被面廖妈很早就准备了起来,大红大绿牡丹凤凰,什么都有,至于棉被,廖青梅找廖妈要了户口本说要去领证时,廖妈就找人开始准备起来,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弹了好了两张新的大棉被。 闺女嫁人没有个像样的婚礼,情况特殊他们当父母的心里不好受也能理解,但该给闺女的一样也不能少,只是没想到铭朗这孩子心里有谱,到底没有太过委屈自家闺女。 廖妈催着弹棉花的加紧弹她剩下的几张棉被,自己就拉着刘爱华和廖小婶编家里用得上的各种罩子,沙发罩、电视机罩还有窗帘桌布,所有她能想得到的小物件,恨不得一次性给廖青梅备齐。 “妈,你准备这些干嘛,我现在还读书呢,也不能和顾铭朗住到一块儿,这些东西织了放哪?”廖青梅舍不得廖妈做这些无用功,就想劝她别这么忙活,这没日没夜地织,到时用不上不是白瞎吗? 廖妈现在看见廖青梅心里又是不舍又是来气,臭丫头片子都没好好享过她一天福,就这么嫁到别人家去了,“你一边去,看着你就心烦。” 冲廖青梅喊完廖妈心里又不好受,偏过脸就开始抹泪,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 “妈!”廖青梅拿廖妈没办法,赶紧坐在床边搂住廖妈的肩膀,刘爱华和廖小婶瞅着她们母女腻歪,赶紧笑着离开房间,去忙别的琐事,让她们娘俩好好说话。 “我又不是嫁人了就不姓廖了,我还是你闺女呢,说不定还能给你哄个儿子回来,这买卖划算。”廖青梅搂着廖妈就晃,脸贴着廖妈的颈窝撒娇。 只是你看看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廖妈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什么买卖!嘴上没个把门,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成,别傻大姐似的到处嚷嚷,让铭朗他小姑听见,又要起官司。” 廖青梅只搂着她傻笑,这话她肯定只能跟廖妈说说,她还没那么傻呢,而且这也是实话,她相信顾铭朗不仅会对自己好,也会对自己的爹妈好,至于她呢,顾小姑不喜欢她,她那里就敬着吧,顾爷爷和顾奶奶她肯定会好好孝顺。 “你说说你们这结婚结得,夫妻两个都不能在一处,连个正经的家都不好安置。”伤感只是一时情绪,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不能忽视,廖青梅都快二十四了,这还得再读两年才能毕业,毕业后还有分配,要是不和顾铭朗分配到一处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廖妈就后悔,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闺女进军医大了,念个师范现在正好毕业结婚,以后就跟着顾铭朗去部队,不管是去当地的小学当老师还是干啥,总好过现在好好的年华全耗在了学校里,先前还愁着等她毕业年纪就不小了,也不知道顾铭朗等不等得,没想到现在突然结了婚,又要担心以后相处的问题。 夫妻两个长久不在一处,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没事,我以后跟着他,我这个专业还是挺有用的,毕业下基层肯定要考虑到我的现实情况。”廖青梅不是说假,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她一个人哪里都去得,但是结了婚,两个人还是要在一起的,婚姻和处对象不一样,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 廖妈点头,还能怎么着呢。 婚礼的日子是廖奶奶和顾奶奶一起翻历书定下的,就在一周后,顾爷爷或许是因为见到了顾奶奶,这段时间精神好了不少,说不定能出席一下他们的婚礼,廖青梅和顾铭朗都很惊喜,现阶段顾爷爷的病情能好转,就是最让他们开心的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酒席什么的有钱就能办成,但是婚房却是一个大问题。 顾家人在靖北没有根基,顾小姑的那个院子本身就是租的,自己又当了二道房东,本就不算大的院子划了一半租给了别人,并不适合当婚房。 就算适合,顾小姑愿不愿意也说不准。 顾铭朗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找顾小姑帮忙,这段时间以来顾小姑对廖青梅的态度他不是没看见,至于廖爸说把婚房安在廖青梅以前的房间,顾奶奶又不愿意同意。 好好的娶孙媳妇,婚房设在廖家,这不跟上门女婿似的吗!肯定不成。 “实在不行,你就用我的房子吧。”李国梁家是靖北县里的,有一套旧房子,自从他和廖青梅来厂区这边开店后,那房子就空了下来。 大杂院里的两间小平房,房子虽然小点,但收拾一下当做临时婚房,勉强也是行的,反正也就是临时借用一下。 顾铭朗吸了口烟,眉头一直紧锁着松不下来,“我打算买一套房。” “啥?”李国梁手一顿,回头看了眼晚上依旧热闹的小饭店,“你把房子买在靖北你和青梅也不能回来住,这不是往水里丢钱么?咱爷这病就得往里扔不少钱吧?” 自从顾铭朗回来后,顾爷爷住院的钱都是他往出掏,他自己攒的那点钱已经快要见底了,不过当年他爹妈还是给他留了一些的,再加上他爸多年的抚恤金,在靖北买个小房子还是能往出拿的。 “再说了现在都是单位的福利房,谁家有多余的房子给往出卖啊?”李国梁也挺头疼的,好好的大喜事,时间一赶,哪哪都能顾得周全。 买房这事顾铭朗想了不是一两天了,早在定下要在靖北办酒的时候他就在琢磨,原本在老家结婚的话,房子这事还不急,家里的房间够多也够大,但现在情况特殊,他不想委屈了廖青梅。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以后自己肯定不能呆在一个地方不挪窝,万一转业,虽然会分配单位,但住房就说不定了,到时候那就真的是连个正经的家都没有,回老家倒是可行,但是讲心里话,他是不愿意廖青梅和顾小姑对到一起的。 顾铭朗想到就去办,就像李国梁说了,这时候的房子买卖少,大多是单位的福利房,但也不是没有,只要有心总能找到。 找了一周,李国梁也帮忙找了几个朋友,终于找两了几处地方,一处是烟草公司的宿舍楼,两室一厅的屋子,没有厨房厕所,格局和廖家大院的屋子有些像,小厅里黑乎乎的没有光,需要长年亮着灯泡。 还有一处是自建的小院子,就在县城粮食局的旁边,一人高的围墙里头树木葱葱,一幢二层小楼,就是现在最常见的那种小楼房,一楼是堂屋正房粮仓厨房和茅房,二楼就两间单间,没有什么格局可言。 另一处是法院里头的家属房,两室一厅,厨房厕所齐全,就是在一楼,房子只有五十坪,又潮又小。 廖青梅给顾爷爷那边送了饭,出了医院就被顾铭朗拉着把这三处房子给看了,“真要买房?我们以后在这里住的可能太低了,完全没有必要啊。” 而且以后军工厂要搬,廖爸的工作也会调动,肯定不能在靖北呆着,就是厂区那边,现在发展得倒是挺好,但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我以后肯定是要跟着你的。”廖青梅的话一出口,顾铭朗就笑了,廖青梅瞪了他一眼,“咱们回靖北的机会真的不大,你要是担心婚房的事,借李哥的房子就行,我真的不介意。” 两个人好好的,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买吧,以后你生孩子我是希望你回靖北生的,万一赶上我出任务,我根本就顾及不到你,到时候妈也好就近照顾你。”顾铭朗牵着廖青梅的手冲她笑,他这条件以后这些事肯定还得要多麻烦廖妈的,“要不就这个小院子吧。” 他们最后看的地房就是粮食局旁边的小院子,顾铭朗早发现廖青梅一进这里眼神就不一样了,心里肯定是喜欢的。 “谁要给你生孩子!”廖青梅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眼前安安静静的小院,房东是对老夫妻,孩子们留在了省城,他们也从粮食局退了休,要被孩子们接到省城去,这老房子是自家的不用还给公家,打这房子主意的人也不少,都是朋友故旧,老两口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忍痛把房子给卖了。 原本琢磨着想要房子的人一听要让买,瞬间就不见了人影,留下的两个,出的价钱也低得不可思议,完全是把人情当金子在使,压根不顾忌老两口的心情,这不惹急了,老两口干脆放出风声要卖房,顾铭朗这不闻着味儿就找上门来了。 “旧家具我都给你们留下,只希望你们以后好好爱护这个房子。”房主摸着院角的大树叹了口气,这都是他祖父辈种下的大树,现在马上就要改换姓名变成别家的了。 不过想想省城的孩子,心里的不舍也淡了些,廖青梅点了头,顾铭朗就马上去和房主办手续了。 八十年代买房,按后世的思维来想,那是捡了大便宜,但在现在买房的价钱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出得起的,不然也不能有那么多想着少花钱白占便宜的人。 这样一个小院子,买下来加上收拾,花了顾铭朗和廖青梅两人差不多近一万块钱,万元户这个词直至九十年代中期才退出历史的舞台,可见这一万钱对现在的普通人而言,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知道有人花大价钱买了老两口的房子,那些盯着房子的人也只能不甘地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刚开始老朋友出的友情价确实极低,只是他们想借着情分往下压而已,贪心不足蛇吞象,房子都被卖出去,也没什么好惦记的了。 倒是廖妈知道顾铭朗和廖青梅两人竟然悄没声地买了个房子,一时间是气也不好,不气也不是,这居家过日子,怎么能是两人这种过法,尤其是听廖青梅说过三个可供选择的房子和价钱后,更是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廖青梅好几下。 不过房子买了也算是了了一件大事,廖妈嘴上说得厉害,心里还是欣慰的。 办酒这天一大早顾奶奶就起床了,自己先是打扮一新,又给顾爷爷仔细收拾了个遍,才推着轮椅出了家门。 屋外顾小姑板着一张脸,脸上没有半点喜意,但身上的衣服却是换了新的,牵着孩子站在院子里等着,见到顾奶奶出了门,忙上前去帮忙,顾姑父是一早就过去饭店那边帮忙了。 “你啊,还扭着干啥,青梅是个好孩子。”顾奶奶看着顾小姑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就想不通呢? 顾小姑没说话,抽了抽鼻子,接过顾奶奶手里的轮椅推着往前走,顾奶奶拿她没办法,上前牵了外孙跟在后头。 原本顾铭朗除了在这里办一场酒,还打算领着廖青梅回老办一场的,顾奶奶知道后,和廖奶奶一起去邮局给老家发了电报,昨天两家的近亲都派了人过来,都安置在新房空着的二楼。 亲戚们来的代表,顾铭朗和廖青梅只需要回老家发了喜糖再去祭拜父母爷爷就成。 到了新房那边,屋里早就布置起来,大红的喜字贴着,亲戚朋友也都聚在堂屋里,等着一会去大院接新娘子,屋里一片喜气洋洋,顾奶奶脸上的笑容就没落过,笑着和久不见面的亲戚朋友寒暄,就是顾爷爷,看得出来也是开心的。 八点一到,赶来参加顾铭朗婚礼的战友亲朋都起哄起来,催着顾铭朗去接新娘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人手一辆二八大金鹿,连喜普车也不让顾铭朗开,就往大院那边赶。 廖青梅一身红色昵料的套裙,这是廖妈扯了布料裁剪,小婶亲自踩缝纫机做的,还给顾铭朗做了一身毛昵的中山装,准备在饭店吃酒的时候穿的。 等穿着笔挺军装领着一群小伙冲上筒子楼的时候,整个楼道里都挤满了来看热闹的邻里,大家笑着起哄要喜糖,要顾铭朗背语录,喜糖给得不够,背不出来不让过。 等顾铭朗领着一帮伙伴冲到廖家,一人被压着喝了一碗甜酒蛋,才让顾铭朗去廖青梅房里把人领出来,廖家的暗厅被廖爸换了个一百瓦的大灯泡,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这时候虽然不像前些年完全革命化婚礼,但也不时兴拜父母,两人给廖爸廖妈鞠了躬,改了口就被人簇拥着出了家门,他们还得赶回新房给顾爷爷顾奶奶行礼,再去酒店吃午宴。 廖青梅脸蛋红红的,坐在顾铭朗的后座上,手紧紧扯着顾铭朗的外套,虽然天冷,但心里火热火热的,一点也不觉得冷。 上辈子她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嫁给方志诚,但根本就没有婚礼这回事,方家……廖青梅摇摇头,大概她上辈子耿耿于怀的还有方志诚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婚礼吧,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天是她出嫁的大日子,她要嫁的人是顾铭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方志诚站在人群里,看着廖青梅脸上幸福的笑,心里到底忍不住黯然,原本他特意跟人换了班,准备今天一直在办公室的,但还是忍不住要出来看一眼。 他告诉自己看一眼就够了,但看了后心里反而空得厉害,她终于是嫁人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 方青兰就站在方志诚的后头不远,她看着廖青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再看看身边的方志诚,心里半点涟漪也没有起。 两个人吵吵闹闹也过了几年,现在孩子都快要周岁了,再抓着以前那点事,又有什么意思呢。 而且廖青梅是个好姑娘,方青兰嘲讽地笑笑,就她把方志诚当块宝呢。 要说起来,两个人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是极好的,方志诚赚的钱每个月按数交给她,对壮壮也是极好,还有个亲爹的样子,但就是心里,总是过不去那道坎,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交给他,得到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这日子也不过是将就而已。 好在自己还有壮壮,方青兰默了默,悄悄地退了回去,孩子放在邻居家里,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闹腾。 大街上,一大群骑着单车的青年男女,个个兴高彩烈,最前头的那一辆上,小姑娘一身大红,一看就知道是结婚,难得的是男方还是个俊朗的军人。 路上的人就起哄要吃喜糖,顾铭朗可没小气,一起来接亲的战友单脚踮着地,停下车就从车龙头挂着的布兜里往出掏喜糖,散烟。 这事办得大方又客气,接了喜糖和喜烟的人自然笑容满面,不停地给新人送祝福。 李承恩也领了个活,二八杠被他踩着飞快,隔上一段就放一挂一百零八响的鞭炮,从大院到新房,这一路鞭炮声就没停过。 廖青梅一是高兴,二是被大家各种荤素不忌的祝福的话惹得满脸羞红,她来本就长得俏,这会红霞满面,到了新房门口,顾铭朗把人扶下来时,眼睛都要看直了。 进了新房,和在廖家时的流程差不多,先是给长辈行礼,顾奶奶拉着廖青梅当着大家伙的面,把一个金戒指和一对金耳环放到了廖青梅的手里,这些东西是和顾铭朗妈妈留下的东西分开的,这算是很看重廖青梅这个孙媳妇。 “连长,这么俊的媳妇给大伙说说怎么追到手的呗。”起哄的是顾铭朗以前的老战友,那时候顾铭朗还是连长,喊顺的口干脆也不改了。 大家顿时热闹起来,这时候结婚也闹新郎新娘子,不过可不像后世,顶多就是让男女双双说说恋爱经验,最出格的也不过是让两人抱一抱稍微亲一下。 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知道他们要闹着玩,长辈们早就先一步去了饭店坐席,留下一帮年轻人闹新房。 廖青梅真没想到仓促决定的婚礼会这么热闹,不说从老家赶来的亲戚,还是顾铭朗的以前的战友,就是刘爱国也特意从家里赶了过来。 不过,说恋爱经过什么的,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咳咳!”顾铭朗干咳两声,屋里瞬间就静了不少,大家双眼放光地盯着他,好一会才听他缓缓开口,“不用追,她就是我的!” 众人,“……” 先是静了两秒,然后齐体嘘顾铭朗,大家从入伍起就一起混着,谁不知道谁啊,别看你顾铭朗军事能力出众,但论起追女同志,那段数还是差了点,而且老邓可没少给他们漏底,当初顾铭朗没少求着他们出主意。 嘘声一片,顾铭朗脸就有些黑了,没有这么拆台的,这帮臭小子,以为转业退伍他就管不着他们了吗! “嫂子,你给我们说说呗,我可是听说驻地山上……唔唔……”顾铭朗脸一黑,驻地山上他和廖青梅就去了一次,廖青梅可一直只以为山上就他们俩的,顿时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那混蛋的嘴。 嗯?廖青梅狐疑地看向顾铭朗。 顾铭朗干笑两声,警告似地瞪了说话的那人两眼,赶紧去拉廖青梅的手,“没事,他知道个屁,都退伍几年了的家伙。” 这都爆粗口了,还没事? 顾铭朗这会也不大敢看廖青梅,赶紧开口说了点大家感兴趣又无伤大雅的小事。 知道顾铭朗不敢在廖青梅面前漏底,顾铭朗那些战友挤眉弄眼地笑,话里话外总要擦点危险的边,让顾铭朗急上一急,到了酒席上,更是灌顾铭朗灌了个半醉,机会难得,总算是报了一回当初被顾铭朗训练的仇。 大家闹归闹,但是并不过,堂屋里气氛一直很热闹,刘爱国陪着廖青梅,也听了不少趣事。 等到了尾声,有人来催着要去坐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让新郎新娘打个啵,顿时屋里的气氛达到最高,廖青梅和顾铭朗被人推着到了最中间。 这两人独处时亲一亲还要羞上半天,这会廖青梅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们这些人,也不看两人亲嘴,就要廖青梅主动亲顾铭朗一下,这是看出来新娘子性子矜持,想要闹一闹。 顾铭朗目光深深地看着廖青梅,说实话,心里也挺期待廖青梅主动亲他一下的。 见廖青梅一直不动,还主动把脸往前凑了凑,顿时引起屋里一片哄笑,廖青梅气得拍了他两下,心里也知道今天这不亲也得亲了。 心里正盘算着怎么亲,亲哪里,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她就直直往顾铭朗那里撞了去。 然后就亲到了顾铭朗的嘴角,虽然没到嘴,但勉强也算,顾铭朗眉眼一弯,笑眯眯地看着一触即离的廖青梅。 廖青梅,“……”她本来是打算亲脸的。 刚刚是谁推她的,不用想,肯定是刘爱国,站在自己身后的就是她,廖青梅没好气地冲身后瞪了一眼,晚点再找你算帐。 刘爱国可不怕,廖青梅忙着呢,哪里会有空收拾她。 酒席很丰盛,八十年代生活水平渐渐提高,但敞开了大鱼大肉的时候还是少,再加上李承恩的手艺确实不错,席上十个菜,十全十美,吃得大家心满意足。 酒席吃到下午三点才散,顾铭朗被灌了不少酒,已经有了醉态,等送走宾客,两人就被双方家长催着回到了新房那边,剩下的酒席自有他们收拾,留下的宾客他们也会安排。 “终于结婚了。”一进小院,顾铭朗立马就清醒了,抓着廖青梅的手,心满意足地喟叹。 廖青梅紧了紧他的手,看他有些迷蒙的双眼,虽然人是清醒的,但肯定不太好受,“赶紧进屋坐着,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刚刚在酒席上,顾铭朗就光被灌酒了,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她自己也喝了一些,剩下的大半都被顾铭朗替他挡了。 “不去。”顾铭朗拉着廖青梅的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 这一抱,廖青梅的脸立马就僵了,某处蠢蠢欲动的硕大毫不避讳地顶着她,顾铭朗低头看着脸上渐渐染上绯色,一动也不敢动的廖青梅,“不走好不好。” “……”廖青梅。 见廖青梅不说话,顾铭朗还在她身上蹭了蹭,眼底满是笑意。 这个流,氓!廖青梅伸手在他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这还是在院子里头呢,万一被人看了去,这脸还不要了! “顾铭朗!放手!”廖青梅低声威胁他。 顾铭朗抱着廖青梅,非但不松手,还紧了紧,“不放!” 好不容易有了光明正大耍流,氓的机会,傻子才会放手,而且他醉了!顾铭朗很肯定地点头,他是真的醉了! 廖青梅拿他没办法,瞅着没有人从院门口过,踮起嘴角轻轻嗫了顾铭朗的嘴一下,“不闹了啊,空着肚子喝酒难受,我去给你下面条。” “还要!”顾铭朗嘟着嘴,示意廖青梅继续亲。 廖青梅,“……” 她真的是拿耍赖皮的顾铭朗没有半点办法,廖青梅还想看院门口,顾铭朗直接抱着她掉了个个,自己背对着院门,把廖青梅挡了个严严实实。 “……!”廖青梅磨牙。 “亲一下我就放。”顾铭朗这会跟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看廖青梅的眼神完全让她没有办法拒绝,见廖青梅还犹豫,马上又说,“真的。” 廖青梅权衡了一下,“就一下?” 顾铭朗点头,他是说一下,可是没说这一下要亲多久嘛,蜻蜓点水也是一下,唇齿交缠也只能算一下。 廖青梅哪里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身上顶着她的东西越来越硬,她赶紧踮亲再嗫一下,可没等她再往后退,顾铭朗的吻就压了下来。 混蛋!骗她!廖青梅脑海里只闪过这个想法,就再也没有余力思考了。 从院里到屋里,廖青梅一路是被顾铭朗抱着吻进去的,身体里的力气完全被抽空,顾铭朗嘴里的酒气,吃到自己嘴里,明明没有醉的她也有些微醺起来。 “行不行?”顾铭朗大手覆在向往已久的大白面馒头上,额头顶着廖青梅的额头,声音沙哑地问她,手还不老实地揉了揉。 廖青梅一个激灵,身体涌起阵阵酥麻感,几乎就要缴械投降,但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拉扯着她,“等会妈会过来。” 从饭店离开时廖妈就打了招呼,让他们回新房休息一下,晚上回家里吃饭的,要是现在闹起来,到晚上起不起得来还两说,就算起来了,她要怎么见人。 廖青梅眼里水润润的,抬眼看人的样子总会让人不自觉心软,嘴唇微肿,不点而朱,顾铭朗视线停在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上,根本就没有听到廖青梅在说什么。 在廖青梅再开口前,重新亲了上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什么时候从堂屋到新房,廖青梅脑子里糊成一团,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解不开!”顾铭朗懊恼地埋在廖青梅的颈窝处,大手停在廖青梅内衣的挂扣处,先前胡乱摸索了一阵,却始终找不到解开那件奇怪又勾人的衣衫的方法。 这时候两人都已经衣衫半褪,顾铭朗身上只余一条三角裤,肌肤相贴,他身上滚烫的热度几乎将她融化,隔着薄薄的两层布料,他身上粗硬的地方也越发明显起来,廖青梅眨了眨眼睛,傻了。 这……这种事难道还要她教吗?! 见廖青梅不动,顾铭朗觉得可能是看不到才找不到方法,撑着身体就想起来,廖青梅和行动快过脑子,紧紧地搂住顾铭朗的窄腰,不让他起身。 这会还没天黑呢,连傍晚都算不上,房间里的玻璃是时下流下的菱形花纹样子,除非贴在玻璃上根本就看不清屋里的情况,战况激烈,两人谁也没有去拉窗帘,这会屋里亮堂堂的。 顾铭朗只要一起身,就能看清她的身体…… 两口子那点事,不都是拉灯盖被背着人才敢干的么,廖青梅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一览无余地暴露在顾铭朗眼前的样子,想想都要羞死! “我,我,我来。”廖青梅结结巴巴地一手勾着顾铭朗的腰,一手哆哆嗦嗦地反到腰后去解内衣,这样的行为同样让她羞得不能自己,紧紧闭着眼睛压根就不敢看顾铭朗的表情。 却混然不知道,她小脸绯红,紧闭着双眼,睫毛微颤的样子完完整整地落到了顾铭朗的眼里,幽深的黑眸里酝酿里无可抵挡的风暴,化做细碎的亲吻,落在廖青梅白皙如玉的肌肤上。 大冬天的两人就这么躺在大红的喜被上,半点也察觉到到寒冷…… 廖青梅抖着手把衣扣解开,顾铭朗瞬间就像重新回到水里的鱼,与生俱来的能力蓦然苏醒,一点点把廖青梅吞吃入腹。 骨血相融的前一刻,廖青梅居然脑子一抽,有些担心顾铭朗要是找不到地方怎么办? 不过很快,顾铭朗就让她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廖青梅只觉得自己像海中的一叶孤舟,随着巨浪的颠簸完全找不到方向,又像溺水的人,只能紧紧抱住顾铭朗这块浮木。 “不要了!……不要了……”睡梦里,廖青梅声音沙哑中带着哭腔,顾铭朗心疼地替她把额角汗湿的碎发拨开,轻轻地替她盖上被子,察觉到身下蠢蠢欲动的小小铭,顾铭朗强压下躁动的情绪,把廖青梅连着被子一起搂在怀里。 不隔着被子,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廖妈根本就没来新房这边叫人,顾铭朗没有半点睡意,昏暗中不错眼地盯着廖青梅,看久了就凑上去亲亲她,隔了一会,又凑上去亲一亲。 抱着廖青梅,顾铭朗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满足和取得胜利是完全不一样的,让人沉醉,让人生不起任何斗志,只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看着她,怎么爱也爱不够她。 这一夜,廖青梅怎么睡也没有睡得安稳,身边总有大大小小的动静,像蚊子一样在耳边转个不停,一巴掌拍过去,还拍不死! “别闹!”烦人的蚊子又在脸边转悠,廖青梅一掌拍过去,手掌有些不对,摸了摸,这种触感好像有些莫名的熟悉? 察觉到廖青梅醒了,顾铭朗的动作更加是无忌惮起来,大手揉搓着那令他爱不释手的白面馒头,一边找廖青梅索吻。 “唔……”廖青梅脑子一激凌,瞬间清醒过来,嘴巴却被顾铭朗严严实实地吻住,感受到顾铭朗在她身上的动作,廖青梅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双手忙去阻止他,“痛!” 呼……顾铭朗长出一口气,直接压在廖青梅的身上,埋在她的颈窝里不说话。 被子人两人赤身相贴,廖青梅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要激起顾铭朗的兽欲,到时候闹得不能收场。 廖青梅缩在被子里摸摸索索地套自己的衣服,顾铭朗已经毫不顾忌地起身穿好了衣服,只上脸上带着强烈地欲求不满的郁色。 “你在床上躺着,别起。”今天一天家里就只能他们两个,顾铭朗心疼廖青梅压着她的被子不让她早起。 廖青梅眨巴着眼睛看他,怕他掀被子,一动也不敢动,“……” 她混身无力,衣服还没穿完呢。 廖青梅警惕的神色太过明显,顾铭朗眼底染上笑意,俯下身去,廖青梅一紧张赶紧就闭上了眼,温热的吻落地眼皮上的时候,廖青梅连心跳都放缓了。 “别逞强,好好躺着,我去做早饭。”顾铭朗闷笑,替她掖了掖被子,才大笑着出门。 廖青梅懊恼地咬牙,她心里倒底在瞎期待什么呢!手指轻轻触了触被顾铭朗亲过的地方,心里涌起阵阵甜蜜。 闷在被子里笑过一阵后,廖青梅穿好衣服,强忍着酸痛准备下床,站起来的一瞬间,双腿一软,险着没站稳。 顾铭朗这个混蛋!廖青梅心里暗骂一声,坐在床边缓了缓后,赶紧起身收拾起床铺来,今天说是让她们新婚夫妻单独呆一天,啥事也不用管,但也怕家里来客,等收拾好一片狼藉的床铺,廖青梅出门去厨房洗漱。 厨房里顾铭朗正在给煮好的鸡蛋剥壳,他一晚上没睡,灶上的粥是三点多的时候起床焖上的,鸡蛋倒是刚刚煮好舀出来的,案桌上还放了一碗咸菜,下粥吃的。 脸盆架子上,新毛巾已经过水搓好搭在上面,脸盆里热气腾腾,肯定是他刚刚兑好的洗脸水,廖青梅不敢看顾铭朗,赶紧刷牙洗脸就往房间里躲。 明明昨天赤诚相见过的两个人,廖青梅就是控制不住地有些羞涩起来。 “吃饭。”顾铭朗端着早餐进来的时候,廖青梅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擦霜,冬天干燥,皮肤再好也要涂点霜来防皴裂。 廖青梅专心擦香,没有理他。 顾铭朗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示意廖青梅给他也抹一点,廖青梅哼哼两声,不理他,顾铭朗脸皮厚,继续往廖青梅跟前凑,廖青梅没办法,挖了一砣霜在手心搓搓就往顾铭朗脸上轻轻抹一下就算完。 “没抹开,再给我抹抹。”这时候的霜还是那种很难抹开的面霜,顾铭朗一看镜子里,自己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的,看着倒是挺喜感。 廖青梅瞪了他一眼,忍不住也笑了,她心里那名莫名其妙的尴尬也随之散去,“长手干嘛的?不会自己抹啊!” 嘴里这样说着,还是抬手替顾铭朗抹匀,看顾铭朗闭着眼睛老老实实让自己蹂躏的样子,廖青梅想起昨晚的事,边脸红,边下大力手去搓顾铭朗的手,挤出各种怪模样来。 廖青梅玩得开心,顾铭朗也随她去,等她玩够了,顾铭朗才睁开眼睛看她。 “你这么看我干嘛。”廖青梅不自在地扭开脸,被顾铭朗的专注的眼神看得心怦怦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总觉得顾铭朗的眼神带了勾子,恼人得很。 等两人亲完,桌上的粥水已经半冷,廖青梅喝着红糖鸡蛋恼怒地瞪了顾铭朗好几眼,顾铭朗只笑,舀着温度正好的粥往廖青梅嘴里送。 廖青梅这会也是气得有些糊涂了,想也不想地就喝,等一碗粥和糖水下肚,才发现顾铭朗光顾着喂她,自己啥也没吃。 两人腻腻歪歪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就坐在屋里你看我,我看你。 “今天想去哪儿?”顾铭朗特别想坐得离廖青梅近一些,可这会廖青梅防他跟防贼似的,坚决不肯让他靠近。 哪也不想去!她这副样子哪里还敢出门,眼角眉梢满是春意,嘴唇红肿,一看就知道两人干了什么坏事。 不出门?顾铭朗想不出门也有不出门的好处,正想说话呢,廖青梅瞪了他一眼,“收拾东西!” 婚礼办得仓促,两人事先也说好了要节俭一些,因为新房住不到,一些用不上的家电就都不必买,不过房东留下的旧家具都搬到了楼上,新房里的家具都是新置办的。 三开门的大立柜、还有一对高低组合柜,正是这时候最流行的,双人的弹簧床上顾铭朗专门托战友从省城买了运回来的,屋里还有一辆永久自行车,是廖爸坚持要陪送的。 他们办酒不收礼钱,但还是有关系熟的亲朋偷偷随了份子,廖爸都记在册子上,昨天回新房时一并交给了他们,现在两人成了家,以后这些人情都得他们自己去还。 把零碎的事情收拾明白,还有廖青梅昨天拿过来的被子衣服,都得两动手收拾。 喜被都堆在了一楼的客房,廖青梅指挥着顾铭朗去搬过来,好重新打包收起来,没一会新床上就堆了满满的一床被子,红的紫的什么样的都有。 廖青梅站在床边把用不到的薄被挪在一起,,堆得高高的被子堆,衬着廖青梅格外玲珑的身材,站在她身后的顾铭朗瞬间气血翻涌,脑海里自动想起昨天肌肤白得仿佛在发光的廖青梅躺在大红棉被上的场景…… 而此时的廖青梅还浑然不觉身后的异动,正要喊顾铭朗过来帮她压紧好绑起来,“铭朗……唔!” 顾铭朗,你个不分地点场合到处发情的流,氓!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门和争吵 食髓知味,说的就是顾铭朗。 还好他顾念着廖青梅的身体知道要克制,不然三朝回门的时候,廖青梅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地从床上爬起来。 一大早出门,廖青梅揉着发酸的腰,瞪了顾铭朗好几眼,顾铭朗倒是脸皮厚得很,一手提着回门准备的礼,一手紧紧攥着廖青梅的手,任廖青梅怎么挣扎也不松开。 她们现在是新婚夫妻,那天的婚礼在这一片还是挺轰动的,路上大家见了,也不过是了然地笑笑,到底是年轻夫妻,感情真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回了大院,廖家人早在屋里等着,廖妈一见廖青梅就把她拉进了里屋。 “没事儿吧,铭朗他小姑没让你受委屈吧?”看到闺女红霞满面,廖妈心里是又酸又涩,闺女就这么嫁出去了,好像是做梦一样。 铭朗对自家闺女着紧,廖妈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欺负她,只担心顾小姑那边。 廖青梅哭笑不得,这两天她和顾铭朗都在新房那边呆着,顾小姑压根就没往她们那边去,“妈,你别瞎担心,我挺好的。” 屋里廖妈和廖青梅说着私房话,小客厅里,廖家几个男人和顾铭朗也在谈话,主要是问顾铭朗以后的打算,和对廖青梅毕业以后去向的安排问题,廖爸顺便隐晦地提了下顾小姑的态度,要他心里有个底。 结婚当天,顾小姑虽然全程都在,可全程都没有什么笑模样,当天就有亲戚问了廖家人,这事是怎么个情况。 可这话要怎么说,说顾小姑看不中廖青梅?还是说之前闹出的那些破事?哪个都不能往出说,廖家人只能干笑着把话题岔开,但话题是岔开了,别人心里会怎么想,回乡下会怎么说,谁也估计不到。 当然这些只是廖爸顾虑的一方面之一,他最担心的是顾小姑会找廖青梅的麻烦,不管怎么讲,顾小姑是长辈,还是把顾铭朗从小带到大,为他牺牲良多的长辈,她要是诚心想闹廖青梅,廖青梅一个当媳妇的,肯定要受些委屈。 嫁进别人家里当新媳妇,委屈肯定是要受的,要是廖青梅做得不好,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廖爸理解,他就是怕,怕顾小姑没事找事地磋磨廖青梅,不分对错。 另外就是顾铭朗的态度,他要是站在自家闺女这边,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就怕顾铭朗在中间和稀泥,两边糊弄,反而坏事。 “爸,您放心,我不会让青梅受委屈。”顾铭朗叹了口气,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家的氛围很好,爷爷奶奶慈爱,小姑虽然有些掐尖,但是对他是真的好,以前他没有对象的时候,小姑也一直表现的是很积极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小姑会对廖青梅意见那么大,现在更是闹到无法调和的地步,顾铭朗虽然头疼,却还是坚决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不会让廖青梅受委屈,但也会一如从前孝顺顾小姑,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两人隔开,近臭远香,或许过几年就好了。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廖爸拍拍顾铭朗的肩膀,心里多少有些欣慰,闺女嫁是嫁了,但好在眼前的男人有担当有能力,以后只要闺女不往死里作,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的,“青梅被我和她妈惯坏了,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多包容,多教教她,她要不听你就领她来找我,我来教育她。” 顾铭朗忙笑着说不会。 廖家这边一派和睦,顾家租的小院里头,顾小姑却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乡下去。 自从来了靖北后,她就跟风做起了卤菜生意,但是她也就是那时候来看望顾爷爷顾奶奶的时候在灶边看过两眼,按着印象做,肯定没有廖二叔得廖青梅亲自教导来的,做得好吃,口味比不过,顾小姑也试着降阶。 短时间内确实有效果,但长此以往,除了一些想占便宜的人,大部分人还是被廖二叔那卤菜摊子吸引了过去,顾小姑的卤菜摊子就一直维持着收支平衡的状态。 好在她们摊子上还做家乡的面食卖,开始生意一般,做得久了,倒也把摊子撑了起来。 顾小姑的小摊算不上赚钱,尤其是在市场里摊贩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但比在厂里上班拿死工资的强了不是一星半点,那时候又退了廖家这门亲事,顾小姑很是春风得意了一段时间,还想办法给顾铭朗说了个城里姑娘。 可是好景不长,赚了钱是真的,但老家那边吵着要钱也是真的,顾姑父又是个孝子,本来就因为抛家舍业地和顾小姑出来打拼对家里的老父母有些歉疚,对老家那边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每个月给老家寄钱,还有乡下侄儿侄女的学费也被他一手包圆,到了最后,家那里农时买肥料种子的钱都恨不得她们都往出掏才好。 顾小姑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对顾姑父照应家里的行为,是真的没有半点怨言,人心换人心,这么多年来,她照应着自家爹妈,顾姑父不也没有半点怨言么。 但她看不惯,婆家兄弟没脸没皮伸手朝她们要钱的样子,照顾父母是应当应份,但兄弟姊妹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她们的责任,她们在靖北虽然赚了点小钱,但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每天起早贪黑,不见得就比种地要舒服。 每个月赚的那点钱,顾爷爷顾奶奶要吃药看医生,家里要家用,还要给老家寄一部分,日子渐渐地也难捱起来,尤其是材料价格上涨,但销售价格涨幅不大的情况下,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 眼看着廖家人在市场租了个小门面做起了卤菜店,顾小姑心里也急了,这时候顾铭朗和廖青梅也和好了,她一肚子气没处发,想着法儿走歪路子,见廖二叔的卤菜卖得好,她偷偷找厂家做了一样的包装,去到县里的市场卖。 开始还好,后来被人发现了不对,差点砸了摊子后,顾小姑就不敢再这么干了,做好的包装砸了不少钱进去,还剩大半堆在屋里,这会全都砸在了手里。 后来……要不是廖家人出面把包装按原价买了回去,顾小姑估计亏得更多。 要不是这事是顾姑父背着她办下的,顾小姑是真宁愿那批包装砸在手里,也不愿意被廖家人看见她的窘迫。 现在生意是能做,但顾小姑心累了,老家那边只要张嘴要钱,亲爸病成这样也有一半地因为被她气的,她现在啥也不想了,回老家吧,要是顾姑父愿意,那就回老家的镇上弄个小饭店吧。 她不想再呆在靖北了,反正现在顾铭朗也结了婚,她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青青哪,有话咱们好好说,你这样不声不响地收拾东西是想干嘛?”连着几天没出摊,顾姑父面沉如水地坐在床边看着顾小姑收拾,最后实在是忍不下心里那股子翻涌的气了,才冲动地上前拉住顾小姑质问。 “你看不见啊!收拾东西回家!”顾小姑脸色不太好,夜里惦记着顾爷爷那边的情况,总睡不踏实。 “好好的回什么家!”顾姑父语气有些冲,但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来他在克制。 但这会顾小姑也在情绪上,根本就听不出来,她脸色变了变,突然扔下手里收拾到一半的衣物,冷眼看向顾姑父,“我说回家,你听不懂吗?留在这里干啥?累死累活的还填不满你那些兄弟的胃口,我至于吗?”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静了一静。 顾小姑马上就有些后悔,但嘴硬低不下头来,扭身去收拾衣物。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姑父愣了愣,伸手去拉扯顾小姑,不让她走,他双眼赤红地看着顾小姑,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兄弟帮我照顾我爸妈,我顾着点他们怎么了?给他们的都是有数的,他们日子不好,我条件好点拉他们一把怎么了?我tm赚点钱我自己都做不了主了是吗?你怎么不说这么些年来,你一直往娘家贴钱!你什么时候想过我爹妈!” 心里的后悔暧间不留痕迹地消失,顾小姑转头看向顾姑父,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是我爸妈!你啥时候见过我给兄弟姐妹贴钱的!她们可没你兄弟那么大的脸!” 顾姑父气得话都说不出了,鼓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小姑。 “怎么着,你怪我了是吧!我就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怨我顾娘家!”顾小姑看着顾姑父,拿手指一点一点地戳着他的胸口,“任建成,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我再顾着娘家,可我娘家什么时候亏待过我,你别忘了你的工作还是我爸给安排的!不然就你家那条件,就你兄弟那些人品,你以为我会看着上你?!你们家有几个好东西!” 人在愤怒的时候容易说错话,也特别容易把亲人的气话当真,吃进心里。 顾姑父血往头顶涌去,被顾小姑的话气得吭哧吭哧喘着粗气,“顾青青,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我的?” 顾小姑别过脸不说话,等于就是默认了。 顾姑父只觉得悲从心起,顾小姑年轻的时候人美嘴甜,喜欢她想娶她的人确实很多,最后她选择了自己,顾姑父一直很庆幸也一直很感恩,他陪着顾小姑照顾岳父岳母,是真的心甘情愿。 前年顾小姑说要来靖北发展,他二话不说办了停薪留职,跟着她跑来靖北,半年前老家那边来通知,说他的职位被人顶了,给他办了内退,爸妈一直怪他啥都听媳妇的,好好的铁饭碗就这么没了,对顾小姑有了不少意见,他怕顾小姑心里不舒服一直瞒着。 现在到好,敢情他这么些年的付出在她顾青青眼里,都是理所应当,都是他欠她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怀好意! 廖青梅和顾铭朗从大院那边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情况有些不对劲,顾奶奶伺候着躺在床上的顾爷爷,一边叹气一边抹眼泪,至于顾姑父,压根就不见人影,只有顾小姑沉着脸在厨房准备晚饭。 再生气吵架,晚饭还是要吃的。 这算是廖青梅婚后正式和顾家人见面,遇到这样的情况,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过看着歉疚地看着自己的顾铭朗,廖青梅叹了口气,看了眼厨房冲顾铭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厨房去陪陪顾小姑,自己则扭身进屋去安慰顾奶奶。 顾爷爷的情况不好,在医院也只是拖日子,在她们结婚的前两天,顾铭朗就把顾爷爷接了回来,药按医嘱按时吃着,每天会有厂区医生过来给顾爷爷打针。 廖青梅进屋去的时候,顾爷爷还在打吊水,顾奶奶守在床边。 顾奶奶本来就瘦,现在瘦得更加厉害了,见廖青梅进来,顾奶奶抹了抹眼角,“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奶奶刚刚从我这里走呢,快过来坐。” 廖青梅牵着顾奶奶的手坐在床边,不等她开口,顾奶奶先问起她和顾铭朗的事情来。 “老三是个好孩子,小时候吃了不少苦,青梅啊,你帮奶奶好好照顾他。”顾奶奶拉着廖青梅的手,轻轻地拍着,一边说话,一边盯着顾爷爷,顾爷爷稍有异动,就伸手过去轻轻地拍拍他的手背,神奇的是,顾爷爷很快就会安静下来,“你公婆走得早,那时候老三还没有立事,啥也不懂,长大一点看见别人都有爸妈,不懂事的时候,见着村里的男女青年就抱着腿喊爸喊妈,长大一点,懂事了,知道家里的情况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要爸妈的事了。” 顾铭朗的父母的事,廖青梅听他提过一次,只是淡淡地一扫而过,廖青梅只知道她那不曾见过面的公婆都是公职人员,因为意外事故殉职,顾铭朗从小没见过爹妈几面。 “青梅啊,你是个大方的孩子,你小姑这个人嘴硬要强要面子。”说起顾小姑,廖奶奶仿佛有叹不完的气,想到先前一墙之隔女儿和女婿的争吵,更是心如刀割,“你就当看在她从前为了铭朗耽误了终生大事的份上,多多体谅她一点,她不会说话,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顾小姑的性格廖青梅不了解,但是顾小姑对顾铭朗的态度,和天下一部分母亲对儿子的态度是一样的,都有着强烈不容侵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虽然顾铭朗只是她的侄子。 也幸好是侄子,不然两人的婚事只怕还会有更多的波折。 廖青梅点头,嫁进了顾家,她就不再是一个人,做为顾铭朗的妻子,她有义务处理好家庭关系,顾小姑对她不她,并不是她逃避的理由,她会试着去化解矛盾,但要是顾小姑始终油盐不进,廖青梅叹了口气,那就远着些吧。 两方都是顾铭朗最亲近的人,她不想他夹在中间难做。 另一边的厨房里,顾小姑也拉着顾铭朗的手在流眼泪,诉着苦,“你姑父,他真的是太不体谅我了,我不过是说了句气话,他就往心里去了,要不是你爷爷奶奶在这里,他说不定还要冲我动手了,现在倒好,气冲冲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眼看着要吃晚饭了,也不见人影。” “小姑,你和我姑父还是留在靖北吧,老家那边离镇上远,镇上的经济也不发达。”顾铭朗听完顾小姑两口子吵架的原因,心里发愁,还是因为钱的事。 他手里的钱,付了顾爷爷的医药费,买房子还找李国梁借了一点点钱,按理说他这些年的津贴不低,花钱的地方又少,应该能存下不少钱才对,但没遇到廖青梅以前,顾铭朗的工资津贴除了寄一部分给顾小姑存着,大半都邮给了困难的战友家庭,一个月看起来不多,但积年累月下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以,他现在就是想支援一些给顾小姑,也有些有心无力。 “哪里那么容易,现在市场的摊位费每个月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还有杂七杂八的开销,生意太难做了。”顾小姑并不想跟顾铭朗说这些东西,在娘家她向来是强势的,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来没有展示过自己弱势的一面。 顾铭朗沉吟片刻,有些事就算明知道结果,但他还是需要跟廖青梅商量才能说出来,“小姑你别着急,这些事我来想办法,姑父那里我去劝劝他,等姑父回来,你给她道个歉吧,这些年,我姑父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啊,不管是城里还是乡里,对妻子娘家这么好的男人能有几个,又不是真的当了上门女婿,顾小姑心里哪里能不明白顾姑父的好,就是话赶话,把话说得难听了些。 顾小姑抹了眼泪点头,就推顾铭朗出门,“快出去,厨房哪里是你来的地方,去吧。” 姑侄两个说了这么多,没有说到廖青梅一句,顾小姑是不乐意提廖青梅,顾铭朗是找不到机会来提,顾小姑对廖青梅不喜的态度太明显,他再多讲廖青梅的好话,只怕会惹得顾小姑对廖青梅更反感。 见顾铭朗从厨房出来,廖青梅想了想,就要进厨房去帮忙干活。 做了媳妇,肯定不能像在娘家时那样,不过就算是在娘家时,廖青梅也不是个懒人,进了厨房顾小姑对廖青梅进来没有表示任何态度,哪怕廖青梅手脚利落地干活,也全程是无视的态度。 无视总比言语讽刺要好,一家人安生地吃过晚饭,顾小姑放下筷子和顾奶奶说了一声就出了门,碗筷自然是留给新进门的廖青梅收拾。 顾铭朗帮着廖青梅收拾碗筷到厨房,又给廖青梅烧水,夫妻两个一个洗一个冲,没一会就把厨房收拾停当。 从院里出来的时候,顾姑父还没有回家,顾小姑沉着脸帮着顾奶奶给顾爷爷翻身按摩,廖青梅想上前帮忙被顾奶奶赶了出来。 本来两人还打算去找一个顾姑父,结果刚出了小院没多久,就遇到了一身酒气的顾姑父,倒是没有醉,见到他们两个还有些不好意思。 顾铭朗拉着顾姑父到路边去说话,廖青梅就站在路边上等着。 “说完了?”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廖青梅转过身去,顾铭朗大步向她走来,顾姑父冲她点了点头,往家那边走去。 “嗯。"顾铭朗沉声点头,伸手去拉廖青梅的手,“等急了吧,冷不冷……” 伴随着吡的一声,和手上传来的大手,廖青梅被拉着一个踉跄,直接扑到了顾铭朗的怀里,惊魂未定地抬头看,顾铭朗面沉如水地凝视着远方,廖青梅跟着扭头看过去,是一辆铁银色的桑塔纳。 那车本来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下来,往后边退过来。 “哟,这不是廖同学嘛,不好意思,天冷路滑,汽车也不好走啊。”从车窗探看过来的人赫然就是景安,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初见时的清朗,看廖青梅的目光也很是不善,说完又抬眼看了眼面色黑沉的顾铭朗,咧嘴一笑,不等两人说话,直接发动汽车走了。 这一段路就是普通的马路,不像城里那种是有路牙的,刚刚要不是顾铭朗手快,廖青梅极有可能被汽车刮擦到。 这个景安明显就是不安好心! 廖青梅皱眉,也不知道这个景安到底是什么毛病,挨上他真的是没有一件好事发生,拍了拍衣服上被溅的泥点,廖青梅拉了拉还看着远方的顾铭朗,“算了,我们先回家吧。” “以后看见这人远着点儿。”顾铭朗注意力拉回到廖青梅身上,紧了紧她的手,心里一阵后怕。 廖青梅点头,被诬陷的那事还没整明白呢,今天又出了这事,什么路打滑,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今年靖北的冬天虽然冷,但是既无雨也无雪,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她肯定得远着点儿。 两人牵着手往自己的家里走,边走边说起顾小姑和顾姑父的事情。 “我想接爷爷奶奶和小姑一家去我们家里住,你看行不行?”这个问题顾铭朗仔细想过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买房,心里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主要是不想委屈了廖青梅,但他心里潜意识地也希望能够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过完年我就要归队,你也要回学校,房子空在那里也是空着,倒不如……” 这事其实在出嫁前廖妈就给她分析过了,本来是让她主动提出来,让顾铭朗以后感激她的,廖青梅对这事没有意见,但并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顾铭朗来记她的好,再加上结婚那段事情又忙又多,忙着忙着她就忘了,没想到顾铭朗会这时候提出来。 房子让顾家人住当然没有问题,租来的房子虽然大,但住着总是没有归属感的,再加上顾爷爷的情况,还是住在他们的新房里要方便一些,那里离县医院近,方便极时送医。 只是顾小姑那里…… “小姑会愿意吗?”顾奶奶有句话说得没错,顾小姑要脸好强,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万一她认为搬过来是向她这个侄媳妇低头,反而怨怪上她怎么办? 顾铭朗紧了紧廖青梅的手,心里暖暖的,“没关系,小姑的工作我来做。”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想和你牵手到白头 买的房子,是八十年代初期最寻常的那种楼房,位置虽然在县城,但和乡下的构造差不多,二楼只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大平台,穿过平台才是楼梯间,没有厕所。 这样的房子在厂区那边直接能当成单间出租,到时顾小姑和顾姑父可以单独住一间,旁边的给孩子们住,至于顾爷爷和顾奶奶,一楼还有一个和新房并列的南向房间,原本是房主的儿子的房间,后来才拿来当粮仓和杂物间用的,打扫干净就能住人。 家里除里新房里的家具是新打的,其余房间都有房主之前留下的旧家具,都结实耐用,第二天一早廖青梅和顾铭朗两人就撸起袖子开始搞卫生。 先从老两口的房间整理起,这间房间是东边南向,里头放了些旧的箩筐扁担,和旧式打农药的罐子和一些杂物,原先的房主离开前能带走的大部分都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些没用的,两人收拾好堆在院门口,等收废品的人来收。 打扫搬床,铺床垫被,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二楼倒是不用像一楼这么费力气,稍微打扫一下就成。 “我媳妇怎么这么好呢。”忙活完,廖青梅还没来得及去洗手,就被站在门口笑的顾铭朗抱了个满怀。 廖青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今天要是不同意,是不是就不好了?” “你会答应的。”顾铭朗抱着廖青梅,下巴在她发顶上轻轻蹭着,语气十分笃定。 笃定中还带着浓浓的心满意足,他了解廖青梅,她虽然不是个性子过分软的人,但她对老人和孩子格外心软,今天这事就算是他不提,她也会说的。 廖青梅心里轻叹一口气,她答应得是很痛快,但对和顾小姑一起相处生活的日子还是充满忐忑的,也会担心顾小姑会有事没事地找她的麻烦,更怕顾铭朗会站到她的对立面去。 这些担心并不是毫无理由根据的,不提前世在方家的一切,就是她当妇女主任的那段时间,看的例子还少吗? 不是有不明理的男人,但站在亲情面前,少有人能坚定立场,就算明知道父母有错,让媳妇忍让的也不是少数。 不过,她应该能相信他的吧,廖青梅抬头,看向顾铭朗线条流畅的下巴,她原以为自己最终会找个人凑和过一生,但这个人出现的那么及时,又那么有耐心,她们的婚姻比她想象过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好。 廖青梅相信,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好,更适合的人出现。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她不能等着顾铭朗一个人努力,她也应该努力去付出,而照顾他的家人,就是她应该做的事情之一。 下巴蹭不到软软的发顶,顾铭朗低下头来,正好廖青梅在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对视了。 咳咳,新婚夫妻正是感情最浓烈的时候,两个人都怔住,然后顾铭朗就压了下来。 “唔……”廖青梅。 刚刚搞完卫生,灰头土脸的廖青梅傻乎乎地被顾铭朗亲了个彻底,等反应过来时,廖青梅忙推开顾铭朗,昨晚顾铭朗顾虑她的身体,老老实实地抱着她睡了一晚,啥也没干,这一亲就有点擦枪走火。 再继续下去,两人也不用干嘛了,一天的时间都在滚床单上耗着。 “快松开,赶紧去把垃圾扔了,我收拾一下去做饭,吃完咱们就去小院那边帮忙搬家。”廖青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红红地快步下了楼。 顾铭朗闷笑两声,老实地提着拢好的垃圾跟在她后头。 下了楼廖青梅去屋里换衣服,照镜子时才发现自己额前的头发上还粘着蜘蛛丝,脸上也不见得多干净,也不知道顾铭朗是怎么亲下来的。 两人安生吃完午饭就相携着出了屋,一出门顾铭朗就要牵着她,廖青梅脸色微红,又拗不过他,只得任他牵着,一路慢慢走着,廖青梅发现路人对他们亲密的行为并没有过多瞩目后,不由得也放松下来。 虽然已经快到八十年代中期,但在靖北这样的小城市,像她们这样姿态亲密的真的不多,廖青梅以为大家的思想可能还停留在七十年代,没想到真这样走出来,大家的接受度也蛮高。 她以前也特别受不了这样的行为,现在…… 大概也是被他牵成了习惯吧。 廖青梅一路走,没事就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傻笑,顾铭朗嘴角微勾,紧了紧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有句话有牵手到白头,我希望我们俩能一直这样到白头。” 情话来得措不及防,廖青梅被顾铭朗一句话说得脸红心跳,干咳两声扭脸看向别处,就在顾铭朗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才听到身侧传来细蚊似的话,“嗯。” 两人甜甜蜜蜜地到了小院,今天天气难得地好,顾爷爷被顾奶奶推到院子里晒太阳,顾奶奶和廖奶奶两位老太太就坐在一边聊天,手里还绕着毛线,顺带着看孩子。 院子里顾小姑的两个孩子正满院子跑,一见廖青梅和顾铭朗就大笑着跑过来抱大腿,喊表哥嫂嫂,顾小姑本来就是顾家的幺女,嫁得晚,孩子生得更晚,现在这两孩子也不过是四五岁的年纪。 顾铭朗抱了小的那个姑娘,大的哥哥就牵着廖青梅的手,两人一起往老人那边去,四人站在一起竟然分外和谐,不知情的人看了,只怕要以为这是一家人。 顾爷爷的情况还是不好,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她们两人走近,老人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丁点变化,顾铭朗拉着顾爷爷的手难掩心酸,顾奶奶背过身子抹了抹眼睛,转过身来脸上满是笑容,“人老了总会有这一天,你坐着陪你爷爷说说话,你们来了,他开心。” 廖青梅伸手拍拍顾铭朗的肩膀,去廊下拿了两条小板凳过来,给了顾铭朗一条后,自己也挨着老人坐下闲聊。 昨天顾小姑和顾姑父虽然吵了一架,但该出摊还得出摊,现在两人都不在家。 “哎,我是拿你小姑没辙了,这一天一个主意,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啥!”顾奶奶说起顾小姑是直摇头,昨天夜里顾姑父喝醉了回来,原以为这对夫妻还有场闹,没想到顾姑父回来关了门和顾小姑谈了一场。 今天一早出摊前顾小姑找到顾奶奶,说起想搬去省城的事情来。 廖奶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帮着放毛线的廖青梅,“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想做点什么就放手让她们去做好了,你几十岁的人了,管得她们几时?” 在廖奶奶看来,顾小姑这事儿妈离开靖北还是好事,不管廖青梅消了这么个和婆婆差不多的小姑,也有得她受的,就是廖奶奶自己,和顾小姑不同样也处不来,顾小姑只要在小院这边,廖奶奶是从来不过来的。 这也就是顾小姑夫妻去出摊,她得着空才过来陪一下老伙计。 “话不是这样说的,青青这个性子……”道理顾奶奶哪里能不明白,但这个闺女向来让她们老两口操心,真放手不管,反而有些难。 两个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遍儿女经,再抬头太阳已经有点偏西了,冬天里的太阳本就没有什么温度,太阳一偏,温度就往下降,顾铭朗抱着顾爷爷进屋,廖奶奶收好毛线也要回去。 廖青梅要送,被廖奶奶强势拒绝。 廖奶奶现在还是和李国梁他们住一个院子,两个院子离得不远,站在院里也能看见廖奶奶好好的回了家。 “你奶就是这性子,几十年喽。”顾奶奶看着廖青梅懵在原地有些好笑,“来给奶奶搬椅子,说起来啊,咱们那里的老人,也就你奶奶的日子过得舒心,你奶奶这人,她是真能放手哇,你爸和你二叔争气的争气,孝顺的孝顺,倒也真不要她花心思。” 顾奶奶的话里带着淡淡的羡慕,儿女都是债,她这辈子只怕不到入土的那一刻,怕是要还不清了。 “奶奶,你别操心,我和铭朗在呢。”廖青梅手脚利索地一手把四条凳子提到手里,不让顾奶奶沾手。 顾奶奶就笑,抱着缠好的线团跟在廖青梅后面,问他们中午吃了些什么,家里还缺些什么。 廖青梅一一作答,刚走到廊下,顾铭朗从屋里出来,直接把椅子从廖青梅手里接了过去,两步就进了屋放下。 “……”廖青梅,这人! 顾奶奶见了这场景,眼角眉梢里都是笑意,好在这两孩子都是省心的,不然这日子真要没法过了。 进了屋,顾铭朗和顾奶奶说了去新房那边住的事情,能和孙子孙媳妇一块儿住,顾奶奶心里当然是乐意的,但她和廖青梅有一样的顾虑,怕顾小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顾铭朗只让她安心,等顾小姑回来后由他来说。 晚上厂区下班市场还有一波高峰,顾小姑她们一般都是等到七点钟才收摊做饭,家里有饼干,顾奶奶要是饿了就先吃一些。 小院里烧的罐装天然气,顾奶奶不会用,有个小炉子也只能煮点粥喝。 但今天顾小姑一回来,家里灯火通明,堂屋里的小饭桌上摆得满满的,她和顾姑父进堂屋时,顾铭朗正端着汤进来,身后跟着拿了碗筷的廖青梅。 “哼……”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真的还能再无耻一点 顾小姑对廖青梅的不喜,完全是直接挂在了脸上,跟在她身后的顾姑父脸色立马就黑了,几十岁的人了,怎么没点当长辈的样子,铭朗还在这里呢,他看着心里能好受? 顾铭朗心里确实是不太舒服,他担心地看了眼廖青梅,却发现她半点不受影响地进了屋,同顾小姑和顾姑父打过招呼后,笑眯眯地招呼顾奶奶和孩子们吃饭。 放下碗筷,解开围裙背过身去盛饭,廖表梅脸上一直撑着的笑脸才微微垮下来,她又不是圣人,心里怎么可能不介意,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顾小姑只是脸上表现出来明确的不喜而已,没有恶语相对,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到她的事。 要让她也像顾小姑那样甩脸子?廖青梅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不生气。”顾铭朗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把她盛好的饭接走,接过去的时候还轻轻捏了捏廖青梅的手,以示安慰。 廖青梅才不生气,反而被他捏得心惊胆跳,大人小孩子都看着呢! 有孩子的饭桌都很热闹,以前廖青梅同他们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少,最开始的时候小孩子又怕生,但现在不一样了,廖青梅语气温和,就算他们有不合理的要求或者想法,只会耐心地跟他们解释,并不会像他们的父母那样粗暴的拒绝或打击。 尤其是这个嫂嫂做的饭菜还很好吃,甚至他们的饭碗里还有用饭团捏的小熊猫,特别可爱。 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很直接,就是黏着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甜甜地喊着嫂嫂,让廖青梅给他们夹菜,告诉廖青梅他们喜欢什么。 开始顾小姑脸上还只是冷漠,吃到后面,脸色越来越沉,从进屋到现在,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跟她怎么从来没有这么嘴甜的时候! “好好吃饭,不许闹!”顾姑父叹了口气,在顾小姑摔碗筷前开口,还故作凶狠地瞪了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 孩子们不怕顾姑父,却敏感地察觉到了顾小姑的情绪,当即乖乖地吃起饭来,顾小姑家里算得上是典型的慈父严母,顾姑父好说话,但顾小姑脾气上来说揍就是要揍的,孩子们在她面前都还算乖巧。 热闹的饭桌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没一会就都一一放下碗筷,照例还是廖青梅收拾,顾铭朗帮忙。 眼瞅着顾铭朗屁颠屁颠跟在廖青梅身后进了厨房,顾小姑脸色越来越黑,在听到厨房里传起轻轻的说笑声后,干脆直接抬步就想往厨房去。 这哪家有让男人进厨房的道理?! “你干嘛去!”顾小姑刚动脚,身后就传来顾奶奶的轻喝,顾姑父也先一步把她给拉住了。 顾小姑看向顾姑父,顾姑父冲她摇摇头,但顾小姑什么时候是能被轻易劝阻的,她看向顾奶奶,“妈!你看看,她才嫁过来几天,就指使着老三干这干那的,以前老三哪里做过这些活,哪有爷们上灶台的。” “干这些活怎么啦?”顾奶奶看着这个女儿,真是又心疼又气急,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顾青青!你自己想想你平时咋指挥姑爷的吧,铭朗怎么就干不了这些活,他再是个爷们,他也是廖家的姑爷,这疼媳妇还没理了是吧!” “妈!”顾小姑气得直跺脚,这能是一样吗? 自己一个人要顾着两家子人,哪里忙得过来,不得有人分担一些活吗,但这一顿晚饭才几个碗,怎么就不能自己洗了,非要把老三喊进去,真是半刻也离不得男人! 顾小姑愤愤地想着,到底没有说出顾姑父干活就是理所应当的话来,夫妻两个刚刚好和好,不敢再乱说话了,万一他喝醉了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叫妈也没用!铭朗现在是大人了,你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管着他,他有媳妇有自己的家!”顾奶奶捂着胸口,看着顾小姑脸上恭顺,实则不以为然的态度,十分心疼。 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消了这么个讲不清道理的闺女! 收拾好厨房,小夫妻两个才重新回到堂屋里头,屋里已经生起了小炉子,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顾铭朗也借机说起了让顾小姑她们一起住过去的事情。 “那不行!”顾姑父断然拒绝,顾小姑是个什么性子,现在一天就见着晚上这一百,她都忍不了廖青梅,要是住到一起去,顾姑父不敢想。 而且昨天夫妻两个商量了一下,去省城做生意,好好地重新开始。 廖家卤菜已经出了名,甚至有人专门开着小车来买,昨天顾姑父在外头喝闷酒,遇到了廖二叔,顾姑父一时苦闷,又喝多了,拉着廖二叔倒了一通苦水,没想到廖二叔居然说,如果他们愿意去省城做,他这里可以提供卤水。 不做卤味不知道里头的利润有多大,顾姑父心头大喜,和廖二叔仔细商量了一番,越说越觉得可行。 省城的市场几乎是一片空白,就算有卤味店,但口味肯定不及廖家的好,不然省城人也不能专门开车来买,他们当时差就差在没有正宗的卤水上,后来又出了昏招,试图以降价来争夺市场,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廖二叔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看着廖青梅的面子上,他既然已经决定要承廖二叔的人情,就不能再麻烦到廖青梅身上去。 “我和你小姑有打算,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成。”顾姑父看着顾铭朗,心里还是欣慰的,“你爷爷奶奶跟着我们一起去省城,我们找个离医院近的地方住着,也方便你爷爷看医生。” 顾爷爷现在的情况就是拖着,谁也不知道哪一天是大限。 对顾姑父的决定,顾小姑是没有意见的,比起廖青梅,她更希望多赚点钱在靖北这边站稳脚跟,她也不太想天天看见廖青梅这张讨厌的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这种大事顾奶奶向来不发表意见,她领着两个外孙回了里屋陪顾爷爷去了,廖青梅安静地陪着在一边,也不发表意见。 “你好好过日子,不用担心小姑。”顾小姑虽然不乐意去新房那边住,但顾铭朗能有这个心,她还是很感动的,不管怎么说,顾铭朗虽然讨了媳妇,但还是没有忘了她这个小姑,就这顾小姑心里就很满足了。 顾铭朗叹了口气,“小姑,姑父,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你们要去省城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行的事情,不如先去家里安顿了,住着舒服也自在一些,去省城的事情咱们再慢慢谋划。” 今天他们过来才发现,顾小姑把小院里的一间杂屋清理出来转租给了在厂里上班的两个小姑娘,如果不是手里钱不凑手,按顾小姑的性子,肯定不会乐意缩小地盘的。 顾铭朗这样一说,顾姑父和顾小姑都有些意动,两人虽然决定要去省城做生意,但现在摆在两人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 靠侄子伸手,不说顾小姑爱面子,绝计做不到,就是能,两人也知道顾铭朗手里没钱了,至于老两口的棺材本,夫妻俩是一点也不惦记,最后还是顾姑父决定写信回家去找兄弟们借一些。 其实顾小姑心里是不信顾姑父能借到钱的,比起顾姑父来,她好像要更加了解顾姑父一母同胞那几个兄弟的性子,就算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但都早早成家立业,几个妯娌也不是省油的灯,想要他们吐出钱来…… 呵呵,那就等着看吧。 好说歹说,顾小姑最后才松口说再商量看看,反正小院的租期还没到,她现在光收二手房租,每个月也能小赚上一点点。 从小院出来,顾铭朗牵着廖青梅的手塞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让廖青梅走在里侧,两人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估计小姑她们住过来,我们就要回去了。”顾铭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虽然不用面对顾小姑对廖青梅单方面的矛盾,但离开也意味着刚刚新婚的两个人要分开。 这一分开最少是三两月,长一些甚至半年一年都有,他现在职位高一些,休假也比以前那方便,但想时时见到廖青梅还是不可能。 “要是你能早点儿毕业就好了。”顾铭朗想到以后要吃“素”的日子,心头就发苦,他现在是越看廖青梅越爱,恨不得把她揣在口袋里,时时带在身边就好。 廖青梅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往上翘起,“沈老师让我直接报她的研究生。” 本科毕业还有两年,还要再读研究生?顾铭朗只算了下时间,就觉得两眼发黑,偏还要保持镇静,一本正经地道,“研究生是可以边工作边念的。” “沈老师建议我脱产学习,专注学术。”廖青梅忍着笑,同样一本正经地回答。 顾铭朗,“……”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和姓沈的人气场非常不合,沈念想把他从廖青梅身边抢走,这个沈老师想把廖青梅从他身边抢走,偏偏理由还这么光明正大,他连想挑毛病都找不到理由。 “这个沈老师,我没记错的话,是沈念的姑姑吧。”顾铭朗干咳两声,耳尖莫名有些发红,“你想想沈念她对我抱的那些龌龊心思,我觉得这个沈老师八成是站到她侄女那边的,等你专心学术了,不正好给了沈念光明正大撬墙角的机会了吗?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以这硕士……”不能念!话音在舌尖转了转,顾铭朗艰难地道,“咱们换个老师念,边工作边念也行,好不好?” 顾铭朗,你真的还能再无耻一点的! 第一百八十章 嫉妒 搬家的事,顾姑父第二天就找了顾铭朗,他们夫妻最终还是决定,等顾铭朗和廖青梅快离开时再搬进来,老人和孩子倒是可以现在就住进来。 至于为什么不是等他们离开后再搬,说实话顾姑父心里也是有顾虑的,顾小姑和廖青梅不和,哪怕是顾小姑单方面的不和,这也通通是被人看在眼里的。 但再看在眼里,这也是他们顾家内部的事情,并没有摆到台面上来。 因为顾小姑的身份有着天然的优势,周围的人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心里怎么想她们也顾不着,但在顾铭朗和廖青梅没走前搬还好,要是两人走了后她们再搬进来,那成了什么样! 明摆着告诉外人,这一家子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把矛盾赤果果地搬到台面上来,对顾铭朗和廖青梅都不好。 你看看,什么时候搬不好,非选在这个时候搬,欺负廖青梅不知事?还是说顾家根本就不承认廖青梅这个孙媳妇?想得更阴暗的,只怕还会生出不出龌龊的想法来,辟如他们夫妻意图谋划财产什么的。 顾铭朗没有多劝,下午就去把老人和孩子接了过来安置。 廖家人也抽着时间来帮忙,两老口在靖北这两年不知不觉也积攒了不少东西,大件的倒是没有,零零散散的东西搬了几趟才算完。 住在租的房子里头,总归没有住在自己家里来得有底气,顾奶奶安置好顾爷爷后,就拉着廖奶奶的手,上下前后地看。 之前廖青梅和顾铭朗结婚的时候,顾奶奶来新房的时候不多,每次来也只是匆匆准备一些东西,根本没有好好打量过。 上下看了一圈后,心里不晓得有多满意,这可是带院子的小楼房啊,顾奶奶最开始到廖青梅家大院的房子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极羡慕的,虽然那房子小,格局不大,但是顾奶奶心里还是羡慕。 后世的人大概是很难明白,这个时期的乡下百姓想要进城,渴望住上楼房的心情,而城市户口几乎是大部分和廖爸廖妈一个年纪的人追逐了一辈子的事情。 这会顾奶奶高高兴兴地规划着,要在后院种点菜养几只鸡,城里买菜要钱这事,顾奶奶心疼了好些年,但没办法,厂区这边挨着县城又挨着农村,田地到处都是,却没有属于自家的。 以前她们三个老的在李国梁的院子边上种了不少菜,后来搬到顾小姑那里去后,顾奶奶和顾爷爷都没了这个心情,顶多就是发点大蒜豆芽,后来事情一件接一件,就连这些东西也没有心思去弄了。 “房子是一个人的底气啊!”廖妈帮着打扫完,看着脸上难得带起笑容的顾奶奶,不由得长长叹道,“妈这辈子也不指望啥了,给你哥哥弟弟一人备上一套结婚的房子就成,你们留在城里,以后我和你爸回老家养老,也挺好。” 大院里的家属房并不属于个人,以后离开了这房子铁定是要还回去的,乡下老家有房子廖妈以前并不着急,后来家里渐渐有了产业之后,心里就更不急了。 但现在,她心里也动了买房的念头,家里那么小,按理说他们一家五口住起来也极为逼仄,但以前廖爸经常值班住宿舍,廖妈加班的时候也多,廖昊晨更是外出求学,竟然也安安生生地过到了现在。 那时候刚接了顾奶奶一行的时候,廖妈心里还着急没有地方住,好在李国梁及时租了个大院子,不然这住处问题还有得头痛。 先前廖青梅也想过买房子的问题,廖妈当时也意动过,不过最后却没办成,当然真办成了,也不如自己努力挣钱买的房子住得安心,廖妈可惜一阵后,便也抛到脑后去了。 到现在,心里才算是真正起了要置不动产的心思。 对于廖妈要给哥哥弟弟准备房子的事情,廖青梅一点也不嫉妒,早就说过她是比较传统的那种人,虽然不会有那种出嫁女还要抠着夫家贴补娘家的奇怪想法,心里其实也认为家产还是哥哥弟弟继承比较合理的。 毕竟她出嫁后,在家里的时间肯定不会太多,以后照顾两老的责任肯定要落在未来的嫂嫂弟妹和兄弟身上,何况家里本就给她准备出了体面的嫁妆。 至于和李国梁及廖二叔的生意,说实话,除了最初她在中间出了一份力之外,之后的事情都是廖妈和廖二叔一家在打理,她做的事情并不多,她完全没有这些都是她的产业她必须离开的想法。 但出嫁前一晚,廖妈拉了她说了些母女间的悄悄话后,就硬塞给了她一个存折,上面是这几年和李国梁及廖二叔合作攒下积蓄的三分之二。 为什么不在顾铭朗买房子的时候拿出来,只能说这是一位疼女儿的母亲的小心机。 廖妈心里可没有什么男女平等,女人不靠男人养的想法,这世道女子本来就生存不易,受男人庇护怎么了?女人是能撑起半边天,但那里家庭的半边天,生儿育女,照顾家庭难道就不是付出? 要是女人真的跟男人一样强悍了,那还结婚干吗? 所以在她看来,顾铭朗买房是天经地义,如果一个男人连一个稳定的家都不能给一个女人,说实话,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就是很值得商椎的问题。 当然顾铭朗不会存在这种问题,就算顾铭朗不买房,老家房子也挺好的,廖妈最初的想法里,其实没有预备顾铭朗会在靖北买房的。 在她看来,这小夫妻在靖北呆的时间不长,直接在家里把廖青梅的房间改改就行,反正老家的房子在,两人的根就在那里,总不会有流离失所的那天。 不过房子买了也是意外之喜,至于她攒的那点钱,肯定是要私下里给女儿的,谁说结婚了夫妻双方就不能有秘密的,古人成亲新娘子还有点不为人知的压箱钱呢,何况是现在。 廖青梅推拒无果,只得无奈地收下来。 “哎,现在就盼着顾老爷子早点好了,我跟你说啊,这医生说的话有时候也做不得准的,有些人说是不行了,但撑着撑着也能撑过去。”廖妈看了眼老两口房间方向,那里顾铭朗正在给顾爷爷擦身。 “你们照顾得经心了,老爷子肯定舍不得走的,你也别嫌老人烦,知道不,你们小时候也是大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以后啊,等你老了的时候其实也就这样。” 廖妈拉着廖青梅絮叨,不管廖青梅表现得多懂事成熟,在廖妈眼里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孩子,哪怕是结婚了也一样。 生怕她年纪轻,不经事,顾爷爷这病长期需要人看护,顾奶奶年纪大了干不了啥,端屎接尿的不还得她们两个小年轻,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并不是孩子多没孝心,而时间长了人心里都会厌。 大多人都是这样,对孩子总是有足够多的耐心,但是对老人要求去总是苛刻,廖家人对老人都很孝顺,廖妈也知道廖青梅是个好孩子,但看护病人这种事最劳心劳力,总会有烦躁的时候,她怕廖青梅什么都摆在脸上,让女婿心里生疙瘩。 “你脸皮薄,有些事你让铭朗去做,但平时你得多用点心,哎!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也得给我好好忍着,脸上一定不能表现出来,知道不。”这话是廖妈悄悄跟廖青梅说的,说的时候还小心瞅了瞅四周。 “妈!”廖青梅还以为廖妈凑过来是要说啥呢,没想到是这个,顿时哭笑不地嗔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还真不是!廖妈想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廖青梅的脑袋,她一直心有愧疚的孩子,就这么一下子长大了,现在还嫁人了,她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啊。 母女俩说着话,就进了廖青梅的新房,这么些天下来,廖妈也就提前来铺床的时候看了一眼。 按理说结婚这铺床的活是要请体面的亲戚来铺的,但靖北这边没有这个习俗,最后廖妈只得喊上两个处得来的姐妹一起来新房这边铺床。 新房里喜气依旧在,同时又多了不少生活气息,廖妈看着宽敞明亮的新房,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出了方志诚那一档子事后,廖妈是真怕廖青梅的婚事会有什么波折,廖青梅当时表现得冷静,但她是当妈的,心里哪能真的不担心,更怕廖青梅会选择一个人孤独终老,为此经常彻夜难眠,后来没见过顾铭朗,不知道他的为人时,她也操了不少心。 好在,虽然经历了波折,但结果总是好的,花已经开了,就等结果了,要不是廖青梅还在上学,廖妈现在就恨不得廖青梅肚子里能揣上孩子,要知道她这个年纪的人,已经不少都当了外婆的。 母女俩这一说,说到了饭点才出去准备晚饭。 婚后的日子比廖青梅想像中的要平静很多,除了不能天天在娘家呆着,说起来之前她也是医院店里两头跑,在娘家的时候并多,最多也是回家睡上一晚。 自己的家,就这么突然是变成了娘家。 开始廖青梅还不觉得,回过味来后,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得劲,虽然和顾铭朗组成的小家她适应良好,但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再回去就变成了客人,虽然不至于真变得生分客气,但那种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 就连亲爸亲妈似乎对顾铭朗也比对自己亲,就算明知道爹妈对女婿好,是希望女婿对女儿更好,廖青梅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这两天看顾铭朗的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尤其是晚饭的时候,廖妈把她最爱的鸡翅膀夹到顾铭朗的碗里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就爱看你使小性子 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廖青梅的,不一定是顾铭朗,但全心全意在关注她的,真的就只有他一个。 看着廖青梅眼底愤愤,在岳母面前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顾铭朗就忍不住好笑,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廖青梅在他面前就像亮出肚皮的小兽,放下了防备不说,性子也越发变得像小孩子起来。 顾铭朗很欣喜这样的改变,也愿意一直这样宠着廖青梅。 “妈,您自己吃吧,我自己来就行。”说着话,顾铭朗把鸡翅夹到了廖青梅的碗里,又给在坐的人都重新夹了菜,“青梅爱吃鸡翅膀。” “……”当着家长的面顾铭朗就这样把鸡翅膀夹过来,廖青梅愣了愣,小脸迅速地红起来,在桌下暗暗地踩了顾铭朗一脚,干笑着赶紧把鸡翅给啃了。 顾铭朗仿佛没有被踩到一样,照旧吃得好好的,倒是在长辈面前给廖青梅夹过菜后,好像一下子开了闸门,一直到吃完,廖青梅碗里的菜大半都是顾铭朗给夹的,包括她不爱吃的菜。 一顿饭吃完,廖青梅的脚都踩在顾铭朗的脚背上。 被长辈们用各种慈爱的目光停着,她险着吃得不消化,不过倒也认真把顾铭朗挟的菜乖乖吃完。 廖妈从不担心顾铭朗会对廖青梅不好,但处对象和结婚过日子不一样,她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廖青梅的性子太内,遇到事总是自己埋在心里,也从来不说自己的喜好,不过现在看到两人的相处模式后,心里倒是放心了许多。 另一边的小院里,顾小姑夫妻围在小团桌边上,上头摆着两个菜,一个是回家现炒的土豆丝,还有一个是自己做的卤菜,今天这里停电,桌上烛光摇晃,越发显得顾小姑面色阴沉。 “你要是不乐意,咱们就先把孩子接回来,到时再跟我们一起住过去也行。”屋里冷冷清清的,一丝人气也没有,别说顾小姑,就是顾姑父自己心里也不大得劲。 顾小姑默了默,率先拿起了筷子,“吃饭吧,明天一早还要出摊。” 孩子领回家了谁带?她们白天要出摊,晚上回来得又晚,根本就没有精力照顾孩子,而且孩子都送过去了,再带回来不就显得和老三生分了吗? 顾小姑不喜欢廖青梅是真的,也十分乐意做让她不舒服的事,但看中顾铭朗也同样是真的,半点也愿意姑侄两的感情因此受影响。 “唉!”顾姑父轻轻叹了口气,拿起碗筷默默吃饭。 日子就是简单的重复,顾奶奶她们到了小院这里后,廖青梅也能就近照顾两老,每天给顾爷爷喂药喂饭,顾铭朗给顾爷爷擦洗身体,天气好的时候推着顾爷爷去外面走走,陪他说很多话,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顾铭朗在说,廖青梅在一边陪着,顾爷爷眼神迷茫地看着他们。 有了他们俩帮忙,顾奶奶每天也能有些空闲领着孩子到处走走串串门子,或者去顾小姑那里帮点小忙。 等李国梁亲自来送喜帖的时候,马上就要过年了。 “把酒办了,承恩也好出去学手艺。”李国梁这两年来长胖了不少,最开始的时候,因为脸上的伤,他不太出现在客人面前,但时间久了,大家也渐渐习惯饭店老板是个“凶恶”的汉子,混得熟了,李国梁也开始陪一些熟客喝上两杯。 再加上日子越过越顺心,肉也跟着长了起来,刘爱华照顾得又好,兄弟两个里外都打理得干净熨帖。 李国梁跟顾铭朗说话,李承恩和廖昊宇就围着廖青梅转,最近顾爷爷喜欢上了粳米粥,廖青梅正在剥放在粥里的核桃仁,李承恩过来蹲下就帮着干活。 “姐,昨天他哭了。”廖昊宇粘着廖青梅,一边从碗里拿核桃仁吃,边吃边往廖青梅嘴里和李承恩嘴里一人塞了一个。 李承恩脸都绿了,嘴里又被塞了一跟的核桃仁,急着想解释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廖昊宇捏碎个核桃大笑,“真的,他躲在屋里哭的,我就站在外面听了半个小时呢。” “廖昊宇!”李承恩好不容易把核桃吞下去,狠狠地瞪了眼一脸得意的廖昊宇,面对廖青梅疑惑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高兴,我哥终于成家了,要不是我不懂事,可能这会我都能当叔了。” 说着话,李承恩的眼眶又有点发红,说起来李国梁不仅把他引回了正道,就是他奶奶生病到入土为安,都是李国梁一手包办,不仅费心劳力不说,还花光了李国梁的复员费。 这些李承恩开始也没过想过,后来跟了师傅学手艺,跑了地方多了,见得也多了后,自己慢慢地想,就把事情给想明白了。 想明白后,他立马就写信给李国梁,催他结婚,可惜他哥无论如何也等到他从师傅那里学艺回来后,才去把证领了。 “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哭。”廖昊宇和李承恩感情好,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廖青梅却听不下去,伸手拍了他一下,而且这家伙坐在她身边,吃得比做的多,才一会,核桃都快被他吃完了。 李承恩也不生他的气,想了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是跟我奶说呢,有我哥在,我奶临去前真不怎么担心我,反倒是担心我哥……一直娶不上媳妇。”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但哭过一场,心里确实是舒服多了,现在他已经开始期待自己的小侄子了。 “好好学艺,不管以后是回来还是自己干,都行,别有心里负担。”廖青梅以前一直有些担心李承恩钻牛角尖,他在遇到李国梁以前,日子过得并不好,对李国梁的感情又特别深。 李承恩点头,他知道家里人都想他好好的,但他想快点能和他哥并肩做战,以后等饭店做大做稳了,他再退出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马要上过年了,厂区大部分工厂都放年假了,饭店也挂上了关店的告示,中午大家都来新房这边吃饭,扭扭捏捏的刘爱华也被请了过来。 厨房里有李承恩在,就没有廖青梅什么事儿,她穿上大衣和顾铭朗一起去请顾小姑和顾姑父。 厂区里停产,但附近的市场还是照常,不到三十那天不会歇市,廖青梅她们去的时候,正是顾小姑摊子上红火的时候。 虽然夫妻两个还没有往县里做生意,廖二叔就已经定期给他们送卤水了,过年了人们的购买力都是可怕的。 廖二叔的小店面每天排队的人太多,廖二叔干脆贴了告示,让那些不能等的人来顾小姑这里买,保证是一个味道。 有了“官方”认证,顾小姑摊子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连带着别的生意也跟着好起来,顾小姑心里不是不记廖家人的情,但是见到廖青梅脸立马就冷了下来。 “小姑,这个点也快没人了,收拾一下去家里吃饭吧。”顾铭朗叹了口气往前一步,站在廖青梅面前,挡住顾小姑的视线,他就说自己一个人来喊,外面又冷还要看小姑的脸色。 顾铭朗亲片来请,眼看着又要过年了,顾小姑想了想,“行,我这就叫你姑父收摊,你在旁边等着。” 怎么能在旁边等着呢,顾铭朗撸起袖子就去帮忙,廖青梅也上去打下手,顾小姑愣了愣,见顾姑父已经同他们两招呼起来,瘪瘪嘴,什么也没说。 新房里堂屋够大,桌子里头廖青梅都给塞了个火炉子,桌子还用棉被给缝了起来,桌上摆着炭火煮的火锅,脚下挨着暖炉,一顿饭吃下来,竟然一点也不冷。 李国梁当即就琢磨起来,要不要在饭店里也这样弄一弄,毕竟靖北这天要冷到来年五月初,厂里的普通职工又不是顿顿能吃上火锅的,菜打倒盆里没一会就凉了,还是这样好。 “这是我家青梅啊,看着亲家老爷子弄出来的,还不错吧。”廖小婶见了也觉得挺好,她要打麻将,这冬天打可是冷得不行,桌子冷下塞了炉子,但照样没有这边暖,想着干脆就问了出来,廖妈立马接过话头,一脸得意地道。 这话明明是回答廖小婶的话,实际上却是对着顾小姑说的,瞅瞅吧,我闺女好着呢,看看她对老人这心,你顾青青脸咋那么大,现在还对我闺女甩脸子。 顾小姑进了屋后就不做声了,屋里全是站在廖青梅那一边的人,廖家人,李家人,她还能说什么?有气也只能憋在心里。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饭间顾小姑去里屋看了看正在睡觉的顾爷爷。 顾爷爷身上很干净,不像以前在自己小院那边的时候,因为大部分时间是顾奶奶照顾,顾奶奶毕竟老了,就是想照顾得经心,也有心无力,喂的流食经常撒在衣服上,身上经常是脏的。 顾小姑摸了摸被子,又厚又软,旁边还有个小火炉,顾爷爷睡着很安稳,顾小姑握着亲爸的手,心里莫名有些发酸。 就算她再不肯承认,心里其实也是明白,顾爷爷会变成现在这模样,除了上了年纪,大半也是被她气的。 可是气头上的她,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她也不想的。 “小姑,没事儿,别哭了,爷爷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爷爷最近好多了,除了找奶奶,有时也会找你呢,你没事多来这里陪陪他,他一定很高兴。”顾铭朗轻轻揽着顾小姑的肩膀,细声细语地安慰她。 顾小姑进来一会,他陪着廖爸和李国梁喝酒没有注意得到,还是廖青梅让她进来看看的,没想到,会看到顾小姑在哭。 “都怪我!”顾小姑默默地流了会眼泪,很快把眼泪擦干,今天她家老三请客呢,她不能哭,不能给他丢面子,“我没事就来看看,你跟你媳妇说一声,她把你爷爷照顾得很好,我记她的情。”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两个男人间的交锋 李国梁和刘爱华的婚礼和廖青梅他们的一样,都是在小饭店里办的,两人的亲人就那么几个,但朋友不少,刘爱华家里虽然对这段婚姻不看好,但也派来刘爱华的兄嫂们过来,李国梁那边也有几个亲戚来吃席。 最后满满当当也摆了不少桌,廖青梅做为已婚人士,一早就去帮忙,刘爱华是在廖家发嫁的,租的小院整理成了新房,等过年李国梁才会领着刘爱华和李承恩回省城的家里去。 两人可以说得上是“老夫老妻”,证都领了那么久,和廖青梅结婚时全程羞涩不同,刘爱华和李国梁虽然也是新婚,毕竟已经领证生活了一段时间,刘爱华性子软和,但喜宴上也能“强势”地让李国梁少喝几杯。 酒宴上的热闹喜庆祝不提,廖青梅帮着去楼上送菜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遇到江景程。 做了手术又恢复了一段时间的江景程,依旧还是瘦,身上穿着很厚实,即便是在屋里,也戴着一顶针织的帽子,看着身体明显赢弱不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到廖青梅,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很快又归入沉寂,景安坐在他身边,满脸的不虞。 江景程现在还在医院做康复治疗,本来李国梁送请帖和喜糖去的时候就说了,不必到场的,可他坚持要来,景安也没有办法,只有一直陪着。 廖青梅淡淡地看了江家兄弟一眼,端着菜上了楼,笑着招呼,“菜都上齐了大家慢吃,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见谅。” 说的都是客气话,坐席的是刘爱华的兄嫂和李国梁的几个叔婶,是两家的上亲,大家都笑着说席面做得好,就是刘爱华的兄嫂脸上也没有刚到时的沉郁,似乎妹妹(小姑子)嫁的姑爷还不错。 有顾铭朗那个现成的例子做参照,李国梁也没省着来,虽然刘爱华不怎么同意,他还是坚持按最好的办,毕竟结婚这事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又因为承恩确实委屈了刘爱华不少,李国梁也是想弥补一二。 “哟,顾夫人,真是贵人事忙啊,好歹大家也认识,见了面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景安似笑非笑地挑着面前的菜色,目光凉凉地看向廖青梅,一句话被他说得阴阳怪气。 桌上的人都不是什么见过大场面的人,桌上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又是非富即贵的样子,大家顿时都有些不敢出声。 “景安,道歉!”江景程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目光扫向景安,难得地带上了冷厉。 景安的心里就更不服气了一些,凭什么!但在江景程面前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廖青梅对景安的挑衅和道歉完全不以为意,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冲大家笑笑示意没事,就拿着托盘下了楼,至于一旁的景安,廖青梅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她还记着那晚景安差点撞到她的仇呢,哪里愿意搭理他,见廖青梅压根不理会自己,景安气得个够呛,一脸委屈地看向江景程,瞅瞅你迫不急待地给人出头,人家压根就不搭理我们两个。 却见他哥一脸淡笑,景安是形容不出那笑容是什么样儿的,莫名就有些不敢出声,准备挑事的话也全憋在了心里。 “礼到了,我们走吧,诸位慢吃,我们就不陪了。”江景程率先站起来,微笑地冲在座的众人道了声报歉,面对一旁的景安可没有这么好的脸色,抬脚踢了景安一下,示意他赶紧跟上,才缓缓地下楼去。 景安并不在乎江景程对他的态度,立马抓起搭在椅被上的外套快步跟上,他哥这身体,来吃酒的人不少,万一被人撞到挤到可不是好玩的。 这两人一走,席上的气氛立马松快很多,刘爱华和李国梁两边的亲人也好光明正大的打探起对方的情况家境起来。 去楼下转了一圈的廖青梅见没有什么插得上手的地方后,跟着廖昊宇和廖青梅跑到外店去放了两挂鞭炮玩,等塞着耳朵看着鞭炮放完,笑呤呤地准备回去时,一转身又遇到了准备离开的江景程。 这一次,是直接地面对面对上了。 无数的问候,无数次在脑海中模拟过的场景,真正面对的时候,江景程发现自己词穷了,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地,说不出来的紧张。 问好和道歉交替在舌尖划过,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身体好些了吗?”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廖青梅,对于自己能够这样心无半点起伏地同江景程问好,廖青梅心里也是有些惊讶的,惊讶过后很快又平静下来。 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她一直放在心上,反倒是在为难自己,而且现在的她过得很幸福,而江景程,看样子是不好的。 倒不是因为江景程倒霉廖青梅才放下,而是因为……冲那边陪着敬酒的顾铭朗轻轻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廖青梅才转回目光看向江景程。 而是因为有顾铭朗在。 廖青梅望向顾铭朗的时候,江景程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低头微微一笑,嘴角微微有些发苦,“我很好,康复得也很好。” “那就好。”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廖青梅冲他点点头,然后绕过他快步向顾铭朗走去。 江景程目光跟着她一路过去,然后看着顾铭朗宠溺地向她迎了几步,当着吃酒宾客的面,毫不避讳地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不用看江景程都能猜到廖青梅脸上的表情。 “哥?”江景程和廖青梅面对面地对上,景安反而不知道怎么嘲讽挤兑廖青梅,现在看他哥这样痴痴地看着,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江景程笑笑,目光还是停在那边,不知道顾铭朗低头在和廖青梅说什么,脸上的笑容非常温柔,再抬头时,目光却是厉地直视过来。 带着淡淡的警告,江景程嘴角勾勾,淡然地同顾铭朗直视。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这辈子也注定没有办法再走近廖青梅,但他半点也不介意让顾铭朗变得紧张一些,给他一些压迫感。 男人间的目光交锋,廖青梅半点也没有察觉到,她闻着顾铭朗身上的酒味,皱了皱鼻子,怎么闻着比他自己结婚那天喝得还要多?“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听到廖青梅说话,顾铭朗收回目光,抬手轻轻戳了戳廖青梅皱到一起的鼻子,“今天国梁当新朗,我这个当兄弟的自然得替他挡酒,不然喝醉了摸不到新房的门,或者被新娘子踹出去了怎么办?” 廖青梅现在已经十分习惯顾铭朗的小动作,听了顾铭朗的话不由得好笑,难怪她们结婚那天李国梁那么积极地帮忙挡酒,果然这些男人都是一个德性,没好气地嗔了顾铭朗一眼,自顾自地嘟囔道,“就不怕自己喝多了,我不让你进屋呀。” “不怕,你舍不得,就算舍得,赖也要赖着你。”顾铭朗凑近廖青梅耳边悄悄道,扑面而来的温热酒气,熏得廖青梅脸颊通。 廖青梅吓了一跳,哪里想到自己小声嘟囔也能被他听到耳里,忙伸手推了推顾铭朗,“你到底喝了多少?” 顾铭朗不说只看着她笑,廖青梅拿他没办法,正要把他拉过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那边又在喊顾铭朗过去喝酒。 “……”廖青梅叹了口气,伸手推顾铭朗,“去吧去吧。” 顾铭朗捏了捏廖青梅的手,才投入新一轮的挡酒作战里去,廖青梅心里担心,但也觉得好笑,看了会,见他们闹得不过份,便也随他去了。 这时江景程才收回目光,缓慢地靠路边停着的汽车走去,景安嘴巴动了动,心里堵着一口气,在他看来那个顾铭朗故意同廖青梅亲近,分明就是做给他哥看的。 可他哥看了,却半点也没有生气不说,脸上还挂起那种释然又解脱的笑来,笑得景安心里发憷,最后什么也不敢说,赶紧上车发动汽车。 随着后视镜里热闹的小店渐渐远去,江景程才收回目光,“先回公司。” 景安咬了咬牙,本来想听江景程的话改道,最后心里不知为什么生起一股怨气,直直地开向了医院。 见他这样,江景程只无奈地看着他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坚持,老实地配合着医生吃药打针,小孩子心里有气发出来就好了,公司的事,晚点再回去处理也是一样。 一场酒席吃下来,顾铭朗也没时间吃上几口东西,等席散了人也有些醉了,廖青梅要留下来帮忙收拾,顾姑父帮忙把人给送了回去,等廖青梅回去的时候,顾铭朗和衣躺在床上,身上的鞋都没有脱。 “……”顾姑父好像也喝了些酒,廖青梅叹了口气,捏着鼻子上前给人把鞋子外套脱了塞进被子里,才转身去厨房打了热水回来准备给他擦脸擦手。 帕子刚挨到顾铭朗的脸上,就见他突然睁开眼睛,廖青梅被他吓了一跳,还来不及捂胸口,顾铭朗拉一把攥住她的手碗把她拉着跌到自己的怀里,在床上滚一滚两人就滚到了被子里。 “唔……帕,帕子!”廖青梅微弱的惊呼声从被子里传来,转瞬,一块还冒着热气的帕子就从被子里飞出来,直接被甩到了梳妆的镜子上,然后从顶端一路滑下,搭在桌面上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廖青梅这会只庆幸,顾爷爷和顾奶奶吃完饭就去了顾小姑那儿,晚上估计也得在顾小姑那儿吃完才能回家,不然光天白日的,只怕要羞死人。 等李国梁他们的婚礼过后,就是过年。 这时候过年年味还能浓,顾铭朗早早就去市场买的写好的对联回家来,二十九号一早就把廖青梅拉起来贴春联。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大团圆 “左一点!不对不对,右一点儿!” 廖青梅忽左忽右地指挥着,顾铭朗半点不耐烦也没有,直到廖青梅点头说好,才按住对联的一角,接过小表弟高高举起的浆糊刷,在墙上涮涮两下,再把对联一抹平就贴上贴好了。 从凳子上跳下来,顾铭朗和廖青梅站到一块儿去,打量着贴好的春联,“指挥得还不错,正!来,我扶着你把福字贴上。” 顾铭朗把廖青梅拉到大门下,廖青梅也没有推脱,就着他的手上了小饭桌,端端正正地把福子倒贴了上去。 “嫂嫂,福鸡倒了。”最小的表弟现在说话还有点卷舌头,顾铭朗纠正过了无数回,还是有点儿,不过萌萌得很可爱,听了他的话,顾铭铭大笑,可不就是福到了吗! 大手揉了揉小侄儿软乎乎的发顶,“牛牛说得不错,奖励你吃肉条,快去厨房找婆婆。” 听到有肉条吃,不管大的还是小的,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连蹦带跳地就往厨房跑,廖青梅站在桌上也笑,伸手递给顾铭朗,“快点扶我下去,还有不少没有贴完呢。” 以放家里都只贴大门口的对联,今年顾铭朗把厨房门都给算上了,硬是买全了所有大门小门的对联,按这速度,还不知道要贴到什么时候去。 顾铭朗抬头看廖青梅,廖青梅的短发长长了些,因为天冷一直没有去剪,看着比短发的时候要柔和很多,脸上莹白如玉,小嘴红樱樱的惹人想吃上一口。 被顾铭朗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廖青梅瞪了他一眼,准备直接跳下去,这点高度对她来说简直就和平地跳似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为难的地方,刚曲膝准备往下蹦,顾铭朗大手一捞,直接把廖青梅捞在了怀里。 “吓死我了!你要死了,爷爷奶奶还在呢!”廖青梅搂着顾铭朗的脖子,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赶紧伸手推他,“还不快点把我放下来。" 顾铭朗瞅着左右没人,飞快地在廖青梅的嘴上啄了一下,才把人放下来。 明明已经结婚这么久,两人在房里闹起来,那也是胡天胡地的,猛不丁地被顾铭朗这么一亲,廖青梅瞬间脸就红了,没好气地瞪了顾铭朗一眼,登登登地跑去了厨房。 没一会,小表弟们吃了满嘴油,手里还攥着炸好的肉条登登跑过来,“哥,我们来给你贴对联。” “我要贴福鸡!”小的那个生怕顾铭朗看不见他,举着油汪汪的小手喊。 “好好好。”顾铭朗目光盯着厨房门口,见廖青梅一直不出来,就知道她大概不会再出来了,遂好脾气地应着两只脏猴子。 一大两小倒也合作愉快,等廖青梅帮着顾奶奶把过年要吃的炸货炸了大半出来,屋里屋外已经贴成了一片红。 吃了早饭,顾铭朗就催着家里大大小小赶紧去换衣服,自己则是抱起顾爷爷进屋,给他老人家换衣服。过年了,顾铭朗特意去县里的照相馆请了师傅来给一家人照张全家福,等在这里照完,还要去廖家。 顾爷爷顾奶奶的新衣服都是廖青梅扯了新布做的,老人家不喜欢太艳的颜色,都是选的暗色带花纹的,合身又大气,顾奶奶喜欢得不得了,至于顾爷爷,应当也是喜欢的。 两个小孩子身上也都是全新的衣服,包括廖青梅和顾铭朗,过年穿新衣,就是一年最开心的时候。 当然这个最开心的时候还有很多,对小孩子来说吃肉的时候是最开心,嫂嫂允许他们放挂炮的时候也是最开心,大师傅扛着机器来照相还是最开心。 大师傅刚来,顾小姑和顾姑父也匆匆地赶了过来,顾铭朗早就和她们打好了招呼,顾小姑和顾姑父虽然穿的不是新衣,却也干净整齐,顾小姑脸上似乎还擦了点脂粉,头发也细细地梳过。 “就是要这样才好!”顾奶奶看着顾小姑笑,这日子总有好和不好,单看人想怎么过,你想往好里过,日子自然会变好,你若是一心只看到那些不好的,日子再好也会变坏。 顾小姑摸了摸头发,几十岁的人了,这么猛一打扮是有些不好意思。 拍完了全家福,顾铭朗揽着廖青梅站在自家院坪前,让大师傅给他们照了一张合影,这时候照片还是贵的,每一张胶卷都是要算钱的,廖青梅笑眯眯地按大师傅的话看着镜头,顾铭朗揽着她也幕布斜视地看着前头的大块头照相机。 “三……二……”大师傅拖长了声音倒数着,其实喊不到一的时候快门就会拉下来,这时候被摄者的状态是最自然的。 不过大师傅刚喊,院子里的枯树上飘下一片落叶,正好落在廖青梅的头上,顾铭朗自然而然地帮她去捉,照片拍下的瞬间,顾铭朗还在帮廖青梅捉叶子,根本没看镜头。 “再拍一张。”顾铭朗捉下叶子,笑着冲大师傅喊,廖青梅扭头看他,两人目光自然而然地对视,流露出来的情意连一直躲在幕布后的照相师傅也忍不住按下了快门。 顾铭朗和廖青梅到底没有再拍第三张,闻讯而来的邻居们都围了上来,纷纷要请大师傅上门照全家福,本来大师傅就是顾铭朗私人请来的,是额外要付出工费的,现在……大师傅目光看向顾铭朗。 “您给我家里人再拍几张合照,就去帮大家拍吧。”顾铭朗并不小气,只要求再给家里人多拍几张合照,另外,“等会您还得跟我去厂区那边一趟,您记得留卷胶卷给我。” 本来大师傅出门为防止意外情况带的胶卷就有多,如果接下这些合照,钱就都是进他口袋,不需要给照相馆的,闻言大师傅点头,保证会给顾铭朗留下足够的胶卷后,给顾家人再拍了几张,就扛着机器去了别家。 这时候大家生活都还不错,但要像顾铭朗他们这样拍完全家福再拍合照,还单独给小孩子拍了好些张的家庭实在不多,大师傅干脆就在街口架起相机,一家人一家人换了新衣服来拍,拍好了在大师傅带来的徒弟那里登记交钱,就只等着年后洗出来拿照片。 拍全家福花不了多长时间,没多久就拍完收拾好准备去厂区那边。 顾家人说是全家福,其实并不齐整,顾铭朗还有大姑叔叔们还在老家,但廖家不一样,廖家人现在都在靖北,等他们到的时候,廖家人一早就准备好了,就连廖奶奶也换上了廖青梅做的新衣服,扶着廖昊宇的手在院子里走着。 “姐!快来。”廖青兰一见他们,立马眼睛一亮就跑了出来,如今廖青兰已经长成了个大姑娘,性子还是那么活泼,女孩子么,对照相有些天然的期待,迎的主要是扛着相机的照相师傅。 廖青梅也不点破,笑眯眯地任她拉着手进了院子,本来和廖青梅一直手牵着手的顾铭朗在后头瞪眼,和自己抢媳妇的小姨子,实在是太不招人疼了。 进了屋先请照相师傅休息喝口茶,廖昊宇和刚回家没两天的廖昊晨在院子里摆凳子,家里人多,得好好安排一下座次才行。 “你们小年轻头一回准备新年,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铭朗奶奶,知道不?缺什么跟你爸说一声,让他给你送过去。”廖妈对照相不太热衷,那年送廖青梅去学校可拍了不老少,等相片寄回来,大半都是她和廖爸的相片,也不知道这坏丫头怎么拍的,有些照片亲密得简直羞死人。 羞归羞,廖妈心里还是喜欢的,她们这一辈人比廖青梅这一辈更不会表达感情,两人一些无意间的动作或眼神交流被廖青梅拍下来,变成了照片,比那些简单的游客照更显得珍贵起来。 当然家里的相框上添的,还是廖爸廖妈一本正经隔了距离的游客照,就这大院里不少婆婆媳妇都羡慕得不得了。 这会廖妈正拉着廖青梅说一些过年要注意的地方,这时候要祭祖先,请灶神,祭财神,流程简单是简单,但这毕竟是廖青梅嫁到顾家操持的第一个年,还是要做到尽善尽美才好。 廖青梅虚心听着,她前世做得多,但都是按陕北的习惯,反倒是老家这边的都忘得差不多,前两年倒是看廖妈做过,但看和做又是不一样的。 母女俩说完私房话,廖爸拉着顾铭朗也说了不少,喝完茶的大师傅已经重新把机器架了起来,廖奶奶已经稳稳地坐在了最中间的凳子上,廖昊宇兴奋地跟在大师傅后头跑来跑去,廖昊晨就站在一边笑看着他们闹。 廖青梅觉得那没有比这更好的新年了,大哥毕业后工作单位分配得不好,便像前世那样放弃了分配名额,这辈子他虽然没有决定回靖北工作,但也没有求职到前世那个外派去海外的公司,反而是在还没毕业的时候主动参与了几个研究工作,还没拿到毕业证就被一个私人研究机构外聘的过去,据廖大哥所说,转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想到今生可能和前世一样无缘再见照片里那个可爱的小侄女,廖青梅只希望她能重投一个好胎。 “发什么愣,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顾铭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往廖家人走去。 微凉的小手被大手包裹,廖青梅看了看身边高大的顾铭朗,又看了看正含笑望着他们的廖家人,心里突然涌起无尽的欢喜和甜蜜。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才没有舍不得你 新婚后的第一个年是难得的团圆,廖青梅忙里忙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累,过了初五,顾铭朗就必须要归队,廖青梅开学的时候倒是要晚一些,夫妻俩商量后,决定顾铭朗先归队,廖青梅晚一些自己回学校。 初四那天晚上,顾铭朗在顾爷爷和顾奶奶的房里呆到十点多钟才回屋,廖青梅坐在桌上边看书边等他。 “说好了?”房门一拧开,廖青梅就看过去,顾铭朗沉默着点点头,反身把门关上。 这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没等廖青梅细问,顾铭朗就已经走到了床边,双眼微红,一坐下就把廖青梅抱在了怀里,廖青梅惊讶地抬起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回抱住顾铭朗。 顾爷爷现在的身体情况看似明朗,其实也不过是拖着时日,说坏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顾铭朗对顾爷爷的病本身就十分自责,不能陪在顾爷爷身边尽孝更是内疚,现在明知道顾爷爷情况不大好的情况下,他还是要归队,可想而知,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夫妻俩就这么抱了一会,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做,廖青梅无言的体贴,让顾铭朗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爷爷这里你多费点心,小姑过两天就搬过来,到时候我请岳母过来陪你住几天,小姑有不对的地方你也没忍着,该说就说,耍点脾气也没事。”顾铭朗松开廖青梅,他马上就要离开,家里这摊子事都要落到廖青梅的身上,何况过两天顾小姑就要搬过来,说实话顾铭朗心里是担心廖青梅会受委屈的,“回学校的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自己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顾铭朗能这么替她着想,廖青梅就已经很开心,“不用,家里的事又不多,我自己应付得过来,等小姑过来,她也会搭把手的,我哥回来了,我妈肯定急着给我哥介绍对象呢,你放心,我会和小姑好好相处的。” 想起顾小姑,廖青梅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她从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伤了她的眼,导致顾小姑一直对她怀有偏见,直至今日,矛盾越来越深。 表面上看过去一切都还是很平静的,廖青梅做好侄媳的本分,顾小姑从来都是冷漠以对,完全当不存在这个人。 其实要是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也挺好的,但怕的就是顾铭朗走后,顾小姑的态度会有变化。 廖青梅不担心这些,但顾铭朗却不能不操心,这两个人对他来讲都是很重要的人,要是两人真闹到老死不相往来,他心里绝不会好过。 “也好,记得给我写信。”顾铭朗叹气,他其实是想廖青梅跟他一起走的,但廖青梅舍不得,想多和家里人处处,顾爷爷这里顾铭朗不能陪在身边,她也想多替他尽尽孝。 说起写信廖青梅就好笑,“不写,信还没到,我可能就到学校了,到时候咱们再见面好好说不行吗?” 顾铭朗,“……” 探身在廖青梅脸上啄了一下,“不行,得写,我也写。” 幼稚!廖青梅一横眉,瞪了一眼顾铭朗,“不写,要写你自己写,嗯,写完了记得给我看。” 廖青梅自己藏了一铁皮盒的信,都是顾铭朗南下的那一年写的,后来顾铭朗的“死讯”传来,太过思念无处可说,廖青梅还是付诸笔端,又写了一年多,那些信件一封封积累下来,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她藏得死死的,坚决不能顾铭朗看到。 大概是那时候信写得太多,无处可寄,现在可以寄了,廖青梅却不愿意写了,她宁愿这样两人面对面,好好地说说话就好。 但她明显忘了,吃到肉的顾铭朗和婚前是不一样的,往往两人面对面说不了两句话,就要说到被窝里去的。 两人一个让写,一个坚持不写,闹着闹着大红的喜被就开始翻起浪来,想到明天顾铭朗就要归队,廖青梅心里也舍不得,便也由着他折腾,廖青梅快到天亮才睡着。 而顾铭朗则一直没睡,轻轻地把廖青梅搂在怀里,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一边在考虑如何安排顾小姑,光在顾小姑面前说廖青梅的好,还是他去说,事情肯定只能越来越坏。 顾小姑为什么那么不待见廖青梅,源头肯定在他身上,顾小姑这个人有点一根筋,有些想法她要是认定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就像顾爷爷这件事上,她确实是记廖青梅的情,但她对廖青梅的态度没有半点转变,顾铭朗觉得,如果无法从矛盾点着手,那就只有让顾小姑把事业做大,做到没有时间对廖青梅挑剔。 第二天一大早,顾铭朗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先去找了正在出摊的顾姑父,两人站在路边说了半个多小时后,顾姑父冲顾铭朗点了点头,顾铭朗才离开。 回到家,廖青梅正在收拾碗筷,小脸微沉,见到顾铭朗也没有个好脸色,早上一醒来身边的被窝早就凉了,廖青梅吓了一跳,还以为顾铭朗背着她偷偷走了,自己先慌了一会,后来起床的时候发现昨晚收拾好的行李还放在一边,才知道顾铭朗还没走,但心情一直缓不过来。 廖青梅对顾铭朗突然离开的事,还是一直心有余悸。 “不急着收,陪我再吃一点。”顾铭朗只当没看见廖青梅的黑脸,拉着她的手就要坐下。 廖青梅沉着脸,把手甩开,“没有了!” 然后就气冲冲地端着摞在一起的碗筷,进了厨房,顾铭朗摸摸鼻子,看了眼坐在一边喝茶的顾奶奶,“奶奶,青梅这是怎么了?” “哼哼,不知道。”顾奶奶冷哼两声,扭过脸去懒得理会他,顾铭朗视线转向两个小的。 “外婆,我们去旁边爷爷家玩。”大的是个鬼灵精,给了顾铭朗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拉着懵懵懂懂的小的就溜出了屋。 好吧,家里人都不帮他,顾铭朗叹了口气,抬脚跟着进了厨房,廖青梅正站在灶台边上洗碗。 “好好的,怎么生气了?”顾铭朗走过去握住廖青梅的肩膀,把她掰过来面对着自己。 廖青梅瞪了他一眼,抬手拍开他的手,看了他两眼,没好气地道,“桌上给你留了早饭,自己坐过去吃。” 顾铭朗回头一看,厨房的小桌上,摆着白粥和咸菜,白粥还冒着热气,可见是给他留着又是刚刚盛出来的,嘴角翘起,顾铭朗没有听话坐过去,反正是往前一步,从廖青梅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生气了,嗯?” 带着鼻音的一声嗯,热气扑到廖青梅的耳垂上,嗯得廖青梅腿都要软了,顾铭朗这个流氓,一定是故意的! “我没生气!”廖青梅咬牙,坚决打算不理会他。 顾铭朗就搂着她笑,下巴靠在廖青梅的发顶,轻轻地蹭了蹭,“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归队,你这么舍不得我,可怎么办才好。” 廖青梅一下子就怒了,愤愤地把抹布丢在灶台上,“谁舍不得你了,赶紧走赶紧走!” 双手就去掰顾铭朗铁钳子似地锁在她腰间的大手,可任她怎么掰顾铭朗也不动,只笑,笑得廖青梅满脸通红。 “好好好,舍得舍得。”顾铭朗笑,也不同廖青梅分辨,搂着她的腰柔声道,“是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 廖青梅突然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吸了吸鼻子,声音到底软了下来,“赶紧坐下吃饭吧,粥都冷了。” 顾铭朗也不纠缠,松开廖青梅的手,乖乖地坐下喝粥,边喝边看廖青梅,廖青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去开了碗柜把下饭的腐乳和炒鸡蛋拿了出来。 居然还藏了好吃的!顾铭朗挑眉看向廖青梅,廖青梅哼一声,凶巴巴地道,“吃还是不吃!” 媳妇做的,哪有不吃的道理,顾铭朗忙不迭地点头,廖青梅才把碗碟放下,坐到他对面,给他夹了两筷子菜,“你放心,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爷爷这里要是有什么,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嗯。”顾铭朗。 送走了顾铭朗,家里一下子就空了,就连顾奶奶脸上的笑容也明显少了一些,廖青梅只让自己惆怅了一会,就重新打起精神忙碌起来。 带顾爷爷去医院复查,安抚顾奶奶的情绪,领着两个小孩子玩耍学习,自己晚上还要看书复习,一开学就有考试,还有家里家外的事情要忙,没过几天顾小姑也要搬了,她在帮忙看着孩子不要捣乱的同时,还要帮忙收拾。 顾小姑一搬进来,就把廖青梅厨房里大换血了一次,锅碗瓢盆全给换了她从小院带过来的,甚至廖青梅惯常放置的东西,用具全被顾小姑挪了位置,如果不是廖青梅卫生做得好,顾小姑估计还得把厨房重新洗刷一遍才好。 廖青梅看了眼厨房,心里是真的不太好受,她一向不太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顾小姑完全可以等她走再动这些,现在她迫不急待,其实摆明了就是在挑衅自己。 但她能怎么办,先忍着吧! 顾小姑把厨房整了一遍,但做饭的活还是廖青梅来做,一顿饭做下来,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别的原因,廖青梅心里非常非常不畅快,晚饭也比平时要慢了不少。 饭菜一端上桌,还要面对顾小姑那张黑沉的脸,廖青梅忍了又忍,才忍下没有生气,吃完饭洗完碗,去顾奶奶那边看了眼,没有要她做事的地方,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 “你瞧瞧,我就说不搬不搬,铭朗在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现在铭朗一走,就对我这个姑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顾小姑看了紧闭的房门,脸皮就是一拉,大声地冲着顾姑父喊起来。 说是冲顾姑父嚷,其实是冲着屋里的廖青梅嚷。 “你要是不待见我,我立马就走,我走还不成吗!甩脸子给谁看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些细细碎碎的日常 “顾青青!”顾姑父真的要被自家蠢媳妇气死了,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顾小姑,顾小姑瞅着顾姑父的脸色,心里的气涌了涌,压住了没往外发。 见她住了口,顾姑父脸上并没有好看多少。 这一段时间他没有少做顾小姑的工作,讲了不少道理,可当时说得好好的,顾小姑也应得挺好,真遇上了廖青梅,顾小姑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原地就要爆炸。 厨房的事顾姑父一时大意没拦住,等他发现的时候顾小姑已经都干完了,回屋后还得意洋洋地向他邀功,他能说什么,说她不对,顾小姑压根就听不进去。 “你还有没有脑子,这是青梅的家,不是你的家!”顾姑父拽着顾小姑的手一路上了二楼,房门一关,把顾小姑甩到一边,怒声厉呵,“你在家里怎么答应我的?好好和青梅相处,咱们好好做生意,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回去。” 顾小姑满脸不快,看顾小姑的眼神半点服软也没有,只是顾姑父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她根本就找不到插嘴的地方。 “哼,这是我家老三的家,老三买的屋。”等顾姑父说完,顾小姑冷哼一声,一边揉着被拽疼的手腕,抱怨道,“你至于嘛,她就是个外姓媳妇,这么上赶着讨好她,有什么好处?痛死我了,你就不能轻一点?” 顾姑父真的是要被她这番话给气笑了,“外姓媳妇是吧?” “难道不是?”顾小姑翻了个白眼,她就是看廖青梅不顺眼,她只要一看到廖青梅,就会想起这个媳妇不合她的心意,哪哪都配不上她家老三,还不服管教,不把她这个小姑放在眼里。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外姓媳妇,就一直不把婆家当家?也从来没有把我爸妈当公婆。”顾姑父的声音沉得有些可怕。 顾小姑一惊,忙转过头看他,“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这些年怎么做的,你难道看不见吗?你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 “我看见了,我怎么会看不见。”顾姑父颓然地坐在凳子上。 这些年,顾小姑一直顾着娘家,顾姑父从来没有二话,在老家的时候顾小姑就常常住在娘家,很少住在婆家。 也是,家里就那么几间泥砖砌的平房,哪里比得上顾家的青砖大瓦房,以前吵架的时候,顾小姑也不是没有拿这一点刺激过他,嫌弃他家里条件不好,他是靠岳父上位……顾姑父闭了闭眼,上一次吵架,说起他的兄弟,顾小姑的那些话已经伤到了他的心。 她是对家里的两老不错,给钱给物半点也不含糊,但从来不记得老人的生日,不知道老人爱吃什么,不喜欢什么颜色,所以她买回去的吃食从来都不是父母爱吃的,买回去的衣物,往往父母穿过一次就会压在箱子底下。 现在知道她心里想的,顾姑父心里居然没有惊讶,好像他早知道顾小姑是这样想,只是从前他自欺欺人,当做看不见而已。 “这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自己说说,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是少了他们吃,还是少了他们穿?我……” 顾小姑细细地数着自己对顾姑父的父母如何如何好,每一笔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顾姑父就那么听着,没有再反驳她一句。 等顾小姑说完,顾姑父才站起来,定定地看了顾小姑很久,“你对青梅的态度好一点,你不要忘了,家里的卤水还得靠青梅二叔供应,那卤水是谁配出来的,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铭朗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你应该还没忘,他才刚转身走人,你就这样对他的媳妇,你自己想想要怎么跟铭朗交待吧。” “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吵,我去看看孩子,晚上就住在孩子那边了。”顾姑父十分平静地说完这些,推门下楼,孩子还在岳父岳母屋里,他要去把他们接上来。 屋里顾小姑傻傻地坐着,半天不知道怎么反应。 楼上终于没有动静了,廖青梅躺在床上,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第一天呢,也不知道之后的日子要怎么熬。 第二天一早,等廖青梅起来的时候,顾小姑和顾姑父已经出摊出了,做好早饭后去楼上把两个小的从被窝里挖起来,又伺候顾爷爷吃过早饭后,廖青梅才领着两个小的往市场去。 “姐,你怎么来了?”市场的小门面店里,廖青兰棉衣外头罩着围裙,头发还戴着帽子,正手脚利落地给客人割肉上称,称好就交给廖二叔去卤拌加热。 “我领他们出来逛逛,小婶呢?”廖青梅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廖小婶。 廖青兰收钱找钱,送走了客人后,又从放钱的抽屉里摸出几颗糖分给两个小的,才有些无奈地说,“我妈带着弟弟在家里打牌呢,下午才会过来。” 廖小婶什么时候爱上打牌了?廖青梅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没有多问,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就是打牌也是近两年才风靡起来的,家庭妇女打点牌打发时间也是情理之中。 “忙不忙?”廖青梅没有进柜台,视线扫过干净整洁的玻璃展示柜,里头的肉素分开,铁盘边缘的地方都干净得发光,卫生做得很不错。 说着话廖二叔进里间洗了锅出来,又拿抹布擦了擦灶台周围,这时候除了厨子,男人进厨房的少,廖二叔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站灶台的一天。 开始的时候他也挺不讲究的,别说随炒随洗了,就是边炒边抽烟也是常态,大部分客人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被廖青梅重点提醒了几次卫生问题之后,廖二叔发了狠把烟给戒了,逼着自己养成随时收拾的习惯。 也幸好是观念转变得及时,省卫生局的领导突然抽中靖北这边来抽查,市场里被封了好几家铺子,一大半被要求整改,反倒是廖家卤味铺被重点表扬,卫生情况全优。 那时廖二叔心里有点侥幸,但还不算重视,后来陪着那些需要整改的铺子去参观那些被关的店铺后,廖二叔才下决心把卫生工作划到重点上来。 实在是那一层层黑亮的厚油垢太过恶心人了,只要想到自己常吃的炸油条是从那种从年头炸到年尾不换油的锅里炸出来的,廖二叔就想吐。 “好不容易铭朗小姑那里帮我们分担点压力,这不是她们把摊子搬到县里城北的那个市场去了,店里又忙得快转不过来,要不是青兰放寒假了,我这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我正想等青兰开学要不要抬个人来帮忙呢。”廖二叔边擦桌子,边跟廖青梅闲话。 招人?廖青梅皱眉,小堂弟平时放在小院那边都是廖奶奶带着,而且卤味店忙的时候也就是饭店高峰的时候,如果廖小婶能帮忙的话,根本就不存在要招人的问题。 不过这店既然全部交给廖二叔打理,现在经营上也没有任何问题,招人这事,廖青梅就不打算发表意见了。 忙过早饭这个店,店里就没有那么忙了,廖青兰摘了围裙和衣袖,就要跟着廖青梅出来玩。 姐妹俩在市场上逛着玩,廖青梅则是两手紧紧地牵着两个孩子,靖北这里虽然没有听说过有人贩子出现,但小心总没大错,她宁愿现在注意些把孩子看紧了,也不想面对孩子走失的情况。 还没出年,市场里非常热闹,卖什么的都有,两个小的包括廖青兰,只要有好吃的,就都能乖乖听话,东买西买地买了不少东西,廖青梅和廖青兰就准备往小院那边去。 路过厂区附近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吵架,廖青兰踮起脚尖看了好几眼,可惜围观的人太多,声音太噪杂,根本就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廖青兰嫌弃地看了看两个小毛头孩子,催廖青梅,“姐,咱们快点回家放东西吧,快点快点。” 廖青梅好笑地摇摇头,拉住两个也蠢蠢欲动想要看热闹的孩子,哄着他们回了小院那边,小院里青松正在院里瞎跑,见到来了两个小哥哥立马就小炮弹地冲了过来,有孩子在一起玩,那两个也不惦记着看热闹了,很快就玩到了一块儿去。 进堂屋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摆在屋里的牌局散了,堂屋里根本就没有人。 “听到那边吵起来,牌都丢了,全都去看热闹了。”廖奶奶拿着火笼子坐在屋檐下看孩子,见廖青兰里里外外地找人才开口说话。 廖青兰眼睛一亮,丢下一句马上回来,拉着廖青梅跑出了小院。 厂区那边,正吵得一团乱,廖青梅过去一看,吵架的女主角之一还是她认识的人,几年没有见过的何建红,廖妈以前上班的那个皮革厂的老板娘,差点害廖妈做牢的那个车间主任的姐姐。 听了一会才知道,又是一出男人出轨,家中黄脸婆暴打小三的戏码,廖青梅听了两嘴,摇摇头就没有兴趣再看下去,廖青兰却兴致勃勃地不肯走,还成功和看戏的廖二婶汇了合。 找到了廖二婶,廖青梅就准备走,有这看戏的时间,她不如去饭店那边看看廖妈呢。 谁知道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厉呵,“何建红,你闹够了没有,我们早就离婚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放假去探亲 何建红离婚了,早在廖青梅上大二的那一年,就被厂的老板扫地出门,鞋厂出事后,这对夫妻一直在闹,闹了有两年才算是彻底离脱,不过何建红一直没有离婚的自觉,一直以厂长夫人的身份自居。 不能再住在前夫家里后,又因为离婚时分到了厂子的一半,便以副厂长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入驻工厂,和前夫同进同出,厂里的人一时也辨不清风向。 最开始的时候,何建红日子过得还算潇洒,前夫筹不出钱来把她手里的那一半买回去,她就每个月在帐上支钱玩乐,生活比起结婚前更加自由,至于前夫,于她而言,就是个立不起来的窝囊废,要不然她们姐弟也不能把持工厂那么多年。 何建红日子过得潇洒,便不太在意那个她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前夫。 直到前夫对她忍无可忍,终于痛下手段,一夕之间财务换了人,就连副厂长的办公室也给封了起来,何建红支不出钱来,还想大闹,可惜她闹也没用,要钱没有要闹就干脆一起进局子。 最后为了避着她,新财务干脆都不在工厂办公,与此同时,前夫也在紧锣密鼓遵照家人的意思积极相亲。 虽然心里顾念着和何建红几十年的感情,但家里人说得也对,他总不能就这么光棍着过一辈子,身边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支不到钱何建红日子就难过了,没钱花不说,前夫还被那些小狐狸经糊了眼睛,开始的时候何建红还不敢大闹,只敢暗地里做些小动作,诸如上门坦诚身份,哭诉前夫对她不好,说前夫家暴,又说前夫看似风光,其实只剩下一个空壳,背地里是往死里坏前夫的名声。 倒是也被她弄黄了不少相亲,后来何建红见方法奏效又开始有恃无恐起来,反正来一个她弄走一个,到最后前夫身边的人,不还是她么。 何建红想得很美好,等时间久了前夫回心转意,再复合也不是不行,何建红没想过再找一个,男人么还是用惯的比较好。 何建红的前夫,性格方面或许真的有些问题,她闹他就忍着,本来两人这么牵牵扯扯地过着,说不定也能过一生,但耐不住前夫遇到了真爱啊,而且这前夫和真爱还要结婚了,何建红哪里还能忍得住。 现在场中央被打的女人就是那个真爱,这会已经被匆匆赶来的前夫给扶了起来,正躲在前夫身后整理仪容。 “离婚又怎么样,离婚了你就能再找了?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何建红光棍得很,抹了一把撕扯中被拉散的卷发,怒指着前夫道,“要不是我你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业吗?要不是我你这厂子就是小作坊而已,要不是我……” 何建红细数着过往的种种,先是说了自己的功劳,又说自己的苦劳,“刚结婚的时候,我累死累活在你家里,干家活伺候你瘫痪的爹妈,你让这小狐狸精去伺候试试,你那时候还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摸摸良心问问,你一辈子就这么长?你要是敢娶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前夫被她的话气得混身发抖,何建红的话说得好听,说是伺候他爹妈,就管一天两顿算啥伺候,那些脏活累活,都是他弟媳妇干的,何建红沾都没沾手,还嫌弃她爹妈拖日子,费钱不说还浪费粮食,到最后老两口过身时,瘦得只剩下骨头。 现在想想,前夫恨不得煽自己两巴掌,早知道何建红是个心狼的女人,他怎么就被猪屎糊了脑子,就这么和她过了半辈子,甚至还想着这么糊弄下半辈子,前夫不免庆幸,好在清醒得及时。 那真爱整理好,把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前夫拄身后一拉,指着何建红就开始骂了起来。 围观的人多是厂区职工,一个人的品行怎么样,大家都有耳闻,再者这两人婚都离了,也不在存在什么劝和不劝分,倒是各个双眼放光等着看好戏。 廖青梅对这些没有多少兴趣,听了几耳朵后就回了饭店那边,帮了会忙后,赶在饭店前领着孩子回了新房做饭。 “姐,你是不知道那个被打的姑娘有多厉害,她喊了自家哥哥,硬是把何建红打得爹娘都不认得,而且还放了话,她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如果何建红再来闹,她就直接报警,把何建红送进去跟她弟弟做伴。”廖青兰很兴奋,吃过晚饭后店里不需要她,她就跑来新房这边串门子,顺便跟廖青梅说八卦。 “而且那女人把何建红做的那些破事都抖了出来,你是不知道这个何建红,真的是坏到了肠子里了,那些扣钱罚职工的坏主意全是她出的,还有……”廖青兰兴致勃勃地说起何建红说过的那些坏事,说着说着表情变得有些委屈起来,“我还听说当初砸咱们摊的,都是何建红找那个胖老板干的。” “那个胖老板后来还来闹事了呢,想诬陷我们的饭菜有问题,要不是……”廖青兰抬眼看了看正听着的廖青梅,声音又低了低,“要不是景程哥,我们的店差点就被封了。” 廖青梅皱眉,她知道有段时间店里出了店小问题,但并不知道闹到了要封店的程度,还有江景程,想到江景程廖青梅叹了口气,问清楚事情的发生经过后,便不再提。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再去翻也没有什么意思。 至于何建红,她这样的品性现在又被人抛弃,哪里还会有什么好结果,再老实的人也是会有脾气的,何建红的前夫不能那么无底线地容忍下去,就算他能忍,不还有真爱么。 等过了元宵,廖青梅替顾爷爷把近期要吃的药都备齐,确认家里不需要请人帮忙照顾顾爷爷后,就独自一人上了火车回了学校,娘家没有什么好让她操心的,顾小姑不理会她,婆家的事情便全权交给了顾姑父。 学校的生活依旧是在考试和准备考试中度过,廖青梅把自己包裹得严实,沈念根本就找不到她的破绽,而且她在过年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知道了顾铭朗和廖青梅已经领证结婚的消息,听说顾铭朗归队后还请了团里的人吃饭,说是等廖青梅去了部队,他们夫妻再补请一次。 讨厌的人都结了婚,自己又被姑姑盯得死死的,想做点小动作都不行,学期还不过,沈念就打了申请,要求调离。 不过她可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廖青梅。 顾铭朗结了婚,以她的骄傲,她自然不能再去惦记别人的男人,但她心里又实在过不去这道坎,不给廖青梅添点堵,她心里就不痛快。 这个世上就不缺的就是想往上爬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心机能力都不会太差,顾铭朗年轻有为,想必是不少人眼里的香饽饽,想给廖青梅添堵办法多得是,根本就不必自己亲自出手,之前是她想差了,现在她就不信她把这个香饽饽扔进野狼堆里,不会有人不动心。 沈念静悄悄地走了,廖青梅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略松了口气的,整天被人那么盯着,她也会不自在,尤其这人还是她们专业的老师,连拒绝呵斥的权利都没有,人家总有光明正大的理由。 而且,上次国安的事情,她心里总怀疑是沈念动的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但有些事情,有没有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认定了,那就是证据。 “青梅,这次放大假,你真不跟我去家里玩啊?大家都去,爱国也去的。”学校好不容易放一次三天的大假,大家约好了去住得最近的同学家里玩几天,唯独廖青梅摇头拒绝。 顾铭朗的信一封接一封,哀怨之气都快从字里行间扑出来了,廖青梅心里也十分想他,比起和同学一起去游玩,她宁愿多奔波去见他一面。 “实在是对不住,我有很重要的人要去见。”廖青梅边收拾东西边摇头,也没有下次再去之类的话,实现几率太小的承诺,廖青梅是从来不许的,“你们玩得开心一点。” 知道廖青梅要去赶晚上的火车,刘爱国也帮着在收拾,闻言大笑道,“没事,咱们吃好玩好,等她回来说给她听,馋死她。” 廖青梅结婚的事情不是秘密,但却是私事,没人问起她也不会主动去说,宿舍里除了刘爱国知情,再没有别人知道。 刘爱国也这样说了,那姑娘有些失望地道,“那好吧,我到时候给你带我奶奶做的酱菜,你上次夸好吃的。” 相处这些年,就算大家平时不算亲密,但也相处得很不错,除了苏静雅依旧我行我素和骆扬走得近以外,张爱红经过这两年的默默努力,终于和宿舍里的另几人玩到了一块儿去,和廖青梅刘爱国的关系也早就破冰。 “你怎么要带这么多东西?要不要我们一块儿送你去车站?”张爱红看了眼廖青梅收拾出来的包裹吓了一跳,整整两大包,手上还在收拾。 包里是廖青梅给顾铭朗准备的各种东西,吃的用的都有,甚至还有一套天还冷的时候织的羊毛衣,等织完才发现天已经热了起来,根本就穿不上。 “不用,有爱国呢,谢谢你。”廖青梅笑着拒绝,张爱红点点头,没有强求。 一直坐在桌边装模作样看书的苏静雅冷哼一声,倒是没有发飙,只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可惜宿舍里的人早就习惯了她的行径,基本都无视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日常 从连队到团部,不仅是职位的变动,再加上顾铭朗已经结婚,部队给分了一处家属宿舍,不过因为两人暂时还不能团聚,顾铭朗推掉了分给他的大房间给孩子多的同志,自己则是选了一处小的,早在信里顾铭朗就已经向廖青梅描述过,房子已经收拾好,只等她了。 为了省出赶路的时候见面,廖青梅坐的是晚上的车,票买得比较晚,别说卧铺就连硬座都没有,一整个晚上廖青梅都是靠着车门边上眯过去的,因为顾铭朗还在出任务没有请假,等到了站还得自己找车去驻地。 好在廖青梅之前来过,顾铭朗又有交待过,进了大院就有人接待,一路风尘仆仆地倒底顺利进了家门。 家属院是一间大通间,在走道的最里头,大概有三十几坪的样子,面积不小但就是一间房,顾铭朗把靠里的地方用书柜隔了隔,放了张双人床,靠外的地方就是客厅,书柜沙发小餐桌,应有尽有,廖青梅放下行李里外看了看,对顾铭朗的布置还是挺满意的。 桌上的水壶里灌满了凉开水,小托盘里两个茶杯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旁边的脸盆架子上,脸盆里倒了凉水,架子上搭着新毛巾,廖青梅嘴角微翘,先倒了一杯水喝,才梳洗了去床上睡觉。 床头有个小闹钟,和新房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廖青梅调好时间,盖上被子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远得廖青梅想像中的要香甜许多,直到闹钟响了好一会,廖青梅才起来,这会已经十一点了,睡了一觉缓过来的廖青梅赶紧起床去弄东西吃。 她们这间房的位置比较偏,据说以前是用来存放物资的,没有隔出厨房来,顾铭朗直接把她们门外的阳台兼走廊改了改,改成了个简易的小厨房,反正她们在走廊尽头,也影响到别人。 其实家属楼的走道里也挺乱的,上头晾着衣物,两边也放了不少杂物,煤球鞋架或者不用的物件到处都是,好在东西多归多,但收拢得都挺好,不乱。 煤气炉是满的,廖青梅在碗柜里找到了鸡蛋和只剩下一小把的面条,正拿锅的时候,旁边的邻居从楼下摘了菜回来,见廖青梅手边东西不多,忙从篮子里拿了一把青菜递过去,“顾团长的媳妇吧,地里新掐的新鲜菜,别客气拿去吃。” “谢谢谢谢,您等等。”廖青梅忙笑着接过来,想了想匆匆进屋拿了一大把糖当回礼塞了回去,她记得顾铭朗在信里提过隔壁的邻居就是三团的团长一家,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手头也没别的好回,就只有糖了,“谢谢您,您是三团的杨嫂吧,您叫我小廖就成。” 接过糖杨嫂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青菜确实是地里产的,不值当几个钱,但这一把糖可不一样,现在铺子里啥都涨价了,最便宜的薄荷硬糖一毛钱才三颗,这一把能买不少青菜了。 “你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一把青菜而已不值当什么的。”杨嫂笑着客气了一番,指着灶台道,“煮面条哪,你们家通没通自来水啊,要不来我家接水吧。” 廖青梅指了指最角落里的水槽,“老顾接了自来水来的,不用了,谢谢。” 到底还不熟,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杨嫂拿着糖就进了门,廖青梅接水烧水准备煮面条吃,心里盘算着晚一些找杨嫂问问这边的市场在哪里,家里啥都没有,总不能她来了还老让顾铭朗吃面条。 吃过中饭,廖青梅拿出纸笔,把缺的东西都给记上,最好一次买齐,省得多跑。 正好杨嫂也要出门买肉,两人便提着网兜一起作伴,路过家属区楼下,杨嫂指着其中一块开好的地冲廖青梅道,“那里都是我家开的菜地,你要吃啥直接下去摘就成了,不用去买,反正现在菜都下来了,我们家里也吃不完。” 廖青梅笑得点头,这时候确实是青菜下来的时候,不过别人客人,自己可不能真不讲究,这些菜吃不完还能晒菜干,留着冬天没菜的时候吃,而且杨嫂她们家也就两块菜地,种的东西并不算太多,她们家人口也多,这两块菜地只怕还不够来着。 驻地这边没有市场,要去市场只能早上赶采购的车去附近的镇子上买,像她们这样买点菜粮,直接去村里的商店就行。 村里的小卖部离驻地不太远,她们到的时候,买肉的案板上还挂着小半边猪肉,不过这种天气,这肉已经有点味儿了,廖青梅看了一眼没打算要,杨嫂却是高高兴兴地上去让老板给她砍肉。 小卖部里没有菜,但是有个大菜园,要买什么菜直接去菜园里摘好了来称就行,廖青梅进菜园挑了个大冬瓜,黄瓜茄子这样的蔬菜也都拿了一些。 “大妹,买这么多吃得完不?”老板娘是个微胖的妇女,一边帮廖青梅上称一边皱眉,“你少拿点儿吧,想吃再来买就成,反正隔得也不远。” 廖青梅算了一下,就冬瓜比较大可能会浪费,别的菜基本一顿就能弄完,不算多。 “还有这冬瓜,你别拿了,我中午切了一个,你称一块就成,省得浪费。”老板娘给廖青梅称好后,把大冬瓜给扣下了,早知道她就跟着去菜园了,这么大个冬瓜买回去吃半个月也吃不完,这年轻媳妇到底不会过日子。 见过使命推销自家东西的老板娘,廖青梅还真没见过这么推生意的老板娘,不过这样反而让人心里更舒坦亲切,知道铺子里的猪肉都是凌晨现杀的活猪后,廖青梅又找老板订了些排骨和猪五花,让明天早上给送过去。 又在铺子里买了些油盐酱醋,那边杨嫂也割好了肉,没有了大冬瓜也不必老板帮忙送货,杨嫂帮忙提了一些,两人这才满满当当地回去。 “今天运气不错,剩的肉还挺好,小廖啊,你其实也应该割点的,这肉洗洗多放点姜蒜就没味了,早晨的肉价贵,其实都一个样。”杨嫂看着廖青梅买的东西直咂嘴,这家里做饭菜,有油就盐顶多再来瓶酱油不就成了。 这小廖倒是好,乱七八糟的配料香料都买了不少,要不是铺子里货不全,只怕买得更多,随即杨嫂又摇了摇头,配齐了也挺好,别像有的家属一样,今天借油别天借盐的,看着都烦,偏偏一栋楼住着,不借还不成。 “小廖啊,你别怪杨嫂多嘴啊,你这老些东西,回屋里可得放好了,别放在外头,你们那厨房也没个遮挡,别人直接拿走就用你也不晓得。”这处了小半天,杨嫂倒是觉得廖青梅这姑娘不错,倒是好心点了她一句。 廖青梅也是在大院里长大的,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人际关系,和某类人的小伎俩,忙笑着点头道谢,不管怎么说杨嫂都是好心。 顾铭朗虽然不能去接她,但他这是常规任务,不请假接她是为了能空出后两天假来陪她,而且晚上五点就能下班回来。 廖青梅一回家,就收拾东西准备做饭,等顾铭朗回来正好能吃。 没有买到肉,廖青梅晚上打算做红烧冬瓜,把冬瓜切成方块,外皮上打上十字花刀,倒上酱油放一会儿上色,就去准备配料。 八角葱姜爆香后,把上好色的冬瓜倒进去翻炒,等到冬瓜色固了,加盐加酱油,皮朝下码好,加水中火烧煮,等到汤汁收了大半,才关火入碗。 这中间,廖青梅又做了个拍黄瓜,顺手把茄子煲的材料准备好,等冬瓜一起锅就上灶弄茄子煲,可惜没有肉末,加些肉末会更香。 顾铭朗还没有回来,楼里就飘起了香味,大块的冬瓜码好,酱色浓香,看着就像红烧肉一样,不过大家只远远地看一眼,没大好意思凑上前来问,就是馋得吞口水的小孩子也被大人拉着,不许上前露出馋相来。 顾铭朗是第一个下班回来的人,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家里冒出的炊烟,心头一喜知道是廖青梅来了,完全不顾形象一路疾跑上楼。 “青梅!”年后一别,两人已经差不多快三个月没有见面了,顾铭朗想廖青梅都要想到骨头里去了,这会见着了真人,心里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回来啦,快点端菜进屋,最后一个菜了啊,马上。”眼见着顾铭朗大步走来,张开双臂就想抱她入怀,廖青梅忙往旁边避了避,这可是家属楼,大家眼睛里都盯着呢,这人也不知道注意注意! 没有半点威慑力的瞪眼在顾铭朗看来就是在撩拨他,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顾铭朗无奈地抬手刮了刮廖青梅挺翘的鼻子,“晚点再收拾你!” “……”廖青梅,跟发情的男人完全讲不通道理,翻白眼他都当你是在抛媚眼。 这会收拾不了人只能捏着鼻子干活,顾铭朗挽起袖子就不让廖青梅动手了,“你不动,等会烫着你……那个我来,你进屋歇会……听话,灶边热进屋去吹风扇……” 男人愿意干活,就没有拦着的道理,廖青梅见插不上手,干脆就站在旁边看着顾铭朗干。 “媳妇,你别在这站着啊,要不咱们进屋里先说说话?”顾铭朗把火关了,就想推廖青梅进屋,这饭没法再做下去,也没法再吃了。 廖青梅就站在自己身边,没法把人搂进怀里,对此时的顾铭朗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煎熬。 可惜的是……原本等着进屋就收拾廖青梅的顾铭朗,头疼地看着坐在桌边的几个大男人,有苦难言。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旧楼隔音不好 桌边坐的这几个,都是闻着味儿来了,手上还端着饭碗,拎着酒来,一进门就弟妹嫂子的,一个比一个嘴甜。 客人都上门了,哪有再往外推的道理,廖青梅笑着招呼人坐下,赶紧麻溜地出门找杨嫂借了块肉快手炒好端上桌,再把家里的鸡蛋都摊上,这才没有太过失礼。 看顾铭朗和这几个的互动就知道,这几年都是和他关系好的,分别是一团的刘政委,副团参谋蒋真,还有隔壁三团杨嫂的丈夫邓团,还有一段时间没见的何楠。 廖青梅张罗着,大家一个劲地喊,让廖青梅不要太客气,赶紧上桌,等她上桌了又夸廖青梅的饭菜做得好,要让媳妇们来找她取取经,当然免不了要打趣才新婚的小两口一番。 还有人把顾铭朗热天穿毛衣的事当笑话讲给廖青梅听,大家当然知道衣服是廖青梅给买的,就是想躁躁新人而已,没想到顾铭朗脸皮厚得很,还一脸邀功地看向廖青梅,惹得廖青梅哭笑不得。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盘子里的菜也吃得干干净净,菜汤也都被他们拌饭给吃了个精光,临走时哥几个还和顾铭朗约下回来吃饭的时间,惹得顾铭朗直嫌弃,赶紧把这几尊大神给送走。 “总算是清净了。”顾铭朗把门关上,长长地松了口气,回转过身来就想搂廖青梅,“媳妇。” 廖青梅赶紧退开几步,捏着鼻子嫌弃,“你身上什么味儿?又是汗臭又是酒味的,你赶紧去洗洗,我正好把碗洗了。” 媳妇嫌弃自己身上臭!顾铭朗拎着衣领闻了闻,没闻出什么来,不过既然媳妇嫌弃的那肯定得改,不过洗碗的活他没打算让廖青梅干。 顾铭朗拉着廖青梅先把她送去澡堂,自己三两步跑回家,先把碗洗了晾好,拿了衣服冲去澡堂洗了个战斗澡,等他出来,廖青梅才刚刚端着脸盆从女澡堂那边出来。 男女澡堂隔得不远,顾铭朗就站在路边的等着,廖青梅看见顾铭朗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从兜里掏出手表一看,这才刚半个小时。 “……”廖青梅。 这时候正是饭点后,来澡堂洗澡的家属不少,见面就打招呼,有和顾铭朗熟一点的,还要站住聊上几句。 廖青梅是新媳妇,受到了不少善意打量和问候,她也不急,遇到能说得上话的就说几句,压根不管身边一本正经实则心里火急火燎的顾铭朗。 有人问廖青梅怎么来的,廖青梅还没开口呢,顾铭朗就先说了,“赶夜车过来,今儿早上才到。” “哎呦,你看看我们都不知道,还拉着你说了这么久,那赶紧回家休息吧,咱们再聊啊。”问话的人赶紧不好意思地道别,留下廖青梅冲着顾铭朗瞪眼。 她是夜车没错,也是早上才到的没错,但是她睡了一上午,压根就不累! “咳咳,咱回吧?”顾铭朗干咳两声,自然而然地接过廖青梅手里的脸盆,一手揽着卡到腰上,自然而然就牵住了廖青梅的手。 顾铭朗的手干躁非常,滚滚热意瞬间包裹住她,廖青梅眼珠子转了转,“刚刚碰到杨嫂,她喊我等会去散步,顺便去楼顶把衣服晾上。” 她们家门前的那块改成了厨房,没地儿晾衣物,得去顶楼晾,家属二楼的顶楼还不行,她们这是旧楼,得去新楼房顶上去晾,杨嫂家人口多,走廊那块地方也不够晾,正好一块去。 “……”顾铭朗手一紧,心里莫名不爽极了,媳妇是他的,怎么一个个都来跟他抢媳妇? 看了眼眉眼灵动的廖青梅,顾铭朗心里的急躁瞬间被抚平,小丫头胆子够大,居然敢逗他,清了清嗓音,淡淡地道,“后窗台那里我搭了竹篙,咱们家衣服晾那里就成,省得你跑上跑下的,累得慌。” 廖青梅没细看,不过顾铭朗说有,应该就是真的有,这人还挺细心的。 “外头没有什么地方好逛的,还蚊子多,咱们回家吹风扇说说话,明天团里放电影,我领你去看。”顾铭朗睁着眼睛说瞎话,驻地这里蚊子虽多,但是风景还是挺美的,而且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夕阳晚霞都很漂亮。 精虫上脑!廖青梅哼哼两声,打定主意要跟他唱唱反调,“今天睡得太久,我想出去走一走。” “……”顾铭朗磨了磨牙,就在廖青梅以为他会想别的话来哄自己的时候,顾铭铭突然点了点头,“好!” 廖青梅狐疑地看了两眼顾铭朗,顾铭朗被她看得都要气笑了,大手捏了捏她的小手,“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嗯?” 顾铭朗看着廖青梅,然后就见着廖青梅轻轻地点下了头,脸色瞬时就黑了,廖青梅就笑,越笑顾铭朗的脸越黑。 这两人一路打情骂俏地走回家,一看就是感情特别好的小夫妻,不少军嫂看了一眼,都不好意思再看第二眼,却又忍不住会看过去。 没想到以冷血著称的顾团面对媳妇时居然是这模样,看媳妇的目光都能把人给融化了,还有这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啧啧啧,这可是家属院,怎么一点也不注意注意影响,得找政委反应一下才行,可是心里又有点羡慕怎么办? 古板一些的看两眼,赶紧走开,年轻大胆一点的媳妇,看了看他们,再看看自家男人,先瞪上两眼,再在腰间拧上一把,示意自家男人看好了,多学着点儿! 媳妇要出去散步,再想把人压床上也得忍着,他还得努力扭转一下自己的形象,顾铭朗回了屋就准备找衣架,把衣服晾好了,拉着人出去遛一圈赶紧回来,这会心里已经盘算起路线来,哪条路人少距离近,能够最快的速度回来…… 廖青梅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忙,给他递衣服,递到最后把自己的手递到了顾铭朗的手心里。 顾铭朗眸光一暗,牵着廖青梅的手,幽幽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亲到一块儿去的,廖青梅已经忘了,至于要出门什么的,两人谁也没有提起。 床是顾铭朗找村里的老木匠打的,又结实又大,两人从床头打到床尾,走到隔壁传来孩子哇地一声大哭,廖青梅才醒过神来。 这隔音条件…… “邓团家的大邓学习成绩不好,天天要挨揍,你习惯就好。”顾铭朗轻轻把廖青梅额间汗湿的头发拨到一边,边动边亲了亲,伏在廖青梅耳边轻轻地解释,见廖青梅瞪着大眼睛,委屈地瞪自己,不由地抱着廖青梅动得更加快起来。 “媳妇儿,我想你了……” “顾铭朗,你混蛋!” 廖青梅被他折磨得哀声求饶起来,又怕声音太大,只敢低低地唤着,忍不住了就一口咬上顾铭朗的肩膀,顾铭朗也不觉得痛,廖青梅一瞪他他就笑,最后重重地吻住廖青梅,把她的呜咽全部吞吃入腹,连同长久以来对她的思念。 直到顾铭朗长呼一声,随着一团滑腻炙热地喷撒在廖青梅的腿边,顾铭朗才伏在廖青梅的身上喘着粗气,这时候隔壁的孩子已经不哭了,窗外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廖青梅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怪顾铭朗,只想沉沉地睡过去。 顾铭朗把廖青梅抱到床头睡好,自己起身去倒水给两人清理,清理好后才上床搂着廖青梅睡觉,大手轻轻的抚在廖青梅的小腹上,青梅现在还在读书,孩子暂时是不能要的,再过两年,不急。 甩掉脑海里的念头,顾铭朗亲亲廖青梅的侧脸,就这样撑着脑袋看她,怎么看也看不够。 廖青梅再醒来时,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顾铭朗看的,一睁眼顾铭朗还在看她,廖青梅往被子里滑了滑,“几点了?” “十二点半。”顾铭朗都不用看时间,张嘴就来,“饿了?” 晚饭的时候廖青梅没有吃什么,又经过一场体力劳动,饿了才是正常,廖青梅点头,顾铭朗就起身穿衣去下面条,“家里只剩下面条了,我去煮,你躺会。” “……”顾铭朗一走,廖青梅就默默地从床头把自己的衣服拖过来穿上,刚刚她都没发现,被子底下的两人赤果果地,挨着她腿边鼓囊囊的一大砣……廖青梅捂脸,抓紧了穿衣服的动作。 等顾铭朗端面过来,廖青梅已经坐起来,一大碗面条里就一点酱菜,连个鸡蛋都没有,但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也吃得香甜。 “咯吱咯吱……”廖青梅吃面的动作一顿,抬起眼来看顾铭朗,这声音是隔壁传来的,但是这么有节奏的话,好像有点尴尬。 “老邓那床早要换了,可杨嫂舍不得,就……一直没换。”顾铭朗凑到廖青梅耳边轻声解释。 “……”谁要听你说这些。 廖青梅瞪了顾铭朗一眼,好在已经吃得半饱,廖青梅把碗一推,不吃了,顾铭朗也不带她,自己三两口把面汤都喝完,赶紧放了碗进屋陪媳妇躺下。 这时候隔壁已经没有了声音,顾铭朗凑到廖青梅耳边笑,“怎么样,你男人还不错吧。” “顾铭朗!”廖青梅掐着他腰间的软肉重重一拧,她快要尴尬死了好嘛,而且刚刚……廖青梅声音都带着了哭腔,“你怎么不早说隔音差成这样啊!” 说了才要完蛋,顾铭朗忙把廖青梅搂进怀里哄,“没你想得那么差,咱家里这大床,你试试……” 顾铭朗搂着廖青梅蹭了蹭,大床半点声音也没有,廖青梅的脸却红了大半,这人!她恨不得咬死他! “这就是夜里太晚了,你才听得动静那么大,放心啊,咱们的动静别人保证听不到。”顾铭朗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一声轻唤。 “……” “哎哟哟,媳妇你轻点儿!”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分外和谐的一家人 第二天早晨廖青梅出门遇到杨嫂时,心里莫名有些尴尬,不过杨嫂见到廖青梅倒是挺热情,廖青梅来了也就一天,杨嫂也品出来,这顾团的媳妇是个手松的,昨天她送把青菜,还有一大把糖果,晚上借了二两肉去,今天一大早顾团就还有近半斤肉来。 这男主外女主内,要是廖青梅这个当家做主的不同意,顾团哪敢拿那么大块肉来,杨嫂觉得廖青梅这年轻媳妇可以好好结交,别像其他军嫂似的,占便宜没个够,借东西出去从来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小廖这是准备去门哪?你家老顾呢?”杨嫂手里端着盆,里头是她们家里两个小子换个的脏衣裳,正准备去洗。 本来顾铭朗今天可以休息的,不过一大早就有人来喊,说是有访客,再加上送菜的过来,他早早就起来出门了,廖青梅没睡好,顾铭朗没让她起,到现在也没回来。 “会客去了。”廖青梅笑,手里拎着剁好的排骨。 结婚了好像就变成了居家过日子,现在要廖青梅去附近的镇上山里逛逛,她都不太想去,总共就这两天假,她肯定是想多和顾铭朗相处,然后好好给他做饭。 杨嫂点点头,两人没有再多聊,一大早上事情多得是,廖青梅倒是轻松一点,她可忙着呐,现在得趁着臭小子还没起床把衣服洗好,还得赶紧给孩子们做饭。 “唉,杨嫂,你等等。”廖青梅突然想起要请客的事情,赶紧喊住杨嫂,“我和铭朗想晚上请客,但是家里这厨房实在是有点小,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借你家厨房用用。” 本来顾铭朗是想在食堂办的,请司务长帮忙弄一桌席面出来,多省事儿,可惜昨天几个家伙在家里吃了一顿,就惦记上了,晚上两人一合计,反正请的人也不多,就在家里办好了。 借厨房的事杨嫂早就知道了,忙点头,“一点小事,不值当你特意说。” 廖青梅笑,“那晚上记得一起来吃饭,带上大邓小邓。” “行。” 家里的厨房不大,加上杨嫂家的应该够用,廖青梅把早上送来的肉菜都处理了一下,算了算顾铭朗说的人数,回屋拿了钱包,准备再去买些菜回来。 今天晚上可不像昨天,大家应该会带家属来,零食瓜子什么的也要多准备一点…… 廖青梅盘算着往外走,路过驻地招待所的时候,一晃眼看见顾铭朗从门口过去,廖青梅也没多想,脚下一拐就准备去找顾铭朗,要是买得多她一个人可弄不回来。 招待所还是从前的样子,廖青梅一进去,就见到了背对着门口站着的顾铭朗,廖青梅嘴角一翘,“铭朗……” 声音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就被一声满是欢喜的高呼声打断,廖青梅站在原地,仿佛冰水从头顶淋下,瞬间把她冻了个透心凉。 “爸爸!”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子,虎头虎脑地长得十分可爱,像炮弹一样地从楼梯口奔出来,被顾铭朗弯腰接在怀里抱起来,然后又是一迭声地,“爸爸爸爸,爸爸你怎么才来啊?” “去给阿光买糖了。”顾铭朗扬了扬手里的糖果,他怀里的小男孩子立马眉开眼笑,伸手就要去够,顾铭朗赶紧把手挪开,“不许多吃,知道吗?” “知道。”小男孩子乖巧地点头,如愿以偿地接过顾铭朗手里的糖,拆掉一颗塞进嘴里,瞬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抱着顾铭朗喊爸爸,而顾铭朗分明就是和小男孩很亲密的样子! "巴巴,巴巴,今天去哪儿玩?“小男孩嘴里包着糖说话有些含乎,但谁都能听得出,他这是十分自然地同顾铭朗在撒娇。 去哪儿玩? 顾铭朗还没来得及说话,伴随着脚步声和清脆的女声,一个个子高挑的女青年从楼梯口走出来,看着小男孩,不赞同地道,“阿光不许闹你顾爸爸。” 虽然是呵斥,但声音里满是宠溺,廖青梅怔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动作。 “妈妈!”见到了女青年,小男孩立马就不要顾铭朗抱了,还在他的怀里,就张着双手往女青年那边扑,女青年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接住。 “你个皮猴子,摔着了怎么办!”女青年到了近前,小男孩偏偏又不让她抱了,小手揽着顾铭朗的脖子,满是得意,“爸爸才不会让我摔,爸爸最厉害了!爸爸比孙悟空还要厉害!” 童言稚语十分可爱,话一出口就惹得大家微微失笑,顾铭朗面前的女青年也一样,笑得花枝乱颤,唯有廖青梅笑不出来。 如果是从前,她大概可以很从容的走到两人面前,笑问他们的关系,坚定地相信这只是个误会,但现在廖青梅心里乱得很,根本没有任何理智,更不用说冷静地去思考,这到底会不会只是个误会。 这时候她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还自己什么时候走出招待所都不知道,站在太阳下好一会,她才感觉到丝丝热气,神智也终于略略归位。 那个小男孩到底是谁?那个女同志又会是谁? 廖青梅就站在招待所外面,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告诉自己要相信顾铭朗,但那小孩子软糯的轻唤总是在她心里响起,他喊顾铭朗做爸爸! 最初的慌乱过去,怒气渐渐涌上心头,廖青梅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她现在心里介意得要命,烦躁得几乎要原地爆炸! “青梅?你怎么来这里了?”顾铭朗怀里还抱着那个叫阿光的小男孩,脸上笑容满面,身侧跟着的那个刚刚那位女青年,无论怎么看,这三人都是甜甜蜜蜜一家三口的样子。 廖青梅听了顾铭朗的话,本就旺盛的怒火,几乎要抑制不住。 哪怕顾铭朗见到她,脸上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哪怕顾铭朗正笑容满面地朝她走过来,因为看到她,反而笑容更灿烂了一些,都无法扶平廖青梅心底的烦躁。 廖青梅看着他走过来,没有回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顾铭朗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小男孩子突然搂住顾铭朗的脖子,”叔叔,这个姐姐怕怕。” “不怕不怕,不是姐姐,是阿姨,阿光叫阿姨。”顾铭朗轻轻拍了拍阿光的背,小心地安抚他,可无论他怎么哄,阿光只肯趴在他的怀里不肯抬头。 廖青梅心里难受极了,小孩子为什么一见到她就改口喊阿姨,她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过分敏感,感受到她的情绪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她的所有情绪都是冲着顾铭朗去的,她本身对孩子没有任何恶意。 “顾队,我来抱阿光吧。”跟在身后的女青年赶紧上前,从顾铭朗的手里接过了阿光。 顾铭朗冲她点点头,示意她照顾好阿光,赶紧往廖青梅走去,“青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或许是真的误会了吧,廖青梅侧脸看看顾铭朗,又看了眼趴在女青年怀里的偷眼看她的小男孩子,突然扬唇笑起来,“没有啊,你陪客人吧,我去买菜了。” “青梅!”顾铭朗拉住廖青梅的手,微微用力,不让她走,廖青梅现在的状态很不对,顾铭朗哪里肯让她就这么离开。“这位是刘玲玲,以前我出任务时带的队员,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第一次见面吗?” 廖青梅垂下眼睛,她记得,刚刚刘玲玲走到眼前时她就想起来了,那个在火车上被顾铭朗揽在怀里的女孩。 “你还记不记得你给我们留下的纸条?”顾铭朗没有看到廖青梅的表情,拉着她的手继续低声解释,因为这些话不方便让阿光听到,顾铭朗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纸条上说的那个孩子就是阿光。” 廖青梅看向顾铭朗,顾铭朗冲她微微点头,“他的父母一个是无期,一个被枪毙,孩子被送进了福利院,当时我们出任务的那一队人经常去看望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你试试跟他相处,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原来是这样啊,廖青梅笑笑,眼底却毫无波动。 “嗯,他们难得来看你,你陪他们吧,我先去买菜。”廖青梅这话是看着顾铭朗说的,她不想呆在这里,更没想过要和一个对她抱有敌意的孩子想处。 两人对视了几秒,顾铭朗放开了她的手,廖青梅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悲凉,明明要走的人是她自己。 廖青梅转身离开,顾铭朗一直站在远地远远地看着,嘴角拉直,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这样的顾铭朗有些可怕,刘玲玲悄悄瞪了眼冲她做鬼脸的小阿光,担心地走到顾铭朗的身边,轻声问,“顾队,要不我和阿光直接回去吧,反正阿光已经见到你了,等嫂子气消了,我们再来。” “不关你们的事!”顾铭朗冷声道,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刘玲玲眉头皱了皱,“那,要不我好好跟嫂子解释解释?阿光这孩子,我早叫他改口了,可他喊习惯了,老是注意不到,也不怪嫂子会生气,我……” “没事,先进去吧。”顾铭朗揉了揉眉心,非常不理解廖青梅的怒气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他都解释清楚了。 看到顾铭朗皱眉头,阿光立马要往他怀里扑,“爸爸~”喊完之后看了看瞪他的刘玲玲,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巴,“叔叔~阿光听话。” 顾铭朗叹了口气,揉了揉阿光的毛刺小脑袋,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惯着他,反而默许了他改口的叫法,阿光嘴巴瘪得更厉害了些,大眼晴里迅速聚集起泪水来。 第一百九十章 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 可不管他做出多委屈的样子,顾铭朗都没有破例。 把刘玲玲和阿光送回招待所,顾铭朗就去追廖青梅,刚刚廖青梅面无表情转身的样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转,顾铭朗虽然也生气廖青梅讲不清道理,但那一瞬间,他心里是非常不安的。 廖青梅走得很慢,顾铭朗没一会就追上了人。 通往村里的板车宽的马路上,夫妻两个谁也不说话,廖青梅更是赌气似地,一发现顾铭朗追上来,就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往前冲。 其实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生气生得很没有道理,但是她心里不好受,也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顾铭朗伸手想去牵廖青梅的手,被她避开,再牵,干脆直接被甩开。 这女人!顾铭朗磨了磨牙,都是他惯的!不过,他心里反而有些高兴怎么办,走了这一路,顾铭朗想了很多,如果廖青梅像开始时相处时那样,对眼前发生的事无动于衷,他才应该着急,现在反而是最让人欣喜的反应,至少他知道她心里在乎他,或许比他想像的要多一点。 “廖青梅同志!”顾铭朗猛地往前一步,拦到廖青梅的面前,虎着脸,瞪她。 廖青梅也不甘示弱,回瞪他,“你还瞪我,你有理了是吧!” 我肯定是有理,顾铭朗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可不敢说出来,他从心动到结婚,就只有一个廖青梅,对处理感情方面的问题真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他看得多啊,不过以前老邓经常拉着他一起处理军人的家庭问题,就是老邓自己,不也经常被邓家嫂子训。 跟女人讲什么都行,就是别讲理,这话是以前老邓经常挂在嘴上的名言。 “我没理,你有理。”顾铭朗看了廖青梅一会,突然笑了,伸手准备地抓住她微微躲开的手,就再也不松开了,“咱不生气了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手挣脱不开,廖青梅也不挣了,“这帐我晚点再跟你算,现在我要去买菜。” “好好好,买菜买菜。”顾铭朗好脾气地应了,拉着廖青梅的手就往村里走,见廖青梅虽然不理他,但表情明显松动了不少,干脆不提刚刚的事,转而问起今天请客的事情来。 顾铭朗追上来,廖青梅的心里就已经没有那么气了,她把晚上要准备的菜算了一下,几乎是乡下一桌席面的规模了,顾铭朗咂巴着嘴,心里很是不快。 廖青梅总共就这两天假,还得花一天来伺候这些混蛋家伙。 “要不,咱们请大师傅做了送家里吧,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弄的。”顾铭朗瞎出主意。 廖青梅瞪了他一眼,今天晚来能来吃饭的人,都是顾铭朗处得好的,也愿意给她们新婚夫妻面子才来的人,你就这么糊弄别人,别人心里会怎么想?再说了做一顿饭能有多累,总不会比莫名其妙多出个孩子喊自己丈夫爸爸来得更堵心。 看廖青梅这样子这帐可真不能晚点再算,再晚点也气还不定积成什么样子呢,顾铭朗干咳两声,“媳妇,这事你真得听我好好跟你解释。” 廖青梅冷眼瞅着他,没说话,意思是我听着呢。 “这阿光呢,是那个熊老六和徐凤娇的孩子,我们在火车上抓到人的时候,孩子才刚出生两个月,特别小,特别可怜。”顾铭朗摸摸鼻子,“他爸妈不是什么好人,但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不是?” “熊老六和徐凤娇被抓,中间还要走流程,等到两人判决结果下来,孩子反倒成了难题,后来省局的同志就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顾铭朗想起当时的事情,还有些感慨,那次借调不过是事急从权,正好赶上他休假,本来那天局里的领导是准备封锁火车站的。 蹲守了徐凤娇两天后,一直没有发现接头人出现,是他临时决定跟上火车,静观其变的。 没想到徐凤娇一行果然是定要火车上接头,还恰巧遇到了廖青梅,也多亏了廖青梅,不然没有证据,凭熊老六身后的力量,他们肯定拿他没有办法。 如果廖青梅此时能听到顾铭朗的想法,一定会非常吃惊,上辈子,她想坐火车去找方志诚,正好遇上火车站戒严,某种意义上来说,阻止了她冲动犯错,但她自己执迷不悟,几年后还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地往坑里跳。 “那孩子为什么会叫你爸爸?”还叫那个刘玲玲妈妈!廖青梅冷着小脸问,目光却看着远处,不看顾铭朗。 顾铭朗笑,“我是顾爸爸,当时伪装成大厨的王大宝是王爸爸,还有警队里的其他男同志,阿光都是喊爸爸。” “至于刘玲玲,大概是她常去陪阿光的缘故。”顾铭朗叹了口气,说起来,当时任务完成后他就直接回了老家,准备去退掉那门娃娃亲,再去找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廖青梅的,没想到恰好那个人是她。 离开后,他就再没有见过阿光,还是后来刘玲玲给他写信,告诉了他判决结果,和局里对阿光的安排,他知道后,每年会给阿光寄一笔钱,或者寄两身衣物去。 后来刘玲玲带着阿光来见过他一次,阿光成长得很阳光,也很可爱,可能是缺失父母爱的原因,特别喜欢抱着男女青年的大腿喊爸妈,顾铭朗当时纠正过,没有纠正得过来,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也就随阿光那么叫了,哪里想到会遇到如今这种局面。 “我事先也不知道她们会来,今天早上知道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了招待所。”顾铭朗对刘玲玲和阿光的到来也很意外,“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就生气了。” “你的意思是怪我咯?”廖青梅大眼一竖,看向顾铭朗。 他哪里敢!顾铭朗忙陪笑,“怪我,我一直就没想起这个事,要是早跟你说,你肯定不会气成这样,是我的错。” 廖青梅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他这个说法。 自己想了一路,顾铭朗又仔细解释了个遍,廖青梅心里也没那么气了,想了想,“我没有凶那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 顾铭朗摆摆手,“不关你的事,阿光……他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虽然大家都很关心他,他也喊大家爸妈,但毕竟和亲生的父母不同,也没有人正经地管教他,这个孩子,有自己的心眼,也很有眼色。” 廖青梅松了口气,但想起当时顾铭朗的反应,脸上有些不岔,“那你当时脸色那么难看,理都不理我,只顾着哄那孩子!” 所以,廖青梅是为了这个生气?顾铭朗立马有些哭笑不得,“阿光是外人。” 什么道理?难道自己人就可以先放在一边?廖青梅立马就来脾气了,顾铭朗忙抓紧了她的手,“这不是他把辈份搞错了吗!他现在慢慢改口喊我做叔叔,怎么能喊你做姐姐呢?我那是教他改口。” “……”廖青梅。 两个人买了菜,一人提了一大袋,往家里走,买的菜有多,顾铭朗先把廖青梅送回家,把东西放了再去招待所找刘玲玲和阿光,人家辛辛苦苦地跑来,不能扔到招待所里不管。 “你喊他们回家里吃饭。”临出门来,廖青梅叮嘱了顾铭朗一句,脸上表情还微微有点别扭。 顾铭朗揽过廖青梅,在她额头一啵,“我媳妇最好了!” 目送着顾铭朗出门,廖青梅叹了口气,想到那个刘玲玲看顾铭朗的目光,心里有些不舒服,顾铭朗在男女关系方面处理得很好,从来不会让她多操心。 但是那都是女方把意向摆明了的情况,事实上顾铭朗挺迟钝的,如果你不跟他讲,行为不出格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刘玲玲看顾铭朗的目光,分明就带着爱慕,但顾铭朗说起刘玲玲,完全就是普通下属的口吻,这才是廖青梅最担心的地方。 那种,我爱你,但是与你无关的爱情,说实话真的挺膈应人,刘玲玲是运气不好,喜欢上顾铭朗,如果遇到一个心思立场稍微不坚定一点的男人,廖青梅摇头苦笑,只怕立马就会把人勾走。 而且那个阿光,说实话,廖青梅一点儿也不喜欢。 不过给顾铭朗一个面子吧,好好招待了人,再好好把人送走,至于别的,她就不管了,也没法管。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等顾铭朗再赶到招待所时,刘玲玲已经带着阿光离开了,前台的工作人员递给顾铭朗一封信,“顾团,这是刘玲玲同志留下的。” “谢谢。”顾铭朗问清楚她们走的时间,拿了信便回了家里。 按她们走的时候推算,这个时候刘玲玲一行应该已经到了省城,而且她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顾铭朗也没有去追的想法,回到家里,顾铭朗直接把信交给了廖青梅。 “就这么走了?”廖青梅傻眼。 顾铭朗点头,对刘玲玲的行为也有些不喜,廖青梅生气是情有可原,她不知道其中有些什么,但刘玲玲不同,她既然知道其中有误会,还这样一走了之,让人怎么想? “走了就走了吧。”廖青梅撇嘴,不就是想显得自己小气不大度嘛,她就小气了怎么着!不过,廖青梅扬扬手里的信,“你真不去追?” 回家就开始给廖青梅帮忙的顾铭朗,此时正在破鱼,闻言没好气地瞪了廖青梅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他要是去追了,人还会在这里? 而此时,离驻地不远的候车点那里,已经让三辆过路车离开的刘玲玲,正焦急地望着驻地方向。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别有用心 刘玲玲在纸条上留的是,她非常内疚,因为她引起嫂子不必要的误会,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所以决定带着阿光走,也保证以后决不会再来打扰顾铭朗和廖青梅的生活,并表示自己会好好教导阿光,让他尽早改口。 当然免不了拿阿光来做筏子,表示阿光还小,不懂事,只知道顾铭朗对他好,才会对顾铭朗亲近,让顾铭朗好好向廖青梅解释,孩子是无心的。 纸条的末尾,还委婉地表示,让顾铭朗不要怪廖青梅,说如果顾铭朗解释不清,廖青梅不肯相信他的话,她可以出来帮他作证的。 以刘玲玲对顾铭朗的理解,她这才刚刚到,就因为廖青梅的“小气”被迫离开,以他的性格,会很快追上来才对的。 顾铭朗和廖青梅的结婚的事,她一直都不知道,毕竟当时大家就是出过一次任务而已,她统过和顾铭朗就没说过几句话,那不多的几句话,也基本都是关于案子的,那之后基本就再没有交集。 因为阿光的关系,刘玲玲倒是给顾铭朗寄过几次信,可惜顾铭朗并没有和她保持通信的想法的热情,知道阿光被送到福利院后,他每年确实会给阿光寄一笔钱,但那真的就是一笔钱而已,除了钱,再没有只字片语。 说起寄钱,顾铭朗的每年寄出去的钱不在少数,比起阿光来,他那些退伍战友或者牺牲战友留下的孩子,比阿光更牵动他的心,阿光对顾铭朗而言,就是个可怜的孩子,在有能力的情况下,稍稍照拂一下而已。 如果不是刘玲玲带着阿光来过那么一两回,顾铭朗可能都不会记得这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左等右等等不到顾铭朗,刘玲玲心里又烦又焦躁,看了眼安静坐在行李上的阿光,暗暗叹了口气。 要是顾铭朗是娶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她会选择祝福,她对顾铭朗早早就起了心思,只是一直不敢说口而已,本来喜欢不喜欢的,还能当饭吃?她已经遵照家里的意思相了亲,处上了对象。 还是后来听说顾铭朗这婚结得,有些隐情,才动了心思,趁着对象去外地出差的机会跑来顾铭朗这里。 知道顾铭朗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才特意带上了阿光。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顾队的娃娃亲媳妇,更没想到她居然还长得那么漂亮,想到这里刘玲玲有些懊恼,她长得不丑,五管端正,但是略微有点偏男性化,长得太正了,正得没有任何女性魅力。 那一瞬间刘玲玲其实是有点后悔来的,但是看到廖青梅不问缘由就甩脸色,刘玲玲心里又有些不屑,没脑子的女人,哪里比得上她善解人意,懂得照顾男人的自尊心和面子。 她留下那张纸条,其实就是故意的。 “啧啧!这是在说我小气呢。”廖青梅扬着纸条给顾铭朗看,“还说我不懂事,和小孩子计较呢。” 顾铭朗没打算看,心里对刘玲玲已经没了什么好印象,既然知道这里头有误会,怎么能留下这种意味不明的纸条来误导他。 要不是他直接去找了廖青梅,而不是回了驻地,说不定还要误会她们离开,是被廖青梅逼的,要不是他对廖青梅完全信任,说不定就要着了刘玲玲的道。 “小姑娘脑子倒是活泛,就是没用到正地方。”顾铭朗接过来看了一眼后,顺手就丢进了旁边丢垃圾的坏铝桶里头。 人都走了,廖青梅也没有再抓着不放,夫妻两个有商有量地在家里忙活。 两人一直异地,这么一见面,说实在的,还真的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就算什么也不做,两个人就是呆在一起,偶尔视眼交汇一下,都觉得空气是甜的。 刘玲玲等到三个小时,阿光抬头可怜巴巴喊肚子饿的时候,才狠了狠心抱着阿光搭上了回程的车。 她也是要脸的,顾铭朗没有追过来,她也没有脸再跑回去。 只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但这些不甘得不到顾铭朗的半点回应,最终也只能是不甘而已,她根本就什么也做不了。 刘玲玲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不应该就这么冲动地跑过来,应该事先打听一下这个廖青梅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的,怎么能光听顾队婚姻不幸,就跑了过来呢? 还把阿光这张王牌给打了出来,实在是太失策了! 这个时候刘玲玲再仔细去回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从哪里得知了顾铭朗婚姻不幸的消息,明明她已经决定要和相亲对象结婚好好过日子,为什么会脑子一抽就来了这里。 但来都来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刘玲玲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来,决定还是先回去再说。 毕竟她虽然是个未婚女同志,赚的钱都是自己花,但是来回的车费,住宿吃用,对她来讲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阿光这个半大的皮孩子,带起来也特别费精力,虽然阿光很听话,很有眼色,但毕竟不是亲的。 阿光瘪了瘪嘴,他已经很渴了,可是刘玲玲压根就没有想到要给他准备水喝,他无意识地踢着前排无人座的座位,心里有些委屈。 他心里是真的喜欢那个顾爸爸的,他抱自己的时候,能抱着特别高,还能一只手就把他勾起来,特别特别厉害,甚至对那个漂亮阿姨,他心里也是喜欢的,她看的眼神很平和,不像身边的姐姐,虽然有时候对他很好,但偶尔他不注意的时候,看他的目光跟孤儿院里的人没什么两样。 阿光年纪小,但什么都懂了,来的时候自然也是被好好教过的,他以前喊刘玲玲姐姐,是刘玲玲自己要求的,在顾铭朗面前喊她妈妈,也是她交待过来。 他从来不敢喊错,因为喊错了,刘玲玲就不会去孤儿院看他,不会让院长妈妈多照顾他,也不会常常带衣服和好吃的给他。 阿光踢着后靠背椅,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心里的想法,一心一意地讨好着刘玲玲,顾爸爸再好,也只是个名字而已,他又不可能被顾爸爸接到身边来。 “好好做着,乱踢什么!”刘玲玲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听到身边的动静,立敢不悦地呵斥一声,声音不大,但语气里的羞恼,阿光还是听得出来的,他缩了缩肩膀,规规距距地坐好,扬起小脸冲刘玲玲甜甜一笑,直到下车,再没乱动过一下。 阿光的出现,并没有对顾铭朗的廖青梅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反倒是顾铭朗因为他的出现,想起了自己这些年一直坚持做的事,之前虽然同廖青梅说过一点,但没有仔细地交待清楚,这不好,容易造成误会。 屋里,廖青梅看着摊在半边床的汇款单,惊讶地看向顾铭朗,“这些?都是你这些年给人寄的钱?” 顾铭朗点点头,把那些字迹不一的汇款单收到,“是啊,这里不止是我的,还有一些是战友托我一起寄的,不少牺牲的战友虽然有一笔抚恤金,但相较于贫困的家境来说,那无疑是杯水车薪。” 这里被救助的对象,大部分是农村兵出身的,牺牲后媳妇改嫁,许多都是年迈的父母带着孙子孙女过活,其中有一个孩子甚至爷奶都不在了,母亲也抛弃她们姐弟离开,才七岁大的孩子,就家务活全包,除了下地上学,还要照顾才三岁的弟弟。 要不是他们村里的干部写来求助信,他们还不知道那对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村里人再好,顶多也只能顾着她们不饿死罢了,学习是别想的,孩子现在能上学,那也只是因为村小学离家近,又免了学费而已。 顾铭朗和战友们做的,就是在她们想学习的情况下,每年给孩子们寄学杂费,供到她们读书出来,然后再重点照顾几位年纪大了又生病的老人。 廖青梅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帮顾铭朗收拾,“你要是钱不够,就跟我说一声。” 顾铭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不至于,孩子们渐渐大了,好几个都能自己勤工俭学,看看这是他们写信来让我别寄钱了,这些臭小子,还挺能耐的。” 说起这些孩子,顾铭朗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散过,说起他们懂事的地方,脸上的表情还特别骄傲。 廖青梅理解他这种感情和骄傲,嘴上虽然没有再坚持什么,但心里已经决定,以后也要贡献自己一份力量才好。 夫妻俩个说了会知心话,又相拥着睡了个午觉,等晚上饭菜做得差不多了,请的客人也都陆续上门来了。 和廖青梅预计有差的是,来的都是爷们,竟然没有几个带家属的,廖青梅一问,都大手一挥。 “难得哥几个出来能好好喝一怀,可不能喊女人们来管着,吃喝都不痛快。”这是原话,一旁帮忙的杨嫂都要被这些男人给气笑了。 这些男人们就没一个好的,顾铭朗小两口请客,人小廖又是第一次以家属的身份来请客,只顾着自己快活是怎么回事? 当即就挥着锅铲把人赶了回去,先把各家媳妇请来再说,顾铭朗和她家老邓也跟着一块儿去,好好说话好好请,他们态度摆出来了,来不来就是各军嫂的事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再好的人放一块也有处不来的,廖青梅也没打算当个老好人,处得来就处,处不来那也没办法不强求,主要还是一个态度问题。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请自来的客人 顾铭朗一行去请人的时候,还有几个军嫂心里有气,有点拿乔的意思,不过也许去请的是顾铭朗这个男主人,军嫂们虽然推脱了下,最后除了确实有实的政委媳妇,其余的都领着孩子来了。 别看顾铭朗请的男人们不多,但加上女人孩子,廖青梅家的小厅压根就塞不下,最后男人们在顾铭朗家里吃一桌,女人们带着孩子去隔壁杨嫂家里摆一桌。 廖青梅拿出了过年节时做席面的架式,桌上肉菜为主,青菜为辅,上次被大力夸赞的红烧冬瓜廖青梅特意多做了一些,男人们吃饭先吃酒,廖青梅把菜上齐了就去忙活另一桌了。 “你们家老顾这心思就是巧,我家里也是在走道末的位置,可我们家老许啊,别说让他占地搭灶了,就是家里把鞋架子摆在外头,都要被他嫌弃念叨,不能占公家的便宜。”廖青梅的半开放小厨房地方小,就她和杨嫂忙活都有些挤,几个军嫂都在屋里看孩子,这个许副团的媳妇见男人那边上桌了,特意出来催的。 “……”廖青梅,杨嫂。 许家嫂子这话可真是没法接,这是既眼酸廖青生得了好,自个想要,要不到又酸人占公家的便宜了? 廖青梅心里不是很痛快,却没有说话,没有必要去争着言语上的赢头,而且男人们才刚上桌,她们女人就闹起来,算什么样子,何况有些话么,可听可不听,至少这许家嫂子不是夸顾铭朗心思巧么,廖青梅前头听得,后面就当她是在当屁了。 不过,有些话廖青梅不讲,杨嫂子可不能当不听见,廖青梅是新媳妇,对这家属院里的事情不太了解,有话也不太好反驳,她就不一样的,她们喊是喊人家许嫂子,但按级别军功来算,廖青梅才是应该被喊嫂子的人,不过因为顾铭朗和廖青梅年纪小,她们才占了人家的便宜。 这许从还只是个副团呢,她家老邓多少也是个正团,杨嫂可不怕许嫂子,“许嫂你这话说得,你家那可是个大三居,当初这道末的小间可是改到你家里去了当成了卧室来着的,这细算起来,小廖这家也就你们家一个卧室大小,要不是有澡堂子,小廖家里连个正经的浴房都没有。” 许嫂子脸皮一僵,没有搭腔,这腔不好搭,当初占了那间屋,是拿她家那个老婆婆说事的,可后来房子到了手,改了门没多久,老太太就又被送回去了,院里这些人嘴上没说什么,可都是看见眼里了。 “再说了,你家那阳台,那一大截都是你家的,平时我往过里晾两件衣,都要被你扫过来的。”出来搭话的是许嫂子家的邻居,一个叫春燕的年轻媳妇,同样也是乡下来的,性子十分泼辣。 她对这个许嫂子可没什么好印象,许副不让她往阳台上搁东西,可她们邻里邻居的,大冬天衣服晾开占了许家一丁点的地方,结果呢?春燕冷笑一声,这个许嫂子直接把她的衣服推了回来,湿衣服贴在一起,晾了半个月还是润潮的。 “怎么哪都有你的事。”许嫂子冷冷地看了春燕一眼,眼里满是不屑,挺着个大胸扫摇过市,骚,浪得很,也不嫌丢人。 春燕长相一般,但身材特别好,大胸细腰肥臀,不是很出格的那种丰满,是赏心悦目的那一种。 “说句公道话也不成?”春燕得意地挺挺胸,身材好一直是她的骄傲,她一向引以为荣的,女人吗,该有肉的地方还得有肉,难道要像许嫂一样干瘪得像个小老太太才行? 许嫂被春燕气了个倒仰,却不敢多说什么,今天男人们都在这里,许嫂也不敢闹起来,她们家许副团要面子得很。 杨嫂和春燕火力充足,许嫂一个人怼不过,最后只得撇撇嘴表情难看地扭身加了屋,春燕看着她那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什么人哪!”春燕吐槽一句,转脸看向廖青梅,“青梅屋里的高压锅上汽了,我把火关小了,再闷一会就能成,我帮你看着。” “那行,谢谢。”廖青梅笑着道谢,她还是蛮喜欢春燕的性子的,她家男人是一团的司务长,人很好。 春燕摆摆手,“谢啥。”说完回头看了看里屋冷着脸坐在一边的许嫂,往前两步凑上去问杨嫂,“杨嫂,她怎么来了?” 廖青梅也跟着看过去,先前那帮男人来时,可没有那个姓许的副团,顾铭朗他们出去请了一趟人,后头就缀着许家这对夫妻并四个孩子,算是大院里孩子最多的人家,而且这几个孩子年纪还都不小的,大的十才岁,最小的也有十二岁了。 杨嫂看了看廖青梅,见她也满脸好奇,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事啊,都不用去问,老许啥性子,春燕你不知道啊,最好钻营的一个人,今天小廖家里请客,你瞅瞅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顾铭朗请了不少人,但真正来的就是这些处得来的,其他人收到邀请也会委婉拒绝,平日里大家就理念不和,把别人的客气话当真,那可是要闹笑话的。 而在部队,却不缺的就是身家背景极深的人,不提这些,到了顾铭朗这个级别,交往的人也多是同级或者上司,许从一个管后勤的副团可不得使劲往这些人精里使劲么。 “我就知道。”春燕撇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同,凑到杨嫂面前八卦。“你是不知道在屋里,许家那个大丫头,快二十岁的人了,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青梅拿来待客的糖果,她一看见就往兜里抓了一大把,还当别人没看见,悄悄把坑抹平了。” 廖青梅那些糖果是准备招待小朋友的,给大人们准备的是瓜子花生,而且上别人家门前作客,现在虽然已经不兴从前那样,去吃饭还带粮的,但主人客气,大家也多是意思意思,顶多多吃些不贵的葵花仔闲磨时间,哪里会像许家大姑娘那样,没脸没皮地,丢人得很。 她那几个弟弟妹妹也有样学样,一盆子糖果那些才几岁大的小孩子还没吃上两颗,就已经快要见底了。 “孩子随妈呗,有那么个妈,孩子有样学样能学到什么好的。”杨嫂也不喜欢许家那几个孩子,明明隔了两栋楼,没事就跑她家里借这借那,连吃带拿的,从不把自己当外人,但她一个当长辈的不能和孩子计较,只能把这账算到许嫂身上。 廖青梅就听着她们的话题渐渐歪了,开始聊起好的父母会对孩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最后孩子刚刚两岁的春燕表示一定会教好她家闺女,千万不能长成许家大姑娘那样,这个例子带来的影响太坏,现在家属院里的人都把许家大姑娘当成了反面例子,引以为戒。 然后,廖青梅又听到她们成功把话题给拉了回来,开始说起了许嫂子干过的那些奇葩事。 如果不是屋里的高压锅还在灶上煮着,杨嫂和春燕还不知道要聊到哪儿去。 “青梅,你啥时候要个孩子啊。”春燕一走,杨嫂就笑着问廖青梅,这结婚了的女人和没结婚的不一样,生了孩子的也和没生孩子的不一样,在杨嫂看来廖青梅哪哪都好,就是太腼腆了,看她和春燕聊孩子聊得多好,可惜廖青梅就是插不上话。 廖青梅一楞,嘴角僵了僵,才摇头干笑道,“我还在读书呢,不急。” 杨嫂这才想起来廖青梅可是军医大的高材生,忙点头笑,“是是是,我都忘了你还上学呢。”小厨房里静了两秒,杨嫂又道,“不过啊,这事你和顾团是得好好计划起来了,你看看春燕,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就比你大了岁多,现在孩子都两岁了,你家顾团是咱们这是最年轻的骨干领导,可算年纪,他也不小了。” 顾铭朗比廖青梅大八岁,现在已经三十出头了,虽然国家倡导晚婚晚育,但结婚早生孩子早的人不在少数,像顾铭朗这么大年纪的人,孩子都快要上小学了。 廖青梅心里莫名一痛,下意识地就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嗯,那个杨嫂,你帮我看着,我进屋看看桌上要不要添什么菜。” “行,赶紧去吧。”杨嫂忙挥手。 给男人那桌又添了两菜,隔壁的席面才支了起来,倒是比那边更热闹,哄孩子的,孩子吵闹抢食的,倒是不惹人烦躁,反而十分热闹。 杨嫂奇怪地看了眼笑眯眯的廖青梅,小廖看孩子的眼神很温柔,看样子是喜欢孩子的,怎么她一提生孩子的话题小廖就不接话呢? 想想这是别人的私事,杨嫂想了想就把这事丢开不提。 廖青梅没有上桌吃饭,她炒菜的时候试吃了不少,早吃了个半饱,而且许家那几个孩子的吃相,实在是……让她胃口全无。 好在桌上其他人并没有过分讲究,主要是廖青梅又默默地盛了一部分干净没有被糟蹋的菜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上,大家默契地吃自己的,或者喂小孩,谁也没有去看饭桌上许家人不要命的抢食。 眼看着许家老大和老小为了一块猪蹄花要打了起来,廖青梅忙把红烧肉往两人的方向推了推,许家姐弟倒是有默契,得了猪蹄的那个专心啃着猪蹄,另一个则是把红烧肉扒拉到了自己眼前,一副生怕别人来抢的样子。 看得廖青梅直扶额叹气,果然孩子还是得好好教,以后她要是有孩子了,可千万不能教成许家大姑娘这样。 以后有孩子?廖青梅愣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出事儿了 送走了客人,廖青梅站在水槽边上洗碗,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孩子? 廖青梅怅然地摸了摸小腹,她是喜欢孩子的,但是喜欢并不等于她想怀上孩子,结婚后她和顾铭朗并没有谈过任何关于孩子的问题,但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考虑过现在怀孩子的事。 顾铭朗是考虑到廖青梅现在还是读书,如果怀孕势必要中断学业一两年,这非常不利于廖青梅以后的发展,至于廖青梅则是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打从心底里在逃避孩子的问题。 她已经很久很久不做噩梦了,但不做并不代表她忘记了前世那个不曾出世的孩子,她很害怕,孩子从身体里流出去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痛苦到廖青梅只要一想起,心都绞到了一起。 而且,廖青梅很怕自己会教坏孩子,她当初嫁给方志诚的时候,方壮壮才出生半年,那孩子几乎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可最后呢? 心里知道是方志诚的母亲姊妹从中使坏,但她自己肯定也要为此负责任,说起方壮壮……廖青梅真的被方壮壮伤透了心,同时也对自己不确信起来,她没有信心去养育教好一个孩子。 养育一个孩子容易,但教好一个孩子实在是太难。 “怎么?”顾铭朗从廖青梅手里接过碗,他刚刚送完客人上楼,看到了就是廖青梅一动不动的背影。 廖青梅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有些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人都回去了?” 女人那桌吃得快,吃完大家就回去了,倒是男人们这桌,因为要喝酒,一直要晚上八点和散,廖青梅把人送到楼梯口就回家收拾了,顾铭朗负责把微醺的人送回家去。 “回去了,累坏了吧,你进屋歇会,这些我来。”顾铭朗也不把碗还给廖青梅,把袖子挽起来就开始洗碗,廖青梅就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昏黄的灯光打在顾铭朗的脸上,柔和了他硬朗的五官,见廖青梅一直盯着他看,顾铭朗干咳两声,“这么喜欢?” “……?”廖青梅心里在想事情,猛地被顾铭朗这么一问,表情有些呆滞,看上去有些傻。 顾铭朗刚准备再重新问一遍,杨嫂家的门推开,春燕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一见廖青梅就摇着小宝宝的手,冲廖青梅打招呼,“阿芬来跟姨姨说再见。” 小丫头有些害羞,看了看廖青梅,突然不好意思地趴在春燕的怀里,不肯探出头来,结果没等春燕哄她,她又悄悄抬起眼睛偷看廖青梅,她记得这个姨姨,她口袋里的糖都是这个姨姨塞的,扭捏了一会后,小丫头终于是笑眯眯地喊了人。 廖青梅笑着应了,窗台上放了席上剩的肉菜,剩到厨房没上桌的那种,她拿了给春燕递过去,这时候吃席有剩菜关系好的都会带一些回去,就是席上剩的一般人也不会嫌弃。 春燕当然不会嫌弃,她们家负担重着呢,她没有工作,两家的老人都得她男人的工资养着,还有一个小的,一块钱恨不得当成十块花。 何况今天她来了后都在厨房帮忙,留到现在也是在帮廖青梅收拾摆在杨嫂家的席面,顺便帮杨嫂收拾下屋子,今天来的孩子多,就是有大人管着,屋里也乱得不成样子。 “这怎么好意思。”这话不是客气,春燕脸上确实十分不好意思,先前她出来的时候,杨嫂就捡了廖青梅给她的一部分给她,里头猪蹄和梅菜扣肉可有不少呢。 廖青梅笑,把东西往她递,“今天你也跟着忙了一天,我这还没有谢谢你呢,再说了,这么多菜,留下来我们也吃不完。” 春燕一想也是,她也不是扭捏的人,只是她这一手抱孩子一手拿碗的实在有些不方便。想了想,“来,青梅你给我搭把手,帮我抱抱阿芬,我东西放回去,把碗替出来还你。” 廖青梅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了个又小又软的小东西,廖青梅整个人都有些慌了,像抱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重了也怕轻了也怕,还不敢往出扔,只得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别别别,我陪你走一趟就是,你你……你自己来抱阿芬吧。”廖青梅急死了,这当妈的心怎么这么大呢,她这要是没接住,摔着孩子了可怎么办。 小阿芬开始还有些羞,被廖青梅抱在怀里反而淡定得很,她嘴里含着糖块,好奇地看着这个香喷喷的姨姨。 “妈妈,姨姨香。”小阿芬使劲闻了闻,然后跟春燕说。 小丫头是抱着廖青梅的脖子凑近了闻的,软软的小手搭到廖青梅的脖子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廖青梅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廖青梅小心翼翼的样子逗得春燕直乐,“你放心抱吧,抱不坏的。”说完见廖青梅一脸忐忑苦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行了,你帮我看一会啊,我去去就来。” 不负责任的亲妈头也不回地跑了,廖青梅像抱了个炸弹似的向顾铭朗求救,“铭朗……” 顾铭朗扬起还带着泡泡往下滴水的手,指了指水槽里的碗,爱莫能助地摇摇头,表示帮不上忙,不过看廖青梅这么怕抱孩子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可乐,“我听妈说,以前她带昊宇回老家,你可喜欢抱弟弟了,现在怎么这么怕抱孩子?” 廖青梅心里发毛,阿芬已经扯了她的头发丝在玩了,“我,我……很多年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了。” 上辈子自从流产被判定终生不育后,她再没有抱过孩子,最伤心的那段时间,连看都不能看到,重生后,身边也没有这么小的孩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怕孩子怕到这种地步。 “没事,你不想抱就带她到屋里玩一会,阿芬很乖的,不会哭的。”顾铭朗笑,心里却想着,幸好是等廖青梅毕业后再要孩子,这样的廖青梅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廖青梅想把孩子给顾铭朗带,自己来洗碗,结果阿芬压根就不肯让顾铭朗抱,廖青梅只好自己苦着脸领着孩子玩。 等到春燕来还碗接孩子的时候,廖青梅已经和阿芬熟悉了起来,她也没那么怕这么嫩的孩子了,只是被汗湿的衬衣完美地表达了,这个过程廖青梅适应得有多么艰辛。 到走时,廖青梅反而有些舍不得,阿芬不仅性子乖巧,长得也很乖巧,特别好哄。 “喜欢就赶紧和你家顾团生一个。”春燕抱着阿芬笑,目光扫过还在收拾的顾铭朗,心里暗赞廖青梅好福气,男人不仅拿得出手,还这么宠媳妇。 要知道这大院里的男人,别说让他们当着外人的面做点家务了,就是背着人也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像她家里那位,下了班回家,就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孩子哭也是从来不管的,简直就是可恨! 廖青梅扭头去看顾铭朗,正好顾铭朗也从窗边看向屋里,夫妻俩目光对视两秒,胶着片刻然后分开,就连春燕这个外人都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新婚的人哪,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她可不敢再呆下去了,不然她怕自己会趁着自己男人醉酒,把他暴打一顿。 春燕抱着阿芬走了,廖青梅长松了一口气,顾铭朗正好收拾完坐到她身边,“没事,等你毕业了,咱们再生一个陪你玩。” “……”廖青梅。 这叫什么话,廖青梅气得,拿手捶了他好几下,心里不免担心起自己孩子的未来,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爸,以后可怎么办,“你会不会说话啊!孩子哪里是拿来玩的,要是你敢这样,我就……唔。”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不玩不玩,不过我们先练习一下怎么生啊。”顾铭朗笑着亲了上去,被堵嘴了廖青梅只能唔唔表示反对,最后被吻得七晕八素,哪里还记得自己在担心什么。 等廖青梅被拐到床上去,两人快要进入主题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两人一愣,廖青梅赶紧推着顾铭朗的肩膀让他赶紧起来,“快起来,有人敲门了。” 这个点谁这么没眼色地敢来敲门!顾铭朗把脸埋在廖青梅的颈窝里不肯抬头,赖在廖青梅的身上不肯起床,这时候敲门声又急促了一些,廖青梅没好气地又推了推他,“快起来,可能是团里有急事,别闹!” 顾铭朗从廖青梅的背后抽出手来,内衣的扣子才刚刚解了一半,廖青梅把他推开,赶紧把内衣扣子给扣上。 “你今天累了一天了,躺着别起,我去看看。”顾铭朗无奈翻身起床,披上外衣去开门。 屋里就是一间大开房,中间仅用柜子隔了一下,连个帘子都没有装,万一来的是顾铭朗的同事,她哪里好意思躺在床上,廖青梅也跟着起身,飞快地顺了顺头发,披了衣服起身。 先前屋里关着灯,门外的人没敢做声,这会顾铭朗把灯一摁开,门外立马传来焦急的催促声,“团长,出事儿了,你赶紧出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阿光被拐 屋外小士兵的声音急促,顾铭朗眉头一皱,大步过去把门打开。 “团长,你……”你儿子丢了!小士兵话都冲到了舌头尖上,却在看到顾铭朗身后的瞬间,生生给吞了回去,还险些咬到舌头。 廖青梅眉头一挑,这是有事不能让她知道? 小士兵这会也是满肚子的为难,他们团长是新婚他知道,而且嫂子还是大学生呢,长得又漂亮还特别亲切,不像有的军嫂动不动就冲他们甩脸色,让干这让干那的,有事拒绝还要被骂。 团长和嫂子是新婚,但在大门口值班室哭得跟疯子一样的女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他去年刚入伍,站岗的时候就看过过那个女人来找顾团,怀里还抱着个小孩,虽然顾团只是匆匆出去看了一眼,但他看得出来,他们三人很和睦的样子。 难道是团长在乡下有个媳妇还生了孩子,然后抛妻弃子,在城里又重新找了个媳妇? 小士兵偷偷地看了眼廖青梅,心里暗暗点头,对自己的怀疑先信了八分,嫂子长得白,特别好看,说话还温声细语的一看就是城里人。 现在孩子丢了,那个女人还找上门来了,他要不要帮着团长瞒一下嫂子,可是心里又觉得对嫂子很不公平怎么办? 他们天神一样的团长怎么就是个陈世美呢?!小士兵越来越纠结,心里对顾铭朗的感观也越来越复杂,他拼命训练就是想进顾团带的队,现在…… “公事还是私事?”顾铭朗声音很沉,也很严肃。 小士兵脸上生动的表情瞬间变得板正起来,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扫了扫廖青梅,话音在舌尖转了转,还是不敢在这事上头打马虎眼,心里向廖青梅暗道一声对不起,才正色急道,“私事!团长,您儿子丢了,那个……刘姐现在在值班室等着呢。” 他们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闲杂人等没有正当理由是不会放进来的,何况现在刘玲玲情绪很激动,没人敢把她放进来。 儿子?顾铭朗和廖青梅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听到刘玲玲现在在值班室,两人匆匆往值班室赶去。 值班室里刘玲玲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直到顾铭朗进了屋,眼睛里才有了神采,她看着顾铭朗还没开始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不顾形象地扑了上去,“顾队!阿光丢了,怎么办?阿光不见了,我明明牵着他的手的,可是我一回头他就不见了。” 顾铭朗皱着眉头,把刘玲玲从身上拉开,“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说清楚。” 刘玲玲完全没有想到顾铭朗会这么冷酷,她以为顾铭朗会先安慰一下她的,当即也不敢哭了,胡乱抹了把眼泪开始说起事情的经过来。 从招待所离开后,两人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顾铭朗去找她们,刘玲玲心里有气,带着阿光上了去市里的班车,刘玲玲身上钱不多,两人直奔火车站发现已经没有回家的票了,本来刘玲玲是打算在火车站附近随便找个小旅馆凑和一夜的。 结果在火车站口遇到了两个好心人,看着是一对年轻夫妻,他们有票,但是临时有事不回去了,因为看到刘玲玲去窗口买票,特意问她要不要票,半价卖给她。 不用多掏住旅馆的钱,车票还要省一半,刘玲玲大喜过望,赶紧掏钱买下。 那两人看她行李多还带了个孩子,上车会比较为难,又自告奋勇地说要送他们上车,刘玲玲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有了他们的帮忙,上火车挤归挤,但至少不用拉着行李挤,一路上,那个男的提着行李在前头开道,把东西放到了后就说要走,刘玲玲谢过他后把自己的行李归置好,结果一回头,就发现跟在她身后的阿光不见了。 “卖票给你的女人呢?”廖青梅皱着眉头,直觉这对让票的夫妻很不正常,也不符合常理。 这时候虽然还没有黄牛,但也没有把票半价卖给别人的道理,要知道在窗口退票只扣两块钱的手续费呢,不过就是排队的工夫,既然有时候送刘玲玲上车,哪里会没时间去排队。 心里有怀疑,这话自然而然就问出口来,顾铭朗看向刘玲玲,也想问这个问题。 刘玲玲不悦地看了眼廖青梅,说话的话气瞬间就变冲起来,“她在月台上等着,人家能帮着把行李送上车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又不是什么金贵人物,还有人前后护着。” “……”廖青梅莫名期妙就被刘玲玲顶了回来,当即也不说话了,看了眼顾铭朗,示意这事让他自己处理。 见廖青梅不多事后,刘玲玲才继续讲,她马上就找来乘警,把整趟列车都翻了一遍,可是压根就没有找到人。 “我也不知道阿光怎么就不见了,我明明,明明一直牵着他的……”刘玲玲说到后面,顶着顾铭朗越来越冷的目光,哪里还有刚刚怼廖青梅的气势,心里莫名慌乱不已,“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有找的,可是找不到,怎么办顾队?我回去了可怎么跟大家交待啊。”刘玲玲不敢再往顾铭朗身上扑,只扯着他的袖子哭。 刘玲玲看似说得细致,其实对丢孩子的过程说得十分含糊,廖青梅都怀疑,刘玲玲只怕连阿光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廖青梅翻了个白眼,现在不想着把事情说个清楚,想办法去找孩子,光想着怎么跟大家交待,有什么用! “你就这么回来了?”顾铭朗声音比先前又低了八度,看刘玲玲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我没有,我找了很久,那对夫妻也一直在帮我找,可是我到处都找过了,根本就找不见……顾队,你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一定有办法的。”刘玲玲面色苍白,低着头不敢直视顾铭朗的眼睛,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刘玲玲!你还记得你自己在干什么的吗?”顾铭朗是真的生气了,刘玲玲虽然是警队的一名普通警员,当时出任务也是临时抽调,但是也是正儿八经从警校毕业出来的,怎么会大意成这样。 而且,“火车站对面就是派出所,你不第一时间报案,反而往大院跑?” 刘玲玲无意识地点头,她能怎么办,孩子不见了,她比谁都慌,派出所的警力能干什么?就那么两个人值班,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第一时间想到顾铭朗,找到驻地来,是相信他啊! 顾铭朗冷笑一声,理都不理刘玲玲,赶紧直接用值班室的电话报了警,但心里对这事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按刘玲玲的讲述,她上火车是晚上七点半,现在都十点多了,孩子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谁也不知道。 而且刘玲玲来找他,他能怎么办,除了报警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打完电话顾铭朗抱歉地看了眼廖青梅,他现在必须马上赶去火车站,不管怎么样,总要尽全力去找才行。 “我跟你一起去,别着急。”廖青梅叹了口气,上前站在顾铭朗身边。 顾铭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跑出去找人找车了,为了阿光的事,他肯定不能抽调人员进行搜救,孩子失踪事件本来就不是他们的职权范围,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现在只能找关系好没有任务战友来帮忙。 最后来了两辆车六个人,大家都马上要出发了,刘玲玲还站在那里发呆,顾铭朗眉头一直没有松开,“刘玲玲,上车!” 说完也不管刘玲玲,直接踩下油门冲了出去,往顾铭朗车的方向抬脚的刘玲玲脚步顿了顿,生生转了方向,郁郁地坐到后一台车上。 到了火车站,警察已经到了,已经按照顾铭朗描述的特征地毯式地排查了一遍。 “老顾,挺快的啊。”带队的是顾铭朗的熟人,城北公安的正局,许松。 ”老许,这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线索?“顾朗铭和许松大手一握,连寒暄都顾不上,赶紧询问情况。 错过了最佳寻找时间,许局说起案件的进展也是一筹莫展,“我的人已经来回找过几遍了,也找人问过话了解了部分情况,暂时没有任何线索,我们推测这应该是团伙作案,人贩子既然得手,肯定会最快的时间转移,火车站这种地方你也知道人流量太大,找线索比找人更难,对了,那个和孩子一起的带过来了没?有些问题还是得问她才行。” 刘玲玲又被带到了许局面前,原样把事发的经过说了一遍,说的时候顾铭朗和廖青梅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沉,先前在值班室的时候,刘玲玲分明说的是自己一直牵着阿光的手,到了许局面前,却说的是让阿光走在了自己的前面,好看着他。 “到底是牵手还是走前面!”顾铭朗被刘玲玲整得都有些暴躁了,语气十分冷厉吓人。 刘玲玲缩了缩脖子,吱唔了好一会,才喏喏地道,“我手上还提着东西,我让阿光拽着我的衣角……我,我们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阿光很听话,他从来不会松手的,我也不知道这回他会丢了,呜……” 刘玲玲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顾铭朗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的怒气,这才刚压下呢,那边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就匆匆跑了过来,“刘玲玲同志,我们查到你买的那张票是上个月的过期票,早就作废了的,那对夫妻可能是……” 工作人员的话刚出口,刘玲玲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错过了最佳寻找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刘玲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别人给她下了一个套,她不仅傻乎乎地往里钻,还把阿光给丢了,原来打算借阿光来引起顾铭朗注意的算盘不仅没有打响,还全盘皆输。 刘玲玲也没有什么好再遮掩的,完整地把她从进火车站起,就把阿光忘在脑后的时候说了出来,也就是说刘玲玲压根就不记得阿光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上车前还是上车后,她脑子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问清楚那对“夫妻”的长相后,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没有人再去管瘫坐在地的刘玲玲。 “都怪你!”廖青梅刚准备跟上,刘玲玲突然抬台冲廖青梅道,眼里是怨恨到极致的目光。 廖青梅看了眼刘玲玲,心里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任何波动,刘玲玲这样的人脑回路虽然奇葩,但怎么想的并不难猜,大概就是怪她不应该出现在招待所,甚至不应该和顾铭朗结婚,如果不这样,她就不会带阿光走,阿光也不会丢之类。 可是,明明就是刘玲玲自己不负责,她既然把阿光从孤儿院里带了出来,就应该原原本本地把人送回去。 “怪我之前,你先自己摸着良心问问,阿光丢了到底是谁的责任。”廖青梅冷冷地看着刘玲玲,见她仿佛魔怔了似的喃喃说着不关自己的事,廖青梅摇了摇头,快步追上前头的顾铭朗。 几人一直忙到后半夜,阿光还是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一点线索,那对夫妻应该是团伙做案,有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称九点半时候,那对夫妻又重新返回火车站,买票上了一列去往南方的火车,身边并没有几岁大的孩子跟在身边。 那对所谓好心的“夫妻”已经离开,火车南达北往,就算知道车次,这几个小时内,列车已经停过几个站点,找到人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两个人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明显的特征,问及相貌,也只有刘玲玲能描述一二,但现在她说的话大家都不敢怎么相信。 “你放心,我们会追查这件事情,嫌疑人的画像我们会通过公安网发放到全国各个汽车站和火车站。”许局一直陪着找到最后,离开前还拍着顾铭朗的肩膀安慰。 现在,也只能是这样了,顾铭朗叹了口气,郑重地和许松道了谢后,才走到被扶到一边坐着的刘玲玲身边。 “顾队。”刘玲玲此刻面色苍白,满脸期冀地看向顾铭朗,见他面沉如水,眼里满是不耐后,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心里后悔、懊恼、怨恨各种情绪交杂,唯独没有自责。 顾铭朗递给她一张火上票,刘玲玲立马欢喜地接过去,心里有些高兴,顾铭朗还是愿意管她的,却在接到手的瞬间,看清是那张她从人贩子手里买到的“火车票”,刘玲玲手一抖,那票就从她手里飞了出去。 “为了占一张票的便宜,刘玲玲你真是够出息的。”顾铭朗冷哼一声,目光利箭一般地盯着刘玲玲,“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跟孤儿院院长交待吧,还有阿光,他那么信任你,还有你的同事队友,一直照顾阿光的还有他们,你不仅辜负了阿光,还有所有相信你的人。” 刘玲玲动了动嘴巴,面对着看她如同看一块垃圾的顾铭朗,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你是不是觉得阿光反正是个孤儿,就算丢了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顾铭朗哪里能看不出刘玲玲在想什么,事实上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追究刘玲玲的责任,这是“意外”,责任在人贩子身上,她顶多不过是个粗心的代理家长。 这才是顾铭朗最感到痛心的地方,刘玲玲心里知道,阿光丢了她顶多需要承受一定程度的道德批评,却完全不必负半点法律责任。 所以,从一开始,刘玲玲或许因为阿光丢了而心慌,但是她心里认定阿光找不回来后,心里早早就平静下来,她会因为被人欺骗而愤怒,却完全没有丢掉阿光的自责和后悔。 刘玲玲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其实就是这么想的,阿光再听话懂事,也不过是个死刑犯的儿子,这些年来她经常去看他,送衣送吃的,已经做得够好了,孩子丢了她也不想的,但是丢都已经丢了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她赔命吗? 她早就交待过他,要紧紧牵着自己的衣服,火车站人那么多,她要买票要挤上火车要去找位置,哪里空得出时间来顾他,再说以前不也好好的嘛,又不是没有出过门,这次真的只是意外啊。 而且,“队长,我本来不打算走的,阿光说他怕,闹着要走……”刘玲玲抬眼看了看廖青梅,她心里后悔是有的,见顾铭朗看她,脸上努力摆出自责的样子来,“是我不好,阿光还是孩子,我不应该事事都顺着他,我真的很后悔,早知道……我就不带阿光来了。” 不知悔改!铭朗摇摇头,努力克制心里暴怒得想要揍刘玲玲的冲动,这个时候了,刘玲玲竟然还想把责任往廖青梅头上推。 廖青梅上前一步拉住顾铭朗,她在后头看见他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可见气得有多狠,“确实是你的责任,你既然知道阿光还是个孩子,你就应该好好看着他,而不是光顾着自己赌气。” “你!”刘玲玲牙齿咬得紧紧的,双眼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那边顾铭朗的战友已经都上了车,见他们这里半天不动,拍了下喇叭,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他们还得赶紧归队呢。 “想想如果阿光是你自己的孩子吧。”廖青梅看了刘玲玲一眼,目光里带了同情,“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或许会知道后悔怎么写。” 说完,顾铭朗就拉着她走了,他以前还觉得刘玲玲是个认真负责的好同志,可见人不能被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所影响,刘玲玲这个人实在是太自私了! 刘玲玲恨恨地看着他们远去,咬牙恨道,“我才没有这样的劳改犯儿子!” 回到家里,顾铭朗的情绪还有些低落,他和阿光再上这次,也就见过两三次,说很深的感情肯定是没有的,但是说没有一点感情也是假的,阿光这个孩子很听话可爱,可能是自小长在孤儿院的缘故,小小年纪就很会看人眼色,顾铭朗每次看他这样就觉得特别心疼,忍不住就多纵容他几分,让他在自己面前自在一些。 他从来没有想过,阿光会有被拐卖的一天。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已经尽力了。”廖青梅给顾铭朗倒了一杯凉水,“阿光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种性子,到哪里也很好好的过下去,他年岁小长得好人还机灵,说不定会被卖到想要男孩子的人家去,有了新的父母家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是好事。” “但这是最好的打算。”顾铭朗抱着头,手指没在半指长的板寸里,十分懊恼的样子,“如果别人看中他这份机灵,被控制培养的话,以后……” “我真的很后悔,早知道我就去追她们,说不定不赶着离开阿光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廖青梅叹了口气,把水放到桌上,轻轻揽住顾铭朗的肩膀,“你不能这样想,阿光一定会好好的,这并不是你的责任,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是这个理,但顾铭朗心里依旧自责,廖青梅叹气,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出了阿光的事,廖青梅这个假期被笼罩了一片重重的阴霾,廖青梅和顾铭朗第二天又去了火车站和公安局一趟,去跟进这个事情,刘玲玲半夜的火车已经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第三天,廖青梅的假期完毕,马上就要赶回学校,顾铭朗把人送到了火车站。 “我回学校了,阿光的事你自己想开点吧,有事就给我写信,听说宿舍楼里快要装电话了,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廖青梅握着顾铭朗的手,心里非常舍不得,但再舍不得也不能留下来。 阿光的事错过了最佳寻找时间,孩子被拐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顾铭朗自责归自责,但理智还是在的,有阿光的事情做引子,许局那边又排查出了好几例孩子失踪的案子,他管理的辖区内倒是没有这样的案子,但谁也不敢保证,人贩子不会往这边伸手。 阿光的事情是个引子,顾铭朗的强势推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许局已经把打击人贩子的行动提上了工作日程,并派辖区的片警去各个小区街道宣传注意事项,对家长进行防范教育。 顾铭朗点点头,有些心疼地紧了紧廖青梅的手,声音干哑,“本来想好好陪陪你的,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要多想,好好学习,早点毕业。” 廖青梅坐在火车上,看着月台上渐渐变成小黑点的坚定身影,心里闷闷的,好在收假过后没两个月,就要放暑假。 还没回学校,廖青梅就已经算起了放假的时间,正出神的时候,猛然听到车厢尾传来年轻女孩子的哭声,紧接着还传来各种叽叽喳喳的劝合声,应该是要外出务工的女孩子,因为舍不得离开家而伤心。 廖青梅并没有多在意,中途去打热水的时候,才发现那帮女孩子领头的人,居然是任桂云。 第一百九十六章 老家的来信 显然任桂云也没有想到会在火车上遇到廖青梅,她转过脸看着一脸捂着脸哭的年轻女孩,冷声道,“别哭了!再哭下去就给我滚!” 那女孩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刚刚还温言细语安慰她的花姐会这么凶她,泪眼汪汪看着任桂云的眼晴里满是不可置信,可任桂云的脸和寒霜一样,嘴巴动了动,抽泣着小声道,“花姐,我就是有点儿想我爸妈。” “你问问这里哪个姑娘不想爸妈,我是领你们去挣钱的,跟你们的父母签了合同垫付了工钱的,你一直这样哭,哭得大家都不想去了,垫出去的钱你赔给我吗?”任桂云在看到廖青梅的一瞬间,就耐心完全告罄,看着廖青梅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就往车厢后走去,任桂云磨了磨牙,语气特别不好。 “我没有。”年轻女孩不敢再哭,扯着衣袖拼命擦眼泪。 到底是这一批女工里长得最好的那一个,任桂云冷眼看了一会,才掏出手帕递过去,“行了,别哭了,等你们以后挣了大钱,什么时候想回来不行,看看你们村的春玲,你们就不羡慕她穿金戴银?” 一行的女孩子眼里的离愁瞬间被激动所代替,就连那个一直流眼泪的姑娘,也抹干的眼泪,不再哭了,她接过任桂云的手帕,悄悄地抬眼看任桂云,见她冲自己露出笑容才放下心来。 听说这次去南边的工厂上班,分配工作什么的都得靠花姐,要是她刚刚的形为惹恼到她就不好了,这时候年轻女孩子也有些后悔了,她是很想家没错,但她更想赚钱出人头地,帮妈妈治病供弟弟读书。 女孩把手帕接到手里没擦,冲着任桂云露出一个小心翼翼又讨好的笑容,“我知道了花姐,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工的,我很勤快。” 不哭就行了!任桂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叮嘱这帮姑娘好好呆着不要到处乱跑,自己端起小桌上的茶缸往廖青梅那边去。 廖青梅正在排队等热水,任桂云到的时候,刚刚好轮到她。 “青梅,我们又见面了。”任桂云笑着和廖青梅打招呼,没想到廖青梅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压根就没有回应她。“青梅,你别这样,我年少无知犯的错,你难道要记一辈子啊?” 廖青梅看任桂云,见她打扮精致,比起两年前在学校外面见到的样子,妆容淡了些,反而没有那么显成熟,身上也从了股从前没有的从容自信,见廖青梅看自己,嘴角一勾笑得分外灿烂。 当然,比起在学校时朴素普通的样子,现在的任桂云漂亮了许多,可以说是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也不为过。 “有事?”廖青梅没有话同任桂云说,她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让她完全没有办法和任桂云熟络起来。 看任桂云的样子,现在应该过得很好,看来她当初放弃复读的机会南下,算得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事就不能找你叙叙旧?”任桂云笑,接了杯开水,亦步亦趋地跟在廖青梅的身后,“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我听骆扬说你一直一个人,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对象?” 廖青梅皱眉,没有回话,想看任桂云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你放心,男方家里有钱有势,肯定不怕你以前那个对象家里的威胁的。”任桂云见廖青梅不反驳,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兴致勃勃地继续道,“不管怎么样,你总要替自己打算对不对,总不能那边反对,你就当老姑婆一辈子吧,我是说真的,你的地址是多少?我让他给你写信。” “不用,我们学校收发信件十分严格。”廖青梅坐回自己的座位,任桂云一听有戏,立马笑起来,和和气气地同对过一个男青年说了几句,那青年就起身走了,任桂云笑眯眯地坐下来。 “这没关系啊,学校管得再严,总不能禁止学生处对象吧,是不是?”任桂云想了想,见廖青梅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转了个弯又道,“要不然让他把信寄给骆扬,再让他转交给你也行,我这里还有他的电话号码,要不你们先打电话谈一谈,我听骆扬说你们宿舍楼快要装电话了,正好可以方便联系。” 任桂云高高兴兴地说了一通,廖青梅见来翻来覆去地都是说介绍对象的事,也不知道任桂云心里打什么主意,但她听得已经有些不耐起来,“忘了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我爱人你也见过的。” “家里人口少,产业大……啥?”任桂云说得正起劲,闻言猛地一愣,随即面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廖青梅,你耍我?!” 廖青梅无所谓地笑笑,暗暗把骆扬记在心里,这个人看来一直和任桂云有联系,并且不断地把自己的消息告诉给任桂云,不过顾铭朗回来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她结婚的消息也只有刘爱国一个人知道,所以任桂云对她现状的了解还是停留在一年前。 “我拒绝了,你听不懂而已。”廖青梅笑着摇摇头,“我怎么会耍你呢,再怎么样,我们毕竟是同学。” 任桂云脸色僵了几秒,很快又松懈下来,嘴角略微生硬地往上扯了扯,“你开玩笑的吧,当时不是说已经牺牲了么。” 但见廖青梅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任桂云也不是蠢到无脑的人,稍微想一想,联合一些不曾注意过的蛛丝马迹,心里已经信了八成。 “回来就好,你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任桂云干笑两声,陷入了沉默。 恰好这时去车尾抽烟的男青年回来了,任桂云冲他笑笑,把位子还给他,“青梅,难得遇到,等会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咱们好好聊聊近况。” 廖青梅实在不明白,现在的任桂云是怎么修炼出这一副厚脸皮出来的,她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并不待见她,并不想和她有过多的接触吗? 任桂云很热情,声音也挺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这时候在火车上遇到老乡,颇有他乡遇故知的喜意,大家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想到廖青梅却缓缓摇了摇头。 “我带了干粮,要是不及时吃完就会浪费,谢谢。” 本来因为她的拒绝有些不太理解的众人,听了廖青梅的解释后,又点了点头,浪费粮食可耻,现在国家刚刚脱贫,还有很多同胞将将挣扎在温饱线上,不浪费食物的行为是对的。 任桂云扯了扯嘴角,还想再说说,那帮女孩子久久没看见她,已经找了过来,最终任桂云只得笑笑着走开。 她一走,廖青梅就从包里摸出一本专业书,准备没事看上一会。 “姑娘,那是你老乡啊?挺麻利的一姑娘。”对面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突然扭过脸来同廖青梅搭话,眉眼带笑的样子,让人生不出反感来。 廖青梅放下书本点点头,看这阿姨好像还有话说的样子,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呵呵,我这不是……听她说起那男方的条件么。”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看你结婚了,也不需要了,要不你帮阿姨拉拉线,我家里还有个大姑娘,东挑西捡的,二十二岁了还没处到对象,我家姑娘其实挺好的,自己有工作,就是眼光高,我……” “……”这阿姨心可真够大的,在火车上随便听了一嘴,连人都不认识,就敢相信别人的话,这要是知道的,是当妈的为闺女的终身大事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妈呢。 廖青梅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阿姨,这缘分的事不好说,说不定你家闺女马上就遇到合适的人了呢,再者二十二岁还小呢,不急。” “哪里能不急哟!”那阿姨也还算有眼色,见廖青梅委婉拒绝,倒也没一直讲这事,转而向廖青梅诉起苦来,开始廖青梅还认真听着,等周围有年纪大的长辈参与进来后,她便翻开书愣起神来。 周围的讨论太热烈,一时也静不下心来看书。 二十二岁真的挺小的,前世三十来岁还不嫁人的姑娘多着呢,又不是为了嫁人而嫁人,姑娘家还是得遇到对自己好的男人才行。 再说她自己,要不是顾铭朗几番周折,顾爷爷身体又不大好,她估计得等到毕业后才会结婚,那时她都二十六了,按这阿姨的说法,她不得以死谢罪呀。 想起顾爷爷,廖青梅揉了揉眉心,廖妈之前打电话来说,顾爷爷的情况看着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哪天突然就那么睡过去了,顾铭朗那边,小姑早第一时间把顾爷爷的情况告诉他。 两人说起事的时候,顾铭朗还安慰她不要太难过,但廖青梅知道最难过的其实是他自己,因为担心顾爷爷的情况,整夜整夜都闭不了眼。 顾铭朗现在除了她过来看看他,从来不休假,就是怕顾爷爷有个万一他没有假期。 这样攒假,其实也就是个心理安慰,顾铭朗这个工作性质,到时喊出任务就得出任务,到时候能不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还不知道,所以顾铭朗心里一直很自责,内疚。 廖青梅一直在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任桂云不时看过来的目光。 中途任桂云原本还想再来找廖青梅,但她同行的一个女孩子突然上吐下泻地闹起肚子来,等任桂云反事情处理妥当了,廖青梅也早早就下了车。 下了车直接回到学校,廖青梅就接到刘爱国递给她的信件,“前天到的,班长帮我们收了,我取自己的信时,顺便给你收的。” 说完,刘爱国指着信的右下角,寄信人那里问,“顾青青是谁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言尽于此 顾小姑寄的信? 从刘爱国手里接过信,廖青梅一看,她并不认识顾小姑的字迹,但上面的地址确实是靖北新家的地址,后面的署名也确实是顾小姑的名字。 “铭朗的小姑。”廖青梅捏了捏薄薄的信封,有些奇怪顾小姑怎么会给她写信。 原来是顾小姑,刘爱国挑挑眉,见廖青梅在拆信,耸耸肩去忙自己的去了,她去参加过廖青梅的婚礼,自然知道顾小姑对廖青梅的态度不好,不过这是廖青梅的家务事,她不好多嘴。 廖青梅心里其实还有些忐忑,别是顾爷爷有什么不好,顾小姑才写信过来吧,不过很快自己又想开,要是顾爷爷出了什么事,肯定会直接打电话通知,再不济也会拍电报过来。 拆开信一看,果然不是顾爷爷的事,也果然是顾小姑的风格。 薄薄的一张信纸上,连最简单的问候也没有,短短的两段话里,只有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催廖青梅赶紧怀孕生孩子。 最让廖青梅感到意外的是,随信还有一枚黄符纸叠的平安符一样的东西,按顾小姑信中写的,这是她特意去庙里找高人给廖青梅求的,让她贴身放着,不仅能保证一举得男,还能调身理气,之后还会有中药寄过来给她。 廖青梅有些头疼地抚额,顾小姑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和顾铭朗才刚刚结婚不到半年,再着急也不能急在这时候吧!廖青梅摇摇头,把信和黄符纸重新塞回信封里,孩子的孕育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生男生女哪里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就算能现在的医学条件也没有那么发达。 至于那枚小小的符纸要是真能决定孩子的性别,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也不知道是不是谁在顾小姑耳边说了什么,不然以顾小姑对她的态度,应该是不会理会她才对的,不过现在廖青梅也顾不了那么多,就像顾小姑也管不到一样,顶多就是写写信来催一催,生不生还是廖青梅自己决定的事情。 反正,鞭长莫及。 一回到学校,廖青梅就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按照正常的课程安排,下学期她们才能进入附属医院实习,但现在她们系有五个提前进入临床实习的名额,廖青梅想要争一争。 如果能够争取到这次机会的话,说不定能找一些毕业,就算不能,多积累临床经验也是好的。 廖青梅在学校里忙得连轴转,校外的任桂云也不轻松,南下把手里那批新招的女工交给接头人后,她便踏上了返回的列车,目的地正是军医大。 “黑子,你注意着点,帮我去查查那个叫刘玲玲的女人,越仔细越好。”临出发前任桂云叫来自己的手下仔细交待,“你现在就出发,有消息赶紧通知我。” 黑子是个干瘦的半大少年,可他身上完全见不到任何稚气,反而混身散发着一种不得志的郁气,眼角眉梢有些不符合年龄的凶狠之色,他听了任桂云的话,眼睛一亮,抬眼看向任桂云,见她点头,立马眯着眼睛笑起来。 左手的手指因为兴奋无意识地抖动着,这是三年前他圈入一场械斗,手碗被砍伤后留下了后遗症。 “行了,花姐等我的好消息。”黑子从任桂云手里拿到出门的差费,笑眯眯地道了谢后,拎起搭在椅北上油腻腻的皮外套,叼着吸到一半的烟就出了门。 任桂云的行李还没打开就要准备出门,不过在出门之前她还要去见一个人,深城黑水巷的靓姐,管理着她们这帮人的大姐大。 不到十坪的小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破衣柜就再放不下任何东西,这里是任桂云租的居所,从堆满的衣物的小床上抽出一条被压得皱皱的连衣裙,闻了闻没有味儿,任桂云就拎着裙子出了门。 这一片租的都是南下来讨生活的人,任桂云去找了相熟的一个姐妹,借了她的熨斗把衣服熨平,花了五角钱去大澡堂里冲了个澡,换了裙子回家化了个妆,就拿着包出了门。 黑水巷里鱼龙混杂,任桂云刚来的时候,路边的小混混都能把她逼到墙角欺负一番,现在就是那些混得有些名堂的几把手,看到任桂云都要弯腰喊一声“花姐”。 “这娘们,够浪!”任桂云一路摇曳生姿地走过,刚刚和她打过招呼却只得了个冷脸的粗壮汉子冲外吐了口唾沫,露出了后肩被黑背心挡住的虎头纹声。 “虎哥,再浪你也不敢沾手啊。”旁边一起抽烟的男人玩着手里的匕首嘲笑粗壮汉子。 叫虎哥的男人脸上闪过一抹后怕,深深地吸了口烟,才道,“也够狠!” 狠,是黑水巷的人对任桂云最深的印象,现在大家已经记不清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年轻女孩的脸,只记得化着浓妆冷着脸不发一语的花姐。 任桂云再出来时,衣衫微微有些凌乱,脸上多了一条鞭印,鲜活地印在她左边侧脸上,可她恍若未觉,姿态和来时没有半点变化,头高昂的幅度没有半点变化。 黑水巷的人忌讳了看了看巷子深处,不少人偷偷打量着任桂云,却没有人敢对任桂云此时的狼狈评头论足。 回了出租房,任桂云从柜子里拉出药膏,一点点替自己抹上,眼里细碎的光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变得黑寂。 因为受伤,任桂云预定的行程受阻,她招来在门口晃荡的少年,给了两块钱,让人去火车站门口把她下车时买的票给退了,又重新买了一张三天后的票。 “廖青梅同学。”小树林外,骆扬一脸惊慌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廖青梅,再看看沉着脸没有一点表情的苏静雅,慌乱地摆手,“我,我就是路过这里,我,我马上走。” 话还没说完,骆扬就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地往外跑去,留下满脸绝望的苏静雅和廖青梅。 廖青梅昨天晚上在实验室泡了一晚上,这大清早地是回宿舍取一本之前的笔记,为了省时间走的小树林,没想到会撞见骆扬和苏静雅两人…… “先把衣服穿上吧。”廖青梅看苏静雅傻傻地愣在原地,走过去蹲下身替她把掉在地上的外衣捡起来。 这时候苏静雅才好像是回过了神来,她飞快地把内衣拢好,把挂在肩膀上的衬衣穿上,她愣愣地盯着廖青梅递到眼前的手看了一会后,睁着通红的双眼看了廖青梅几秒,猛地从她手里夺过外衣。 “不用你假好心!” 说完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往宿舍跑去。 一大清早地,撞到情侣在树林里亲热,还真的挺尴尬的,廖青梅无奈地收回手,没有把苏静雅的态度放在心上。 她和苏静雅一直不对付,应该说是苏静雅单方面地对她各种不满,但这时候廖青梅是真的有些担心苏静雅。 学校纪律严明,今天是遇到了她还好,要是遇到了别人,举报上去,苏静雅的学业势必要就此终止,苏静雅家里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比一般人家好一点,但只能说是普通,她这要是一退学,还是因为这种事情而退学的话,那个小城市里的各种流言蜚语都能把人逼死。 苏静雅这个人确实有不少毛病,平时也惹人讨厌,但要说坏,真的也坏不到哪里去,要让廖青梅看着她一条道走到黑,确实有些不忍,廖青梅倒是想提醒她一句,便苏静雅的性子太别扭的了,有些话她就是想劝,也要苏静雅肯听才行。 现在为难的是,苏静雅的生活里除了一个骆扬,竟然连一个知心朋友也没有,廖青梅就是想找人帮着劝一劝,也一时找不到人。 边想事儿边走,马上就要出小树林了,苏静雅猛地从树后冲出来,“廖青梅,我警告你,不要出去乱说,要是外头有什么不好的话,我绝不放过你。” “你想怎么不放过我?”廖青梅皱眉看向苏静雅,被她气得,只觉得刚刚是白担心她一场。 苏静雅被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能怎么廖青梅吗?不能! 廖青梅学习成绩好,综合素质高,不提她对象还很厉害,光凭她自己这些成绩,她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苏静雅急得眼睛都红了,可她瞪着廖青梅,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自己哭出来,她不能在廖青梅面前示弱。 “今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有看到。”廖青梅叹了口气,苏静雅还是个孩子呢,年轻的女孩子没有人教,哪里会有保护自我的意识。 “但是,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下一次,我保证一定会跟学校报告的。” 苏静雅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廖青梅后一句话盯在原地,脸色瞬间又青又白,最终只磨了磨牙,闷声喊了一句,“廖青梅,你个小人!” 廖青梅笑,并不在意自己在苏静雅心里的印象是什么,“苏静雅,你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自己动脑子想想吧,这里是军医大,想想你入学时背的那些制度条例吧,今天的事是我遇到了,我能替你瞒着,但万一是别人呢?” 苏静雅涨红了一给脸,她想辩解说什么都没发生都做不到,衣服都脱了一半了,傻子都知道他们想干嘛,而跑到廖青梅面前说这事,更让苏静雅心里的羞愧翻倍。 “你是学医的,最基本的常识应该有,就算没有遇到任何人,但你保证不会有任何意外吗?比如说,孩子!” 苏静雅咬紧了唇,脸色更加苍白。 “现在已经大三了,没多久就再毕业了,三年都熬过去了,再熬两年也不难,等到毕业后,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你。” “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自己的以后,我言尽于此,你自己选择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居然开了个玩笑? 廖青梅的时间很紧,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管苏静雅的事情,匆匆回宿舍取了笔记后,廖青梅又回到了实验室。 等她忙完一天的学习回到宿舍后,才发现苏静雅的铺已经搬空了。 这几下学期下来,她们一直没有调换宿舍,当时苏静雅占的床位置还不错,这会另一个姑娘,正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把自己的东西往苏静雅那里搬。 “苏静雅呢?”廖青梅皱起眉头,放下书本去拎自己的热水瓶倒水喝,这一天忙下来,她真的是连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刘爱国正趴在自己桌上写资料,闻言抬起来,指了指放在廖青梅桌上的茶缸,“在食堂给你打了份饭菜,你赶紧吃,苏静雅中午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 廖青梅没有和刘爱国客气,喝过水后直接拿起茶缸开始吃饭,她在宿舍吃了饭,晚上八点还得去实验室开会。 “她什么也没说?”这话是旁边的同学问的。 苏静雅和宿舍里的人处不好,自从和张爱红闹崩后,和宿舍里的人就更没有什么来往了,反倒是和别班的几个女同学走得挺近的,大多的时候还是跟在骆扬的后头。 “没说。”刘爱国见廖青梅吃得香,也没什么心思写资料了,拖着凳子坐到廖青梅的身边,问她,“你说要提前毕业的事情有准信吗?听说很严的,还要先向教务处申请,大三课业多,你别把自己累坏了。” 廖青梅笑,“没事,我前两年时间一丁点也没有浪费,教务处的申请我已经通过了,这学期考试考完,就给我调学籍。” 说起前两年,刘爱国沉默了两秒,看廖青梅的目光有些心疼,她是知道的,顾铭朗在廖青梅大一开学前一周就南下了,之后消息寥寥无几,到最后干脆直接“牺牲”,廖青梅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从那以后,廖青梅没日没夜地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学习,本专业没课就是旁边听别的专业,或者高学年的课程,整个人就是个绷紧了发条的闹钟,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担心她会把这条弦给崩断。 其实断过的,刘爱国想起那段时间眼眶微润,那时候好像是廖青梅遇到了顾铭朗的一个战友,结果那个战友不敢见廖青梅,直接跑掉了。 那段时间是廖青梅最沉默了一段时间,本来脸上鲜少的笑容几乎绝迹,从来不哭不肯相信顾铭朗出事的她,那段时间常常会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哭,吃不下睡不着,人很快就憔悴得不成样子。 之后的一年多就更不用提了。 好在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刘爱国摇摇头,把那些回忆都摇散。 “那你去实习找哪个导师带你呀?我们学校这些老古板……啧啧。”刘爱国咂巴着嘴,对廖青梅提前毕业的前景不是很看好,她们专业也有同学想提前毕业,结果呢,还是被教授们压得老老实实地读。 虽然廖青梅已经自修完所有的课程,现在主要在攻辅修课程。 这确实是个问题,廖青梅事先去找过几个老师,他们都委婉地拒绝了她,不过廖青梅也理解,学校毕业的师兄师姐那么多,每个老师带分配到名下的学生就已经够累了,还要加她一个“不安分”的,心里肯定都不乐意。 “我想到时候去找沈教授试试。”廖青梅说的沈教授是沈玉清。 之前被国安调查的事情,廖青梅一直怀疑是沈念做的,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许为民那里也没有准确的消息传来,这件事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不过沈念是沈念,沈玉清是沈玉清,廖青梅分得很清楚,沈教授不管是人品还是学术水平都是值得尊敬的。 “沈教授啊?”刘爱国整个面部表情都夸张起来,“你去找她?她不是硕导吗?咱们本科毕业的她不能收吧!而且我听说这个沈教授很不好相处的。” 听到她们说起沈玉清,宿舍里在的姑娘也凑了上来,纷纷八卦起来。 在学校里除了男女同学间的八卦,大家还特别喜欢聊老师,关于沈玉清的自然是不好的,有传闻说沈教授一直不结婚,是因为受了情伤,也有说沈教授的未婚夫在战场上牺牲了,还有的干脆直接说沈教授喜欢女人…… 这些只能算是小花边,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这个老师好不好跟,容不容易相处的事情,毕竟以后毕业,不管是本还是硕,都要跟老师的,一般她们都是内部消化,大部分的同学都是跟着本校的老师,或者附属医院的医生学习的。 “听说特别特别凶,咱们学校那个特别厉害的师兄,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没事,反正啊我是听说师兄被沈教授骂哭了好几回呢。” “只是骂?听说沈教授还打人的,脾气来了手上有什么砸什么,要是做得不对,当着病人的面就开骂了,一点也不给学生面子的。” “青梅啊,你要找沈教授可要仔细想清楚啊。” “我觉得我们系的系主任就不错,他不对你挺关照的吗?” “还有咱附属医院的宋一刀,宋教授就挺好的,脾气好带的学生也厉害……” 大家七嘴八舌地给廖青梅出主意,廖青梅就边吃边听着,就着八卦倒是很快把饭吃完了,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得准备去实验室了,廖青梅端着茶缸站起来,“沈教授挺好的,凶归凶,你们想想她带的学生,是不是都挺厉害的?” 众人一顿,默默点头,好像是这样的,那个被沈教授骂哭了好几次的师兄,现在好像早就是主刀医生了,现在外派去国外进修,她们专业课的老师每次提起来,都让大家以师兄为榜样来着。 “大家不要忘了,宋教授是博导,而且他只要男同学,还得是脑子、外型等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廖青梅看了几个朝气蓬勃的小姑娘一圈,“不过呢,宋教授虽然当不了我们的老师,可以当师公啊。” “你们努努力,争取找个宋教授的学生当对象。” 廖青梅平时一惯以高冷成熟的面貌示人,生活学习上确实都十分照顾她们,但从来不和她们开玩笑,今天这么生动活泼地打趣她们,宿舍里的姑娘们一时都有些懵,等反应过来红了脸要找廖青梅算帐时,廖青梅已经端着茶缸施施然去了水房。 “天啦!青梅这是转性了吗?刚刚不是我的幻觉吧?”小姑娘捂着脸蛋问眉眼带笑的刘爱国。 刘爱国大笑,回自己桌边重新拿起了笔,大家一开始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现在廖青梅越跑越远,她也得努力追才行,不能落下太远,“当然不是,我觉得青梅说得挺对,你们加油!” “爱国,你怎么跟着青梅学坏了!” 廖青梅听着宿舍里的笑闹声,嘴角高高翘起,要说提前毕业她最舍不得的,大概只有这帮小姑娘们了。 等廖青梅抽出时间去找沈玉清,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沈玉清本来就想收廖青梅做自己的学习,听完她的计划后虽然有些忧虑,但还是点下了头。 廖青梅打算提前毕业,之后考研准备不脱产学习,计划得挺好,但沈玉清担心的是,廖青梅现在已经结了婚,先不说工作对学习方面的影响,廖青梅总要生孩子吧,顾铭朗的年纪可不轻了。 工作繁忙再加上家庭的拖累,沈玉清对廖青梅的计划其实是不看好的,但是她最欣赏廖青梅的一点,就是她有足够的自制力,这一点上,她一点也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所以,沈玉清决定相信廖青梅一次。 “跟我学习会很辛苦,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考试通过,直接到我这里报到就行,通不过的话,就老老实实按步就班地念到毕业吧。”沈玉清很忙,床上的病历都堆得老高,说完也不等廖青梅表决心,大手一挥,直接让她离开。 搞定了一件大事,廖青梅的心情非常好,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因为一直埋首在实验室里而过分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光,苏静雅远远地看着,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嫉妒有怨恼也有,想到因为任桂云一来,就把她抛在脑后的骆扬,苏静雅低下了一直高昂着的头。 骆扬因为任桂云不再露面,比那天被廖青梅撞破后不负责任地逃跑,更让她伤心。 可能是哪怕她一直巴着骆扬,其实心里对他的品行也不太信任吧,苏静雅自嘲地笑笑,因为知道骆扬是什么人,对他逃跑反而并不放在心上。 至于任桂云,苏静雅是真恨,这个女人一直不出现,骆扬虽然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但长久不见不联系,渐渐也有淡忘的趋势,她是有信心在毕业之前把骆扬拿下的。 她经营了几个学期,好不容易让骆扬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让所有同学都把她和骆扬视成了理所当然的一对,现在任桂云一出现,她所有的努力都烟消云散。 她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地准备把自己交给骆扬,就是因为任桂云给骆扬拍了电报,说自己要过来。 现在苏静雅清醒了一些,她后悔自己不理智下做的决定,但并不后悔自己在骆扬身上付诸的心血,她已经不能后悔了,付出了那么多她接受不了没有回报的结果,当然她也感激那天廖青梅突然出现,至少没有让她错得离谱。 苏静雅闭了闭眼,见廖青梅走过来,悄悄地往后面退了退,躲到了阴影里。 其实这一刻,她心里是有些羡慕廖青梅能在阳光下肆意微笑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不同意 任桂云来了学校这边,廖青梅并不知情,她现在忙着准备考试和实验室的收尾工作,压根就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 难得休假在家的沈玉清正在翻看学校给她的申请资料,其中有一份是廖青梅的,她正看得连连点头的时候,手里的资料突然被人抽走。 沈念把资料抽在手里,随意翻看着,她身后沈玉清的大嫂正在换鞋进门。 “大嫂,念念,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一见沈大嫂,沈玉清立马笑了,也不管沈念,起身先去厨房给两人倒了茶水出来,“大嫂,你怎么又买这么多菜,你提前通知一下我,我去接你嘛,还有念念,新的工作环境还适应吗?” 沈念离开学校后,重新又调回了军区医院,去了新的科室。 沈大嫂是个雍容和贵的中年女人,和沈家门当父对,和沈父青梅竹马长大,在从阶层的各式婚姻家庭里,沈大嫂和沈父的婚姻一直很幸福。 她看沈玉清的目光十分宠溺,夫家兄弟姐妹多,这个小姑子年纪最小,是公婆的老来女,沈大嫂一进门就照顾她,说是半个女儿也不为过。 “知道你休假,我和念念过来看看你。”沈大嫂喝过水,就起身去厨房查看,见里头冷锅冷灶地,立马就知道沈玉清又准备去食堂随便凑和,“你说说,不愿意结婚我和你哥也不逼你,但你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子,要是我不来,你是打算饿着还是准备去食堂啊?” 沈玉清一直跟在沈大嫂身后,闻言立马讨好地笑,“这不是知道大嫂你要来嘛,哎呀,我正好有个学术问题要和念念商量,大嫂我先去了。” 说完不等沈大嫂再开口,沈玉清就赶紧溜了。 沈大嫂准备劝沈玉清去相亲的说辞还没开口,沈玉清人影都不见了,彻底跑走之前,还记得把她们放在门口的食材提进来,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沈大嫂摇摇头,撸起袖子收拾食蔬准备做饭。 客厅里,沈玉清看着沈念,“说吧,把你妈哄来是想干嘛?” 沈念嘟嘟嘴,把廖青梅的资料往茶几上一丢,倒在沙发上,“姑,我不想廖青梅做你的学生。” 就知道会是这事。 “这事已经定下了,你反对无效。”沈玉清把廖青梅的资料拿起来再翻了一遍,心里对这个学生又满意了几分,“你不是早决定要放弃了?” “我放弃了是放弃了嘛,但是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接触啊。”沈念偷偷看了眼厨房方向,见里头的人忙着做饭,压根没有注意外边的动静,才道,“我讨厌廖青梅,非常不喜欢她,连听到她的名字都会觉得烦躁,小姑,你答应我不收她行不行?” “不行!”沈玉清摇了摇头,她早看好廖青梅,而且又事先答应了她,绝不可能因为小倒女的哀求就松口,这是原则问题。 沈念气急,早知道沈玉清没那么容易劝服,“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告诉我妈说你松口要处对象了。” “……”沈玉清。 “反正只是不让你收廖青梅啊,你是我小姑难道不应该站在我这边,又不是不让廖青梅找别的老师,实在不行,你不收她,我把她推荐到宋叔叔名下,怎么样?”沈念有些得意,“怎么样,小姑,这个交易你不吃亏吧。” 说完,又有些愤愤地道,“廖青梅也不吃亏。” 投到宋一刀名下?沈玉清脑子里转了两转,狐疑地看向沈念,以沈念对廖青梅的讨厌程度,应该不会这么好心才对,不暗地里给廖青梅使绊子就算是不错了。 以她对宋一刀的了解,只要他肯收下廖青梅,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教她。 当然前提得是先收下,“你宋叔叔不收女学生。” “谁说不收的,他是不收蠢学生。”沈念从茶几上拿了根香蕉剥起来,“廖青梅的条件够好吧,不管是身体条件,还是学习成绩都不错,手指修长有力,适合拿手术刀,大演习时候我看过她的实操,完全符合宋叔叔的要求。” 沈念剥了先给沈玉清,自己另外剥了一根吃,“最重要的是廖青梅这人事不多,话少脑子活手上活利索,这样的学生宋叔叔肯定不会拒绝。” “那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把廖青梅让给宋一刀?”沈玉清摆摆手,“你那威胁不顶用,你去跟你妈说,了不起我躲在医院不出来,你妈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沈念笑笑,“我不打什么主意,我是给廖青梅铺一条康庄大道。” 沈大嫂领着沈念走后,沈玉清一直静不下心来,她拿不定沈念要做什么,但是廖青梅跟着宋一刀学习,肯定要比跟着自己好。 到了周一的时候,廖青梅意外地在实验室外头看见了正在抽烟的沈玉清。 “沈教授。”廖青梅有些惊讶,猜到沈玉清可能是来找自己的,同师兄师姐们道了歉后,硬着头皮顶着大家惊讶犹疑的目光,赶紧迎了上去。 沈玉清看着廖青梅,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廖青梅跟上。 “让我跟宋教授?”比沈玉清亲自来找自己的是,她居然被沈教授推荐给了宋教授?而且这中间人居然会是沈念! 沈玉清想了很久,不管沈念想做什么,这总归是一次机会,而且是绝好的机会,如果错过,就连她都会替廖青梅可惜。 “宋教授挑学生没有什么硬性标准,对学历更没有讲究,中间人虽然是念念,但是你要相信宋教授的人品,他是个很严谨的人,教学生从不会带有任何偏见。”沈玉清点头,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一般他有偏见的学习,直接就被拒之门外了。” 廖青梅也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极淡的茫然。 沈玉清也知道这决定不是一时半会能下的,好在这时候离廖青梅考试出成绩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慢慢考虑,“你放心,只要你考试过关,就算宋教授不收,最后还有我这里。” 也就是说,只要廖青梅成绩没问题,沈玉清这里就是她的退路,廖青梅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当时在没有老师肯收她的情况下,沈玉清愿意收她,现在又费心费力地替她打算,说实话,廖青梅对投到宋教授的门下真的没有太多的想法。 心里这么想,廖青梅就这么说了,她还是想跟着沈玉清学习,不过沈玉清摇了摇头,只说让廖青梅再仔细考虑,现在不急着做决定。 沈玉清的到来,让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都蠢蠢欲动起来,她们都是今年毕业的学生,也要准备考研正在找老师的,见廖青梅回来,立马就围了上去,想要打探消息。 可惜廖青梅自己只是找实习老师,对硕士招生并不十分了解。 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大家只好散了。 因为心里有事,廖青梅没有在实验室多呆,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图书馆,结果又在实验楼下遇到了苏静雅。 “我有点事要跟你讲。”苏静雅脸上表情有些扭捏。 从宿舍搬出去后,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宿舍里的姑娘虽然不搭理她,但是也不会欺负她,但新舍友对她就没有那么高的容忍度了,她性子不讨喜,什么情绪都在面上,嘴上更是不饶人。 当然她以前主要看不惯的是廖青梅,怼的也几乎是她一个人,但廖青梅极少同她计较。 有了新舍友后,苏静雅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又故态复萌,这下好了,一言不和就和舍友打了几架狠的,虽然没有闹出来,但苏静雅也吃了不小的亏。 这也得亏大家都是半个军人,平时训练没有落下,除了廖青梅这个变态,女同学们打起架来都是势均力敌,苏静雅没被人往死里欺负。 现在苏静雅都有些怀念以前宿舍里的人了。 “有事?”廖青梅站定,莫名觉得苏静雅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苏静雅点头,见廖青梅还是神色淡淡的样子,有些着急,“真的有事,你那个叫阿花的同学又来找骆扬了。” 叫阿花的同学?苏静雅说的是任桂云? 不过任桂去不是自称是骆扬的未婚妻吗?她来找骆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廖青梅挑挑眉,看着苏静雅,等她继续说。 “上次,就是在鱼锅店那次,那个阿花走了后就再也没有来找个骆扬了。”苏静雅说起鱼锅店的事,现在心里还觉得憋屈,但也只能憋着。 廖青梅点头,她对这些事没有关注,苏静雅这么说,大概就是的吧。 “以前他们还经常通信,从那次起就少了。”说到这里苏静雅有些脸红,看着廖青梅坦荡的脸,心里涌起苦涩。 “他们每次通信都是说关于你的事情,骆扬接近不了你,那些消息都是通过我他们才知道的,我……我以后不会再多嘴了。” 虽然她传的消息许多并不准确,还掺杂了许多她的个人情绪,但当着廖青梅的面,告诉她自己一直在背后当小人,把她的消息透露给对她不怀好意的人知道,多少还是有些羞耻的。 “我总觉得那个阿花来找骆扬是有目地的,而且肯定跟你有关,也就骆扬那个傻子看不明白,那个阿花把他当傻子糊弄,他还使劲往上贴……”想到骆扬看到那个阿花的样子,苏静雅心里就有些烦躁。 见廖青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苏静雅瘪了瘪嘴。 “反正,那个阿花对你不怀好意,你自己小心一点,我们……我们这就算是扯平了,我,我不欠你的!” 第二百章 就想要个闺女 苏静雅会这么好心过来提醒廖青梅,一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因为廖青梅的及时出现,让她没有犯下大错,二是比起廖青梅,她现在更讨厌那个叫阿花的妖艳女人。 “你不要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的。”苏静雅看着廖青梅等她一个答案。 任桂云竟然一直在打探自己的消息?廖青梅说不震惊是假的,她知道任桂云有些关注她的情况,但一直以为是在靖北那边通过那些同学来了解。 没想到她竟然是通过骆扬!想到这里廖青梅汗毛都竖了起来。 边走边想的廖青梅突然猛地一顿,她想起当时大一开学时在火车上听到极耳熟的声音是谁的了,是任桂云的。 只是那声音多了一些刻意和矫揉造作,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听出来。 难怪最开始无论她怎么冷脸,怎么拒绝,骆扬都像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边,还引得苏静雅和张爱红来针对她,后来骆扬大概是实在没有办法接近她,又有厉伟帮忙才退而求其次,和苏静雅走到一起。 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苏静雅对他还算大方之类的,但他通过苏静雅监控她的生活是事实。 廖青梅看向苏静雅,她不相信这么简单的因果苏静雅会看不明白,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死死扒着骆扬这颗坏了心的萝卜不肯放手。 不管怎么看,苏静雅的个人条件都要比骆扬好得多得多,家庭条件她虽然不了解,看平时苏静雅的衣食住行,应该也不差才对。 “我的苦衷,你是不明白的。”苏静雅脸上微苦,“反正你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就行。” 廖青梅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静雅脸上的表情才微微放松,她信廖青梅,她答应了就肯定不会把她供出来。 和廖青梅分开后,苏静雅一个人孤单影只地去食堂,最近骆扬每天都会出去找那个阿花,她们现在没有刚进学校里管理得严,骆扬更是早早地就找借口让教官给批了条,每天都能出去几个小时。 也不知道那个阿花到底什么时候走,这都呆了快有小半个月了。 “你去找廖青梅了?”苏静雅想着心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沉着脸的骆扬,直到被骆扬粗暴地扯着到旁边没人的地方,才回应该过来,此时应该在校外陪着任桂云的骆扬,竟然在自己眼前。 骆扬此时有些急躁,他疾言厉色地看着苏静雅,脸色阴沉得可怕,“我问你是不是去找廖青梅了!” 原本因为看到骆扬而有些高兴的苏静雅,脸色也迅速沉了下来,“我还没有问你这段时间人去哪儿了,你就跑来凶我?” 骆扬一梗,他出去见任桂云是瞒着苏静雅的,当然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所有行踪都被苏静雅掌握了。 “我在班上有事要忙,没有时间去找你,再说了我们那不是……最近不好见面嘛。”骆扬吭哧吭哧地给自己找借口,越说反而越理直气壮,“我是有正事,教官都给批了条的,倒是你,你怎么会去找廖青梅?” 看来骆扬对她去找廖青梅的事情非常介意,至于原因,估计又是因为那个阿花在中间挑唆,苏静雅心里有气,冷着脸道,“我去找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警告她不要出去乱说!倒是你,那天突然把我抛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那天的事情,骆扬想起来还有些脸红,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的,但这愧疚只能他自己说,不能别人来问,一问就挑起了他的火气。 “你还怪我,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勾引我,哪里至于被廖青梅撞破!”从那天后,骆扬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苏静雅,刚好任桂云又来了,他就理所当然地把苏静雅抛在了脑后。 “这事情都过过小半月了,你现在去找她有什么用,人家该说的不还得说了!” 骆扬心里是知道廖青梅不会出去乱说的,不然学校里不可能会这么平静,大家看他的眼神也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那也要我找堵得到人才行!”苏静雅冷哼一声,哪怕是知道骆扬的为人,此时心里也不免会有些失望。 什么锅配什么盖,她这样的人,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和骆扬这样的人将就了。 说完苏静雅就冷着脸往食堂走,骆扬仔细想了想苏静雅的话,确实是这样,他让人盯着廖青梅,不也是今天才收到她提前出实验楼的消息么,平时根本就找不见人的。 这样一想,骆扬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见苏静雅气哼哼的样子,脸上忙重新挂起笑容,去追苏静雅,温声细语地哄她,好像刚刚那个和她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不是这个人似的。 今天任桂云有事不能陪他,他中午饭还没有着落呢。 不提这两个人如何吵吵闹闹,廖青梅去了图书馆查了一下午的资料后,去了厉伟的办公室借电话给顾铭朗打电话。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她要和顾铭朗商量一下才行。 前世今生廖青梅都不是会依赖别人的性子,前世是无人可依,这辈子是自主成了习惯,很多事情都习惯性地自己做决定,但是后来她发现,不能再这样下去。 就像她希望顾铭朗不管安全还是危险都不要瞒她一样,顾铭朗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足够坦诚,并且依赖他的。 观念转变得有些生涩,但必须要转变,上辈子她有过一场极其失败的婚姻,虽然有很多外在的客观因素影响,但也同她自己脱不了关系。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有缺陷的,重生也不能让人变得完美,廖青梅想好好经营和顾铭朗的婚姻,势必就要做出一些改变,比如再多给他一些信赖。 “我觉得沈教授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你不能因为感情左右你的判断。”顾铭朗握着电话,恨不得把自己挤进电话里头,通过电波传送到廖青梅的身边来。 算算他们分开的日子,又快两个月了,虽然廖青梅有暑假,但是他有任务要去深山拉练,廖青梅也要呆在实验室里一段时间,要见面还真不确定是什么时候。 “沈教授既然亲自来找你谈这个问题,说明她是看好你跟着那个宋教授的。”顾铭朗冷静地帮廖青梅分析着,“至于沈念那里你不用担心,不管她做什么,我保证不会让她影响到我们。” 沈念打的主意?顾铭朗眉眼一沉,不就是让廖青梅被绑在学校,阻止他们见面么,还有最近一波波来示好的女同志,这里头要是没有沈念的手笔,他就不姓顾。 不过这种麻烦桃花就没有必须告诉廖青梅了,他自己都能解决好。 想到刚刚廖青梅描述的宋教授的性格,顾铭朗头疼地抚抚额,明知道沈念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为了廖青梅的前程着想,他还不得不劝着她选择这个严谨专一的教授,这感觉真是操蛋极了! “你不用顾虑我这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无条件的支持你。”说这话的时候,顾铭朗是捂着胸口说的,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支持廖青梅,他只想把媳妇拴在自己身边,早起能看见她笑,回家能看到她在家里,然后两人再生个闺女,最好像他媳妇一样可爱。 但理智始终略胜一筹。 顾铭朗这话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虽然他极力克制但廖青梅还是听出点来,不由得笑起来,“真的?宋教授是博导,其实我早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他招弟子的条件出了名的苛刻,现在有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我一直读下去好了。” “哎哟,媳妇!”顾铭朗一急,差点儿咬到舌头,这话怎么说的,真要读博啊?“要不,咱先把闺女生了再说?” 顾铭朗这会真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在心里暗暗掰了掰手指头,和他一个年纪的老头,估计当爷爷了,他闺女只怕还在上小学呢,这可不行,万一以后闺女领他出去嫌他老怎么办? 那可不行! “你就这么想要个闺女啊,万一生了儿子怎么办?”廖青梅笑,顾铭朗想要闺女这事和她说了好几次了,偏偏顾小姑信里点明了要她生个儿子,就是那黄符子的功效,也主要是这个。 不过这事廖青梅不打算跟顾铭朗说了,顾小姑写这些信来挺多就是隔应她一下,她不理会,顾小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那不能,就得是个闺女!”顾铭朗笃定得很,生男生女他说了算! 两人说着说着就歪到了生男生女的问题上,好在等两人挂电话前,该沟通的问题都涌通了,任桂云的事廖青梅也跟顾铭朗说了。 一直被人暗地里监视着,说起来这事还真的挺恶心人的,廖青梅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着了任桂云,你说单纯的嫉妒,也不至于像恶狗似的一直盯着她不放吧。 现在大家都有了新生活,她从一开始也没有妨碍到任桂云的地方,要说高考名额,她又没有走后门去占谁的名额,这本来就是公平竞争,就算没了她廖青梅,说不定还有李青梅、张青梅呢,任桂云自己心态不正,根本就怪不得别人。 顾铭朗让廖青梅自己平时注意一些,专心学业上的事情就行,任桂云的事,他会安排。 第二百零一章 你想得太天真了(+1) 挂断电话后,顾铭朗坐在办公桌前沉思了一会,重新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你是说任桂云和熊老六那帮遗党走得很近?”顾铭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任桂云什么时候掺和到深城的黑势力里头去了? 当初任桂云选择南下,顾铭朗也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一直安排人看着任桂云,实在是青梅这个同学谎话太多,如果不是确认她真的南下打工,顾铭朗哪里放得下心来,直到她确实是南下,并且去了流水线当女工后,顾铭朗才不再理会任桂云的事。 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过去,任桂云居然大有“出息”,敢去趟深城的浑水! “任桂云这姑娘,心眼长得比筛子还要多,她可能察觉到了咱们有人盯着她,一开始确实老老实实地在厂里上班,等我的人一撤,这姑娘就不老实了,在厂里没少挑事。”电话那头是顾铭朗的发小,现在在南边的建筑工地当包工头,和顾铭朗的关系很铁,本身也有本事,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不少。 当初任桂云上班的厂,还是这个发小暗地里想办法介绍的,不过虽然他们在中间插了手,但真是良心介绍,那家厂出了名的厚待职工,而且发展前景很好,老板出身不高,一直都特别提携基层职工,比任桂云小学同学介绍的那个黑编织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任桂云不蠢,而且可以说得上聪明,只要她好好干,不愁没有出头的那天。 “头一个月她就把线上的主管挤走了,自己坐了上去。”任桂云怎么做的,他们无从得知,“不过后来人老板回来了,那个主管是他一手提拔的,他虽然乐意提携基层职工,但最看中人的品性,人家商场打拼多年,哪里看不出任桂云的斤两,直接给开除了。” 后来,任桂云就自己找活干,顾铭朗的发小见她还算老实,就没有多关注她,毕竟他也有一摊子事要忙,哪里有多余的工夫去盯一个女人。 顾铭朗当初也只叮嘱他,让他好好给任桂云找个活干,让她安分呆着,并没有别的要求。 哪里知道,等他抽出时间再看,任桂云已经火速和靓姐那边的人搭上了线,所以廖青梅会在开学的火车上遇到改头换面的任桂云,还一时间没有认出她来。 那应该是任桂云第一次参与靓姐她们的活动。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任桂云那丫头混得只是一般。”顾铭朗的发小笑,他和靓姐交道打得少,但对深城的几大势力还算了解,“靓姐不会让任桂云爬到她头上的,任桂云再厉害,也斗不过土生土长,势力盘根错节的靓姐。” 约好了等过年回老年一起喝一杯后,挂掉电话顾铭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任桂云倒是真能折腾,也不知道她一直盯着青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样的人性情阴暗,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真正做的是什么,却又一直在身边蛰伏。 想了想,顾铭朗又往出拨了个电话。 此时呆在学校附近的任桂云日子也不大好过,骆扬对廖青梅的情况并不了解,但她自有门路去证实她想知道的事情。 得知顾铭朗不仅没死,反而立下战功升了,任桂云整个人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 “沈小姐!”任桂云的声音极冷,“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顾铭朗没死的事实?!” 任桂云快要气疯了,顾铭朗都回来差不多一年了,她居然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骆扬这里没什么用,她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留着骆扬不过是备不时之需,至于靖北那边,她从出来起就从来没有回去过,更无从得知廖青梅的消息。 何况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当初班主任再三要求下,她做下的事被瞒了下来,但知情人不止廖青梅和顾铭朗,那些事最终还是被宣扬了出去,她就算是想找同学了解廖青梅的情况都不能。 至于她的名声,任桂云耸耸肩,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现在生气的是,居然有人敢把她傻子一样糊弄。 “你是?”电话那来传来清脆的女声,带着漫不经心的蔑视。 电话里瞬间只剩下丝丝的电流声,好一会任桂云才挑高了嘴角冷笑两声,“沈小姐贵人事忙,不记得我也是寻常,既然这样,就当这个电话我从来没有打过。” 原本以为对方会因为她略带威胁的话而就范,没想到电话咔哒一声后,传来阵阵忙音。 沈念居然敢挂了她的电话!任桂云气急,再拨过去电话已经无人接听了。 在招待所里呆了近半个月,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去都是办公室里找沈念,没想到沈念居然已经离职,任桂云简直不敢相信,当初那个说要搞臭搞死廖青梅的沈念,居然就这么情悄么声地走了! 现在任桂云想找沈念都找不到,好不容易弄到沈念的电话,居然装作不认识她! 任桂云冷笑两声,瞪了一眼往她这里探头探脑的报亭老板,把五毛钱摔在报纸上,转身就走,沈念既然装作不认识她,她再找也不过是无用功,不过沈念想把她撇开干净可没有那么容易。 她等着堂堂沈大小姐亲自来求她。 一周后,沈念在医院传达室取回一个挂号件,半个小时后,匆匆请假离开医院。 沈念直接在军医大的附属医院里堵到了正在输液的任桂云。 这次出门,任桂云就当是给自己放了长假,正好骆扬是军医大的学生,能走门路让她以家属的身份到医院里看病,这两年她一个女人风里雨里,虽然一直注意保护自己,但多少落下了一些毛病,正好趁机休养一下。 妇科!沈念站在病房门口冷笑,踱着步子走到病房里,骆扬正在哄任桂云吃东西。 “沈老师,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骆扬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沈念,不明白她怎么会到这里来,不过见她目光一直盯着任桂云,立马就有些明白了,“找阿花的?快进来坐,我刚刚来的时候买了苹果,我削一下给……” “你出去呆着。”沈念看都懒得看骆扬,她进学校起,就知道这个男同学先前对廖青梅有想法,不过后来却跟廖青梅的室友混到一起去了,当时沈念就不怎么看得上他。 现在见他这么殷勤地对任桂云,就更加看不上了,能跟任桂云混到一起的,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骆扬满脸的笑容都僵在脸上,顿时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也是参加了那场演习的,对沈念的身份有一点点了解,知道这个老师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骆扬求助般地看向任桂云,沈念既然来找任桂云,那跟她的关系应该不错,他希望任桂云能帮他说说好话。 “你去外面给我买份鸡汤吧,我特别馋那一口。”任桂云冲他安抚一笑,示意他先出去,她知道要怎么做的。 骆扬得了她地示意,立马讨好地冲沈念笑了笑,拿起饭盒就出了门。 支走了骆扬,任桂云坐在床上淡笑着看沈念,她知道沈念会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不过越是快,说明她越是在乎自己手里的东西。 “不过是点小炎症,怎么好劳烦沈小姐亲自过来。”任桂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念,沈念并没有被她阴阳怪气的话所激怒,把手里的东西直接砸向任桂云。 “看不出来,挺有手段的嘛。”任桂云给她寄的东西是一盒录音,当时她联系任桂云,让她下黑手陷害廖青梅时说的话。 当然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录到,录到的都是一些沈念摸黑廖青梅所说的话,那些话说得有些恶毒,和沈念平时表现在人前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没有一点手段,怎么敢和沈小姐这种高门打交道。”任桂云笑着捡起砸到她肩膀上又落到床单上的小录音带,左右翻看了看,“你看,贵人多忘事的沈小姐不是亲自上门了么。”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沈念没有回应她的话,直接问起任桂云的目的。 任桂云脸色瞬间沉了沉,“为什么你找我的时候不告诉我顾铭朗已经回来的事实。” 沈念找上任桂云,只说让她对付廖青梅,并没有说任何关于顾铭朗的事情,录音带里录的,也是大多是沈念为了取信任桂云,故意说的一些话。 “你怕他?”沈念挑眉一笑,直接抱起双臂靠在门框上讥讽地看着任桂云,“你是不是没脑子?女人之间的仇恨除了男人,还会有什么别的问题?你不是一心想把廖青梅踩进泥里吗?你不是让人时刻盯着廖青梅的动向吗?怎么会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打听不到?” 任桂云捏紧了手里的录音带,这事怪她吗?顾铭朗已经死了,连顾家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谁会想到顾铭朗还有死里逃生的一天! “没有别的事了?”沈念挑眉看她,线扫过在楼梯口藏头露脑的骆扬,在他偷偷探头看过来的瞬间,冲他微微一笑,骆扬瞬间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夺路而逃。 “没有别的事,以后就不要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了,不过区区一卷录意带而已,你想拿它做什么?”沈念走进任桂云,挑高了视平线,从眼尾看她,“逼我为你所用?” “那我只能说,你想得太天真了一些,任桂云。” 第二百零二章 意有所指(+2) 病房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沈念勾唇一笑,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树桠上的蹦达的小鸟,“你就算把它寄到全世界都知道,但是有什么用呢?我丝毫不惧外头的流言,而我的家人会无条件的信任我,毕竟家世在这里,想要陷害我的人太多,不是吗。” 沈念说的半真半假,她要是不在意,就不会匆匆赶过来,但也确实没有任桂云想的那么忌惮,想摆平这件事很简单,不过最开始花费一点工夫而已。 “至于你,为什么就不想想我当初会找上你呢。”沈念走到窗边,骆扬脚步匆匆,已经快要走出医院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存在?没有想过吗?”沈念笑,转过身来看向额角冒起青筋的任桂云,“骆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不知道你在深城做的是什么吧,不知道你住处楼下的电话吧,甚至他连你现在得的什么病也不知道的吧。” 任桂云的脸,这时候才真真正正地沉下来。 她现在已经后悔为什么要固执地找沈念要说法,以她现在的势力,根本就拿沈念没有任何办法,甚至只要沈念动动手指头,她就会全军覆没。 “廖青梅要提前毕业的事你知道不知道,你难道就不想阻止吗?”任桂云抬眼看向沈念。 这样的天之娇女,应该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输在廖青梅手里吧,所以才那么讨厌廖青梅,偏偏这样的人又最是虚伪,哪怕是害人也总想着给自己找几把刀,生怕会脏了自己的手。 真小人和伪君子比起来,任桂云觉得自己要比沈念高尚得多。 沈念笑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她也应该走了,“廖青梅毕业不毕业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她的老师,自然只想她好的。” 任桂云藏在被子底子下的手揪紧了床单,动动嘴皮子,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当初那个恨不得廖青梅去死的人又是谁,至少她一直想给廖青梅使绊子,却从来没想过要弄死她。 “好了,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就不陪你多聊了。”沈念看着任桂云,伸手替她整理微敞的衣襟,目光一点点转冷,“古往今来,邪不胜正。” 任桂云沉默了很久,并没有去同沈念争辩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她们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沈念不过是占了天生的优势而已,“我会把录音带销毁,不会再打扰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念上前拍拍任桂云的肩膀,从她手里抽出那盒录音带,“深城的录音技术不错,后期处理得很好,我还挺喜欢我的音色的,这一盘就送我了,多谢。” 沈念走了很久之后,骆扬才回来,手里的饭盒里是满满的鸡汤,“沈老师来找你做什么了?你和她很熟吗?那你知不知道沈老师家里……” “闭嘴!”任桂云瞪了骆扬一眼,掀开被子躺了下去,背过身不想再听骆扬讲话。 骆扬张了张嘴,什么也不敢再问,好半晌后才坐在床边揽住任桂云的肩膀,轻声哄她起来吃东西。 沈念离开病房后直接去了沈玉清那里,再次催问了廖青梅的事情,这一次她的态度比先们要强硬得多,沈玉清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把廖青梅答应考虑的事情告诉了沈念。 “念念,你是个好孩子,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希望你心里有个分寸。”这话已经是沈玉清第二次说了,她没有执着地追问沈念的打算,最主要的原因是沈念接受了家里给介绍的相亲对象,双方正在接触了解。 她相信沈念是个好孩子,就算对廖青梅有怨气,但恶念是有度的,顶多就是为难一下廖青梅,并不会去伤害她。 先前她怀疑国安那件事和沈念有关,也不过是在诈她,后来通过内部朋友得知,沈念和这事没有关系后,心才真正地放下来。 “小姑,你老是这样不相信我,我会很伤心的。”沈念一脸委屈,“你应该这样想,顾铭朗再不济也是我沈念看上的人,我现在做的,都是帮廖青梅成为更好的人,让她能够配得上顾铭朗。” 沈玉清摇摇头,“你啊你,你就这么皮吧,看你以后丈夫能不能管得住你。” “那小姑你说我把她推到宋叔叔门下,难道不是好事?除非廖青梅这个人自己不思进取,那样我也无话可说,何况我又不是逼她,我只是给她一个选择而已。”沈念拉着沈玉清的手撒娇。 要求不同,她在自家父母面前常常是一副理智懂事的样子,只有和沈玉清单独一起的时候,才会放肆撒娇,父母希望她懂事理智能够独挡一面,小姑却只希望她平安开心。 排除掉要给廖青梅和顾铭朗使绊子的原故,这也是她格外讨厌廖青梅拜在沈玉清名下的原因之一。 廖青梅已经抢走了顾铭朗,她怎么可能再让她把自己的小姑给抢走。 …… 呆了近一个月,住了一周院后,任桂云终于办理了出院手续,并买好了回深城的票,沈念这条线断了就断了,她现在不能拿沈大小姐怎么办,但是以后等她站到自己想站的位置,再和沈念说话就不会是单方面被压着打的场景了。 到那时候,她总有机会把今天吃的亏给找补回来。 骆扬提着行李依依不舍地送任桂云去火车站,他特别舍不得任桂云走,两个人好不容易见到,正是小别胜新婚的时候,任桂云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一切都是为了以后。”任桂云拉着骆扬的手笑,向他许诺她只要一有时间就一定会过来,这两年时间两人各自努力,等骆扬毕业了,她们就不会再分开。 任桂云这么说,骆扬就这么信了。 躲在柱子后头的苏静雅只差没有跳出来骂骆扬蠢了,这个女人说的话,在她看来一个字都不能信,偏他傻乎乎的,没有一个字不当真,捧着哄着生怕惹人不开心。 对骆扬而言,任桂云就是天上的月亮,永远圣洁可爱,而她苏静雅,就是路边的小草,心情好了低头看看冲着笑一笑,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视的。 廖青梅也在火车站送人,厉伟的媳妇要回老家喝喜酒,厉伟正好带学校出去训练去了,廖青梅请了假来帮忙,这会刚刚把人送到火车上。 从月台一出来,就看到了任桂云和骆扬依依惜别的场景。 “青梅,你真是忙,我来了这么久,居然连你一次都没有见到。”见到廖青梅,任桂云脸上立马盛满笑容,这笑容和在火车上时又有些不一样起来。“上次的事,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家叔叔已经回来了。” 廖青梅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可惜任桂云一点也不想放她走。 “你不会怪我吧?”任桂云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真诚,骆扬站在她旁边,有些心疼,怎么每一次都是他的阿花低声下气地给廖青梅道歉。 “廖青梅,你差不多就行了,阿花已经真心实意地冲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骆扬见廖青梅还是淡淡的表情,立马就站不住了,冲到了任桂云的前面指责廖青梅。 “……”廖青梅看傻子似地看了眼骆扬,难怪苏静雅会说他蠢。 从一开始,就是任桂云在自说自话,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想怎么样”了! “骆扬,你别这样,上次是我说错了话,不关青梅的事。”任桂云拉住骆扬,看向廖青梅,“我还没恭喜你呢,这是喜事,你要是早说就不会造成后面的误会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廖青梅看了眼手表,回学校的班车半个小时后才有,倒也不急着走,“你上次领的那帮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廖青梅也是突然想起那个哭得很伤心的姑娘才多嘴问一句,任桂云的脸一僵,看廖青梅脸色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同,才很快放松下来。 眼前的人不是顾铭朗,而是廖青梅! “她们也是想赚钱才跟着我走,现在都去了厂里上班。”按流程走,是要先去厂子里见见人生的艰难的,任桂云也不算说假话。 骆扬一直是知道任桂云是专门替工厂招工的,工作特别辛苦,可廖青梅这话问着,好像任桂云是要害那些姑娘一样,骆扬又想往前冲,被任桂云给拉住了。 “我听说去年你出了不少事来着,现在没事了吧。”任桂云此时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普通同学,问的问题也都是很正常的问候,如果廖青梅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任桂云都在通过骆扬来监控她的话,她或许会相信。 “已经过去了,骆扬连这个都跟你说?”廖青梅视线扫过骆扬,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见他突然一脸的不自在。 任桂云就笑,十分关心的样子,“是我问的,毕竟咱们以前是同学,我比平常人多关心一点你的近况,说起来你也挺倒霉的,老是遇到这种事情,以前是我年少无知,现在也不知道你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这话说得,廖青梅压根就没办法往下接,这是把自己以前做的事情推到年少无知上头,然后老是遇到不好事情的她,反而是得罪了人的缘故? 还是说,任桂云的话另有所指? 第二百零三章 促狭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开口就行。”任桂云看廖青梅的目光很真,可惜廖青梅已经不会再相信她。 反而因为她过分精湛的演技,对她警惕起来。 廖青梅态度并不热情,任桂云却丝毫不觉得尴尬,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这是你结婚我准备的份子钱,听说你结婚那天特别热闹,再次祝福你,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红封塞得鼓鼓囊囊的,里面的数目应该不少,这时候还没有随份子钱的习俗,廖青梅结婚时收到得最多的是毛巾、枕巾和脸盆被面这些东西。 而以她和任桂云的关系,还远远不到随份子钱的地步,廖青梅也没想到任桂云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廖青梅不肯收,任桂云就一副很伤心的样子,“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不收是不是还不原谅我?” “这是两回事。”廖青梅站得远远的,任桂云想往她兜里塞手却不够长。 到最后任桂云也没有把红包塞出去,最后只能讪讪地把红包收起来,“你也真是的,多少是我一点心意嘛,我这几年也存了一些钱的,算了算了,等你以后生孩子,我再给包份大的吧,到时候你可不能这么拒绝我,要我说啊,青梅你真得改改你这性子,太方正了,以后出社会会吃亏的。” “我这马上要进站了,就不和你多聊了。”任桂云不管廖青梅的态度,自顾自地说得十分亲热,把红包放回包里后,十分自然地抬手看了眼时间,她手腕上的手表十分精致,就是不懂表的人看了,也看得出这只表肯定不便宜。 任桂云是在工厂打工的,怎么会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这么一想,廖青梅才注意到,任桂云身上穿的都不是便宜货,这时候没有什么叫得出名头的牌子,但是她身上的料子明显要精致许多,更别提任桂云还烫了头发化了妆的。 此时此刻廖青梅倒是很想问问,任桂云的母亲妹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不过这到底是任桂云的私事,这想法只在廖青梅脑子里转了一转,很快又烟消云散。 任桂云要检票上车了,廖青梅自然不会去送她,简单地说了两句后,廖青梅就直接走了。 “你看看你,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那么关心她,可是人家呢?!”见廖青梅走了,骆扬没好气的看着任桂云,“你这才刚刚出院,身体学没有好全,脸上都没有半点血色,可人家看在眼里,连问都不问一句。” "算了,别说了,是我对不住她。“任桂云迅速地回头看了廖青梅一眼。 余光扫过柱子后慌忙躲闪的人影,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她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同骆扬拉扯不舍,只想赶紧回深城,为了以后开始布局,任桂云直接从骆扬手里接过行李就直接往检票口去,骆扬想去买张月台票送她上火车都被她直接给拒绝了。 目送着任桂云进了站,骆扬心里十分怅然,可惜现在他还在求学,不能随着心爱的人天南地北,不过想到任桂云说的以后,骆扬的心里瞬间又充满了斗志,他得再努力一些,急取能分配到好的单位,以后让阿花跟着他过好日子。 至于苏静雅,已经被骆扬下意识地给遗忘了。 本来苏静雅是想冲过去把骆扬拉回来的,可是脚步就挪出去了,却被人给拉住了,是廖青梅。 “你现在跑过去,是要告诉骆扬你一直在跟踪他们吗?”廖青梅本来没发现苏静雅的,不过是听到广播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才看到趴在柱子边上,眼睛都要看穿的苏静雅。 不用想都知道她是跟着谁过来的,廖青梅头疼地抚额,这姑娘怎么这么执着呢?还执着得不是地方! 这样一想好像也是的,苏静雅立马就不往前冲了,她跟骆扬在学校里才刚吵了两架,现在冲上去,她肯定克制不住自己去嘲讽骆扬和那个女人,骆扬肯定会怪她。 反正那个女人已经走了,苏静雅恨恨地瞪了眼还在张望的骆扬,跟着廖青梅一块儿出了火车站。 不过廖青梅居然会去阻止她,苏静雅跟在廖青梅后头,不是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廖青梅,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和廖青梅的关系可说不上好,她以前还老说些怪话气廖青梅来着。 上了车苏静雅犹豫了两秒,选择挨着廖青梅坐着,不过心里莫名却紧张得不得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不说话,廖青梅也懒得去搭话,掏出记英语的小本本,默默地记起单词来。 廖青梅一学习,苏静雅就更不敢讲话了,她现在在新的宿舍都快被人欺负成条件反射了,一旦有人进入学习状态,下意识地就要保持沉默,闹出动静来,可是会被揍的。 这样一想,还是以前在旧宿舍好,大家专注度都很高,她看小说磕瓜子也没人嫌她,实在不行,像廖青梅她们,都是直接去图书馆学习的。 班车准点发车,苏静雅闲来无事,就一直盯着窗外,心里还是盼着骆扬赶紧上车来的。 可直到汽车缓缓启动,站口方向还是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影,苏静雅心里有点着急,刚准备下车,就见远处跑来一个人影。 “售……”苏静雅刚站起来准备喊人,就见廖青梅一眼撇过来,下意识地就噤了声,“那个,骆扬还没有上车呢,这好像是最后一班车了,要是赶不上的话……” “唉,同学那是不是要上咱们车的人?”售票员是个有点近视的大姐,她看了看往这边跑的骆扬,不太确信这人是不是要上她们的车,刚好前面后面各有一台车也在往站外开呢。 廖青梅淡淡地一眼扫过去,把手里小册子翻过一页,“不是,可能是要上后面那台车的。” 售票员一听,“老何,不是咱们车的,开车。” 这时候车已经出了站口了,正好骆扬跑累了,远远地又看到苏静雅在车上,便叉着腰停下来喘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没喘匀呢,汽车就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开走了! 骆扬气得都要跳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喘气,赶紧加速往外跑,可惜,这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私家车,就连公交车班车都不算多,根本就不会有排队出站的情况发生,司机师傅一脚油门下去,路上畅通无阻,骆扬就是长了四条腿也追不上。 “……”廖青梅居然还有这么促狭的一面?苏静雅鬼使神差地竟然没有开口喊住司机师傅,而是等车开出很远后,才开口,“你你你,骆扬还没有上车呢!" 廖青梅放下小手册,抬手看了眼手表,示意苏静雅自己看,“任桂云二十分钟前就已经上了车,有那么多的时间目送爱人,却不注意班车的发车时间,车上这么多人,没有义务要等他吧,当然最主要是的,我挺讨厌他的。” 这话说得是没错,可是也不差那么一时半会吧。 而且,苏静雅抬眼看了眼廖青梅,她还以为廖青梅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呢,她居然也会讨厌一个人吗?那她是不是也挺讨厌自己的? 不管怎么想,自己还确实是挺招人嫌的,苏静雅心里明知道结果,这时候心里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当然你可以现在喊师傅靠边停车,班车才开了几分钟,距离还不算特别远。”廖青梅重新拿起小册子,看了半天也没看见苏静雅张嘴。 班车发车的瞬间,售票员就到车后去收票钱去了,这会才收了一半,廖青梅看了眼苏静雅,又回头看了一眼,一边拿零钱,一边问,“不好意思喊?要不要我帮你喊。” 苏静雅瞪了一眼廖青梅,她才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帮自己喊,“不用了。” “真不用?”这倒是奇了怪了,以苏静雅对骆扬的看中,竟然会舍得? “你说得对,他要去目送“爱人”嘛,活该他自己走回去!"苏静雅恨恨地开口,回头望了一眼,班车已经开出很远,早看不到骆扬的影子了。 廖青梅嘴角一勾,被苏静雅给逗笑了。 最后骆扬也没真的走回学校,路上搭了辆顺风车,反倒是省了票钱,回学校后到处和人说自己坐了辆特别舒服的公家车,口气十分炫耀,当然暗地里也不免和苏静雅生了一场气,要知道要遇到顺风车前,他可是狠走了一段挺长的路,可苏静雅不知道是不是被廖青梅那句“爱人”给气到了,也同骆扬生起气来,压根不像以前一样,骆扬一生气就放下身段去哄。 没想到的是,过了没两天骆扬就主动来找她了,还说了不少好话。 因为这件事,苏静雅好像一下子就搞明白了两人间的定位,其实并不是只有她离不开骆扬,骆扬同样也是需要她的,至少现在的他根本就离不开她的补贴。 苏静雅和骆扬又时时腻在了一起,廖青梅撞见过两次,并没有放在心上,马上就要考试了,考试对她来讲不过是小儿科,她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她现在唯一无法做出决定的是,到底要不要选择宋教授。 而这其中,沈念到底又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第二百零四章 你还不够格 和宋教授的面试被按排在了病理学考试结束的第三天,沈玉清提前告诉了廖青梅,让她带齐自己的档案资料去宋教授的办公室等。 不管廖青梅心里如何犹豫,每一次面试她都是全力以赴地去准备着,提前了一个小时,下午三点廖青梅就等在了宋教授的医生办公室里,好像所有医生办公室长得都差不多,两张桌子,一堆病案,还有简单的诊疗器具,别的医生办公室墙上除了规章制度,还会挂不少锦旗,但宋教授的办公室里除了两副人体经络图,就再也没有别的。 近两个多小时过去,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办公室里还是只有廖青梅一个人。 中间沈玉清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了她一眼,见宋教授不在,只让她安心等着,廖青梅原本平静的心,也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要问学校里哪个教授最出名,无疑是宋教授,他的故事也十分传奇。 出生医药世家,年轻很小就留学海外,是这时候难得的留学派医生,特殊时期回国却因为有海外关系被下放到了乡下,那个时代有海外关系的人几乎都被视为叛徒,能撑过那些年的人并不多,在乡下的日子是苦是难大家无从得知,倒是流传的版本有很多,平反后,宋教授迅速走入一线,技术依旧精湛。 除了两鬓发白,宋教授和十几年前没有什么两样,风度翩翩,性情古怪。 至于宋教授的那些传说,稀奇古怪什么都有,有的说他以前是特务,也有人说他在国外时参与的都是机密研究,是某个神秘组织的领头人……还有人无意看到过宋教授的右脚脚趾全部没有,更是衍生出了非常非常多的版本,甚至其中还有不少香艳故事。 以前廖青梅都是当八卦一样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直面这个活在传奇里的人物。 思维越是发散,就越有收不回来的趋势,廖青梅也越是紧张,最后她干脆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墙壁上的那两幅经络图上,这一看就看得有些忘记时间。 “宋医师?您怎么不进去?” 廖青梅是被一声清脆的声惊回过神来的,转头一看,门口站的一个穿白大褂的儒雅中年医生,目光扫过他班白的鬓角,廖青梅赶紧转过身来弯腰行礼,“宋教授。” 听说宋教授今年四十三岁,但看起来似乎比实际年纪要年轻许多,相貌非常的出众,看着更像海报上的电影明星,而不是一个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虽然外型气质十分儒雅,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清冷,不大好说话的样子。 见廖青梅发现了他,他微微点头,慢慢踱步往里走,“什么时候来的?” 这时,廖青梅才看见站在门口端着托盘的小护士,见廖青梅看她,俏脸一红,忙冲廖青梅笑笑,端着托盘赶紧溜了。 “刚到。”廖青梅微笑,笑容却在下一瞬间僵在脸上。 “我不喜欢不诚实的人。”宋医生摘下听诊器,目光极淡地瞥过来,廖青梅瞬间就不敢动了,连嘴也不知道怎么张,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原本想好的自我介绍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好在屋里的气氛没有僵得太久,宋教授取下听诊器放在一边后,去洗了手坐回来,向廖青梅伸手,“把你的档案给我看看。” 廖青梅恭恭敬敬地把手里的档案递上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廖青梅憋着气,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不过几页纸,宋教授看了很久,其中还皱了好几次眉头,吓得廖青梅的心脏提得高高的。 “专业成绩勉强能过得去,坐下。”放下档案,宋教授抬眼看了下廖青梅,示意她坐到办公桌旁边看诊的椅子上。 这是要开始谈了?廖青梅提着心,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这时候她应该可以自我介绍一番了吧,可还没开口呢,宋教授就先说了,“廖青梅是吧,把你的手拿出来。” 廖青梅把手拿出来,她的手长得很好,十指长且灵活,唯一的不足是手看上去挺有肉感,摊平了会有四个肉窝,而且左手指上有一处旧疤,那是小时候在乡下剁猪草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 狮心鹰眼妇人手,这是对外科医生最基本的三点要求,廖青梅也听说过宋医生对学生的外形条件要求十分之高,说实话她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过关。 “听说你结婚了。”意料之外的是,宋教授看过她的手后什么意见也没发表,转而问起别的。 廖青梅不太明白,收她做学生,和她结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还是认真点头,“是的。” “想做我的学生,以你的资历学平还不够。”宋教授的话一出,廖青梅的心里猛地一紧,瞬间袭来一股失落,但很快地又放松下来。 她本来对跟随宋教授学习,没有特别强烈的愿望,失落只是因为被否定,不是因为被拒绝。 “打扰您了。”见宋教授没有别的话要说,廖青梅起身准备辞职。 现在已经五点了,这会回去,应该还能赶得上食堂的土豆牛腩,本来约的时间比较早,廖青梅以为能很快面试完,就没让刘爱国帮自己去打菜,再晚就赶不上趟了。 廖青梅刚站起来,宋医生的目光就轻轻地飘过来。 “……”廖青梅又默默地坐了回去,不是不收她了?怎么还不让人走? 宋教授摇摇头,晾了廖青梅一会才道,“想做我的学生,要做到几点要求。” 廖青梅不像别的学生一样,听到宋教授这么一点,便想也不想地赶紧应下,而是静静地等宋教授的下文,这下反倒是宋教授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五年内不能生孩子,三到四年内不脱产完成硕博连读,之后十年不能离开一线岗位。”宋教授话话很慢,所以每一个字廖青梅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般的硕博连读正常是五年,不脱产四年通过实在是太难的,这和廖青梅的计划出入太大,但老师这么要求,她拼一拼也会努力做到,十年不离开一线岗位,这个也能理解,不学医不知道,学了医后才知道医学人才的流失有多大,医学工作者,一年年的考级熬资历,生生都能把人熬老。 许多医学高材生毕业后,要么进了体制内坐办公室,要么实习一段时间后就转了行,坚持下来的,也有很大一部分熬过了最初几年,最后败在了复杂的人事关系,或者医患关系上。 而且从学校进到医院,必须轮科,最基本的一个科室三个月,内外传染,门诊急救所有科室都过一遍后,才能定科室工作,而这其中,会有很多意外发生,她们就有学姐在传染科不幸染上了病,最终离开这个世界的。 医生,其实是个高危职业。 另外就是女医生少,结婚生子吃不了苦各式各样的原因,常常会让她们的职业生涯终结。 当然这些对廖青梅来说都不是问题,既然选择了这门学科,就有承担相应的风险的心理准备,后两条廖青梅觉得虽然不敢打包票,但她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但是不生孩子?她自己不暂时不想生,和被别人规定年限内不准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廖青梅站起身来,冲宋教授弯了弯腰,“对不起,宋教授,浪费了您的时间,很抱歉。” 话刚说完,廖青梅就明显地觉得后背一凉,抬眼一眼,宋教授脸色冷得吓人,这是因为她的话不高兴了?廖青梅正要开口解释,刚刚从路口过去的那个小护士匆匆跑进来,“宋医师,急诊科来了很多病人,他们都是知春路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其中有一位患者腹部被一根半米长的钢筋洞穿……侯主任让您马上准备准备去手术室。” 小护士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宋教授已经一阵风似地冲出了办公室。 这种时候廖青梅应该赶紧离开才对,可是下意识地,她的脚步就跟随宋教授和小护士而去,等她跟着跑到急诊科室时,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病房里更是哀嚎声一片,进进出出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都神情肃穆,并且沉重。 廖青梅还看到的沈玉清,她速度极快的检查着躺在病床上呼痛的患者,并不时地向跟在身边的学生说些什么,然后这些受伤并不太严重的病患,一个个被妥善安排…… 无关人员不能进去,但因为受伤的人挺多,廖青梅站在外头就能看到里面忙碌的情况,这种时候她特别想上前去帮忙,但她到现在除了大演练的时候给沈玉清做过副手,还是一些最简单的工作外,其余压根就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实验室解剖室里的那些动物。 宋教授最先查看的就是那个被钢筋洞穿胸腹的病人,廖青梅眼睛紧紧地盯着宋教授的所有动作,看着他一步不乱地指挥跟着他的医护进行前期检查及准备工作后,又温声地凑近同那位神智清醒的病人沟通,她无法靠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但是神奇的是,那个焦虑的患者神情明显平静了下来,表情虽然依旧痛苦,但明显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不配合,然后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 像着了魔似的,廖青梅一步步地又跟去了手术室,直到那个病人被推出来,陷入沉睡了脸十分平静,而推着他的医护表情放松。 廖青梅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直到宋教授满脸疲惫地从手术室里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小人作祟 看到还在手术室外等着的廖青梅,宋教授脸上明显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就收回目光直接离开。 廖青梅站在原地目送宋教授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一场手术做了足足五个小时,这时候天早就完全黑了下来,廖青梅在医院门口遇到了来找她的刘爱国。 “不是说四点的面试吗?怎么这个时候才从里头出来,宋教授答应收你了吗?”见到廖青梅,刘爱国脸上明显松了口气,她一直在等廖青梅,可左等不到右等也不回,最后书也看不下去,直接出来找她。 廖青梅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不会收我了吧。” 想到自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宋教授,廖青梅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出手术室的宋教授,脸上虽然极其疲惫,但廖青梅看得出他心情非常好,但在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了回去。 刘爱国大为惊讶,知道宋教授松口面试廖青梅的只有她和教导员知道,她们都挺看好的,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现在心里特别乱。”廖青梅觉得在急诊室里,每一个医护人员身上都在发光,她非常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但是宋教授的条件,她确实难以接受。 “五年啊?”刘爱国撇了撇嘴,心道这个宋一刀果然十分不人道。“五年其实也不算长,你五年后也才……你都快三十了!” 廖青梅入学晚,比她们大了近两岁,学医本来就比普通专业时间要长,就算提前一年毕业,再等个五年,年纪可真的不算小了。 这时候国家虽然号召晚婚晚育,但二十五岁还没有结婚生孩子的人真的不算多。 廖青梅露出一个苦笑,就算五年后她能生,但孩子是想生就能生的吗?这也是要讲究缘分的,而且高龄产妇又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你要不,还是跟沈教授吧,其实沈教授也挺好的,一般人想当沈教授的学生还当不了呢。”不细算不知道,刘爱国觉得宋教授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女人最美好的几年全部贡献给了事业,万一家庭出现问题呢? 虽然廖青梅是军婚,是受保护的,但是凡事总有个万一的。 就算是怀孕了其实也就那一年左右的时间不能专心事业吧,刘爱国心有戚戚地想,她毕业后年纪好像也不小了,好在她对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毕业后看学校分配,分哪去哪,然后顺其自然的处对象结婚就好。 廖青梅心不在焉地点头,其实她在等宋教授出手术室的时候,沈玉清来找过她,那时候她刚做完一台小手术,两个人聊了不少。 在听到宋教授的三点要求后,廖青梅已经清楚了沈念的打算,一对夫妻如果两地分居,长时间不在一起,两人之间没有孩子做为纽带维系的话,是非常容易出问题的。 而且四年内完成硕博连读又谈何容易,医生工作辛苦,能挤出来看书的时候本就不多,光是工作和学业就要占去她大部分精力,哪里还能再顾得上顾铭朗。 但沈教授和她聊了很多,关于家庭关于孩子,还有关于宋教授,她是极力推荐廖青梅跟随宋教授学习的,为什么只有宋一刀叫宋一刀,那是因为再复杂的手术,再精细的操作,到了他这里都不是问题。 跟着她,廖青梅或许能成了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却绝不会成为顶级的外科医生。 然而,现在摆在廖青梅的问题,不是她选择不选择宋教授,而是她就算改变主意,想选择宋教授,宋教授也不一定会要她。 “这些事再说吧,爱国,我要饿死了。”出了医院廖青梅才察觉到饿。 刘爱国没好气地戳了她两下,“放心吧,给你打好饭了,还有你喜欢的土豆牛腩。” 廖青梅立马冲刘爱国讨好地笑,要不是刘爱国记着她,她肯定要饿肚子的,刘爱国才不领情,故意冷着脸逗廖青梅。 两个人就这么打打闹闹地回了宿舍。 之后廖青梅去医院试着找过两次宋教授,但都没找到人后,廖青梅仔细想了想后,决定暂时先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 毕竟就算宋教授愿意见她,她也还是要和他谈谈那三个条件的事情的。 最头痛的事情放到一边,时间就过得很快了,廖青梅考试过后不久就迎来的暑假,不过顾铭朗离开驻地出任务去了,她也一直泡在实验室没有时间,夫妻两个结婚后,也就那几天见过一次,之后竟然再也没有见过。 廖青梅考试成绩出来,就可以直接离校实习,这时候实习是分配的,廖青梅按照成绩被分配到了附属医院,别的师兄师姐都有了老师,她一个人还没着落。 原本说可以按收她的沈教授,在半个月前被一纸调令借调到了卫生局,短时间内回不来。 这事谁也没有想到,廖青梅在医院里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她生活简单,每天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实验室,至少别人的议论,她向来是不放在心里的。 进了医院后,按照正常程序轮科,没有老师带,廖青梅只能跟着外校来的实习生一起,不仅要看规培生的脸色,甚至小护士有时候也极不配合工作,要抢到一次操作机会特别难。 刚进到心外科,廖青梅就被排了值班,每天晚上2点多才能回医院安排的宿舍,病人有任何异常,都有可能随时被护士叫起来,早上六点就要起床交班查房,整个人连轴转个不停。 最辛苦的是,她们这些刚毕业的小实习生,和规培生是不同的,打杂的活全是她们干,一连一个星期,廖青梅都是在帮着写病程办出院,不然就是跑化验科拿化验单,别说参与手术,就连问病情的事都没沾上过边。 其实这是不正常的,这毕竟是军医大的附属医院,廖青梅算得上是自己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外校实习生一个待遇,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在给她使绊子。 但是这又算得上什么绊子呢,很多实习生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她能做的,只有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抓紧时间干好,主动跟着医生去看去学习,有任何不懂不明白的事情,舍下脸皮去问。 在医院呆了一个月,廖青梅体重没有降,但脸上的肉少了许多,看上去瘦了不少。 顾铭朗匆匆赶来在医院门口看到的就是抱着一大堆化验单,准备回住院部的廖青梅,廖青梅急着把化验单拿回去,压根就没有看到站在一边的顾铭朗。 “怎么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顾铭朗皱着眉头上前,刚刚把廖青梅手里的东西接过去,后面药房门口的护士又在喊。 “廖医生,麻烦把这些药提到护理部去。” 药房门口的两个大提篮里,全是护理部下午要用到的配药,廖青梅看了顾铭朗一眼,根本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又跑回去提那两个篮子。 好在她力气还算大,篮子里的药比上午的要少了许多,还有一个替她分担了一半的顾铭朗。 把药送到护理部,把化验单全部分好,廖青梅又忙着跟医生去看诊,根本就没有陪顾铭朗的时间,顾铭朗也不催她,见她在忙就站在没人的地方默默地等着。 “青梅,那是你谁啊?”顾铭朗站了没一会,就有好奇的住院医生来问。 他们医院里来的军官士兵不少,就是许多医护嫁的也是军人,大家都有些见怪不怪,只是格外好奇廖青梅和他的关系。 “我爱人。”廖青梅回头看了眼顾铭朗,顾铭朗也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笑,廖青梅赶紧回头抓紧时间写病程。 好在她昨天强硬了一回,把别人管的病人的病程全部推了回去,只要她把手头上的几个病程写完,就可以下班了。 “真羡慕你。”说话的是和她同组的实习医生,她不仅要写自己带习老师的病人,还要写两个规培生要写的病人病程,不是自己带习老师的病人,病情什么的根本就不熟悉,大多都是看着医嘱自己编病情。 廖青梅笑笑,并没有回她的话,昨天她去找把事情丢下不管的规培生和住院医生,他们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同为实习生的人反水,说什么大家既然是实习生,这些事情就是份内的,多做一些也不会少肉这样的怪话,差点让廖青梅直接下不来台。 实习生多做一些事,廖青梅也觉得是应该的,她多做了那么多杂事,也没有说什么,但是写病程她真的无力代劳,看着医嘱编病情的事情她实在是干不出来,每个病人再去问病情也不现实,所以谁的病人还是自己写,才是对病人对自己负责。 见廖青梅不回话,那个实习生有些没趣地笑了笑,羡慕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没勇气还怕得罪规培生和住院医生也怪不了谁。 就算廖青梅的事情比较少,也让顾铭朗足足等了两上小时才下班。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可以请假去接你的。”廖青梅速度极快地把衣服换好冲了出来,忙着工作的时候不觉得,但顾铭朗出现在眼前,她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只想赶紧站到他身边来,两人好好说说话,她实在是太想念他了。 “你一直没有给我写信,我写的信你也不回,我只好亲自来逮你。” 第二百零六章 男人三十一枝花 不是廖青梅不回信,实在是她忙得没有时间,看过信后没有及时回得,一时间就忘在那里,后来记起来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其实信已经回了,不过这会才刚寄出去两天,还在路上呢。 不过确实是她忘记回信在先,廖青梅不敢狡辩,老老实实地听着训,被顾铭朗牵着手出了医院。 两人先找了个地方坐下吃饭,菜还没上廖青梅就先喝了两杯水来填肚子,上菜后吃相虽然并不难看,但吃得明显比往常着急。 “怎么饿成这样?”顾铭朗大部分时间依旧都是在照顾廖青梅,给她夹菜盛汤,见她吃饭的模样被吓了一跳。 廖青梅速度极快的动作突然停下,自己也有些愕然,“我习惯了。” 习惯了五分钟吃完饭迅速回到工作岗位,有时候甚至刚脱下白大褂,还没走出办公室又有突发事件,医生有轮班,规培生也有排班表,但她们这些实习生,只要在医院里就是全天候待命的,没有饭吃的时候也不少。 “你这样的日子还得过多久?”顾铭朗眉头能夹死苍蝇,他见过的医生,虽然很辛苦但也没有忙成廖青梅这样,像何楠就天天吊儿郎当无所是事的样子,顾铭朗这会都有些后悔让廖青梅学医了。 廖青梅刻意放缓了一些动作,吃得还是不慢,她喝了一口汤,叹了口气,“实习生嘛,都是这样的,等实习期过了就好,我还好,爱国会经常来看我,给我带点吃的。” 怕顾铭朗担心,又悄悄补了一句,“我自己在办公室也放了点干粮,饿不着。” 顾铭朗眉头没有半点放松的架式,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去找何楠,让他帮忙替廖青梅转个院实习。 仅凭在医院里呆的那短短两个小时,顾铭朗已经发觉廖青梅的处境似乎并不明朗,想起找饭店的路上廖青梅和他说的拜师的事,越发心疼起廖青梅来。 说起来廖青梅其实无辜得很,都怪他无意中招惹了沈念,他哪里想到那姑娘竟然是个疯子,早在她第一次表白心迹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明说了,他有对象的! 哪里晓得他现在都结婚了,沈念居然还不打算放过他们。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说得实在没错,听说沈念已经经家里介绍处了个对象,但她好像就是硬要在他和青梅的事情里插上一杆子,驻地军区医院也是要招实习生的,他向上级打了报告最后被驳回,想来这里头应该也有沈念的影子才对。 这是跟他们两口子给杠上了? “沈教授被借调了,我现在连个正式的带习老师都没有。”说起这事廖青梅都有点委屈,本来实习分配下来后,她已经分到了沈教授所在的科室,可第二天一上班,就接到了沈教授被调离的消息。 话一开了口,廖青梅就有一肚子的苦要跟顾铭朗说,每天做不完的杂事,实习到现在她连手术室都没有进过,同期进院的好些都已经是那些小手术的二副了,而她连处理垃圾的资格都没有。 “要不咱们换个医院实习。”医院的事情顾铭朗插不上手,但是找关系给媳妇换个医院实习还是能做到的。 “不行,换了我就认输了!”廖青梅摇头,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饱了,顾铭朗这才加紧速度扫荡桌上的剩菜。 虽然有一肚子的苦水,但离开这个念头廖青梅连想都没有想过,一是环境熟悉,二是服从分配,三是因为沈念。 廖青梅不想向沈念认输,“如果半点东西也学不到的话,我早就直接给校领导写报告上去了,现在忙归忙,我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现在急诊科的主任虽然不是带习老师,但是他会教我们很多东西,这些都是学校里学不到的。” 就算换一个医院,就能保证沈念不靠她伸手吗?并不能! 沈家可以说得上是军医世家,家族成员近九成全是医生,其中又以军医为多,身居高位的人不在少数,再加上姻亲故旧,想要在医院系统内打压廖青梅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沈念人不怎么样,但廖青梅对沈家还是抱有好感的,像沈玉清就是十分正直的人,但就算沈家人不会纵着沈念,但这是个人情社会,沈家那样的门庭,想借机攀附的人不在少数,自有大把的人帮着沈念出手。 廖青梅不想多提沈念的事,转而说起工作上的事。 说起工作时,廖青梅的精神立马振奋起来,双眼亮晶晶地放着光,看来是十分喜欢这份职业,哪怕累,也是乐在其中,顾铭朗看着她,觉得此刻的廖青梅真的是美极了,只想把她揣进兜里随身带着才好。 “廖医生,吃饭啊。”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顾铭朗刚刚还在担心,自己的瑰宝会不会被人觊觎,就有男人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这家小饭店离医院很近,味道也不错,不少病人家属会来这里吃饭,医院里的医生们偶尔错过饭点也会过来。 “张医生,今天的晚班吗?上午没有见着您。”廖青梅笑着同对方打招呼,这个张医生虽然只是个住院部的普通执业医师,但人非常好,但凡她们这些实习生有任何问题,只要问他,他都是事无巨细地告诉她们。 有时候看到她们操作不当,都会及时指出,或者让她们犯些小错后,再告诉她们应该要怎么做。 “晚班,这位是?”张医生没有坐下来,而在站在旁边同廖青梅寒暄。 他问的人正是顾铭朗,顾铭朗听他提起自己,冲他礼貌地笑笑。 “我爱人,顾铭朗。”廖青梅笑着给他介绍,顾铭朗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立马真诚许多,还客气地问张医生要不要同坐。 张医生笑着拒绝了,他哪里能看不出来这位顾铭朗同志,只是在同他客气,不过廖青梅居然结婚了,还真是挺让他惊讶的,“看不出来啊,廖青梅这么小的年纪就成家立业了,这下咱们住院部的年轻男医生可要心碎不少。” “……”好好的提什么住院部的年轻男医生!尤其是为什么还要在男医生、心碎这几个词上加重语气? 廖青梅呵呵干笑两声,赶紧好言好语地把人给送走了,见顾铭朗吃得差不多了,赶紧结帐从医院里出来。 她怎么就忘了,张医生人好归好,爱开玩笑也是真的,什么年轻男医生,她忙得连饭都没时候吃行不行。 “年轻男医生啊。”顾铭朗幽幽地看着廖青梅,空气里瞬间散发出一阵酸味儿,特别浓的那种。 廖青梅抚额,“你别听张医生瞎说,根本没有什么男医生,医院里的医生都是上了年纪的,都三十好几了,有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再说了,我是去实习去学习的,哪里工夫去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你,招惹了一个沈念就够了啊,要是再来一个,哼哼!” 那个什么刘玲玲,廖青梅都压根就没有把她算在顾铭朗的桃花里。 顾铭朗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会心一击,他也三十出头了,是不是在廖青梅眼里,他也上了年纪了?可这话他没敢问出口,只打算晚上让廖青梅好好感受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上了年纪。 廖青梅下意识地察觉到了一阵危险,狐疑地看了看顾铭朗,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到了学校这里住宿是个麻烦,顾铭朗总不能大手笔地在学校再买套房子,两人直接去了军医大的招待所,给顾铭朗开了间房间住下。 实验室的事情上周已经告一段落,短时间内廖青梅都不需要去实难室报道,这时候学校已经放暑假了,留在学校的学生并不多,学校招待所里的房间大半是空的。 顾铭朗这次有近一周的假期,不过廖青梅没法请假,而且顾铭朗要趁着有假的时候回家去看顾爷爷,在学校这里总共也就只能呆个一天,明天就要走。 哪个女人不想男人陪在自己身边,廖青梅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一样希望能够和顾铭朗长相厮守,但这明显短期内无法实现。 知道顾铭朗明天就得走,廖青梅心里不是不失落的,但顾铭朗不走她也没有时间陪他,唯一庆幸的是,顾铭朗今天来正好赶上她不用值晚班,不然,两个人只怕连几个小时都呆不到。 “确定不要我找人帮帮忙?”廖青梅窝在顾铭朗的怀里,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半点力气,反倒是顾铭朗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折磨了她一晚上的样子。 顾铭朗不是多死板的人,他这些年的积累下来,也有不少人脉,廖青梅不肯转院也没有关系,他找人到附属医院和领导打个招呼,廖青梅的日子肯定要好过很多,至少不会被那么多杂事困住,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廖青梅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能找到人固然是好,有后门能走她当然很愿意,她是真的不想把时间全浪费在跑科室收取分发各种单据,跑腿这种事情上。 至于别人会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她,廖青梅心里其实并不在意,她又不是那种不学无术靠走后门逼得别人无路可走,她可以毫不脸红地讲,她比大部分的人都要更努力。 不过想了想后,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 第二百零七章 最后一面 实习期只有一年,她不想给学校和医院的领导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沈念人脉再广,也不能一手遮天,在基层也有在基层的好处,学到的东西极其实用。 至于拜师的事情,廖青梅现在反而不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到最后都没有老师,她该毕业还是得毕业的,心底那点不甘,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没有名师教导,不过是多走一些弯路而已,而这并不是坏事,廖青梅想得很开。 “你回去是不是因为爷爷的身体?你别瞒我。”廖青梅抬头看向顾铭朗,有些担心,按照两人的计划,顾铭朗的假期都留到了年底,现在顾铭朗突然回去,廖青梅担心是因为顾爷爷的病情恶化。 刚开始的时候太过高兴,一时没有想起这个问题来,这时想起,廖青梅心里突然空落落地难受。 顾铭朗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廖青梅的手默默地紧了紧。 年前医生就说顾爷爷最长不过几月,能拖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但人总是贪心的,知道顾爷爷的挺过了医生的“判决”后,廖青梅和顾铭朗都期待顾爷爷能渐渐恢复一些健康。 对顾铭朗来说,这个世界上他感情最深的非顾爷爷和顾奶奶莫属,顾爷爷离开,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塌掉的半边。 现在顾爷爷虽然只是进了重症室,但大家心里都知道,大限将至。 本来顾奶奶是想瞒着他们夫妻的,廖爸廖妈那里她也事先打过招呼,是顾铭朗同家里通电话的时候发现了不对,事后逼问了廖昊宇后,才知道顾爷爷的真实情况。 顾铭朗哪里还坐得住,还是廖爸再三跟他保证,顾爷爷现在情况还算明朗,他才抽出一天时间来看看廖青梅。 “你别担心,爸说爷爷现在的情况还算明朗,医生也没把话说死。”顾铭朗心里还是昐着能出现奇迹的。 廖青梅点点头,“我明天陪你一块儿回去吧。” 工作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顾爷爷的事情重要,廖青梅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决定要和顾铭朗回家去。 顾铭朗轻轻叹了一口气,本来这事顾铭朗打算瞒着廖青梅的,他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顾爷爷出事,他再过来接廖青梅回家,但不是现在。 而且心里还总有一个不理智的想法在自欺欺人,好像他们夫妻不一块儿回去的话,他这一趟就只是普通地回家探亲,并没有别的深意,爷爷还好好地在家里等着他一样。 紧了紧搂廖青梅的手,顾铭朗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顾铭朗就陪着廖青梅匆匆去医院请假,实习生每个月也是有休假的,但是能休到的时候真的不多,但廖青梅的情况大家都十分理解,同科室的人都主动来和她换班。 请到假后,两人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去火车站买票准备回家。 顾铭朗这次没有开车,也是廖爸强烈要求的,那天翁婿两个通电话,说了顾爷爷的情况后,廖爸就发现顾铭朗的情绪看似平静,其实十分不稳,廖爸十分理解顾铭朗的心情,但是再理解,还是要求他按最稳妥的方式回来。 毕竟顾铭朗现在的情况和他以前不一样,廖爷爷过世当时廖爸都不知道消息,知道的时候廖爷爷已经过世了,顾爷爷现在情况是不好,但一直撑着。 廖爸十分担心顾铭朗路上会因为心急出点什么事。 两个人都没有带什么行李,下了火车就匆匆往医院赶,病房门口廖爸急得团团转,一直看着楼梯口的方向,廖妈坐在一边叹气,而顾小姑则坐在地上,一个劲地骂廖爸,怨恨他没有让顾铭朗赶回来。 廖爸对顾小姑的谩骂充耳不闻,见到顾姑父从楼梯上过来,立马迎了上去,“怎么样,接到人了吗?” 所有在走廊里的人都看了过来,眼里满是期盼,顾姑父心紧了紧,还是摇了摇头,他在火车站呆了大半天,等了好几趟从顾铭朗那边来的火车,根本就没有见到他们两人。 “都怪你啊!我可怜的老三啊,你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丧良心的岳丈啊……爹啊,你还没闭眼,你的好亲家就不想让老三见你最后一面啦……”顾小姑边哭边唱,喊得抑扬顿挫,廖爸廖妈的脸瞬间就黑了。 但这时候谁也没办法同顾小姑去计较,实在是,顾爷爷真的要不行了。 “你先去忙,我去火车站等。”这种紧要的时候,廖爸心里也有些后悔向顾铭朗保证顾爷爷情况还好的事情。 事实上顾爷爷先前的情况确实还不错,昨天还醒了几个小时,但今天一早突然就陷入了昏迷,医生已经放弃了抢救,只让他们在最后的时间里多陪陪老人。 顾姑厌烦地看了眼顾小姑,抱歉地冲廖爸点了点头,和廖爸一起去打电话的是他,赂顾铭朗保证顾爷爷没事的人也有他一个,顾小姑蛮不讲理,把所有事情推到廖爸身上,但这种时候,顾姑父实在是没心情去管顾小姑。 廖爸匆匆下了楼,顾小姑指望不上,顾姑父拜托廖妈帮忙看着,他还有很多事要忙,李国梁已经帮着他在跑了,但他这个当女婿了总不能把所有事推到外人身上。 顾铭朗和廖青梅买的票是中途转道的车,顾姑父问了火车路线,压根没有想到顾铭朗他们就在他走后到站的那辆列车上。 这会廖爸脚步匆匆地刚刚出了住院楼,就在医院花园里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顾铭朗和廖青梅。 见到廖爸满脸的沉重,顾铭朗和廖青梅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病房里,顾奶奶一直陪着顾爷爷,老两口的手一直紧紧地牵在一起,旁边的顾大伯和顾小叔轮流捏着呼吸机,这时候顾奶奶反而十分平静,只拉着顾爷爷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从前的那些事。 顾铭朗步子很快,三层楼十几步就跑了上来,他猛地冲进病房里,顾奶奶平淡地转脸看过来,见是他突然眉眼一弯笑了,“阿铭你来了啊,你媳妇呢?” “奶奶!”顾铭朗眼睛一红,上前拉住顾奶奶的手,“青梅就在后头,爷爷他……?” 这时候廖青梅也赶了上来,却被人拦在了门口,也不是拦,顾铭朗冲进病房的瞬间,一直坐在地上抹泪的顾小姑赶紧爬起来跟了上去,走廊里还有从老家赶过来的亲戚,也跟着挤进了病房里。 病床前祖孙三人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围着的人默默地看着,并没有往前凑上去,有些人看不了这样的场面,干脆扭过头去,偷偷地抹着眼泪。 “别哭,人老了不死就得成老妖怪了,你媳妇呢,喊她过来,你爷爷这些天念叨得最多的就是你和你媳妇。”顾奶奶越是笑着,顾铭朗就越是难受,他回头看了一眼,围着的人这才发现廖青梅被她们拦在了后头,赶紧让出道来。 廖青梅松了口气,赶紧走上前去。 “好孩子。”顾奶奶拍拍她的手,视线又转到了顾爷爷身上。 顾爷爷双眼紧闭,整个人显得十分灰败,呼吸十分轻浅,不注意的话都发现不了顾爷爷还有呼吸。 一直到傍晚,顾爷爷还是没有醒来的迹像,老家来的亲戚们都被顾姑父安排去吃饭去了,病房里只留下顾铭朗夫妻和顾小姑几兄妹。 病房里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重,就在刚刚医生来了一趟,看了看顾爷爷的情况后就摇摇头走了,至于顾爷爷会不会醒,医生也说不好,就这样在睡梦中去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傍晚夕阳红色的霞光漫进病房的时候,病床上的顾爷爷眼皮突然动了动,一直关注着顾爷爷的顾铭朗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赶紧凑了上去。 从顾铭朗进病房里,顾爷爷的呼吸机一直是他来捏的,廖青梅在旁边指导。 “爷爷!”顾铭朗轻轻喊道,病房里的人顿时精神一振,都凑上前去。 顾爷爷的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会后,才缓缓抬起眼皮,没有聚集的眼睛四处看了看,好一会后,顾爷爷浑浊的眼睛才清明了一些,他再次缓缓地看了一圈众人,在顾铭朗和廖青梅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又多看了眼顾小姑后。 才转脸定格到顾奶奶脸上,这时候顾爷爷已经完全说不了话了,顾奶奶就握着他的手,十分轻柔地道,“我知道你担心啥,放心吧,放心吧,青青有我看着呐,我也会好好的,铭朗现在也娶媳妇了,到时候我让他抱着曾孙去你坟头给你烧纸啊。” 顾奶奶轻轻摸着顾爷爷变形僵硬的骨节,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大都当爷爷啦,咱们不操心,老三一家子也挺好的,不担心了啊,放心……” 顾爷爷听得也很认真,到最后还艰难地做出的类似点头的动作,本来默默垂泪的顾家几兄妹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爸!妈!……”顾小姑嘶哑了嗓子,轻轻地喊了一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说起来她虽然长长顾着娘家,但其实最让顾爷爷和顾奶奶操心的就是她,现在顾爷爷都要去了,心里最放不下的除了铭朗两口子还是她。 廖青梅默默地流着眼泪,在顾铭朗颤抖着手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轻轻握上了他的手,夫妻两个一起捏着呼吸机。 顾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顾爷爷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说到最后顾奶奶突然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替顾爷爷擦到眼角的泪珠。 “我也会好好的,长命百岁,你安心啊……” 第二百零八章 有阿光的消息了 顾奶奶的话说完,顾爷爷就闭上了眼睛,顾铭朗一愣,捏着呼吸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却一直坚持着没有松手,廖青梅也没有松手。 心里始终有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希望能出现奇迹,可无论他们坚持多久,顾爷爷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落叶归根,顾爷爷的身后事是回老家办的,等顾铭朗和廖青梅办完顾爷爷的身后事,已经是一周过去了。 等办完了顾爷爷的身后事,顾奶奶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回靖北,包括一起回老家的廖奶奶,也不乐意再出靖北了。 离家多年,两个老人前所未有的固执。 顾奶奶不离开老家,顾大伯他们还在这里,至少有人照顾,但廖奶奶要是留在老家,除了廖姓族人,就只有她一个老太太了,廖爸和廖二叔不同意,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廖奶奶。 “我命长得呢,你们走吧走吧,都走!”廖奶奶冷着脸,说什么也不肯走。 廖爸还要工作,只能把劝服老母亲的重任交给弟弟,自己领着妻儿先行回了靖北,靖北那边的卤味店有廖小婶顾着,廖二叔便留了下来,可惜无论他怎么劝,廖奶奶半点也不松口。 顾铭朗和廖青梅更是两头劝,可惜两个老太太都油盐不进,最后还是廖奶奶跟着孙女婿说了心里话,人老了就不想离了故土,靖北再好也没有家里好,就算是死老人也想死在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房子里头。 包括顾奶奶也是这样的想法,再有顾奶奶也是舍不得离开顾爷爷,想要老家守着他,大家拿两个老太太没有办法,最后决定顾奶奶跟着顾大伯生活,廖奶奶则托付给了关系亲近的堂叔一家后,剩下的人才一起回了靖北。 回到靖北后,廖青梅就发现,新房已经搬空了。 提前回来的顾小姑一家已经搬了出去,倒是没有再在靖北租房子,而是按照她们原本的计划去了省城做卤味生意,至于顾小姑的两个孩子,则是留在了乡下让爷爷奶奶带着,夫妻两个打算重头开始。 这事顾小姑没有和廖青梅说过,大概和顾铭朗提了一下,但顾铭朗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房子一下子变得极其空荡,一下子变得没有半点人气,廖青梅都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顾爷爷的后事办得比较匆忙,老两口大部分东西都还留在屋子里,顾铭朗和廖青梅两人静静地在房间里替顾奶奶收拾东西,等会去赶火车的时候,顺便停下邮局把东西邮回去。 “铭朗,差不多要走了。”等廖青梅打包好手里的衣物,站起来才发现顾铭朗站在立柜旁边发呆,走过去一看,立柜压着的玻璃下,全是一家人的照片,上回请照相师傅来家里拍的照片也早洗了出来,被平平整整地压在玻璃下。 那天拍照顾爷爷很开心,他虽然因为中风说不出话来,却一直拉着顾铭朗的手,顾铭朗向他许诺每年都会请师傅来家里拍照,顾爷爷才松开他。 可惜以后的全家福,顾爷爷都要缺席了。 廖青梅瞬间眼眶就红了,伸手握住顾铭朗的大手,夫妻两个静静地站了一会,顾铭朗稳了稳情绪,冲廖青梅扯了扯嘴角笑了下,可这笑比哭还要难看。 “东西都收拾全了吗?那我们走吧。” 他们这次回来,只回新房收拾了东西就要去赶回驻地和医院的火车,落下铁门的大锁,廖青梅看了眼树荫浓密的小院子,叹了口气把钥匙给了站在一边的廖昊宇。 顾小姑一家走了,房子就只能空在这里,廖爸廖妈会偶尔过来搞一下卫生,免得房子无人居住荒废在这里。 从邮局寄完包裹出来,顾铭朗和廖青梅就准备直接去火车站,廖青梅正跟廖昊宇交待事情的时候,李国梁满头大汗地追了过来。 “还好赶上了,许松那小子找你找到我这里来了,赶紧的,你给他回个电话,他有急事找你,现在估计还要电话机旁边等着呢。”李国梁单车都没来得及下,就先让顾铭朗赶紧去给许松打电话。 李国梁的饭店越做越好,厂区这几些因为江景程大力发展,势头也比廖青梅前世要好得多,又有政,府扶持引资,竟然一反前世的颓势越来越兴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江景程每次招待外商或者领导都是找的李国梁。 后来老是找人传话也麻烦,李国梁干脆花大价钱找关系扯了根电话线,在店里装了部电话机。 许松打电话到驻地找不到顾铭朗,这才找到李国梁这里来,差一点儿就赶不上了。 李国梁话说得及,廖青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这个许松就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许局长。 难道是阿光的事情有了消息?廖青梅和顾铭朗对视一眼,赶紧又转身回了邮局,给许松打电话。 果然是有阿松的消息。 “这事也是我们查另一个案子的时候,无意中带出来的,有人在靖北黄山村见过阿光,我们怀疑阿光是被拐卖到了那里,消息大概有百分之九十的准确性。”电话那头许松的心情明显不错,说起话来带着明显的笑意,“听说你在国梁那里,就是靖北县吧,我们这消息知道得也不久,就是昨天的事,你赶紧去那里看看,别让那边收到消息,再把孩子给转移了。” 靖北县黄山村?顾铭朗皱起眉头,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你把地址再说一遍?”顾铭朗想了想又问了一顺,那边许松重复一遍后,顾铭朗才挂断电话,“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顾铭朗看向廖青梅,“我们晚一点回去。” 电话的外音很大,廖青梅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她点了点头,“这事需要去找公安一起吗?黄山村里哪里咱们还得去问一下。” “这事先不用找公安,免得打草惊蛇,我们自己先去看一下。”如果阿光只是被拐卖到了普通的人家,顾铭朗一个人出手就可以搞定,如果还是犯罪团伙手里,带上公安去肯定会打草惊蛇。 廖青梅点头,她这几年的训练也不是白练的,“那我们先去问问黄山村在哪里。” 在场的四人,李国梁老家在省城里头,对靖北周边的村镇并不熟,廖青梅也只对厂区和大院这一块儿熟,顾铭朗就更不用说了,他在靖北呆的时间少之又少。 不过…… “姐,我好像有个同学就是黄山村的,要不我去问下我们班主任。”廖昊宇知道是要去找一个被拐卖的孩子,莫名有些兴奋,立马自告奋勇地出主意,“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去我同学家里,找我同学帮掩护,然后冲进敌方,一举歼灭对方!” “傻冒!你当是演电视剧呢,还歼灭!”廖青梅没好气地给他来了一下,转身去问柜台上职工,看看她们有没有人知道黄山村在哪里。 “等等!”顾铭朗对这个地址有印象,隐约要想起来,又有点摸不到头绪,走到廖青梅说起演电视剧才猛然想起来。 说起会演戏,顾铭朗印象挺深的一个人就是任桂云。 廖青梅高考那年通知书丢失,他们找到了任桂云,顾铭朗还记得往任桂云家里拐的那条小路上有个小界碑,上面写的就是黄山村三个字。 “任桂云她们村子?”去的路上,廖青梅眉头久久松不下来,难道这事还跟任桂云有关系? 顾铭朗握着她的手,让她宽心,“你先别担心,虽然是黄山村,但这事也不一定就跟任桂云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现在不确定,但阿光会出现在黄山村,就怪不得廖青梅会有不好的联想,毕竟上次她从驻地回学校的时候,在火车上可是遇到了任桂云的。 她总觉得阿光这事不会是巧合。 因为没有车,她们是坐客车来的,李国梁把单车寄放在邮局也跟了过来,至于廖昊宇赶也赶不走,他又再三保证不会坏事,顾铭朗就把他也给带上了。 到了要往任桂云家里的拐的三岔路口,廖青梅一行下了车,路边的界碑上果然写的是黄山村三个字。 通往村里的那条路还和几年前一样,没有半点变化,两边是单车板车和拖拉机压出来的光秃路面,中间长得青翠的杂草,路上坑坑洼洼的连沙石都没有填上。 走了很长一段问了路才知道,任桂云的家是挨着黄山村的黄泥湾,黄山村还得再往里走几分里才能到。 廖昊宇机灵得很,一早就问到了他同学家里,先找他了解情况。 这会正是暑假,廖昊宇的同学正和村里的朋友一块儿玩,廖昊宇找到他,他还有些奇怪,听到顾铭朗他们是来找村里姓张的人家,还有些惊奇。 “今天早上就都走了,听说是亲戚犯了事吧,他们家的人挺独的,也不大和村里人来往,具体什么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都走光了。” 顾铭朗他们找过去一看,张家大门上确实是铁将军把门,院子里连只鸡都没有,可见走得并不匆忙。 至于阿光。 “是不是看起来四五岁的小男孩子?好像是有一个,听说是姓张的在外面找的情人生的儿子,不过村里人都说那孩子不像张家人,长得还挺细致的。” 第二百零九章 被盯上 只有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但到底是不是阿光谁也不知道,自从那个小孩被村里张姓人家接到家里后,张家人从来没有带着孩子出现在人前过,如果不是晚上偶尔会传来小孩的哭声,村里人根本就不知道张家人突然多出个孩子。 问了廖昊宇的同学后,廖青梅一行又去村支书家里问了问情况。 因为晚上孩子哭得太厉害,村里人和张家人不熟不好意思来问,当时是推举村支书去张家问的情况,村里最有可能见过那个孩子的人只有村支书。 “是个左额角有块胎记的男孩子,瘦瘦小小的,听说是先天不足。”村支书抽着顾铭朗开的烟,慢慢回忆,“不过你们这么一问,我也觉得那个孩子有些奇怪,好似同张家人根本不亲的样子,张家那个老婆子抱着他喂米汤,哭哭闹闹地怎么也不吃,可怜的很。” “您看清楚了,确实是胎记不是瘀伤之类的痕迹吗?”顾铭朗皱了皱眉头,心知线索只怕要断在这里。 村支书蹙起眉头想了好一会,才摇着头不太确定地道,“应该是胎记,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我去的时候那孩子正闹得厉害,也就匆匆看了两眼,问明了情况就走了。” 廖青梅和顾铭朗对视一眼,顾铭朗轻轻摇了摇头,阿光被拐后极有可能会变瘦,但是他左额上是肯定没有胎记的,这个孩子是阿光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张家这个孩子来历也不太正常,顾铭朗多问了几句后,心里已经有了底。 从村支书家里出来,顾铭朗和廖青梅还得去赶火车,至于那个孩子的事,李国梁送他们去了火车站之后,会和廖昊宇拐道去公安局报个案,张家那个孩子极有可能也是被拐买的,如果不知道他们也管不到,现在知道了,自然没有放任不管的理由。 “睡会吧。”临时买的票没有卧铺,只买到了两张硬座,上车坐定后,顾铭朗就让廖青梅靠在他肩膀上睡一会。 从下火车起,两人就奔波不停,先是直接去了医院,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回了老家,顾爷爷办身后事的那几天更是没有歇的时候,有时候哭灵要哭上一整夜。 廖青梅人看着还算精神,但眼睛早没有什么神采,里头满是红血丝,听了顾铭朗的话她也没撑着,往他肩膀上一靠,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一直到廖青梅醒来,同样累极的顾铭朗一直保持着笔挺的坐姿,好让廖青梅睡得舒服一些。 累极了廖青梅这一觉睡得特别香,再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脖子撑得太久有些酸疼,结果抬起头来一看,乘务员正站在一边看着她们俩。 这是查票了? 上车的时候票是放在廖青梅这里的,见状廖青梅捂着脖子,忙伸手去拿票,“不好意思啊,票放在我这里了……” 结果话才说以一半,就听到对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满脸怒容,义愤填膺地指着她和顾铭朗,“公安同志,你看看!看看!这两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讲究,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大家的面搂成一团,乱搞男女关系,这个男同志还摸了这位女同志,我亲眼看见了的,你赶紧把他们抓起来,最好赶下车去,别污了大家伙的眼睛。” 说完看了眼还迷糊着的廖青梅一眼,啐了一口,“不知道廉耻!” 先前这里有点动静的时候就有乘客在围观,现在吵起来了,围观的人就更多了,不过大家都只是看着,并没有表达什么不同的意见。 廖青梅只是靠着顾铭朗的肩膀睡着,根本就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大家上厕所打水来来回回的,多少也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什么毛病,硬抓着人小夫妻闹。 先前在那大姐叫来乘务员时,顾铭朗就已经说了,他们是夫妻关系,大家都信,可惜这大姐怎么也不信。 “同志,你骂人就不对了,还有我不是公安,我是这趟列车的乘务员。”乘务员也有些头疼,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廖青梅,转脸看向的那个中年大姐。 “我管你是乘什么还是公安,这车上是你管事吧,你赶紧把这两人赶下去,现在是时候好了,放在以前,这两人是要游街打破鞋的!”那中年大姐原以为那乘务员一定会站到自己这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脸上顿时就不好看起来。 廖青梅整个人都骂懵了,不明状况地看了眼顾铭朗。 看眼前这情况,这位乘务员同志应该来了有一会了,她也没睡得特别死,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到来着? 顾铭朗没有理会那个大姐,端起晾好的开水递给廖青梅,“先喝口水,饿不饿?” 廖青梅摇头,顺从地接过水来先喝着,顾铭朗这才转过脸来看向那大姐和乘务员,刚刚廖青梅睡着,他怕吵醒她,除了向乘务员讲明两人的关系外一直保持沉默,而那位大姐也在顾铭朗的眼神迫视下,一直不敢大声吵嚷。 “这是我和我爱人的结婚证。”廖青梅醒来了顾铭朗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从制服里兜里拿出结婚证来,围观的人一看,这两人还真是夫妻,顿时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都退了回去。 只有那位大姐,还有些不依不饶,“夫妻怎么啦,夫妻就能当着大家的面亲热啊,哎,公安同志,那个什么乘务员同志,你别走啊你!” 顾铭朗拿出结婚证后,乘务员不好意思地冲他道了歉,赶紧就抽身溜了。 本来他就不愿意掺和进这事里来,顾铭朗虽然是一身便服,但身上的军人气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乘务员自己也是退伍的兵,自然下意识地就站到了顾铭朗这边,只是那个大姐蛮不讲理,一直拉着他不让走。 “什么为人服务,不就是瞅着人厉害,瓜怂!”喊不住乘务员,那大姐愤愤地坐回位置上,看了眼顾铭朗的黑脸,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敢不着痕迹地暗暗瞪廖青梅,廖青梅见她满是恶意地看自己,十分不明所以。 上车的时候还没见着这大姐,她不过睡了一觉就得罪人了?左想右想想不出来原因,廖青梅也懒得去想,顾铭朗收好结婚证,就起身去餐车那边买饭。 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虽然过了饭点,但火车上饭点本来就不大准时,都是饿了才吃点儿东西,等顾铭朗把饭买过来,闻着香味,大家也纷纷掏出自备的干粮吃起来。 “资本主义!”见廖青梅是一碗放了肉丝的面条,那大姐又不满地哼了一句,可惜谁也没有理她。 吃完晚饭,廖青梅坐着同顾铭朗小声说了会话,起身准备去厕所,刚起身,对面那个大姐也跟着站了起来,见廖青梅看她,鼓起眼睛冲她狠狠地瞪了两眼。 真是莫名其妙! 廖青梅没有理会她,自己先走了,厕所那里有人排队,廖青梅站在一边等,刚刚站定,那个大姐突然递过来一张帕子,“大妹子,你帮我拿一下,我洗下手。” 让人帮忙拿东西,不往手上送却往人脸上送是什么道理? 廖青梅冷着脸一让,单手抓住那大姐的手腕,直接把她给扯了下来,“干什么!” 那大姐吓了一跳,廖青梅身高不矮,不到一米六的大姐站在廖青梅面前矮了不止一个头,手腕被制住,她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却还是堆着笑脸,“不干啥,你帮我拿一下,我刚刚走得急,没看得太清。” 这借口明显就拙劣得很,廖青梅心知这人有鬼,正想要同她拉开一些距离,腰上猛地被人撞了一下,人往前扑去,那大姐见势立马把帕子往廖青梅嘴上捂。 可惜这次又错手过去,廖青梅也第一时间闭了气,没等她站稳,就感觉有人袭击了过来,廖青梅立马反手一捞,回头看过去才发现是个中等个子的男青年,见廖青梅发现他,立马沉着脸过来抓她。 可惜这男青年和大姐打错了人的主意,廖青梅在学校里可是能放倒好几个男同学的女汉子。 “没事啊,没事,小夫妻闹架呢。”周围还有别的乘客,看她们就这么打起来,顿时有些不悦,那大姐忙笑着冲周围的人赔礼,一边心有戚戚地看了眼那边还没察觉到动静的顾铭朗,赶紧冲那男青年使了使眼色,“你这媳妇也不太像话了,你赶紧把她拉过去好好看着,医生开的药,也给她吃上两颗,省得她闹起来伤到别人。” 周围的人一听,这漂亮姑娘还是个神经病啊,顿时就不管这边的事了,前头车厢有人问起来,也只说是小夫妻打架之类的。 踢到了铁板,那男青年脸色能阴沉得滴下水来,廖青梅只觉得银光一闪,那人竟然从兜里摸出一把匕首来。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在火车上就对姑娘动手,今天是遇到了他,他们注定无法得逞,要是遇到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怎么办? 男青年不敢实打实地把刀子亮出来,只隐在袖子下靠廖青梅亮了亮,跃跃欲试地朝廖青梅试探,“媳妇,别闹了,乖乖跟我走,否则别怪我不讲情义!” 廖青梅脸立马就绿了,冷着脸把身后想往她身上扑的大姐踹到一边,果断地几个擒拿手把人拿下,扣住那个男青年的手一抖,匕首就掉到了地上,冷笑着道,“就你这样也想找到我这样的媳妇,再投个娘胎重造看看有没有这个可能吧!” 第二百一十章 跑了一个 后面被踹倒在地的大姐捂着巨痛的腹部,心里暗恨不已,如果刚刚那乘务员强势一点,她们现在也不必这么麻烦。 以往她都不必喊来乘务员,那些青年男女脸皮薄自己就先受不住了,她再言语挑拨几句,更是连坐在一起都要觉得不好意思,只要男的一起身离座,她就能想办法把那女的哄得团团转,恶的不行来软的,反正总有办法。 哪里想到今天这对这么难缠,要不是这女人长得太精致好看,她也不至于死缠着这一个不放,挑拨失利,好不容易等到这女的上厕所的好机会,哪里想到这女的身手居然这么好。 现在同伙被那女的制住,车厢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只怕前头那男的会闻讯而来。 那男的一看就不好惹,先前她想闹起来,煽动舆论攻势,没想到那男的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就能将她吓住,万一等那人过来,只怕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在那只掉在地上的匕首已经被他们的人悄悄摸走了,没有留把柄在这女的手上,见同伙已经痛得滴下冷汗来,那大姐赶紧上前安抚。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男人呢,还不赶紧地松手,我们不拉你了还不成吗,咱们不是去看病啊,是回家,听话。”说完又可怜巴巴地看向围观的人,招呼着大家的同时,手上还不忘记去掰扯廖青梅,“大家都帮着劝劝吧,这孩子脑子一根筋,大家伙帮着说说情,她可能能听得进去一点,拜托大家伙儿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演戏。 廖青梅冷眼看着眼前这两人,视线定在陷在他们身后的人群里,藏在人群里的人动作极快,手上的男青年又不老实,一直在反抗,她一个没注意,竟然被那人摸了空子,匕首就被人偷偷摸走藏了起来。 围观的人并不如那大姐所愿,帮着劝帮着说话,实在是廖青梅看着来太过正常了一些,眼神清澈有神,如里像有病的样子,更重要的是,这姑娘的武力值也太高了一点,要是贸然说话,万一真有病被打了怎么办? 帮着出头说话的人是没有,但指指点点的人可不少,换做一般姑娘早受不住了,可惜廖青梅半点也不受影响。 “废话那么多!”廖青梅冷哼一声,扣住那男青年的手力气又大了些,并扬声喊了起来,“铭朗!这里有几个人有问题,你过来看一下。” 这会那大姐和那男青年才是真的慌了起来,那大姐也不掰扯了,嗷地一嗓子就往廖青梅这里扑过来,“我跟你拼了!” 许是见那大姐反应太过激烈,躲在人群里的那人也跟着着急起来,大声嚷嚷着有话好好话,状似扯架,其实是来给那两人帮手来了,廖青梅不可能光为了扯住那青年,让人给伤了自己,还手的时候,一时不防就把那男青年给松了。 正在这时顾铭朗也赶了过来,“怎么回事?站住!” 他在前面虽然听到一点动静,却完全没有想到这动静会是廖青梅这里闹起来的,不过廖青梅喊他的时候,他也已经起身准备过来看看情况了,听到廖青梅叫他后,更是两步并做一步,匆匆赶了过来。 那两个男人一看来人了,也不和廖青梅过多纠缠,往人堆里一挤就想跑,顾铭朗眸光一利,拨开挡在前面的人瞬间就追了上去,那大姐眼珠子溜了两圈,见暂时没人注意到她,也想往人堆里藏。 可惜廖青梅还盯着她呢,刚刚这人可是在她手上狠狠挠了几把,现在还有几条长长的痕迹,火辣辣地疼。 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廖青梅冷眼看着她,“老实给我呆着!” 信誓旦旦地说廖青梅有病的两人,一个跑了,一个被抓住,围观的群众一时都没有回过神来,这里头就没有人怀疑过她们的关系的,就算觉得廖青梅没有病,也觉得这姑娘不应该和家里人闹起来,出手伤人就更不对的。 没想到事情最后来了个大反转,那几人明显就不是好人,不然怎么廖青梅那边来的帮手就要跑呢。 “哎哟,是我猪油蒙了心,小姑娘你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那大姐哭丧着脸搓着手冲廖青梅求饶,先前她心里还只是暗恨,现在就只有后悔了。 早知道这对夫妻点子这么硬,她就不把主意打到廖青梅头上了,长得漂亮就好了啊,还这么厉害干嘛,小心没有男人要! 嘴里求着饶,那大姐心里还恶狠狠地想着,心里更是盼望着自己的两个同伙能够跑掉,反正她到时撒泼耍赖,总有机会能逃得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顾铭朗回来时,手里揪着那个后来帮着“劝架”的男人,那个动手的男青年反而跑掉了。 “人呢?”廖青梅皱眉,火车没停,人应该不可能跑得掉才对,何况是顾铭朗动手。 顾铭朗把手已经反绞到背后捆住的男人推上前,“那个年轻的跳窗跑了。” 车厢里本来就不是追捕的好环境,这也不像电影里演的,可以滥伤无辜,那两男人没有半分顾忌,但顾铭朗手,再有眼前这男人给那男青年打掩护,拖着顾铭朗,那男青年才有机会跑掉。 不过估计就是跳窗跑了也得不了好,火车速度虽然不快,但窗外都是那种尖锐的石子,猛地一跳下车,不死也要残。 “怎么回事?”顾铭朗急着去追人,也没有问清缘由,从廖青梅手里接近手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重又开口问道。 廖青梅看了眼被抓住脸色灰败的两人,“这女的一直跟着我到了车尾,上来就来给我捂帕子,如果不是我反应快,这会估计都被她们控制住了,那个男的估计是看我不上当才冲出来的,不过身才不行,反而被我制住了,我怀疑他们是人贩子,专门对弱势的女同胞下手。” 人贩子!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她们这一路看下来,可真是半点也没有怀疑什么,实在是普通夫妻闹起来,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来着,何况还有人在人群里起哄,更是让人难分真假。 大家一时都心有戚戚起来,还好这人贩子是盯的廖青梅,这姑娘厉害得很,要是盯上自己……想都不敢想! 听到那人要给廖青梅捂帕子,顾铭朗心紧了紧,瞬间又放松了下来,先前打斗中那方手帕已经掉到了地上,踩得非常脏了,顾铭朗皱着眉头把帕子叠起来,特种兵培训有专门的课程,顾铭朗只拿在手里稍微检查了一下,就知道这帕子是浸染了浓度极高的迷药,如果不是廖青梅机灵,闻了不过几秒肯定要被放倒。 他目光沉了沉,定定地看了中间两人一会后,才找了个袋子给装好了。 “等会直接交给乘警。”顾铭朗再看了廖青梅一会,确认她没事后,才冲着围观的一个学生长相的男孩子说,“能麻烦你去帮我找一下乘警吗?” “能能能!”这个男孩子是看着顾铭朗去抓那两个男的后,又一路跟过来的,听到偶像让他去找警察,立马兴奋地接了任务去找人。 围观的人这才想起来,先前刚顾着看好戏了,完全忘记去找人,顿时脸上都有些讪讪的,尤其是开始帮着奚落廖青梅的那几人更是早早就溜回了座位。 等乘警来了,廖青梅把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后,顾铭朗亮出工作证后,才把那方帕子交给了那个中年乘警,好在那乘警态度一直很好,也十分负责,顾铭朗亮出证件,他也只是态度更慎重了一点点,问明情况后当即就把那两人给铐住了,并再三保证一定会把人完整地交接到车站派出所同事的手里,绝不姑息。 之后还和顾铭朗单独聊了几句,乘警才离开。 “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路过的一个大爷看了半程,了解了下情况,走的时候冲廖青梅竖起了大拇指。 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廖青梅不觉得如何,这会被夸奖了反而脸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围观的人没想到廖青梅居然是这种性子,先前还觉得她有些厉害,这会见状都笑了起来,好些人都夸起廖青梅起来,并说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没有廖青梅反应快,尤其是周围的人都被坏人带着走的时候,那种百口莫辨的感觉,肯定特别崩溃。 “没事?”被大家一堆好话送着走,廖青梅和顾铭朗走出人群,顾铭朗才凑到廖青梅耳边问,并悄悄牵住她的手,他这会都有些后悔怎么不陪着廖青梅,他就是对她太放心了,哪里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真没事。”廖青梅用力回握了下顾铭朗的手,其实那男青年扑上来的时候,撞上她的后腰,其实还挺疼的,但这会在火车上,她也不想太让顾铭朗担心,默默地隐瞒了下来。 不过就这么把那两人交给乘警,廖青梅下意识地还是有些担心,“那两人会被送到派出所吧,我有点担心。” 担心那伙人会和列车上的人有所勾结,或者是给点好处,那些人便会给他们开个后门什么的,要知道后世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你放心吧,哪怕是证据不足,那两人最少也得拘留十来天,何况还有那帕子,如果不解释清楚缘由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但谁坐火车会带个上了药的帕子,她们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的。”顾铭朗并不觉得廖青梅的担心是担心,他对自己的半同行还是充满信心的。 廖青梅想了想,希望是这样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上手术台 火车中途停了个小站,只有一个小月台的那种小站,之后再停就到了廖青梅要到的目的地。 廖青梅和顾铭朗下车的时候,正好在另一节车厢的出口,那两个意图迷害廖青梅的人,也正被乘警押送下车,就在月台上,已经提前收到消息的公安已经等在了那里。 因为阵势不小,许多乘客都站在一边围观,廖青梅和顾铭朗也驻足看了一会。 那个大姐被押下来时脸色看起来十分灰败,像是认命似的一直等着头不说话,倒是那个男的情绪似乎十分激动的样子,一直吵吵嚷嚷着自己只是好心出言帮个忙,哪里想到那两人会是骗子。 至于他为什么要跑,他只说自己以为追他的顾铭朗是坏人,又有人先跑了,才吓到了跟着跑之类。 廖青梅站在一边听得眉头直皱,那个男的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就是同伙,那个偷偷顺走匕首的人,廖青梅也不确实是不是眼前这个,或许他们还有别的同伙隐匿在人群里也说不定。 “不用担心,这事情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他这些话落在有经验的办案人员手里,纯粹就是狡辩。”顾铭朗伸手揽住廖青梅的肩膀,防止她被人挤到。 果然听到一个年长的公年厉喝一声,“老实点!”后,那男人愤愤地闭了会嘴,不大敢张口。 等公安和乘警交接清楚,便要带他们两人回局里,那男的又的张嘴的趋势,老公安直接一脚过去,那人瞬间就老实了。 见他们走了,人群才议论着渐渐散去,廖青梅和顾铭朗也相携着往站外走,没想到在站外又遇到了即将被押解上车的那两人。 那大姐这时候也看到了廖青梅,她阴沉地看了廖青梅几秒,突然开口,“等阿东回去了,花姐知道消息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话刚说完,就被车门边的年轻公安粗暴地给押着进了车里,“都这时候了,还敢当着公安的面威胁别人?!” 顾铭朗这时候适时上前,同为首的公安聊了几句后,才站回廖青梅身边,目送他们离开。 “你以后出门小心一些。”顾铭朗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廖青梅,现在不像从前,廖青梅在学校里出不来,她现在在医院实习,经常在外面。 有时候值夜班,就更加不安全了。 廖青梅好笑地看了顾铭朗一眼,“就算她们想报复,也要找得到人才行呀,下了火车谁还找得到谁,再说了我可是半个军人,一般人还难不住我,放心吧,没事的。” 顾铭朗是关心则乱,自己一想好像也是这样,但脸还是板着的,十分严肃,“廖青梅同志,事关你的安全问题,不容小视。” 说起来,廖青梅很久没有见到顾铭朗这个样子了,立马也严肃了表情,但眼里还是带着浓浓的笑意,“顾团,我会保障好自己的安全问题,不让你担心。” 哪里能不担心呢,顾铭朗心里暗叹一口气,拉着廖青梅说起了别的问题,“到医院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你这次请假的时间有点长,如果你们领导有问题,让他们来找我,你别傻乎乎地一个人受着。” 廖青梅点头,眼底瞬间失落了起来,马上又要分开了啊。 顾铭朗急着赶下一趟火车去任务点和部队汇合,不能送廖青梅去学校,看看时间,他也差不多要进站了。 “嗯,你也一样要好好的,爷爷肯定希望咱们都好好的,有些事你别太自责。”廖青梅心疼地看了眼顾铭朗,这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顾爷爷这件事上,她总觉得他有些自我惩罚的意思在里头。 顾铭朗工作性质的问题,成年后他呆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还常年让顾爷爷顾奶奶提着心,甚至如果不是他出事,顾爷爷可能还好好的,至少不会刺激之下中风,这些顾铭朗虽然不说,但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顾爷爷办身后事的这段时间,他的情绪一直很低沉,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比起她来顾铭朗几乎就没有合过眼,怕家里人跟着担心,还要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看得廖青梅很心疼。 顾铭朗深深地看了廖青梅一眼,点点头,提着她的行李把她送上公交车,“好好工作,等我来看你。” 回到医院,廖青梅迅速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原本以为会有人挑刺找她的麻烦,没想到大家瞬间都变得友好起来,就连那几个规培生,也对她和和气气的,没有因为她长期离岗说什么酸话。 至于领导那里,廖青梅回老家前已经打电话和领导重新请了假,知道她家里有老人过身,领导也很理解,只让她节哀好好工作,并没有别的二话。 不过,那些杂事,还是她在干。 “廖青梅,麻烦把手术包送到住院楼去。”规培生忙完一上午的工作都脱了白大褂准备下班了,见廖青梅从门口路过,顺口就喊了一句。 “……”廖青梅。 这种事情其实是可以拒绝的,不过廖青梅向来不会拒绝往住院楼跑的事情,多在主治医生面前混个脸熟,说不定哪个医生看他资质好,顺手就把她给收了呢。 廖青梅看了眼手里的饭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把手术包给送了,反正也花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住院楼那边病人多,似乎永远是忙碌的状态,廖青梅送完手术包出来,直接就被外科的护士长给喊住了,“那个实习生,对,就是你,赶紧过来一下。” 廖青梅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快步跑了过去,没想到护士长看了她几眼后,直接拉着她就往手术准备室去了。 等她消了毒,换了无菌手术衣才明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廖青梅抬眼看了看正一脸严肃做术前准备的护士长,小心脏抖了抖,无菌手套戴了两次才戴进去。 “护士长……”廖青梅心里有些不安,虽然她一直期待着能进手术室,但是真到了这一刻,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安的。 护士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快点准备,今天宋医师的主刀,别掉链子。” 宋教授?怎么办!廖青梅觉得自己更紧张了,可是机会摆在眼前,要是轻易放过就绝对是个傻子,廖青梅狠了狠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实习生晕台的事医院里是经常发生的,她可不想第一次进手术室就被抬出来,深呼吸几次后,廖青梅冲护士长点点头,跟着她进了手术室。 这时候手术已经进行到了一半,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廖青梅就被推到了自己要站的位置上,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帮第一助手做辅助,帮着拉拉钩,提一下钳子什么的小事。 廖青梅都顾不得去辨认第一助手是哪个医师,她刚站定,第一助手就开口提醒她要提钳子了,这种时候,身体的反应还好能跟住脑子,廖青梅已经没有心思去紧张忐忑,微沉着小脸,把钳子递给了主刀的宋教授。 宋教授头都没抬,接过钳子就开始操作起来,之后廖青梅就保持着高度集中,听着第一助的指令,快速准备地做她应该做好的事,中间不是没有过小失误,站在旁边的护士长及时替她纠正了过来。 一台手术下来,廖青梅站了整整四个小时,高光聚的手术灯下,视野里看到的只有红色的肌肉,略微一点点白色的动脉、静脉……看着宋教授小心地避开血管,谨慎地不伤到周围的肌肉组织,一点点找到要去除的病灶,然后一点点地剥离。 整个过程中,廖青梅连眨眼都不太敢怎么眨,等到手术结束她还有些懵,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帮助第一助手将肌肉、脂肪、皮下、皮肤一层层地仔细缝合起来。 这时候在课堂上在实验室里的那些所学,化做了她的本能的一部分,能让她得心应手地完成她需要做的所有工作。 最后的打结工作由廖青梅完成,这是最基本的技能,她在实验室里为小动物们打了成千次的手术结,第一助手只觉得廖青梅那双不算十分纤细的手一动,一个完美的手术结就打好了。 手术圆满成功,廖青梅提着的一口气一泄,瞬间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头晕乎乎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大概是经常看到实习生这样,护士长把她扶到外边,让她深呼吸好好休息一下,又赶回去做术后收尾工作。 廖青梅靠墙坐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特别想哭。 “还不错!”微低的男声瞬间把她拉回现实,廖青梅忙扶着墙壁站起来,感激地看着摘下口罩的第一助手,外科主治医生王医生。 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瞬间羞了回去,廖青梅不好意思地看向王医生,“其实我紧张得不得了,现在手脚还是软的,谢谢您,我今天学习到了很多。” 廖青梅说的是实话,心里的感激也是真的,王医生大笑两声拍拍廖青梅的肩膀,“你比大部分实习生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被抬着出来,第一次上手术台都会有这样的小症状,深呼吸几次就好了。” “至于学习机会,以后还有很多。” 第二百一十二章 摆脱不掉的恶梦 听了王医生的话后,廖青梅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王医生却不肯再多说什么,只说让廖青梅保持现在的状态,未来只会更好。 说完王医生就走了,一场手术下来,他也累得不轻。 廖青梅这会是半点也不觉得疲累,反而兴奋得难以自持,确认这里不需要她,可以下班后,廖青梅兴冲冲地换了衣服,饭也顾不上吃就往学校跑。 顾铭朗现在在出任务联系不上,现在去外面找电话打也比较麻烦,而且只是站了一台手术,就大张旗鼓地通知家里,好像有些太过高调,但她现在真的高兴得不得了,所以当刘爱国被廖青梅熊抱原地再转两圈后,整个人都傻了。 不过感受到廖青梅激昂的情绪,刘爱国猜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也跟着高兴起来。 好不容易等廖青梅平静下来,才把今天发生的事讲给刘爱国听,“我真的特别特别高兴,我高兴得快疯了。” 眼看着廖青梅又有抱着自己转的趋势,刘爱国忙挡住她,“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替你高兴,但是你吃饭了没有?” 吃饭了没有?廖青梅傻傻地捂了捂肚子,她已经饿过头,饿得完全没有感觉了。 刘爱国抚额,这姑娘怕是高兴傻了,中午午饭前去送东西,直接被拉去手术站了四个多小时,又在手术室外等了半个小时的通知,哪里有时间顾得上吃饭。 真是不让人省心!刘爱国瞪了她一眼,拉着廖青梅就往食堂去,“再高兴还是得吃饭。” 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廖青梅才起身回了医院,她今天晚上不用值班,睡在宿舍也是可以的,不过她情绪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呆在宿舍只会影响到大家的休息。 “哟,廖助回来了呀。”一进门,外院来的规培生冷冷地瞥了廖青梅一眼,阴阳怪气地道。 能不阴阳怪气么,本来今天要去送手术包的人是她,如果是她去送,说不定进手术室的人就是她,现在好了,天大的机会白白给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实习生,她现在后悔得要命。 见到廖青梅喜气洋洋的样子,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廖青梅并不知道还有这个源头在里面,毕竟以往这些规培生总是要高他们一等的,就是吩咐帮她们做事,也从来不会说是替谁做,好像那些事就应该是你一个小小实习生应该要做的一样。 这些人纯粹就是嫉妒,廖青梅心情好得很,并不同她计较,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铺位,拿起放在床头的工具书就开始看起来。 那规培生气得磨牙,却又不好闹起来,毕竟这事就算闹到外面去,也是她的不对。 心里暗恨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暗暗警告自己,以后决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躲懒,说不定就错过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别的规培生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从这天起,要廖青梅做的杂事骤然少了很多,有时她一些份内的事情,也会被别人抢着做完。 可惜她们梦寐以求的机会并没有再发生过。 反倒是廖青梅,在宋教授眼里踩着及格线跟了那台手术后,总是被叫到手术室辅助工作,最后直接从内科门诊调到了宋教授所在的心脑外科。 虽然不是宋教授的学生,但几乎是和宋教授的学生差不多同等的待遇。 不过被调到心脑外科的日子,可没有那些规培生想的那么好过,每天的日常就是被骂,区别只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和被骂得生无可恋的区别。 “小师妹,辛苦你了。”廖青梅来了之后,分担了日常宋教授的大部分火力,虽然还没有拜师,但宋教授的学生们已经认定了廖青梅小师妹的身份,对她十分亲切。 廖青梅苦着脸从宋教授的办公室出来,立马就获得了大家的安慰,不过也只是安慰而已,宋教授这会正是气头上,可不敢和廖青梅靠得太近,只能眼神示意她赶紧回座位,把没做好的事情做完。 可惜廖青梅根本就没有闲的时候,刚放下要重写的病程资料,宋教授就推门出来,“廖青梅,去普外科帮忙。” “……”廖青梅默默地起身,顶着众师兄师姐同情的目光,往普外科去。 廖青梅这边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顾铭朗一个小小的电话,让任桂云整个人都焦头烂额起来。 “爸!你们怎么找到了这里!”任桂云因为有大功,在组织里升了职,分到了一处大房子,刚刚搬进去没几天,在乡下的任爸,拖家带口地领着一家人全来了。 任爸兴奋地打量着这个三室两厅的大房子,屋里是时下最流行的装修,任爸说不出哪里好,就是觉得亮堂好看,客厅的沙发又大又软,还摆着个大彩电,看来那人说得果然没错,他们家桂云这是有大出息了。 对于任桂云的问题,他根本就顾不得理会,房子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后,目光瞄中了任桂云住的主卧,“我也不挑了,就睡这间好了,桂云她妈,去给桂云收拾收拾,把屋子空出来。” 任妈向来是不敢反抗任爸的意思的,她虽然看出闺女脸上的恼意,却还是低眉顺眼地进屋去收拾任桂云的东西,怯怯地冲着任桂云道,“云哪,这些东西要不你自己收收,我怕弄坏了你的。” 有任父带头,任桂云的哥哥们领着媳妇孩子自动自发地把剩下的两间房给占了,至于任桂云的妹妹桂枝,还有弟弟志杰却没有出现在这里。 任桂云气得几乎要呕血,她虽然无法无天,胆子极大,对任爸却还是有来自骨血的惧怕,她忍了又忍,最后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转身就出了门。 这房子他们爱住就先让她们住着吧,她先去找小姐妹凑和一段时间,再想办法把他们这些人给弄走。 何况她现在正得靓姐的青眼,每天忙得很,哪里有时间来管这些人。 任爸也不管家里人把任桂云的屋子占了她要去住哪儿,每天在家里大爷似地翘着二郎腿抽烟喝酒看电视,要不就穿着任桂云给他新买的西装满街巷地转悠。 任桂云的哥哥们也是如此,不光是他们,甚至从未见过世面的嫂子们也飞快地融入了深城这个大城市,很快就结识到了处得来的牌友玩伴。 新住处离黑水巷很近,这里的人鱼龙混杂,站街的红灯生意也多得是,任爸在外面转了没两天,就往家里领了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少妇,把任妈赶到了小客厅打地铺住着,自己光明正大地领着情妇住在了主卧。 任桂云的哥嫂们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替任妈说上一句话。 等任桂云忙完靓姐交待的事情再回家,家里已经变了天。家里有任妈在,倒是没有被糟蹋得太厉害,任桂云进门的时候,任爸正大爷似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旁边侄儿侄女哭的哭吵的吵,也没个人哄。 “我妈呢?”任桂云皱着眉头问,家里哥哥嫂嫂竟然都不在。 任爸看了她一眼,立马眉开眼笑起来,招呼着任桂云坐下后,就向她伸了手,要钱! 一家人来了这里不过短短一月,任爸已经找任桂云要了几次钱了,任桂云深知自家人是什么德性,给钱给得并不痛快,每次给的也都是任爸要求的三分之一,再多无论如何也不肯给。 任爸也没所谓,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他一个人花用就够了,至于家用儿子,他才懒得管。 任桂云不情不愿地给了钱,任爸才无所谓地道,“你妈去市场买菜了,你中午就在家里吃饭吧,正好……” 正好主卧的门被推开,叫阿芬的少妇穿着低胸的吊带伸着懒腰就出来了,也没穿个内衣就直接出了门,看到任桂云坐在任爸身边,脸上立马带起不悦的表情,“建国,这谁啊?” 哎哟!忘了家里还有这个祖宗了!任爸瞅着任桂云瞬间黑沉下来的脸色,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把阿芬重新推回了卧室,“赶紧地换身能见人的衣服出来,这是我闺女!” 任建国的闺女等于有本事!阿花立马知道任桂云是谁了,娇笑着往任爸身上蹭了蹭才进屋去换衣服。 “呵呵,桂云哪,这是你芬姨。”任爸舔着脸冲任桂云笑,他当然不会怕自己的闺女,但现在谁有钱谁是大爷,他日常花用还得靠任桂云出钱,他自然不会拿以前的态度对这个女儿。 任桂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站起来,冷冷地看了任爸一眼,“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如果再让我看到这个女人,哼!”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哎,桂云,桂云,你听我跟你讲!呸!兔崽子,给你好脸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管事管到老子头上了?”任爸追了两步就懒得追了,啐了一口痰,重新回到沙发上当他的大爷。 他的那些话,任桂云自然也听到了,冷着脸出了家门,刚下楼就撞上了从外头回来的任妈,她肩上背着米面,手里提着菜蓝,见到了任桂云原本脸上有些欣喜,看到她脸上的怒气后瞬间缩头缩脑起来。 “来,来了,留在家里吃个饭吧,云哪。”声音小得如果不竖起耳朵根本就听不见。 任桂云冷冷地看了她好一会,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眼前这个女人生的孩子,最后她什么也没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不管任妈脸上的伤心,冷着脸大步离开了这个让她作呕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三章 怎么是你 任家人什么德性任桂云知之甚深,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任妈能把日子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半点也不奇怪,她只是头痛,如果今天来的人是一直仇视她的弟弟妹妹,任桂云说不定还会起心思培养一下他们。 毕竟那两个人虽然仇恨她,但至少不像现在占据了她家的这些人一样,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只是可惜的是,任桂云当初离开家乡南下,走的时候还不忘坑任桂枝一把。 那年秋天未满十七岁的任桂枝被任爸嫁到了县里一户人家,给别人当后妈去了,几年过去,任桂云也没探听过她的消息,只知道嫁过去没一年,任桂枝就把任志杰接到身边养着。 如果不是任爸不肯放任妈走,估计她都能劝服婆家人把亲妈接过去住着。 这样一想,任桂枝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才是,任桂云勾唇嘲讽一笑,也是,从任家都出来的人,哪个会是小角色,哪怕是把人碾到了泥里,只要给了一丝缝隙,总会有爬起来的一天,她们都是打不死的小强。 现在想想任桂云还是有些后悔的,早知道她会有现在的本事,当初就应该对她们好一些,培养一下也能当个助手,省得像现在这样,她一个人在这边孤立无援,就是让人做事,也总要付出不菲的好处。 她在这里赚的是血汗钱,日子并不比他们好过,任家父兄却仿佛把她当成了无限制的压榨对象,钱没几分,居然学起别人包养起情人来了。 她派去打听刘玲玲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她的猜测没有错,现在就只看她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把靓姐给拉下马来。 想到这里,任桂云眼里闪过厉芒,别看她现在在靓姐面前得脸,但是之前她也同样被靓姐折磨得半死,刚到黑水巷的那些日子,任桂云想都不敢想,如果不是她命大,四年前这黑水巷就要多一条名叫任桂云的尸体。 哪怕是后来她混起来了,在靓姐面前也只有被打的份,想到那个残忍嗜血的女人,任桂云不自觉在抖了抖,她这辈子怕的人并不多,但靓姐绝对是排得上号的一个,但是再厉害的女人又怎么样,还不只是个疯子。 想到黑水巷顶顶有名的靓姐,因为一个男人嗜毒成瘾,日日买醉,任桂云心里就一阵讥哨,也不过如此。 算算日子,她让那边多找些证剧邮过来,应该也差不多到了才对。 从家里出来,任桂云无处可去,又不想去那个小姐妹那里,这个点她应该正在接,客,摸了摸包里的票子,任桂云脚一拐就去了路口的小牌馆,时间还早先摸几圈再说。 这一摸就摸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赢了个盆满钵满的任桂云心满意足地推开在她身上揩油的手,从包里抓出一把零钱扔到桌上,这是请输家吃早茶的钱,就施施然地往租处走。 打着哈欠在半道上遇到了邮递员,接到她要的东西,任桂云顿时就精神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困意。 拿着那边邮过来的资料和信件,任桂云看了又看,左右确认后才打起精神兴冲冲地进了黑水巷,她现在在靓姐面前得脸,不像从前出入堂口都必须等通知。 “你是说这是阿词和凤娇那个贱人生的小杂种?”靓姐是个长样娇艳的美人,或者可以说曾经是个美人,现在的她因为长期酗酒暴食,整个人呈现一种诡异的肥肿状态,脸上化着浓妆,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可怖。 任桂云点头,把手里的照片递了上去,上面站在孤儿院门口的小孩子,皱着眉头抿着唇的样子,和小时候的宋词如出一辙,说他们两个不是父子,没人肯信。 “他叫什么名字?”靓姐翻看着相片,头也不抬地问。 任桂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叫宋庭光,小名就阿光。” 说出姓氏的一瞬间,靓姐手里的相片瞬间就拧成了一团废纸,照片上抿着唇虽然不开心却还是很可爱的面容,瞬间被扭曲得变了形。 “好一个宋词!好一个徐凤娇!”靓姐这会牙齿都打起战来,咯吱咯吱响得十分瘆人,可见是气狠了。 宋词是靓姐的男人,曾经是黑水巷的一把手,前些年失手被抓,现在还没有出狱,任桂云沦落黑水巷的时候,宋词已经进去了,至于这个徐凤娇,是宋老大得力副手的情妇,当时他们三个人是一同入狱的。 靓姐同徐凤娇也耍得好,知道她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还派人找过,不过没有找到,这事无疾而终,又过了这么些年,靓姐已经放弃了,毕竟她一个女人要撑着宋词偌大的产业,为了防止地盘不被别人蚕食,她付出的努力远比任何想象的都要多得多。 那个孩子居然是宋词和徐凤娇的,而不是和熊老六的,这个打击也也比任桂云想象的要重得多。 不过靓姐纵横黑水巷这几年,早不是当初那个老大背后的女人,心机手段她样样不缺,等冷静下来,她吃人的目光淡淡地扫向任桂云。 “阿花,你说说靓姐这些年对你怎么样?” 被靓姐这样看着,任桂云的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任桂云垂下眼睛,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是挺好的,也难为你这么费尽心机。”靓姐定定地看了任桂云很久,最后突然笑了起来,任桂云正要赔笑,靓姐的笑声却戛然而止,音调瞬间沉了八度,任桂云瞬间僵直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阿龙阿豹,把她拉进去给我关起来!胆子不小,竟敢算计到我的头上来,给我抽,往死里抽她。”靓姐冷眼看着任桂云被捂着嘴拖了下去,愣愣地呆了半晌后,才捡起散落在地的照片,出神地看起来。 片刻后,手里那张照片被他撕得粉碎。 还有半年阿词就能出来了,她不能听信任桂云的一面之词,她要亲口听到阿词的解释,想是这样想,但靓姐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她现在暴虐得只想杀人。 “阿龙,把我的烟拿过来,让我吸一口。”没一会,靓姐突然脸冒大汗,整个人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她捂着腹部,突然大喊起来。 叫阿龙的壮年男人迅速从小黑屋里出来,为靓姐服务。 从小黑屋里出来,任桂云事个人狼狈不堪,比初来黑水巷时还要狼狈得多,身上鞭痕交错,有人地方甚至已经发红溃烂,更让人烦躁的是,长年不太下雨的深城居然下起了雨来。 回到住的地方,看到玄关处的黑皮鞋,再听到屋里的动静,任桂云咬了咬唇,关上门又走了出来。 她搬来这里的时候,小姐妹就跟她说来,她来住可以,但是她做生意的时候,让她不要呆在家里。 出了门,任桂云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无家可归。 好在以前租的那个小房间钥匙还没有交出去,任桂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原先的信息,捅锁的时候才发现,锁已经被换掉了,任桂云顿时来的脾气,掰了根发卡,直接把房门给捅开了。 租在这间屋子里的应该还是个姑娘,任桂云把散落在床上的内衣物踢开,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和衣躺在床上,她实在是太累了,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身体再疲累,任桂云却半点也没有困意,她现在整个人都烦到要爆炸起来。 听说靓姐已经派人在找那个孩子了,如果她发现这里头全是自己的手笔的话……任桂云闭了闭眼,心里涌起一股狠劲,绝不能让靓姐找到那个孩子。 还得提前出手,把靓姐架空! 想到这里,任桂云心底暗暗生恨,她本来可以慢慢筹谋这件事的,在火车站发现那个孩子时她就兴奋得不得了,本来打算拐来给靓姐做干儿子的,没想到那孩子的身世竟然有大问题。 这事如果透过别人慢慢渗透给靓姐知道,她肯定能把自己摘得个清清楚楚,可是任家人突然前来,瞬间打破了她的计划,逼得她提前动手,还把自己暴露在了靓姐面前。 如果让她知道是谁把她的消息透露给任家人知道,她一定要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任桂云闭着眼睛想着这事要怎么补救,把孩子交出来是肯定不成的,宋词下半年就能出狱,孩子这个武器,她到时还能再利用一把,交给靓姐明显不划算。 但她心里也害怕,靓姐势力颇深,如果她执意要找出那个孩子,想找到还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她动用的也是黑水巷的人脉关系。 任桂云头疼得要命,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再醒来却是被冷水猛地兜头泼了下来。 深城虽然是热天,但气温并不高,加上这两天又下雨,猛地被冰冷的井水一淋,任桂云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你tm是疯了吧,老子弄不死你,老子就不是你花姐……” “怎么是你?!” 第二百一十四章 第一次到京城 “怎么就不能是我?”长相漂亮穿得也十分精致的少女拂了拂披肩的长发,把脸盆往地上一丢,径自坐在化妆台旁边,摸出工具准备卸除手上五颜六色的指甲油。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廖青梅从外地招工回来,上次在火车上哭被廖青梅撞见的那个。 一般来说,被任桂云诓骗来黑水巷的姑娘,没有个一年两年,是绝不可能放出来单立门户的,就是她自己,同批次出来得最早,也在黑水巷呆足了一年。 算算时间,这姑娘居然半年不到就出来了。 任桂云眉眼一利,抹了把脸上的水站了起来,身上的衣衫湿透了,她想也不想直接去拉人姑娘的衣柜。 “你的手要是再往前伸一寸,我就敢整只剁掉。”舒小小仔细地擦着指甲缝,擦完后手指划过桌上的五颜六色的小瓶,挑着自己喜欢的颜色。 任桂云每年不知道要往深城带多少这样的姑娘,说实话,她压根不记得这姑娘叫什么名字,不过这姑娘长得漂亮,她倒是还能记得住她这张脸。 而能够从黑水巷出来的,这姑娘背后肯定靠了一座靠山,任桂云犹豫了两秒,微微一笑,视线扫过衣柜,直接挑了件看得过眼的抽了出来,“怎么?姐姐送你一份这么好的前程,连穿你一身衣服都穿不了?” 话音刚落,舒小小手里拿着的指甲油瓶子猛地在任桂云的脚边炸开,任桂云吓了一大跳,迅速地跳开。 空气里瞬间充满了指甲油所特有的刺鼻气味。 舒小小冷着脸上前,直接从任桂云小里夺过那件衣服,往床边那滩水一扔,“看到没有,我嫌她脏,就算是把她扔掉毁掉,我也不会给你。” “你!”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了,任桂云扬起手就要掌掴舒小小。 她在深城也是被人尊称一声“花姐”的人,哪里容得下一个刚出道的小丫头片子冲自己挑衅,就算这姑娘背后的靠山再大,她任桂云是靓姐的左右手,到最后这小丫头片子还是要在自己手里吃饭的。 哪料到,舒小小反手握住任桂云的手腕,空着的右手利落地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反手又抽了回来。 任桂云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完全没有想到这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哼,前程,我真是谢谢你!”舒小小的家乡是穷,很穷很穷的那种,但是再穷家人都很疼她,哥哥弟弟有的她也会有,她当初会跟任桂云南下,就是因为任桂云说,跟着她去厂里上班,一个月能拿到几十块的工资。 家里太穷负担太重,她迫切地想要挣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她一点也不好高骛远,她想着一个月就算只能拿到二十块,她省省一个月最少能存住十五块,攒上小半年,不止买药的钱够了,弟弟妹妹的学费也够了。 可是她哪里会想到…… 现在一个月能拿到手里的钱确实不少,几百上千的时候都有,但是出卖身体来换这些钱,她舒小小还不屑。 任桂云确实是把她们送进了工厂,却是那个黑工厂,不仅脏累,体罚工人,工厂里用的材料都是有毒的,那些气味体质稍微不好的人闻了都要头眼发晕,何况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十八个小时都要站在流水线上的她们。 没有人能在那种地方呆得住,她因为长得漂亮被整得更惨,后来任桂云又出现,说是要带她们去更好的地方,收了她们的身份证,骗她们签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合同,然后她们就被扔进了狼窟。 想到那段非人的日子,舒小小的脸上划过一抹狞笑。 和她一来深的姐妹,一个在工厂时就没了,还有两个在黑水巷的深处,就是她眼前被生生给折磨死了,她不想死,她要报仇雪恨,所以她忍辱负重,抛弃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姓氏。 想起这些过往,舒小小心里恨不得直接弄死任桂云,如果不是她,她的伙伴们怎么会死,她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她都没有脸再回家了。 恨极了的舒小小直接掐住任桂云的脖子,眼里那种看死人的光芒,看得任桂云心里发憷,她哪里不知道这些姑娘们恨她,但慑于她的地位,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她们的生杀大权一半还掌握在她这个领她们入圈的人手里呢。 “你找死!”任桂云哪里是那么好掐的人,她在老家时因为一些东西就经常和哥哥们打架,吃亏的时候并不多,现在自然也不会憷一个小姑娘。 先前是一时没有防备才被人甩了两巴掌,这会回过神来,瞬间就挣脱了舒小小的控制反打了回去。 两人当即扭打起来,谁也不让谁。 任桂云本来就有一肚子邪气没有地方发泄,这会更是不管不顾起来,这边住的人本来就鱼龙混杂,两人就算是打死在这间小出租屋里,除了收不到房租的房东会来看看情况,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等两人打累了,各自坐在床的一边,也没有一个人来问过一句,任桂云这时的火气也散得不多了,冷眼看了眼愤恨地盯着她的舒小小,冷哼一声道,“胆子倒是大得很,看来在迷宫里没吃多少苦头,倒是要让我来管教你,你给我等着。” 任桂云可不是光会放狠话的主,凡是她领进来的姑娘,前十年她们接客的钱,她都是要抽成的,甚至姑娘们的客人她也有指定的权利,要是不想把好的资源分成舒小小,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等着,你要是弄不死我,我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你。”舒小小冷哼一声,打不过任桂云是她技不如人,不过任桂云想借着她手里的权手想整她,也没有那么容易。 她能从迷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出来,是因为她抱上了靓姐的大腿,而任桂云不过是扯着虎皮当大旗的货,如果她真在靓姐跟前那么得脸,怎么会每次进迷宫,都要被龙狼虎豹四兄弟折磨鞭挞呢。 而且她今天回家前可是听到风声,任桂云把靓姐给得罪狠了,到时候谁整谁还说不定呢。 任桂云从舒小小的住处离开的时候,混身又脏又乱还湿哒哒的,倒是引来不少不怀好意的注目,可惜大家还惧于她的威名不敢靠近。 舒小小站在窗边看着任桂云昂着头走出巷道,冷哼一眼回到衣柜挑衣服。 既然已经选择了堕落,那她就不会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摸了摸手包里管状的硬物,舒小小心安不少。 哼!就等着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吧。 …… 而此时在医院里,廖青梅终于等到了五天的假期,宋教授要去京城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不知道为什么挑了她和一个师兄做为陪同一起前往。 廖青梅心里很高兴,脸上却表现得十分淡然,这种淡然偏偏还不是装出来的,看得医院里的同事都牙痒痒。 不管宋教授平时表现得多么讨厌廖青梅,其实他还是很看重她的。 但廖青梅这个人,大家默了默,摸着良心说的话,这人确实聪明还特别勤奋,他们在外科跟手术的机会多,但一般大家跟完一台,顶多两台手术会就会换别人,但廖青梅能跟整整一天,每天手术间歇休息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哪怕累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回到宿舍后,她还能抱着那些厚重典籍看到十一点,然后洗簌睡觉,值班的时候,只要没有紧急情况,看上一通宵的时候也是有的。 学医的哪个不努力不自律,但廖青梅实在是自律得有些可怕! “真是好运气,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打动了老师。”没有被选同的同事在办公室里愤愤不平,说到激动处脸上更是扭曲得不行,“凭什么啊,她才来几来,不说我,就说张师兄他都跟老师三年了,这三年里勤勤恳恳从来没有犯过半点错,凭什么没有他的机会?还有你,还有你,你们哪个来得不比廖青梅早,不比她刻苦努力?” 办公室里的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嘴上虽然没有明确地赞同她的话,心里多少有也些不是滋味。 “你少说两句吧,张师兄不在这里你才敢这么说,张师兄在这里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最后有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言阻止她道,本来廖青梅跟着去学习,大家就已经够闹心了,偏偏这人还要不停地提,简直就没有半点清静的时候。 再说了张师兄不去,那是因为他被老师推荐要调离了,正忙着转职的事情,哪里有时间能够陪同。 那女医生冷哼一声,见办公室里没有人附和她,也没脸了,愤恨地嘀咕道,“都是些势力眼,我倒要看看到时候廖青梅腾达了,会不会看在同门的情意上拉你们一把。” 不管医院背后的闲话有多少,廖青梅和宋教授及师兄经过几天的长途火车后,终于站在了京城的土地。 上下两辈子,这都是廖青梅第一次来京城,和后世电视里气派恢弘的画面不同,她们下车的西站还略微有些破旧,但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不止是廖青梅兴奋,就是同来的师兄也挺兴奋的,一下车就问宋教授,要不要起早去看升旗,听到他的提议,廖青梅的眼间瞬间就亮了,她上下两辈子都有去国家广场看升旗的梦想呢。 “形式主义,不去!”宋教授皱着眉头在接站的人里找来接他们的人,边回话,“你们也不许去!” 廖青梅和师兄眼里瞬间染上浓浓的失落,不过很快要打起精神来,这次来京主要是为了学术交流,看升旗的话如果没有机会,下次自己来的时候再看也一样,反正他们总会自己来上一次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躲在背后的眼睛 在火车站没有等多久,主办方的人就过来了,宋教授不仅在本医院在享有成名,在国内也是响当当的外科教授,来接他们的人很客气,也没有安排她们坐统一的大巴车,而是接到人后直接派小车送到的酒店。 这次会议是由国内最负成名的协合医院牵头举办,安排的酒店档次并不低,至少在廖青梅看来已经很好了。 廖青梅上辈子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心态还是和她这个年纪正常的姑娘不一样,格外老成一点,她虽然也觉得酒店高档大气,心里多少也有些憷,不过人还端得住。 而比她大四岁的师兄则是看着酒店高档的装潢连连吸气,然后凑到廖青梅的耳边小声在嘀咕着,廖青梅听着他的话也会顺着他的话头看过去,欣赏是欣赏,脸上却没有任何小家子气的表情,两个人的对比有些明显,宋教授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还不错,至少沉得住气。 办好入住后,廖青梅回房间休息了半个小时,师兄就来敲门让她赶紧起来收拾,准备参加晚上的欢迎晚会。 廖青梅趴在被窝里,从枕头下摸出手表一看,晚会七点钟才开始,现在才三点! “青梅,你别不会欢迎会当回事,大会上咱们俩个别说没有发言的机会,就是想往前有个好位置都不一定能混得到,但是欢迎会不一样,咱们好好准备,可以多认识些朋友。”师兄一看廖青梅还没起床,立马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她。 “我真没不当回事啊,可是师兄现在才三点,我收拾收拾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剩下的时间咱们坐在一起干瞪眼吗?”廖青梅也挺期待晚上的欢迎会的,能被个个大牛带出来的学生,肯定都不是泛泛之辈。 她基础浅,跟那些硕士博士,或者有着多年临床经验的人比不了,她也没打算比,不过多认识几个朋友,是没有坏处的,廖青梅一点儿也不排斥,但这个点也太早了些。 廖青梅挂在房门上,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师兄,这一路火车颠簸,她是真的没有休息好,现在特别想好好睡上一觉。 “……”师兄有些傻眼,后知后觉得抬起手,这才发现时间确实有些早,可他不像廖青梅,他激动得根本睡不着。 “嗯?”廖青梅。 “你睡你睡。”师兄不免有些讪讪,比起小师妹来,他确实太不稳重了一些,忙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摆得跟鸿运扇似的,“你睡吧,等时间快到了我再提前来喊你,我不吵你了,我去看书,我回屋去看书。” 说完师兄头也不回地跑了,廖青梅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头缩回房间准备去床上去。 “咦?”退回去的一瞬间,廖青梅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那目光令她并不那么舒服。 本来起床气微大,还有些迷糊的廖青梅瞬间清醒过来,伸头在酒店走廊左右看了看,除了一个在斜对面正要拿钥匙开门的男人,再没有别人了。 难道是那个男人? 廖青梅关门的速度缓了缓,就见对面那人拧开门锁进去了,顺手还把放在一边的行李拖了进去,压根就没有靠廖青梅这里看过一眼,反倒是廖青梅自己盯着个陌生男人看,感觉有些怪怪的。 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廖青梅晃晃头,门上门把门锁好,才又重新躺回床上。 虽然师兄有保证不会提前来吵她,但还是刚刚六点就来敲门了,睡饱了的廖青梅总算打起精神,收拾好出门,和师兄一起等宋教授。 “……”廖青梅淡淡地一眼瞥向正襟危坐的师兄,再看看没有半点动静的房门,冲师兄使了使眼色,你去喊! 师兄无声地摇摇头,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才不敢去老虎嘴上拔须,同样以眼神示意廖青梅,让她去喊,反正宋教授骂得再狠,他们都看得出来,他挺喜欢廖青梅这个小师妹的。 要知道他早两年就跟了宋教授了,以前他们就是清一色的爷们,除了科室护士,哪里见到个女性,今年不知道什么情况,宋教授居然收了两个女生,就连廖青梅这个不是他学生的实习生也被调了过来。 虽然有三个小师妹,但只要有心一看,就能看得出来,宋教授真正看重的是哪一个。 廖青梅忙摇头,开玩笑,她可是常常被骂得最惨的一个好不好?! “你们两个干嘛呢!”两人“眉来眼去”个不停,连言语推让都不敢,正你来我往着,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两人忙闭紧嘴巴摇头,老实地跟在宋教授后头,一起往宴会大厅去。 这次会议聚集了全国顶尖的医学学者,廖青梅和师兄还是两个傻傻的小白,刚进宴会厅,还没来得及打量,就先被宋教授领着一个个地去见以前的一些“老朋友”。 等这一圈人认下来,廖青梅都快饿得眼冒金星了,中午她们没吃两口东西,来之前她提议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可惜师兄不同意,执意要在宋教授门口等着,可又不敢叫门,两人竟然傻傻地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 好在宋教授领着他们认了一圈人后,就放她们自由活动,廖青梅才能松口气,去找点儿东西吃。 好在和廖青梅一样的人不少,毕竟都是五湖四海来的,有些人光火车就坐了几天几夜,甚至是一到地方就马不停蹄地往会场赶,这会都饿得够呛,连师兄也没急得去结交新的朋友,先跟着廖青梅去吃了一圈。 等吃饱吃好了,才发现身边早聚起一帮年轻的同行们,大家边聊边吃,也挺愉快。 欢迎会并没有弄得太晚,十点左右大家就渐渐散了,廖青梅也认识了几个朋友,约好会议结束后一起去外面转一转,好不容易来了京城,要是不出去玩玩拍些照片,那得多亏。 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就是冗长的会议,廖青梅听得很认真,她是做足了功课来的,但显然能来这里的人,谁不是做足了准备的,看着身边的人飞速在笔记本上记下教授们讲话的精要,记录住教授们发布的研究论文期刊号,包括他们无意间提及的著作…… 两天的会议过后,就是参观协合医院,廖青梅和师兄自然是跟着宋教授去了外科。 “不愧是国内最好的医院,要是我能来这里上班就好了。”一天的参观过后,廖青梅两人都十分兴奋,不管是硬件还软件,协合都是现在国内最顶级的,而且到这里求医的病人,都是极具挑战的疑难病症,一天转下来,师兄满心满眼地都是如何提高自己,能考到协合来。 “是啊。”廖青梅赞同地点头,不过她情况不一样,她来协合的机会不大,以后留在部队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每天都是精神高度紧张地绷着,到了全部行程结束,廖青梅还有猛地生出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来,就这么结束了?晚上八点的火车,她们就要回医院了? 虽然不敢置信,不过确实是这样。 最后一天没有行程,算是特意给她们空出来的一天假,宋教授前一晚就发话,今天让他们出去玩,不过要注意安全,七点前统一在酒店门口集合。 廖青梅和师兄还以为他们会结束会议就匆匆往火车站赶呢,哪里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两人第二天天没亮就都爬了起来,目标一致,就是去看升旗。 这一出门,才发现居然有不少人同行,大家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也都熟悉起来,便一起浩浩荡荡地往国家广场去。 伴随着旭日看着缓缓升起的国旗,这时候廖青梅心里胀胀的,眼睛酸得只想流眼泪,那种不可言说的自豪感充斥在她心里,激荡得让她说不出话来。 等升完旗,天也亮了,大家都是年轻人便一起往长城赶,爬完长城后,男同志们要去别的地方见世面,女同志们就想去商场逛,于是大家又分成两拨行动。 廖青梅从进了商场起,就一直觉得不对,似乎总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的感觉,可是回头望过去,却什么可疑的人也看不到,但她扭回头来,那种感觉又一直都在。 简直就是太奇怪了。 她这辈子第一次来京城,根本就不认识一个人,为什么总有一种有人盯着她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酒店时有过一次,之后就没有了,但现在又有了,而且感觉要更强烈一些。 可是廖青梅很小心地观察了几次,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后也只能劝自己,可能是压力太大,猛地一松下来,有些不适应罢了。 商场有羊毛柜台,廖青梅一眼就看种的柜台里新上的烟灰色毛线,还有展架上的羊毛大衣,廖爸风湿腿严重,一到冬天就冷得痛到骨髓里,还有廖妈之前受了伤,也得注意防寒,至于顾铭朗,廖青梅也心疼她训练辛苦打算给他织身好的线衣,还有在老家的两个奶奶…… 难道来了趟京城,看到合心意的东西,廖青梅立马就挑选起来。 都在参加了工作的姑娘们,大家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出门前也是准备了足够的钱的,等大家从商场一出来,细算才发现,兜底都要被掏空了,每个人都买得多,廖青梅虽然买得更多一些,却并不打眼。 几人说笑着就打算回酒店,看升旗不累爬长城也不累,倒是逛街累到了。 “啊!”廖青梅惊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受了点小伤 身边的人都和廖青梅一样,大包小包地提着,而且事情发生得突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廖青梅已经被人撞倒在地,撞人的人早就已经跑出了很远。 “神经病啊!”和廖青梅一起的女同志冲着那人消失的背影骂了一句,赶紧弯腰去扶廖青梅,“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廖青梅忍着痛站起来,手掌和膝盖都蹭到了水泥地上,肯定是蹭破皮了的,廖青梅甩甩手,看了眼远去的那个身影,摇头,“没事,回去擦点药就行。” “行了,别看了,人早跑远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没看到前面有人还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姑娘扶着廖青梅,语气十分愤慨,她刚刚也被推了个踉跄,“最可恨的是,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要不是咱们都是第一回来北京,还以为那人是故意的呢!” 可不感觉就像故意的么,好几个姑娘走在一起,又都是大包小包地提着,那人看也不看就往人身上撞,简直就是有毛病。 “没摔严重吧?能走路吗?”有姑娘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捏廖青梅的腿骨,“骨头应该没事儿。” “能走。”廖青梅动了动腿,走起来虽然扯着膝盖痛,别的地方却没有影响。 “没事就好,我们赶紧回去吧。”廖青梅倒霉突然被人撞倒,虽然没出什么大事,大家的心情却多少受了些影响,本来还有人提议去旁边的商场看看,这会大家都没什么心思了。 没有人反对,几人姑娘把廖青梅护在中间,分过她手上的包装袋,一起往公交站去。 回到酒店,再三谢过同行的姑娘们后,廖青梅才回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有他们带在身边的小药箱,这点小伤她自己就能处理好。 等师兄回来到了出发的时间,廖青梅已经看不出太多异样来。 去往火车站的一路,那种被盯梢的感觉没有了,其实今天出门,那种被盯梢的感觉是没有的,直到到了商场后,才重新有那种感觉,但是跟在身边的人多,廖青梅并不放在心上,她相信藏在暗处的人没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出了商场被人撞倒,廖青梅才知道自己大意了,她半点也不觉得这个意外,倒像是暗处的那个人给她的“警告”,虽然她完全不明白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人,还是在京城的人。 百思不得其解,廖青梅只能把这事放到一边。 廖青梅的伤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宋教授还是知道,本来就要负责三个人行李的师兄在火车连让廖青梅陪同去买饭的权利都没有了,所有杂事他一人包办,廖青梅去厕所,还得护着她不被别人挤到,弄得廖青梅特别不好意思。 “行了,赶紧回去了,放你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下了火车宋教授没好气地瞪了廖青梅一眼,又看了眼旁边眼巴巴盯着的师兄,“至于你,回去给我整理资料,三天后我要用。” “宋教授,我这点伤没事,不影响什么的,你看。”廖青梅动动手脚,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伤口早就结痂了,就是疼也很轻微了,她表示自己可以跟着回医院,和师兄一起整理资料。 这一次公差被廖青梅定意为学习,确实也收获颇多,让她休息真没让她回去整理资料,总结行程所得来得好。 看出廖青梅不是逞强,宋教授点点头,“那行,你们先回医院吧。” 廖青梅和师兄两人目送宋教授走远,师兄看看身边的廖青梅,再看看宋教授,“小师妹,你是不是傻?从你调到咱们科室,就一直没有休息过吧,好不容易老师发话,你居然!居然!” 师兄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简直是太恨铁不成钢了,“哎,真是!我还盼着老师能对我偏点心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医院。”今天他们回来是不用去医院上班的,师兄家就在本地,可以明天再回医院,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得送廖青梅回医院才行,不然老师知道了一定要训他。 廖青梅反对无效后,只能执意接过自己的行李,才同意师兄送她回去。 “青梅!”顾铭朗在火车站外头等了好一会没看见人,找进来才发现廖青梅在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青年抢行李,顾铭朗当即脸一沉,大步走了过去。 “铭朗!你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放的假?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听到顾铭朗的声音,廖青梅又惊又喜,算起来,她们夫妻又有好几个月没有见着面了,说不想念肯定是假的。 咦? 师兄看看顾铭朗,再看看廖青梅,这人是谁啊?怎么小师妹看见他这么高兴? “你好,顾铭朗,青梅的爱人。”顾铭朗顺手接过廖青梅手里的行李,并向师兄伸出了“友好”的手。 “……”爱,爱人?师兄整个人都傻了,小师妹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本来顾铭朗心里还有些泛酸,不过一看师兄这傻乎乎的样子,那点儿酸味瞬间就没了,“你好!” “哦,你好你好,我是……我是小师妹的师兄。”师兄反应过来赶紧伸出手,被顾铭朗握到手的瞬间,师兄只觉得自己握到了一只铁钳,力道之大,让他瞬间变色。 小师妹?顾铭朗冷哼两声,刚刚散去的酸味瞬间又涌了上来。 “铭朗!你别欺负师兄。”廖青梅站在顾铭朗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赶紧收敛一点。 顾铭朗真心冤枉,他平时和同志们握手都是这个力道,不对!他可是看着这位师兄“瘦弱”的样子,特意卸了几分力道的,哪里想到这个师兄这么弱。 手一松,师兄瞬间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看了看顾铭朗,又看了看满脸幸福的廖青梅,心里一阵痛心疾首,他娇娇弱弱的小师妹怎么就嫁了个这样的莽夫! “既然妹夫来了,那我就不送你们了,小……”察觉到落在自己身边的视线一冷,师兄话音一拐,自动自觉地改了称呼,“廖医生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 算你识相! 送走了师兄,廖青梅一手狠狠地拧到顾铭朗的腰上,“顾铭朗,你想什么呢!你虎着张脸,是想吓唬谁呢!” 面对敌人时顾铭朗自然是冷酷的,面对廖青梅,顾铭朗则是恨不得立刻化身为绕指柔,立马哄廖青梅,“这一去五天,累不累?” 虽然青梅这个师兄并不算敌人,看上去也不像情敌,顾铭朗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而且他十分确信,他们家青梅不喜欢这样的文弱书生,不过这些想法顾铭朗可不敢让廖青梅知道。 廖青梅瞪了他一眼,到底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夫妻两个边走边说最近发生在各自身边的事,很快就回了住处。 早在半个月前廖青梅就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主要是为了方便顾铭朗过来时有个住的地方,廖青梅轮休的时候,也能有个安静休息的地方。 房子租到后,廖青梅就把地址和钥匙给顾铭朗寄了一份,顾铭朗昨天就已经到了,他去接廖青梅前就已经把热水给烧上了,等廖青梅一回来,就有现成的热水洗浴。 洗漱完,廖青梅还想打起精神给顾铭朗做饭,结果被顾铭朗硬给推回了房间,廖青梅推不过躺到床上没有两分钟,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廖青梅再睁眼时,客厅的小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两菜一汤,顾铭朗正围着她的花围裙正在盛饭。 “看傻了?快过来吃饭。”顾铭朗放下碗,走到廖青梅身边,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有些心疼。 廖青梅眼窝一酸,扑进顾铭朗的怀里久久没有抬起头来,她知道当军嫂苦,但她从来没有想到当军嫂这会苦,这种苦并不是生活上没有一个人帮忙的苦,也不是一天的劳累过后,回到家里,却要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而是得知他出任务,没有音讯时的担心受怕的苦。 当然,一个人守着空房子的感觉并不好受,她很少回租的屋子,其实也是这个原因,在宿舍还有同事能一起说说话,不至于那么孤单。 顾铭朗心疼廖青梅,廖青梅也心疼他,“你这几个月怎么瘦了这么多?” 顾爷爷的身后事过后,顾铭朗紧接着出了两个紧急任务,从他出任务起,廖青梅都联系不上他,只能等着他平安回部队后联系她。 “没事,我这次有十天的假期,你可以好好给我补补。”顾铭朗笑,他的体重其实没有变化,只是廖青梅太过担心才会这样。 廖青梅点了点头,才高兴地坐到桌前吃饭,火车上不仅没有休息好,也没有吃好,她现在是真的饿了。 顾明朗目光一沉,视线停在廖青梅膝盖处的擦伤上,不过看她吃得开心,才强压下心里的担心,暂时没有问出口来。 先吃饭,吃完饭他有的是时间了解情况。 第二百一十七章 遇到的可能是神经病 摔倒的时候廖青梅手上提的东西多,情急之下做了个缓冲,她手上的伤并不严重,反而是膝盖处的伤有些触目惊心,不过回来的一路都包裹在长裤之下,顾铭朗并没有发现。 “怎么摔得这么严重?有没有伤到骨头?”等廖青梅吃饱喝足,顾铭朗才沉着脸问她。 廖青梅开始还有些懵,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腿上的伤,把睡裙拉起一点点,让伤处完整地露了出来。 顾铭朗脸色一黑,差点直接跳起来,起身直接回屋去拿药油,受了这么重的伤,廖青梅竟然半个字也没有跟他提。 “在北京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被人从后面撞倒摔的,已经要好了。”廖青梅忙跟着顾铭朗进房间,看到他是拿药油才松了口气,不过看顾铭朗沉着脸向自己走来,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不去碰它都不会痛,我都忘了这事了。”廖青梅讨好地冲顾铭朗笑,“铭朗,我不擦药,会痛的。” 那天在酒店,她这膝盖可是被二次伤害了一次,这会她真的不敢再上药油揉了,她宁愿就这样让它慢慢好,反正平时也没人看见。 “坐下。”顾铭朗脸一沉,廖青梅立马老实了,乖乖坐在床沿。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让廖青梅更生去活来,顾铭朗这手劲简直都要把她的骨头给揉碎了,而且他还一直沉着脸,她一叫唤,就说她该! 廖青梅心里委屈死了,男人都一个样,没结婚的时候怎么哄你都不为过,一旦哄到手就半点也不值钱了。 这伤要是换在是婚前受的,她哪里会是这种待遇! “生气了?这淤青必须得揉散了才好点快,还痛不痛?”擦完药油,顾铭朗去洗了个手回来,廖青梅已经躺在床上,把自己整个蒙在了被子里。 廖青梅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顾铭朗。 “我刚刚是挺生气的,知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生气?”顾铭朗没办法,只能抱着个巨大的“蝉蛹”哄,“说好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要不是我刚好回来,我自己发现,你是不是都不打算跟我说?一个人受着?” “又不是什么大伤!”廖青梅窝在被子里闷闷地道。 这时候还敢跟他顶嘴!顾铭朗手一抬,一巴掌隔着被子落到廖青梅的屁股上,“在我这里没有大伤小伤,只要受伤,呸呸呸!是不能受伤。” “哼!”廖青梅心里更委屈了,这人居然还敢打她,抓紧了被子往另一边挪,不想挨着顾铭朗。 挪到半路被顾铭朗给拉了回来,顾铭朗就这么隔着被子搂着她。 “你哪怕只是破点皮,我都是心疼的,何况是伤成这样。”两条腿膝盖那一片伤得可不轻,除了淤青还有结疤的地方,当时肯定出了不少血。 还心疼!心疼就能冲她甩脸子了吗?廖青梅动动身体,不想让顾铭朗抱着自己。 顾铭朗压着她不动,廖青梅快被他气死了,她在跟他生气好吗?不是在跟他玩!而且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已经够难受了,他居然把身上的重量都压着自己! “顾铭朗!你起开!”廖青梅冷哼,又不是她自己要摔的,是别人故意撞的,这人也不问明白就瞎生气,就你会生气吗?我也会生气! “不起!”顾铭朗伸手去拉廖青梅的被子,廖青梅哪里有他力气大,蒙在头上的被子被他轻而易举地扯了下来。 猛地和顾铭朗视线对视,廖青梅心还是很虚的,眼神晃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时候知道心虚了?”顾铭朗被她给气笑了,替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捂着她的脸固定住,逼着廖青梅跟他对视。 廖青梅还以为他会继续训她呢,没想到顾铭朗俯身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一点也不严肃! 能不能好好吵一架?廖青梅伸手想推开他,无奈自己整个人包着被子被顾铭朗压在怀里,除了脑袋,哪里都动不了,只能睁着眼睛拼命瞪他。 “行了,不生气了,我都不生气,你还生什么气。”廖青梅越是气恼,顾铭朗就越是笑,又亲了亲她。 “你生什么气,你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就瞎生气!”廖青梅才没那么容易被他哄过去,心里还委屈着呢。 看样子这里头还有别的事?顾铭朗眉头一皱,干脆把廖青梅包在被子里抱在自己怀里坐着,“给我说说我不知道的前因后果。” 廖青梅被他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人还是晕的,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牢牢抱住了,“顾铭朗,你先放开我再说。” “乖,不动,就这么说挺好。”顾铭朗亲亲廖青梅,他这是心疼廖青梅才把她包在被子里,小别胜新婚,久别变禽兽,他想她都想要骨子里了,不这样他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直接把她给办了。 廖青梅现在身上受了伤,最重要的是她亲戚来了,他得照顾好她。 反抗无效,廖青梅哼哼两声才不情不愿地说起在京城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可是在京城我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啊,更别说这目光还明显不怀好意,我怀疑在商场外面撞我的那个人就是盯着我的那个人。” 这事顾铭朗不问,她也是要说的,找不到藏在背后的那双眼晴,她心里也是很怕的。 “你继续说。”顾铭朗听着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酒店里,可是我看了,没有可疑的对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直到我们要离开的那天,我们从外面游玩了去商场,几乎是进入商场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我有问过我们同行的姑娘,她们都说没有感觉。”说到这里廖青梅也非常苦恼。 “我借着上厕所进店面的机会也观察过,完全没有任何发现。”廖青梅说着说着垂下眼睛,只不是抬起眼皮看看顾铭朗的表情,“我也没有想到那人去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行凶,根本就没有半点防备,不过这也让我确信,我之前的感觉并不是错觉,这伤也不算太过冤枉。” 顾铭朗就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你倒是说话啊!”廖青梅气短起来,顾铭朗越不说话她越心虚,“我们一行也有不少人,都是跟着老师参加会议的年轻姑娘,我哪想到那人胆子那么大。” “你就没有想过他不是单纯地撞你,万一他手里拿的是刀子,怎么办?”顾铭朗黑着脸问廖青梅,“他都不要捅几刀,有经验的人一刀就足以致命!按你形容的情况,万一真发生这样的事,他逃走的几率和撞伤你的一样大。” “……”廖青梅不说话了,顾铭朗这么一说,她心里其实还是很后怕的。 不过她还是嘴硬,“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教训我的。” “……”顾铭朗无奈地把廖青梅的脑袋摁进怀里,语气和缓中带了点淡淡的心疼,还有不曾表现出来的深深后怕,“还记不记得那人撞你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廖青梅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那人是从后面突然袭击的,事情发生得突然,和我一起的姑娘都被吓了一跳,大家都忙着顾我,而且那个人撞了人后没有停下半点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还好一起的人多,要是只有她一个人,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全须全尾地站在顾铭朗眼前,“我只看到那人是个男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六到七八的样子,穿了一身蓝色的旧工装,脚上穿的好像是……” 脑子里努力地回忆起事情发生时的一切,廖青梅皱着眉头,很久才松开,“是皮鞋!” 这一点倒是挺奇怪的,那身衣服看起来条件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可偏偏穿了双皮鞋,廖青梅还记得那阵快速朝她奔跑过来的声音,她很确信是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 “我不记得我得罪过这样一个人,真的没有半点儿印象。”廖青梅歪着头冥思苦想,在火车上她想了很久想不通,现在照样也想不通,“难道是遇到了神经病?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可能。” 顾铭朗安扶地轻拍着她,“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也不管是不是神经病,你平时还是要注意身边的情况,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廖青梅点点头,这事闹得,她想不小心谨慎都不行。 “我不在的时候,下班晚了,别一个人回这里,这里虽然离医院近,又是职工小区,但是这小区里路灯坏得多,太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顾铭朗现在是担心得不得了,光凭廖青梅那点描述,他也想不到是什么人下的手,但小心无大过。 “嗯。”廖青梅闷闷地应了一声。 顾铭朗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就不放心廖青梅一个人,现在就更不放心了,如果不是廖青梅暂时还不能离开,他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她走,哪怕不能时刻守在她身边,至少也要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呆着。 第二百一十八章 如影相随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沉默。 顾铭朗能陪在廖青梅身边的日子真的非常稀少,这才刚刚见面,就要担心他离开后的事情,沉默的两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就算是顾铭朗来了,廖青梅也没办法真的请十天假来陪他。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婚姻,会像候鸟一般,但真到了这一天,谁心里都不太好受。 “没事儿,等我存假,我就去探亲。”沉默了一会,廖青梅突然笑起来,这可是漫长时间里难得的相处时间,她不想浪费在无意义的难过伤心上。 顾铭朗也笑,亲了亲她,“你再睡会,我去收拾。” 刚刚只顾着追问情况,吃过的碗筷还没有收拾,廖青梅不肯,她都睡了一下午了,再睡下去晚上的觉都要睡没了,顾铭朗不许她干活,她就在边上看着都好。 顾铭朗站在厨房里洗碗,廖青梅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手脚利索地干活,两人说着靖北那边的事,商量着什么时候两人都有空能回老家看看两位老人。 晚上顾铭朗没有闹廖青梅,安安静静地抱着她睡了一个晚上,廖青梅窝在顾铭朗的怀里,睡得格外安心。 第二天一早,顾铭朗就起床出门,绕着小区跑了一圈步再去市场买菜买早餐,等廖青梅从床上爬起来,桌上已经摆了热腾腾的白米粥和肉包子。 “我去上班了,你在家里干嘛?”廖青梅撅嘴,要是早知道顾铭朗会来,她就答应宋教授给的假了,学习总结在家里也能写的,现在都拒绝了,以宋教授的脾气,肯定不会让她请假。 顾铭朗把桌上的咸菜往廖青梅推了推,“我在家给你做饭,中午要值班吗?”廖青梅摇头,顾铭朗就笑,“我十二点去接你。” 廖青梅点头,吃完早饭,两人就手牵着手出门,顾铭朗送廖青梅去上班。 “廖医生,这是你爱人啊?”一下楼,就有认识的邻居和廖青梅打招呼,廖青梅就笑,她搬来的时候有人打听她的婚姻状况,她说结婚了,可惜根本就没几个人信,还有热心的大妈要给她介绍对象来着。 这下好了,顾铭朗一来,她连什么也不用说,大家都能明白两人的关系了。 尤其是顾铭朗一身笔挺的军装,站在他身边特别特别有安全感,还很满足,如果两人能像这时候正常夫妻不牵着手乱晃就好了,廖青梅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两人牵着的手往后藏了藏,“这是我爱人,姓顾。” “顾同志是当兵的吧,看着就精神。”邻居笑着同顾铭朗打招呼,视线悄悄从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挪开。 这廖医生和顾同志肯定是新婚,瞅这毫不避及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得不得了。 这一路打了不少类似的招呼,好在廖青梅起得早,这里离医院又近,才没有迟到,“进去吧,专心上班,等我中午来接你。” 好舍不得!廖青梅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医院,刚进办公室的大门就被师兄师姐们围上来,询问在京城的见闻,廖青梅一时也顾不得心里那点伤感,迅速地穿上白大褂,边和大家闲聊起来。 一早上就在查房下医嘱中过去,等廖青梅歇下来,师兄又找上门来,这一次学习的后续整理还得他们两人一起来做呢。 好在今天宋教授休息,廖青梅不需要跟手术,难得地可以准点下班,更开心的是,师兄知道顾铭朗来了,好心地同她把这段时间的中晚班给换了,虽然还是要还的,但能多抽出时间来陪顾铭朗,廖青梅特别感谢他,为此答应了不少不平等条件。 十二点一到,廖青梅从办公室跑出来,一眼就看到顾铭朗站在住院楼外的大树下,“等了多久?” 几乎是习惯性地,廖青梅跑到顾铭朗身边,下意识地就把手赛到了顾铭朗伸出的手里。 “刚到,上班累不累?”顾铭朗牵了她的手,两个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廖青梅摇头,她哪里会觉得累,只要想到顾铭朗还在家里等自己,她是全身都是力气,还好工作量不算少,才不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顾铭朗说是给廖青梅洗衣做饭,就真的是给她洗衣做饭,回到家里,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晾在阳台上,桌上的饭菜显然是出门就做好的,现在还有一些温热。 菜色十分简单,但廖青梅一进门就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好话不停地夸顾铭朗,“好香,都是我爱吃的菜。” 桌上的菜卖相一般,香不香的也见仁见智,但确实是廖青梅最喜欢吃的几样菜,这些顾铭朗都不需要问廖妈,平时日常相处,他就把这些点滴都记在了心里。 对于自己的职业,他心里其实一直对廖青梅是抱有歉意的。 别人的丈夫能在妻子有任何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但他注定做不到,反而总是要让廖青梅担惊受怕,连相处都要计算着时间。 想到万一有了孩子,极有可能廖青梅怀孕的时候他不能陪着,就连她生产坐月子,他可能也没有办法在身边,只要想到这一点,顾铭朗就不想那么快要孩子。 想到小姑打到部队去的电话,顾铭朗叹了口气,想着小姑同廖青梅别着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她不会来闹廖青梅。 给廖青梅挟了一筷子菜,“尝尝我的手艺。” 顾铭朗做的菜,廖青梅十分给面子地吃了个精光,午休时间廖青梅趴在书桌上写资料,顾铭朗收拾完后,拿了本书就坐在廖青梅身边安静地看着,到了快上班的时间,才催她停笔洗脸送她去上班。 “廖医生,好羡慕你!”小护士双眼冒着星星地看着廖青梅,满心满眼地都是羡慕,廖医生的爱人真好,廖医生的爱人特别英武,廖医生的爱人真的好爱她啊! 想到自己木头人似的对象,小护士心里就酸得冒泡,两人都快谈婚论嫁了,可那傻冒没人的时候连牵她的手都不敢,时刻保持着距离,她都不指望对象像廖医生的对象那样,甜甜蜜蜜地牵着自己,就是能偶尔宠溺地看看自己都好哇。 “不用羡慕,等你结婚了也一样的。”廖青梅笑,在小护士递来的病历上头签字,小护士快结婚了,对象就是她们医院小儿科的医生。 谈恋爱时都这么生疏,结婚了估计会更省事!廖医生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看小护士满脸的郁结,廖青梅就笑,“我还羡慕你呢,至少你和黄医生不用两地分居,可以天天看到对方,同进同出。” 听到廖青梅说起自己的对象,小护士脸一红,想想也确实是这样,廖医生的对象是好,可是想到当军嫂的辛苦,小护士就摇了摇头,不解风情就不解风情好了,能陪在她身边就行。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小护士转念一想,可能廖医生她们就是因为长年不能在一起,所以在一起时感情才能这么好,要是像她和她对象这样,说不定廖医生的爱人也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廖青梅可不知道小护士怎么想,她刚签完字,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刘爱国。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用上课吗?”廖青梅看了眼时间,下午她一般没有那么忙,可是稍微走开一下。 刘爱国哀怨地叹了口气,挂在廖青梅的身上,“我也好羡慕你啊,早早地脱离了苦海。” 看样子这姑娘来了可有一会了,廖青梅好笑地拍拍她的手,“行了,站没站相,小心教官看见了要说你的。” 她们这可是附属医院,就在学校边上,有教官会在医院里晃也不稀奇。 刘爱国瞪了她一眼,好歹把自己给站直了,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廖青梅,“讨厌,就不能让我放松一下子?喏,这是你的信,都到了七八天了,之前一直没时间,今天正好来办点事,给你送过来。” 信还是顾小姑写过来的,廖青梅不用拆都知道信里的内容是什么,无非就是催她生孩子。 想到这事,廖青梅头痛的抚额,也不知道顾小姑怎么劝的廖妈,现在她实习了,廖妈也跟顾小姑统一了立场,给她打电话,十句话里八句离不开生孩子,就连廖爸偶尔也要提上那么一句。 廖青梅把信揣兜里,“来医院办什么事?谁生病了吗?” “是啊!”刘爱国烦躁地撇嘴,“苏静雅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吐了,还挺严重的,她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和班上的人都处不好,没办法,我只能好心把她送医院来了。” 吐了?廖青梅眉头一皱,“她现在人呢?” “现在还在做检查呢。”刘爱国说起这事就有些烦躁,“我跟你说,我真是被苏静雅那混蛋给气死了,你说我好心把她送医院来,居然还被她嫌弃了,没有一句谢谢不说,好像还是我多管嫌事似的,来的路上怎么不见她推开我!” 廖青梅拍拍刘爱国,“苏静雅那个人的性子别扭你还不知道,好的到她嘴里都能变成坏的,可能她平时按收到的善意太少,所以不知道怎么表达,你别放在心上,走,我们去看看她。” 刘爱国嘴里嫌弃着苏静雅,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的情况的,得了廖青梅的安慰心里好受了不少,便在前头带路,往苏静雅做检查的地方去了。 停在妇科办公室外,廖青梅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呕吐?妇科?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赛螃蟹炒番茄 “她在这儿?”廖青梅看了眼妇科的门牌,不敢置信地看向刘爱国,在妇科看病很奇怪吗?刘爱国不明所以地点头,是在这里做的检查没错。 廖青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气来,苏静雅当时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做傻事吗?现在又是什么个情况,难道还是经不住骆扬几句哄?现在闹出人命来了? “苏静雅!”廖青梅敲门推开一看,发现办公室里居然没有人,转头看向刘爱国,只见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苏静雅在哪里。 这种时候不在办公室里,难道是去了手术室? 只要想到一个未成型的孩子就要因为父母的不负责任,连见一眼这个世界的权利都没有,廖青梅心底就是一抽,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人呢?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刘爱国奇怪地左右看看了办公室,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妇科医生也不在。 妇科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小间,是做检查的,刘爱国疑惑地看了眼廖青梅,抬脚往里间走去,“你怎么怪怪的?苏静雅就是吐,挺多就是胃肠不好,没有什么大事的。” “……”廖青梅这会也不知道怎么跟刘爱国解释,这要不是怀孕最好,要是怀了……估计也瞒不住,还是等苏静雅自己说吧。 里间的检查室里也没有人。 这个时候苏静雅会去哪里呢?她今天刚刚来检查,就算是真的怀孕了,也不可能马上就做手术,而且这可是附属医院,要是闹要学校里知道,苏静雅这书也别读了。 难道是她发现自己怀孕,所以偷偷跑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廖青梅拉住准备满医院找人的刘爱国,“算了,在医院里她也不能出什么事,我们去病房间看看妇科医生在不在,问问她苏静雅的情况再说。” 两人还没有走到病房,就在拐角处遇到了神色慌张的苏静雅。 “青……青梅?”苏静雅一见廖青梅,立马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一副十分紧张,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什么东西,需要躲躲藏藏的? “你好好的不呆在办公室里跑哪去了?”刘爱国当然也看到苏静雅往身后藏东西了,不过大家本来就不熟,她就是看苏静雅可怜才帮忙送下医院,才懒得管苏静雅那些破事。“检查结果出来没?结果怎么样?” “没事,就是肠胃炎。”苏静雅艰难地扯着嘴角笑笑,有些紧张地看着廖青梅的脸色,一边把手里的东西往外衣里塞,明显就是不想让她们知道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廖青梅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但她的想法和刘爱国一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静雅要不是肯说,谁也不会去逼她。 她就是担心苏静雅会是真的怀上了,到时影响不好,骆扬再来个死不承认,吃亏的永远只可能是苏静雅一个人。 “要打针吗?”刘爱国其实挺不耐烦苏静雅的,实在是这姑娘太没眼色招人烦,藏什么藏啊,弄得别人要害她似的,当谁乐意看呢。 苏静雅心虚地摇摇头,脸色十分苍白,额头隐约可见细密的冷汗,“不打针,我没事,现在可以回学校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话苏静雅还小心地看着廖青梅,等刘爱国点了头,她才挨着墙往刘爱国身边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廖青梅面前这么心虚。 不用耽误自己的学习时间,刘爱国再次确认苏静雅不需要住院后,才领着她往学校回,出了医院苏静雅脸色还很苍白,刘爱国一看她,她就一脸讨好地冲刘爱国笑,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刘爱国半句重话也说不出来。 送走了刘爱国和苏静雅,廖青梅回了科室,忙了一下午也没有时间去想苏静雅的事,直到快下班才抽着空跑了趟妇科。 苏静雅不肯说,她不会逼她,但不代表她没有别的渠道知道消息。 “那小姑娘不是怀孕,就是有点肠胃炎。”让廖青梅感到意外的是,苏静雅确实没有说谎,只是她当时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么怕自己看到呢? 说着话,妇科医生皱起眉头问廖青梅,“我记得你们念书是有补贴的是吧?那姑娘怎么一副从来没有吃饱的样子?我看她都有些营养不良,这样不行了,身体折腾坏了,再去养怎么也养不回的,廖医生你找时间多劝劝你同学。” 营养不良?廖青梅眉头一挑,想到苏静雅每个人都会掏钱出来给骆扬开小灶,平时吃饭也是和骆扬一起,两人称不离砣,公不离婆的,苏静雅居然会把自己弄到营养不良?! 廖青梅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得知苏静雅没有怀孕,廖青梅便丢下这事不再关注,只要苏静雅不往死里作,她才懒得管她,至于营养不良的问题,苏静雅自己应该也知道,以她爱面子的程度,肯定不希望除了医生外有第二个人知道,还是不提为好。 解决了苏静雅的事,廖青梅准点下班,顾铭朗照旧等在住院楼外的大树下。 “你不用来等我的,反正离得也不远,你平时训练那么累,难得放假要好好在家里休息。”廖青梅是真心疼顾铭朗,这路上也就几分钟的路程,她随便走走就到家了。 “我想快点见到你。”顾铭朗笑,自然而然地牵着廖青梅的手,“晚上做了丸子冬瓜汤,还有赛螃蟹炒番茄,我特意找南边的战友学的,你肯定喜欢吃。” 回家的路上,顾铭朗絮絮叨叨地告诉廖青梅番茄炒蛋的做法,平时廖青梅多是在医院食堂吃饭,但是休息的时候总要自己开火,他怕她嫌麻烦,随便下点清汤面条吃了了事,才四处打听各种简使食物的做法。 廖青梅上下两辈子,下厨房的次数都不少,上辈子更是长年围着灶台转,家常快手菜几乎就没有她不会做的,不过顾铭朗这么为她费心思,她还是很领情的,听得十分认真,最后还表示,以后一定会经常做来吃。 “招摇过市不要脸!”骆扬远远地就见着廖青梅和顾铭朗手牵着手进了小区,十分不岔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脸上更是十分不屑的表情,直到她们走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收回视线,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对面的苏静雅。 “你今天去医院,什么结果?身体没什么事吧。”骆扬的口气十分之不耐烦,苏静雅听在耳里,不知道怎么听出淡淡地关心来,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我没事,医生说是肠胃炎,开了药按时吃药就行。”苏静雅觉得骆扬还是关心自己的,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越来越有信心起来,“骆扬……” 可话还没张口,就被骆扬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给骂蒙了,“你有病你吃药啊,你找我出来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学校里说,非得拉我出来,我今天事情多着呢,苏静雅我可告诉你了,我是学生干部,你不能勾引我做坏事,影响我的学业!” 这一番话骆扬说得义正言辞,甚至把上次的事情的责任全部推到了苏静雅的身上。 “……”苏静雅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 现在是暑假期间,她们这一年级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回家,而是留在学校复习或者投身入实验室。 骆扬也是一样,正抓紧时间跟着教授学习,他可是答应了任桂去,要好好学习争取出人头地,许了任桂云一个美好的未来的,哪里有时间能浪费在苏静雅身上。 暑假已经不多了,他得赶紧结束手上的实验,趁着没开学去任桂云那里看看她,不能每次都是她来看自己,他也应该去看看她,多多关心关心她的生活。 至于苏静雅,骆扬是真的有些看烦了。 最重要的是这半年来,骆扬明显察觉到苏静雅的经济条件没有之前好,两个人出去改善生活的时候越来越少,就连在食堂吃饭,吃的也很一般。 “我影响你的学业?”苏静雅脸色一僵,咬着嘴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骆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反问道,“你的成绩本来就不好,难道我还能影响到你的学业?” 苏静雅整个人仿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脸色更苍白了一些,但她对骆扬还是怀有期冀,她忍了忍心里的委屈,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骆扬皱起眉头,很快又松开并飞快地摇头,“你死心吧,我不会跟你回家的,我们只是普通的男女同学关系,跟你回家见家人算什么,不明不白的,我是不会去,你去找别人吧。” “……”腹部又隐隐作痛了起来,苏静雅这下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她和骆扬不明不白这几年,她心里一直当骆扬是她的对象的,上次放假的时候她向骆扬提过,希望他能陪她回家看看,见见她的父母,本来骆扬是立马答应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临出发的那天突然改了口,拒绝了她。 这事她再也没有提过,哪里想到骆扬会这时候说起来,话还说得这么难听,她去找别人?难道在他心里,她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细长的手指在背后掐得死紧,苏静雅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晕倒过去。 “你那个阿花,你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吧,我告诉你她的是性病!” 第二百二十章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这句话苏静雅是喊出来的,等她话说出口后,不止是骆扬愣了,就连苏静雅自己也愣了,她的初衷是找骆扬出来好好说,并没有想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事喊出来,丢骆扬的面子。 好在这会路上的人不多,不过只那零星的几个,惊讶过后看过来的眼神,都让苏静雅有些难以接受,她特别想冲她们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得坏病的又不是她! “苏静雅,你疯了是吧!”骆扬也被众人异样的目光盯着,一张脸因为苏静雅被气得通红,他往上推了推略有些下滑的眼镜,伸手推了下苏静雅的肩膀,用了八成的力气,苏静雅被推得一个踉跄。 “你嫉妒阿花这事我一直知道,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阿花得罪你了吗?你居然在她背后这样造谣,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有多重要!苏静雅,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警告你,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 说完,骆扬一甩手就回学校走,他今天是疯了,明知道苏静雅没钱了还跟着他出来,现在倒好,饭没吃着,倒是吃了一肚子的气,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好像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骆扬,你别走,你听我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苏静雅被骆扬的反应吓了一跳,根本就来不及委屈,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等反应过来,哪里还能想得起别的,赶紧去拉骆扬。 她叫骆扬出来的目的,是揭穿那个任桂云的真面目,不是想把自己和骆扬的关系闹僵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苏静雅,你好自为之!”骆扬是疯了才会留下来,万一苏静雅又说疯话怎么办,他清醒得很,一点也不想跟着她一起发疯,有那个时间,他不如多在实验室呆一会,或者多看会书。 “我有证据的,我,我有她的病历,我拿给你看。”苏静雅急得都快哭了起来,快跑两步拦在了骆扬的面前。 骆扬深深地看了苏静雅两圈,从发顶打量到脚尖,又重新打量回来,这目光看得苏静雅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静雅,我真没想到,你这样讨厌阿花,为了害她,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竟然这样无所不用其极,我真的是错看你了,我原以为你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子。”骆扬摇摇头,掩藏在镜片下的眼晴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苏静雅莫名有些心慌。 “你想要骗我,麻烦你打找个正当一些的借口,阿花的病历怎么可能会在你手里,是!我知道阿花看的是妇科,但只是普通的炎症,我亲自陪她检查的我不知道吗?你一个医学生想要伪造一份病历实在是太简单,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苏静雅已经哭了起来,她摇着头,还想试图劝说骆扬,可惜骆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听她任何话,“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我说的是真的!” 廖青梅真没料到自己会看到一场“好戏”,眼见着骆扬扬长而去,苏静雅这蠢姑娘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哭。 虽然情况有所不同,但廖青梅真心觉得现在的苏静雅像极了前世最初的自己,也不知道被什么糊了心眼,只认准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得头破血流,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头。 “你真的偷了任桂云的病历?”廖青梅站到苏静雅身边,轻声问她。 发现身边多了个廖青梅,苏静雅胡乱地擦去眼泪,不肯在廖青梅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来,只是声音还有些抽噎,“我,我没有……廖青梅,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廖青梅不说话,苏静雅就期冀地看着她,然后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直到廖青梅轻轻摇了摇头,她眼底的光芒才突然熄灭,“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你竟然敢去医院偷病历,你知道这事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吗?” 偷病历本来就是很恶劣的行为,而苏静雅做为一个医学生,罔顾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不仅偷出病人的病历,还把病人的病情宣扬出来,情节自然重上加重。 苏静雅往后退了两步,猛地摇头,看来也是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最了什么蠢事,“我没有,我没有。” 说完这两句后,她也不敢再听廖青梅别的人,掉头就往骆扬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估摸着白天苏静雅一个劲往身后藏的东西就是任桂云的病历,不过……廖青梅皱起眉头,任桂云真的得了那种病?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工作,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想不通的廖青梅摇了摇头,任桂云怎么样也不关她什么事,她就不操这份闲心了,往前走了一段,把手里的垃圾丢到小区外的垃圾站里,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的水果店去。 结果刚走到大门口,就遇到了等在那里的顾铭朗。 “怎么去了那么久?”两个人一起下的楼,垃圾不多,顾铭朗就让廖青梅去扔垃圾,自己去远一点的水果店买水果,没想到等他买完水果来,还没见廖青梅的影子,等了好一会才见她走过来。 “没事,遇到两个同学。”廖青梅笑,上前去提顾铭朗手里的袋子,也不知道他买了些什么,满满的两兜子。 这时候不像后世,想吃什么水果,村里的小超市里就能买到不少,现在就是城里的水果店,能买到的水果就只有那么几种,基本都是当季上市的水果,根本没有什么可买的,廖青梅自己也就偶尔买一些红富士放在家里吃。 顾铭朗手里四个黑色塑料袋,就能看出有个大西瓜,别的啥也看不出来,廖青梅想接过一部分,顾铭朗还不让,反而全转移到右手上,空出左手来牵廖青梅的手。 “……”廖青梅拿他没办法,乖乖把手塞到他的手心里,夫妻两个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西瓜湃在凉水里,夫妻两个锁了门,就出去遛弯,顺便顾铭朗也想认识一下周围的邻居,好好拜托她们,等他回部队的时候,能够多多关照一下独自一人的廖青梅。 “青梅这姑娘挺好的,你放心,邻里邻居的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就是,小廖可好啦,上次我摔在楼梯间里,还是小廖给我检查又送医院的。” “解放军同志,你放心,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绝不会推脱。” “我家老头个个月要吃药,还多亏了小廖帮着我从医院拿药,不然我一个糟老婆子,大字不认识一个,出了门就认不清东南西北,可怎么是好,这位同志,你好福气啊,娶了我们小廖医生。” “……” 一圈走下来,大半都是夸廖青梅的,听得顾铭朗特别骄傲,那高兴劲头,好像邻居们夸的人是他一样,高兴归高兴,该拜托的,他都认真拜托了。 “我媳妇真棒!”到了没人的地方,顾铭朗偷偷在廖青梅脸上一啵,特别高兴地夸她。 被突然袭击,廖青梅吓了一跳,飞快地在顾铭朗身上拍了一巴掌,“你疯了,万一被人看到,我还要不要做人了!顾铭朗,你再这样,小心我以后不跟你出来了,一点也不正经!” “我跟我自己媳妇,亲一个怎么了?!”顾铭朗干咳两声,嗓门还挺大。 廖青梅被他气得,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圈,可惜她用的力气越大,顾铭朗脸上的笑就越灿烂,还死皮赖脸地往她跟前凑。 接下来的几天,廖青梅正常上班,虽然不用值晚上,但在家里照旧要忙到深夜,顾铭朗就守着她,一定要廖青梅睡了,他才会闭上眼睛。 “你今天去看战友什么时候回来?”早上出门前廖青梅边换鞋子边问顾铭朗。 顾铭朗端着饺子,瞅着空就给廖青梅嘴里塞一个。 这几天廖青梅医院大会小会不断,主要还是因为这一次京城学术会议的大小总结,宋教授虽然也出席会议,但他开口的时候不多,资料都是廖青梅和师兄加班整理出来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俩来负责总结汇报。 已经连续好几天廖青梅都是白天跟手术,晚上整理资料,常常凌晨两三点才忙完睡觉,早上根本就起不来,要不是有他在身边盯着,她估计还早饭都没得吃。 “我等下就出发,大概你下班前就能回来。”顾铭朗又给她嘴里喂了个饺子,见廖青梅穿好鞋,又端起旁边买的豆浆给廖青梅端上,“在路上喝。” 廖青梅接过豆浆,拿起顾铭朗早早就替她整理好放到一边的手,“你不用这么赶的,难得去见战友,反正我今天晚上下班还有一个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你不用操心我。”眼见着廖青梅都出门了,顾铭朗忙把人喊住,这姑娘头上还挂着擦头发的毛巾,都不记得取下来。 顾铭朗没好气地拿着毛巾在廖青梅没干的脑袋上揉了两把,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我没事,你不忙的时候记得休息一下,别太撑着,开会开得晚的话,别急着走,我晚上去接你。” “好!”廖青梅看了眼手表,实在是来不及了,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久久就往医院跑。 比上班时间早一分半钟,廖青梅冲到科室,三两口喝完凉得温度正好的豆浆,穿上白大褂正准备跟着医院去查房,科室门口就来了个小护士。 “廖医生,妇科黄医生有找。”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举报 妇科办公室里或坐或站已经有了不少人,廖青梅从门口围着的人堆里挤进去,就看到苏静雅双眼通红地站在角落里,骆扬正一脸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他的对面,刘爱国也一脸生气的样子。 廖青梅眉头一跳,这是苏静雅偷病历的事情被发现了? “你们看,我就说她有内应的,苏静雅以前和廖青梅是一个宿舍的,肯定是廖青梅帮忙,她才偷到病人人的病历档案的。”见到廖青梅进来,骆扬立上指着廖青梅道,“还有一个刘爱国,就是她那天把苏静雅送来的,她也是同党。” “神经病!骆扬我警告你啊,你再乱说一句,我可没有不揍男人的习惯!”刘爱国这暴脾气,头顶都快气冒烟了,“黄医生已经说了,病历没丢,没丢!你听不懂吗?” “你们说没丢就没丢?苏静雅可是亲口跟我说,她把病的病历拿出来了。”骆扬虚张声势地冲刘爱国喊,他们这一届,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女强男弱,刘爱国别的训练比不上廖青梅,但是散打是没进大学前就练着的,骆扬可不是她的对手。“你们这是包庇犯罪!” 廖青梅没有理会喋喋不休的骆扬,淡定地走到妇科黄医生办公室前,“黄医生,你找我?” 黄医生见到廖青梅,脸上终于多了点笑样子,点了点头,“你来得正好,把这个小姑娘领回去吧。”黄医生指了指站在一边,话也不敢说一句的苏静雅,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头。 她这一个早上什么也没干,就光听这位男同学在这里吵吵了,病历丢了确实是大事,但这事之前廖青梅就跟她说了,那个姓苏的女同学也把病历无好无损地还了回来,当时她就教育了她一顿。 本来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哪里想到今天这男同学突然跑来,把这个女同学举报了不说,还一定要她追究这女学生的责任,无论她怎么说病历没丢,这男同却始终不肯相信。 黄医生又不是没经过世事的人,尤其是在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早就决定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哪里想到这个男同学讲不听,最后居然不依不饶地闹了起来,不仅放话要去领导那里投诉她,还要告诉学校,还把无辜的人拉下了水,这位刘同学从头到尾毫不知情,也被他闹了过来,这不,还把人宋教授的得意弟子也给闹了过来。 “哎,医生,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我对象的病历被人偷了,是!现在是被还回来了,但它始终是被偷出去过,你怎么能这副态度呢,你这样子,还怎么当医生!”骆扬不干了,他前几天听了苏静雅的话后,越想心里越不痛快。 现在的苏静雅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少作用,而且上次那事被廖青梅无意中撞破,骆扬只要一看到苏静雅就想起那事来,心里也有些怀疑,苏静雅是想通过这事,绑住他一辈子,甚至廖青梅都极有可能是同伙,不然她怎么会好巧不巧地出现在小树林里。 苏静雅越是黏糊他黏糊得紧,骆扬就越是烦她,他现在别的都不想,只想尽快摆脱她。 毕竟马上就要毕业,他成绩好,在学校里混得还算体面,到时候不管是留校还是下基层,他分配的工作肯定要比不学无术,只知道贴着男人的苏静雅要好,而且阿花还在等着他呢,他肯定是要把阿花接到身边来的,到时候苏静雅还在,让阿花怎么自处? “这位同学,请你适可而止,我现在要给病人看病了,请你离开。”黄医生的好脾气,都快被骆扬给磨没了。 也不知道这个同学是怎么回事,按那个姓苏的小姑娘说的,她们就是男女对象关系,可现在这个男同学却只认定一个不洁身自好的姑娘,反而把姓苏的小姑娘贬得一无是处。 想到任桂云的病,黄医生摇摇头,这个病人她本来是不想收的,但她是以学生家属的身份住进来的,医院没有道理把学生家属拒之门外,只能捏着鼻子收下。 原以为是学生的亲戚长辈,没想到居然是这年轻学生的对象?这样想着,黄医生看骆扬的表情都有些玩味起来。 被糊住了心眼的男人真是可怕,好坏分不清,真心假意也分不清。 当然,黄医生并不是认同苏静雅的行为,只是这事可大可小,苏静雅提前把病历档案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也没有把东西给公开出来,只告诉了“病人家属”,要是想追究的话,肯定能往严重里算,但苏静雅毕竟还只是个学生,还是个没多久就要毕业的学生,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这种缺德事她不爱干。 “你……!”骆扬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转过身看了看廖青梅,又看向门口挤着的病人。 心里权衡片刻,很快就放弃了把这事闹大的想法,他是想摆脱苏静雅,希望能让医院出手,不管是让苏静雅退学还是留级都好,都能让他光明正大的摆脱了她,而不是把自己拉扯进去。 孤立无援的骆扬冷冷地看了屋里人一圈,仿佛要把这些人都记下来,最后视线停在苏静雅身上,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围在门口的病人虽然不大明白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看出来骆扬是不被待见的一方,没见到那两个穿白大褂的同志对他的态度都很一般吗? 这时候的人对老师、医生、军人这些职业,都是抱有天然的好感和敬畏的,尤其是掌握了“生死”大权的医生,骆扬这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地,似乎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他似的,把他气了个够呛。 “黄医生,谢谢你啊。”廖青梅都不用问,就能猜到大半的剧情,骆扬一走,就赶紧跟黄医生道谢。 “不是什么大事。”黄医生摇摇头,开始拿出工具准备开诊,这一早上被耽误了不少时间,她得抓紧一点,不过,“这个苏同学,你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太行啊。” 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的苏静雅小脸一白,“黄医生,对不起,是我的错,给您添麻烦了” 黄医生摆摆手,“麻烦什么的倒算不上,行了,你们走吧,我这病人还等着呐,小廖我就不送了啊。” 从妇科办公室出来,刘爱国立马把廖青梅拉到一边,“苏静雅真在医院里偷了病历啊?” 这会刘爱国也想起那天苏静雅奇怪的反应,她当然还怀疑了一下苏静雅在藏什么,哪里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到医院里来偷病历,她这事要是闹出去,以后还怎么去医院上班,这么没有医德的医生,哪家医院敢收,哪个病人敢让她给看病。 “这事知道就算了,别往外说,她已经够难受了。”廖青梅微微颔首,那天苏静雅慌乱地跑了后,第二天一早她就等在了医院外头,手里还拿着任桂云的病历。 要不是她醒悟得快,廖青梅是真不打算管她的事情,但是她都找上门来了,也没好不管,干脆直接领人去黄医院那里承认了错误。 好在早早就把东西还了回去,道了歉,不然还不知道今天会闹成什么样子,要是骆扬闹过来,病历找不到,不仅是苏静雅,就连黄医生,管档案的医生都要被牵连。 现在就算是骆扬闹到学校里,只要医院这边不追究,苏静雅就算是逃过一劫,不过记过之类的,廖青梅就不能保证了。 “你确定这事骆扬不会捅到学校里去?”廖青梅转过身部苏静雅。 经过这件事,苏静雅整个人都有些没精打采,看人的目光也有些心虚起来,当时她只凭冲动做事,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事的后果,到现在事情虽然没有恶化到哪里去,但毕竟是不光彩的行为,不管知道的人有多少,这始终是她人生里的一个污点。 以后站在人前,自己心里就会觉得要比别人矮个一截。 “不会,我之前对他那么好,学校里的人都知道,而且……而且黄医生坚持说病历没丢,他就算去闹也没什么用,大家反而会看不起他,骆扬这个人,不会让大家那异样的眼神看他的。”苏静雅心里有些心灰意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只要骆扬打开病历看一眼,就能知道那个阿花是什么货色,可是他宁愿坚信是她居心不良,也不愿意相信那个阿花不是个好人。 苏静雅嘲讽地笑笑,现在她就是骆扬极力想撇清关系的一块旧抹布,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情谊,她之间的那些付出,只怕在骆扬眼里都是她自己犯贱! 想到这里,苏静雅磨了磨牙,想撇清两人的关系,没门! “廖青梅,谢谢你,我又欠了你一次。”苏静雅看了看廖青梅,抿了抿唇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她就这么走了?好歹我刚刚还替她跟姓骆的混蛋吵了一架,她怎么不谢谢我?”刘爱国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苏静雅远去的背影,问廖青梅。 廖青梅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还不知道她什么性子,跟她计较干什么,今天你不用去实验室吧,走,跟我一起去科室实习一天。” “真的?这样好吗?”刘爱国的注意力立马就被拉了过来。 “行的,我们科室的大师兄自己就是主治,早就可以带学生了,等开学就会安排带学生,正好你给他练练手。”廖青梅笑,推着刘爱国往科室跑。 这段时间她们科室忙死了,师兄们早打着去学校实验室抓壮丁的主意了,不过一直忙得没时间,才拖着,正好刘爱国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何楠的来意 “廖医生,有访客。”刚刚写完病历,门口就有小护士在敲门,廖青梅抬头一看,站在护士身后的居然是很久没见的何楠,大演练时顾铭朗的随军医生。 “何医生?你怎么来了?”再次见到何楠,廖青梅惊讶得很,看何楠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自己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她之前听顾铭朗说过何楠已经被调往另一个军区,当时顾明朗还感叹过,可能很久都没法再见面来着,当然还跟着重和廖青梅说了何楠欠下的那些桃花债。 “你是来找铭朗的?”何楠似乎比她还熟悉这个医院,根本就不需要她领路。 “嗯,听说他休假了,人呢?。”何楠这次来是受人所托,为了廖青梅的事来的,不过她这么问他也没有解释什么。 “他今天有事,大概我下班的时候能够回来,要不你在这里等他,我还有些事要忙。”说实话,她和何楠一点也不熟,就这么坐着挺尴尬的。 何楠没说话,凤眼微斜,用眼角余光看着廖青梅。 “……”廖青梅,这种眼神看她什么意思? “没想到你穿起白大褂还人模人样,挺像个样的。”眼见着廖青梅要炸毛,何楠收回目光,“听说沈念那丫头一直在针对你?你到现在连个正经的老师都没有?” 廖青梅没吭声,她还记得何楠好像和沈念关系挺好的。 “至于宋齐良,他收女学生的条件太过苛刻,我也有所耳闻,你想靠诚心打动他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这里有个去协合的名额你有没有想法?”何楠也不需要她回答,他既然来了自然是了解过后才来的。 协合那里廖青梅去过,自然知道这个名额有多珍贵,何况按何楠所说,那个老教授是正经的收徒,能学习到的东西不比跟着宋教授少。 甚至只要她足够出色,老教授的人脉资源,都有可能向她倾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廖青梅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拒绝了他。 天下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廖青梅也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哪怕何楠说得郑重其事,廖青梅也相信他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但她心里对何楠并没有多少信任。 可能是他和沈念的关系太好? 别怪廖青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沈念这个人太难缠了,明明她对顾明朗也没有多深的执念,却莫名其妙地想要拆散自己和顾明朗。 “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何楠挑挑眉头,“我会在这里待两天,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答案。” 廖青梅很想说不需要再考虑,可以何楠丢下话就直接走了。 真是莫名其妙,廖青梅摇摇头,转身回了科室,她现在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去考虑这些没有边际的事情。 何楠也不急,这一天就见他这里转转那里晃晃,廖青梅给病人换药的时候,他还在旁边围观了一会。 更让廖青梅觉得无语的事,这几个小时,已经来了几波护士和女医生了,都是来打听何楠的个人情况的。 无他,何楠那张脸实在是太招人眼了。 “这人谁啊?”就连第一天被抓壮丁,一脸蒙的刘爱国都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来打听他。 “大演练的时候你没见过吗?红方的随行军医啊。”廖青梅奇怪地问,她记得刘爱国后来也在营地呀。 刘爱国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印象,捶胸顿足地叹气。“长得这么……俊俏的小哥我居然没机会认识!!” “你真想认识?”廖青梅转过脸来问她。 刘爱国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是别了,雾里看花才是最美,要是真的认识了,结果发现美人也会挖鼻屎,天仙居然也打屁的话,我肯定会绝望的。” 廖青梅正喝水呢,结果一口水喷了尺来长,还好跟前没人。 “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刘爱国被她吓了一跳,说着说着自己也笑死来,“真的,像这种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远远看着就好。” 廖青梅差点就被水呛到了,闻言哭笑不得地瞪刘爱国。 中午吃饭的时候,廖青梅和刘爱国刚打好饭菜坐下,何楠就端着饭盆老神在在地坐到了两人对面。 “……”廖青梅,怎么觉得这何医生缠人的功夫也挺深的? 至于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刘爱国,在何楠一局带着微笑的“你好”中,瞬间丢盔弃甲。 把廖青梅在医院的近况倒了何遍。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连你最好的朋友都觉得你在这里受排挤。”外科走廊外,何楠一路跟了过来,闲庭漫步的样子,好像走在自家后花园一样。 “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到了协合一定会受到最公正的待遇,没有人会针对你。”廖青梅不理他,何楠也不恼,自顾自地说着。 “我……”廖青梅正要再次拒绝,话就被人给打断了。 “去哪里?”是宋教授! 廖青梅立马乖乖喊人站到一边,想把事情解释一下,没想到宋教授一看到何楠,压根就不听廖青梅的解释,脸色就黑黑的,看起来特别凶。 活该!廖青梅心里暗乐。 “她哪也不回去”宋教授指了指廖青梅。 廖青梅点头,不去! “待在这里有什么好的?连个正经的老师都没有,听说你来外科前,送了小半年的手术包,来了外科后,除了站手术,就是录病历做杂活,有意义吗?”何楠半点也不买宋教授的账,还在试图说服廖青梅。 宋教授鼻孔微张,可见是气狠了,“谁说没有老师,我就是!你懂个屁,谁不是从录病历做起的?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蠢学生,不多录病历多看案例她想干嘛?我把手术刀给她,她倒是敢给我割一个看看!” “……”廖青梅,虽然被宋教授承认是学生很激动,但是那个蠢学生……说得也是她吧?! 何楠冷哼一声,“啧啧,你倒是想收也得人家乐意啊,听说当你的学生连孩子都不能生,这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咦?为什么有种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的感觉? 已经完全被忽略在一边的廖青梅,这会半句话也插不上,只能默默地听着。 宋教授是没胡子,这要有胡子可定得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生孩子影响工作,分散注意力,现在正是她拼事业的时候,你懂不懂!”宋教授低吼道。 其实这话说的没错,只不过廖青梅有了家庭,而现在这个时代,女人还是重心放在家庭上的比较多。 宋教授这话一出,何楠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事业!你的事业比天大,你还要孩子干什么!” “我……”宋教授词穷,看了眼看戏看得兴致勃勃的廖青梅,眉头一皱,“小廖,你先去工作,拜师的事等会再跟你谈。” 说完看看旁边冷着脸的何楠,叹了口气,“本来把你调到我的科室,你和我的学生也差不多,也只差一个名头了,该教的我都会教……哎,算了,不说这些了,关于孩子那条就免了吧。” 说到这里宋教授面容一整,“不过后两条你要是做不到,出去了千万不要说是我的学生,我怕丢人!” 被何楠怼了几句就毫无原则的宋教授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 廖青梅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赶紧点头应下离开,不管宋教授和何楠怎么斗法,得到好处的总是她。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宋教授示弱的声音,“阿楠,你妈妈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不好,你……” 廖青梅都傻眼了,如果没听错的话,何楠和宋教授是父子?可何楠姓何,家里的门第好像还不低,还有宋教授,不是说宋教授一直未婚吗? 回到办公室,廖青梅觉得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多得有点像做梦一样,她就这么成了宋教授的学生? “怎么谢我?”晕乎乎地过了一下午,到了下班的点,何楠准时站在廖青梅科室门口等她下班。 “听老顾说你做饭不错,请我吃饭吧,你们医院食堂的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猪食也不过如此,真难为你还要在这里待下去。” “……” 从科室门口到医院大门口,全是何楠在吐槽,各种嫌弃医院,包括食堂,医生,护士,器械和技术。 “……”廖青梅在心里暗暗运气,冲你刚刚才帮了我,我不跟你计较! 何楠这也算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廖青梅,难怪顾明朗护得那么紧,这姑娘还挺好玩的。 性子软绵绵的,总让人想去戳一戳。 明明很生气他的话,嘴上也什么都没说,但何楠觉得,廖青梅心里肯定在一字一句地反驳他。 到了门口何楠的吐槽就断了,医院大门外,顾明朗满身是血地抱着个孩子往医院冲过来。 那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他怀里那个人事不知的小孩子的。 顾铭朗也看到了廖青梅,速度更快了一些,焦急地冲廖青梅喊。 “青梅快来帮忙!” 几乎是瞬间,何楠和廖青梅同时冲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团伙作案 顾铭朗送过来的孩子流了不少血,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止血包扎后孩子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了,廖青梅看了看孩子身上又脏又臭的外衣,去儿科要了套小病号服过来,给孩子擦洗换上。 给孩子换完衣服,廖青梅才发现,这个又黑又瘦,顶着一头狗啃过似地鸟窝头的孩子居然是个小女孩子,而她擦干净的身体上,各种青紫淤痕交错,一看这伤就知道是长期受虐的那种孩子。 看上去才五六岁大的孩子,左手小手指不正常地扭曲着,不像是天生的,反是很大的可能是外力所致。 廖青梅给孩子换衣服换得一肚子的气,恨不得把对孩子施暴的人拖过来,将他对孩子犯下的罪行,全部在他身上实施一遍,实在是太可恨了! “这是怎么回事?”廖青梅冷着脸问顾铭朗,好好地去看个战友,怎么弄得自己一身伤,连带着个像乞丐的小孩子回来。 见廖青梅生气,顾铭朗忙讨好地冲她笑,还想起身去拉她的手,何楠最讨厌的就是顾铭朗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手下一个用力,痛得顾铭朗倒抽一口冷气,“咝,孙何楠同志,我没得罪你吧!” “你挺能的啊,这条手不想要了是吧!”何楠冷哼一声,手上动作加快,打好结,“行了,伤得不轻,休息这段时间让你媳妇多给你补点血吧。” 说完转向廖青梅,“像什么当归、阿胶多给他炖点吃吃。” 顾铭朗的脸色瞬间搭耷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廖青梅,让他吃中药,真不如给他打针来得痛快直接,不是缺血么,他造血能力强,睡个一觉丢的这点血就都能补回来了,再不济,输两袋血不也能补回来。 可惜在场的两个医生,一个都没有理他。 何楠下手重,廖青梅都看在眼里,顾铭朗讨厌吃中药她心里也知道,虽然心疼顾铭朗,不过她面上却半点没有表现出来,就是该的! “我等会去中药房抓药。”廖青梅点点头,先前顾铭朗几次出生入死,但她都不在身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铭朗受这么重的伤。 顾铭朗抱着小孩子来的时候大家只注意到小孩子脑门上的伤口,以为他身上的血都是那个孩子的,等孩子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才发现顾铭朗手臂上有一条极长的刀疤,他身上有大半的血都是自己的,甚至那孩子身上的血也有不少是顾铭朗的。 “到底怎么回事?这伤怎么弄的?”廖青梅转脸看向顾铭朗,以顾铭朗的身手,除非是身手特别厉害的人,一般人都伤不到他才对,但他现在不仅受了伤,伤得还不轻。 说起受伤这事,顾铭朗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今天一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但是仔细一想,终有哪里有些不对劲。 送廖青梅上班后,顾铭朗就去汽车站坐中巴车探望在邻县上班的老战友,战友见面不过喝酒谈天,因为他要赶着回来接媳妇下班,在战友那里吃了中饭后不久,他就动身回来了。 刚下大巴车,还没有出站,就见到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在揍被他送到医院来的那个孩子,顾铭朗本就是好管闲事的性子,哪里见得这样的事,立马就站了出来。 问过后才知道,那个矮小的男人也是在汽车站乞讨的外来人员,他揍那个小孩子是因为那孩子趁他不注意跑到他的地盘上,而且还讨了不少钱粮,矮小男人眼红,正逼着孩子把东西交出来。 顾铭朗把孩子护在身后,就同那矮小的男人讲道理,明明感觉要讲通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冲出来几个中年流浪汉,上来就动起手来,他们的身手顾铭朗自然不放在眼里,但他们人多势重,甚至还有人要抢藏在他身后的孩子。 按理来说,他一个人就算对付十来个流浪汉也不在话下,但汽车站这些流浪汉明显就不是一般人,仅仅三个人就成功把顾铭朗给拖住了,不过也只是拖住而已,虽然吃力,但顾铭朗还是把孩子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他们在这里打架,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这时候汽车站的管理并不规范,打了半天不仅没有公安过来,就连个工作人员也没有来制止一下的。 后来那帮人像是急了,竟然动起了刀子,顾铭朗再厉害也是赤手空拳,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还是带了武器的四手。 趁着顾铭朗防备不及的空档,竟然有人冲那孩子挥了刀子,顾铭朗就是那时候替孩子挡了一刀,手才受了伤,至于孩子头上的伤,则是被人甩到墙壁上撞伤的。 “我怀疑那几个人不是寻常的流浪汉,他们的身手,军中寻常一些的兵蛋子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顾铭朗沉着脸,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 “除了那个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矮小男人,其余几人更像是社会闲散人员,甚至是黑色团伙都有可能。”最后还是最开始欺负小孩子的男人去找了公安过来,那些人才散开。 如果不是那人找来公交,说不定顾铭朗就要阴沟里翻船,翻到那几个流浪汉身上。 “看着这几个人好像是冲着孩子去的,但感觉又有些不像。”顾铭朗心里一惊,如果不是冲着孩子去的,难道是冲着他去的? 这样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那帮人冲上来时,目标十分明确,直接是冲着他去的,至于为什么要攻击孩子?好像要牵制他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顾铭朗当兵多年,要说树敌不和肯定是有的,但最大敌人是对国家不利的人,生活中的那些小不和,完全不至于上升上需要人身攻击的地步,但如果是敌特人员,那这些人的身手似乎又差了一点点。 “铭朗!”廖青梅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着眉头,眼里盛满担心。 她们夫妻最近好像都有些时运不济,她膝盖上的挫伤还没有养好呢,顾铭朗这里居然又受了伤,攻击她们的人又都藏在暗处,摸不清楚身份。 “别担心。”顾铭朗猛地一收,他不应该说那么多让廖青梅担心的,“你放心,今天这是特殊情况,我会保护好自己不受伤。”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冲他来的,顾铭朗不担心自己,反而更担心廖青梅。 等孩子醒了,廖青梅温声细语地哄了她很久,才得知她一点也不认识后来出现的那些人,汽车站只有那么大,根本样不起那么多乞讨的人,再者地盘是早就分好的,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 只有最开始欺负她的那个人,是她熟悉的。 “难道那帮人真的是冲了我来的?”顾铭朗和何楠退出病房,一起走到走廊尽头抽烟,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医院里安安静静地,日光灯泛幽暗的篮光,“对了,青梅的事儿,谢谢你。” “是沈教授请我来,你要谢就去谢她。”何楠接过顾铭朗丢过来的烟,摸出火机点了一根,“今天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假期不多,马上就要回部队了,你媳妇一个人在这里,你放心得下?” 顾铭朗眉头一直就没有松开过,他担心的也是这个,那帮人如果真的是针对他,那肯定会去调查他,如果查到廖青梅这里来,那她的安全势必无法保障。 “这事我会去调查清楚,至于青梅,还要麻烦伯父帮我多多照看一下。”顾铭朗这会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那帮人伪装得十分成功,顾铭朗也只是凭感觉来判断他们不是真正的三无人员,但光看外形,包括他们指甲缝里的脏泥,都伪装得十分到位。 而且顾铭朗还联想到了廖青梅在北京时遇到的事情,但那是一个人,而这是一个团伙,顾铭朗是真心希望这两件事没有什么关系。 “这个没问题。”何楠这么问,自然也是等着顾铭朗开口请他帮忙,“不过先说好了啊,这事我帮了你,念念那里,你就别逼得太紧了,你就算不记我的情,也要记一下沈教授的,她虽然是念念的姑姑,但她对你媳妇也真没少照顾。” 顾铭朗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自从沈念乱放消息给他招来不少桃花后,顾铭朗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部队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找不到媳妇即将退伍的大头兵,而且他保的媒,都是“上进”、“有潜力”脸皮厚有毅力的青年士兵,别的他不保证,至少人品是没有半点问题的,一点都不辱没她沈家大小家的名头。 就连沈念工作的单位,都有好几位“英俊”、“有为”青年追求深念,闹得她差得都想辞职打报告退伍了。 “你说你缺不缺,跟一个姑娘这么计较,念念被你闹得,工作都快干不下去了。”想起沈念焦头烂额后悔死招惹顾铭朗的样子,何楠就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念呆的驻地和医院莫名其妙就有了些奇奇怪怪的流言,辟如沈医生爱好奇特,喜欢岁数大些长得较丑的男同志,最好是那种陪明绝顶,国字脸一脸凶相的类型,说是比较有安全感。 想到追着沈念跑的那些歪瓜裂枣,何楠就忍不住想笑,从小到大,他哪里见过沈念那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偏偏她无论怎么拒绝解释,那些人都只当她是害羞,才会不好意思地拒绝,反而追求得更加卖力。 “顾铭朗,你真是够黑心眼的,念念现在火速同家里相亲的对象处上了,领着去医院转了几圈,情况才算好点,你说说你一个大男人,同个女孩子这样使心眼,合适不!” 顾铭朗冷哼一声,“主席说过,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何况,我用的是阳谋。” 就是稍稍扭曲了一点点而已,谁叫沈念没事找事,尽盯着他媳妇欺负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孩子的难题 顾铭朗脸皮太厚,何楠无话可说,他用的倒确实是阳谋,还是沈念自个连挖两坑,把自己给埋了。 最开始是,医院里有年轻军官司喜欢沈念,向她表白被拒,这时候男同志追求女同志还是十分真诚的,被拒绝后男同志也不死心,更加全方位地对沈念好,送吃的送书写信写情诗,弄得沈念烦不胜烦,最后把顾铭朗推出来当挡箭牌。 行啊,你不是要追我吗,我给你一个参照物,那是我喜欢人的样子,你要是有信心比得过他,再来找我吧。 这个比得过他,指的东西还挺广泛,长相是一方面,能力又是一方面,年轻军官虽然觉得自己能力方面比起顾铭朗来还有所欠缺,不过他年轻有潜力啊,努力努力走上更高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他要比的就是长相学历。 学历之类的,他也打听过了,顾铭朗一个高中没毕业,到部队考上的大专学历,而他是堂堂的军防生,正正经经的大学生,这个他完胜顾铭朗。 至于长相的话,顾铭朗长得确实很俊,十分符合时下的审美,但是,那是在他穿着军装收拾一新的情况下。 那人好巧不巧,正好赶上顾铭朗带队出任务回来,脸上胡子拉茬,满脸憔悴不说,更是晒得黑乎乎地分不清鼻眼,那人一问顾铭朗也坏,将计就计地误导了他一番,自那以后,部队和医院里就传出了沈念喜欢“丑”男人的流言。 至于介绍对象的事儿,真是沈念自己作死,她在首长家里偶遇了去汇报工作的顾铭朗,阴阳怪气地恭喜了顾铭朗已婚的事,首长关心她个人情况的时候,她酸溜溜地表示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要是顾团长有不错的人可以介绍给她。 这话其实明显就是口不对心,可惜顾铭朗是什么人,这辈子除了家人以外,能让人在女人身上费心思的,只有罪犯和廖青梅一个,顾铭朗完全听不出沈念话里的酸,反倒把这话当了真,很快就给沈念物色了对象来。 加之先前的那些“流言”,有不少以前只敢在心里默默有想法的男同志,心里都活络了起来,对自己空前地有信心,军医院一枝花是多么品行高尚的女同志,她不像时下的部分姑娘,先看中男人的脸再看男人的条件,她看中的是男人的内涵。 想到这里何楠就忍不住想笑,幸灾乐祸地笑,说实话他真的挺乐意看戏的,要不是看在沈教授的份上,看在和沈念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份上,才稍稍提了提。 “你来这里干嘛来的?”顾铭朗这会才分出心神到何楠身上,别说是特意为了廖青梅的事情来的,他还真不信。 两人相交多年,自然是了解对方的,何楠叹了口气,“我妈也就这两个月了,我妈留了点东西给他,我送过来。” 顾铭朗默了默,无言地拍了拍何楠的肩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你的感觉我懂,为了你妈自个儿想开点儿吧。” 顾爷爷走了这么久,顾铭朗心里还是空了一大半,孙妈妈病了这么多年,何楠就是为了她才学的医,到最后还是对孙妈妈的病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亲人逝去的痛,他懂。 何楠点点头,和顾铭朗一起仰望着头顶的星空。 为了照顾那个孩子,晚上顾铭朗和廖青梅直接在医院凑和了一夜,廖青梅宿舍有床睡,但顾铭朗去不合适,孩子这里也需要有人看着,送走何楠后,顾铭朗把廖青梅赶去睡觉,自己在病床前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孩子就醒了过来,只是她明显对他们十分防备,无论他们问什么,她咬紧了嘴唇怎么也不肯开口。 “孩子怎么办?”把肉粥放在病床边上,廖青梅和顾铭朗出了病房,隔着门玻璃偷偷往里看过去,等他们出来差不多十来分钟后,那孩子才试探性地冲粥伸出了手,确认不会有人出现,她才端着凉得差不多的粥飞快地喝起来。 廖青梅心疼得一抽抽,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对大人有这么深的防备,也不知道她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不能再把人送到汽车站去乞讨了,她还这么小。” “嗯。”顾铭朗轻轻揽住廖青梅的肩膀,“等会我再问问她,如果她愿意,我会替她联系孤儿院。” “孤儿院?”廖青梅皱起眉头,又无力地松开。 虽然不想承认,但世道就是这样,如果这个孩子是个男孩,或许她还能替她找到愿意收样她的家庭,但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性格这么不讨喜,处处充满防备的女孩子,不会有家庭愿意收养她的。 甚至孤儿院也不一定会收这样的问题儿童,至于自己收养,廖青梅完全没有想过。 她对孩子,尤其是对这样大的孩子,虽然心疼,却不敢去教养,方壮壮是个惨痛的例子,廖青梅半点也不相信自己能把孩子教好。 虽然心里担心,但廖青梅还要上班,不能一直守在这里,把孩子交给顾铭朗后,她就回去上班了,等中午下班的时候,顾铭朗领着那个孩子在住院楼下等着她下班,孩子身上的病号服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顾铭朗手上还提着新鲜的菜蔬。 孩子一看见廖青梅,黑亮的眼睛闪了闪,自己走到顾铭朗提菜的左边,伸手扯住了顾铭朗手里装菜的袋子。 “……”顾铭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习惯性地伸手牵住了廖青梅,“她还是不肯说话,不过我跟她说了孤儿院的事情,她并不反对,孤儿院我已经在联系了,不过在找到愿意接收她的孤儿院之前,她得先住在我们家。” 廖青梅对此并没有意见,顾铭朗在离开前就能把这件事安排好,她不必担心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咱们还是给她取个名字吧。”孩子虽然不说话,但她们还得尝试跟她沟通,有个名字会方便许多。 这孩子虽然不说话,但一直很认真在听他们两说话,一听到廖青梅要给自己取名字,立马抬头看了过来,大眼睛里黑亮黑亮的,似乎有些期待? “不如叫明澜?”廖青梅心底一软,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前世给腹中孩子取的名字给说了出来,心里愣了半秒,视线撞到孩子略有些欣喜的目光的时候,廖青梅突然笑了起来,“就叫明澜吧,好不好?” 顾铭朗也停下脚步看向仰看着他们的孩子,片刻后明显十分紧张的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还冲廖青梅咧嘴笑了笑,看来十分喜欢这个名字。 廖青梅和顾铭朗相视一笑,孩子原意接受他们取了新名字,说明她已经开始信任他们,这是个好的开始。 在还没有找到安置明澜的地方前,她先住在了家里,但第二天廖青梅领着明澜去做了检查后,替她找个家的希望瞬间就变得渺茫起来。 明澜是个哑巴,天生的那种,顾铭朗联系的几家孤儿院知道了明澜的情况后,都委婉地表示了拒绝。 这个时候孤儿院本就不多,仅有的那些也只仅是依靠一些好心人的资助,才能勉强维持着,她们不愿意接收明澜廖青梅理智上虽然理解,但情感上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为什么,都是一样的孩子,明澜这么聪明,这么听话,而且明澜的学费生活费我们都会按时支付,她们怎么能因为明澜是个……”廖青梅气得说不出话来,猛地转过身去,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件事确实棘手得很,所以明澜小小年纪会出现在汽车站乞讨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样的孩子比一般的孤儿要花费的精力更多,而且以后上学也是个麻烦,这个时候又没有专门的特殊学校。 想到孤儿院的负责人委婉地问他,既然他们都愿意支付这个孩子的生活费和教育费,为什么不把孩子留在家里的时候,顾铭朗有些无言。 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他会照顾战友的孩子,也愿意帮助像明澜这样的孩子,但他心里最期待心疼的肯定会是自己的孩子,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对领养的和亲生的一视同仁,他也会害怕遇到一碗水无法端平的情况。 而且,他们的家庭情况也不允许,他是个军人长期不在家中,廖青梅是医生,他没有陪伴在身边不说,她本身的工作更是繁忙不规律,孩子养在家里,廖青梅会很辛苦,明澜也将会面临着长期无人管教的局面。 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顾铭朗皱着眉头,轻轻拍着廖青梅的肩膀,“你别着急,孤儿院不愿意接收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我再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明澜。” 顾铭朗想的这些人,其实就是他的战友,当兵这么多年,战友无数,其中就有好几个战友多年无子,或者牺牲的战友家里只剩下老父老母的情况,他去联系一下,说不定有人会愿意收养明澜。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廖青梅无言地点了点头,打算自己也去医生的妇科问一下,有没有不孕不育的夫妻愿意收养明澜这样孩子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 要走 孩子的事情再急一时也没有办法解决,顾铭朗恢复能力强,没几天手上的伤就好得七七八八,这几天他忙着明澜的事,也没忘记去查汽车站那伙人的真实身份。 但那些人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事后再去查,完全没有了任何踪迹,甚至火车站原本的几个流浪汉不知道什么原因,也统统换了地方,汽车站的环境和治安空前地好了起来。 如果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想必是计划预谋了很久,可是顾铭朗却完全没有任何被盯梢的感觉,他从军多年,一直在最前线,获得的功勋都是实打实的,有人想监控他却不留下任何痕迹,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没有人盯梢他,他去探望战友也是临时起意,回程的客车有几趟,那伙人怎么知道他刚好在那里? 还有明澜的事,这完全就是个意外,谁会想到一个普通的“旅客”会去多管闲事,管流浪乞讨的人争地盘的事儿。 某一瞬间,顾铭朗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明澜。 但孩子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看自己和廖青梅的目光充满了孺慕之情,而明澜也确实是很小就是汽车站乞讨的乞儿,汽车站的工作人员都知情,他去那边查情况的时候,还有不少工作人员打听明澜的情况,知道现在是他和妻子在照顾明澜,还争相给他塞钱,托他好好照顾这个可怜孩子。 这事处处透着蹊跷,当然也有极小的几率,这事就是个巧合,目标依然是他,可能只是偶然撞见而已,只是这样的可能性极小。 找不到人,归队的时间越来越近,顾铭朗心里的忧虑更甚。 明澜的事比起这件事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顾铭朗心里非常担心廖青梅,万一那些人找上廖青梅怎么办? 只要想到那个万一,顾铭朗就想把廖青梅打包一起带走,但显然只能想想。 “你拼命可以,但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吃好喝好睡好,不要担心我。”顾铭朗担心廖青梅,廖青梅心里的担心并不比他少,只要想到那些大大小小的任务,还有传说中的保密任务,她心里就没有底。 从处对象到现在,顾铭朗很少提及他在部队的工作,廖青梅就是知道他要出任务,但也只是知道他在出任务这件事而已,具体的任务内容,有没有危险不危险心里完全没有底。 这种时候,她就常常安慰自己,顾铭朗可能是进山去给士兵拉练去了,很快就能回。 但自欺欺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自己知道自己在骗自己,谁说普通拉练就没有危险,拉练的地方偏僻,深山老林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因为意外丢命的人不在少数。 “嗯。”顾铭朗闷闷地嗯一声,难得这次休假没有紧急任务,让他中途离开。 但事照样不少,顾铭朗余光瞟到乖乖坐在客厅里看连环画的明澜,磨了磨手指,强忍着把廖青梅揽入怀里的念头,“走之前,我把你和明澜送到医院去住,没有特殊情况,不要一个人离开医院。” 廖青梅点点头,她不迟钝,她在北京发生的事,和顾铭朗在汽车站遇袭都不是偶然,藏在背后的人是圆是扁还不知道,小心谨慎确实很重要。 何楠不仅三言两语怼得宋教授收了自己,离开前还给她弄到了一间小单身宿舍,她领着明澜住没有任何问题。 说起明澜,廖青梅叹了口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有意向领养这个孩子,前两天倒是有对夫妻偷偷来看过,最后还是遗憾地表示没有缘分。 “明澜怎么办,我怕……”怕到时候养出感情,会舍不得送走她,可是留着这个孩子,到时候双方的家长那里怎么交待,廖青梅现在是左右为难。 顾铭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同廖青梅一样放得很轻,“我联系了战友的父母,他们一直想养一个孩子,但是年纪大了,太小的照顾不来,太大了又担心孩子养不亲,倒是明澜的年纪适合,我说了明澜的经历和情况,他们表示并不介意。” “只是……”顾铭朗顿了顿,“只是家里条件一般,老两口又有风骨,担心老两口以后会成为孩子的负担,一直有点拿不定主意。” 廖青梅想说这些都不怕,明澜虽然送走了,但她们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以后明澜的学费和生活费她们都会负担一部分,但廖青梅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现在谁也不敢打包票,话说得太满,反而不如坚持去做来得实在。 想到顾铭朗对那对老夫妻的形容,廖青梅叹了口气,如果是她收养了一个孩子,肯定不愿意再有别人来干预她的成长,或许别人并不希望她们所谓的“帮助”。 不过这多少算是个喜讯,如果老夫妻能够想通,那明澜就能有一个稳定的家,老夫妻也能有个精神支柱,明澜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也会成为她们的精神支柱。 家里的东西收拾好,顾铭朗就送廖青梅和明澜去医院,没想到离开的时候,明澜死死地抱住顾铭朗,坚决不肯留在医院。 “明澜听话,叔叔要去工作,你跟阿姨在医院等叔叔回来好不好。”廖青梅蹲下身来哄她,也不全是哄,如果明澜要被接走,顾铭朗肯定是要回来的,如果没有人来接……廖青梅在心里缓了缓气,顾铭朗休假还是要回来的。 这几天,明澜和她们熟悉起来,虽然还是紧张,但起码能简单地沟通,这会明澜怯怯地看着廖青梅,大眼晴里满是倔强,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 然后仰起头,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顾铭朗,她要跟着他。 顾铭朗显然也没料到明澜会这样,这些天明澜虽然比较亲近他,但是对给她取了名字的廖青梅也很亲昵,他蹲下来,和明澜平视,“明澜,叔叔要去工作,不方便带你一起,你听阿姨的话,留在家里帮叔叔照顾好阿姨好不好?” 顾铭朗的话明澜还是听的,但她只是迟疑了一会,还是坚定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顾铭朗问。 明澜看看他,又看看廖青梅,她从懂事起就是四处乞讨长大,虽然不会说话也不会手语,但是耳朵没聋,别人说话她是听得懂的,如果她愿意比划着也能和人沟通,只是她大多不愿意而已。 其实最开始她并不是一个人,毕竟她一个孩子没有养着,是无论如何也长不大的,但她那时候实在太过幼小,只模糊地记得有只粗糙的大手经常摸着她的头叹息,那只手什么时候不见的,她已经没有印象了。 除了记忆里的那只大手,就只有眼前的叔叔阿姨是对她最好的人,这些年不是没有人可怜她,给她吃给她穿的都有,却从不会有人想要帮她找一个家。 明澜一直在比划,但顾铭朗眉头一直锁得紧紧的,不是太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你要去那对爷爷奶奶家里?”廖青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明白明澜的比划是什么意思,中间还猜错了好些次,她原以为是自己猜错,可话一出口明澜却欣喜地点了点头。 她要去那对不嫌弃她的爷爷奶奶家里,她会很听话,会照顾好爷爷奶奶。 顾铭朗和廖青梅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满是震惊,关于要送走明澜的事情,最开始她们和明澜沟通过,她当时沉默地点了头,但之后夫妻两个再商量这件事,就再没有当着明澜的面说过。 主要还是怕明澜伤心,而且就是有人要领着,她们也是要考查对方的人品,才能放心的,哪里想得到,明澜居然全都知道,甚至她们在房间里悄悄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你都听到了?”顾铭朗不敢置信地看向明澜,明澜点点头,她不会说话,但她眼晴和耳朵特别好使,叔叔和阿姨在屋里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之前廖青梅领着明澜到医院里检查,大至推算她的年龄应该在六到八岁之间,虽然知道她聪明,但她们谁也没有想到才这么小的明澜居然什么都懂,主意还这么正。 “你既然听到了,阿姨也不瞒你,确实有这么一对爷爷奶奶,但是这件事还没有说定,你先跟阿姨呆在这里,等叔叔把爷爷奶奶接过来再说好不好?”廖青梅心疼地搂了搂这个瘦弱的孩子,心里突然特别地舍不得,“你现在还有些营养不良,就算要去爷爷奶奶家里,也要把身体养好才行呀,对不对?” 明澜根本就不听哄,她摇了摇头,继续比划起来。 看明白她的意思后,顾铭朗叹了口气,仔细想了想心里便有了决断,伸手搂了搂廖青梅,“别太难过,我送明澜过去看看,要是不行我再给她送回来,就算留下了……我们有时间还是可以去看明澜的。“ 怎么可能不难过,廖青梅扭过头,虽然理智一直劝自己,明澜始终要被送走的,别太上心,但廖青梅这些天,真的全心全意付出了自己的感情,不过短短几天她就摸清了明澜的喜好,吃的用的都准备得十分用心,可现在小白眼狼说走就要走,她能不能难过吗! 可是明澜这孩子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廖青梅叹了口气,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父母孩子怀里撒娇,每天只担心吃什么好吃玩什么好玩呢,可明澜小小年纪该懂的不应该懂的全懂了,就是顾铭朗也没有办法左右她的决定,她再舍不得,也没有用。 最终明澜还是跟着顾铭朗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灾人祸 虽然在家里的时候明澜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自己呆着,但这猛地一走,连顾铭朗也走了,廖青梅整个人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好几次下班都走到医院门口了,才想起来家里已经没人,只好垂着头又回转去食堂吃饭,回宿舍休息。 三天后,廖青梅才收到顾铭朗的消息,他已经回了部队,而明澜表现得很乖巧,得以顺利地留在了顾铭朗战友家里,改了战友的姓,名字也重新取过,叫念芳,是为了老两口为了纪念逝去的儿子特意取的,听到这里廖青梅有些怅然,但很快就把情绪都收了起来。 她有些后悔当时一冲动就给取了个名字,那个孩子看着像小刺猬一样,对所有人充满防备,但其实内心十分敏感细腻,她坚持要走,应该也是察觉到她们的为难,现在被送走又要改名字,廖青梅担心她会多想。 就想面上欢喜地应下了,心里可能也会留下伤口。 倒是顾铭朗觉得这样挺好,老两口留下孩子一是为了替自己找个精神寄托,二也是为了替牺牲的儿子留下根,看明澜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很欣喜地接受了。 说了明澜的事,顾铭朗还没来得及好好叮嘱廖青梅,要照顾好自己,廖青梅就被匆匆叫走去看病人,顾铭朗放下电话也迅速投入到工作中去,休息十天,手头上堆了不少事情等着他来处理。 两人连互道一声想念的时间都没有。 日子平稳地过着,除了顾小姑一直写信寄中药催她生子外,廖青梅的生活除了工作就只剩下工作,成了宋教授的学生后,她并没有任何优待,反而比从前更加忙碌,宋教授第一个条件她或许做不到,但后两条她是竭尽全力也想要做到的。 这样一忙起来,顾铭朗打电话到医院,廖青梅不是在手术室干活,就是在病房,能找到人的时候不多,等廖青梅有时间了,顾铭朗也早不在电话边。 电话虽然方便,但毕竟是公家的,不可能一直为他们两人服务,再加上工作原因,两人又重新过起了飞鸽传书的日子,时间在两个的笔尖一点点地划过。 顾铭朗担心有人蓄意报复的事情没有发生,廖青梅也再没有遇到过被人盯梢的情况,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本来这一年夫妻两个是要回老家寄点顾爷爷的,但顾铭朗这一年没有探亲假,廖青梅因为是新人,也要为医院的老职工进行让步,新年要留在医院值班。 夫妻俩三十晚上守在值班室通了个电话,就算是过了年。 没有时间回顾过去了一年,也没有心思去展望新的一年,三十晚上苏新路出了一起重大事故,廖青梅年三十和初一都是在手术室和病房里度过的。 靖北,廖妈明知道闺女和女婿不会回来,还是站在门口望了很久,才被廖昊晨揽着进了屋里,只是老是起身去窗边看看,盼着能出现奇迹,孩子们能回家过个团圆年。 而老家那边,廖小叔一家回去陪廖奶奶过年,一同回去了还有顾小姑一家,这一年顾小姑沉下心思好好干活,也攒了不少的钱,兜里有钱了,人就大方了,掏钱掏得利索,婆家那边哄得服服帖帖,三十那天硬是领着顾姑父在老宅陪着顾奶奶过了个年。 顾小姑心里再不得意廖青梅,人两口子都不在眼前呆着,顾姑父不乐意听她抱怨,她再不敢再顾奶奶面前就那些床话,怕刺激到老人,心里那些怨念全部吐给了给她开符开中药的道姑那里。 虽然不在顾奶奶面前说廖青梅的坏话,但顾小姑一直就放不下一个事情,忍不住就跟顾奶奶嘀咕起来,“妈,你说老三媳妇一直怀不上,是不是不能生啊?” 正忙着收拾屋子的顾奶奶一怔,掰着指头算了算,老头子过身前,小夫妻就结婚大半年了,按理说应该有信儿了才对,不过没怀上也正常,顾奶奶叹了口气,当年铭朗他妈妈,不也是过门三年才生了铭朗吗,这事不急。 顾小姑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和我哥那时候的情况能一样吗,我哥和我嫂子年纪相当,铭朗可比他媳妇大了不老少,铭朗都三十出头啦,再不急人家的孩子都快要当爹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顾奶奶不理她,还训顾小姑,让她少管顾铭朗的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好你家两个就成了!” 这一年顾小姑和顾姑父起早贪黑,又没有老人在身边顾着孩子,说实话对两个孩子确实没有太过上心,基本上都是拿钱塞孩子,想到孩子都不太跟她亲了,顾小姑叹了口气,她累死累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 心里这样想着,还是抬了抬脚,往屋外去了,好不容易闲下来,她心里也想陪着两个孩子的,只是廖青梅那里,她还是得催催,要不是摊子上太忙,她真想去廖青梅工作的医院看看。 这夫妻两个都结婚了,还不要孩子算个什么事,她廖青梅是年轻,可老三年纪不小了,再说了顾小姑实在是不理解廖青梅,这都毕业了,为什么不去随军,婆家人已经够开明了,不让她留在乡下照顾老人,可你也要知趣一点,去部队照顾男人啊! 顾小姑早打听清楚了,部队也是有医院的,就连乡下村里这种地方,再不济还有个卫生室呢,在哪里上班不是上,非得和老三隔那么远,这想要孩子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好在顾小姑不知道宋教授最开始的条件,不然非得闹上门去要说法才行。 看着顾小姑出了门,顾奶奶叹了口气,站在柜子边上,苍老的手指轻轻摸着柜台玻璃下压着的照片,絮絮叨叨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给顾爷爷听,还从衣柜里摸出廖青梅给她寄的新衣服和汇款单给顾爷爷看。 她心里何偿不想抱曾孙子,但她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再操那么多闲心,就要招小辈嫌了,她是看好了青梅那孩子是个好的,铭朗当时都说没了,那孩子还一直等着,就凭她这份心,顾奶奶心里就十分满足了。 人活一世,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村里早些年就有死了男人的女人,男人入土没几个月,就哭着放不下男人丢下孩子公婆嫁了人的,这还是结了婚的,没结婚男人出个事就如嫌弃断亲的可不在少数。 也就只有顾小姑,因为对廖青梅存有偏见,脑子里钻了牛角尖,才会一直陷入魔障里出不来,好在这孩子也是疼铭朗的,为了他也不会太为难青梅,她没什么可放心不下的。 过完年,一直忙碌到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廖青梅终于排了一周的假,包袱款款地去了驻地,和顾铭朗小聚了几天,又匆匆回了医院工作。 这一年天气十分反常,整个春季一直阴雨绵绵,入了夏,好不容易出了一段时间的太阳,转瞬间又下起大暴雨来,那雨一下就没有停的时候。 医院里也渐渐变得有些冷清起来,除非病得特别严重的病人,新入院的病人已经很少了,廖青梅几次路过门诊大厅,都是冷冷清清的。 雨一直下,天跟破了个大洞似的,完全没有停的迹像,没多久,卫生部门就下达了文件,要求各医院配合各地进行防汛救灾活动。 廖青梅印象最深的是九几年的那场洪水,她印象里似乎这几年都没有大的天灾才对,所以并不是太担心。 接到通知,医院里整个都动了起来,廖青梅每周都有一个班,要跟车去防洪一线,给士兵民兵们检查身体,送防署的药物。 等到不过的县城传来垮堤的消息时,廖青梅整个人都傻了,只麻木地跟上赶走最前线。 洪水无情,廖青梅站在洪水没有淹到的地方,看着远处的一片汪,洋,心底说不出的难过,虽然明知道她就算知道会出现天灾也无力去改变什么,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自责。 家园被毁,被匆忙转移出来的人送到了地势较高一些的一所中学,同时也是临时的防汛指挥部,廖青梅向组织申请留在了防洪一线,同时留下的,还有同车来的所有同事。 中署的、外伤的、因为悲痛过度昏倒的,还有因为口角打架受伤的,学校里什么人都有人,严重的被火速送往最近的医院,稍轻一些的都安排在了临时用来充作医务室的一楼教师办公室。 每天都有新的汛情传来,甚至还有传言说她们现在在的地方也会被冲掉,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乡民已经准备撤离,准备去没有洪水的地方,还有一部分要去城市投靠亲戚。 更多的一部分人,面对着亲人失踪,自己无处可去的境地,满心绝望之下,学校里大小冲突不断。 “医生,快!”廖青梅刚从河堤上下来,就有人抱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孩子冲了过来,那孩子眉眼紧闭,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被砸得鲜血直流。 这是奔赴在一线的志愿军人,看年纪应该是今年刚入伍的新兵,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比廖昊晨还要小一些,廖青梅心口一跳,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廖青梅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因为没有时间喝水嘴巴起了一层厚厚的壳,看上去十分憔悴和凌厉。 她这一板起脸来,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太敢说话。 现在也顾不得去问详细情况,廖青梅赶紧让人把孩子抱进办公室,紧急给他止血包扎。 第二百二十七章 胡搅蛮缠 “到底怎么一回事。”廖青梅一边洗手,一边问身边的同事,那孩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河堤上条件不好药也少,廖青梅让人把孩子往上级医院送。 可那孩子还惦记着一直没有退下去的水位,坚持不肯,嚷嚷着自己没事,要不是他们连长来武力镇压,廖青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说是和这里的乡民起了冲突。”同事叹了口气,她一直守在救助点,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昨天学校又来了一批撤出来的群众,他们那里淹得不算厉害,大水来的时候着急忙慌,这会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想着让这些士兵们替他们回去取没来得及拿的钱财,这时候什么都没有人重要,何况所有的船只皮筏艇都是随时待命,准备救援的,根本不可能替他们回去取东西。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还是十分朴实的,大家听了劝就就算了,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最重要的是,家里确实也没有几个钱财,那些值钱的牲畜早就大水给冲走了,就算去找也找不回来。 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在哪里,总会有那么几个不讲理的人或家庭,其中有一户人家就是这样,被拒绝后就倒地大骂,骂天骂地发现大家都不为所动后,竟然气冲冲地抢了战士们的救生衣,就想自己开船回去取。 战士们当然拦着不让,两方就这么起了冲突。 “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后来那孩子就倒地上了,应该是拉架的时候被砸的。”同事叹了口气,回头望了望总指挥办公室,“我看他们带队的那个连长只怕要受处分,为人民服务,怎么能和人民打架呢,只怕小官帽都得给撸下来。” 廖青梅叹了口气,这种事她在医院里遇得多了,好些无理取闹的病人和家属不就是这样,明明错不在医生,只要他们一闹,医院就无原则地退步,退到最后无路可退,就拿无辜的医生来问责。 “不过我可看着了,他们压根就没还手,挡在门口不让那家人出去,你是不知道那家里老太太媳妇狠得喲,把好些男同志脸都抓花了,最可怜的还是那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脑震荡啥的。”同事看向廖青梅,“廖医生,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们首长反应一下情况。” 廖青梅点点头,“去了实话实说就行,那些被挠伤的同志伤口处理了没有?这天气又热又闷,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都是小事,小芳领着护士组都给处理好了,我也觉得这事我不能干看着。”同事又看了看房门紧闭的指挥室,“行,那去过去说说。” 廖青梅点头,她是从外边回来的,并不清楚其中情况,就没有跟上去,而是去安置点看看,有什么她能做的事儿。 “医生同志,你给我看看我媳妇,她肚子不舒服,是不是动了胎气了。”廖青梅一间间看过去,到第三间的时候,突然被人拉了个踉跄,手还在门框上磕了一下,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看着眼前肚子硕大的妇人,廖青梅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手上那点小伤,忙上前替那孕妇检查起来,只不过这检查过后,她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却也看出这年轻妇人没有半点毛病,肚子里的孩子心跳有力,更是健康。 “没事儿?!”那老婆婆愣了愣,一拍大腿,“怎么会没事呢?我这媳妇可是被那些臭当兵的给推了一把,撞到后腰了,怎么会没事呢?医生同志,你能不能啊?” 那老婆婆立着三角眼,看廖青梅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真没事,这位老人家,孩子好好的在您媳妇儿肚子里,健康得很。”廖青梅不把她的目光当回事,收了听诊器,就准备去看下一位,没想到刚抬脚,就被人给拉住了。 “不成,你不能走!你得在这里守着,我这媳妇怀得可是我老方家的金孙,万一有个啥问题你没看出来,这不是害了我孙子么,对,你就在这里守着。”这老婆婆蛮不讲理的样子,都要把廖青梅给气笑了,整个救助点这么多人呢,医院派来的人就那么多,就守着一个啥事没有的孕妇怎么可能。 廖青梅也没反驳这老婆婆,她又仔细检查问诊了一遍,确实是没事,这才看向一脸紧张的老婆婆,“你媳妇真没事儿,不过我看你媳妇这肚子,怕是要生了吧,你要是真不放心,我建议您把人送到省妇幼去看看,那里的都是专家。” 医院派了台救护车,抽半天工夫送她们婆媳去省城应该能抽得出来,就是这外头一直小雨不断大雨不停的,只怕路上会不好走。 一听要去省城,那老太太面色立马就阴了下来,指着廖青梅道,“你们这年纪轻轻的医生同志就是没得本事,动不动就让把人送大医院,那大医院是我们这种泥腿子能进的?哪里来的钱,你给啊!” 听到要廖青梅给钱,那躺着一直没说话的年轻媳妇目光闪了闪,把脸偏到一边没有说话。 这老婆婆! 说着话她拍着大腿抹起泪来,开始哭老天不长眼,怎么这时候发大水,好好的家被冲垮了,一应钱财也全没有拿出来,先是被那些臭当兵的排揎一番,差点弄得她媳妇一尸两命,现在还要让她受个年轻大夫的气,她命怎么这么苦,早逝的老头子怎么还不来接她云云。 廖青梅从头听到尾,这才明白和战士们起冲突的,竟然就是这一家人,看了看坐在地止痛哭的婆婆,和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啥也不说啥也不管的媳妇,廖青梅额角抽了抽,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媳妇地不管老婆婆,廖青梅更没有立场去管了,她也不说话,抱着手臂就站在一边看好戏。 那老婆婆一边哭喊一边掀起眼皮看廖青梅,结果发现她老神在在地,一边不受她的威胁,立马不干了,上前就想扒廖青梅的白大褂。 “你是医生,你得对我儿媳妇负责。” 不说廖青梅上辈子干妇女主任的经历,就说她这两年在医院里的历练,虽说对等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人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也不能就这么被人给赖上。 “老人家你有话起来说,你找我哭我也没办法。”廖青梅往后一退,让那老婆婆扑了个空,“你要我负责,可你儿媳妇和你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好的,我一个医生有病看病,没病自然不能瞎说,这不是咒你儿媳妇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么。” “……”老婆婆一梗,哭声都顿了几秒。 她是拿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做筏子,但真没想咒自己的宝贝大孙子,算命的人可是摸了她这儿媳妇的肚子的,百分百是个金孙。 “所以呢,你要找人负责,还得找您儿子,你儿媳妇的男人,毕竟孩子不是我的,是他的。”廖青梅这话一出,围着看戏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您到底想让我干啥,您直接说个明白,省得我猜来猜去,尽往不好的地方想。”廖青梅看着这老婆婆,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老婆婆这会不说话了,看了看周围的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狠心,开口道,“我送我媳妇儿去医院,不过……不过你得开张证明,证明我媳妇肚子里的胎不稳当,还……” 留在学校的人,要么是不想离开家的人,哪怕被大水淹了,也想守着,等水一退就赶紧回家收拾,还有一部分是新转移来的,就像这老婆婆一家一样。 但不管是呆了几天还是新来的人,其实都对廖青梅她们这些医务工作者还有救灾在一线的军人十分爱戴,她们先前看戏,是因为没弄明白这老太太想干啥,现在弄明白了,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地讥讽起这老太太来。 “最好还给你掏了医药费是吧!”有个大骨架的大姐站出来打断了老婆婆的话,语气里满是讥诮,“你这老太太,一开始就闹解、放军同志闹得不安生,现在又扒着廖医生,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这欺负人也得有个度啊。” “可不就是!” “你们说这老太太莫不是想赖上廖医生吧,廖医生人可好了。” “我看着倒不像,廖医生不是说了,这年轻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她的,赖不到她的头上。” “我看这老婆子,是想推卸责任呢,那小后生头被砸破了,这会往大医院送了,这要是有个万一……” 所以这老太太才坚持一定让廖青梅给她开个证明,证明她媳妇动了胎气,这胎气是谁动的,自然就是最开始起冲突的解,放军周志推的咯。 “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亮的!”有人冷嗤一声。 被众人说破打算,那老婆婆脸色也不太好看,年轻媳妇要脸,早就一句话也不说地背过身去躺着,廖青梅摇了摇头,拨开人群就想走。 “你别走!秀芬哪!”那老婆婆声高亢地喊了一声,躺床上的年轻媳妇沉默了几秒就真真假假唉唉唤起痛来。 秀芬?!李秀芬? 电光火石之间,廖青梅猛地想起了这对婆媳是谁,没想到居然是故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故人 方志诚的伯娘任方氏还有他的堂嫂李秀芬。 廖青梅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愣,好一会才想起来,方志诚的爸爸是当年讨生活时娶的方志诚的母亲,说是娶媳妇,其实和入赘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孩子随父姓而已,而眼前的人就是方志诚的亲大伯娘。 当年好像就是这一年洪灾过后,方志诚伯父一家去陕北投奔方志诚一家,廖青梅视线落到李秀芬身上,扫了眼她鼓得高高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 那时候李秀芬的肚子已经平了,开始一段时间整天浑浑噩噩,任方氏喊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是个女孩,在路上就被任方氏送了人,等李秀芬后来走出失女的伤痛,整个方家就热闹了起来。 中间闹出了不少丑事,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最后任方氏还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儿媳妇。 方大伯一家身无长物两手空空地到了方家,吃住自然都是在方家,方家那时候,方志诚已经残疾底下还有弟妹在上学,条件也只能说一般,方大伯家一来日子一下子变得难过了许多。 方母自然是不喜欢这帮婆家亲戚的,而任方氏虽然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却底气十分得足,据说当年为了送方父出来闯荡,任方氏的大儿子被方家太婆给卖了当路费塞给了方父,方家一家都欠她的。 两个都是不省心的老太太,日子成日在敲敲打打中度过。 不过那时候廖青梅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顾自己都有些顾不过来,并没有心情去管别人,在她死之前,李秀芬领着儿子再嫁,嫁给了村里的一个包工头,而方大伯的儿子也因为伤人入狱,直到廖青梅死,都没有出狱。 廖青梅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对婆媳,还被她们给缠上,李秀芬抱着肚子喊痛,虽然知道她八成是装的,廖青梅还是上前给她检查身体,毕竟是个孕妇,在方家时,她也是难得对她表现出“善意”的人。 李秀芬的性格其实有些赖,她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但是阴差阳错嫁到方大伯家里,遇到一家子无赖,心知无法改变这一家人,她也跟着赖起来,就像这时候,任方氏一闹,她不言不语地也跟着配合。 如果不是任方氏背着她把她的女儿给送人,李秀芬也不会作天作地,要把方大伯一家作散,那时候李秀芬劝得最多的,就是让她跟方志诚离婚,实在离不脱,就像她一样闹,闹到方家不得不拱手把她送出门去,最不济,一瓶子农药下去,先弄死方家几个,再弄死自己也是个解脱。 李秀芬是真想这么干过,如果不是廖青梅撞见,方大伯一家早被她一包老鼠药给毒死了。 都是方家不受待见的媳妇,李秀芬的心比她狠得多,最后日子也比她过得好,至少她成功摆脱了方家,并成功地把方志强送进了监狱。 不过人和人终归是不一样的,廖青梅摇摇头收回思绪,“孩子现在没事,但你要这么闹下去,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话廖青梅是对李秀芬说的,她不在乎方大伯一家所有人,但她在乎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闻言她果然就不哭了,任方氏急得一跺脚,伸手就想去拧李秀芬,结果李秀芬眉毛一竖,任方氏就不敢动了。 一是李秀芬肚子里怀着的是她的金孙,二是自家儿子实在稀罕这个媳妇,她要是敢伸手下去拧,李秀芬就敢怂恿方志强来跟她作对。 李秀芬不闹,任方氏就没有由头再闹下去,廖青梅让李秀芬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上辈子方大伯一家在这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廖青梅并不知情,但是李秀芬后来跟她说过,任方氏手里一直攥着一大笔钱,只是藏得严实一直没有拿出来而已,至于这钱怎么来的?可能是上辈子任方氏闹成功了,逼着解,放军同志去给她取的。 事实上,廖青梅并没有猜错,前世来这里驻点的医院是一个年轻男医生,根本就抗不住任方氏的闹腾,松口说孕妇动了胎气,任方氏占了“道理”,不仅逼着指挥部处罚了那个推了她媳妇的战士,还逼着人去取了藏在她家横梁上的钱匣子。 因为一时冲动,想要找到任方氏要的东西,让她松口让战友和连长免于处分,受伤小战士也在那膄船上跟了过去,但最后船上的五个战士最后只回来两个,因为船只紧张,有一户人家一直没有等到救援人员,最后消失在了洪水中。 任方氏一家是在家乡呆不下去,才去陕北投靠小叔子一家的。 雨一停,太阳马上就出来了,温度一下子升得很高,水涝过后最怕大晴天,廖青梅和同事一起背着消毒水围着学校边边角角开始进行消毒,搜救也还在继续。 看着一队队新兵整齐划一地离开,廖青梅心里又担心起顾铭朗来,他现在也在抗洪一线,就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个位置,是去了别的省市还是就在驻地附近的县市。 “真的好帅啊!”同行的公卫同事双眼放光地看着泥污也掩不住朝气的战士们,“要不是我爸妈不同意,我真想找个当兵的对象,廖医生你爱人就是军人吧,真羡慕你!” 廖青梅目光柔和地目送这一拨新兵出了学校,心里满满地全是骄傲,光荣军属可不仅仅是门口上挂着的小铁牌,而是真正源自内心的骄傲,轻声又坚定地道,“他是。” “廖医生,有个病人被大水困在了家里,我们需要医疗组的支援,这位是患者家属。”消毒消到一半,驻守她们这段防洪堤的年轻连长匆匆赶了过来,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就站了一会,地上就多了一摊水。 他身后跟着焦家的患者家属。 听到有病人,廖青梅和公卫的同事对视一线,赶紧脱下背上的消毒桶交给她,匆匆就往办公室赶,“病人是什么情况,你来跟我说一下。” “我父亲今年六十八岁,脑中风后遗症,行动有些不便,还有很严重的冠心病,我女儿在家里照顾他老人家,应该也被困在了家里……”患者家属匆匆跟了上去,连长则转身去准备船只。 从办公室拿了要准备的东西,廖青梅就往河堤上跑,刚跑到校门口,就见到那里围了一堆人,里面传来任方氏熟悉的哭闹声. "这位老人家,现在水位已经过了屋顶了,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你家在哪里,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没事,钱再赚就行了,您再哭,我也没有办法啊。”连长急得满头大汗,看到廖青梅快步跑来更是着急,搜救本来就是和时间在赛跑,晚一点可能就再也救不回了。 任方氏哭天喊地的,哪里听得进连长的话,“同志啊,你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你那儿媳妇你也瞅着了,九个月大的肚子马上就要临盆了,可怜啊!这医生让我给送大医院去,我这两手空空咋往外送啊!同志啊,我给你下跪,我给你磕头,成不成……” 说着,任方氏全身就像抽了骨头一样要往下坠,连长赶紧紧紧把着任方氏的手臂不让她往下落。 “别别别!” 连长急得满头大汗,任方氏拍着胸口就哭自己哭,上上下下地数着自己一家子的为难之处,见连长似乎面色有所松动,周围的群众也有些心动,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方家人心眼多,居然在梁上挖了个洞,把家里的钱财全部藏在那个洞里,现在他们家里没拿的钱物,估计都被水冲走了,没冲走的只怕也泡成了一滩泥。 “你们不是要去接四嗲和方柳吗,我家就在他家隔壁,我家有颗大杉树,特别好找,方柳都能给你们指路,同志啊,我们一家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手里啊,要是……要是……”任方氏哭着喊着,要说的话倒是字字清晰,一字没落。 话里话外满是威胁,任方氏心里暗恨,要不是李秀芬不肯跟着她出来闹,哪里需要她费这么多口舌,只要李秀芬把肚子往前一挺,哪里不怕这些个臭当兵的乖乖就范。 “行了,你们家派谁出去。”廖青梅冷着脸上前一步,现在时间这么紧,哪里能让她这么无止境地闹下去。 “啥?”任方氏有些蒙,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啥去啊,水这么大,我家可没人去。”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唏嘘,任方氏也知道水大危险啊,合着这是拿战士们当免费劳动力呢!这要是出了事算谁的,众人看了眼才十几岁的新兵,再看一眼方家父子,都不约而同地摇头。 廖青梅冲连长使了个眼色,那连长赶紧使了个巧劲,挣脱了任方氏的武力范围,快步领着搜救小队往堤上走去。 “不能走!不能走!”任方氏一见,顿时大声哭嚎起来,就想往廖青梅身上扑,可惜廖青梅身手力落,也没有连长的顾虑,往前一大退,躲开了。 “赶紧的,派个人,不然东西丢了少了算谁的。”廖青梅冷眼看着任方氏,方家这时候能派出的人就只有一个方志强,至于方志强敢不敢下水去摸家里的横梁,这就见仁见智了。 任方氏不语,她压根就没想让自己家里人去,她就想着让这些人民子弟兵去给她找东西,要不是水这么大,她早自己去取了,但是水这么大,她自己不敢去,自然也不敢让她的宝贝儿子去。 要是李秀芬没有怀孕就好了,任方氏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见她不回答,廖青梅大步往前走去,任方氏一惊,赶紧扯过方志强,“我家强子去,强子快跟上。” 方志强哪里肯去,推推搡搡地就往后退,可惜任方氏强势惯了,又想着反正这么多当兵的一起,肯定不能让她儿子出事,“你快跟上,你到时候就在船上坐着,让他们去,快走!” 第二百二十九章 救人 方志强硬是被任方氏推到了床上坐着,直到出发前,任方氏还一直在叮嘱方志强,等会不要出头,凡事让这些当兵的人去,他就坐在船上看着指指路就行。 说完了方志强还不算,还拉着连长一直在说,要他务必保护好方志强的安全问题,要不是两次三番没有在廖青梅手里讨到好,任方氏估计还想要威胁她一番才算完。 连是是迫不得已,只能冲任方氏陪着笑脸,廖青梅冷冷地扫了眼阴着三角眼看她的任方氏,转过脸去后,就再也没看她一眼,任方氏气急,却不敢乱骂,她儿媳妇眼瞅着要生了,可不能得罪这个女人。 救生船一路突突突突地往受困群众家方向驶去,本来应该坐在船上的那个家属,因为位置被方志强占了,只能站在河堤上默默地等着。 好在方志强家里确实和他家是邻居,有他在不至于找不到地方。 方家在水涝比较严重的低地势垸区,救生船到的时候,方家隐隐就只能看见个屋顶尖尖,倒是后面一幛比较新的二屋小楼的楼顶上,抱团坐着四五个人。 见到廖青梅一行,屋顶上的人都欢呼雀跃起来,救生船不敢耽误,匀速靠近,然后连长领着廖青梅一起上了屋顶。 让人庆幸的是,病情并不明朗的方四嗲看起来状态不错,还能和连长笑着寒暄几句,他身边站着看上去精神又陪敏的小丫头应该就是任方氏口中的方柳,四嗲的孙女儿。 上了楼顶,廖青梅简单地给老爷子检查了下身体,确认老人家没事后,示意连长可以组织屋顶上的几人陆续登船。 这四五个人不除了方四嗲和方柳这两个主人,其余几个有从水上漂来的人,也有村里来不及逃跑游过来的村民,他们已经在屋顶上困了两天了。 见可以上船了,大家纷纷让方家爷孙先上,“要不是四嗲和方柳,我们早没命站在这里了。” 连长也挺敬佩方四嗲这样的老人家,得知老人家还是个老红军老d员后,心底那层敬意就更深了,当即背上四嗲就要上船。 “真是谢谢你们啦,还是让我家柳柳先上,人老啦,活着也就那么回事,但这孩子还小,人的一生还长着呐。”方四爹感慨,他虽然精神头好,但手脚确实不便,手和头一直持续性地颤抖着。 老人家看着这小船,实在有些担心这船能不能装得下这几个人,手拍着连长的背示意他停下来,“我老啦,活够啦,让年轻的先上。” 连长哪里会听他的,先把老爷子背上船安置好,再想去接方柳时,廖青梅已经牵着方柳上了船,接下屋顶上另外几个也都跳到了床上。 “同志,四嗲楼顶上还有不少粮食呢,不能一次运走吗?”最后上船的一个中年妇女想了很久,有些纠结地问道。 受灾的时候,粮食是多金贵的东西,她们被救到岸上,可是身无长物,可要怎么活下去。 话一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要是把粮食捎上,船就这么大人放哪里去?中年妇女惆怅地看了眼水汪汪分不清方向的水国,她也是心疼四嗲那几千斤粮食,还有家里没有收上来的收成。 从救援船出现到登船,方四嗲没有提过一句要去取钱物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方柳先上,现在听到那中年妇女这么一问,突然就笑了,“没事没事,这人啦只要不懒惰,活着就啥都有啦。” 说完看着西边的乌云,挥了挥手,“走吧,这会雨停了,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又要下下来。” 老人家通情达理,连长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掉转船头就想走。 “别别别!”一直没出声的方志强突然开口,瓮声瓮气地,喊完了又不吱声了,就眼巴巴地看着连长,弄得连长好不容易明朗一点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视线往前方一扫,大概百来米远的地方确实有一颗杉树尖冒在水面上,那里就是方家。 “同志……”方志强搓着手,不大好意思开口,除了被救援的人员,船上其他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千万不要被他这表面老实的样子给欺骗了,任方氏强悍,方志强的性子确实不怎么硬气,但方家数无赖,他绝对排在前三,连任方氏都要退后一步,现在是有任方氏冲在前头,他才是现在这副鹌鹑模样。 再者一个大男人,作出这副样子,其实也挺恶心人的。 “呀,志强叔,你咋来啦?你见着我爸了吗?你是来接我和爷的吗?”方柳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看着方志强,眼里闪过不屑。 洪水来的时候是她跑去方家敲的门,让她们一家去她家楼上躲灾,结果倒好,方家人趁着水位还不高的时候,半夜把爸爸离开家前充好气的轮胎给划跑了,那时候水才到一楼窗台那么高,方二奶奶还偷了爸妈藏在柜子顶上的钱。 她们划着轮胎走的时候,她听到动静追出来看,打着手电筒照过去,一眼就看见秀芬婶怀里抱着的就是她妈妈的皮包。 方柳跟个小机关枪似的,问题一个个蹦出来,弄得方志强都有些招架不住,“我妈妈的皮包秀芬婶是不是喜欢啊?用用就行啦,啥时候能还回来呀?我爸知道你们把我家的轮胎船划走了吗?……” 方志强被问得面红耳赤,虎着脸,“小孩子家家哪里这么多话,这么多嘴,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啧啧!廖青梅摇着头,方志强脸皮似乎比后来薄很多啊,不过也只是脸皮稍薄而已。 方志强这是习惯了任方氏冲在前头,从来都是在她身上坐享其成,哪里面对过这种情况,还是被个小孩子怼着无力辩驳,他很想说他没见着方柳妈妈什么包,可是那包里一块手表还戴着他手腕上呢,哪怕是个女式的。 方柳说的话的时候就是盯着他的手,方志强只觉得手腕烫得很,恨不得赶紧把手表解下来扔水里,来个毁尸灭迹,但想想还是舍不得,只悄悄拉了拉衣袖把手表给遮了起来。 方柳鼻子里冷哼一声,扭开脸不再看他。 这还是当叔当婶的呢,她家里轮胎好几个,打气筒也有,要是那天夜里他们有点良心把她和爷爷叫起来,费点力充上气一起走,她也不会这么怨恨方志强一家,她们也不至于被困在屋顶上两天,眼看着水位一点点涨上来却无能无力的感觉,方柳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了。 她父母小时候在县里的工里做临时工,前年起又跑到市里去做小生意,她从小就是跟爷爷相依为命长大的,她家里条件是比村里人要好,但她真不把那点钱放在心上,什么都比不上她爷爷重要。 方二奶奶要钱她双手奉上,只要把她们爷孙带走就行,可哪里想到她们又偷又拿,受了她的恩惠,转眼就把人给丢了,亏得她爸妈以前那么照顾他们一家。 想着方柳眼眶瞬间通红起来,水已经快淹到二楼顶了,她真的怕死了。 方四嗲轻轻拍了拍孙女儿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同船的几个眼眶也有些红,有些劫后余生的喜悦,被困这么久,她们真的以为等不到人来救了呢。 连长也有些感慨,他想了想,心里做下了决定,他亲自下手,替方家取了东西就赶紧回救助点去,在水里困了这么久,大家最渴望的估计还是踏上实地的感觉。 “会水吗?”廖青梅抬手止住连长的动作,看向方志强,她记得方志强是会水的,后来有一年方志河在河道里救了个小男孩,讹了那户人家两万块。 方志强特别想摇头,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四爷爷就在边上,他不敢说谎,别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廖青梅从脚边拖出一捆救生绳,“你自己捆在腰上,自己下水去找东西,给你半个小时,找到了就走,找不到也走。” 听到廖青梅这么一说,方柳俏目立马就瞪了起来,“志强叔,你不是来找我和爷的,你是来……你居然是来……” 方柳小小年纪也气得讲不出话来,本来看到船上有方志强,她虽然怨恨,心里还是打算原谅他的,哪里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那,那怎么行,我会游泳,可是我水性不好……我……”方志强瞅了瞅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的方四嗲,后面的话就编不出来了,他从小在河边长大,还没走路就先会了水,水性一直很好。 方志强说不下去,干脆不看方四嗲,也不大敢看气势逼人的廖青梅,转脸看向板起脸来的连长,他可一点也不怕他,破罐子破摔,“我不去,你不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吗,你去,你们去。” 廖青梅才懒得跟他扯这些歪理,把绳子往他身上一脸,“你去就去,不去我们立马走,等会大雨要来,没有时间给你在这里浪费。” “……你!”方志强脸皮涨红,他和方志诚是堂兄弟,两人长得还挺像,方志强性子虽然不好,但一张脸还是挺能哄人的,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年轻姑娘像廖青梅一样不卖他的帐。 气归气,方志强还是惜命的,看了眼浑浊的水面,想到水里不光有鱼可能还有人和牲畜的尸体,飞快把绳子丢开,“我不去。” 不去最好!廖青梅示意开船的战士开船,方志强哪里想到她真敢这么干,立马气冲冲地看向连长。 “你要是不去,到时就别怪我娘闹腾。” 连长顿时有些为难,廖青梅的好意他明白,但是他也是真怕了这对母子,尤其是他手下的战士因为任方氏闹腾可能要被记过,他心里担心回去后任方氏不依不挠,他是没事,出了这次任务后,他也应该要转业了,但新兵们不一样,他们要是被记过了,那可是大事。 最后连长还是决定冒险下一次水,不管怎么样他尽力试过了,到时候也有话说。 “你!也跟着下去。”廖青梅尊重连长的选择,但是看不惯方志强一脸得意的样子,站起来,“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踹你下去。” “……”方志强。 不知道为什么方志强就是有些怕廖青梅,怕真被她踹下去,见连长带着个小后下了水,不情不愿地系上绳子跟着跳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章 被水冲走 浑浊的水面乱七八糟地飘了不少东西,断枝、盆桶,还有或生或死的牲畜,水流也略有些湍急,船上的人都有些担心下水三人的情况。 “哎!”方四嗲连叹好些口气,他先前也说过方志强,可惜他压根不听自己这个族叔的,最后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没两分钟,方志强率先从水里冒出头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水里浑浊得很,压根就看不清东西,他连家里的方向都没有摸到,哪里能找得到东西。 方志强游向救生船,扒着船舷就想往上爬,廖青梅脸一板,“下去!” “……”方志强,这时候虽然是夏天,但水里还是冷的,方志强有些讨好地看向廖青梅,“医生,我打小身体就不太好,受不了冻,你让我先上去。” 什么身体不太好,不过是为了躲避劳动的借口而已,有好处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身体比谁都好!别说方四嗲,就连方柳也嗤笑着撇过脸去。 廖青梅完全不为所动,上辈子她和方志强接触并不多,但到底算是自家人,多少还是了解这人的性子,又懒又赖,墙头草一般,在任方氏面前诋毁李秀芬,在李秀芬面前又陪着她大妈任方氏,谁能给好处给他就往谁身上贴,天生一副有奶就是娘的性子。 “连长他们什么时候上来,你也什么时候上来,这可是替你们家找东西,你这个当主人的不尽点心怎么行。”廖青梅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平静无波的水面,不免有些着急,对方志强没有一点好脸色。 本来她把方志强拉过来,就是算准了他不敢下水,到时候任方氏问起来,直接说方志强不去取就行,就算闹她也闹不起来,哪里想到连长会主动往下跳。 其实廖青梅心里还是理解连长的决定的,但理解归理解,却并不认同。 任方氏和方志强这类人,你要是拒绝到底,她反而不敢多话,但你只要纵容了一次,那接下来就等着无底限地被他们得寸进尺吧。 如果今天没有找到,廖青梅都能料想得到,回到救助点后,任方氏又会不依不挠地闹腾,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她们唯一能依仗的,不过就是连长他们所背负的使命和责任感而已。 等连长和那个小士兵换了口气下去又上来时,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方志强就那么一直被泡在水里,也不敢上船。 “连长,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吧。”廖青梅皱着眉头阻止连长继续下水的动作,乌云越来越多,眼看着又要下雨了,再不回去廖青梅都怕会发生什么意外。 方志强这会也顾不得家里老娘藏的东西了,他泡在水里泡了这一会,感觉整个人都泡发了,忙不迭地点头,“回去吧回去吧。” 连长本来是想找到东西再走的,但是现在廖青梅这么一说,再看看新兵蛋子在水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心,点头示意新兵赶紧上船。 至于方志强,他虽然碍于大义下了水,但对方志强这一家人压根就看不上,谁还没有点个人情绪呢,他现在反感这姓方的一家人反感得要命。 新兵手刚搭上战友的手,旁边就冒出一个人把他给挤到一边去了,方志强脸皮厚得很,冲伸手的战士笑道,“同志,使劲搭把手啊。” “……” 找人的时候有些慢,回程明显要快很多,船开得快,方志强抱着肩膀缩成一团,再看比他更累的团长的新兵,哪怕被风吹得脸色发青,还是脊梁挺直的模样。 回到救助点,方四嗲和小方柳找到父母,船上另外几个被解救的人员郑重地向连长一行表示感谢后,也匆匆散去,各自去寻找亲人,方志强也被一拥而上的任方氏一家拉到了一边。 等问完情况后,任方氏的脸拉得老长,想闹又不敢闹,廖青梅还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呢,任方氏心里也清楚,她这样的人是人人都怕,但真遇上不把她当回事,还能站着看笑话的人,她就作天作地也没有用。 “娘,我可是再不跟船去了,太要命了,那水又冷又邋遢,还有死鸡从我面前飘过去,恶心死了。”方志强今天可是受了大苦,知道任方氏还想让人去找家里的东西,立马摇头。 任方氏阴着脸拍他,“你怎么那么傻,她让你下水就下水,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女的,她要是再充大头,你就煽她。” 方志强想了想自己要是去煽廖青梅的情境,飞快地摇了摇头,“我说娘,你可别害我,那女的一看就不是善茬,只要我敢动手,那些当兵的都不能够放过我。” 见任方氏还想再说,方志强板起了脸,“反正我是不会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让我爹去也行,你别来烦我,我去换身衣服,看看秀芬去。” 方志强又懒又赖,欺软怕硬,但偏偏又是个窝里横的,冲任方氏吼了几句后,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气得任方氏在后头直跳脚,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任方氏阴沉的目光扫过廖青梅离开的方向,扭身跟上方志强的脚步。 其实嵌在横梁里的东西,也就两百来块钱,一只旧的素银镯子而已,逃难出来的那晚她从方柳家里拿的那只皮包里,钱都是横梁上的好几倍,里头还有只手表,光手表就比那银镯子值钱得多得多。 但任方氏这个人,把钱看得极重,就是损失一分钱,也都像割了她肉一样疼。 她越想就越觉得都是廖青梅从中作梗,要不是她一开始不配合,后来又欺负她儿子,现在她早把家里的东西拿到了手里,哪里会闹成现在这样,儿子不理解她,只顾着去陪那个小娼妇,东西也没有回到手上。 任方氏心里恨上了廖青梅,可惜廖青梅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早,廖青梅吃去早饭后,又要跟船参与救援行动,现在已经是决堤后的第三天,暴雨扔旧在下,仍有少数人民群众被围困在大水中,在缺水少食的情况下,他们的生命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灾区现在还承担了泄洪的职能,暂时不会封堵决堤的地方,水位只会越涨越高,而不会慢慢回落。 人员紧张,每艘船上只有五个兵一个医生或者护士,廖青梅上了那条船上,因为有个班长在,比别的船还少了一个人。 进入水区,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掌舵的小战士关掉的马达,用竹篙试探着撑过水区,这里是个小村庄,水下可能是某户人家的屋顶,也有可能是围墙。 意外发生的时候,廖青梅一行刚刚去一幛被水淹了大半了二层小楼搜救完毕,上船不到两分钟,船体就开始进水,马达也发动不起来,眼看着船慢慢往下沉去,班长当机立断,捞过一个破木盆,把廖青梅的药箱放到小木盆里,让廖青梅抱着木盆飘在水上,他们几个护着她往刚刚无人的小楼房方向游去。 “廖医生你别怕,我们绝不会让你出事的。”班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 怕倒是不至于,紧张倒是挺紧张的,廖青梅水性不好,很听话地按班长地指挥行动,尽量自己划水,减轻战士们的负担。 眼看着离屋子越来越近,廖青梅脚下被东西绊住,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往下一扯,根本就抓不住木盆便猛地往下沉去,护着她的战士们大惊,迅速地往水下沉想去救她。 好在绊住廖青梅的东西很快被水冲开,廖青梅并没有被拖到水底,也没有被困住,等廖青梅惊慌之下喝了一肚子水,再浮起来时,已经被冲出了很远。 “廖医生!”班长急得要命,拼命往廖青梅的方向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廖青梅越飘越远。 “班长!”小战士也着急得很,廖医生长得漂亮为人还很可亲,从来不嫌弃他们身上又是泥又是汗臭味儿,运送沙石快要累瘫的时候,也是廖青梅领着医疗小队送上凉茶解暑。 但这时候廖医生是无论怎么追也追不回的,至少班长还在身边,不能让他再去犯险,几个小战士在雨中水里涨红着眼睛,死死地拉住了班长的衣摆。 几人艰难地游回了那座小楼,爬上屋顶等待救援,大家沉默而坐的时候,头上绑着绷带的小士兵突然埋首进膝盖里无声地哭起来。 他就是前天被任方氏她们砸破头的那个小士兵,处理好伤口歇了一天,立马就投入了紧急地搜救任务当中来。 可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出来,临出发时廖医生也不会因为放心不下他,没有跟连长的船,而是跟着他上了班长的船,如果不是他,廖医生就不会出事了,不会被大不冲走,都怪他!都是他的错! “不关你的事!”班长仰头,双眼赤红,是他没有护好廖医生,才会让她被水冲走的,落水的时候他就应该找绳子给廖医生牵住。 大家心里都在自责,为什么没有把廖青梅保护好,现在廖医生被水冲走了,他们回去要怎么跟大家交待。 万一廖医生出事?!大家想都不敢想。 现在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廖青梅能够平安无事,一定要平安无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找不到人?! 事实上廖青梅确实算得上是平安无事,只是情况不是太好,她运气不错,被水冲远后无意中撞到一块门板,虽然后背被撞得生疼,但她反应极快地抓住了门板,并艰难地爬了上去,之后廖青梅便顺着水流一直漂,最后门板被一颗巨大的树卡住,不动了。 之前廖青梅撞上过屋顶,也撞到过电线杆,但几人合抱也抱不住的大树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估量了距离和她的能力后,廖青梅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大树,因为要借力,那块门板被她踹开了,然后缓缓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 “好险!”廖青梅拍拍胸口,往上又爬了个树桠,这才有心思打量周围。 大树应该是在一个村庄中间位置,这里的地抛应该也有略高一些,远远看过去,都是平房独有的灰色瓦片屋顶露在水面,不像她被冲走的地方,就是二层小楼都几乎淹到了顶。 雨一直在下,廖青梅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撕开扎到头顶的树杈上,勉强能替自己撑起一片空间,还能接些雨水,相比起浑浊的洪水,雨水要干净得多得多,把雨衣扎好后,廖青梅开始整理身上的衣物,想要弄干是不现实的,但至少要把水都拧掉才行。 拧衣服的时候廖青梅无意中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这是出发前连长给每人分发的,包装得十分严实并没有进水,廖青梅小心地把饼干收好,在救援到来之前,这些是她唯一的食粮。 她身的白大褂也被她想办法撕开,连成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腰上,一头系上树枝上。 弄完这些后,廖青梅才抱着大树,仔细注意脚下被水冲来些什么东西,三个小时后,她捡到了一根泡得滑叽叽的长竹杆,一条又脏又破的红色的花床单,还有一只蹲在盆里飘来的猫……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能有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更多的时候浑黄的水面上除了垃圾什么也没有,就算有大件的能当浮木的东西,也都远远的,廖青梅根本就够不到,就连那床单,都是廖青梅以差点落水的代价才弄上来的。 撑了撑头顶上的雨布,把里头积的雨水倒掉,廖青梅抱着那块压缩饼干期待救援能早一点过来,她现在很饿也很害怕,非常非常地害怕。 …… 十二点集合的时候,救助点那边才发现廖青梅他们不见了,出去救援的队伍陆续回来,连长清点人数时才发现不对,得知廖青梅那一队没有回来后,连午饭也不吃,立马就纠集人手,准备发船救援。 这时候没回来,极有可能途中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连长忍着焦急领着人匆匆发船,好在出发前的路线和方向都是分配好的,这种时候不会毫无头绪,只需要往他们事先分配的地域寻找。 “哼,叫她多管闲事,人在做天在看的,活该!欺负我家老的老少的少,是要遭报应的!”打饭的时候任方氏听到医疗组廖医生失踪的消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吃饭都比之前吃得要香一些。 方大伯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流露的却是和任方氏一样的情绪,至于方志强则是一脸喜色,他觉得岂止是活该,简直就是老天长眼,这样的女人就不应该活在世界,失踪了好,回不来更好,叫她逼自己下水,这下遭报应了吧! 倒是李秀芬表情有些担心,她并不是担心廖青梅这个人,而是这两天她渐渐和周围的人混熟,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廖青梅是大医院来的医生,还是医疗组所有的女同志中,唯一的医生。 这时候女人生孩子都是找产婆的,别说男医生就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能到产房来的,李秀芬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要是生孩子的时候被男医生看到,还是在救助点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那她孩子生了自己也不要活了,还是廖青梅好,她是女的到时候她生孩子可能还得靠她呢,要是她就这么没了,可怎么办是好。 而且,她还得防着任方氏。 李秀芬视线扫过任方氏,她太了解自己的婆婆了,要是生出来的是儿子还好,万一是个女儿,任方氏甩手就能不管她的死活,李秀芬轻轻摸着肚子,心里暗暗祈祷廖青梅能平安回来,也祈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是个带把的,“铁蛋,你要急气一点。” 胃口好了,饭盆里的饭食就不那么香了。 “天天吃挂面,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这眼看没粮了,公社里也不管管咱啊!”任方氏大口大口地挑着碗里的面条,边吃边吐槽,“早晚都要咱家男人们去巡堤,连个饱饭也不给吃,瞅瞅这是吃的啥,红薯杆子,这在家里可是喂猪的东西……” 打饭的大师傅快要烦死这一家人了,嘴里叨叨着嫌这嫌那,但凡少装一点就要闹起来,这么嫌弃,你有本事不吃啊! 现在粮食紧张,他们还拼命挤出粮食来先给人民群众吃上,女人孩子们吃得差一点,但最差还有粥,中午的时候大多是给吃面条的,而要去守堤装沙的男人,喝粥时会配个大馒头,吃面时也会多下二两面条,在这样的条件下,师傅们已经尽最大限度地让每个人都吃饱吃好了。 “行了,别嫌了烦不烦,有得吃就不错啦,家里的粮仓淹了,地里的没收上来,能有面条给你吃你就偷着乐吧,屁事不干的娘们,话怎么这么多。”旁边的人也烦这一家子,呼噜呼噜吃完去食堂外的水槽洗了碗还给大师傅,道了谢就赶紧回铺去歇着,晚上他还得守夜呢。 和他一起的有不少人,他们可不像这方家人,每天在救助点吃吃睡睡,好像还挺享受这里的日子似的,竟然还嫌弃起伙食来了,昨天方家那个当家的竟然还想推了去守堤的活,光想着坐享其成,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守堤可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活,他们还盼着水位早点退下去,能够早一点重建家园呢。 任方氏不敢犯众怒,嘟囔着嘴没有说话,见人走了才嫌弃地骂了几句娘,等喝完粥见大师傅们收拾东西回食堂里头,眼珠子转了转,猫着腰跟在了后头,他们这些当官的,最不把她们这些穷苦人民当人了,指不定背着她们在里头悄悄大鱼大肉呢,要不怎么从来没见他们跟大家伙一起吃过饭。 任方氏这么大个活人,师傅们哪里会看不到,只是当她当作跳梁小丑不放在心上而已。 而任方氏在看到师傅们给战士们盛的饭食后,摸了摸鼻子,不发一语地走了下去,她们早餐喝粥,中午还是吃面条的,可这锅里全是白粥。连根红苗梗都看不到。 任方氏再不知道好赖,但眼睛没瞎,知道自己讨不到好,灰溜溜地跑了。 等任方氏走了,大师傅们才从里屋搬出一桶包子来,战士们可不是铁打的,光喝粥就能饱还要执行高强度的任务,这些馒头是几个师傅抠抠索索才留出来的,任方氏讨厌归讨厌,但有句话还是说对了,救助点是真没多少存粮,再这样下去,真要断炊了。 好在午饭后不久,就有领导来通知,让食堂开仓库,晚一点会有运粮车过来,上面的救援物资到了。 顾铭朗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来的路段有些地方淹到了小腿肚,有的路段直接垮掉了一半,车用大卡车根本就过不来,他们这一路来得格外艰辛,边修路边赶路才赶在天黑前到了地方,但这对顾铭朗来说都不是事儿,早在上一个救助点时,他就遇到了廖青梅的同事,告诉了他廖青梅的具体位置。 知道廖青梅就在这里,顾铭朗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欢喜,只是等车上的粮食都卸完,救助点的人都出来围观,其中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但顾铭朗的视线在人群里梭了两圈,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 廖青梅的同事早早就认出了顾铭朗,见他看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廖医生的爱人她们都见过,至于顾铭朗有多紧张廖医生,医院里的同事都是知道的,只要他在家,从来都是接送到住院部的楼下,一日三餐听说都是他做好送到廖医生的手里,更别说洗衣打扫卫生这些杂活了。 院里不知道多少女同志羡慕廖医生找了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要是顾铭朗知道廖青梅失踪的消息,估计会疯吧。 廖青梅的同事一直躲着顾铭朗,不敢面对他,等顾铭朗知道廖青梅确切失踪的消息时,天已经快黑了下来,而此时连长正领着搭头耷脑的几人回来。 他们找到人的时候就见到这几个家伙傻坐在屋顶上,根本就没有廖医生的影子,接了被困在屋顶上的几人后,问明了情况,大家没有急着回来,而是扩大范围继续寻找廖青梅,直到天眼看着要黑了,连长才发令回来休整,明天继续去寻找,其实心里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从他们的救援经验来看,被洪水冲走能救回来的人在极少数,大部分的被救人员,多数是被困在屋顶或者家里,而且水里杂物多,水流又急,被洪水卷入其中,很突然被撞伤或者被东西勾住带到水里去。 想到这里,连长双眼赤红,廖青梅失踪,完全是他的责任,他半点不会推脱,只是心里的歉疚怎么压也压不住。 “团长好!”连长一见顾铭朗,立马掩住情绪立正敬礼,张口就要汇报工作。 顾铭朗难掩忧心,摆了摆手,沙哑着声音道。 “廖医生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果她能够回去的话! 眼看着天渐渐要黑,廖青梅心里也越来越慌,晚上不知道水位还会不会涨,她栖身的大树看起来是很安全的,但是也有被水冲倒的可能,她刚盘算着想法子下水去附近的屋顶上,就看见不远处一处冒出水面的屋顶轰然垮塌,迅速没入水中不见。 不过短短的几十秒钟,原本有屋顶的地方,空空如也,一片汪,洋之中谁也不会想到刚刚那里还有一栋房子。 祸不单行的是,廖青梅去够东西的时候,因为力竭,竹竿被勾住拖入水里瞬间就被冲走了,现在她手里仅有一块压缩饼干,一条破床单,还有一只正远远蹲着舔毛的猫。 “也不知道班长他们有没有事,救助点那里有没有发现我失踪的消息。”天色渐暗,视野范围变小,廖青梅放弃了从水里捞东西的打算,她坐在树杆上,抱着大树的主干,喃喃地念叨着。 虽然逼迫息不去想,但她四个小时前,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水面上飘过去的是两具不知名的尸体。 她现在心里慌得很,空旷的水面除了她和这只猫,好像再看不到别的活物,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寂静让廖青梅迫不急待地想说些什么,“你是从哪里来的?看你干干净净毛顺皮亮的样子,应该是有主人的吧,现在这种情况,你也别怪你家主人,人都救不来,何况是你们这种小动物。” 廖青梅伸着脖子,去看另一边枝桠上的小猫,结果那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了个身,留给廖青梅一个高冷的背影。 “……” 廖青梅撇撇嘴,看向水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被冲过来的,在水里蒙了会,抱着木板打着旋儿漂过来,天又阴沉沉的,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你大概猜不到,我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吧。”廖青梅笑,嘴角苦涩,“上辈子我混得很,除了方家人,对不起所有人,包括自己,但我自己是活该,我知道。白捡一辈子真是地莫大的运气,如果今天真的被水冲走了……” 廖青梅默了默,半晌没有出声。 这一刻她突然特别后悔去学医生,早知道这一辈子这么短,她连大学都不要读了,陪在爸妈身边,如果还能遇到顾铭朗的话,她一定要跟他生好几个孩子,省得她早早地走了,留下顾铭朗孤孤单单地一个人。 还有二叔家里的事……想到过年的时候,小婶的异常,二叔的沉默,廖青梅叹了口气,为什么日子过得好了,人的感情反而会淡了呢? 上辈子二叔一家,没有生小弟弟,一直生活在老家,虽然小吵小闹不断,倒也和和睦睦地生活了大半辈子,连架都打得少,更别提离婚。 二叔一家在闹离婚,本来这事廖妈一直是瞒着廖青梅的,廖青梅虽然察觉到了不对,却只以为是她们夫妻闹矛盾,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直到上个月廖青兰哭着打电话过来,廖青梅才知道,小婶闹着要同二叔离婚。 最开始只是因为小婶染上了打麻将的毛病吵吵,到后来就升级到了冷战打架的地步,二叔要面子,直到小婶提离婚,大家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现在这时候除了双职工家庭,大部分的女人在家里都是家庭妇女,照顾丈夫孩子之余,玩得小牌是很常见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廖小婶打得不大,也是在关店后,才去玩几把,但渐渐地就有些不务正业起来,店面不管全部给小叔和廖青兰来管,她每天做了饭菜,抱着小儿子就坐在牌桌上一天不下来。 到后来,有时候连饭菜都在打牌的人家对付一顿,至于小叔和廖青兰,去廖妈那里总归饿不着。 小叔这个人主意不大又重感情,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劳肯干,小婶不干家事他做了就行,从来不会有二话,后来吵架,也只是因为小婶忙着打牌,管不上廖青兰的一日三餐。 至于小婶的欠帐,廖青兰不太了解这里头的事情,廖青梅打电话问了廖妈,廖妈只说数目不小,但她和廖爸不会干看着,让她别管安心上班。 欠的钱肯定是牌桌上输的,自从廖青梅把卤味那块交给二叔后,二叔家里的条件就渐渐好了起来,不管是廖青梅家里还是二叔家里,都是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二叔家里的经济大权都是交到二婶手上的,所以二婶手上从来就不会缺钱。 至于为什么是二婶闹着要离婚,廖妈说是被那些牌友煸动的,欠帐爆出来后,二叔气急了打了小婶一巴掌,小婶本来心里觉得愧疚,默默忍下,但那几个牌友知道后,你一言我一句地,小婶突然铁了心就要离婚。 廖青梅叹了口气,这种事她一个小辈真的插不上手,只是心里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她就不应该把二叔一家拉扒出来,反正以前廖爸的工资也都是供给老家,顶多再加一些就好。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廖青梅垂下眼眸,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可惜世事没有早知道,我以为我知道时代的发展,能够把控大家庭前进的方向,是我把事情设想得太美好,却忘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控的是人心。” 但这事想想也不大可能,以小婶的性格,知道家里过起来了,肯定是要跑到靖北来的,一年不成她就磨两年,小婶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何况廖爸廖妈都是好说话的性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婶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来不来得及补救。”廖青梅嘴角苦涩地勾了勾,视线扫向远方,天就快完全黑下来,她还是没有看到救援队的影子。 这时候廖青梅已经冻得瑟瑟发抖起来,但她现在没有任何可供取暖的东西,身上的衣物半干半湿地贴在身上,身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皱起来。 细算下来,这辈子,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遗憾,廖青梅掰着指头想,家里的条件转好,廖妈不需要在鞋厂里泡着,为了赚钱日夜不休,累坏了身体,而弟弟饮食健康,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得那么严重的病,哥哥也因为她的劝解脱离了上一世的人生轨迹,他应该不会再去国外,也不会再去经历那跌宕痛苦的一生。 至于廖爸,上辈子她让他伤透了心,这辈子,她这个女儿做得还算勉强合格吧,廖青梅笑笑,就算这次她回不去,还有昊晨昊宇在呢,而且顾铭朗肯定不会不管他们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她替她们拐了个孝顺的半儿回来呢。 想到顾铭朗,廖青梅觉得心口闷闷的,从相遇到现在两人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眼前略过。 “傻瓜,廖青梅脾气那么臭那么硬,你为什么还能坚持不懈的往前冲,你难道就不会难过吗?”廖青梅觉得最开始的顾铭朗真的是傻极了,那时候的她那么讨厌那么矫情,他怎么能忍受得了的。 就是现在,她其实也是矫情的,她一直觉得上辈子的事不会再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其实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从一开始她就对自己画地为牢,不愿意接受顾铭朗,好不容易接受了,又不愿意生下两个人的孩子。 顾小姑那么使命是催她生孩子,她一直装作视而不见,其实只是在逃避而已,就连宋教授最早提出那三个条件时,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想同意的,这样她至少五年不用考虑这个问题,最后为什么拒绝? 廖青梅苦笑,她不过是耍了个小心机而已,她和顾铭朗结婚时曾谈过孩子的事情,她说过短时间内不太想生孩子,顾铭朗选择了妥协。 宋教授入门有规矩,这事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顾铭朗的,如果她毫不犹豫在点了头,顾铭朗嘴上不说,肯定会伤心,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其实很喜欢孩子,也很想要属于他们俩的孩子。而她拒绝了,就能在顾铭朗心里造成一种,她其实是愿意生孩子的假像,在她心里孩子比工作重要,他也比工作重要。 这样顾铭朗对她的妥协,才有意义。 廖青梅抚过平坦的小腹,其实她就是个胆小鬼,怕这怕那的,感情是,生孩子这件事上也是,心里还觉得她要是有了孩子会会对不起前世那个没有见过世界的孩子,这种诡异的想法一直盘旋在她的心底。 不过,如果这次她能平安回去的话,明澜,你可能会要有弟弟妹妹了。 如果她能够回去的话! 人们总说死过一次的人会大彻大悟,但廖青梅觉得,比起大彻大悟,倒不如说在另一方面执念更深。 她的执念不仅在家人身上,还死死地将自己困住,要不是顾铭朗一直坚持,她说不定会一直将自己困在茧里,永远也出不来。 何其有幸,我这辈子能够遇到你。 廖青梅掰着指头算自己和顾铭朗相处的时间,无论怎么算,所有呆在一起的时日加起来,也算不到两年,廖青梅想,等她拿到毕业证,她或许可以申请调职,去顾铭朗所在的军区。 所谓事业,所谓梦想,其实都不如他重要,最好一年还能空出一两个月,能回家陪陪廖爸廖妈。 如果她能够回去的话!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怎么才来啊! 又累又困又饿,廖青梅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但这一觉睡得极其不踏实,中途有好几次感觉自己落空了被惊醒过来,但一直迷迷糊糊地没有完全清醒。 等她完全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手表进了水已经不动了,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时间,算算他睡了那么久,应该有九十点钟了? 廖青梅揉了揉发麻的手臂,小心翼翼从兜里摸出那块压缩饼干,黑暗中摸索着撕开包装,慢慢地咬下一块在口里细细口味着。 吃过压缩饼干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难吃到了极点,和吃糠的感觉差不多,干涩涩地还卡嗓子,但现在就是这么一块难吃的压缩饼干,廖青梅也吃得极为珍惜,她必须依靠这块饼干撑到救援队来的时候。 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廖青梅想,不管到了多艰难的时候,她都不能放弃自己,比起大多数人,她运气已经好多了,至少她现在还有饼干不是吗。 嗯,还有一只来抢食的猫。 轻软的触感贴上廖青梅的手时,她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毕竟皮肤被水泡得皱皱的,反射神经也变得缓慢起来,等她感觉到时,小猫已经双腿踩在她的腿上,仰起身体凑过来闻她手里的饼干了。 廖青梅吓了一跳,差点把这猫给甩了出去,“你也饿了?” 还好她忍住了,不然这颗树上真的就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的,轻轻地抚着小猫骨头嶙峋的脊背,廖青梅咬下一角,放在手心凑到小猫嘴边。 它也不嫌弃,闻了一会,又停了一会后,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飞速地啃咬着,一看就是饿极了的样子。 一人一猫分食了饼干后,小猫就脚步轻盈地跳走了,黑暗中也不知道它跑到哪儿去了,廖青梅茫然若失了一会,抱着树干继续发呆,快到傍晚的时候,其实雨就渐渐停了,到现在,她身上的衣服都快被穿干了,但晚上的温度要比白天低很多,廖青梅冷得有些发抖起来。 大概五六分钟后,那小猫又重新回来,稍稍试探了一下,就在廖青梅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式,安然地躺了下来。 “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廖青梅失笑,靠着树干,双手拢住小猫,猫身上的温度是很高的,抱着它就像个恒温的小暖炉似的,双方倒是各取所得。 晚风轻轻地吹着,廖青梅靠在树干上发呆,每次要睡过去的时候,就伸手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马达声传来的时候,廖青梅轻轻挠着小猫的下巴,听着它呼噜呼噜的声音,心里的惧意少了很多,好些支手电筒的光从身后四面八方的扫过去,廖青梅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就那么傻乎乎地看着。 直到救生艇快要划过去了,廖青梅才激动地大喊起来,“有人!这人有人!” 船头上,顾铭朗紧锁的眉头一直就没松过,他板着脸,看不太出情绪,但眉间几条深深的折痕泄露了他的焦急,他在在水里已经寻找了近三个小时,中间还救起了一个抱着电线杆四个小时的男青年,但廖青梅的影子一点也没有看到。 按照班长的描述,当时廖青梅应该是被水里的杂物拖到水里去的,虽然很快又浮了起来,但水里有多危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最担心的是廖青梅的水性并不好,虽然学校里有各种训练项目,但那只是常规训练,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在水里,唯一能靠的只有运气。 他们现在寻找的这个村庄离廖青梅被冲走了地方,已经有了几十公里的距离,再远就全是农田和渔区了,那里根本就没有能够牺身的地方。 “等等!”顾铭朗突然抬手,马达时停止,船上的人都下意识地屏息竖起耳朵来。 方才那个男青年就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异常,也是顾团长让他们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才听到那男青年微弱的呼救声。 廖青梅喊累了,突然听到马达声一停,就连灯光也不往她这边扫了,难道真的是做梦?廖青梅全身僵硬,根本就不敢回头望去,哪怕是做梦,至少也是希望,就怕一回头,除了黑黝黝的水面什么也没有,那才是最绝望的。 声音一下子又消失了,顾铭朗心里划过失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但那分明就是廖青梅的声音,“暂时不开马达,用桨。” 桨板划过水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廖青梅心脏剧烈地鼓噪起来,她试探地轻喊,“是有人来救我了吗?” “八点钟方向的那颗大树,快!”顾铭朗心口一跳,他绝不会听错廖青梅的声音,紧锁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青梅,呆着别动,我马上就过来了。” 是顾铭朗! 廖青梅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今天一天惊险万分,她半滴眼泪也没掉,但听到顾铭朗声音的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救生艇很快停到廖青梅所在的树下,廖青梅为了捞东西,坐的是最接近水面的一根粗树桠,后来捞得累了,她也没有力气解开布条往上爬了,而此时顾铭朗站在船头,双手就能撑在树干上。 船上的电筒光,瞬间体贴地照向树顶,廖青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傻傻地看着顾铭朗。 “顾铭朗,你怎么才来啊!”廖青梅眼泪珠子刷刷往下落,眼睛被泪水糊得都看不见眼前的人长啥样了。 顾铭朗心疼地抱住廖青梅,声音比起平时低了八个度,“对不起,对不起,我来了,没事儿了啊,能下来吗?我接着你,别怕。” “嗯。”廖青格委屈地应声,然后脸微微红了,“我动不了,冻僵了,我用布条捆住了自己,我没力气解开。” 顾铭朗心疼不已,伸手去解廖青梅捆在腰间的布条,“咝……” “喵~~”被打扰的清梦的小猫脾气非常暴躁,抬手就是一爪子挠到顾铭朗的手臂上,顾铭朗这会才注意到廖青梅的腿上窝着一只软乎乎的小猫。 “唉,你别打它,它不是故意的。”顾铭朗一抬手,廖青梅忙伸手拦住他。 顾铭朗好笑地握了握廖青梅的手,发现有点点温度,心又稍稍安了一点儿,不由好笑,“不打它,我把它拧到船上来。” “哦。”廖青梅脸红得更透了,不好意思地扭开脸。 顾铭朗大手直接拧到张牙舞爪的猫脖子,小猫瞬间就老实了,或许知道这些人是来救他的,被船上的人接过去,也没太过惊吓和反抗,只喵喵几声对他们粗暴的动作表示抗议。 解决了小猫,顾铭朗双手环着廖青梅的腰,去解她系在身后的结。 因为怕掉下去,廖青梅腰后的结被她系得死死的,这会根本就解不开,顾铭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工,“靠着我别动,我把布条割开。” 廖青梅老老实实地靠在顾铭朗的身上,没敢动。 不过几秒钟,布条就割开了,顾铭朗收好工具,一把就把廖青梅从树上抱了下来,跟船来的医生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毯子递上来,还有一只灌满了热水的玻璃瓶。 顾铭朗从抱下廖青梅起,就没把人放开,廖青梅全身上下,也就手微微有点温度,没有冰得吓人,再看廖青梅铁青的脸色,顾铭朗都心疼坏了。 把廖青梅像蝉蛹一样整个包在毛毯里,滚烫的大手直接捂在廖青梅的脸上,廖青梅累极了,竟然也没提醒顾铭朗注意场合,明明她有很多话要跟顾铭朗说,但此时心神一松,困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廖青梅直接靠在顾铭朗的怀里眯着眼睛打哈欠。 “现在几点了?"廖青梅打着哈欠问。 顾铭朗揉了揉她的脸蛋,想尽快捂热她,“晚上七点半,累了你就先睡一会。” “八点半啊?”廖青梅闭着眼睛喃喃道,“我还以为快半夜了呢?原来还这么……” 早字还没说出口,廖青梅就睡着了。 等廖青梅再醒来时,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床头的吊水瓶提醒着她此时正在医院,廖青梅捂着额头坐起来,这才觉得全身上下没有哪里是不痛的。 “廖医生,你醒啦!”门外小护士端着配药进来,见廖青梅醒了,立马笑了起来,“现在全身难受吧,饿不饿?顾团长已经买好饭放这儿了。” 廖青梅顺着她的目光,果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只饭盆。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啊!廖青梅嘴角勾起来,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忍着酸痛拿过饭盒,“他人呢?” “顾团长刚刚才走的,他说晚一点再过来,对了,昨天傍起起雨就停了,水位已经开始下降了。”护士手脚利落地给廖青梅换了药,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今天她家里也遭了灾,现在水位终于往下降了,现在是见人就分享这个好消息。 水位终于降了,廖青梅也笑,更开心的是顾铭朗还在这里。 “廖医生你吃完饭好好休息,有事就叫我。”护士看了看廖青梅手背上扎针的地方,确认没有异常后,就先走了。 吃过饭,廖青梅去放饭盒的时候,只觉得腰部拉扯一片刺痛,忍着痛扭过身掀开衣角一看,后腰处大块的青紫触目惊心,廖青梅吓了一跳,赶紧把衣服放下来。 这应该是在水里被门板撞伤的,心里盘算着一定要不要让顾铭朗看到。 第二百三十四章 方志强的下场 “你们团长被调往洲县了?”因为动作太,廖青梅倒抽了一口冷气,“什么时候的事?洲县不是完全被淹没了吗?” 洲县离这里并不远,却是受水灾最严重的地方,这个时候去那里,能做什么? “灾后处理工作。”来报信的警卫员不好意思地挠着寸头,“嫂子,团长让你好好在医院休息,他说……” 警卫员有些迟疑,犹豫着不好意思讲出口。 “说什么?”廖青梅好奇地看向他。 警卫员脸莫名其妙红了起来,吭哧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道,“他说……团长说‘你要是敢不听话往前线跑,别怪我回来收拾你!’这,这是原话。” “……”明明是一句很正话的表达关心的话,为什么小同志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转述完顾铭朗的话后,送上团长轻自煮的鱼粥,警卫员一溜烟地就跑了,知道他还要去追顾铭朗,廖青梅没有拦他,问得再多,也不如等见面时好好问顾铭朗。 只是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廖青梅躺回床上,她其实没有什么事,就是受了点儿惊,还有身上挫擦伤比较多,上过药后就行。 第二天一早,廖青梅就出院了,要打针的话直接在救助点就行,在医院呆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一回救助点,廖青梅就被临时医务室热火朝天的景象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一回事?” 屋子中间,方志强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床上,旁边李秀芬正趴在他身上哭,至于任方氏则一副受了巨大打击似地,坐在地上傻望着天,方大伯抱头蹲在墙角使命地抽着烟。 见她回来,医院的同事瞬间瞬上来,“你怎么就出院了?你是不知道,你那天被顾团长抱回来的样子,真是吓死人。” “身体还没好全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今天你也别忙了,回屋躺躺。”说着话,大家就推着廖青梅往外走。 救助点就她一个外科医生,方志强那个情况她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但现在……看着大家的反应,廖青梅顺从地被大家推了出来,回到划给医生住的临时宿舍,廖青梅接过她们倒来的温开水,“现在能给我说怎么一回事了吗?” “你不知道吧,你们出事的那条船,是方志强动的手脚!”公卫的同事说起这事还很气愤,这都什么人呐,她们放着医生不呆,跑到前线来吃不好睡不好,睁眼闭眼,担心的不是药品够不够,就是毒消得彻底不彻底,在病床上躺着的病人病情什么样。 他们这些人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竟然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害人。 要不是廖青梅运气好,说不定方志强的报复心,断送的就是一个人活生生的性命!公卫的同事越说越气,“方志强被打成这样真是活该!” 任方氏和方志强因为廖青梅几次三番坏事,一直怀恨在心,尤其是方志强,别看他这人凡事都躲在任方氏的身后,但心眼却小得很,那天廖青梅逼着他在水里泡着,他一直死死地记在心里,琢磨着想法子报复回去。 去救生船上动手脚,这主意可不是方志强能想出来的,儿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方大伯和任方氏也记在了心里,一晚上没睡,翻来覆去地琢磨,第二天一早听到廖青梅要跟船参与救援的时候,方大伯心里就有了谱。 为了弄明白廖青梅在那条船上,方志强一直闷在水里,等廖青梅上了船才动的手。 方志强从小生活在水边,对水和船都非常熟悉,别的本事没有,搞点小破坏的本事还是有的。 廖青梅失踪的时间里,没有人会去想是不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就是被救回来后,大家也一时没有想到这事,多以为是船在行驶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自己坏的。 说到这里,公卫的同事冲廖青梅挤了挤眼晴,“廖医生,你家顾团长真的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啊,好男人你可要好好珍惜!” 顾铭朗把廖青梅送到医院,陪了她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回到救助点后,就分别找当时同船的战士谈话,大概是吃早饭的时候,顾铭朗一身便装出来,直接揪住正在吃饭的方志强就是一顿猛揍。 “特别血性,特别特别羡慕你!”好几个小护士都是双眼冒星星,火热地盯着廖青梅,她们都是还没结婚的姑娘,梦想中的爱情大多唯美浪漫,约会看电影再牵个小手就是全部,像顾铭朗这样的是很少想过的,但看到他为了廖青梅大打出手,所有人心里就只剩下向往。 如果能遇到一个人,像顾团长对廖医生这样好,她们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廖青梅眼里也满是笑意,旋即又有些担心,顾铭朗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随心所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殴打人民群从,顾铭朗甚至连兵都要当不成,要是方志强有个万一,顾铭朗只怕要去蹲号子! “别担心,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打的时候,就有好些人出来作证了。”公卫的同事拍拍廖青梅的肩膀,她是结了婚的,但同样羡慕廖青梅,并不是她家男人不好,而是和顾铭朗根本没有可比性。 而且顾铭朗是穿便装动的手,当时就放下话来,人是打的,任何后果他一力承担,就是方志强,他要是想告就直管往上去告,他等着。 方志强一家人怂得很,别说现场有许多人看到了他们父子的动作出来作证,就是没有,给他们十个胆子只怕也不敢把这事儿抖出去。 “没事就好。”虽然这么说,但廖青梅却怎么都有些放不下心来,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方志强这种人,要知道前世方志强比任方氏夫妻及李秀芬要晚三年才到陕北。 这三年方志强并没有在外工作,而是在牢里蹲了几年,什么原因廖青梅有些想不起来,是打人还是打死人来着?廖青梅努力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反正方家人的底线比寻常人要低得低,方志强现在不敢,不代表以后不敢,她势必要防着点。 “方志强他妈怎么回事?”廖青梅问,任方氏心疼方志强这个独子不假,但方志强只是伤得有点重,任方氏不至于崩溃成那样才对。 同事撇嘴,大家提起任方氏就想吐槽,这个老婆子,真是太不要脸了,平时总爱往食堂摸东西就不说了,有事没事还爱往医务室串门子,就这两三天,已经陆续有同事丢了不少东西,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不用时还发现不了的那种。 好在她们是来支援的,带的东西并不多,不然都不够任方氏来偷的。 “听说是她从人家方柳家里偷的东西不见了。”同事凑到廖青梅耳边悄悄说话,虽然这么说挺不厚道的,但任方氏这东西丢了,和方志强被打一样,真的是大快人心。 “按我说,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任方氏的,可你看看她那样,方志强被打得妈都不认识,也没见她那么伤心。” “……”任方氏还是一如既往地把钱看着什么都重啊!廖青梅叹气,上辈子,任方氏和方志诚他妈最大的矛盾也是因为钱,对李秀芬出轨睁只眼闭只眼,除了李秀芬自己厉害外,那个时候任方氏一家连同方志强,都是李秀芬拿钱养着的。 听完事情的全程,廖青梅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休息了一会后,就穿上白大褂戴上听诊器出了门,雨停了水位在降,不少撤离出去的老人们陆续回来了,廖青梅得去替那些老年病严重的老人做检查开药,稍晚一点,医疗组还得去河堤上分发药品,她也得跟着。 方志强的伤开始没人管,任方氏回过神来就来医疗组这边闹,可惜根本没有人理她,最后还是李秀芬挺着个大肚子来求廖青梅,廖青梅才去给方志强做的检查。 平时替病人清洗伤口上药,廖青梅都非常仔细温柔,现在替方志强看病,廖青梅一直在心底默念,自己是个医生,方志强是她的病人,病人!一定要忍住弄死他的冲动。 到最后方志强的伤处都清理包扎好了,方志强也痛晕过去了,廖青梅处理伤口半点也不含糊,但你想让她轻手轻手,那就对不住了,方志强心眼小,她心眼也不大,任谁也没有那么宽的心胸有给差点害死自己的人好脸色看。 要不是李秀芬的时候,只有她一个医生在这里,她才懒得管方志强的死活。 中途好几次方志强哭嚎着要换个医生,廖青梅这一手,和被顾铭朗打是一样疼的,甚至更疼,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人狠揍了两次! 这对夫妻简直比镇上都那些二流子都可怕,打起人来更痛十倍不止,方志强总觉得自己的骨头断了,他身体上看着没受伤,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当兵的都是捡着他最痛的地方打的,看似最严重的脸,反而是最不痛的。 …… 晚上河堤上也是不得闲的,医疗组倒是可以早一点休息,但白天睡得太多,廖青梅根本睡不着,打着手电筒,就上了河堤,打算去看看水位又降到了哪。 “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顾铭朗看到站在河堤上的身影,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走过去脱下外衣披在廖青梅的肩膀上。 天知道他往医院去扑了个空的时候,心里有多担心。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什么也不记得了 顾铭朗这么问,其实并不需要廖青梅回答,现在汛情这么紧张,哪怕水位渐渐在降,但河道主流压力还是很大,天天都在担心哪一处决堤,廖青梅在医院呆不下去也是正常的。 “你怎么回来了?”廖青梅回握住顾铭朗的手,心里酸酸涩涩地,却又分外高兴满足。 顾铭朗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回来,除了担心她,再没有别的可能,廖青梅哪里能不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她突然莫名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可惜的是,顾铭朗偏偏半点也不解风情起来,拉着她的手就往救助点走,一边走还一边数落她,身体还虚着,就不应该跑出来吹风。 至于廖青梅被水围困一天的事,顾铭朗没有提,这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有心算无心,廖青梅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肯定是要跟船出去救援了,这是她身为支援医生的责任所在,不可推拒。 就像每一个军人,即使知道前线会有伤亡,却还是义无返顾地奔向前线,是一样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此时廖青梅平安地站在他眼前,这就够了。 “你怎么能打方志强呢?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要是方家人没底线一点,去找你们领导闹,你还不得挨批啊。”和顾铭朗担心廖青梅一样,她也担心他。 顾铭朗笑,很高兴廖青梅担心他,“你当我是那么没有成算的人?部队是讲理的地方,他就是闹破天不占理也是白搭,再说了,我要是媳妇被人欺负了还忍着,这兵当得也没什么意思了。” 顾铭朗心说,他没把方志强扔到洪水里冲走再泡个一天,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只是揍了他一顿,方志强简直得了天大便宜。 “任方氏那点东西,也是你动的手吧。”眼看到了校门口,廖青梅往前一步,突然道。 大家都以为任方氏的东西是被人偷了,救助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互不相识的人也有不少,洪水只是冲毁了家园,并不能改变人物,或许此时人们的善意会被放大许多,但还有一部分人,之前是什么样,这会依旧是什么样,甚至还会趁火打劫。 任方氏自己就是这种人。 之前救助点里也闹过遭贼的事情,大家都把任方氏东西丢了的事情安在了不知身份的某个二流子身上,哪里能想得到是一脸正气的顾铭朗动的手。 顾铭朗给了廖青梅一个赞赏的眼神,“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方柳的父母虽然老实好说话,但方柳的爷爷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就算我不出手,洪水过后,方志强一家也别想再安生在这地方呆下去。” 廖青梅点点头,上辈子任方氏在家里总骂人,骂得最多的就是方家的一个叔公,据说就是因为这个叔公为难,她们才会无家可归,不得不来投奔弟妹一家,这里这个叔公,应该就是这个方四嗲了。 难怪任方氏闹天闹地要把家里横梁上的东西弄出来,估计也是知道洪水过后,就要呆不下去的缘故。 知道顾铭朗心里有数后,廖青梅就没有再提方家人的事,转而问起顾铭朗这一次能在这里呆多久。 这次救灾顾铭朗主要负责运送物资和转移群众,要不是廖青梅突然失踪,他早就离开这里奔赴下一个受灾点了,不过拖到现在已经是极致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带领车队离开。 “你还记不记得你昏迷的时候说了什么?”回了宿舍,顾铭朗给廖青梅倒了杯热水,两人坐在桌边谈话。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老师办公室,书桌上铺上席子就是床,地上也有几个地铺,因为根本没有什么私人物品,顾铭朗可以趁这会没人的时候在宿舍里呆上一会。 昏迷?廖青梅愣了愣,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睡着了呢,原来是昏迷了啊。 不过她昏迷的时候说了什么? 见廖青梅一脸疑惑的表情,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顾铭朗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笑了笑,“你说你想回学校,吃一食堂的大肉包子,要吃五个,不,八个!” 廖青梅脸一僵,然后血色一点点涌到脸上,这话确实像是她说的,不好意思地扭开脸,“我可能……是饿坏了。” 顾铭朗笑,从怀里掏出还有一点余温的肉包子,“虽然不是一食堂的包子,不过味道一点也不差,洲县那边救助点一个大娘包的,先给你解解馋。” 这人是特意来看她笑话的吗?恨恨地接过包子,廖青梅瞪了顾铭朗一眼,到底没有抵抗住肉包子的诱惑,和顾铭朗一起分着吃了。 时间有限,顾铭朗呆不了多久就要走,廖青梅送他出门。 临分别时,廖青梅拉住顾铭朗,皱着眉头问他,“我到底说了什么?” 顾铭朗虽然没有半点异常,但廖青梅却敏感察觉到了顾铭朗的失落,可让她懊恼的是,从获救到清醒之间的那段时间,在她脑子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想吃包子。”顾铭朗笑,伸手替她拢了拢外衣,“行了,别送了,外边冷,药油记得按时擦,揉的时候别怕疼,淤血得揉散了才好得快,等任务结束我去学校看你。” 廖青梅不太相信,但见顾铭朗这样子,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的,等顾铭朗走了,她立马去找了那天一起过去的同事。 可惜对方摇了摇头,“你当时迷迷糊糊的,我倒是知道你在说话,可实在听不清你在说啥。” 难道她真的就只是想吃包子? 而此时汽车上的顾铭朗,却是难得地在走神,廖青梅那天说了很多话,他记得最深的就是,廖青梅说她想陪在他身边,想替他生孩子,想他们一家人能够一直在一起。 还有一些近乎呢喃的话,他没有听得太清楚,只听到廖青梅一直在说后悔,至于后悔什么他不知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甚至廖青梅对自己说过的话没有半点印象也不重要。 失落肯定是有的,不过兴奋的情绪还是要多一些,那样的情况下,廖青梅的话应该是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这样就够了。 第二天一早,廖青梅照旧换上白大褂提上医药箱上了河堤,正给一个中暑的同志检查心率的时候,十来辆军卡依次开了过去。 弯着腰同病患说话的廖青梅并没有看到,其中一辆军卡上端坐着顾铭朗,而他的目光也透过后视镜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直到走远。 …… 从暴雨涨水到水位下降,整个汛期持续了一个月,等到水位完全退去,军人归队,廖青梅还要和同事们留在灾区,配合当地村民进行灾后消毒善后工作。 等到医疗援助工作结束回到医院,廖青梅和同事们在前线呆了近半个月。 廖青梅一行自愿去往重灾区的医护人员,不仅受到了卫生系统的嘉奖,还获得了一周的假期。 如果是之前的廖青梅,因为顾铭朗还在出任务,或许会直接放弃这次休假继续工作,但现在她决定回家,回靖北。 在树上困的那一天,廖青梅想得最多的就是廖爸廖妈,其次才是顾铭朗。 之前她连过年都没来得及回家,细算起来,她有一年半多没有见过廖爸廖妈了,虽然经常通电话,但总比不上在眼前呆着的好。 “廖医生你回家啊?”同志看着廖青梅放在桌上的车票,好奇地问她,见廖青梅点头,有些感慨地开口,“我也挺想回家的,可是我跟我妈吧,就是处不来,回家第一天那叫一个嘘寒问暖,头两天一过,我妈是怎么看我都嫌烦,恨不得我从来没有回去过才好。” 她这话一出,顿时办公室里纷纷附和起来,大家的遭遇都差不太多,家里的老头老太太也是有意思,不回家吧,三催四请地,要真回了家,又处处看你不顺眼。 这要是正常休息回家还好,这要是辞职回家,不说呆个十天半月,就是呆个一周,最先坐不住的肯定是他们,变着法儿地催你去上班。 不知道是上辈子廖青梅一辈子也没回过家的缘故,还是这辈子廖爸廖妈还没到那个年纪的原因,廖青梅倒是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廖妈有时也爱唠叨,但廖爸是巴不得她一辈子呆在家里的。 车票买好了,廖青梅也提前把行李放到了办公室,只等一下班就直接出发去火车站。 这一年火车已经第一次提速,等从省城火车站出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清早,廖青梅一晚上没睡精神还好得很,兴冲冲地就往公车那边去。 等到了坐公交车的地方才知道,往汽车站的公路因为修路已经停了公交,要想过去,只能去路边喊小三轮。 廖青梅又拖着行李去找三轮车,谈价的时候,正好遇上人家出殡,廖青梅和三轮师傅立马往路边上站着,不给人挡路。 虽然沿路放着鞭炮给死者送行,但鞭炮越响,空气里悲伤的气氛欲浓,前头两个上了年轻的老人哭得连站都站不住,只能依靠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三轮车师傅眼晴有点老花,看得比廖青梅要远,一眼就看到了黑白画像上死者的年纪并不大。 廖青梅跟着看过去,正好这时候队伍已经缓缓走到了近前。 黑白像上的女孩子笑容灿烂,穿着制服戴着大帽檐,这人正巧廖青梅还认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意外事件 看清相上的人后,廖青梅不敢置信地向前几步,那人竟然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刘玲玲! 明明先前她带着阿光去找顾铭朗的时候,人还是活蹦乱跳的,虽然自从阿光被拐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刘玲玲工作是这时候吃香的铁饭碗,日子应该过得挺好的才对,怎么晃眼不见,人就没了呢? 如果说看到照片,还不大可能是本人,那死者家人痛哭声中提及的名字总不可能是有假。 “怎么会这样?”廖青梅愣在那里,她对刘玲玲没有什么好感,谁也不会对惦记自己男人的女人有好感。 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廖青梅还是有些震惊的。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像她这样的好运,能够得上天眷顾重活一回。这几年来她一直有注意周围人的情况,大学里也有不少神童一般的人物,每当遇到这样的人,她就是分外留心一些,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她多想了。 “同志,还走不走?”队伍走远了,廖青梅还在走神,三轮车师傅伸手在廖青梅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廖青梅忙把行李提上车,自己也跟着坐上去,一路上廖青梅望着远方一直在走神,三lwc师傅见她没有谈兴,便也闭口不言,直到廖青梅在汽车站下车,师傅替她提行李下来时,才提醒了她一句。 “同志,我看你独身一人,不是特别安全,现在外头世道不好,你自己要多注意一下啊。” 廖青梅只当是师傅好心,笑着道了谢,结清车费后提着行李去坐上了回靖北县城的车。 一路无话,到了站廖青梅刚下车,竟然见到廖爸廖妈站在车站口等她,这可是极少有的事情。 “爸,妈,你们怎么过来了?”廖青梅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笑着向廖爸廖妈走去。 廖妈把行李丢给廖爸,拉过廖青梅上下打量,确认她好好的没瘦也没哪里不对后,才伸手拍了她一巴掌,“你这死丫头,过年的时候也不回,你心怎么那么狠呢,你爸想你想得头发都白了。” “……”廖青梅,廖爸。 眼见着廖妈还有再说下去的趋势,廖爸赶紧拉住廖妈,“你行了,闺女这不是回来了吗,有话咱回家再说。” 扯着廖妈就往自家单车去,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自己想闺女就说想吗,拿我做筏子填做什么!” 不过嘟囔归嘟囔,廖爸的视线就没怎么从廖青梅身上移开过,他也担心廖青梅瘦了,听说闺女前段时间还参与到抗洪抢险中去了,廖爸更是满心地骄傲,这可是他闺女! 回到家里廖妈拉着廖青梅不撒手,廖青梅就觉得奇怪起来,像廖妈这种感情十分含蓄的传统母亲,向来是极少主动同子女亲近的,就是子女主动亲近,她们也会不好意思地嗔怪,或者板着脸假装嫌弃。 今天廖妈有些不正常,就连廖爸也是。 “爸?”廖青梅看向廖爸,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看你,吓着闺女吧!”廖爸没好气地瞪了廖妈一眼,出言安抚廖青梅,“没事儿,你妈这是后怕来着,你不知道吧,省城前几天出了件大事。” 廖青梅回来的半个月前,省城警队的宿舍遭了贼,其中一间宿舍还起了火,差点就死了人的,要知道那可是警队啊,老百姓眼里最安全最保险的地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瞬间就引起了大家的恐慌。 后来警队出来辟谣,说是家属做饭时,处理不当引起的火灾,并非恶意纵火,至于小偷,倒是确有其事,不过警队也表示会加强治安,严厉打击犯罪行为。 大家勉强相信了,私底下还是各种版本流传,直到七天前,省城南边一个新建的小公园里出现一具女尸,事情才渐渐浮出水面。 “那个女警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可怜得哟!”廖妈摇摇头,选择性地把不那些不好讲给廖青梅听的给漏掉,“你平时一个人在外头,一定要再三小心啊,这有些人哪,丧心病狂完全全是不讲道理的,他可能看你独自一人就起了歹心。” 廖青梅愣了愣,看向连连点头的廖爸,“那个女警,是不是叫刘玲玲?” 廖爸的消息比廖妈灵通得多,也更接近事情的真相,听到廖青梅这么一问,当即就愣了,自家闺女怎么会认识那个孩子? 光看廖爸的表情,廖青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那人还真是刘玲玲。 没想到她竟然不是死于疾病或者意外,而是被人蓄意谋杀么?廖青梅下意识就想起了在北京时那道充满恶意的视线。 但转念一想,那种感觉自从回医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应该没事。 也难怪廖爸廖妈破天荒地一起去接她,原来是怕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廖青梅心里暖暖的,这个世界上能不顾自己安危一心只担心你的,大家就只有父母了,至于身边的人,也是要靠运气的。 廖青梅不由得有些庆幸,不管上辈子多倒霉,至少这辈子她的运气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廖妈陪着廖青梅去省城顾小姑那里,做为顾家媳妇,廖青梅难得回来不去看望顾小姑肯定是不对的。 省城卤味铺的生意不错,虽然后来出了不少家新卤味铺子,不过顾小姑和顾姑父做得早,又有经验,顾小姑更是从廖二叔那里学了真本事回来的,一手卤味在她们所在的那个菜市场已经闯出了名堂。 因为有很多仿店出现,顾小姑现在算是彻底懂了自己最开始时到底有多讨人厌,尤其她还是熟人,就更让人心里不舒服了。 虽然心里知道自己当时不对,但想要顾小姑去道歉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也就是面对廖青梅时,态度比起从前要好了那么一点点。 也有可能是长期不见面的缘故,毕竟近臭远香,廖青梅都一年多没有回来过了。 见廖青梅视线落到橱窗里的酱牛肉上,顾小姑有些不大好意思,借着出去买菜避了出去,留下顾姑父跟她解释。 这酱牛肉是去年廖青梅寄给廖二叔的方子,不过廖二叔一直和廖小婶闹矛盾,能管好卤味铺已经不错了,压根没有心力再来弄这些,便把方子直接给了顾小姑。 当然这其中也有顾小姑在廖二叔阴阳怪气说酸话的缘故。 廖青梅盯着牛肉看,只是觉得牛肉的色泽还是差了点,闻言不过笑了笑,本来就是一家人,一个酱牛肉的法子,又不是她一个人会做,她也不靠这个吃饭,顾姑父实在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 等顾小姑买完菜回来,廖青梅就被廖妈赶到了厨房里,当人家媳妇的,哪里能长辈在做饭,自己把自己当客人,就在那里傻坐着。 就算和顾小姑关系处不来也不行,人就不是这样做的。 “我给你那药,你按时吃了没?”顾小姑开始还冷着脸不说话,后来憋不住了就开口问廖青梅。 药?廖青梅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顾小姑说的是她求来的生孩子的药。 这话廖青梅都不知道怎么接,顾小姑的性子,你要是骗了她让她知道真相了,肯定得闹,要是说假话,廖青梅又觉得有些不应该。 不过嘴巴比脑子快,等廖青梅想完,自己就先应了声,“吃了。” 顾小姑满意地点点头,廖青梅要是愿意听话,那还有变好的可能,顾小姑还以为自己那些药都要被廖青梅给丢了呢,愿意吃就好。 “那我过两天再去给你求几副。”能为顾铭朗做得事,顾小姑心里觉得很开心,特别有成就感,说着话又改了主意,兴冲冲地去扯袖套,“不行,我得现在就去,你不知道,那个大师灵验得很,要是过两天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拿到药。” “……”现在去取?然后在这里吃? 廖青梅哪里敢让顾小姑去,忙拦住她,“小姑,我这几天来身上了,不能吃中药。” 顾小姑顿了顿,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到底没往外冲,“不能吃啊,那我过两天再去。”想了想还不太相信,问,“真不能吃?” “真的!”这个廖青梅还没骗她,上火车的时候她还在哀叹姨妈来得太不是时候,居然赶在她休假来,感觉做什么都有些不方便。 这会廖青梅是真的有些怀念后世超市里各种形形色色轻薄贴身的卫生巾。 虽然没有出门,但顾小姑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到了吃饭的时候,更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摔了筷子,廖妈和廖青梅都有些吓到了,倒是两个孩子和顾姑父习以为常的样子。 “姑父,小姑这个情绪有些不对,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廖青梅算了算,顾小姑离更年期还早得很,“这样长期下去,肯定会对身体有影响的。” 廖青梅是真担心顾小姑,才会这样提议,结果顾姑父叹息着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小姑就满脸气愤地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掀翻了饭桌。 “姓廖的,你是不是看不得我好,我告诉我你,你盼着我不好,我偏要好好的,我没病!”顾小姑生起气来的样子,还有些可怕,廖妈都有些后悔为啥非得拉着闺女来。 顾姑父也没想到顾小姑居然会掀桌子,上前拉住她低声呵斥,“顾青青你疯了,你吓着孩子了。” 顾小姑愣了愣,看向两个傻眼望着她的孩子,眼晴红了红,向他们走近一步,结果两孩子对视一眼,一起跑回了房间,把门给反锁上了。 这一下更是捅了马蜂窝。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相同的作案手法 不长期呆在靖北,廖青梅对顾小姑的情绪并不十分了解,但现在看来顾小姑的情况并不好。 两个小表弟一进屋,顾小姑就气得吭哧吭哧直喘粗气,看廖青梅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恨意,顾姑父明显对这样的情形并不陌生,紧紧的拉住顾小姑就往廖青梅和廖妈走。 这种时候,留下只会不停地刺激到顾小姑,廖妈也被顾小姑吓到,拉着廖青梅就先出了屋。 本来廖青梅想把两个小的领到外头呆一会,但是没有喊开门。 走到出了小楼,顾小姑的哭吼声还能听得到,左邻右舍不少人都探出来看热闹,见廖青梅母女出来,又都嗖地一下缩回头去。 “铭朗他小姑怎么变成这样子,可怜了两个孩子。”廖妈皱着眉头很是感慨,倒是没有再说让廖青梅放低姿态,好好讨好顾小姑的话来。 廖妈回头看了眼顾小姑家,伸手把廖青梅衣摆上溅到的饭粒拿下来,“你和铭朗平时多顺着点她,让铭朗多给他小姑写写信,我看她也就听听铭朗的话。” 这是最基本的,廖青梅点点头,之前她也没有听姑父说过小姑情况会变成这样,看来他也是报喜不报忧。 第二天,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顾小姑,劝服了廖妈后,买了些孩子吃用的东西,又重新去到顾小姑家里。 “你小姑啊,医生也去看了,说是什么胺不足,还有她先前失心疯的影响,我也不太懂,拿了药回来,可是吃了也没什么用。”短短的时间里,顾姑父脸上已经显出了老相来,头发丝里竟然能看得到隐隐的白发。 不过几年时间,顾姑父已经渐渐有了苍老的样子。 “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平时注意着些就行,你小姑……唉!你别放在心上。”顾姑父给廖青梅倒了杯水,旁边两个小表弟正趴在桌上写作业。 廖青梅看了看顾小姑吃的药,就是些补充营养的维生素片,对病情肯定没有什么用处,但顾小姑这个情况,要她去医院看病,就跟要她的命一样。 她本身就觉得自己没问题,全世界就她一个人最正常,根本就不听人劝。 “她也就偶尔来上那么一回,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有时候凶了孩子,事后又后悔,躲在房间里哭,她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和铭朗的事情也是,自己心里那道坎过不去,谁也帮不了她。”顾姑父为了顾小姑真是操碎了心。 好在顾小姑不是时时犯病,就算犯病也会很快清醒过来,但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两个孩子对她的疏远,但偏偏又是大家长性格,绝不会向孩子们道歉,更不会同孩子们开诚布公地谈。 母子间的感情也因此越来越远,但双方心底其实都是担心着对方的,而顾姑父显然也不太会处理这样的问题,骂也骂了,打了打了,孩子不亲近当妈的,他也完全没有办法。 说起顾小姑,两个孩子都有些眼红,小的那个更是一边写作业一边流眼泪,廖青梅看着心疼,见他们作业都写得差不多,便主动同顾姑父讲带他们出去玩一天。 之前她们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两个孩子还是亲廖青梅的,顾姑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把孩子交给廖青梅后,就去接在店子里忙活的顾小姑。 平时顾小姑就很拼,大半时间都是守在店里,现在孩子们放假,她连家都回来得少了,一是怕孩子的态度伤人,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情绪伤害孩子。 陪着孩子们玩了一天,廖青梅同他们说了不少顾小姑的好话,也从医学地角度给他们认真分析了,他们的妈妈是生了一种需要很多人爱护的病,冲他们发脾气,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好,也不是因为不爱他们,只是生了病。 这个时代的孩子其实都挺懂事的,两个孩子本来就担心极了自己的妈妈,听了廖青梅的话,心里都很愧疚,但还是对某些事表示了担心,“表嫂,妈妈她会不会不要我们和爸爸了,我听爸爸妈妈吵架,说要离婚。” 廖青梅吓了一大跳,想了想顾姑父谈起顾小姑时的样子,摇了摇头,“不会的,你们放心。” 不管顾小姑怎么样,但不得不说她选男人的目光确实好,就算吵吵闹闹,两个人都是有真感情在的,顾姑父不可能会离开顾小姑,何况两人还有两个孩子。 得到肯定的答应,两个小的立马就不乐意在外面晃了,都说要去找妈妈。 廖青梅把他们送到店面,在外面看着他们被顾姑父接近去才离开,自己并没有出现在顾小姑面前。 在家里顾姑父说起顾小姑对她的态度时,虽然说得极隐晦,但廖青梅还是明白他的意思,顾小姑平时很少发病,但毫无例外的是,只要看到她,顾小姑铁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顾姑父其实不是希望她往顾小姑眼前凑。 其实,这也是相互的,廖青梅也不大想看顾小姑的脸色。 廖青梅没有进店,顾姑父没多久就追了出来,手里提着的是店里的一些熟食,还有旁边水果店买的一点水果,让廖青梅提回家里吃。 “姑父,小姑这个情况,肯定得去大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就算现在不是什么大病,但长期以往对身体肯定是不好的。”廖青梅没有拒绝顾姑父的好意,伸手接了过来。 “我会的,你别担心,也让铭朗别担心,你小姑知道自己不好,就是控制不了。”顾姑父认真地点了点头后,略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昨天的事,她也挺后悔的,青梅别跟她计较,也……别跟铭朗说啊。” 这事也没什么好跟顾铭朗讲的,廖青梅点头,不过顾小姑的病她肯定要跟顾铭朗讲清楚,想要顾小姑松开去医院,还得顾铭朗亲自来劝。 顾姑父不能出来多久,匆匆说了几句后,就回去了。 廖青梅提着兜,慢悠悠地去小区外头坐车,早晨来的时候赶上上班时间,廖青梅在车站喊的三轮车,现在公车上的人不多,她就拎着兜就上了车。 “你当那姑娘是什么好人,你们不知道吧,听说她啊,生了个私生子,给人家当外室老婆的……那孩子长得俊着呐……后来听说那边正头太太厉害,不让位子,听说还打起来了!” 廖青梅刚坐下,就听到后面几排的大妈们在聊着八卦。 “……”大妈说得激动,周围也是唏嘘声一片。 这个时候,敢光明正大地做小三,还生下孩子的姑娘可不多,就是有也都藏得严实,想方设法地隐瞒着。 “不骗你们!”那大妈的语气就像是自己是当事人一样笃定,“她们家想了不少法子,把那孩子寄到孤儿院里头,知道吧,就是城东那个孤儿院。” 众人点头,听得全神贯注,廖青梅听得没什么意思,视线看到窗外一晃而过的新华书店,准备下车去选几本书当消遣,站到车门后准备下车。 “不过这事啊,就瞒不住,那孩子背地里偷偷喊那姑娘妈呢,平时都喊姐姐喊姨的,后来我们院里有人听到她教那孩子喊妈了!” “那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你们肯定不知道这事后来咋弄的!”那大妈一脸快来问我的表情,周围的人果真围着问了过去,那大妈才道,“不是那头正房不退位不,可这孩子都生了,这姑娘以后可咋办呢?人当娘的心狠,直接把孩子给丢了!” …… 廖青梅的眉头渐渐皱起来,公交车到了站,也没有下车,那大妈接着说,说到了孤儿院去闹事的那里,她就已经确定大妈嘴里的姑娘是刘玲玲,孩子就是阿光。 “那怎么就没了?”有人问,廖青梅下意识地也跟着看过去。 那大妈看到连陌生人也被吸引了过来,脸上更加得意,“这年轻姑娘啊,就是不能太爱俏,天天把自己收拾得油光水溜,可不就招人惦记,警队里那场大火烧的就是那姑娘住的宿舍!” 廖青梅心口一跳,心底莫名生出不太好的预感来。 “结果那天那姑娘回了家,不在,这才没有出人命。”那大妈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要我说啊,这只怕是那正室夫人想杀人灭口。 “……”正室夫人廖青梅。 “这事就这么完了?那家人也不闹腾?”有人奇怪地问,如果是被人害了,那姑娘家里人怎么也不能干吧,家里条件也不差,听说这姑娘还挺出息的。 “闹啥闹,还嫌不够丢人呐!”立马有人跳出来反驳,接着大家的话题就偏到了女同志如何自爱这方面去了。 听完全程后,廖青梅才下车,正好那些大妈们也跟着下了车。 廖青梅抬眼看着警队的铁门,转身穿过大马路,坐上了返回去了公交车,她坐过站了。 刘玲玲这件事情,无论是谋杀还是别的什么,对廖青梅来讲,最多唏嘘几声就算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有些放不下这个事情,听着听着就听入了神,竟然坐过了站。 而她心里的不安,在回家的第三天,得到了证实。 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宿舍里遭了贼,她住的那个房间还起了火,不过医院来消防队近,火还没起,就被医院自备的灭火器给灭了。 值班的护士打电话过来抱怨她回家为什么不关好煤气。 然而廖青梅从来都是在食堂吃饭,自己开火的时候少,而且那罐用来烧水的煤气,在她去抗洪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丝丝缕缕的联系 心里有了数,廖青梅没有反驳同事的责怪,说了对不起后,又保证回去后一定请同事们吃饭,安抚他们受到的惊吓,才挂掉电话。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廖青梅心里确实是不安的,但是她在廖爸和廖妈面前,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这次医院的纵火,也不知道是试探还是警告,如果是警告最好,如果是试探,她不在,他们暂时不会有所行动,不过这次假期她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伙丧心病狂的人,针对的人似乎是固定的,并不会波及家人,以及无辜的人。 听说刘玲玲遇害的那天,是在家里被人带出去的,如果歹徒对刘家人心怀恶意,没有防备的刘家人肯定也会遭遇不测。 让她头疼的也是,这伙人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在警队医院这种地方居然敢公开放火,动了手脚还不被人发现,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廖青梅拿着纸笔自己分析,她和刘玲玲唯一和交集是因为顾铭朗,但仅因为这点点交集,就到了要杀人灭口的地步,显然是说不通的。 还有什么呢? 廖青梅忤着下巴冥思苦想,阿光算不算?可是她跟阿光没有任何联系呀? 仅仅只有一面之缘,阿光就被拐了,被拐了?…… 叩叩叩……廖青梅忙收回思绪,赶紧把旁边的专业书摊开,把纸笔藏到被窝里,刚藏好,廖爸就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碗面条。 “想什么呢?敲门也不应声。”廖爸端着面进来。 廖青梅干笑两声,有些心虚地指了指书,“看书呢,有些入神了。” “我看你晚上没吃什么,再吃一点儿。”廖爸把面放到廖青梅桌前,见她这么晚还在看厚厚的专业书,不免有些心疼,“工作学习的事情是一辈子的,不用把自己逼得那么急,时间不早了,要早点休息,你现在年轻,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廖青梅点头,她那个和廖爸一说话就想哭的毛病还是有些改不过来,尤其是受不了廖爸语气轻缓地关心她,眼睛酸了酸,忙低头吃面,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叔婶的事情,你别管,听到没有?”白天的时候廖青梅去廖二叔那里看了一趟,被廖小婶拉着吐了一堆的苦水。 至于廖青兰,因为家里的事,被闹得搬去了这校住,好在廖昊宇也在学校里,两个人多少有个照顾。 “我没打算管。”廖青梅点头,婚姻这种事,尤其是长辈的婚姻,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想插手,被小婶拉着,也实属无耐。 “不过,爸,你平时还是劝劝小叔吧,我看他心里难受得很。” 廖二叔是个很传统的人,认为离婚是一件相当丢人的事情,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他也不愿意离,眼看着廖青兰越长越大,没个几年就要说人家,这要是做爹妈的离了婚,孩子还怎么找婆家嫁人! 所以,无论小婶怎么闹,他都是沉默以对,逼急了也会和小婶吵上一架。 廖二叔也有想不通的地方,明明错的是廖小婶,是她顾着玩乐忽视了他和两个孩子,把家里的存款输了个精光,还欠下大笔的债务,她的心怎么就那么大,那么狠,夫妻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孩子也是。 “小婶是铁了心要离,他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廖小婶虽然不像李秀芬,是那种豁得出去的女人,但她真要铁了不心一走了之,到最后廖二叔也没有办法。 那样一直拖着,耽误的反而是他和青兰姐弟。 有个离婚的妈虽然不好听,但是总比妈跑了不要他们了强,她今天听小婶的话,似乎还是放不下两个孩子的,只是对二叔实在没有了感情,才会闹着要离婚。 廖小婶还拉着廖青梅的手哭,要她们廖家人行行好,放她一条生路。 说实话,听了廖小婶的话,廖青梅心里气得不行,她不知道廖小婶到底是被什么人洗了脑,要一条道走到黑,但摸着良心说,廖家人对小婶可不差,就是她后来天天沉迷打牌,廖妈也只是劝她,廖爸不管弟媳的事,就连廖二叔,也只因为孩子和她吵过嘴。 原本她是打着主意想劝劝廖小婶的,但听了她诋毁廖二叔的话以后,廖青梅就没有了任何想法,劝也是劝不听的,有些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这事你别管,爸心里有数,你小叔心里也有数。”廖爸欣慰地点点头,这是他最得意的闺女,光看着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不过廖爸没有多呆,说了这几句后,就走了,“早点吃完睡觉,别看书了,不急在一时啊。” 廖妈见到廖爸进来,抹着眼睛问他,“青梅睡了?” “我给她下了碗面条,让她吃完再睡。你看看你,闺女是去上班,又不是不回来了,别哭啊,让她看到了笑话你。”廖爸哭笑不得地坐到廖妈身边,伸手揽住她,笑着打趣她,“孩子长大了,都有要飞出去的时候,以前他们仨小的时候,你不总盼着他们长大吗?” 廖妈伸手拍了拍廖爸,“我难受还不行啊,青梅嫁了人,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但好歹她还回来,昊晨更是忙得连回家的时候都少,一打电话过去就是在忙,也不知道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说领个媳妇回来看看。” 这一说,廖妈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数落完廖昊晨又数落廖昊宇,“昊宇现在是陪在咱们身边,你看看,等他去念大学去了,保准跟他哥哥姐姐一样,把家里当旅店,一年都不回来一次!你说我幸幸苦苦养大他们,他们心里咋一点也不惦记我呢?” “是是是,都是些没良心的小崽子,等我去教训他们。”廖爸帮着廖妈一起骂孩子,没想到廖妈没跟他“同仇敌忾”,反给他翻了个大白眼。 “小崽子不是你生的?你教训干啥?我就是说说,你还不许我说说了?你们姓廖的就会欺负人!”廖妈不讲理起来。 …… 廖青梅放了碗回来,路过廖爸廖妈的卧室,无意间听了廖爸廖妈两句拌嘴,心里酸酸的又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到底是放下心来。 她后天一早的火车,从晚饭起廖妈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她本来还担心廖妈拉着她哭一场呢,现在有廖爸在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回到房间,廖青梅从被窝里掏出本子,始终想不明白这些事情间的联系。 想不通就不想了,明天早上还得早起陪廖妈去买菜,廖青梅合上本子准备往包里放,脑子里头一闪,突然想了起来,她和刘玲玲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在驻地,而是在她和顾铭朗相遇的那趟火车上! 而阿光,正是那个娇娇的孩子! 廖青梅翻开本子,飞快把把几者之间的联系写清楚,上次顾铭朗是怎么说的?那些犯罪分子是判的什么刑来着? 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廖青梅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打算等顾铭朗任务回来再去找他问清楚。 如果是那些犯罪分子出狱来报复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顾铭朗和刘玲玲是那次抓捕行动中露脸最多的两个,而她!廖青棋在自己的名字画了个圈圈,她当时配合着应该也帮了不小的忙,至少那句家乡话是她翻译出来的,听说是很重要的线索。 但是……再怎么报复,也不至于要到杀人灭口的地步吧! 难道是因为阿光,但如果是因为阿光的话,那当初应该就有人把阿光给接回去才对,就算要报复也不会现在才来的吧? 廖青梅把想不通的地方全部标记起来,准备仔细去查一查这个事情。 第二天一早,廖青梅陪着廖妈买了菜后,又独自坐上了去往省城的汽车,她去了公安局,找了周叔,周卫国。 几年不见,当年的周局长已经升了职,廖青梅找到人的时候,周卫国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太好,正揉着眉头,十分头痛的样子。 不过见到廖青梅,还是很热情地接待了她,“你是说,想问当初经了铭朗手的那件案子?” 周卫国隐晦地扫了廖青梅一眼,眼神里暗露打量,刘玲玲这事家属虽然一直保持沉默,调查取证时也一直表示刘玲玲出事是个意外,他们无意追究,但公安还是在暗中调查。 毕竟干他们这一行,每年经手的案子那么多,得罪人是常有的事,刘玲玲被人寻仇,难不保哪天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事他们也是刚刚排查出可能和几年前的那个案子有关,没想到廖青梅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廖青梅点头,可惜周卫国只思虑了一下,便表情沉重地摇了摇头,“小廖啊,你是军嫂,应该也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保密的,这案子是机要,我是不能往外透露分毫的。” 说完,反而转过来反问廖青梅,“你突然对这事感兴趣,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并不是知道些什么,只是在怀疑一些东西,廖青梅想了想,把医院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周卫国听,“我怀疑是当年那件案子的犯罪分子蓄意报复。” 听了廖青梅的讲述,周卫国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认真地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才对廖青梅道。 “你先坐在这里,我去打个电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 历史的方向不会变 等周卫国打完电话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见周卫国一脸凝重,廖青梅面上也有些紧张。 周卫国坐定,“你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的,从做案手法来看,确实像是同一伙人,你放心,我们会配合当地警方尽快侦破此案。” 说到这里,周卫国顿了顿,“至于案子的事,我确实没有办法和你多说。” 不能说的话,廖青梅也没有办法,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我能告诉你的事,你说的那个孩子的妈妈判的是无期,现在还是牢里没出来,孩子的父亲几年前就已经枪毙。”这事不是秘密,顾铭朗也跟廖青梅讲过,只是她没想起来而已。 不是阿光的父母?那还有谁会那么恨刘玲玲呢? 从公安局出来,廖青梅的疑团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起来,她去邮局打了个电话给顾铭朗,得知他现在还在出任务,归期未定,廖青梅就直接回了家。 “回来了?”家里廖妈正在替廖青梅准备带到医院去吃的熟食,包括自己做的各种辣椒坛子菜,因为太麻烦,廖青梅总让她别弄,可惜廖妈不听,一定要亲手做上一些,通通让她带上心里才安。 见廖青梅眼底的青色,不由得有些埋怨,“你说你,回家了也不好好休息,成天往外跑,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你看看你跟个熊猫似的,丑死了!” “丑死了也是妈的闺女。"廖青梅赶紧搂住廖青梅肩膀,扒在她肩膀上哄她。 “你是你爸的闺女!”廖妈冷哼,脸上到底多了一丝笑容,把瓶子里的猪肉剁椒酱压紧,又往里头给塞了点儿,“你跟你同学见面,怎么不把人领家里来吃个饭。” 早上廖青梅是以见同学的借口出去的,没想到廖妈还惦记着呢,廖青梅干笑两声,赶紧转移话题,“妈,这个好吃,店里有没有?” 廖妈瞪了她一眼,“你这么关心店里,你咋不多上点心,这店你还占了一股呢。” “那是我给你和爸的养老钱。”廖青梅自从把那店自己的份额交给廖妈后,除了偶尔给点建议,向来不插手店里的任何事情。 见廖青梅不爱提这事,廖妈也不说了,母女两个闲话着,莫名其妙地就说起了方志诚的事情,“你不知道吧,小方……那个方志诚年前退伍了,悄没声的,我也不知道这事。” 退伍了?廖青梅愣了愣。 这辈子方志诚似乎没有出任何意外,似乎在部队里混得还挺好的,至于他和方青兰的儿子,好像也和上辈子差不多的时间出生了,怎么会突然退伍了呢? 像顾铭朗和方志诚,虽然性格品性不同,但对军装的那股热爱都是一致的,方志诚在部队好好的,应该不会那么快退伍才对呀? “这事我本来也不知道,还是你爸前段时间突然说起来的,我看他那样子,还觉得挺可惜的,要我看呐,那个方志诚早点退伍挺好的。”廖妈现在说起方志诚,口气已经完全平淡下来。 不管方志诚当初多对不起她闺女,但现在双方都结婚了,廖妈也看开了,只要闺女过得好就成了。 “你是不晓得,前段时间来了一家四口,灰头土脸地来找方志诚,结果人早退伍了,他们后来找部队要了地址,往方志诚的老家去了。”廖妈说起这事还挺兴奋的。 一家四口?难道是任方氏李秀芬一家? “有个事还挺稀奇的,我跟你讲啊.”说着八卦廖妈都把廖青梅马上要走的事给忘了,说得眉飞色舞,“那一家人有个孕妇,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那娃娃长得好咧,不到十天的小奶娃娃,白白嫩嫩的,可漂亮了。” 李秀芬生了?廖青梅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是儿子还是闺女?” 廖青梅这完全就是下意识地一问,结果廖妈奇怪地看过来,“我跟你讲啊,这儿子闺女可都是一样的,咱们家可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啊。” “……”廖青梅一脸无语,她就是随口问问,她妈怎么给她升级到这高度来了,廖妈现在是完全忘记最开始时,自己也是轻微重男轻女的。 见廖青梅没这个意思,廖妈放下心来,继续说,“那媳妇特别紧张那个奶娃娃,从来不离手地抱着,就是来大院了,也都坚持自己抱自己奶孩子,大人身上有点邋遢,不过小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是啊……” 说到这里廖妈顿了一下,廖青梅,“……” “可是那家人走的那天,咱们院里老田家,就多了个女娃娃。”廖妈叹了口气,摇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听说是那媳妇自己求上门去的,因为听说老田家里媳妇不孕,其他孙辈又都是大孙子,特意抱着孩子求上门去的。” 李秀芬?!这回廖青梅是真惊讶了,上辈子她怎么听说是任方氏把孩子给扔了? “我现在想一想,觉得铭朗她小姑也还行,嘴巴是挺厉害的,真让她干什么事,她也不一定干出来,这媳妇的婆婆就狠了,孩子刚生下来就想把她给溺死,这一路赶到大院,听说路上没少折腾她们母女,孩子又扔又送的弄了两回,都被媳妇给找回来了,这媳妇可是根本就没坐过月子的,那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最主要的是,听说那家人可是方家的近亲,估计方志诚家里也是这德性,重男轻女的厉害,还好当初方志诚听了他爷爷的话回乡娶了媳妇,不然真和她闺女成了,她不得操一辈子的心呐。 这样一说,倒是讲得通了,廖青梅摇摇头,现在的李秀芬还不是后来的李秀芬,把孩子找个好人家托附了,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吧。 至少比上一世好,上一世可是任方氏背着李秀芬把孩子给弄没了,生死不知。 看来不管她的小翅膀怎么挥,看来她能改变的都只有亲近的人的命运,这命运或好或坏,还得看个人的性格,至于旁人,她是影响不到的。 即使小有改变,但历史的方向不会变。 看来这辈子任方氏还得投奔方家,估计之妯娌婆媳之间,还有一辈子的仗要打。 …… 不管多么舍不得,时间不会停留,要离开的时候马上就到了。 廖青梅上火车的时候,几乎是全家出动来送,要不是还要上学,廖昊宇都想跟着廖青梅去她所在的城市玩一段时间,就是廖青兰,也眼巴巴地舍不得廖青梅走。 这几天,因为廖青梅回家,廖二叔和廖小婶暂时休战,夫妻两个虽然一直是冷战斗状态,但好歹是不吵了,廖青兰不指望爹妈变成以前那样,现在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姐,我想快点长大。”廖青兰手里牵着弟弟,眼泪汪汪地看着廖青梅。 看着本就比较懂事的廖青兰,从一个开朗的少女变成现在这样,廖青梅心里也不好受,她摸摸她的脑袋,“会的。” 廖小婶没有来送行,可能她自认为不是廖家人,她们夫妻离婚的事闹得太厉害,她也不大愿意出来讨人嫌,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廖小婶只怕还在牌桌上没有下来。 一直到火车驶离,廖家人才掉头回去。 回到医院,廖青梅先回了宿舍,这间宿舍还是那时候何楠帮忙找关系租下来的,小一居的屋子,廖青梅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屋里虽然有同事帮着简单收拾过了,但还是有先前狼藉过的痕迹。 廖青梅把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看了眼被熏黑的墙面,有些头疼,这房子是租的,她肯定是要还回去的,看来这墙得抽时间刷白了才行。 “哎呦,廖医生你回来啦!”廖青梅正忙活呢,门口挤进来好几个医生家属。 见廖青梅忙,勤快些的就搭把手,有几个自己拖着凳子过来,就拉着廖青梅闲扯起来,说的还是房子着火的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打探廖青梅打算怎么赔偿房主,还有医院会不会给她扣钱的事儿。 大家并不知道靖北发生的事情,只把这当成是一场意外。 当然廖青梅也希望大家这样认为,毕竟刘玲玲那样的事情,要是和她这件事情联想上去,很容易引起恐慌,而且会招来很多闲话。 廖青梅这才刚回来,只推说不知道,听到两个小时的闲话后,快到饭点了,她们才散去。 见屋子收拾得差不多,廖青梅把不要的东西清理出来丢掉,好在她大半私人物品都放在租的房子那里,并没有太大的经济损失。 去食堂凑和了一顿后,赶着剩下的假期,廖青梅自个就把墙壁给刷白了一遍。 这活上辈子她就干习惯的,那时候在陕北,给人家砌房子做小工,一天也有近二百块,方志诚身体残疾也放不下面子,从来都是她去别人家干活拿工钱,事情干得多了,就什么都会了一点。 现在要廖青梅去造个小平房,说不定她还能干大半的活呢。 房子容易收拾,活也不难,现在摆在廖青梅面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住哪里。 医院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全,而且医院是开方性质的地方,像宿舍区都是没有铁大门的,歹徒要想动手,照样能摸得进来,还很容易。 住处这事廖青梅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医院的房子刚刷完,暂时也不能住,她回来的头一天晚上,就直接睡到了租的小区房子里。 她一路走回去,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回家给门多上了几道拴,廖青梅才安下心来休息,因为累,这一觉倒是睡得挺沉,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要去医院销假了。 “小师妹,宋教授找你。” 刚回医院正式报道,师兄就过来喊她。 第二百四十章 午夜惊魂 廖青梅放下手里刚刚拿起的病历去见了宋教授,宋教授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位中等个子的男青年。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找你了解一些情况。”那人看到廖青梅,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廖青梅愣了愣,看向宋教授,宋教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见廖青梅看他,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安抚。 廖青梅坐到一边,话题开始,才知道这位同志是来了解宿舍火灾的情况,原来医院为了以防万一,在公安局报了警,留了个备案,本来这件事一直查不出头绪,正准备做意外结案,没想到上头接到靖北那边一个电话,立马就把这个事情给重视了起来。 这个公安过来,主要是打个前路,了解一点情况,然后通知廖青梅配合他们的工作。 “我们的意思是,最近这段时间你回你租的房子去住……”小公安把廖青梅说的每一句仔细记录后,才说起公安那边的意思,“这样方便引出犯罪分子,不过你放心,你的安全我们一定能够给你保障。” 就算他们不来提,廖青梅也是打算住过去的。 不有关系是不是怕来人欺负廖青梅,宋教授全程绷着个脸,听了大半后才缓和下来,这会一听到这个要求立马就不同意了,“不行!你们这是胡闹!” “这是拿我学生的性命开玩笑,我不同意!”宋教授站起身来,支使廖青梅离开,“八床的外伤病人需要清创缝合,赶紧去准备,今天的缝合由你来做!” “老师,我……”廖青梅想开口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结果宋教授一个眼神扫过来,廖青梅立马就怂了,老老实实出了屋子,走出好远了,还听到宋教授在冲年轻公安喊。 莫名觉得心里有些暖。 一整天,宋教授都没有到过病房,倒是听说今天宋教授办公室来客不断,就连平时极少出现在医院的几位院长,轮流进入了办公室,最后还在里头密谈了一个多小时。 想到最终的结果,廖青梅叹了口气,比起大部分医生护士的安全,医院肯定会选择牺牲她的安全,而不是像宋医生一样护犊子,廖青梅很理解,心里也能够接受。 毕竟她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至少还有宋教授站在自己这边,廖青梅抬头看了眼认真做事的师兄师姐,嘴里勾起笑意来,大家并不了解事情的具体情况,但她相信如果大家知道的话,一定会选择她的,别问她为什么这么自信,单看宋教授就知道,她们科的人都是个顶个的护犊子。 到下班的时候,宋教授又让小护士喊她过去一趟。 这回办公室里没有了其他人,宋教授看了眼廖青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不过他还做最后的努力,“青梅,医院和公安那边都尊重你的想法,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不知道社会险恶,想法也不够成熟,这事就我替你拿主意了,你安心住在宿舍,别的不用担心。” “老师。”廖青梅心里感动,却不能这么做,尤其是不能让宋教授挡在她前面,她在后面坐享其成,她不能那么自私,“我想好了,住回去,公安同志也说了,安全方面他们可以保证,早日抓到人,我才能早日安心。” 见宋教授还想劝,廖青梅叹了口气,“老师,就算公安同志今天不来说这些,我都是要住回去的。” 本来她想着住回去,一是尽量不在医院引起恐慌,二是笃定对方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三是对自己的身手有一定的信心,心里当然是担心的,但现在有公安的保证,确实让她放心不少。 “……”办公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很久后,宋教授才开口,“我在法院有一套房子,家属区后头的小平房,现在一直空在那里,我把钥匙给你,你搬过去住。” 廖青梅忙摇头拒绝,她现在就是个行走的麻烦,回到家属区其实她心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凡事总怕有个万一,她心里很怕牵扯到无辜的人。 到最后宋教授也没说服廖青梅,至于家里的钥匙也没有送出去,等廖青梅离开后,他想了想,往何楠那里拨了个电话,他听说廖青梅的男人在出任务,现在联系不上,不过何楠应该能有法子。 为了学生求一回人,不丢人,何况这人是他儿子。 何楠听了事情的经过后,神情也有些凝重,想了想,喊了车来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就出发了。 顾铭朗现在领着队伍在深山老林里,根本就联系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基地等他,廖青梅这事情况还挺严重的,本来顾铭朗托他找个房子,就是希望廖青梅的安全能有保障,现在廖青梅又住回去……何楠摇了摇头,踩油门的脚又重了一点。 下班后廖青梅一个人回家,路上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想到公安会派人保护她,廖青梅在心里劝自己别想太远,说不定是公安的人呢?也别回头张望,不管是不是公安的人,暂时都不要打草惊蛇。 等到了家里,那股一直盯着她的视线才消失,廖青梅关上门心神才彻底放松下来。 心里有事,廖青梅就睡不大安稳,到了凌晨两点多钟,还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算眯会过,要不了几分钟就会自己惊醒过来。 在医院的时候她挺淡定的,还信誓旦旦地向宋教授保证她一个人绝对可以,廖青梅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她现在焦虑得得很,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但平静了一晚很快过去,廖青梅顶着困意上了一天半,祸不单行的是,当天是外是她的晚班,她又撑着自己在医院熬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十点下班后,她回到家里倒头就睡,脑子里完全没有半点想法。 就这样在忙碌和焦虑中过了一周,什么也没有发生,廖青梅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公安的人同靖北那边联系过后,又过了一周过来,找廖青梅谈了。 联系到最开始廖青梅在那次行动中起到的作用,挺多算个帮着点小忙的路人,何况后头的事情犯罪分子肯定也不太清楚,那些人找到廖青梅,应该只是单纯地想要警告她一下。 公安的人撤走了,廖青梅提着心自己上下了两天班,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心没有安下来,反而越来越惊张,这种感觉就像楼上的人丢了一只鞋子,却久久不丢下另一只一样。 她的心一直吊在半空着,因为没有任何情况,反而着不了地。 这时候宋教授再次提出让廖青梅住回医院宿舍来,这一次医院的领导再没有人站出来多说什么,公安都撤走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廖青梅反倒是这样上下班上成了习惯,而且当时的事医院里也漏出了点风声来,宿舍楼那边的家属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警惕。 这天夜里,廖青梅习惯性地失眠,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三点多,才闭着眼晴迷糊过去,等到她刚刚入睡,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廖青梅惊得猛地睁开眼晴,仔细听了听,又没了动静,正准备再睡,轻了许多的“咚咚”声再次传来。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 从枕头下摸出菜刀来,廖青梅没有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走到门边时,敲门声又停了! 廖青梅也不回睡着,就站在门后静静地站着,接下来是长久的安静,直到五分钟后,门再次被敲响,饶是廖青梅胆子不算小,这会汗毛也有些竖起来了。 “谁!”廖青梅猛地一声厉喝,门外顿时静了静,随即响起更加急促的敲门声,似乎还有人在说话,不过听不太清。 廖青梅不敢开门,门上上了不少拴子,看着门上的栓子,廖青梅心里安定了不少,扒着门缝就往外看,可惜门口的灯包是最低的瓦数,暗蒙蒙地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来人长什么来子。 “谁,出声啊!不然别怪我喊我男人来了啊,铭朗!”廖青梅装模做样地冲里屋喊了一声,听到敲门声顿了一下,又敲了起来,只是这声音越来越无力,似乎有种精力不济的样子。 而此时门外的任桂云,艰难地挨到门上,心里已经急得骂娘了,明明她敲了门也回答了廖青梅的问题,可眼前这门一直不开,她都快急死了。 可惜无论她怎么着急,她的声音廖青梅根本就没有听到,直到门外传来倒地声,又过去半个小时后还没有动静,廖青梅才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她特意去买了个带铁链的拴子,早就拴上了,要是发现不对,立马就能关门。 谁知道门一开,一声脆响过后,链条瞬间就绷直了,廖青梅吓了一大跳,跳后一米多,小心翼翼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从门缝里,无力地搭下来一条手臂。 “……”廖青梅赶紧捂嘴掩住尖叫,观察了好一会,才上前去拉那条手臂,“你是谁,你怎么来这里的?”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她握着的手也冰凉凉的,手上还黏黏的,不知道是沾了什么东西。 手臂软绵绵的,并没有什么攻击的样子,廖青梅心神微松,这才闻到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门外的人受了重伤!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什么人? 廖青梅试探地喊了几声,压根就没有回应,来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时候后背睡衣已经被冷汗湿透,正粘糊糊地贴在背上。 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廖青梅也不敢轻易开门,害怕这只是诱饵,可是家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联系外界的工具,这会廖青梅无比怀念后世的移动电话。 “是我,任桂云。”任桂云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手,用尽了全声力气发出声音。 任桂云?廖青梅愣了愣,“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门外半天没有回答,就在廖青梅以为不会听到答案的时候,就听到了对方极其微弱的回答,“撕,撕了你通知书的那个任桂云!……” 还真是! 廖青梅手上的刀没放下,犹豫了几秒后,轻轻打开了门,随着大门的打开,倚靠在门上的重物轰然倒地,廖青梅并没有管躺在地上的人,而是冷着脸打量着空荡又安静的楼道。 月光从透气窗撒进来,她能清晰地看到楼道里什么都没有,确认外面没人后,廖青梅才费力把任桂云给拖了进来,关上门锁好后,才赶紧去看任桂云的情况。 此时的任桂云完全不复先前精神的样子,反倒是极其狼狈,长发被剪得七零八落,脸上鼻青脸肿,如果她不说自己是谁,廖青梅绝对认不出她。 而此时她的左手臂的指尖正一点点地往地上掉血,表情也是很痛苦的样子。 廖青梅顾不得再多问什么,赶紧取出药箱替她处理,等把任桂云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才发现,她身上到处交错的鞭痕简直就是怵目惊心,还有后肩处的刀伤,一看就是狭长的器物追赶时砍伤的。 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但包扎的并不好,这会伤口已经全部爆开,鲜血染红了纱布的外衣,有些地方还和布料沾在了一起,要想快速处理好,势必会造成二次伤害。 “不行,你这个情况必须得马上去医院。”廖青梅能处理,但手头根本就没有称手的工具,也没有足够的药,任桂云这个情况还得检查,打针,肯定得去医院。 任桂云闭着眼晴,在听到医院的时候突然睁开来,她看了两秒廖青梅,“如果你不想害死我,就别送我去医院!……你帮我处理好,我明天一早就走。” 什么叫她想害死她?廖青梅竖起眼睛,正想反驳回去,任桂云握着她的手无力地往下滑了滑,旋即紧紧握住,看来是真的挺怕去医院的。 廖青梅也没坚持,她能放任桂云进来,已经是看在那几年同学的面子上了,见她坚持,直接开始帮她处理伤口。 好在伤口并没有被感染,处理好后,廖青梅去洗了个澡,再出来时,任桂云已经自己爬到沙发上睡下了。 这时候的沙发还是那种旧式的绿色皮质沙发,睡在上面也好,如果伤口绷开,血流到沙发上,可以直接擦掉,当然只要任桂云自己不做大的动作,伤口是不会被绷开的。 盯着任桂云看了一会,廖青梅也打起呵欠来,见她没有发烧,自己回到房间锁好门落下栓,才回到床上准备睡觉,这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半了。 好在第二天廖青梅是晚上,上班的时候比较晚,不必早早赶去医院。 这一觉,廖青梅睡到快中午才醒,等她出来时,任桂云正低着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人已经清醒了过来。 洗漱完廖青梅简直地下了两碗面条,“吃一点?” 任桂云看着茶几上的面条,什么也没说,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得又急又快,就像是怕廖青梅反悔不给她吃一样。 “说吧,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吃完饭,廖青梅也没起身收拾,坐在凳子上,直接问任桂云。 她这个住处,也就刘爱国来过两次,苏静雅根本就不知道,她不知道的话,骆扬就不会知道,至于任桂云,她不是一直从骆扬那里拿消息嘛,应该也不知道才对。 “我跟踪过你。”任桂云捧着汤碗一点点把里面的面汤吃干净,她倒是老实,直接就说明了原因。 “……”廖青梅,这一点也不像任桂云,她认识的那个任桂云是决不可能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做过的事的。 “跟踪过你到小区,然后问人打听了你住的楼和楼层。”任桂云抬起脸上,看向廖青梅。 被人跟踪真不是件高兴的事情,廖青梅脸皮绷了绷,“之前在京城的人是不是你?” “什么京城?”任桂云看向廖青梅,眼神不似做假,难道上次盯着她的人不是任桂云,“我没有去过京城,我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叫刘玲玲的女人怎么样了?” 看来在北京跟踪自己的不是任桂云,至于刘玲玲……廖青梅反应过来,刘玲玲?任桂云怎么会认识刘玲玲? 见廖青梅皱着眉头不说话,任桂云也抿紧的唇,一言不发,廖青梅问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也一句话也不说。 廖青梅脸冷下来,就那样凉凉地看着任桂云,过了好一会,任桂云低下头,“我听说她死了,一个月前,死了。” 空气里静了静,廖青梅还是不说话,她从任桂云有限的话里,完全没有听出来两人是怎么认识的,任桂云又是为什么提到刘玲玲的事。 难道任桂云也和当初火车上的事情有关? 应该不是这样,她当时虽然是重生,但不是失忆,如果遇到记忆里的高中同学,她应该是能认得出来的,她记得当时火车上根本就没有任桂云这个人。 所以,刘玲玲和任桂云应该是在别的渠道认识的。 “死了干净!”任桂云冷笑一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后,便背对着廖青梅直接躺下了。 廖青梅怎么可能让她躺,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呢,“你不是一早就要走吗?现在都中午了。” 沙发上任桂云一动不动,仿伄昨天的话根本不是她说的一样。 “……”廖青梅,比起脸皮来,她真没有任桂云的厚,她索性也不管了,直接问了起来,“你和刘玲玲怎么认识的,你知道些什么?” 任桂云背对着廖青梅,不说话。 “如果你不说话,那我只能把你送医院,或者送公安。”廖青梅没有什么耐性同任桂云磨,现在是任桂去借宿在她这里,是她要求她才对! “阿光丢了,他们报复刘玲玲。”任桂云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开了口,“还有当初娇姐落网,刘玲玲是参与人员之一。” “你认识那伙人?”廖青梅不淡定了,豁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们是谁,在哪个里,刘玲玲真的是他们杀害的吗?任桂云,你别装死,赶紧起来说话!” 任桂云半天没有回话,很久以后才慢慢开口,“我替他们做事,他们在南边开了几家工厂,我负责给她们招工人,至于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女工?”廖青梅皱起眉头,想起和任桂云在火车上遇到的情形。 “就是普通的女工,干流水线的。”任桂云对廖青梅的刨根问底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也根着有些带出来。 不过话出口后,她明显就有些后悔了,之后廖青梅再说,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她这次完全是阴沟里翻船,本来她已经说动黑水巷的其他人站在自己这一边,并许下了丰厚的利益为筹码,利用阿光的事,只要运作得当,就能把靓姐和她的爪牙全部碾落到泥里。 哪里想到,到最后关键的时候,其中一个举重轻头的大佬反悔,站到了靓姐那边,还有靓姐那个在坐牢的男人,突然回来站到了靓姐那边。 任桂云记得自己在那个大佬身边见过那个住在她出租屋里的女人,舒小小! 她那么恨自己,大佬反水肯定是她搞的鬼,任桂云当时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应该看着那女人漂亮的份上,给了她最大的资源。 她是从舒小小身上赚了不少钱,但代价却有些太大,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本来就算是这样,她也是不怕的,今时不同往日,靓姐办事太恶心,手下大多不服她,而她自己手底下也聚集了不少人,小小逼宫而已,她并不放在眼里。 但她却低估了那些人对那个坐牢男人的忠诚度,一时间不止那个大佬,大半被她拉拢的人纷纷反水,她反而被困住。 而且,差一点被直接沉海。 这是帮内对待叛徒的惩罚,如果不是她够机灵,现在已经在大海里喂鲨鱼了。 至于来找廖青梅,任桂云闭上眼晴,她在外头这么多年,自以为对下头的人不错,到了最后,一心想要弄死她的,反而是她手下的那些人。 等着吧,只要她能活着回去,她一定会一一还回去! 最关键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心里唯一肯相信的人,竟然是廖青梅! 任桂云其实觉得挺悲哀的,她出事的时候,父母亲人根本就靠不住,唯一能够靠得住的人,竟然是她早早就背叛了友情的廖青梅。 “你身上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廖青梅戳了戳任桂云,“他们那伙人打的?” 任桂云抬手挡到头顶,十分不耐的样子。 “求求你别问了,让我静一静!” “我最后问一句,他们盯上我的事,你知不知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扑簌迷离 听到廖青梅的话,任桂云很明显地愣了愣,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闭着眼晴假寐。 廖青梅见问不出什么来,把房门锁了就出了屋,她对任桂云一点也不放心,家里的重要证件都放在了顾铭朗那里,存折她这里倒是有一张,不过她藏得很严实……廖青梅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锁的。 但是她还是锁了。 顺手还把大门给反锁了,这时候的锁,只要门外反锁了,屋里是打不开的。 她锁门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的任桂云眼皮动了动,很快又归于沉寂。 廖青梅一出房门,心底一紧,飞快下楼往公安局走去,阿光的事任桂云竟然知道,还有刘玲玲,廖青梅并不相信任桂云所说的,自己只是一个工厂招工负责人。 什么样的负责人会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看她肩膀上的伤口,那刀向完全是照着脖子削的。 虽然猜不到任桂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廖青梅下意识地就觉得,任桂云绝对和那伙人有关系。 等廖青梅一走,任桂云捂着肩膀飞快从沙发上翻身坐起来,她身上的伤确实很重,但比这更重的伤,她也不是没有受过。 从茶几下面找出纸笔,任桂云仔细梳理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来。 这几年她在靓姐面前忍辱负重,但也不是全无手段的,靓姐越来越依赖那些药,全是她暗中动的手脚,本来以靓姐对“阿词”的深情,要是知道他背叛了自己,肯定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里想到,骆驼垮了,最后还把她差点儿给压死了。 本以为被毒打一顿后,那事就算完了,毕竟她在靓姐面前,一直是以忠心出名的,哪里想到抽药抽疯了的靓姐居然暗下毒手,想要杀了她。 她也是被逼无奈,才去策反帮里的人。 本来已经成功了大半,哪里想到那个宋词竟然回来了! 想到那个男人,任桂云只觉得自己肩膀痛得厉害,那处深可见骨的刀伤,就是姓宋的留下的。 现在她肯定是不能再回深市了,老家那里也不能回去,那边肯定埋伏了人,只等她自投罗网。 还有廖青梅这里也不安全,她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就在墙壁上看到了熟悉的暗号,只是当时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走远,才留下的。 笔尖刷刷在纸上写着,任桂云画了几份计划后,左想右算,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回深市,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有舒小小那个女人,她一定不能放过。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真宁死不屈,当时怎么不死了算了?这时候来弄她,也不看看到底是谁给了她如今的风光,傍上个分堂老大就想翻天,还早着! 决定了要走,任桂云就不迟疑,只是一动,肩上的伤就痛得厉害,她咬了咬牙,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直接向廖青梅锁住的房间走去。 不过一把铜锁而已,任桂云三两下就给弄开了,从衣柜里摸出一只行李包,随手扯了廖青梅两身衣物,从书桌里找到一些钱,还找到一张廖青梅在医院的工作证,任桂云拎着包就出了屋。 至于门口的大锁,任桂云根本就没打算从大门口走。 廖青梅租住的小区,是老小区,每家每户都有阳台,阳台间隔的距离也不远,也没有什么护窗之类的东西,想要离开轻而易举。 而且这个时间点,城里的双职工家庭都在上班,不可能会在家,被人发现的几率很小,至于肩膀上的伤,任桂云咬了咬牙,选择了生忍。 刚走到阳台,任桂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去把昨天用剩的药一股脑装进了包里,之后才翻身跳下楼下的阳台,再开门扬长而去。 等廖青梅领着人回来时,屋里早被洗劫一空,而任桂云早就离开。 公安在屋里查看了一圈,指着阳台上的脚印,“人应该是从阳台上逃走的,现在去追,估计早就追不回去,你还是看看家里丢了些什么吧。” “丢了一点钱和几身衣物,还有一个单位发的旅行包。”廖青梅清点了一下东西,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她小瞅了任桂云。 她都把门反锁了,哪里想到任桂云竟然可以从阳台逃出去,要知道她家租在了楼上,这要是一失足掉下去,不死也要残的。 清点了财务损失,叮嘱了廖青梅平时注意安全后,公安一行才告辞离开。 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廖青梅摇了摇头,跟着公安一起出了屋,她还得赶去上班呢。 在廖青梅不知道的时候,她门口的一块孩子乱画的图上面多了点东西,很快又被掩盖。 “苏静雅!”廖青梅上班也不安心,瞅着空档跟领导请了假,转道去了学校,拦住了准备去上课的苏静雅。 “你怎么会来这里?刘爱国在……”苏静雅被出现在眼前的廖青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告诉廖青梅刘爱国人在哪里。 廖青梅打断她的话,“我是来找你的,有时间吗?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苏静雅点过头后,两人找了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说话,听到廖青梅问起骆扬,苏静雅还挺惊讶的。 上次的事闹到医院后,苏静雅脸皮再厚也不好往骆扬身边凑了,独来独往这么久,离开了骆扬身边,苏静雅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离开她后,骆扬很快又找到了一个愿意奉献的长期饭票,日子照旧滋润,反倒是她花钱大手大脚,到最后为了供骆扬吃喝,还欠下了债务。 不过散了归散了,苏静雅平时还是挺关心骆扬的近况的。 她是瞎了眼看中了骆扬这样的人渣,离开了心里也没有舍不得,但她就想好好看看渣男阴沟里翻船的模样,所以廖青梅还真没有问错人。 把骆扬最近和谁走的近的事情一说,苏静雅摊了摊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他最近挺老实的,也没见她和那个阿花联系过。” “我早说了,那个女人肯定不会把骆扬放在心上的,你说人为什么这么贱,呢?我真心对他好,他却看不见,那个女人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则去,但只要她一招手,骆扬就眼巴巴地贴了上去。” 苏静雅絮絮叨叨地说着,不难听出,她现在还是满腹怨气,问明了情况,廖青梅没有再多说什么,反倒是苏静雅向她保证,一定会帮她盯着骆扬。 借口自然是还廖青梅人情,其实究竟为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正好骆扬领着新“对象”从路上走过,看来任桂云没有来找骆扬,而是选择了直接离开。 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廖青梅看了下时间,就直接从学校里出来了。 回到医院,廖青梅去打了个电话,得知顾铭朗还在出任务中,归期未定。 “廖医生,刚刚有人送了封信来,我给你放桌上了啊。”回到科室,正好遇到要去打针的小护士。 信?廖青梅愣了愣,顾铭朗要出任务不可能会写信给她,她刚从靖北那边回来,廖妈她们应该也不会给她写信才对。 拿起桌上的空白信封,廖青梅眉头皱了起来,拆开。 信是任桂云写了托人捎过来的,她并没有多话什么,信上只有一句话,小心深市黑水巷靓姐。 靓姐?廖青梅皱起眉头,还有深市?她去哪里得罪一个叫靓姐的人? 本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廖青梅找到公安把这封信给交了上去,还给靖北那边的公安通了个信。 三天后,廖青梅得到消息,那个靓姐竟然就是火车上那个猥琐男的女人,从猥琐男人和熊老六入狱后,一直是她掌管着那个团伙的力量,警方这些年也一直盯着她们。 不过她们似乎从那时候起,就沉寂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做着工厂的生意。 至于刘玲玲的事,那边取证过后,表示靓姐并没有出手,让这边的公安不要再揪着不放。 难道任桂云说她是负责招工的人是真的?说实话,廖青梅心底并不怎么相信,但公安那边又说深市那边一直风平浪静,并不希望掀起太大的波浪。 他们这么一说,廖青梅就知道先前的消息中,有多大的水份。 不过那边的公安也表示,如果靓姐手伸得太长,他们不会坐视不管,也会盯着靓姐及她手底下的人,不会让她作乱。 隔了五天后,廖青梅又收到了一封信,随信来的还有一个包裹,信还是任桂云寄过来的。 因为任桂云已经在公安那边挂了号,廖青梅还没来得及看信,就连信带包裹一起被带到了局里。 那封信竟然是揭露靓姐手底下的黑道生意,其中黄赌毒,样样俱全,至于那个包裹,竟然是黑水巷生意往来的流水帐,其中内容触目惊心,公安迅速将资料封存好递交了上去。 而廖青梅只看了信,包裹还摸都没有摸到,她不介意公安的决定,她只是懊恼自己似乎被任桂云做为跳板给利用了,任桂云那些东西分明就不是寄给她的,而是借由她的名义,寄给公安的。 任桂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靓姐! 而此时深市的一处民宅里,看着躺在角落里人事不知的女人,任桂云阴测测地笑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被围堵 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任桂云冷眼看着蜷缩在墙角的舒小小,“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从廖青梅那里回深市后,任桂云本来打算好好地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考虑下一步行动,没想到刚回来没两天,自己安排的人那边就传来消息,阿光被人抢走了。 她手里就剩下这么一个有用的棋子,任桂云哪里肯轻易放过,几番周折,竟然查到了舒小小身上。 当时她从刘玲玲手里把孩子拐走的时间,正是招到舒小小那一批人的时候,虽然孩子过手就被她给转移了,但当时她抱着孩子离开旅舍的时候,舒小小她们是见到了的。 任桂云想到这里,简直就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恨不得直接把舒小小给扔到海里,但她现在还在能这么做,她必须在宋老大之前找到阿光。 “哼!”舒小小冷哼一声,转开了脸,压根就不理会任桂云,直到被拳打脚踢一阵后,才咬着牙啐了任桂云一口,“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任桂云一脚踢过去,舒小小闷哼一声,弓起腰身,痛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片刻过后她突然大笑起来,“花姐,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少说这些废话,你找到了孩子,却不把孩子交出去,你想换什么,我换给你!”任桂云打累了坐回桌边,脸色依旧不好。 舒小小奇怪地看了她一会,才悠悠道,“若是以前,或许你说这话我还能考虑考虑,但现在你不觉得可笑吗?黑水巷哪里还有你的位置,现在宋老大才是黑水巷的天,我还不至于傻到分不清形势。” “那就对不住了!” …… 从公安局出来,廖青梅心情有些阴郁,顾铭朗一直联系不上,任桂云这里又出了一堆妖蛾子,偏偏又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最让人头痛的事,这些事情虽然桩桩都有联系,但牵扯太广,跨度至少有三个地域,公安办案也十分麻烦。 任桂云舍近求远把东西寄到她这里来,到底是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而且廖青梅始终想不明白,那个靓姐为什么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刘玲玲是因为那次逮捕行动?或者是因为阿光的事情? 但这么想也不对呀,阿光是那个熊老六和别的女人孩子,据公安这边的消息,那个靓姐的男人另有人其人,这样的话,那个靓姐应该不至于为了别人的孩子来痛下杀手吧! 怎么想也想不通,廖青梅刚走上主路,那股被人盯上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眉头一皱,正好路上过路一辆公交车,眼看着车门就要关了,廖青梅身手利索地往上一跳,赶上车门关的一瞬间就冲进了车里。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危险不晓得啊!”司机大叔被廖青梅吓了一大跳,立马叱骂起来,廖青梅忙道歉,眼晴却紧紧盯着她来时的方向。 两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在她看过去的瞬间,扭头交谈起来,似乎很自然,其实十分刻意,廖青梅眉头一皱,这两个人看上去主像寻常人一样,长相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腰板挺得笔直,不像是意图不轨的坏人,反而……像是当兵的? 大概是从小长在大院的缘故,廖青梅走在路上,总是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那个是否有过当兵的经历,当过兵的人,气质和寻常人截然不同。 公交车开过那两人身边,廖青梅装作看向远方的样子,余光却是盯着那两人的。 年轻些的那一个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只是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两人依旧交谈着往远处走去。 装得倒是挺像! 不管这两人是不是当兵的,廖青梅都很肯定,刚刚盯着她的就是他们。 只是想到有军人退伍后加入的犯罪组织,廖青梅莫名有些痛心,如果顾铭朗知道这事,还不知道会有多生气。 “班长,这个廖医生还挺警觉的啊。”公交车走得没影了,年轻的那个再回头看了一眼,同旁边成熟男人感叹道,“我们才跟了不到半个小时吧,就被她给发现了,还抓住机会给逃跑了,这姑娘要是个男同志,那可不得了。” “行了,你就不想想人家是怎么发现我们的?”班长一巴掌拍到对方头上,走到路边停着的一辆汽车边上开门坐了进去。 年轻的那个摸摸脑袋跟着上了车,他就是好奇跟近了一些多瞅了几眼吗,哪里想到廖医生会那么敏锐。 “江先生,这次是我们的失误,你放心,我们下次会注意不让廖医生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一上车班长就向车里的男人解释。 江景程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还要多麻烦你们,不要让她发现的同时,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必要的时候,暴露自己也无妨。” “是。” 廖青梅没有想到,她的事情,廖爸廖妈都被她瞒得好好的,江景程却知道了,还行动了起来,特意找了两个退伍的军人来保护她的安全。 江景程没有多留,安排好事情后,让司机回了靖北,江家的企业在靖北影响力巨大,廖青梅去找周卫国的时候,江景程正好在不远处的办公室见朋友,多嘴问了一句后,自然有人巴巴地把廖青梅的来意告诉他。 得知那些事情后,江景程哪里还放得下心来,如果顾铭朗在还好,偏偏廖青梅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江景程想了很久后,决定在顾铭朗不在的时间里,派人偷偷保护廖青梅。 而这一切,怕引起廖青梅的反感,江景程半个字也没有透露。 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风景,江景程打开车窗透了口气,其实……他就是想透露,也没有途径,廖青梅早就表明立场,两人是连朋友都做不得的,虽然她原谅了自己。 因为是匆匆忙忙上的车,廖青梅坐了几站后,下了车重新坐上了回医院的车。 之后几天,廖青梅有特别注意,发现都没有人再跟着自己,才微微放下心来。 “廖医生,麻烦你跟我换个晚班,我儿子突然发烧了,家里只有我婆婆在,我婆婆……”廖青梅正准备下班,晚上门诊值班的女医生满脸焦急地求到她头上。 廖青梅没等她说完,“行,我帮你值,你赶紧回去吧,孩子要紧。” 临时代班,连个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廖青梅穿上刚脱下的白大褂就往门诊楼去,等看完几个病人,抽着空去食堂一趟,食堂早就空了,只剩下搞卫生的大爷在忙活。 晚一点托护士帮忙买的晚餐,也因为几个急诊病人的到来,而凉在了桌子上,等廖青梅回到办公室时,面条早就沱到一起,没法吃了,而她也早就饿过了头,没有任何食欲。 一晚上就在接诊病人,开药问诊中度过,等到早班的医生来接班,趴在桌上刚眯了会的廖青梅这才去洗漱了准备去吃个早餐。 出了医院,天还没有亮,灰蒙蒙的一片,但医院外头已经有早点摊在准备了,廖青梅困得很,只想马上回家睡觉,在门口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往住处走。 大早上的廖青梅也没有想太多,想着要早点回有睡觉,顺脚就拐进了一条岔路里,这里是小区后门的小路,平时走的人比较少,早上更是没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廖青梅一惊,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起来,回头看一眼,身后四个彪形大汉向她冲了过来,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那种! 廖青梅立马就往前跑,不过跑了几步,前面就有人给堵上了。 这可真是会挑时机,廖青梅飞快吞下口中的包子,盘算着自己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你们是谁派过来的?是不是靓姐的人?” 廖青梅试探着问,那些人明显一愣,很快向廖青梅包抄过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这可真是难办,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廖青梅咬了咬牙,心里盼望着小区的围墙内能有晨练的人路过,好替她去报个警。 抬手挡掉男人的拳头的时候,廖青梅手臂一麻,心里骂了声娘,她从进医院起,除了偶尔跑步在医院的休息打下乒乓球,再没有别的体育锻炼,刚动手就吃力得不行,心时只觉得逃脱无望。 说不恐惧肯定是假的,但廖青梅心里莫名有些平静,好像有预感自己并不会出事一样,这时候脑子里这时候竟然想起了在靖北时听到关于刘玲玲的事情,她在公园被发现时的惨状,脑子里竟胡乱想着这附近没有公园这种事情。 “真是的!好好的大路不走,拐什么小路,我就走个神的功夫,人就给不见了!”几个男人围堵,廖青梅身上受了好几下,眼看着自己要被人制住了,竟然有人冲了过来,把拽着她的人给打跑了。 “是你,你们?”廖青梅一愣,这才发现挡在她面前的正是几天前尾随她的那两个人。 围堵她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援兵,他们虽然没有时时盯着廖青梅,但她的动态是知道的,公安那边的人撤了,他们分散在暗处,也不跟人,只摸清廖青梅上下班的规律,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哪里想到会突然冒出两个人来。 有了援兵,那伙人也不恋战。 “走!”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算了,别追了。”廖青梅拦住还想往前追的两人,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远远的就能听到车马人行的声音,廖青梅看着不敢直视自己的两人,“你们是谁。” 比起廖青梅的安危,他们的身份并不重要,两人没有试图掩饰,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说开了也好,至少以后他们不必躲躲藏藏,既要保护廖青梅的安全,还要注意隐蔽自己,就像今天,本来他们可以更快赶到的,结果还是跟丢了人。 竟然是江景程,廖青梅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关于江景程的事情了,唯一知道的也只有他手术成功,正在努力康复的消息,哪里想到他竟然会…… 她先前还误会他们是坏人来着。 “今天的事谢谢你们,不过你们不用再跟着我了。”廖青梅非常诚恳地和这两位道谢,今天要不是他们出现,她估计就凶多吉少了。 但是让她毫无芥蒂地接受江景程的帮助,她做不到。 两人脸上顿时浮现出难色来,一是不知道怎么向江景程交待,二是廖青梅拒绝,就代表他们接的活提前结束,那么事先说好的佣金,怎么好意思给人开口,要知道江景程请到他们时,给出的价位可不低,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别想找到这么轻松钱还多的活。 “你们不必为难,之前是因为他们那些人一直没出现,公安的人才撤走了,现在我会去警局申请保护,你们直接跟江先生这样讲就行。”廖青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她顿了顿又道,“还要麻烦你们替我向江先生道个谢,我很感激他。” 说完,见两人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廖青梅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再次道歉后才绕过他们往小区走。 被留下的两人,成熟稳重的那位眉头微皱沉呤不语,年轻的那个则有些着急地看着他,“雷哥,这事怎么办?江先生那里?” “行了,别说了,任务还没交,先把任务做完再说。”雷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追上廖青梅,“廖医生,我们送你回去。” “谢谢,不用……”廖青梅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不过看到他脸上的坚持后叹了口气,“行吧,麻烦你们了。” 得到廖青梅的许可后,他们二人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廖青梅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你先走,我们在后边盯着就成。”雷哥这也是为廖青梅考虑,她一个独身军嫂,回住处领着两个陌生男人算怎么回来,邻居看到了,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想法。 而且他们也不适合和保护对象走得太近。 廖青梅愣了愣,没有多说什么,依言往前走,却是直接走过了小区的后门,进到路边一间早餐店里头,招呼他们两个过来,“进来先吃点东西。” 说起来,昨天廖青梅临时替班,他们就一直守在医院外面,也就是半夜互替了一会,去吃了点东西,至于早餐,真没时间吃。 见廖青梅坚持,雷哥推辞不过,只好拉着年轻的人坐了进去。 一番交谈过后,廖青梅知道的成熟些的那个叫雷哥,看着毛头小伙子似的叫张许,两个人以前一个部队服役的,退伍后张许就跟着雷哥干。 去过工地搬砖,也去给人当过司机保安,但都没干多长,别看张许多年纪不大,也就比廖青梅大了半岁多,家里却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最小的才半岁多,大的两个都上学了,还有爷奶父母,真正的上有老下有小,负担特别重。 至于雷哥,虽然和张许的情况不一样,但家庭也挺困难的,他们开始没想接江景程这活,后来是看着佣金高的份上才来的,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要被廖青梅赶回去,他们统共来这里还没几天呢。 “嫂子,说真的,你信公安那些人,真不如信我和雷哥,咱们可是真刀真枪上过……”张许大咧咧的嘴松,兴冲冲地刚说了一半,雷哥就一大巴掌拍到他头上,这傻帽,咱啥都往处突突。 张许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雷哥,他又没说啥机密的事儿,当过兵的往外吹牛,谁不说自己上过战场啊,演习也算战场不是,虽然他们是真上过战场的人,心里委屈着,张许还是低声嘟囔着把话给说话了,“上过战场的人。” 雷哥一眼瞪过来,张许立马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廖青梅。 “真的,嫂子,警校的就是花架子,没啥大用处……顶多,顶多就是脑子比我强一点,不过这不是有雷哥么,雷哥聪明。”江景程许诺的佣金,还没拿到手上,张许就已经计划好怎么用了。 家里的化肥种子钱还有孩子念书的钱肯定得留出来,还得孝敬老爹老娘一部分,家里几亩地媳妇儿一个人太幸苦,还得买条牛,配上铁犁,这时候牛可不便宜,他打听过了,留出来的钱,也就将将一头未成年的牛钱。 要是任务中断,这些都会变成泡影,江先生那里肯定会给一部分,但肯定不能照着许诺的给,就算他真给,他们也不敢收好。 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保护廖医生,完美完成任务。 雷哥没说话,也跟着看向廖青梅,他心里其实也希望把这个任务做下去,比起那些佣金,他更希望的是能亲手把坏分子给抓到。 “嫂子,你想想,今天早上围堵你的那些人,一个个地身手都不错吧,还人多势重,公安那边派的人肯定没咱们尽心,真的!”张许见廖青梅没有开口反驳,干脆粉也不吃了,卖力地推销起自己和雷哥来。 说实话,廖青梅心里是十分心动的,她一直想联系顾铭朗,也是想问问他有没有战友可以介绍一下,公安的同志抓人厉害,但防人不一定厉害。 但是要她承江景程的情……廖青梅摇了摇头。 见她一摇头,张许脸上的神气瞬间就萎了下来,垂头丧气地看着桌上的面条,想了一会,也不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来。 “行了,我等会去打个电话给江景程,你们有他的电话吧。”廖青梅觉得张许真不是三个孩子的爸,看着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闻言,张许也不吃面了,满脸惊喜地抬起头来,赶紧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写着电话的字条,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廖青梅道,“嫂子,要不你现在就去打电话吧,你看你也不吃,我这吃得也挺有压力的。” 廖青梅哭笑不得地接过电话,嘱咐他们慢点儿吃,出门的时候顺手把帐给结了,才去店对面的报亭打电话。 “雷哥,怎么样,我干得不错吧!”见廖青梅已经在拨号码了,张许得意地冲雷哥挤眼睛,他们早看出廖青梅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来的路上比着手势就商量好了对策的。 当然家里的那些情况都是真的,他们急需那笔钱也是真的,但毕竟是个大男人,委屈什么的就不至于了。 雷哥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低头吃起面来。 张许也乐,不过目光却不敢离了廖青梅,任务保住了,更不能让保护对象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电话拨过去,很快就被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江景程愣了愣,手里的钢笔差一点儿直接砸到桌面上,“是江景程吗?我是廖青梅。” 江景程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廖青梅皱起眉头来,把话筒移开了问报亭老板,得知电话没坏后,才重新放回耳边,“喂?有人听吗?” 电话里除了吱吱的声音,什么声也没有,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难道是那边的电话有问题?廖青梅想着挂掉再重新拨过去,“奇怪啊,怎么没声?老板我再拨一个试试啊。” 刚抬手,那边就说话了。 “是我。”江景程有些紧张,握话筒手都微微发抖,“找我什么事吗?” 话一出口,江景程就后悔了,有事没事他都希望廖青梅能来找他,可他这话一说,就算廖青梅找他有事,只怕说完事就要挂电话。 “没事。”廖青梅下意识地就接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就是张许和雷哥的事儿,这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反正谢谢你,我现在确实挺需要他们的,我就想找你商量一下,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来雇他们。” 总觉得自己有些狼心狗肺,廖青梅说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该说的还得说,她不想欠江景程的情。 “我听雷哥说了,你们还没结算,正好那钱就由我来出吧。”话已经说出口,廖青梅脸皮也厚了些,“行不行?” 江景程握笔的手紧了紧,好一会才出声,“行,我这边没问题,要不要我跟雷斌说一声?” 廖青梅忙说不用,江景程听出她有挂电话的意思,忙开口,“这件事情,你也别怪他们,是我听到了一些情况,太担心你的安全才自作主张,他们人都行,你能放心用。” 他这么一讲,廖青梅也不好马上挂电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这次的事确实挺谢谢你的,今天要不是他们,我……” 说到这里,廖青梅立马顿住嘴,没有再往下说,江景程却是立马发现了不对,紧张地站了起来。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任桂云又出现了 可惜电话另一头,自认为已经讲清楚事情经过的廖青梅,已经看着时间把电话给挂了,她出门就带了点儿零钱,自己的早餐和雷斌两人的早餐就已经花得差不多,再打下去没钱付电话费了。 江景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呆愣了好久,才缓缓放下电话,苦笑地坐回去。 等雷斌和张许吃完,廖青梅就把由她雇他们的事说了,薪资照旧,不过她的所有情况必需向江景程保密,不能私下和江景程联系,他们只需要对她一个人负责。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两个人没有别的意见,只说晚一点会和江先生确认一下,其他没有什么问题。 听说跟着她的这些天,他们每天晚上都等她熄了灯,再守个多小时,才会回招待所休息,第二天一大早还得在她上班前提前两个小时守在楼下,非常辛苦,钱没拿到还得先自掏腰包。 廖青梅想了想,替他们在她住的这个小区临时找了两间单间,让他们先住着。 两个人的身手都不错,警觉性高,有了他们的保护,廖青梅放心了许多。 廖青梅这几天都尽量给人制造机会,好让雷斌和张许能生擒一个,摸摸对方的底细,可惜的是那伙人似乎看穿了他们的打算,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就连任桂云那里,也突然断了消息。 而此时深市,任桂云被一个脸颊削瘦,面容阴翳的男人捏住了下巴,如果廖青梅在这里,一定能认得出来,这人就是当初在火车上跟在熊老六身后的男人,那个有些猥琐的男人。 和那时候不同的是,此时男人瘦了许多,表情也并不猥琐,相反可见他当时伪装得十分成功而现在,如果他脸上的表情不那么阴翳,应该也是个长相极其俊朗的男人。 “宋哥,我不懂您的意思。”任桂云脸色惨白一片,眼睛死死地瞪住舒小小,并没有因为舒小小脸上的惨状被吓到。“阿光是被这个女人弄走的,您要算帐,应该找她!” 任桂云此时恨极了舒小小,早知道舒小小能把宋词这伙人招来,她当初就直接弄死她,而不是毁了她的容貌,让她苟活于世! 但很快任桂云就说不出话来,宋词手下的人牵着个孩子走了进来,那孩子一看到舒小小先是吓了一跳,任桂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阿光大哭着扑到舒小小的怀里,“干妈,干妈,痛不痛?” “阿光不哭了,干妈不痛。”不痛是假的,但脸上的伤口痛着,心里的伤口似乎在结痂,任桂云想不到的是,她根本就对自己的外貌不在意,相反,她十分憎恨自己过于美貌的长相,不然任桂云也不会盯上她。 为了保命故意激怒任桂云,最终只有容貌被毁,舒小小不仅觉得自己赚了,还觉得自己重获新生,现在她和阿光感情亲密,宋魔头一定会留下她,而她现在的容貌再也不会引起别人的觊觎。 那些看中她的恶心男人,再也不会靠近她,这就够了,她现在只需要等着看任桂云的下场就好。 干妈!任桂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绝望地看向和舒小小依偎在一起的阿光,再看向宋词。 确认阿光的身份后,她试图博得他的好感,但这死孩子不知道是心眼太多还是怎么回事,一直防着她,拒绝和她接触,就算嘴上甜甜地喊她姨,但眼里的防备是骗不了人的。 更何况,她耐性告罄,靓姐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后,她没少人手下的人虐待这个孩子…… 看向几乎将她下巴捏断的男人,任桂云心里生出无尽的恐惧来,靓姐已经被这个男人送到了戒毒所,那可是为他坚守这么多年,一心一意只爱他的女人,靓姐这还算是轻的,那些背叛了他的手下下场更惨,可想而知她的命运会是什么样。 “大爷,我……我领着你们找到……找到了我妹……花姐,能不能,能不能放我们走了?”地上任桂云的哥哥战战兢兢地跪着,双手连抓宋词的裤脚都不敢,更不敢抬头看任桂云的眼晴。 任桂云眼珠子动了动,发现自己看不到地上的男人,不由得悲凉地笑了笑,这就是她的家人,虽然她早对他们死心,对他们也很冷漠,但他们这一刀子捅下来,心口还真的是很痛的。 带着她的敌人来弄死她的人,是她的骨血亲人!! 宋词将她重重地一甩,像破布一样被甩到地上,任桂云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等着被装麻袋沉海。 但任桂云没有想到的是,宋词到最后竟然没有动她,反而是放了她,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也不矫情,宋词这样肯定是有用得到她的地方,活着一天算一天,她要尽情享乐。 三天后,任桂云一身光鲜地坐在了廖青梅的办公室里。 “你怎么会来这里?”廖青梅皱着眉头,看到任桂云的心情一点也不好,要不是现在忙不过来,她真想直接拉任桂云去公安局说个清楚。 任桂去的手按在廖青梅去拿病历的手上,“廖医生,我是来看病的,你不问问我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穿着白大褂,一脸“高高在上”的廖青梅,任桂云心里就恨得不行,明明她们是同学,明明她们条件都差不多,廖青梅家里虽然是双职工,但是条件也不好,她也一点也不比廖青梅差,廖青梅处对象的时候,成绩大跌,她却一直在进步,但还是没人看得见她。 到最后,廖青梅居然还考上了大学,明明她高三上半个月期,成绩已经跌出了前三名,都快到倒数的地步了,而她呢?她那么努力,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考上大学。 如果她能考上大学,她就不会走上这一条路,落到如今的地步!说不定过得比廖青梅要好得多,她比廖青梅差哪儿呢?不过了差了一双爱她的父母而已。 她见过廖青梅的父母,那么和善可亲的长辈,为什么偏偏是别人的父母,不是她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家庭,任桂云就打心眼里觉得厌恶,那样的父母,那样的家庭,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你哪里不舒服?”廖青梅皱起眉头,看向任桂云,“如果是感冒之类的小病痛,你出门下楼左拐,就是门诊大楼,请你去那里。” “我是来找你看病的。”任桂云笑笑,“大家毕竟是同学,你不会真的这么绝情吧,我最近头痛得很,没日没夜地痛,吃药也不管用,你看要做些什么检查,要不要抽个血?” 廖青梅认真地看了任桂云几秒,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她像是认真的,拿过旁边的化验单,刷刷开了一堆要做的检查递给她,“先去门诊交费,再去检验楼做检查,明天拿了检查结果送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任桂云也不痴缠,笑笑地接过化难单,拎起包包就出了门。 几个小时过后,张许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我跟着她跑上跑下地,看她确实是在做检查,检查完后,她就回招待所了,我在那里守了会,也没见人出门,确认人在屋里没有偷跑或者联系什么别的人,我就回来了。” 廖青梅点点头,示意他去旁边歇着,自己皱着眉头发呆。 被动等待暗中的人出手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顶了,可偏偏这些都是她上辈子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压根就没有经验可以借鉴,也没有方向可以去预知。 任桂云到底要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廖青梅也一点儿也看不明白,她就是个普通人,叫她看病治人还行,这团事里的弯弯绕绕她是真看不明白。 现在廖青梅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护自己的同时,静静等待敌人出击。 而此时边境密林里,何楠急得直跳脚,本来顾铭朗这次任务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任务,但现在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顾铭朗竟然被困在林里一直出不来,早在半个月前就完全与总部失去了联系。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连个人都找不到!”何楠气得把桌上的资料全部扫落在地,冷眼瞪着站在屋子里的一队战士。 “首长,边境出现了几股不明势力,我们的人去摸底的时候,差一点折在了里头,据线人所说,其中有一支是缅地最大的毒枭团伙,我们已经和上级取得了联系,申请支援。”顶着何楠的怒火,为着的战士硬着头皮把他们最新按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毒枭!”何楠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得一双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砰地一声巨响,吓得屋里的人都不敢再开口,“真会给我找事,行了,你们先去做事,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顾铭朗所带的小队,本来就是王牌,再加上总部这里的军力也不弱,再加上那帮子政客利益的较量,何楠敢肯定,支援肯定会来,但早来还是晚来可就说不定了。 而且一级级汇报上去,本来就是极其麻烦的事情,真等到那时候,还不知道这边会是什么情况。 特事特办,何楠直接拨通了京城那边的一个电话。 第二百四十六章 孩子父亲是谁 第二天任桂云取了检查结果过后,明明没有什么问题,却坚持要住院,病人要求,廖青梅拒收无果,最后副院长出面把病人收了下来,还给廖青梅教育了一顿。 “……”廖青梅。 再不想看见任桂云,但查房的时候总要碰面,看着任桂云得意的笑,廖青梅真心觉得无语可说,她真的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因为副院长说了她?还是看她不好任桂云就高兴? 下午,检查科那边送血检结果过来,廖青梅看着上面的结果愣了愣,去了趟妇科后,才抬步往病房走去。 病房里,任桂云正盘着腿和同病室的病人聊天,虽然住着院,但任桂云还是化着淡妆,看着就和这时候大部分的女孩子不同,笑起来也格外娇怯动人的样子,落在女同胞眼里会显得有些做作,但男同志看了,只有怜惜喜爱的。 见到廖青梅进来,病人笑着同她打过招呼,任桂云才转身看她,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怎么过来了?” 廖青梅没有说话,走到病床边先看了看任桂云的用药记录,见没有用到不该用的药才坐下来,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任桂云。 任桂云都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廖青梅,廖大医生,我是真的觉得不舒服才来住院的,你别总把我当闲散人员,占用医院资源成不成?” 哪里想到廖青梅听了她的话,点了点头,“你这个情况确实需要住院治疗,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这一次轮到任桂云发愣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任桂云会这么说,心下意识就提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廖青梅顿了顿,看了眼同病室伸长耳朵的病人,“你出来到我办公室说吧。” 等看到检查结果上的几个大字时,整个人彻底懵了,“孕6产0,孕16w,梅毒抗体阳性……” 任桂云抖着手,渐渐地连嘴唇也跟着抖动起来,她艰难地抬起手,指着孕16w几个字,干巴巴地问廖青梅,“这,这是什么,意思?” 廖青梅没有说话,任桂云其实也不需要她解释,前面的孕6已经很好地解释了,她并不是毫无经验的女孩,反而经验老道。 任桂云瞬间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半晌过后,突然抬手捂住脸低下头去,“怎么会这样!” 廖青梅把病历合上,看向任桂云,“我建议你转去妇产科,把这个孩子拿掉……”沉默了一会,廖青梅还是开了口,“你自己的情况,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如果拿掉这个孩子,你以后应该就不会有孩子了。” 最开始看到任桂云的病历的时候,廖青梅也是不敢相信的,她还特意去妇科找了黄医生问了任桂云的情况,上次苏静雅把任桂云的病历偷出去,廖青梅并没有去看那份病历,苏静雅说任桂云是得了不干净的病,廖青梅还以为是普通的妇科炎症。 毕竟在这个时候,得了妇科炎症的女同志,其实也很容易被人看成不正经的女人的,哪里想到任桂云得的居然是梅毒。 而且任桂云六次怀孕并流产的经历也着实吓到了廖青梅,任桂云现在子宫的情况,就连怀上肚子里这个,都能说得上是奇迹,但现在这个孩子显然是不能留的,就算留下生了下来,孩子感染上梅毒,最后也是早夭。 “我能留下他吗?”任桂云抬头问廖青梅,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如果连他都要失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能。”廖青梅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胎儿会通过胎盘感染到梅毒,后续你还有治疗要做,如果你坚持生下这个孩子,他有极大的几率,会是畸形儿,我建议你立马终止妊娠,接受治疗。” 接下来是长久的觉默,廖青梅也不催,只等任桂云自己做决定。 “我再想想。”很久后,任桂云才开口说话,廖青梅没有劝她,挥手让她先回病房。 其实从内心里讲,廖青梅认为任桂云对这个孩子不会有多大的感情,毕竟之前六个也是生命,她能轻易放弃,至于这一个,命运也早就注定。 但廖青梅没有想到的是,到了下午,护理部的护士就匆匆跑了过来,告诉她十七床的病人偷偷跑掉了,廖青梅跟过去一看,针头还在往下滴着药水,病床上空空如也,床头柜里的私人物品全部都不见了。 “同病室的病人一个出去做检查,一个去楼下散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就没有人了,廖医生?”护士着急得很,任桂云不仅是副院长亲自收的病人,她还欠了百来块的住院费没缴上呢。 廖青梅皱起眉头,难道任桂云真的想生下这个孩子?“你先别着急,马上要下班了,我去找找她。” 等廖青梅找张许问过任桂云住的地址找过去时,任桂云早就已经退房离开,也没有人知道她往哪里去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痕迹。 "早知道我就一直盯着她。”张许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他本来想着任桂云就在眼皮子底下住院,所以放松了些,现在廖青梅突然着急忙慌地要找人,他还以为他一时大意,坏了廖青梅的事。 廖青梅忙制止他,“不关你的事,和那些事没有什么关系,这事是任桂云自己的事,她既然跑了,就随她去吧。” 只是可怜了肚子里的孩子。 明知道孩子有问题,还要坚持生下孩子,不仅是不负责任,还是极其自私的行为。 任桂云并没有跑出多远,就被宋词的人给堵住了,最后她灰溜溜地又抱着包袱回了医院,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就算离开也似乎没有地方可以去,天下之大,完全没有她的容身之处,这时候,医院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廖青梅给弄出医院,并且把那些讨厌的苍蝇给甩掉。”宋词捏着任桂云的下巴,表情阴狠。 阿光到现在只肯认舒小小一个人,根本就不肯承认他是他的父亲,反而他无意中发现,阿光抱着顾铭朗的照片喊爸爸,眼里的濡慕之情根本就骗不了人。 亲生儿子如此“认贼做父”的行为让宋词大为光火,本来没出狱前他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报复哪些人,原本以为要找廖青梅会比较麻烦,毕竟那时候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乘客。 哪里想到,他一出监狱就在北京遇到了廖青梅。 宋词是一眼认出她的,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有熊老六打头阵,娇娇做幌子,他绝对可以逃脱,他最恨的人除了顾铭朗就是这个女人,她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能认出她来。 最让他高兴的是,她居然跟顾铭朗结了婚,他发现这事的时候,只觉得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痛失所爱是什么感觉,监狱之仇,夺子之恨!他一定会让顾铭朗好好地,深刻地了解一次,又一次。 至于刘玲玲那个女人,宋词磨了磨牙,她就是捎带的,如果不是她弄丢了他的儿子,说不定她现在还好好地干着她的老本行。 任桂云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下。 不过几个小时的工夫,任桂云又重新回到了医院,廖青梅第二天上班查房看到任桂云,还吓了一跳,人怎么又回来了? “做好决定了?”廖青梅问她,任桂云看了她两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廖青梅叹了口气,又劝了她两句,见她一直不回话,她也只能先去看别的病人,一直忙到十点多,廖青梅才稍微放松一些,开始补上个月欠下的病历,任桂云就是这时候找上门来的。 任桂云坐在廖青梅对面一直不说话,愣着神看着窗外的大树,廖青梅写着病历,不时抬头看看她,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笔准备说上两句。 “你不用劝我的。”任桂云幽幽地叹了口气,“像你这种从小生活在蜜罐里,顺风顺水长大的人,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如果能一直活在阳光底下,谁愿意在阴影处苟活?” 廖青梅顿了顿,有些无语可说,她不擅长劝人,尤其不擅长劝这种认死理的人。 任桂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回到了父母身边,但从小在老家长大,她心灵也缺失了很多,这些任桂云大概永远也不会想知道,还有上辈子的那些事,廖青梅苦笑,她那时候醒悟过来知道错了,却回不了头,这些任桂云永远都不会知道。 而且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比你更惨的人,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比较的,重要的是自己。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我会好好对他,决不会像我的父母那样,我会给他很多很多……爱。”任桂云突然哽咽起来,“廖青梅,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留下他,我什么也没有了,我现在只剩下他了,求求你!” “任桂云,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果你不懂,我可以替你科普一下。”廖青梅推开任桂云的手,如果孩子的妈妈和孩子都是健康的,她自然希望能够留下这个小生命。 “我会尽快替你安排手术,你通知一下孩子的父亲,手术知情同意书上需要他的签字。”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冤大头出现 提到孩子的父亲,任桂云有片刻的沉默,最后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廖青梅心里不是没有多想,不过有的事情不适合太较真,睁一只眼闭一只就过去了,说完了病情后,廖青梅没让任桂云多留,让她直接回了病床。 “廖医生,要不要让张许盯着这个女人?”等任桂云离开后,雷斌进来问廖青梅,大概是出于军人的直觉,任桂云这个女人让他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和可疑。 廖青梅歪着头想了会,点了点头,“在医院的时候不用时时盯着她,稍微注意一下就行,她如果出去了就跟着,如果真有什么特殊情况,你们的安全第一。” 雷斌点头,很快就出去和张许商量起来,他们两个人之前暴露在那帮人的面前,现在两人的外形都已经做了改变,好在他们出社会很多年,不再是留的那种寸头,半长和短发给改变形象留了很大的余地。 而且他们两人,只有雷斌会经常出现在廖青梅身边,并时时转换角色,以不同身份的病人出现,而张许则一直隐在后头,他还年轻,雷斌有些怕他会露出马脚。 当兵的那些年里,他出过的任务不少,像这种保护人员安全的任务也接触过不少,但像这次这么棘手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暗中的人,仿佛是狩猎中的豹子,隐在暗处细心地观察着,丝毫不急不躁,反倒是他们,因为对方毫无动静,有些急躁了起来,总有种拿钱不办事的感觉。 要不是廖青梅沉点住气,雷斌都快有些破功。 门诊那边暂时没有收外科病人进来,廖青梅有了短暂的歇息时间,她支着下巴看着窗远的大树,无意识地走着神。 周卫国那边传来了消息,黑水巷那边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洗牌,那个被任桂云引导着,让她心生疑惑的靓姐,竟然出现在了深市的戒毒里,因为罪行累累,等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就会直接转送公检机关。 听说刘玲玲的案子也告破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靓姐,也有她手下被捕的人主动出来认罪,刘玲玲的案子已经于一周前结案了。 算了算日子,那天清晨遇到的那伙人,正好是靓姐进去了前两天来的,这样一想的话,似乎也想得通,自从靓姐进去后,那边就没了半点动静,难道是撤了? 按道理来讲,她应该是松了一口的,但心里似乎乱乱的,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来。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让雷斌和张许离开的原因。 她总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才是,还有任桂云的异常,没有办法解释,以任桂云的脾性,如果她想保下腹中的孩子,肯定会逃走。 事实上,她已经逃过了,不过又回来了而已。 今天谈手术的事情时,廖青梅就已经发现,任桂云还是不死心,想把孩子留下来。 她们这里是正规医院,任桂云这样的情况肯定要接受手术,而且……廖青梅摇摇头,计划生育现在抓得严,像任桂云这样未婚先孕的,只要被抓到,肯定是直接要扭送到妇幼保健机松去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回深市,那里管教不严,黑诊所也多,甚至不需要躲躲藏藏,任桂云都有八成的机会生下这个孩子。 “廖医生!加八床的病人不肯吃药!”正想着,小护士突然气冲冲地跑了进来。“不吃就算了,她竟然偷偷把药给病人家属的小孩子,骗那孩子是糖果,那孩子差点儿就吃了,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加八床的病人正是任桂云,她之前的床位已经被昨天新进的病人给占了,她又坚持不肯转去妇产乎,现在只能睡在走道处的病床上。 因为她得的病需要赶快治疗,廖青梅开了控制梅毒发展的药物,这对胎儿肯定会有影响。 像小护士说的,不吃药可以,身体是她自己的,她自己就能负责,但是把药给小孩子? 廖青梅看向跟着小护士后头,一脸无所谓的任桂云,皱了皱眉头,“这事我来处理,你先去做事吧。” 因为任桂云先前在这里闹了一场,又几次出入廖青梅的办公室,大家已经默认任桂云是廖青梅负责的病人了。 办公室里,廖青梅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任桂云,也不说话。 “那死孩子嘴馋可不怪我,再说我给人家长道歉了,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神经病。”饶是任桂云够厚脸皮,这会也被廖青梅看得不自在起来,大咧咧地在廖青梅对面坐下来,“我想清楚了,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你现在还算早期,如果及时接受治疗,还有痊愈的可能……”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廖青梅认真地劝任桂云。 哪料任桂云一挥手,直接打断了廖青梅的话,“我知道,我问过医生了,我这个还有一定的几率能够生下健康儿的。” 既然任桂云心意已决,廖青梅垂下眼眸,“通知孩子父亲过来,有些文件需要他签字。” 这一回任桂云没有再多说什么,从廖青梅的办公室离开后,她直接出了医院,过了两个小时,任桂云和骆扬一起出现在了廖青梅的办公室。 “来了。”廖青梅挑挑眉,对骆扬的出现没有任何意外。 反倒是骆扬见到医生竟然是廖青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不知道任桂云怎么跟他说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是一直坚持留在办公室里,就连后头护士拿情况告知书过来,他连看也没有细看,就随便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廖青梅刚开口要和他们两个说明一下情况,任桂云直接大手一挥,表示她和骆扬都已经知情,反正骆扬自己就是学医的,没有什么不懂的,不用过多解释。 骆扬被任桂云拉过来签了个字,打了个转后就直接回了学校。 “……”廖青梅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骆扬和任桂云那股甜腻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在苏静雅及时醒悟,没有在骆扬这颗树上吊死,不然…… 廖青梅抖了抖,觉得很有必要把她们宿舍的姑娘们全部拉来检查一下,安一下大家的心也是好的。 解决完了孩子的事情,任桂去也头疼得很,她到现在也没有想出把廖青梅约出去的办法来。 别看廖青梅一副好好医生的样子,其实她心里一定很鄙视轻视自己,谁叫她得了这么个病呢!任桂云想到这里就恨得不行,眼晴盯着自己还未隆起的腹部,心底深处渐渐蔓生出一股恨意来。 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她其实并不清楚。 一拳打在腹部,痛意传来任桂云还想再打,手悬到半空中又突然停了下来,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这是完完全全只属于她的东西,不会背叛她,唯一属于她,和她血脉想连的孩子。 神经兮兮的! 从护士站可以直接看到病床那边的情况,小护士眼尖看到了任桂云的动作,一脸鄙视地移开目光,向护士长抱怨,“刘姐,什么时候把这个病人转到妇科去啊,放到咱们外科做什么,要知道我们这里动的刀子多,万一这女人的那个脏病传到别的病人身上,那……” 护士长瞪了她一眼,当她想留啊,还不是副院长发了话,她能有什么办法,而且事情就是有这么巧,偏偏副院长先前安排了任桂云留在外科后,就直接去省城学习了,这次学习,没有个十天半月回不来。 “要不,咱们让廖医生去说说?”小护士烦透任桂云了,这女人就是个疯子,不肯打针,还把药拿去哄别人家的孩子,那些药都是对症的,孩子胡乱吃了,谁知道会有什么问题。 还好有个男同事发现及时提醒了她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女人简直就是害人不浅! “行,我去给廖医生问问,你先盯着她,让她把自己的东西拿去单独消毒清洗,不洗完别让她回来。”护士长想了想,叮嘱了小护士几句,直接去找廖青梅。 好在先前骆扬签字的时候,任桂云就答应转妇科,廖青梅听了护士长的话,干脆放下手边事,先把任桂云送去了妇科。 把人送去妇科,让张许在那边多盯着些,廖青梅就忙自己的去了,有张许盯着她挺放心的,今天给药那事就是他发现的,还压着任桂云给人孩子家长都道了歉,才把人交给护理部的护士。 “那个骆同学昨晚和今早各来过一次,给任桂云带了水果和零食,不过……”张许抬眼看了看廖青梅,他觉得她们这些大学生脑子都特别灵,像廖医生就是,怎么这个骆同学脑子跟浆糊似的。 “不过那个骆同学似乎并不知道任桂云的身体情况,而且,他好像真的把任桂云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我听到他在跟任桂云商量回老家办酒的事情。” “……”廖青梅。 骆扬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真没人阻止他,廖青梅听过就算,知道任桂云在妇科老老实实地,只拒绝打青霉素,别的副作用不大的药都老实吃了后,便把这事抛下不管了。 没想到晚班的时候,任桂云又来了。 “我想请你陪我回趟靖北。” 第二百四十八章 要挟 廖青梅不知道任桂云为什么会来找她,而且借口也用得极其拙劣。 虽然曾经是同学,但两个人真没有什么交情可言,现在她和任桂云的关系,也只是简单的医生和病患的关系,她会亲心任桂云的身体情况,也不过是基于职业道德而已。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廖青梅笑笑,直接拒绝了任桂云。 她从靖北回来的时间并不久,而且她现在这边情况不明,贸然回到靖北,万一给家人带来危险可怎么办? 何况这个邀请的人是任桂云,廖青梅对这次行程就越发地怀疑了。 任桂云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廖青梅会这么直接了当地拒绝她,说实话如果不是顾铭朗,任桂云对廖青梅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高中时沉默可欺的印象上,哪怕现在她上了大学,当了医生也不例外。 反正任桂云自问,如果两人的身份对调,她是绝对不可能对对方这么好的,还看病,她巴不得她去死! “就只是回一趟靖北,反正你也挺久没回娘家了,一直去看看不好吗?”任桂云摆出可怜的神色,“你也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一个人回去真的不敢,我爸会打死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任桂云摸着自己的腹部,她早发现了,廖青梅对孩子会格外地温柔一些,只要她心软,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廖青梅视线落到任桂云的腹部,叹了口气,还是摇头,“任桂云,我最后再劝你一次,这个孩子你放弃她才是对她好。” 不然以后生下来,是个畸形儿,或者先天梅毒患者,先不说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就算出现奇迹,孩子长大了,以后也肯定会怨她的。 “你不去就不去,为什么总想杀死我的孩子!”任桂云现在有些敏感,她捂着腹部满脸防备地看着廖青梅,仿佛在看一个刽子手。 这样的话她在妇科那边已经听了很多,不健全又怎么样,就算是个傻子,那也是她任桂云的孩子,她这一生唯一可能拥有的孩子! 劝不通,廖青梅也不多劝,至于任桂云要她一起回靖北的事,她咬死了没有同意。 廖青梅不听自己的,任桂云也很发愁,愁眉苦脸地回到病房,发现骆扬已经等在了病房里,任桂云马上带起笑容,走了过去,“今天下课怎么这么早。” 骆扬一脸心疼地赶紧把她扶到了病床上,体贴地塞好枕头,“你胎相不好,怎么还老往外跑?最后一节课不重要,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就提前过来了。” 任桂云有钱,在妇科这边占了个单人间,骆扬没事的时候就会过来,他在的时候任桂云是从不允许护士过来给她打针吃药的,就算有药,也只是一些简单地补充营养或者稳胎的药物。 再加上骆扬本来对任桂云就像是被洗脸了一样,觉得他的阿花什么都是好的,到现在都不怀疑任桂云。 两个人浓情蜜意了一会,任桂云一边享受骆扬的伺候,突然开口问道,“廖青梅在学校,有没有玩得特别好的朋友?” 以前任桂云就十分关注廖青梅的情况,骆扬没有多想,一脸嘲讽地道,“廖青梅那种脾性,哪里交得到朋友,大家跟她不过面子情而已。” 因为在廖青梅那里连番受挫,骆扬一直对廖青梅颇有微词,不过交朋友这一点上,骆扬一直十分自得,廖青梅有背景又怎么样,光会死读书,论起交际,可是大大不如他的。 这几天学骆扬可是一点儿也没白上,头两个他还在学生会担过职,后来退出来,也不过是要给新生机会而已,他在学校里的朋友可是多得数不过来,这些以后可都是用得着的人脉,光凭这个,他就不比廖青梅差。 “你别距唬我,之前她身边不是一直跟着个女同学吗?”任桂云一脸不信,廖青梅那个人她是知道的,虽然不爱交际,但不可能一个朋友都没有。 高中的时候她就跟自己一个人好,可人家私地下,和班长他们的私交可不错。 这也是任桂云觉得非常生气的地方,她还以为任桂云就她一个朋友呢,亏她那时候还因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有过一点点的愧疚,哪里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把她当朋友。 她前几年回老家可是听说了,廖青梅寒暑假只要回家,就会和班长她们聚一聚的。 “哦!”骆扬一副突然被点醒的样子,点了点头道,“你说刘爱国啊,她和廖青梅确实玩得挺好的,不过廖青梅不是提前实习了吗?她也很少回学校,几乎不跟刘爱国一起了。” 有没有经常一起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之前玩得好就行! 任桂云脑子里转了一圈,附在骆扬耳边轻声道,“你帮我去把她约出来,我想找帮我替廖青梅说说情,你知道的,因为以前的一些误会,廖青梅对我有偏见,现在她又是医院的医生,万一她……” 骆扬一见任桂云低落的样子,就心疼得不得了,立上允诺回学校就把刘爱国约出来。 “不过,那个刘爱国心眼小,跟我的关系不好,我说了她也不一定能出来。”骆扬有些为难,比起廖青梅对他的漠视,刘爱国对他向来就是冷嘲热讽了,尤其是他和苏静雅分手后。 想到这里骆扬冷哼一声,先前也没见刘爱国跟苏静雅的关系有多好,马后炮!苏静雅那个蠢女人竟然还站在她们那边跟他作对! 约不出来? 这对任桂云不算难事,看着脑中渐渐成形的计划,任桂云都有些后悔冲动地去找廖青梅了,万一她有了防备不上当就坏事了。 宋老大可是说了,只要她能把任桂云约出医院,绊住那两个当兵的,之前的事就既往不咎,放过她了。 到时候她就能带着孩子找个安静的城市生活。 其实,就算宋老大不愿意放过她,她也是很愿意看着廖青梅不好过的,毕竟她对廖青梅的憎恨,一点也不比宋老大的少。 骆扬一走,任桂云就起身去联系宋老大留给她的人。 至于暗地里跟着她的那个臭当兵的,任桂云冷哼一声,跟就跟吧,他还能跟到女厕所去是怎么样。 “你说青梅被病人家属给打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到一点消息?”刘爱国听了骆扬的话急得都快跳了起来,一把揪住骆扬的衣领质问他。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听到的,你又怎么会这么好心来通知我!” 刘爱国力气大,又是急怒攻心的情况下,用的力气有些大,骆扬赶紧去扭她的手,好不容易从她手里挣开,忙往后退了退。 “我对象在住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医院的时候听说的,不行啊!”骆扬松着衣领,揉着又痒又痛的嗓子,恨不得捏死刘爱国。 “那青梅现在怎么样了?你听说的,听谁说的?”不是刘爱国不紧张廖青梅,实在是她对挚友的武力值有信心,再加上来报信的人是骆扬,由不得她不怀疑。 骆扬冷哼一声,“医闹懂不懂?病人家属都是拿刀砍人的!廖青梅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你也不懂?就你这样,也是当人朋友的,还有时间抓着我来问,你爱信不信吧,反正我消息是带到了。” 见刘爱国半信半疑,脸上虽然着急,脚下却没有动,骆扬心里也虚得很,再多说下去他肯定要露马脚了,冷冷地丢下这句后,就赶紧抬脚走人。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点到即止反而更能让人深信不疑,这是离开医院前任桂云教他的。 刘爱国想把人拉住,没拉着,想要追上骆扬再问几句,心里又实在担心廖青梅的情况。 这要万一是真的……刘爱国不敢想,赶紧拔腿就往教导处跑,她得去请假。 走了好远,骆扬也不敢回头,等他回头看的时候,刘爱国已经跑出很远了,见她跑走,骆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背上已经浮了一层冷汗出来。 没事的,反正阿花只是想求刘爱国帮她在廖青梅面前说好话,他又不是干坏事,他这么紧张干嘛? 长长抒出一口气,见刘爱国信了,骆扬才放下心来。 拿了假条出来,刘爱国一路疾跑,没想到,刚跑出学校外的十字路口,就被人一棍子给敲晕塞到了路边停着的小轿车里。 该死!骆扬是骗她的!刘爱国昏迷前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等廖青梅收到刘爱国被绑架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你说什么?” “廖医生跟我走一趟吧,不然的话,我们可没办法保证你朋友的安全。”来人穿着朴素,乍一看去,就是个普通的工厂工人,说话语气神态,也和找廖青梅看病的病人没有什么两样。 “对了,那两个人不能跟着。” 外头雷斌和张许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廖青梅没有丝毫犹豫,“我跟你走,你能保证你们不会伤害我的朋友吗?” 那人突然就笑了,“以廖医生对我们的了解程度,应该明白我们的作风才是,不过万事总有个不确定性,廖医生要是不配合的话,那就不好说了,毕竟我们也十分不愿意伤及无辜。” 说完那人站了来弯腰向她道谢,才满脸“感恩”地离开,手上还拿着廖青梅开的化验单。 廖青梅没有半点迟疑,知道身边还有他们的人在盯着,她放下听诊器,脱下白大褂直接就出了办公室,“我去后头宿舍拿本专业书,你们要这里呆着吧,我去去就来。” 宿舍就在后头,来回也不过五分钟的事情,交待完后,廖青梅就缀在刚刚那个“病人”身后离开。 第二百四十九章 被抓被打 出了医院上了院门口一趟公交,坐到终点站后,转了去往乡下的中巴车,下车后又步行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河边一片废弃的场房。 从头至尾,那人都十分谨慎,一直和廖青梅保持着距离,在外人看来,两人不过是恰好同了一路而忆。 不过下了中巴车,步行到人烟罕至的地方后,那人才落到廖青梅的身后跟着,不时为她指明方向。 廖青梅心急如焚,非常担心刘爱国的情况,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着到时要怎么脱身。 “人在哪里?”站在废厂大门前,廖青梅有些迟疑。 那人晃了晃刘爱国常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咻地一下收回掌心,玩味地笑道,“廖医生,想知道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廖青梅默了默,抬脚往里走去。 厂房高大却又略显阴暗,阳光从靠近屋檐的窄窗投射进来,也不过照亮那一块地方而已,暗的地方反正更加看不清,地上散落着砖头和钢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绊倒。 从她进来起,那个给她领路的男人就不见了,整个空荡荡的厂房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直到她听到细微的抽气声,才屏息往屋子的东北角走去。 “爱国!你怎么样?”眼晴适应了暗处后,廖青梅才看到角落里人事不知的刘爱国,立马冲过去,想把她摇醒。 刘爱国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廖青梅一脸的惊喜,连脖子后传来的钝痛都被她忽略了,“青梅?你没事儿吧,你……我们这是在哪里?” 她的话刚问完,身后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廖青梅顾不得回话,赶紧回身挡往刘爱国,凝神看向为首的男人。 虽然形象气质大变,但个子依旧略矮,五官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廖青梅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就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是你。” 正是在火上到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猥琐男人! 当时在火车上这个人就给廖青梅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廖青梅虽然还没把事情串起来,但也知道眼前男人应该就是这里能做得了主的人,“你们的目标是我,现在我在这里,能不能把我同学放了?” 这话廖青梅是直视着宋词的眼晴说的,宋词勾唇笑了笑,薄唇轻启,“把她关到村尾的房子里,三天后放她走。”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有两个男人走了出来,显然是要执行他的命令。 廖青梅眉头一皱,挡在刘爱国身前没有动,“我信不过你们。” 宋词抬手摸了摸下巴,突然笑了,“信不过我,你又能如何?” “……”廖青梅紧了紧拳头,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她肯定是打不过这些人的,也不知道雷斌他们反应过来她留下的话没有,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找过来。 “人与人之间,最要紧的就是信任,廖……医生,或许可以尝试着相信我们。”宋词微微一笑,原本停住的那两人直接往廖青梅这里而来。 廖青梅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刘爱国也紧张地盯着来人,她不傻,刚醒的时候是有些蒙,但这会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拉了拉廖青梅的衣袖,自己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你没事儿吧。”廖青梅顾不得防备那两人,忙转身半扶住刘爱国,见她捂着脖子倒抽气,忙拉开她的衣领看了一眼。 哪怕室内光线昏暗,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刘爱国脖子上的红肿,顿时气得眼晴都红了。 “让让。”来拉人的混混可没有宋词那么好说话,大手搭着廖青梅的肩膀就想把人给掰开,廖青梅红着眼晴和刘爱国交换了个眼神,直接反手甩开打手的手,一脚朝那人的腹部踹去。 虽然知道这两个女人有点武力值,但包括宋词在内的人,都没有想到她们竟然说打就打,还直接把个一百六的壮汉给踹翻在地。 宋词身后的人齐齐向几人包抄过去。 感谢这不过是间废弃的厂房,廖青梅和刘爱国站在墙角的砖堆之上,光上往下丢板砖,相互依持着踹人,就暂时让他们无法靠近。 但这样下去怎么也不是办法,她们总有体力耗尽的时候,廖青梅有些着急地看了看四周,想着脱身的办法。 “咱们打出去,一起逃!”刘爱国的身手不错,现在也顾不得问好友是怎么惹上这帮人的,只想着赶紧逃命才是真的。 廖青梅点头,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人多是社会小混混,唯一的优势就是性别,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打起架来没有半点章法,而且他们手上没有拿武器。 而且地上的碎砖给她们添堵的同时,也给对方设置了障碍,竟然被她们打了出去,两人跑到门口,眼看着那伙后有人俯身从地上捡砖头,有人厂房深处跑去,廖青梅心头一颤,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宋词。 只怕今天她们没有那么容易离开! 而且……廖青梅想了想今天一天的经过,似乎他们并没有想残害她的打算,心里略微有了点底后,“快跑,我等你带人来救我。” 廖青梅把刘爱国往门口一推,自己飞快往厂房里头跑去。 “青梅!”刘爱国被吓得肝胆俱裂,就在廖青梅往里跑的一瞬间,原本围攻他们的混混同时跟着廖青梅追了过去。 刘爱国不想一个人逃跑,但是如果她也跟着冲进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两个人同时被抓住,那才是真的求救无门。 宋词冷眼看着刘爱国跑远,这才慢慢往里走去。 里头,廖青梅已经放弃了抵抗,双手已经被他的人给拷了起来。 “你们抓我到底是想干什么?”廖青梅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宋词,心里不断猜测着事情的因果缘由。 宋词面无表情地在手下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揉了揉隐隐生疼的双腿,这是一些陈年旧伤,再加上那几年牢狱留下的后遗症。 示意手下给廖青梅也弄张椅子,他实在是不喜欢仰视着别人说话。 被强压着坐下的同时,廖青梅还被捆在了椅子上。 “麻烦廖医生同你丈夫联系一下。”宋词笑笑,手后往一伸,就有人把一个砖头大的大哥大放到了他手里。 廖青梅冷笑一声,扭开头去,“对不起,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宋词笑了笑,淡定地拨通电话,只见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廖青梅听不懂的外语后,就起身把手上伸到了廖青梅耳边。“说吧,顾铭朗现在听得到。” 话筒凑到廖青梅嘴边,廖青梅厌恶地扭开脸去,宋词笑了笑,收回电话冲那边说了两句后,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到廖青梅脸上。 “我打女人已经打成了习惯,实在不好意思了,廖医生,想必顾首长对你的呻,呤声也熟悉得很。”宋词的话一出,立马引得旁边的混混们一阵哄笑,廖青梅憋屈地咬着唇,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顾铭朗是不是真的在,但她现在落到了坏人手里,以宋词的急切程度来看,顾铭朗那边肯定那是十分关键的时候。 下了狠心,廖青梅咬死了不肯出声,宋词也不急,微微一笑,一巴掌一巴掌地煽过来。 廖青梅的手被拷住,整个人又被绑到了椅子上,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宋词的暴行,没一会两边的脸颊就肿得又红又亮,但她从始至终咬死了都没发出半点声音,口腔里全是嘴唇被咬破的血腥味。 “挺硬的!”宋词笑笑,也不着急,把电话挂断,扔给手下,看了廖青梅一眼,“找个人给她上点药,咱们慢慢玩。” 廖青梅心底微松,整张脸已经肿得没有知觉了,可她松了那口气还没落地,又紧紧地提了上来,门口进来几个男人,手里提着的正是先一步逃跑的刘爱国。 看着刘爱国披头散发的样子,显得也是被打了,廖青梅心疼得不行,想开口才发现自己痛得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刘爱国像破布一样被扔到她的面前,一动也不动。 宋词像毒蛇一般看了廖青梅两眼,就领着他的人出去了,听到大门落锁的声音时,廖青梅眼尖地发现刘爱国的手指动了动。 都是她的错!廖青梅忍着泪水咬着牙,因为腿也被绑在了椅腿上,只能一点点往前磨。 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下了多重的手,无论她怎么喊,刘爱国一直昏迷不醒,没有半点回应,廖青梅只能一点点地去挣捆着她的绳子。 直到半夜,刘爱国才幽幽转醒,廖青梅这才知道,宋词早在路上设了埋伏,刘爱国还没跑到大路上,就被人给逮住,暴打了一顿才送进来。 “对不起!”廖青梅挨着刘爱国,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刘爱国为什么会被他们抓住她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她,刘爱国怎么会被这个人给抓起来。 廖青梅现在恨死了远在医院的任桂云,早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遭,她就直接跟着任桂云走了,也不至于连累到刘爱国。 “说什么傻话呢。”刘爱国笑笑,她心里也怕也后悔过,但事情再发生一遍,她还是会担心地冲出来,她相信如果身份互换,廖青梅也一定会这样。“你也说了跟在你身边的那两个人都是很厉害的人,他们肯定会很快找过来的。” 虽然心里怕得要死,刘爱国还是强颜欢笑地道。 “他们一定会找过来的!”廖青梅闭了闭眼,同样坚定地道,心里的希望却并不大,现在已经半夜了,他们还没到。 第二百五十章 喂~ 两个人靠在一起好一会,等刘爱国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替廖青梅松绑,至于手上的手铐,两人都没有办法。 她们偷偷摸大铁门口,才发现门口有人守着,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 而此时边境腹地,顾铭朗面色阴沉,下午的时候,对方开着扩音大喇叭,那里头声声到肉的巴掌声,每一巴掌都像是甩在他的心上。 “一号?”旁边的战友满脸担心地看向他们的头,今天扩音器里放出的声音虽然十分噪杂,极难听清,但他们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自然能听得清楚里面的内容。 嫂子被犯罪分子抓住了! 说实话,亲人被犯罪分子抓住充当人质这种事,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每一次的结局都不会太好,就是任务成功那又怎么样,回去面对冷冰冰的尸体,这身军装穿了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这次的任务并不是被他们围困住的毒枭,主要任务已经完成,这伙人是头儿无意中发现的,他们一路追击,好不容易才把人困住,马上就可以摘果实了,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要不咱们先撤吧,先把嫂子救回来。”咬了咬牙,旁边的副手出言相劝,“这次任务咱们已经完结,至于他们……咱们掌握的信息就算这次放过他们,也能再把人给抓回来。”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被困在这里的,是犯罪团伙最大的两个头,如果放虎归山,最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知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不会因为一次危机就金盆洗手,只会愈演愈烈,还会有无数人被诱惑荼毒,甚至会丧心病狂地屠杀当地民众。 顾铭朗沉重地闭了闭眼,枪口指向对方潜藏的方向,“三点钟分向,突击!” “操!真tm的疯子!” …… 此时距离廖青梅失踪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雷斌他们再迟钝也早发现了不对,准确来说,廖青梅离开半个小时后,雷斌就已经发现不对,并迅速行动起来。 廖青梅住的地方是医院家属院,不算宿舍,而且那房子大门紧锁,廖青梅脱白大褂的时候,钥匙直接就放在了办公桌上。 但廖青梅被有被人胁迫着走出医院,医院人员流动性大,就是普通同事,也有认不全的,大家只看到廖青梅出了医院上了公交车,但上的具体是哪辆并不十分清楚。 等他们分头联系公交,寻找廖青梅的线索,中巴车下车点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 他们下了车,又去了哪里?附近哪里会是他们藏身的地方?这些都需要时间去找。 刘爱国失踪,学校那边也紧急行动了起来,很快就锁定了哄骗她出学校门的骆扬,等他们顺藤摸瓜去找任桂云时,医院里早没了她的影子。 骆扬整个人虚脱地被拉来跑去,他再盲目地相信着任桂云,此时也发现了不对,等转身看到苏静雅冷漠的脸上满脸嘲讽时,骆扬几近崩溃。 这次的事情十分恶劣,马上要毕业的他极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事情被开除学籍,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这事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廖青梅和刘爱国耍得好,可能她是去找廖青梅的时候被连累的,不关我的事……”骆扬面对着脸色黢黑的公安,两股战战,几乎快要站立不稳。 …… 凌晨三点钟时候,厂房的铁门被踹开,瞬间灯光大亮,宋词满脸阴沉地走进来,大哥大正被他拿在耳边,正在通着话。 他来势汹汹的样子极为骇人,刘爱国下意识就挡在了廖青梅的身前,却又被廖青梅绕过来挤到身后去。 宋词目光从两人身上,转到地上散落的绳结上,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把大哥大伸向廖青梅,“告诉顾铭朗,让他马上撤退,不然的话……” 廖青梅瞪了他一眼,转开目光不肯开腔。 等她摔在地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未完全消肿的左脸上火辣辣地疼,刘爱国扑到她身上,担心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两个混混拉到一边,嘴里还被塞上了棉花。 “爱国!”廖青梅嘶声痛唤。 随着她的痛唤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刘爱国外衣被扯开,衬衣扣子被扯得只剩下最后一颗,衣襟大敞,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胸衣。 宋词冷冷地看向她,“廖医生,你同学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现在跟顾铭朗说,让他滚!说!” “我说,我说!”廖青梅坐在地上颤抖地接到电话,眼泪瞬间流了满脸,她看向刘爱国痛苦地闭了闭眼,颤声开口,“喂……” 电话的那一头是一片静默,大家却眼尖地看到,头儿的手在发颤。 “顾铭朗,是我……”廖青梅眼泪流了满脸,她不敢去看宋词脸上的表情,更不敢去看刘爱国羞愤的表情。 电话那头依然只有电流声。 看不惯她磨磨唧唧,宋词飞起一脚直接往廖青梅胸口踹去,廖青梅侧身一躲,那一脚踢在了她的肩膀处,只听到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廖青梅脸瞬间血色褪去,冷汗如瀑,闷哼一声。 大哥大也跟着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 廖青梅的左手以一种极不自掌的状态拉耷着,在宋词的目光下,她挪过去把大哥大拿在手里,但右手一动,被手铐连在一起的左臂顿时巨痛,根本就拿不住砖块一样笨重的大哥大。 宋词皱了皱眉头,示意手下替廖青梅把手铐解开。 大哥大也重新被拨通塞回她的手里,廖青梅忍着巨痛,嘶哑着声音终于说出了宋词想听到的话。 “顾铭朗,我求求你,先退后行不行,爱国在他们手上,他们……”廖青梅哭得几乎说不下去,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如果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威胁自己,她或许能咬牙承受,了不起一死,也坚决不去动摇顾铭朗。 但刘爱国不一样,她与这件事情无关,是她最好的挚友,她决不能看着她因为这件事而毁了一辈子! “别哭!”电话被顾铭朗拿在手里,他枪口指着的,是颤颤巍巍来送电话的人。 怎么可能不哭,听到他的声音后,廖青梅的眼泪流得更急了一些,她也很害怕,心底也十分绝望,她一点也不高尚,她只想大家都平安无事。 “把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顾铭朗声音沉稳,握着电话的手却抖得厉害。 宋词接过电话,不知道顾铭朗跟他说了什么,只见他得意一笑,示意手下跟着他出去,刘爱国再次被她们甩在了地上。 廖青梅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把刘爱国揽在怀里,颤抖着替她把衣服拉起来,“对不起,爱国,对不起!” “我没事!”过了好久,刘爱国才发出微弱的声音,但廖青梅明显还是感觉到衣领飞快被打湿。“你别担心,我没事。” 黑暗中时间过得非常缓慢,刘爱国摸着黑把衣服系好,两个人搀扶着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这是废弃的厂房,说不定会有别的出口,就算能有个地方让她们躲一躲都好。 而此时河堤另一边,任桂云示意手下跟上自己,她一直等着廖青梅的尸体被送出来,结果却一直没有等到,反而看到宋词坐着汽车离开,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厂房外还留着不少宋词的手下,但这难不倒任桂云,她的身份早不是宋词要弄死的叛徒,而是重新用得顺手的“得力干将”,至少这次廖青梅就是她顺利弄出来的。 事实上宋词确实还没来得及交待如何处理任桂云,毕竟当年大家一起混的黑水巷,他们这些手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嘛?”来拦任桂云的是她以前的手下,黑子。 当初就是他帮她去调查阿光的身世,和刘玲玲的关系,至于靓姐后来被宋词送进监狱,也有他暗中的手笔,后来她几次逃命也是他出手相帮,她才能安然无事到现在。 以前的那帮子人,她现在唯一能信的也只有他。 说完他看看身后人的脸色,凑近了任桂云,“花姐,老大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你不赶紧走,还来这里干什么!” “老大……准备怎么弄里头那两个?”任桂云抬起下巴,指了指大门紧锁的厂房。 这事黑子也不太清楚,反正宋词现在的命令就是让他们看好屋里两个女人,一切等他回来再说。“老大没说。” “你让我进去。”任桂云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来,“再给我准备几个兄弟。” “你想干什么!”黑子大惊,拉住任桂云,“我警告你,现在可不是靓姐那时候,别到时候把自己搭了进去!” 任桂云看向黑子,眼晴里是他看不懂的恨意,“我要让她尝尝我当初受的苦,你让开,我有分寸!” 听到任桂云说当初,黑子默了默,松开了她的手,“你有气现在去出,出完了赶紧走,别的就算了,你以后自己找机会,别坏了老大的事。” 至于她自己带过来的人,黑子也没让他们跟进去,任桂云虽然不甘心,但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经十分难得。 放她进去后,黑子看了眼东方泛白的天空,皱了皱眉头。 天怎么这么快就亮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火速救援 躲到最里头的那一间屋子里,她们发现了北面的墙壁上破了个大洞,能容两人通过,唯一的不好是,破洞太高,她们的身高都有些不够。 廖青梅忍痛将脱臼的手臂接上,而刘爱国正在捡砖头往墙角垒。 “别动,有人进来了。”廖青梅突然轻声开口,刘爱国屏息一听,果然听到大铁门拉开的嘎吱声。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往门两边隐蔽过去,手里各拿了一块红砖头,屏息等待来人靠近,这个时候廖青梅心底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不管怎么样,如果有一线生机,总要竭尽全力去拼一拼。 脚步越走越近,廖青梅皱了皱眉,冲刘爱国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等一等。 “哒哒哒哒。”的脚步声,是皮鞋走在地面的声,而且只有一个人,脚步很轻,应该是个女的,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女人出现在这里? 先前廖青梅就观察过,宋词领着的那一帮人,都是粗壮的汉子。 任桂云一路走到里面,都没有看到人,黑子没有同意给她开灯,她手里只有一支手电筒,中途还被废砖头绊了两个,吓得她捂住了小腹,似乎是害怕颠到孩子。 这时候廖青梅已经看到来人是任桂云了,她长期呆在黑暗中,眼晴已经适应了黑暗。 廖青梅缓缓地把砖头放到地上,在任桂云走进来的一瞬间,冲上前去制住了任桂云,索性刚刚绑她的绳子还落地地上,刘爱国小跑过去把绳子拿过来,帮着廖青梅一起把任桂云给捆上了。 “呜呜!”任桂云嘴巴里塞了块破布,她拼命摇着头示意廖青梅看她的肚子。 这个时候廖青梅哪里还会心软,现在的她只是个被挟持的人质,而不是医院里的医生,至于任桂云! 刘爱国为什么会被那些人绑到这里,她已经知道是骆扬骗的她,而唯一能指使骆扬做任何事的,就只有一个任桂云,先前任桂云为什么要叫她一起回靖北,也能解释得清。 “青梅,我是个孕妇,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口里的布一被扯开,任桂云就哭喊道,廖青梅手一扬,放在任桂云脑后的砖头眼看着就要砸下去,任桂云立马就老实了,“别打我……我,我是来救你们的,真的……” 到了这种时候,任桂云还想着狡辩! “绑我们的男人是谁?”廖青梅压根就不理会她的话,“把前因后果给我说清楚!” “我不知道……”话一出口,看到她情绪本就有些不稳的刘爱国,一板砖就敲到了任桂云的头上,她控制了力道,但任桂云脑子却还是震得一嗡,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知道这两个女人是要来真的,任桂云才老老实实说出宋词的身份,包括刘玲玲也是他下黑手杀死的,至于原因,大半是因为阿光,而阿光根本就不是廖青梅以为的,是熊老六和徐凤娇的孩子,而是宋词的徐凤娇生的。 刘玲玲把阿光弄丢,让阿光吃了很多苦,现在还不认宋词这个亲爹,他当然恨,至于靓姐,任桂云只说她虐待毒打阿光,甚至在阿光的食物中放毒品,才彻底惹怒宋词,却没有提那些证据都是她安排人给宋词的。 虽然她没有说自己,但廖青梅已经渐渐能把这件事情串连起来。 阿光丢的时候,她在回程的火车上遇到了任桂云,后来又听说了在任桂云家旁边的小村子,出现过阿光的踪迹,至于她想做什么不重要,但这些事情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所以,当时阿光就是被你拐走的。”廖青梅看着任桂云,真的恨不得一砖头就这么砸下去,还有那些女孩子,其实根本就不是去工厂做工吧! 前世新闻里就经常出现,女孩子们被同乡以招工的名义骗出家乡,最后不是被卖到深山里给人当媳妇,就是被送到红,灯,区接客。 想到任桂云那一身脏病,廖青梅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发现真相。 “那现在这个姓宋的是想干什么!”按照她对付刘玲玲的手段,决不可能还把她留到现在,还有顾铭朗,廖青梅敢肯定,宋词现在肯定有什么把柄落到顾铭朗的手里。 “这个我真不知道。”任桂云被勒得难受,那一板砖打下来后,不敢再耍什么花招。“你们放了我吧,我肚子难受。” 廖青梅看了看刘爱国,刘爱国没有说话,却把先前绑廖青梅的那张椅子拿了过来,重新把任桂云绑在了椅子上,只摁住了手脚,勒住了嘴,没有绑她的身体,其实刚刚,她们绑的时候也有注意到,没有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把任桂云放在屋子中间后,廖青梅和刘爱国两人继续去垒砖头。 先自救,实在没有办法,再拿任桂云当人质,虽然她们都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受她们的要挟,任桂云又有没有那么重要。 垒了一个多小时后,廖青梅爬上去试了试,离缺口只剩下十几厘米的距离了,两人劲头又足了些,但是没等她们爬上去,宋词一行又回来了,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 面对被捆在中间的任桂云,宋词只是微微一笑,根本就没有理会她。 廖青梅心底一沉,再看任桂云根本就不敢看宋词的样子,心里已经放弃了拿任桂云当人质的想法。 奇怪的是,这一次宋词没有再让她打电话,也没有殴打她们两个,只是派人盯着她们,至于她们垒了半夜的墙,也被他们发现并毁掉了。 接下来的两天,宋词的人一直在厂房里看着她们,廖青梅和刘爱国不敢有别的异动,两人老老实实地抱团守在一起,至于任桂云,有个黑瘦的男青年倒是想把她救过去,但只要他往这边一动,廖青梅就会摸起手边的砖头。 不管任桂云有没有用,先留在身边再说,至少她还是有能威胁到的人不是吗? 第三天夜里,廖青梅和刘爱国被荣蒙着头押进了车里,任桂云和她们一起,被转移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同样是一个废弃的旧工厂。 这个工厂的环境非常不好,空气里飘荡着一种皮革的腐臭味,厂房里甚至还有半人高的杂草。 而此时边境指挥部,援军终于到了,顾铭朗制定好最后的追击方案后,功成身退,跟一直守在那里的何楠,开车赶往廖青梅所在的地方。 “你怎么有这东西?”何楠上车的时候,被个大块头能膈到了,拿起来看,是个大哥大。 “格瓦丝那边的人的联络工具,被我缴获了过来。”顾铭朗脸色黑沉,宋词和格瓦丝已知唯一的联络工具被他截留,他敢肯定宋词还会再打电话过来,到时候主动权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上。 而且,他确实是退出了这次追击活动,不是假话。 “青梅那里的情况怎么样?”顾铭朗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他没想到因为他自己,最终还是把廖青梅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中去! 宋词的目标只有他一个,顾铭朗很确定这件事,而廖青梅是他的软肋,也是宋词唯一能拿来威胁他的地方。 “……”何楠沉默了一会,看了看顾铭朗的脸色,缓缓开口,“现在的情况不清楚,但据我所知,宋词很早以前就盯上了弟妹,而且几次袭击,如果不是……那个姓江的企业家,估计嫂子早就被他抓到了手上。” 姓江的企业家?自然是江景程了,顾铭朗心里一紧,又很快放松下来。 “真的,老顾,我觉得我要是个女的,我早……”何楠看着顾铭朗沉得滴水的脸色,不怕死地开口,“我早就选那个姓江的了,有钱有势有时间,不仅贴心还肯用心,啧啧……” “可惜天不遂人愿,想当女的下辈子吧!”顾铭朗冷言嘲讽。 何楠脸色一黑,他是说如果!不过看在廖青梅现在还身处险地的面子上,他就懒得和打翻了醋坛子的人计较了,“我早上打过电话,现在公安那边的人已经找到他们的具体位置,不过情况似乎不太好,对方警惕性很高,手上还有大规模的杀伤武器,他们暂时不敢行动。” 顾铭朗默了默,他现在最快,也得两天后才能赶到地方,这还是路况好,车不出问题的情况下。 “去机场吧,我找了我外公帮忙,他给安排了飞机。”何楠叹了口气,顾铭朗现在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两人出生入死的关系,他多少能感受到他的情况,廖青梅这件事上,他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顾铭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车头一甩直接就转了方向,离这里最近的军用机场,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他差点儿就冲过头了。 何楠紧紧地抓着门把手,一身的虚汗,“你悠着点,这路上虽然没车,但撞到树什么的,也是会出人命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提前说有安排飞机的事,何楠摸了摸鼻子,都怪顾铭朗车开得太快,他受到了惊吓,才一时忘记了,不过这不是想起来了么。 “这次的事,我记着你的人情。”顾铭朗沉着脸,很久后才开口。 如果不是何楠帮忙找援兵,他不可能这么快从这次任务中脱身出来,如果不是他帮忙求他的外公,他赶到时,很有可能要面对的是最坏的情况。 车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何楠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开始他是看在兄弟的情义上,至于他外公……何楠叹了口气,“他老人家只是不想看到小姨的悲剧重演罢了。” 顾铭朗胸口闷了闷,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此时油门已经被他踩到了底,吉普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向机场冲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危机一刻 中途电话一直没有响起来过,顾铭朗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多想,到了机场遇到通信班的同事,才知道从进入军用机场范围起,所有信号都被屏蔽了。 再加上现在大哥大不普及,本地根本就没有信号塔,至于在老林里为什么能接到电话,通信班的班长猜测,可能是毒枭集团自费建设了信号塔,方便与外界联系,才能打通电话。 难怪他拿走这破铁的时候,对方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顾铭朗气得狠狠一拳头砸在旁边的大树上,“飞机什么时候可以起飞?” 如果宋词联系不上他的人,如果对方有别的途径联系……那廖青梅会落入什么样的境地,顾铭朗不敢想像。 何楠正要安抚他,就听到直升飞机轰隆隆的声音,顾铭朗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飞机那边跑去,何楠也顾不得说什么,紧紧地跟上他。 而此时满是恶臭味的厂房里,宋词满脸阴沉地砸掉手中的大哥大,冷眼看向被围在中间不停干呕的廖青梅。 厂里的气味太过难闻,廖青梅还只是干哎,不远处任桂云和刘爱国早吐得昏天暗地,所以当宋词走向廖青梅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注意到。 廖青梅被宋词揪着头发扯了个倒仰,随即被拖行了六七米的距离,这时候刘爱国已经反应过来,刚上前两步就被旁边看着的人制住。 “放开我!放开我!青梅!”刘爱国急得不行,拼命想要突出重围。 “落到宋魔头手里,还想要什么好下场。”看着刘爱国挣扎着想冲出禁锢的样子,任桂云突然笑了起来,她直接用袖子抹了抹嘴,挪得离那些秽物远了些,换了个舒服的姿式坐好。“消停点等着吧,咱们谁也逃不过。" “要不是你心肠狠毒,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闻言,刘爱国狠狠地瞪向任桂云。“像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拥有朋友!更不配当个母亲!” 任桂云怔了怔,突然笑起来,“所以我没有朋友啊。”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连孩子都保不住。” “……”刘爱国被她的反应弄得哑口无言。 这时候廖青梅已经被宋词拖行到了屋子中央,那里有一台废弃的车床,看宋词的打算,是想要把她吊起来,廖青梅略微一挣扎,换来的就是宋词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廖青梅的左手刚被绑到架子上,破窗处就被扔进来一个烟雾弹,浓郁刺激的烟雾瞬间弥漫整间厂房,廖青梅心头一喜,救援的人到了! 但宋词的反应同样不慢,他一脚踹开给廖青梅加绑的那人,拿出匕首飞快地割断廖青梅手碗上的绳子,“m的,撤!” 廖青梅这时候手痛得厉害,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只能被宋词强拉着往后门去,那里有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快艇。 宋词心头恼恨,他这辈子只想过一个死法,那就是在金钱堆里醉死,而不是死在警察的枪下,宋词已经完全顾不上去管刘爱国和任桂云了,刚出牢里出来一年不到,好不容易把黑水巷里那些杂碎清理完,重新和格瓦那里搭上线,儿子也找到了,只等着赚大钱,哪里想栽在这里。 本来他抓到廖青梅,是准备直接弄死弄残的,就像对付刘玲玲一样,干净利落,抽身可退。可人还没有抓到,就先接到了格瓦的求救。 他的人和格瓦在交易的时候,被顾铭朗包了饺子,被困了老林里长达一周,后路被封,让他赶紧想办法,不然他们落网了,他也别想在外头逍遥。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手中的人质,放下手中的人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缴械投降……”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通过扩音器响起,廖青梅心口一动,迅速恢复平静。 她现在不能有任何异动,一定不能激怒宋词。 “是他?”混乱中任桂云被黑子拉着已经跑到了门口,听到这个声音,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过去,脸上流下两行泪水。 “谁?”黑子有些不耐烦,明明他们一路都很小心,怎么会被公安给盯上? 任桂云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被他护着往游艇方向跑去。 这时候特警们控制了厂房内的大部分人员,至于刘爱国已经被他们平安移交到公安手中,但重要的人质还在宋词手里,情况依然紧急。 廖青梅是选在宋词登船的那一瞬间发难的,因为疼痛她的身手并不灵活,但脱离宋词的控制已经足够了,不过宋词回身的一瞬间,廖青梅眼尖地看到了他腰间的突起,那是枪的形状,他们有枪!廖青梅不敢恋战,飞速侧身准备逃跑,“咝……” 手臂被匕首割了长长一刀,廖青梅忍着痛,看了眼身后的混混,一头扎进了河滩的草甸子里。 “草!追!”宋词看了眼已经踩了一只脚上去的游艇,果断地抽身回来,去追廖青梅,如果廖青梅在他的手上,他还有逃生的可能,如果廖青梅跑了……宋词看了眼河道上已经严阵以待的警船,心里在骂娘。 跟着追过来的方志诚面容冷峻,领着跟着他的小队,迅速追进了草甸子里。 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廖青梅捂着手臂栽倒在地,脚上的枪洞里潺潺往外冒着血水,宋词冷笑着走到她跟前,这时候宋词脸上的表情和当年在火车上时如出一辙,猥琐阴狠,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 黑黝黝地枪口正对着廖青梅的眉心……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密集的枪响声,宋词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就在他按下去的最后一秒,一颗子弹打在他的手上,位置被打偏了,从廖青梅的脸侧飞了过去,打到了地上,飞起了湿泥溅了廖青梅一脸。 宋词飞快转身将枪口对向来人。 方志诚端着枪指着宋词的眉心,一点点往廖青梅的方向靠近,这种时候能来个人来救她,已经谢天谢地了,廖青梅这辈子头一次觉得方志读的形象,没有和上辈子那个形象重叠起来,方志诚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宋词身上,“放下武器,还有回头的可能。” 宋词突然咧嘴笑了笑,什么回头的可能,这些当警察的忽悠人倒是都挺厉害的,他这个情况,可不像是几年前,只要被抓住,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个死刑。 “能放我走?”这个问题方志诚没法回答,宋词一笑枪口移向廖青梅,方志诚瞬间不动了,手指微曲,屏息注视着宋词的动作。 廖青梅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她毫不怀疑宋词会按下扳机,毕竟他已经试过一次了。 “头!小心身后!”方志诚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宋词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情况,更不知道宋词的手下摸到了他身后,枪已经指向了他的后脑勺。 “砰!砰!砰!三声枪响过后,廖青梅身后周时躺下了两个人,而宋词则是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河里。 身后准备偷袭方志诚的人已经被击毙,而方成诚为了替廖青梅档弹,胸口中了一弹,正躺在廖青梅面前人事不知。 “头!” “方志诚!” 如果是顾铭朗在这里,廖青梅能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地护着她,不让她受丁点伤害,但这个人是方志诚,说实话,对廖青梅的震撼还是很大的,这个上辈子任由家人欺负她,甚至伙同家人一起伤害她的男人,竟然堂堂正正地挡在了她面前,救了她一命。 廖青梅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她爬到方志诚的身边,在医生没有来之前,紧急查看他的情况。 “廖医生,你……”方志诚的下属担心地看向廖青梅,他想提醒她,她的手臂上的伤血还没有止住,而且她的腿部也中了弹,但是想到她的身份,和廖青梅此时严肃认真的样子,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手上动作极快地帮忙脱方志诚的防弹衣。 防弹衣只能防弹片和流弹,根本防不住近距离的子弹,方志诚防弹衣下的衬衣已经被鲜血染红。 方志诚,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不然我怎么跟你的爱人交待,怎么跟你父母这待,这辈子我再也不想担上毁了你一辈子的罪名,方志诚!廖青梅心里默念,手上却快速又小心地清理着,查探着中枪的位置。 “万幸,虽然击中的胸口,却不是要害!”看到伤口后,廖青梅微微松了口气,这时候随行的救护人员也赶到了,廖青梅把方志诚交给医生,自己也被人抱到了担架上。 现场的追捕行动还没有结束,廖青梅眼晴一直在人群里找着刘爱国的身影,却一直没有看到她,不过她被宋词劫持出厂房的时候,没有看到刘爱国跟出来,应该是被救了吧! “同志,我同学呢?就是那个和我一起被抓的那个。”廖青梅上救护车前,拉住了一个从旁边匆匆跑过的公安。 那人先是被她身上的伤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他们要解救的人质,立马笑着安抚道,“那位女同学已经提前一步送往医院,你可以放心。” 确认刘爱国没事后,廖青梅心神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唉,同志!同志!” 第二百五十三章 如果你不想要的话 廖青梅又做了同一个梦,她在黑夜里捂着小腹匆匆疾行着,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她坚持着,走到了天亮,往常梦里巨痛的小腹,这一次只觉得暖暖的。 “醒了?”顾铭朗满脸胡茬,第一时间注意到廖青梅睁开眼晴,他握着廖青梅的手,情不自愿地放到嘴边吻了好多下。 他有多后怕,此时就有多庆幸。 吻着吻着,廖青梅就觉得有水滴擦过她的手臂落到了被子里,铭朗他?……哭了! 顾铭朗握着廖青梅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汹涌的眼泪透过指缝,没入白色的被单里。 “我没事儿。”看到顾铭朗,廖青梅心里也酸酸的,后怕和委屈齐齐涌上心头,但顾铭朗这么一哭,她反而哭不出来了。 “嗯。”顾铭朗点头,却还是捂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看她,“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廖青梅摇摇头,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顾铭朗把她照顾得很好,她嘴唇湿润,一点也不渴,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舍不得离开对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词抓到了吗?” “抓到了。”提到宋词,顾铭朗又轻轻吻了吻廖青梅的手指,“手下背叛,他安排的退路被任桂云给截断,在水里游了十来分钟后,就脱力了,方志诚带着的人把他抓上了岸。” “方志诚呢?”问起方志诚,廖青梅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她还记得方志诚胸口中了一枪,虽说没有伤到,但也怕会有意外。 顾铭朗不说话,酸溜溜地看着廖青梅,江景程就算了,怎么这个方志诚也冒了出来。 方志诚退伍后,机缘巧合被分到了这里的武警部队工作,因为这次被绑架的人是廖青梅,算是个小干部的方成诚应该在幕后指挥,但他偏偏全副武装地冲在了最前头,听说这次营救活动还是他主动请缨来的。 顾铭朗心里酸归酸,但也是真的感激方志诚,如果不是他,他的青梅可能就…… “他没事,枪口离心脏还有几公分的距离,而且子弹恰好卡在了肋骨上,而且运气极好没有震断骨头,所以那枪伤看着吓人,其实没有大碍。”顾铭朗轻轻替廖青梅把脸上的碎发别到耳朵后头去,“刘爱国也没事,她身上大多是挫擦伤,没有伤到筋骨和内脏,不过受到了挺大的惊吓。” 遇到这种倒霉事情,不受惊吓才奇怪,廖青梅动了动想起身去看看这两人,结果一动才发现,她根本就动不了。 扭过头一看,自己的左手臂和右腿都被绷带捆得结结实实。 “左手多次脱臼,桡骨骨折,肱骨骨裂,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养着才行。”腿上的枪伤就不必多说了,还有廖青梅身上大大小小打斗造成的伤不计其数,顾铭朗每说一处,心里都更痛一分。 心里更是恨毒了造成这一切的宋词和任桂云等人,宋词早就被他往死里揍了一顿,如果不是何楠拦着,宋词差点儿被他打废。 至于任桂云,她虽然跑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总有落网的那一天。 得知刘爱国的家属和方志诚的家属都在医院,顾铭朗已经代替她去探望并表达心意后,廖青梅只能暂时放下去看他们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养病。 她醒了一会又困了,睁了睁眼睛,总想着自己好像有事情忘记交待顾铭朗,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就直接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床边坐着眼晴肿得像桃子的廖妈,廖爸也是一脸严肃地坐在病床边上,顾铭朗正在听廖妈的训。 廖青梅终于想起了,她忘记跟顾铭朗说,不要告诉她的父母了。 “妈~”看着顾铭朗被廖妈训得狗血淋头,廖青梅忍不住有些心疼,哑着嗓子喊廖妈。 廖妈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廖青梅身上,这一看,眼泪就哗哗往下落,“你这傻闺女,你知道有危险你还傻乎乎地往外跑啥,你跑啥,啊!你知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孩子了!还把自己造得这一身的伤,好多药都用不了,你这是要心疼死妈啊!” “妈,我没事儿,这些都是小伤。”廖青梅看了廖爸一眼,结果廖爸直接扭头看向了窗外,廖青梅还眼尖地看到廖爸揉了揉眼睛。 “这哪是小伤,要不是铭朗通知我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和你爸啊!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廖妈又心疼又生气,恨不得打廖青梅两下,让她记记事,可看她这样子,根本就下不了手去,廖青梅一皱眉头,她就凑上去小声问她,“疼不疼?疼你就说,别忍着。” “不疼。”本来一脸可怜兮兮的廖青梅见廖妈这样,立马笑了起来,眉眼眯眯地看着廖妈傻乐,看得廖妈没好气地瞪了她好几眼。 这傻丫头,心怎么这么大呢! 有廖妈和顾铭朗照顾着,廖青梅第二天精神就好了不少,廖爸和廖妈回住处休息了,顾铭朗就借了轮椅推廖青梅去看刘爱国和方志诚。 刘爱国已经准备出院了,她身上的伤慢慢养按时擦药换药就行,根本就不用在医院里浪费时间,要知道她这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时间忙着呢。 在病房里,廖青梅见到了刘爱国的父母,特别诚恳地向他们道歉。 这次的事,刘爱国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关系,她怎么也不会被卷到这样危险的事情里来。 为人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怨怼,万幸的是孩子没真出什么事,受的惊吓时间久了也会慢慢淡去,两人的怒火一开始也全被顾铭朗给承受的过去,这会看到廖青梅的样子,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这事说来,也是自己孩子脑子笨,轻易就被人骗了,按闺女的说法,这事真说不上怪眼前这孩子,要怪只能怪被抓到公安局里的那几个,还有那个男同学。 而且这孩子知道这事后,没有想着躲避,而是第一时间赶去救自家孩子,刘爸刘妈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还是很感激她的。 如果廖青梅知道刘爱国被绑架,第一时间选择保全自己报警的话,就算刘爱国没事,她们对廖青梅只怕也会心生芥蒂。 见自家爸妈不说话,刘爱国嗔了她们一眼,欢快地跳到廖青梅身边,“哎呀,现在还说这些干嘛呀,我这不是挺好的,倒是你,得赶紧好起来才行。” 握着刘爱国的手,廖青梅忍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顾铭朗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拍着廖青梅的肩膀,无声地安抚她。 这样的情绪一直压在她的心里,就算是哄廖妈开心的时候,廖青梅眉间都是散不去的郁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陪她做她想做的事。 “爸,妈!”刘爱国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爸妈。 “孩子你别自责了,这次的事还得阿姨好好谢谢你啊,别哭了。”刘妈瞪了刘爱国一眼,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轻叹一口气走到廖青梅身边,拉起她的手,“好好养伤,伤好了让爱国领你到家里做客,阿姨给你做拿手的汽锅鸡,好不好?” 廖青梅手忙脚乱地抹着眼泪,努力让自己笑着点头,刘爱国被她给逗笑了,又哭又笑地嘲笑她,“笑得这么难看,丑死了!” “你这孩子!”刘妈没好气地拍了刘爱国一巴掌,转脸安抚地拍了拍廖青梅的手。 廖青梅和刘爱国对视一眼,发现两人彼此彼此,忍不住同时噗哧一笑,雨过天晴。 送走了刘爱国一家,廖青梅被顾铭朗强压着回到了病房,方成诚那边正乱着呢,他那里可不像刘家人这样好说话。 “方志诚的大伯一家都来了,正跟他父母闹着呢,等他们消停了咱们再过去,你别太自责,方志诚是军人,如果不是你,换个人他也一样会以人质人安全为主,这是他的责任所在。”顾铭朗心疼地拿热毛巾给廖青梅擦脸,其实刘爱国那边,顾铭朗也想劝劝她,不过想想还是没有开口。 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要不是廖青梅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他真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平时的冷静都去哪里了,怎么就傻乎乎地一听到刘爱国被绑就跑了过去,要不是那两个退伍军人军事素质不错,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实在要面临最坏的情况,他宁愿一辈子替刘家父母当牛做马偿还恩情,也不愿意看到廖青梅以身涉险。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无情也罢,这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这件事错不在你,答应我别太自责,好吗?”顾铭朗握着廖青梅的手,轻轻把她揽在怀里,“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意外,懂不懂,别放在心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和孩子。” 廖青梅靠在顾铭朗的怀里,有他在她就觉得特别心安。 不过,孩子? 她隐约记得廖妈当时也说过什么孩子,但她当时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廖青梅捂住自己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傻眼地看向顾铭朗。 “你说,我怀孕了?”廖青梅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震惊倒是显而易见。 顾铭朗一时拿不准廖青梅对这孩子的打算,如果她不想要这个孩子,顾铭朗默了默,他会很难过,但是……想到医生说廖青梅身上这么多伤,因为怀孕非常不好用药,他们其实是建议廖青梅打掉这个孩子的,毕竟他们还年轻。 “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要咱们就不要了,你现在情况也不适合怀孕,我们……”顾铭朗抱着廖青梅轻声哄。 刚好推门进来的廖妈一个子就炸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幸福是有你在身边 廖青梅此时心里正在默算呢,按她和顾铭朗团聚的时间来算,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最少已经呆了三个月了,在防汛第一线的时候,他已经在她的子宫里头着床了。 想到这里,廖青梅十分自责,又不是第一次怀孩子,她怎么可以这么粗心大意,竟然完全忽略了孩子的存在。 其实这几个月她的身体不是没有变化的,但是她压根就没往怀孕这件事情上想,再加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每天精神都高度集中,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万幸的是,这段时间事情这么多,孩子还好好地呆在她的肚子里。 想到她怀着孩子,还同别人打斗,廖青梅后背就阵阵发凉。 “孩子来了就得生下来,铭朗你可不能陪着青梅胡闹!”廖妈唬着脸进来,她开始也担心孩子会不会对闺女有影响,但医生说了,就是用药难一些,别的没有什么影响。 廖青梅脑子里这才把顾铭朗的话过了一遍,不敢置信地转头看顾铭朗,“你不想要孩子?” “……”顾铭朗都要被廖青梅气笑了,他能不想要孩子吗?他做梦都想要个孩子,比他小几岁战友的孩子好多都能上小学了,他孩子才有个影呢! 廖妈已经进了屋,放下手里打包的饭菜,一巴掌拍到廖青梅的右肩膀上,“你瞎说啥呢,铭朗是担心你的身体,你这孩子听话咋不听全呢!” “哦。”确认顾铭朗没有不想要孩子的想法,廖青梅表情木了木,紧了紧两人一直交握在一起的手,问顾铭朗,“我真的有孩子了?” 顾铭朗肯定地点偶的,廖青梅嘴角一勾,笑容渐渐变大,眼晴是盛不住的喜悦。 见到她这样,顾铭朗心里真真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廖青梅在孩子这件事情上,一直持逃避的态度,没有谁会比他这个枕边人更清楚,顾铭朗话是那样说,其实心底深处很怕廖青梅会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就是被强制保胎的日子,不管怎么说,她这段时间日子极不太平,精神上的紧张和不顾及身体的打斗,都对胎儿有一定的影响,只是孩子足够坚强,才没有出现流产的情况。 腿上的子弹取出来,又躺了几天廖青梅才被允许下床走路。 这时候廖爸和廖妈已经回了靖北,有顾铭朗在这里照顾廖青梅,他们都很放心,即将当外公外婆的两人,现在迫不急待地回家准备孩子要用到的东西,廖妈还得赶紧把店里的事情交接一下,好在廖青梅坐月子的时候,留在家里照顾她。 能下床了她第一时间就想去看看方志诚,亲口向他道一声谢,当然顾铭朗是坚持要陪着她一起的。 给她们开门的是方青兰,见是她们,方青兰面色微白地冲他们笑了笑,把人给让了进来,“志诚刚好醒了,你们进来坐吧。” 顾铭朗牵着廖青梅的手走了进去,让她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自己在一边站着,方青兰忙里忙外地,给两人倒开水洗水果,廖青梅几次推辞都没有推得过去,最后只好接了个苹果放在手里。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好点了吗?”在这样的情况下重见方志诚和方青兰两人,廖青梅已经完全没有了刚重生时的心情,这两个人仿佛只是生活中普通认识着的陌生人,而现在,方志诚是她的救命恩人。 方志诚眸光暗了暗,不着迹痕地移开了目光,“我觉得我都好了,可家里不放心,医生也说再观察观察。” 见方青兰还在瞎忙,方志诚皱了皱眉头,“青兰,别忙了,过来坐。” 方青兰“唉”了一声,擦了擦手有些局促地坐在了方志诚的床沿边上。,她冲廖青梅笑了笑,“他现在恢复得挺好的,能吃能睡,和以前没啥不同。” 廖青梅也笑,“这次的事,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直接就……” “这是职责所在,你不用放在心上。”方志诚飞快地打断了廖青梅的话,他看了眼顾铭朗,笑道,“不管是谁,我身上还穿着那一身绿,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在我眼前出事,你别太在意。” 廖青梅和顾铭朗对视了一眼,默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我听说青兰嫂子还没有工作,我们医院后勤有个缺,我想问问青兰姐有没有想法去医院工作。” “别别别,这真不是啥大事,志诚做这个工作,他身上就担着责任,再说我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半文盲,干不来文化人的活。”没等方志诚开口,方青兰立马摆手拒绝。 没等廖青梅再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粗大的嗓门,“这好的事咋不要!你当志诚赚钱养家容易啊!他转业这么久,工资全花在安家上头了,我可告诉你了,咱们方家可不留吃白饭的,你不赚钱我孙子吃什么喝什么,指望我们两个老的啊,家里志诚还有弟弟妹妹呢,现在方家那边来了一堆破落货,我跟你们爹累死累活……” 方志诚的妈牵着方壮壮提着一蛇皮袋的空瓶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听见方青兰不愿意去上班的事,立马咋咋呼呼就骂了起来,有些话不乏是说给廖青梅和顾铭朗听的。 “哎哟,见笑了!”走进了,方母才像突然看见屋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一样,惊呼着忙把蛇皮袋子往病床底下塞,“这废瓶子,一个能卖两分钱呢,这城里人就是不会过日子,也不知道攒起来,随便就丢了,我看着不像样,就都收了起来,你们别嫌弃啊,不臭的,我都洗洗干净才收回来的。” 说完话方母又要去拉廖青梅的手,廖青梅下意识地就躲了过去,她对方母骨子里还有着积聚的恐惧,一见到她全涌了出来。 顾铭朗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先一步半蹲握住了廖青梅的手,“怎么了?是不是打石膏的地方又痒了?还是哪里疼?” 廖青梅摇摇头,没有说话。 方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双手手回来在身上擦了擦,“你看看我,我都没看到你那手打着膏呢,闺女啊,你也是受了大难了,好在人没事,人没事就好。” 说着话,方母四下看了看,见方青兰面色发红地站在一边,十分看不上眼地撇了撇嘴,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公公做主定下的儿媳妇,没文化没本事,哪里配得上她当官的儿子,在她看来,她儿子从部队里退伍出来,全是这个儿媳妇拖的后腿。 偏偏她想把这儿媳妇弄回乡下去伺候一大家子,她还不乐意,死死地把着自家儿子,把着就把着吧,这些年除了壮壮一个,也没见她再给自己添个孙子。 别跟老太太说什么计划生育,乡下生二抬的多了去了,就是她们镇上的领导都偷偷生了三个闺女才得来个小子呢,虽然那领导把闺女放在乡下养着,让闺女喊他做姨父,但谁不知道那是他的种啊。 想到孙子,方母把方壮壮往前一推,“这是我大孙子壮壮,壮壮喊人哪!” 方壮壮小心地瞅了瞅廖青梅她们两个,蚊子似地喊了两声就躲到了方母的身后,方母还赔笑着说孩子太小,有些怕生,让她们别介意。 介意?廖青梅哪里会介意,这会她心里只有满满的惊吓。 方母对她略带讨好的态度,方壮壮此时羞涩的样子,完全颠覆了她所有的记忆,陌生中带着不可思异,又似乎思所当然,有什么东西彻底从廖青梅心底脱离了出来。 说了会话后,方母实在找不到话题了,才意意思思地问廖青梅先前说给她媳妇介绍工作的事情还做不做数。 廖青梅忙点头,自然是作数的,说句不好听的,她愿意欠任何人的人情,包括江景程,也决不愿意欠方志诚方家的人情,她开始是想拿钱的,还是顾铭朗说了方青兰的情况后,她才想到给她介绍工作。 从病房里出来,门还没掩上,方母训斥辱骂方青兰的声音就从里头传了出来,那些话同上辈子她骂廖青梅时,别无二致,而方志诚不过意思地劝了一句,声音很快被方母压了下去。 “……你瞅瞅你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当初志诚好好的谈了个城里姑娘,多好的一门婚事,要不是你!唉!我都不想说这事了,你再说说今天这事,你心里有没有志诚,有没有这个家,啊?方青兰……” 原来方母口口声声最满意疼爱的儿媳妇,只是为了刺激她折辱她而编造出来的,其实不管谁是方志诚的妻子,都不会被方母待见,在她眼里,媳妇永远是外姓人。 也许上辈子方青兰离开,不单只是因为方志诚受伤的缘故,或许还有方母的原因?不过这些早就不重要了。 廖青梅看了看身边小心护着自己的顾铭朗,能够简单活动的左手轻轻抚住自己的小腹,笑容灿烂满是幸福。 “铭朗,我想打申请调职,去你那边,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不分开了。”廖青梅心里动了动,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想法,终于像新芽一般,破土而出。 顾铭朗先是愣了愣,脸上很快浮现出巨大的惊喜来,大水时廖青梅半昏迷的时候说的话,他一直深深记在心里,但后来廖青梅没说,他也就一直没提,毕竟宋教授那边,最少五年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三年,“真的!需要什么手续,我抽空去办。” “当然是真的。”廖青梅笑,忍不住打趣他,“这么高兴?” “高兴!” 第二百五十五章 嗯,就这样吧。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正忙着给婴儿喂奶的顾铭朗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拎着奶瓶坐到沙发上去接电话。 廖青梅在房间里准备要交给宋教授的论文,虽然已经调到了顾铭朗所在部队的医院,中途生孩子坐月子,但她的学业并没有中断,同宋教授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谁的电话?”写上句号,廖青梅一身简单的家常布裙从房间里出来,第一件事先把闺女接到了怀里,让顾铭朗好好讲电话。 心里有些担心是顾小姑的电话。 因为生了个女儿,顾小姑那里是万分不满意,几次提出把孩子接到她们身边,让她和顾铭朗再生一个。 这时候,普通人家头胎是女儿,符合政策的还能再生一个,她和顾铭朗都是公职,自然是不能的,但如果孩子有点小“残疾”,这样的特殊情况,是允许有二胎的。 顾小姑不知道从哪里打听了这个事,一直琢磨着让他们这样弄,可惜顾铭朗一直不接她的茬,顾小姑说不动顾铭朗,最近把主意打到了廖青梅的头上,向来视她如无物的顾小姑开始趁着顾铭朗不在的时间,频繁地联系她。 完全忘记刚刚得知廖青梅有孕时,她费尽心思地算廖青梅怀孕的时间,力图证明廖青梅是否有背着顾铭朗偷人的可能,直到廖青梅足月生下孩子,才收起怀疑的目光。 顾铭朗嗯嗯两声挂掉电话后,没有先回答廖青梅的问题,而是挤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坐着,把母女两个揽到怀里。 “这么热的天,不热啊!”廖青梅皱眉瞪他,却没有推开他,“谁的电话?小姑的?” 顾铭朗抱着生完孩子有些丰腴的廖青梅,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儿,一只手逗着闺女玩,“江景程的电话。” “……?”廖青梅挑眉看向顾铭朗,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顾铭朗在媳妇的圆脸上啵了一口,“媳妇儿,别这么看我,你男人可是素了快一年了。” 廖青梅俏脸一红,嗔了他一眼,没敢再看他,嘴里嘟囔着,“哪有快一年,明明……明明……” 吱唔了一会,廖青梅猛然醒过神来,小手直接拧到顾铭朗的腰间,“在你闺女面前也没个正形!” “不敢不敢。”顾铭朗忙举双手投降,抱着廖青梅哄了起来,廖青梅怀里的小奶娃没有爸爸的手指玩,就抱着自己的小手往嘴里塞,至于亲爹亲妈,哼哼,反正他们经常这么腻歪,尤其是爸爸出完任务回来的时候,她早就已经习惯啦! 顾铭朗这才说起电话的事,江景程这通电话主要是告诉他,一直外逃的任桂云落网了,判决都已经下来了。 宋词阴沟里翻船,被手下人和一个不放在眼里的女人给截了胡,这几年不止是公安在找黑子和任桂云,宋词在外头的眼线也在找。 任桂云她们运气不错,公安先宋词一步找到了,并成功说服她们成为污点证人。 别看宋词前些年一直在牢里,但他该管的事情,一件也没有落下,靓姐不过是他放在外面的幌子,整个集团真正的操盘手还是他。 这次他落网,两地公安配合迅速,很快就把宋词手里那些黑生意,人毒卖买一锅给端了,还有上次顾铭朗任务中被擒获的几大毒枭,和宋词一起被送上了法庭,不过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案件一直僵持着。 任桂云有心机,当时能暗中收集靓姐的犯罪资料,宋词这里她自然也做了两手准备,更何况后来宋词一心想要弄死她,她手里有用的东西可不少。 不过这都不是他们要操心的事了,任桂云被抓,廖青梅一下子觉得天都蓝了,这女人就像暗处的一条毒蛇,真怕她突然冒出来咬你一口。 她们现在可不是两个人!廖青梅掂了掂怀里的小胖墩,任桂云没有底线,只要让她逮到机会,伤害不到大人,她肯定不会放过孩子。 “终于给抓进去了。”廖青梅长松一口气,不过想到她转做证人,“她不会关几年就被放出来吧?” 顾铭朗摇摇头,“她主动交待,最好的结果就是终身监禁,毕竟这几年丧尽天良的事情她也没少干。” 这是最好!廖青梅亲亲怀里的小胖墩,为人父母,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和平安定的环境中长大,她们家就是普通人家,再经不起那样的风浪。 “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廖青梅算着日子,任桂云的孩子如果生下来的话,应该快满半岁了吧。 顾铭朗亲了亲廖青梅的脸颊,“生了,是个畸形儿,先天性梅毒携带患者。”说到这里顾铭朗叹了口气,人对于孩子总是要心软许多,尤其是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女儿后,更是如此,“被送靖北给她母亲养着。” 现在任家,只剩下了受惊过度有些神神唠唠的任母,还有和任桂云极不对盘的一双弟妹,是她们去深市把母亲接回来的,至于她们的父亲兄嫂和子侄,他们或死或残,或是被繁华迷了双眼,坚决不肯再回乡下的穷老家。 歹竹出好笋,任桂云的这双弟妹对她们母亲十分孝顺,也有良心,就是任桂云的孩子,她们也默许任母养着,没有反对。 廖青梅想起那年夏天在任家时的场景,叹了一口气,家庭和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极其巨大的,尤其是孩子性格的塑造。 说起任桂云,廖青梅就想起了骆扬,他伙同任桂云欺骗同学,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当时在学校里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眼看着到了毕业的关头,他还是被学校直接劝退了,至于学籍自然是不被保留的,而且还被公安拘留改造了几个月。 这些都是刘爱国告诉她的,听说他出来后还去纠缠了苏静雅一段时间,苏静雅烦不胜烦,报了两次警后,骆扬就不敢再去学校找她了,再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无知又无耻,可怜又可恨,这是刘爱国一时感叹时说的话,看到骆扬这样的下场,她心里已经没有恨了。 那次绑架事件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好事的,至少方志诚因此升职了。 这事还是方母特意打电话来告诉廖青梅的,自从廖青梅替方青兰介绍了工作后,方母对廖青梅真的是感恩戴的德,要不是这时候电话费非常昂贵,她只怕会常常打电话给她,向她诉苦讲究方青兰。 方母打电话时,除了抱怨家里的杂事,最爱强调的就是,方青兰这个媳妇她看不上,她本来有个特别好的城里媳妇,都怪她的公公如何如何,吐槽方青兰没文化教不好她孩子,也带累了她的儿子。 好在方母不知道她就是方志诚差点儿娶到手的城里媳妇,不然廖青梅肯定听不到那么多八卦,包括任方氏、李秀芬一家的事,方母也没少跟她说。 这一家人的轨迹倒是还和前世一样,李秀芬似乎已经有了和任方氏撕破脸的苗头,接下来的事情,大概会和前世一般吧,性格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的判断,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经历前世而来。 任桂云一行落网,有她指证,刘玲玲的案子也跟着水落石出。 没几天廖妈说打电话过来,说起刘家人跑到廖青梅家里送锦旗的事,廖青梅才知道当初不是刘家人不想继续查下去,是姓宋的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威胁他们,再加上刘玲玲的事本就丢人,他们才没胆子再闹。 这一回主谋被抓到,凶手也被顺手摸藤给揪了出来,刘家人这才敢出来说话。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和江景程有联系的?”廖青梅瞪向顾铭朗,这个大醋缸子什么时候转性儿了? 看着廖青梅狐疑的目光,顾铭朗抱着她就笑,“眼光相似的男人,总会有共同语言的。” 好在他运气比江景程要好,早早地就把他想要的人锁在了身边。 其实最开始和江景程联系上,顾铭朗是去感谢江景程雇人保护廖青梅这事,顺便宣示一下主权问题的,后来一聊,发现两人还挺有话聊,再者还有案子的事,顾铭朗拜托他帮忙盯着。 像这种案子,因为涉案人员广,涉及黑暗面极深,是不可能会向人民群众公布的,顾铭朗虽然在部队有所建树,但手真没那么长。 当然他有不少战友同样能帮上忙,但这又涉及到一些制度问题,总而言之,就是江景程用起来比较方便。 尤其是江景程今年年初已经登记结婚,顾铭朗就更没有顾忌了,不过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廖青梅可一直不知道这些事,今天要不是江景程打到办公室找不到他的人,也不会把电话打到家里来。 不过,想到听到是他的声音时,江景程明显失落的语气,顾铭朗得意地挑了挑眉,往廖青梅身上又贴了贴,“媳妇,今晚让妞妞自己睡吧,嗯?” “……”廖青梅,色胚! ****** 第二年暑假,小妞妞能摇摇晃晃地走路了,一大早她被爸爸从床上挖起来收拾好,然后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火车站接姐姐。 “不知道念芳长大了没有,照片是照片,没看到人总觉得不太真实。”廖青梅念叨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出站口,想到要见当年那个小姑娘了,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不过很快这紧张就被欣喜所代替,出站口走出来个干净利索的小姑娘,一看到她们眉眼瞬间就生动起来,廖青梅看见她嘴张了张,虽然没有声音,但她一眼就认出了小姑娘喊的是“顾爸爸,廖妈妈。” “念芳!”廖青梅激动地向她招手,小妞妞坐在爸爸脖子上,冲远处的小姐姐甜甜地笑。 ****** “顾妞妞!”廖青梅火冒三仗地从学校回来,她连站三台手术,刚出手术室就接到老师的电话,顾妞妞又在学校闯祸了! 小妞妞如今已经七岁大,个子高挑,集中了父母所有的有点,是个明媚的小美人儿,不过小美人儿脾气可不好,在学校里欺负同学是常有的事儿。 这都怪顾铭朗,把个小丫头宠得无法无天! “哼!坏妈妈!”顾妞妞躲在沙发后头,露出个小脑袋,警惕地盯着廖青梅,“他们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本来就是错的,坏死了!我打他们是行侠仗义,我没错!你要揍我,我……我就告诉爸爸,我还告诉外公外婆,还有姑奶奶,哼!” 廖青梅被她气得,手里的鸡毛掸子扬得高高的。 顾妞妞一看架式不好,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他们比我大比我高比我壮,我就是赢了也是惨胜,那个大个子还打了头,害我摔一跤……” 大大的眼睛里瞬间集聚泪水,廖青梅一看心疼坏了,老师只说她们家的女霸王打得高年级的同学都不敢来上学了,可没说自家闺女也被打了啊,“快过来给妈妈看看,伤哪里了?” “你,你不打我了?”顾妞妞捂着屁股,期期艾艾地问。 廖青梅都要被她气笑了,说不打了后,顾妞妞才小炮弹似地冲进她的怀里,廖青梅检查了她说的地方,发现是有些小擦伤,忍不住在她的屁股上轻轻拍了几下,“知道自己打不过还逞能,你爸爸平时怎么教你的!”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逃跑不丢人,告状也不丢人,我还小。”顾妞妞可怜巴巴地看着廖青梅,没说她这伤是后来老师来时逃跑摔的,她十分识时务地认错,“妈妈,我错了……我应该打完就去找老师告状的,他们才没受伤,我都是照爸爸教的,往肉疼的地方揍的……” “……”廖青梅捂额,这孩子她教不了了,顾铭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顾妞妞五岁时,顾铭朗接到任务,出任维和指挥官,廖青梅同时被指定为赴非医疗援助小组的组长,和顾铭朗一起去了国外。 顾妞妞被她们送回靖北上幼儿园,到她要升小学,廖青梅特意申调了回来,也是在靖北的这两年,顾妞妞取得了包括顾小姑在内所有人的欢心,对她这个妈有恃无恐,也就听听她爸爸的话。 ****** 顾妞妞升二年级的时候,顾铭朗为期三年的维和任务结束,赶紧在顾妞妞开学前一天回到了家里。 小房间里顾妞妞在小床上睡得香甜,顾铭朗贪婪地看了看闺女的睡颜,替她掖好被子后,头也不回地摸进了媳妇儿的被窝。 廖青梅背对着他躺着,顾铭朗轻轻地掰她的肩膀,没有掰动,顾铭朗叹了口气,轻轻抱住廖青梅。 “我不会再走了,再也不走了,就守在你身边,嗯!” “说话算数!” 回应廖青梅的是热烈的长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