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寡妇医毒王妃》 第1章 穿越喜提寡妇 寒王府。 身着素缎褶子衫的丫头脚步急促地走进了主院, “寒王妃,皇后传话来,说守孝期已满,要过继一个小世子到您膝下,请王妃明日进宫去挑个合眼缘的。” 一个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神色悠闲地站在院中。那背影婀娜多姿,如拂柳迎风,虽然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件首饰,这素雅衬得她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听到丫头的话,她并未转过身,目光似乎越过了高高的院墙,落在远处。 探珠见王妃没反应,又劝道: “王妃,过继一个小世子也好,有了孩子,往后这寒王府就会热闹一些,等小世子长大以后,您也能有所依仗。” 那个素白的身影这才转过了身,如此绝美的身姿,却是一张无比丑陋的脸, 紫黑色的斑从眉毛开始往下蔓延,越过鼻子,又挡住了半边嘴唇,最后遮住了大半边脸。 这张脸所有人看了一眼便绝对不会再想看第二眼。 哪怕是黄河水来了,见到这张脸,估计都能吓得倒流回去。 在外人看来,这寒王府的人对这位寒王妃都甚是恭敬,每个人见到她,都会俯首低眉。 其实,只是都不想看王妃的脸罢了,毕竟谁也不想日日做噩梦。 探珠噤了声,在心中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王妃这几日怪怪的, 从前王妃整日都会戴着面纱,不想让旁人看到她的脸。 可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王妃却是连面纱也不戴了,就这样毫无遮拦的走了出来。 正是三月,风带着春日的暖意,翻动着素白的裙摆,声音却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似幽谷而来, “明日的事情知道了,现在先去请夏王来寒王府一趟。” “奴婢遵命!” 珠知道,从前王爷在世时,夏王便时常赖在这寒王府中, 甚至还会时常住在府中,所以王爷还专门在府中给夏王留了一个院子, 只是后来王妃嫁入府,顾及礼数,夏王便来得少了。 王爷与夏王最为交好,也最疼爱这个六皇弟。 这三年,也是夏王对府中的事情暗中照拂。 想来王妃是想请夏王过府商量商量选哪家的孩子过继,便赶紧去请。 刚出主院便遇到了探雪,两人都是伺候王妃的贴身丫环, “探雪,你有没有觉得这几日王妃变得怪怪的?” 探雪手中抱着内务府刚送来的名帖,这些都是皇后选出来合适过继的孩子名单。 “王妃变得奇怪也能理解,独自一个人在寒王府守孝三年,文王妃和五公主又时常欺负咱们王妃,换作旁人,怕是早寻了短见去。” 探珠也有些不平, “王妃是丞相府嫡女,为何丞相府也对王妃不闻不问?” 探雪用手指轻轻地嘘了一下,示意她小声些, “王妃虽是丞相府嫡女,却得了怪病,面容全毁,咱们王爷又战死,王妃自然就更没依仗了。 这婚事是皇上定的,王妃又不能改嫁,以后便得老死在这个寒王府中了。” 探珠听到这里,一想起王爷,也觉得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这一转眼,王爷已经战死三年了!” 院中各种花开得正艳,半溪坐在躺椅上,胡乱地扯过几朵花, 无聊地将花瓣一瓣一瓣的扯下,不一小会,花瓣已凌乱了一地。 半溪又将脚抬了起来,盘在椅子上,这样舒服多了。 鬼知道,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寒王妃,半溪。 三日前,她在去研究室的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 几车相撞,以她自己学医多年的经验,她知道,自己伤了大动脉,等不到救援就会死。 事实上也来不及多想什么,就没了生命体征。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天才少女,因为她从小记忆力超出常人,所有东西过目不忘,十八岁就保送至国家医学研究院, 成了最年轻的医学研究者,拥有自己的独立实验室。 可是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 她倒并不太难过,好歹自己没有死,还能再活一次,穿越可比死了强太多倍了。 只是这三日,她都在仔细琢磨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她细细地整理了一下原主身体的记忆, 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朝代,同时也好为接下来做打算。 可是不理还好,这一理,心情更低落了。 身体原主,半溪,是当朝丞相半鸿飞的嫡女。 小时候倒确实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过着天之骄女的生活。 因她从小才情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张脸又生得明艳动人, 都说丞相府这位嫡女生得倾国倾城,有天人之姿,一时名动京都。 可是这一切终结在她十四岁那年,一场大火,娘死了。 她因悲伤过度,得了怪病,脸上生出了这可怕又丑陋的黑斑,所有人见到她都像见了厉鬼, 宫中太医来了一茬接一茬,却就是查不出病因。 再后来侧室姨娘被抬为丞相夫人,对她更不待见了。 十七岁这年,皇上赐婚,将她嫁给了寒王,长风洵。 都说这寒王长年戴着一副赤铁面具,只因他生得青面獠牙,奇丑无比,为人又冷酷无情。 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多次立下赫赫战功,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鬼面战神。 在成婚当日,雍州边境起了战乱,多名将军战败。 寒王长风洵临危受命,奉旨即刻带兵前往雍州。 就连迎亲、拜堂这些仪式,都是六皇子长风陌代兄完成的。 于是她的婚礼再次成了天下人的笑话,沦为京都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个月之后,雍州传回消息,寒王战死。 就这样,半溪从未见过夫君长风洵一面,都不知道那男人长什么样, 却在嫁进寒王府两个月后就开始守寡,这一守就是三年。 这下好了,自己穿越过来,板凳还没坐热,守孝期刚过, 皇后又说明日要过继个儿子给她, 看来不光是喜提寡妇职位,还要喜当后妈。 半溪狠狠地将手中的最后一个花瓣扔到地上,这剧情,老娘不玩了。 这是皇上下旨赐的婚,想改嫁是行不通了,但总不能真的一辈子在这寒王府, 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丑八怪当一辈子寡妇, 再替别人养个儿子。 第2章 王爷的遗愿 不多时,夏王长风陌赶来。 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形如玉,一双剑眉飞入两鬓,显得生龙活虎。 “三皇嫂,您有事找我?” 刚踏入主院,爽朗的声音响起。 半溪看着面前的少年,如果没猜错,这京都只有他对自己有几分真心,能帮自己, “夏王殿下,这里有一封寒王留给你的信。” 他从小与三皇兄感情最为深厚,如今三皇兄去世三年了, 他好不容易从悲伤中走出来,少年满脸诧异, “三皇兄何时给我写的信?” “成婚当日,寒王奉旨出战雍州,临行前悄悄留下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我的,他预料到那一战凶险,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 叫我一定要将另外一封信亲手交给夏王。” 半溪此时已戴上了面纱,所以长风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三年前皇兄成婚当日带兵出战,临行前让他代为迎亲,拜堂。 确实也曾亲口交待过他,如若寒王妃是个本分的,便暗中照拂她一二。 长风陌接过那封信,双手有些擅抖,确实是皇兄的笔迹, “陌,为兄此行凶险,若未能全身而归,我与王妃素未谋面, 待三年守孝期满,你便暗中助你三皇嫂离开寒王府,还她自由之身! 落款是,兄:洵” 从前皇兄每次写信给他,也确实是称他陌,落款也是兄:洵, 刚才心中虽然稍有怀疑,但此时却很确定, 这真的是皇兄的亲笔信。从前与皇兄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确实也是,三皇兄与三皇嫂两人面都没见过,虽然三皇嫂如今面容已毁, 可如果皇兄已死,真要是一辈子老死在这寒王府,也着实可怜, “三皇嫂,既是皇兄遗愿,臣弟自当竭尽全力,想办法助三皇嫂离开。 只是三皇嫂要去往何处?” 半溪自然知道,丞相府是回不去的,自己那个爹自然也容不下一个私逃的寒王妃, 眼下得打动这长风陌,让他帮忙,自己能才离开这里,说话的语气也哽咽了起来, “这婚是皇上赐的,我本从未想过要离开寒王府, 但这既然是你皇兄的遗愿,如果能离开这里, 我想去雍州,去看看寒王殿下守护过的山河和百姓。” 长风陌听得也有些感动, “那三皇嫂再等几日,待臣弟有了周全的计划,便送你离开京都。” 半溪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演技,柔软有情的样子, “可是皇后已经下令,明日便要过继一个孩子到寒王府。 皇后打的主意,六皇弟应该是知道的,以寒王的性格,如今人都不在了, 定然不想再让这寒王府被皇后控制。” 长风陌一听也有道理,三皇嫂守孝期刚满,皇后就要忙着过继一个孩子到府中来。 明眼人都知道,那过继的孩子定然是皇后筛选过的, 皇后是当今太子的母妃,她此举无非想控制寒王府,进一步巩固太子的地位。 可是事发突然,长风陌一时并没想好什么计划, “可是,三皇嫂,这一时之间,哪想得出什么周全的法子来?” 半溪既然约他来,计划当然早就想好了,便假装无心的把话递了出去, “六皇弟,我这一生命苦,嫁给寒王,却未能当过一天夫妻, 这几日时常梦到我娘,在熊熊大火中对我招手......” 长风陌听到这里,双眼一亮, “有了,大火。” 面纱之后的脸上,浮现了得意的笑。 这三天,她在长风洵的书房中翻看过长风洵与长风陌从前的书信, 看了长风洵写过的字,她从小记忆力超群,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所以她模仿了长风洵的笔迹,写了这封遗书。 如今长风洵已死,随便她瞎编,反正死无对证, 只要能想办法离开这寒王府,离开京都。 从今往后天高海阔,还不任她逍遥。 行走江湖,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个美男子,或者那种高冷的剑客,反正不管是啥,帅哥、美酒,美食,哪样不比当寡妇快活? 就这样,在半溪的循序善诱之下,一个完整的计划,成形了。 “三皇嫂,那今夜子时,我们便按计划行事。 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和马,连夜将你送出京都,往雍州去。” 半溪心中暗笑,语气却全是悲戚, “多谢夏王相助之恩。” 长风陌也想起了从前与长风洵那些快乐的时光,生在皇家本就亲情淡薄, 可是长风洵待他却是极好的,教他骑马、射箭, 每次出征回来,都会给他带些稀奇的民间玩意儿。 如今三皇兄不在了,既然是他吩咐的事情,自然要替他办好,也好了了皇兄遗愿。 子时。 寒王府。 慌乱的声音响起, “走水了......走水了.......” 一时之间火光冲天,映得上方的天空都是通红一片,探雪哭喊着, “王妃还在里面,王妃还在里面。” 奈何火势太大,几个家丁试了几次想进去救王妃,可熊熊火焰怎么也冲不进去。 府中一片混乱,众人都着急打水灭火, 半溪踩着长风陌早已准备好的梯子,爬出了高墙。 外面,长风陌早已备好了马车, “三皇嫂,你快上马车,速速离开京都。 里面我已命人放了一具尸体,烧得面目全非,自然无人认得出来。” 半溪看着那马车,倒是华丽,可马车行得多慢啊, 而且还这么打眼,更何况按他这安排,还要再跟几个随从, 说不定就是监视自己的,多不方便。 她离开这京都,根本不打算去雍州,从此只想天高任我飞了, 说不定还会遇到帅哥相伴,身边自然不能带着夏王安排的人。 她看着旁边的一匹黑色骏马,一只脚放在马蹬上,一纵身便上了马, “夏王殿下,我不能让你替我安排了,那样会牵连你的。 今晚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一人离开即可,从此这世上便再无寒王妃!后会无期。” 说话间,手中长鞭一扬,一人一马飞驰而去。 留下长风陌愣在原地, “三皇嫂的马术竟如此精湛?” 身边的侍卫见墙内的火光已小了些,想来火快扑灭了, “殿下,此处不宜停留,请回府吧。” 长风陌看着那浓烟和火光,在心中默念, “三皇兄,我完成了你的遗愿,三皇嫂去雍州陪你去了,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第3章 偶遇毒王 半溪一路快马加鞭,行至天亮,才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村庄。 村口摆了一个小铺,热腾腾的包子和小粥,半溪饿得肚子呱呱叫,此时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下马要了四个包子,两碗粥,如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吃得心满意足,放下碗筷,才猛然惊觉,完蛋了, 逃跑的包袱和银子都是长风陌准备的,全都放在马车上,她忘记拿了啊。 草率了,草率了,出门没银子怎么混,半溪被自己气得直翻白眼。 又浑身上下摸了一下,因为给长风洵守孝不能佩戴首饰,她连耳环,手镯都没带一个。 想找点东西当,都找不出来。 半溪感觉快被自己蠢死了,如今这张脸也是奇丑无比,想靠脸吃个软饭都行不通。 要不吃个霸王餐?拍拍屁股跑路? 要不留下来给老板干几天活?抵饭钱? 再不然,直接露出这张脸把这些人吓跑? 她还能趁机再顺几个包子跑路,这软饭吃不成,吃硬的。 那老板仿佛看出了半溪的犹豫,走上前来, “这位姑娘,一共二两银子,请付钱。” “原来是家黑店,这几个包子怎么就要二两银子了?” 半溪在面纱后面瞪大了眼睛,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坑老板,结果这老板倒是先坑她了。 那老板一听这话,脸也黑了下来, “姑娘这就冤枉我了,我堂堂正正摆摊卖包子,是姑娘自己来吃的,我也没逼姑娘非要来吃。 如今吃了包子不给银子,姑娘不给银子也行,要不以身抵债?” 说话间坐在另外一桌的几个大汉也站起了身,满脸猥琐的看着她。 “要不姑娘把面纱取了,好好伺候爷,这二两银子就算了。” 原来真的是家黑店啊。 只见远处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半溪这下觉得要完蛋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这一群男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半溪转身就往树林里跑, 那老板被打了一顿恨不得生吃了她,在后面大喊, “站住,你个臭娘们,看你往哪里跑!” 半溪哪敢停,拼命的往前跑,山路越来越陡峭,身后追的人离得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脚一滑,便顺着山谷跌落而下。 半溪只感觉这世界在不停旋转,身上传来阵阵剧痛,最后被一棵大树拦住,停了下来。 过了半晌,半溪坐了起来,以她学医多年的经验, 应该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所以并不慌张。 半溪一边扯下衣角按住手臂上的伤止血,一边嘀咕, “什么倒霉穿越,真是见鬼了,这点伤要是我的实验室在,轻松治愈,” 话音刚落,她的实验室出现了,里面有各种药,各种仪器, 甚至还有一些新研发未上市的药物,全部都在。 半溪伸出了手,拿出一瓶生肌水,这是治疗外伤的药,一般的皮外伤抹几次就能全好。 拿在手中,是很真实的触感,是真的,它的实验室跟着一起来了,哈哈哈。 拿完生肌水,她又从右边第二个抽屉里翻出一瓶去毒膏, 这是他新研制的药,还没经过临床上市,可以解各种毒。 可是这玩意儿怎么收回去? 半溪在心中念了几遍,收起来,没用。 “关.......”依然没用。 “隐藏......”纹丝不动。 各种试,都没用,前几天这实验室都没出现过,是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才能召唤出来? 半溪可不想错过这么完美的安排,现在拼命回忆刚才自己做过的每个动作, 说过的每一个字,想要记住怎么召唤这个实验室。 于是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什么倒霉穿越,真是见鬼了,这点伤要是我的实验室在,轻松治愈,” 没用...... “我的实验室”也没用。 “什么倒霉穿越”,没用。 “真是见鬼了。”实验室真的消失了,原来暗号是这个。 半溪又试了一次,“真是见鬼了。”实验室果然再次出现。 如此试了几次,半溪确定了召唤的口号,才安心了些。 便在身上的伤口上抹了一些生肌水。她早就发现脸上的黑斑是中毒引起的,想来是有人悄悄给她下了毒。 原本还想等离开京都安顿下来便找些药材给自己配药。 现在有了去毒膏,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眼下并没有镜子,她猜着大概的位置,在脸上抹了些去毒膏,不出三个月,这张脸就能恢复如初了。 不过并不着急,眼下她能召唤实验室,就不愁没钱了,治病救人,在哪个朝代都需要。 艰难的起了身,开始往山上爬,外伤撕得生疼。 等有钱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请几个又高、又帅、八块腹肌的护卫, 而且要武功天下无敌,谁再敢欺负她,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路过,走出老远,又倒了回来看着坐在路边休息的半溪。 仔细打量了半天,老头说: “这位姑娘,你身上有奇怪的毒,给老夫看看好不好?” 隔着面纱,看着对面这个奇怪的老头, 那头发简直乱得像个鸟窝,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半溪并不想理他,站起来就想继续往前走,得在天黑之前进城。 “姑娘,你别走啊,这天下没有老夫解不了的毒,你给老夫看看嘛!” 那老头子在身后跟着,大声嚷嚷。 “我自己会解,不需要你!” 说话间,半溪加快了脚步。 “你会解?那你给老夫说说,怎么解,你这毒很有意思,老夫还是第一次见。” 那老头不依不饶的追问。 半溪只觉得真的是够了,哪还有人追着要给别人解毒的, “我没钱付给你。” 那老头毫不犹豫, “没关系,你给我看看,我付钱给你。” 见半溪并未动心,老头又道: “我再送你一本江湖失传的秘籍如何?” 半溪这才停下了脚步,哈哈,这难道就是初中时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套路, 遇到一个疯癫的老头,送她一本失传的秘籍, 从此练成盖世神功,天下无敌? 第4章 天上掉馅饼 “我怎么知道你给的是不是失传的秘籍?” 那老头见半溪有了兴趣,开心得不得了,从怀中掏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秘籍, “老夫骗你一个小女娃娃干啥?拿去!” 半溪接过那本破书一翻,如果是武功秘籍她还真看不懂, 可这里面写的各种配方,以她学医多年的经验一看, 却全是些下毒的方子,原来是本毒秘籍,有点意思。 于是也不矫情,一把拉下面纱,露出了那些奇丑无比的脸, “成交,你看吧!” 那老头看到这脸一点意外和害怕都没有, 而是兴奋的上前,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就开始把脉, 然后又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黑斑,鼻子眼睛都快皱到一块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老夫没见过的毒,小姑娘, 你跟我回百毒谷,老夫一定能研制出解你这个药的解药。” 半溪见这老头对毒痴迷得很, “不去,我自己会解!” 那老头就不信了, “不可能,连我这个毒王都不能马上解的毒,你怎么可能会解?” 半溪看着这个老头,此时看着自己的双眼发光, 像极了自己的老师发现一个新病毒时痴迷又兴奋的样子, “你这样也称毒王?看来也没多厉害!” 这话可打击到了老头,被一个小姑娘看不起,顿时不悦手一抬,半溪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 “你给我下毒了?” 那老头呵呵地笑,“放心,这个毒只是让你晕一下,不会伤你性命,只是为了证明一下,我很厉害。” 半溪只觉得浑身无力,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厉害的下毒方式啊, 无色无味,瞬间让人无还手之力! 可惜她虽然学医,但到底也不懂这古代的毒啊。 “给我解药,你说,你想怎么样!” 那老头这下开心了, “你跟我回百毒谷去,我要给你解毒,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毒,自然要好好研究研究!” 半溪也真是无语了, “我脸上的毒,我有解药,不信我俩打赌,不出三个月我的脸就会好! 如果三个月不好,我再跟着你走,任你研究如何?” 那老头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好,你叫什么名字?” 半溪微微愣了一下,对哦,如今行走在外,肯定不能用真名,便随口胡编了一个名字, “晚照!” 那老头一声长哨,不多时,从空飞来一个俊朗的黑衣少年,身法极快, 一看这样子轻功也极好,见到老头便拜了下去, “云深见过师傅!” 那老头得意的道: “你从今天开始跟着这个小姑娘,她叫......叫晚照。” 那个叫云深的男子回头看着半溪,见到那张脸他的神色毫无波动, 好像面前的女子并无不同,回了两个字, “遵命!” “老头,你让他跟着我干嘛?” 半溪觉得这老头确实疯癫得厉害。 “三个月为期,你脸上的毒要是解不了,三个月后,云深就会带你回百毒谷。” 说罢老头将解药放入了半溪的口中。 那老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笃定她的毒不可能会解。 半溪转身就想溜,跑了老远,一抬头,云深悄无声息的站在她面前, 那老头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溪看着面前的云深,身材修长而健硕, 长得又帅,轻功又那么高,其实也并不是非跑不可, “你会帮我打架吗?” 云深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三个月,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师傅还等着研究你的毒。” 半溪白了他一眼,算了,这男人长得也养眼,武功又高, 那老头也只是想让他监视自己,并不会伤害她, 遇到危险肯定也会帮自己,当个免费保镖先用着吧,不亏。 “好吧,那你就跟着吧!” 半溪回头看着沉默跟在身后的云深, “你知道怎么进城吧?咱们要找个人多的地方,赚钱。” 在云深的带领下,两人到了城门口,半溪抬腿就想往里走,却被云深拦下, “你......你还是戴上面纱吧!” 云深拿出刚走从地上捡起来的面纱递了过来。 半溪觉得这云深木木的,脸上好像没有多的表情, 便故意猛地将脸快速伸到他面前,想吓他一跳。 奈何,云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更别说吓到。未得逞的挫败感, “我这张脸,你不怕吗?” 云深冷冷地看着半溪的脸,声音并无起伏, “一张脸而已,并无区别!” “你眼瞎吧,脸也分好看,和不好看!你也真是白长了这张好看的脸!” 云深显然并不想讨论这种在他看来没有意义的话题,径直转过了头。 为了不引起骚乱,半溪系上了面纱,跟着云深进了城门,里面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云深,你身上带钱了吗?我们先吃顿好吃的。” 半溪看着面前的酒楼,气派又华丽,东西应该也好吃。 云深并未回答,径直走在前面,进了酒楼。 两人坐定,一个小二便热情的上前倒茶, “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咱醉香楼可是越州城中最出名的酒楼。” 不花自己的钱,半溪也不心疼, “那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每样各上一份。” 云深依然面无表情,坐在一侧纹丝不动。 一小会,菜便上齐了,半溪吃得心满意足,隔壁几个男人正在聊天: “你们知道吗?慕容府在重金悬赏医师,只要能治好慕容小姐的病, 就给三千两黄金,任何条件随便提。” “三千两黄金,那都可以买下大半个越州了!可惜我不会医术,不然我这辈子啥也不用干了。”另一个人一脸惋惜。 半溪眼前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这是上天派人送银子给她吗? 便起了身走到那桌人面前, “请问,你们说的慕容府在哪里?” 那几个大汉抬头像看怪物,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在越州谁人不知道慕容府,慕容世家富可敌国, 咱东沧的大半财富都在慕容世家手中, 如今慕容小姐生病,家主寻来四方神医, 都说药石无灵。” 第5章 初显身手 半溪看着面前的红墙琉璃瓦,发出了惊叹, “这慕容府果然气派,不愧是东沧首富。” 云深一袭黑衣,沉默着站在她身边,背手而立,风吹过两人的衣摆,交映纠缠。 不多时,几个丫环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走了出来, 那把拐杖上镶嵌着各种稀有的宝石,半溪在心中吞了吞口水, 我的天,就这把拐杖也价值不菲啊,有钱人的快乐,穷人果然体会不到啊。 那老夫人脚步有些凌乱,语气也透着急切, “这位姑娘,听说你能治病?” 身后的丫环开了口, “这是慕容府的老夫人,还不行礼。” 半溪刚要开口,慕容老夫人手一拂, “免了,免了,不要吓着大夫,请问高姓大名?” 半溪见这慕容老夫人和善,心中也多了些好感, “我叫晚照,不知道慕容小姐是什么病,我学过些医术, 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可以一试,断不会伤害慕容小姐。” 最近各方神医来来去去,都说束手无策,虽然这姑娘年纪轻轻,但是慕容老夫人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线希望, “那便请姑娘入内瞧瞧。” 老夫人余光扫过她身侧的云深,一丝迟疑一闪而过,不着痕迹。 就这样半溪和云深被领进了一个院子,云深正要跟着半溪入内,慕容老夫人叫住了, “云公子,让晚姑娘进去,你随老身在外等等如何?” 云深并未回话,看着半溪,得到示意才停下了脚步。 慕容老夫人又对身边的丫环吩咐道: “铃儿,去,沏壶茶来给云公子。” “多谢慕容老夫人。”云深行了礼,依然是语气疏离。 半溪走近榻前,床上躺着的是位男子,虽然已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依然难掩骨相俊美,一张脸如刀刻般完美, 不是说是慕容小姐生病吗?怎么是个男的。 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半溪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原来是胸口中了一箭,但看位置并未伤及心脏。 看这样子,得做手术,半溪开门走了出来。 老夫人见这么快就出来,想来也是并无办法,脸上不禁更加失落。 “云深,我要治病,你守在门口,我没出来,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众人见这个大夫这么多规矩,也不禁愣了一下,慕容老夫人也有些担心, “晚姑娘,你真的有办法能救?” 并未伤及心脏,这样的手术半溪很有把握, “请老夫人放心,我很有把握!” 虽然觉得她不让旁人进去很奇怪,但是眼下她是第一个说有把握的大夫, 慕容老夫人也就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同意了。 半溪回到房中,在心中默念,“真是见鬼了。” 果然召唤出了实验室,拍了ct,做了各项检查,取出各种仪器,又拿出无菌手套,便开始做手术。 太阳一路西下,已是黄昏,门外慕容老夫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另外一位小姐模样的便要上前,却被云深伸出了手,挡住去路。 那小姐何时受过这气, “竞敢对本小姐无礼,让开,我要进去看看,这么久了,为何苏哥哥还未醒?” 云深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横着的手却是纹丝未动。 一时气氛都凝固了,一个丫环上前扶住了小姐, “大小姐,犯不着生气,奴婢扶您去坐着休息。” 原来这才是传闻中的慕容大小姐慕容雪,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自然没人敢对她无礼, “你让开我要进去看看苏哥哥怎么样了。” “雪儿,休要无礼,冲撞了大夫救治!” 慕容老夫人开了口,那慕容雪才悻悻地坐了回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门开了。 众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想看看这年轻的晚姑娘是不是真的能治好。慕容老夫人颤巍巍的走上前, “晚姑娘,怎么样了?” 晚照这台手术站了七个小时,现在也觉得浑身无力, “里面这位公子无碍了,再过一两个时辰便会醒来,休养些日子便可痊愈。” 慕容雪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真的?苏哥哥没事了?” 晚照看着面前这个姑娘,满身的金银珠宝,看着奢华至极,样貌倒也生得好看,可惜这打扮俗气了些。 慕容老夫人的声音也冷静了起来, “来人,送晚姑娘和云公子去厢房休息!” 云深的脸也沉了一些,这摆明了是要将他们二人关在府中,意思是苏公子醒来之前,他们不许离开。 半溪自然也听懂了这个意思,但是她知道麻醉过后,就会醒,所以也懒得说什么, 现在只想睡一觉,便示意云深一起离开,到了厢房,倒头就睡。 留下云深坐在一侧,目光越过雕花的窗棂,最后消失在漆黑的夜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云深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警觉了起来,如果真治不好, 他得马上带着半溪回百毒谷,她是师傅要的人! 只见一个丫环小跑进来, “晚姑娘,苏公子醒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半溪从床上起了身,便跟着向后院走去,还未进门,便听到了慕容雪的哭声, “苏哥哥,你终于醒了......” 慕容老夫人见半溪前来,也赶紧起身,语气更加客气了, “晚姑娘真是妙手回春,如今苏公子醒了,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能否请晚姑娘在府中再多呆几日,替苏公子调养调养身子。” 说罢手微微一摆,一个丫环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 “晚姑娘,这是慕容府悬赏的三千两黄金,怕你不方便带,便折成了银票,携带也方便些。 晚姑娘先收下,待苏公子身子养好,慕容府还有重谢!” 半溪从托盘上拿过厚厚的一沓银票,这是钱的味道,真酸爽。 这慕容老太太倒也是讲信用的,还真的给了这么多钱。 “老夫人,我本不应该拒绝,可是我来越州是要开家医馆,所以也有事要忙, 要不我每日来府中看一趟苏公子,您看可好?” 慕容老太太见她说想开医馆, “晚姑娘,慕容家在越州有些店铺,看看喜欢哪间,便赠予晚照姑娘,算是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半溪虽然喜欢钱,却也不想占这便宜, 更何况已经如约拿到三千两黄金,自己可以买,就更没必要欠这个人情, “老夫人,无功不受禄,店铺便不必了。” 第6章 只想搞钱 慕容老太太也未再强求, “那便辛苦晚姑娘记得,今日救治的是慕容小姐,而不是苏公子。” 半溪自然也明白,既然能让慕容府掩盖真相,想来这个苏公子身份不简单, “请老夫人放心,我自然是一个字不会说。” 这时床上的苏公子也看向了这边,晚照走上前,将手放到他的额头,试了一下体温, 正常的,只是刚醒有些虚弱, “你感觉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 那苏公子抬眼看着面前戴着白纱的女子, 此时她藕白手腕就在眼前,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带着温热的气息,几个字从嘴角溢出, “多谢晚姑娘救命之恩。” 半溪收回了手,拢了拢衣裳,并不在意, “我不过是收钱治病,苏公子不必言谢。” 在约定好每天下午过来看苏公子的病情后,老夫人还真的放他们二人离开了慕容府。 想来也是,以慕容府的势力,想监视,估计一只苍蝇都飞不出越州, 自然也不怕他们二人逃跑了。 半溪和云深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反正云深也不怕她这张脸,半溪倒也自在,戴了一天面纱本就不难受, 索性一把扯了下来。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递到云深面前, “见者有份,这个给你。” 云深看着她,“不要。” 半溪翻了个白眼,这世界上还有和钱过不去的人。 不要拉倒,半溪又将银票放入了怀中。 对着镜子开始往自己脸上抹去毒膏,这毒确实也有点厉害, 要是换成普通的毒,这去毒膏抹个几次早就好了。 现在抹了这么久,黑斑也只是变淡了一点点,速度这么慢,难怪那个毒王都对这个毒有兴趣。 透过镜子看到云深的身影, “云深......” “嗯?” 云深只嗯了一声,平静地抬眼看着半溪那丑陋的脸。 他总是这样平静,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有点不同的表情, “你,你就不问问我今天怎么治好的?” “不想知道。” 半溪感觉被激起了胜负欲, “那你不问问我,往脸上抹的什么?” 云深虽然这次保持了沉默,但是显然也没有兴趣知道。 “真无聊,你就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吗?” 半溪一边抹着药,一边问。 “没有。” 半溪真是奇怪了,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对什么都没兴趣,那你活着干什么?” “因为不知道怎么死。”云深说这话,淡定极了,连声调都没变一下。 半溪回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还真相信他说的这话是真的, 可惜了,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你等着吧,以后要是遇到了喜欢的女子,你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到时候最好让她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才好!” 云深甚至懒得搭话。 半溪恨不得上前挠花他的脸,只想看看他脸上会不会出现点其他表情。 “睡觉,睡醒了明天买个店铺,开个医馆,我要赚很多很多钱,比慕容世家还有钱。” 半溪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睡去。 云深沉默良久,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第二日,天刚亮,半溪便被门外的嘈杂声吵醒,掌柜的也敲门进来, “晚神医,门外来了很多人,听说你治好了慕容小姐,都是来寻医的。” 半溪腾地坐起了身,这第一波广告算是打出去了,以后不愁没生意了, 穿了鞋便下了楼,云深跟在她身侧,毫无声息。 楼梯才下到一半,外面的人一涌而进,有些跪在地上, “晚神医,我家老头子卧床不起多年,听说晚神医如华佗在世,请神医看看。” “晚神医,我儿子腿断了,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求求神医给我儿子治治病。” “晚神医......” “晚神医......” 还有一些人,只是想一睹神医风采,跟着看热闹。 “看起来只是个小姑娘,难道真有这么好的医术?” “慕容小姐的病,整个东沧大夫治不好,她治好了,说定就是神仙转世。” “可惜蒙了面纱,看不到脸,不知道真容是什么样子?” 一时挤挤嚷嚷,人声鼎沸。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白发、衣衫破烂的老妇人,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一把拽住半溪的裙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晚神医,我那孙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看了大夫都说熬不过今晚了。求晚神医大发慈悲,看看我孙子,他爹他娘都死得早, 如今只剩下我们孙俩,如果他死了,老身也不活了。” 说罢一直在地上磕头,才给的额头瞬间磕破了,流出很多血。 半溪赶紧扶起那老妇人, “老奶奶,您先别急。” 那妇人一直哭,“求求晚神医大发慈悲,看看我孙子,我们来世当牛做马也报答您这个活菩萨。” 半溪听着也可怜, “您孙子在何处?我看看。” 那老妇人见半溪同意了,喜出望外, “他在家里躺着的,大夫说不能动,一动就马上没气了。” “那您家在哪里,我随您去看看。” 半溪便跟着老妇人往门外走。 其他人哪里让,全部围了上来, “求求晚神医,也救救我们。” 半溪一时也抽不开腿, “明日我会在这越州城中开一家医馆,到时候大家都可来问诊。” 云深上前了一步,目光凛冽的扫过众人,大家也被他身上阴冷的杀气吓到了, 便自动退了几步,留出一条路,半溪便跟着老妇人离开了客栈。 行了半个时辰,走到郊外一个破旧的村庄, 一看这些房屋便知这村中的人受了战乱,并不富裕。 老妇人将半溪领到一间破旧不堪的茅屋下,屋顶破了好些大洞,几丝天光从洞中射进屋内,异常明亮又刺眼。 铺满杂草的床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此时早已不省人事, 只有微弱的呼吸提醒着,他还活着。 “老奶奶,他昏迷多久了?” “四日前他摔了一跤,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了。” 老奶奶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替那孩子捋了捋被子。 半溪大概看了一下,应该是颅内的问题,需要做全面的检查。 便对云深道:“云深,你扶奶奶去门外等我,我需要检查一下,这期间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第7章 初遇 云深扶着老妇人走出了门外,半溪召唤出空间,开始给孩子做各项检查, 是急性颅内出血,压迫了脑组织,所以才导致他出现了一直昏迷不醒的症状。 需要马上手术,半溪准备好手术用品, 便开始做手术,这个手术难度大,没有助手, 她一个人以至于做的时间很长,一直到下午,才取下了手套,召回了空间。 半溪这一天没吃没喝,感觉自己都没力气去开门了,便唤了一声, “云深......” 云深听到声音便走了进来,老妇人也跟着进来, 看到了地上那些带血的纱布,吓得浑身发抖。 “老奶奶,你孙子没事了,很快就能醒来。” 老妇人一听大喜,看着床上的孙子,头上不知道罩了一个什么东西, 但是眼下也根本顾不得问,神医说没事就好,赶紧跪下,老泪纵横, “多谢晚神医,恩同再造,往后让小七给你当牛做马, 你要他的命,他都该还你。” 半溪现在只想休息一下,晚点还得去慕容府看看那苏公子。 “老奶奶,我想喝口水躺一下,有地方吗?” 老妇人这才想起,晚神医一天没吃东西了, “是老身忘记了,辛苦晚神医了,老身这就是去拿。”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背着光,并不高, 半溪抬眼阳光背着他的脸从后面照进来,仿佛带着光圈。 原来是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这男人穿着一件破了洞的布衣,并不合身, 棱角分明的五官犹如万刻般冷峻,脸上的皮肤很白很白,有种不见光的破碎感。 但是一双狭长的眼睛却极其好看,深邃幽深,仿佛会让人陷入其中。 可是开口的语气却与这外表全不相符,男人手中端着一碗水,对着半溪道: “你.....喝水。” 语气竟是温软的,甚至带着天真和傻气, 与他这俊美绝伦又透着一丝魅惑的脸,全然不符。 老妇人见半溪愣住了,便赶紧解释, “他是个傻子,小七从后山的悬崖下捡回来的,断了腿, 大夫说治不好了,只能一辈子坐着轮椅, 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 所以村里的人都叫他傻子,没人收留他,便和小七住在一起, 老身年纪也大了,活不了几年,我儿子和儿媳妇早年便死了, 如今有他和小七相依为命,等老身死了,也能安心些。” 半溪接过那碗水,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个男人连手都这么好看。 那傻子看着半溪喝完一碗水,接回了碗,脸上露出了傻笑, “还要吗?” 半溪看着男人完美的脸上挂着的傻笑,竟觉得这笑很违和, “不要了。” 半溪一看这家里,想来也没别的地方可以躺一下, 正准备说回客栈,那轮椅上的男人又说: “你......去院子躺,晒太阳。” 半溪看向他轮椅上的双腿,这会儿太累了,不想检查了。 半溪便往院中走去,院子里放着一把用竹子做的躺椅, 椅子下一群鸡跑来跑去,还有一条脏兮兮的土狗,懒懒地躺在地上晒太阳。 看来鸡飞狗跳也不全然真实,此时明明是一片和谐。 半溪觉得自己此时和那条躺在地上的狗没啥区别, 都是贪恋这点阳光和闲暇,于是躺在椅子上,便睡了过去。 那坐着轮椅的傻子便也安静地坐在半溪身侧, 云深站在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老妇人刚去了厨房,想做点吃的给晚神医。 浓烟从简陋的厨房往外涌。 这个午后,阳光透过树萌洒下斑驳的光, 在这个破烂的茅草屋内,竟有一种异常的静谧之美。 半溪眯了一下,感觉精神好了很多,睁开眼睛便见那傻子就坐在自己身侧,一直看着自己。 这傻子不说话的时候,就这样坐着,浑身的贵气,简直犹如谪仙下凡, 但只要一开口,就傻里傻气的。 这傻子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和他身上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是个流落在外的富家公子。 半溪不禁在心中暗想,等晚上来给小七挂水的时候,也给他做个检查, 要是能把他治好,肯定又能赚一大笔银子。 有钱人家出手就是阔绰,治好一个,能顶上干好几年。 傻子见她发呆,先开了口, “你的脸怎么了?” 半溪一摸,才发现睡着的时候,傻子居然把他的面纱扯掉了,原来是看了她的脸。 可到底是个傻子,就算看到这样丑陋可怕的脸,也全然不觉得害怕。 半溪不想和一个傻子计较了,将面纱再次戴上。 老妇人已经端了两碗粥过来,半溪接过粥,里面稀得只能看见几颗米, “晚神医,家中穷,没什么好吃的,您先喝一碗粥。 等小七好了,从今以后就让小七跟着您,给您当牛做马,您随便使唤。” 半溪将粥喝下肚,时间不早了,答应了慕容老夫人要去看苏公子,得走了。 但是小七的情况,怕术后感染,那就麻烦大了。 所以今天晚还得来看看,再打点滴, “老奶奶,不用,救人是医者本份,我有事先回城一趟,今天晚上我会再来看看小七。” 老妇人觉得今天简直是遇到活菩萨了,感动得不行, “多谢晚神医。” 那傻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半溪看向男人深邃的眸子, “晚照。” 那傻子点了点头,仿佛在想这两个字怎么写,嘴巴里念叨着, “晚照,小晚,还是叫小晚好听!” 半溪懒得和他计较,从表面症状看,他目前的智商估计和小七差不多,不到十岁的智商, “随便你怎么叫吧。” “那你还会再来吗?” 傻子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定定地望向她,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半溪觉得这傻子奇怪得很,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反正也还要给他检查一下,便道: “我回去忙完事情,晚上还要来看小七。” 那傻子听到她晚上还来, 脸上露出了天真而满足的笑,与他的外貌全然不符。 第8章 有个傻子在等你 赶回慕容府,已近黄昏,半溪看着云深, “进府你也帮不上忙,干脆你去街上看看,买个风景好的铺子,位置好不好无所谓, 我现在名声在外,多偏的位置都有人来。 就想要个风景优美的铺子,最好有个院子。” 云深站在原处,并未离开。 “我又没什么危险,今天慕容府的人一直跟踪着我们,他们自然不能让别人杀了我。 在苏公子好完之前,他们和你一样,不会让我死。 你去买铺子,我看完就去看看小七。 慕容府的人会悄悄跟踪我,所以你放心,安全的。” 云深早就发现了,自从昨夜他们两人离开慕容府,就一直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在暗中跟踪。 这话也有道理,既然一直跟踪,就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也就是变相的保护。 云深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半溪翻了个白眼, “说走就走!不用跟我说再见吗?” 见半溪来,慕容府上下都甚是客气,一路无阻的引进了后院。 那苏公子此时已能斜靠在床头,慕容雪正端着一碗汤在喂他。半溪上前阻止 “他不能喝汤,让厨房准备一些白粥和米汤来。” 那慕容雪原本想好好表现一下,可是被半溪这样一阻止,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胡说,病人不都是要喝汤补补身子的吗?这汤里有千年的灵芝。” “他刚醒来,这两日还是先喝一些米汤和白粥吧, 慕容姑娘的灵芝过段时间再慢慢给苏公子补。” 床上的苏公子抬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看向半溪,那声音如潺潺溪水穿越山谷而来, “晚姑娘,你来了!” 半溪看着他温润如玉的脸,这男人也好看,却又与云深和傻子的好看不同, 他显得更加儒雅和温柔,也难怪慕容雪像个蜜蜂一样在边上跟着。 “我来给苏公子换药。” 苏公子转头对慕容雪道: “慕容姑娘请先回吧。” 慕容雪虽然不高兴,但是眼下治伤要紧,便领着一众人离开了房间, 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半溪一眼。 半溪也懒得搭理,这慕容雪有钱却是一身的公主病。 换药要召唤空间,目前不想让别人看到,半溪一边拿出一块布,一边道: “苏公子,我给你蒙上眼睛,好给你换药。” 苏公子并未反对,只是微微将身子直了直,闭上了眼睛。 半溪将布对折了几下,俯下身,双手绕过苏公子的头,在后面打结。 此时,她离苏公子很近,一股淡淡的药香涌入男人的鼻息,男人喉结滚动,轻轻地开了口, “晚姑娘,我叫子规。” 半溪继续打着结,感觉这话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慕容老夫人摆明了想隐藏他的身份,如今他却莫名其妙的又主动告诉自己名字, 半溪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 打好结,退开了身,拉开了苏子规胸前的衣服,身体皮肤接触到空气带来的凉意, 加上半溪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惹上的热意, 苏子规的手指在床角微微颤动了一下,又握紧。 半溪并未察觉到,只是从空间里取了各种消毒的,消完毒,又换了新的药。 一切都弄好了以后,才取下苏子规眼睛上的布。 苏子规一边拉拢上衣,一边侧过了头,精致的脸上竟泛起了微红。 半溪看着他微红的脸,心中狂笑,哈哈哈,古代的男人都这么矜持的吗?不过是上药解了上衣,都能脸红? “苏公子,你这伤卧床静养几日,这几日我会抽时间过来给你换药,吃些清淡的东西。” 半溪一边擦手,一边交待。 苏子规回答了一个字,“好。” 半溪对他的身世并无兴趣,虽然看那慕容老太太的态度,能猜到应该是与众不同。 现在还得去看看小七,所以便不想再多停留, “苏公子,可否给我备一匹马,我还得去看一个病人。” 苏子规这才直过了身子,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白茶......” 一个眉清目秀的婢女应声而入,那动作俐落又敏捷,一看就不是普通婢女,进门便对着床上的苏子规行了礼, “公子......” “去备一匹汗血宝马给晚姑娘。” 苏子规浅声吩咐,那声音极其温柔,却又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白茶领命离开,消失得极快,半溪在心中惊叹, 值三千两黄金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连身边的一个婢女都是武功高又漂亮的。 “晚姑娘,外面已经天黑了,你吃些东西再走?” 半溪并不想过多参与慕容府与这苏公子的事,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不必了,还有个小孩,病得严重,我得去看看。” 半溪走出府中时,已是明月高悬,白茶已经牵着一匹漂亮的马,等在门口。 半溪接过她手中的缰绳, “多谢白茶姑娘。” 白茶赶紧行了礼, “晚神医折煞奴婢了,这是公子吩咐的事情,自当照办。” 半溪也未再多说,骑着马往小七家去了。 因为知道身后有慕容家的人跟踪,而且武功不弱,半溪反而不害怕了。 一路策马狂奔,这马本就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 跑起来简直像离弦的箭,风吹过耳畔,发出呼呼的声音。 刚行至村口,远远便见前方有一个身影, 走近一看,居然是那傻子坐在轮椅上,已等在村口了,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的五官更加俊美魅惑。 半溪翻身下马,走上前,此时他坐在轮椅到,并不高,只到自己胸前, “你怎么在这里?” 傻子仰起了头看向半溪,嘴唇薄抿,眉眼深邃, “你说要来,我在等你。” 半溪微微低头,脸上的面纱下垂,那傻子一把就扯下了面纱, 半溪的脸全暴露出来,在月光的衬托下,更加恐怖惊悚。 不料那傻子却拿着面纱笑, “你是丑八怪,所以我来接你。” 半溪不禁有点想笑,这傻子适合当道具,就坐着,五官简直完美得不像话。 但是不能开口说话,一说话,就没了那股仙气, 甚至还全是傻气。 第9章 你为什么和别人睡 “我是丑八怪,你还来接我,你难道不喜欢漂亮的吗?” 半溪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问。 “我喜欢你。” 傻子摆弄着手上半溪的面纱认真的回答。 “你喜欢我什么,你刚刚还说我是丑八怪。” 半溪全当他是个几岁的孩子,累了一天,瞎聊天。 那傻子却很认真,“你是丑八怪,我也喜欢你。” 半溪笑了,到底是个傻子,说起话来也是没头没脑的。 不过她本就不喜欢那面纱,戴着不舒服,只是不想吓到别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是晚上,这面纱傻子取了就取了,反正他也不害怕这张脸, 此时半溪倒觉得格外轻松自在。 月光下,半溪推着傻子的轮椅,一高一矮,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村庄的夜晚格外静谧。 走到那破旧的茅草屋前,半溪才想起, 应该给老奶奶带些米啊面的来,今天全然忘记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晚神医来了,快请进。” 那老奶奶知道她要来看小七的病,所以并未睡下, 下午就忙活着杀了一只鸡,做好了饭等着半溪。 见到半溪的脸,老妇人并没有很害怕,在她心中,半溪就是活菩萨。 老奶奶端出了鸡汤和饭,放在那陈旧的破了角的桌子上, “晚神医,这鸡是自家养的,我炖了一半,红烧了一半,您快吃点东西。” 傻子坐在一旁,看着她。 半溪接过饭碗,此时屋内飘着阵阵香味,昏黄的烛光下, 这房屋虽破旧,却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带着让人舒服的温暖。 半溪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这屋子虽破旧,可不知怎的, 此时坐在这里,竟觉得比在慕容府更舒服。 一顿饭吃下来,半溪才觉得舒服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忙,这是第一顿饱饭。 放下碗筷,“老奶奶,您去休息,我看看小七, 他一定会没事,您放心。” 那老妇人点了点头,眼中已全是泪, “多谢晚神医了,您真是活菩萨。” 不料傻子却说,“她不是活菩萨,她是丑八怪,以后我要娶她做媳妇儿。” 老奶奶只当傻子是说胡话,半溪也懒得搭理他,大家都没有当真。 便去看小七,半溪召出空间,给小七挂了水。 一通忙完,小七明天应该很快就能醒了,打开房门,却发现,那傻子还在门外等着。 “你怎么还不睡?” 傻子抬起了漆黑的眸子看向她, “我和小七睡一个房间。” 半溪这才想起,这家中只有两个屋能避雨, 刚才屋内确实还有另外一张用木板搭的床,上面铺着杂草,半溪将傻子推回房间, “我扶你上床,你躺下,我也给你检查一下。” 说着,半溪俯下身子,将傻子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想用身体的力量,将他扶起来。 奈何扶了半天,以她的身板,根本扶不动这傻子。那傻子见半溪异常吃力, “我自己可以上床。” 半溪甩开他的手,“那你不早说?” “你没有问我啊?” 那傻子回答理理直气壮。 只见傻子身子微侧,一只脚原来能使上一点力, 顺着床沿还真能爬上去,只是那姿势真的好丑。 傻子躺好以后问,“我为什么要做检查?” 半溪真想直接说,“你难道不知道你是个傻子吗?” 但是忍住了,打人不打脸,算了,便道: “我检查看看你的腿,能不能治好。” 傻子便乖乖的躺好不动了,半溪拿出刚才从空间里取出来的麻醉剂,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接下来,你睡一会儿,我就检查完了。” 傻子侧过脸对上半溪的目光,果然是容颜如画啊, 一个男人怎么也能长得这么好看,只听他说: “我不怕,以后你是我的媳妇儿。村里大牛哥说过,媳妇儿会对我好。” 半溪懒得和他鬼扯,直接将麻醉剂推了进去,不多时,傻子便睡着了。 半溪召唤出空间,开始了各项检查, 双腿不过是关节处受伤了,影响了行动,做个手术就有恢复, 看了一下脑袋的片子,头部有瘀血,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他失忆, 甚至智商都跟着变成了小孩。 半溪检查完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都能治, 只是这手术太费精力了,反正这些不威胁他的生命,便不着急, 等忙完这一阵,便给他做手术。 傻子因为麻药没过,所以一直睡着,这屋内只有两张破床, 半溪想了一下,便去了小七的床上,在他身侧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半溪睁开眼睛时已是日上三竿, 抬眼看身边的小七,呼吸平稳,想必很快就能醒来。 虽然治小七老奶奶并没有钱可以付给她,但是半溪并不失望, 反而觉得在这茅草屋内,体会到了来到这个世间的第一份温情。 从前在寒王府所有下人都怕她,见到她都像见到厉鬼。 但是这茅草屋内,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怕自己的脸, 好像即使她再丑,他们都能接受她,这让她觉得很自在。 半溪翻身准备下床,却被床前的脸吓了一大跳,原来傻子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 傻子瞪着大眼睛,很生气,指着半溪, “你为什么和小七睡觉?” 半溪一边穿鞋,一边道: “这里只有两张床,我当然和小七睡啊。” “你是我的媳妇儿,你应该跟我睡一张床。”傻子说得理直气壮。 半溪翻了个白眼,虽然这傻子智商也是个孩子,可是到底那具身体是个成年男人, 昨晚做检查,也能发现他的身材极好,健硕有力,像是习过武的。 再怎么样,她也做不到和这个身体睡在一张床上啊。 “小七还是个孩子,他才七岁。” “大牛哥说了,媳妇儿不能和别人睡觉,你只能和我睡觉。”傻子不依不饶。 半溪也是服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你媳妇了?我嫁过人了。” “你嫁给谁了?” 傻子的声音格外大了一些,有些激动,仿佛媳妇儿要跑了一样。 半溪揉了揉眉头,这下真的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寒王,都说他长得青面獠牙, “我夫君死了,不过他就算活着,也是个丑八怪。” 傻子听说她夫君死了,瞬间就高兴起来, “那你就是寡妇,你还是我的媳妇儿!” 半溪觉得真是够了,不过看在他那张脸这么帅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这傻子怎么看也不像普通老百姓,过段时间给他把病治好,等他恢复记忆了,自然也就不会惦记这事儿了。 但愿到时候他能出手阔绰些,多付点治疗费。 第10章 丑八怪当然是丑死的 正在这时,躺在一侧的小七动了动身子, 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傻子见小七醒了,也很开心,动手推了推轮椅,往床边靠了靠, “小七,你醒了?还疼吗?” 小七见到傻子也很开心,看来平时两人感情很好,小七指着床边的半溪问, “傻子,她是谁?” 傻子自豪极了,好像捡了多大的宝贝, “她是我媳妇儿,奶奶说她是神仙,是她把你的病治好的。” 奶奶在屋外也听到了小七的声音,蹒跚着跑了进来, “小七,她是晚神医,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快给恩人磕头。” 小七也真的要起身磕头,半溪赶紧拉住,面对六岁的小七,半溪也不禁语气温和了起来, “快别动,就这样躺着,你还需要再卧床养几天,过几天才能下床,知道吗?” 小七抬头望着半溪,用力的点了点头,“多谢晚神医救命之恩。” 半溪觉得也真是奇怪了,他们这一家人都不怕自己的脸吗? 为什么他们看到自己的脸,都像在看一个正常人? 半溪有些感动,他们虽然贫穷,但却心思单纯, 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全心回报。 喂小七喝了一碗白粥后,半溪也去院子里吃早饭, 傻子一直跟在她身侧,怕她跑了似的。 吃着饭,傻子问, “你那个丑八怪夫君怎么死的?” 半溪随口应付, “丑八怪,当然是丑死的。” 傻子却很当真,用力的点了头, 他眉眼深邃,五官精致,一张脸很白,并不像普通江湖人,半溪开口问, “你以前住在哪里?” “不记得了,小七说在后山悬崖下看到我的。” 傻子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和事,在你脑子里,偶尔突然闪出来?”半溪再次试探道。 傻子摇了摇头,“没有。” 半溪想,这会儿时间还早,下午才去慕容府给那苏公子换药, 不如今天给他把腿部的手术做了,小手术,不那么耗时。 至于脑部手术,那是大手术,还是得等云深守着的时候再做。 吃饱喝足后,半溪道: “我今天给你治一下腿吧,以后你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傻子很开心,咧开了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那我可以自己走路了,是不是你去哪我就可以跟着你?” 半溪看着他狭长的眸子带着笑意,心中不禁想, 不知道他正常的时候也是这样笑吗?那得迷死多少女人。 半溪并未回答,带傻子回到屋中,找了一块破门板, 挡在小七和傻子的床中间,这样小七就看不到他们了。 麻醉剂进去,傻子很快睡着了,半溪召唤出空间给他做手术,他的腿部并不严重, 只是因为长期没得到救治,坐在轮椅上,所以腿部肌肉有点萎缩, 做完手术再做些康复训练,很快便能行动自如了。 手术刚做完,云深便来接她,这次云深倒还想着给老奶奶买了些米啊肉的,扛了一大堆过来。 老奶奶感动得老泪纵横,一直说,这辈子是遇到活菩萨了, 不仅遇到了晚神医救了小七,还遇到云公子这个大善人。 云深依然面无表情,他甚至懒得客套的说,不用客气。 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老奶奶,仿佛一个局外人。 半溪也知道,不能指望云深能说出什么客套话来,便对老奶奶道: “奶奶,不要客气,这些您就做给小七和傻子吃。 傻子的腿我给他治好了,但是他这几天先不要下地, 养一养,再慢慢试着下地走几步。” 老奶奶拉着晚照的手, “晚神医,您等等。” 说罢转身回屋,从一个满是灰尘的破旧箱子里,翻出了一块布,颤巍巍的走到半溪面前。 老奶奶一层层的打开了那块布,包得很紧,一层又一层,依然是极其宝贝的东西, “晚神医,你救了小七和傻子的命,老身也没有诊金可以付给你, 这是小七爹娘留下的一块玉佩,老身将他送给您。” 半溪看那块玉佩雕工精致, “奶奶,您自己留着,既然是小七爹娘留下的,就送给小七。” 老妇人却跪倒在地, “我那儿子媳妇,想来也得不到什么好东西,晚神医是嫌弃吗? 请晚神医收下,如果没有你,小七早没命了,你不收我就不起了。” 半溪看着跪在面前的老奶奶一时也想不出其他法子, 心想,便先收下,过段时间再还给小七吧。 于是伸手接过了那块玉佩放入怀中。老妇人这才起了身,小心翼翼地问, “晚神医,以后还会再来吗?” 半溪看向屋内,此时小七已经睡着了,傻子麻药劲没过,也没醒, 再看看面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语气也坚定了些, “奶奶,您放心,我还会来的,只是这几天会有点忙, 今晚我就不来了,明晚我再来好吗?” 老妇人这才宽了心,笑容爬上了她满是皱纹的脸,目送着半溪和云深离开。嘴巴里念叨着, “晚神医和云公子,真是天照地设的一对啊。” 一路上,半溪和云深两人快马疾驰,潇洒又畅快。 坐在马上,半溪侧脸看向云深,风吹起他高高束起的发,一身黑衣显得疏离而冷淡,有股子桀骜不驯的气质。 云深并未察觉,语气清浅, “铺子买好了,是家现成的药铺,老板随儿子去了京都,所以才卖,适当改一下就可以用。 铺子后面有个院子,应该是你喜欢的。” 半溪点了点头,“你今日是来接我去慕容府?” 云深长鞭一扬,“不是,我给他们送米和肉。” 半溪双腿一夹,身下的汗血宝马迎头赶上,很快就超过了云深,跑在了前面。 从前半溪也骑马,不过都是在马术俱乐部里面,远不如现在这样畅快。 此时穿行在山野之间,风和土的味道,夹杂着野花野草的清香,扑鼻而来。 云深虽然马术了解,可毕竟是条普通的马, 哪比得上苏公子送给半溪的汗血宝马,很快就被甩开了。 青山之间,两人的身影在绿林之间穿梭而过,风吹动他们的衣摆, 那画面,尽是恣意江湖的洒脱和痛快。 第11章 一见如故 慕容府中,苏子规已换了一身新的衣裳,斜靠在床头,等着半溪前来。 榻前早已摆好了几碟精致的点心,还有几样饭菜。 听到外面有丫环唤,“晚神医......”, 苏子规的身子不自觉的直了直。 片刻之后,半溪素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苏子规好听的声音响起, “晚姑娘,可用过晚饭了?我让他们都准备好了。” 半溪看着小几上的饭菜点心,心中不禁想,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能在东沧首富慕容家这样自如?不过转念一想,到底也与自己无关。 半溪便未客气,刚给傻子做了手术,确实也饿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 苏子规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本就是为晚姑娘准备的。” 半溪坐下,便端起了碗筷。 “晚姑娘吃饭也不取面纱的吗?” 半溪戴着面纱吃饭本就很不方便,此时被苏子规一问, 心中不禁想起了傻子、小七、奶奶,和他们在一起,便不必在意这张脸,倒是舒服自在。 回答苏子规的声音却是客气的, “习惯了,我的脸很丑,怕吓到别人,所以这面纱常年不取的。” 苏子规并不相信,想来只是托词,但也未再多问。 半溪吃完饭,检查了苏子规的伤口,恢复得很好, “苏公子,把府医叫来吧,我教他往后怎么给你换药,你这伤口很快便可痊愈。” 一丝失望闪过苏子规清澈的眼底, “晚姑娘,以后不来了?” “往后府医每日换药即可。” 苏子规沉默半响,唤了一声, “白茶......” 上次那个身手敏捷的女婢应声而入。 “去把府医唤来。”苏子规的声音透着威严, 白茶对他很是恭敬,“是,公子。” 不多时府医便赶来,半溪拿出之前从空间取出来的药, “大夫,您看看,往后每日就这样给公子换药即可。” 那大夫在一旁小心的看着,只觉得这位晚神医手法奇特,但她能治好公子的伤, 这医术当今世上无人可及,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认真的立在一旁,看得万分仔细。 待包扎好伤口,半溪才走出后院,前院中慕容老太太正坐在云深对面,半溪竟能从那眼神中看到慈祥。 云深只是身体笔挺的坐着,气氛倒有几分尴尬。 半溪知道云深并不擅长与人聊天,便替他解危, “云深,我们走吧。” 云深站起了身,行至半溪身边,半溪对着慕容老夫人道: “老夫人,苏公子的伤我已交待府医换药,再过几日便可下地行走了。” 慕容老太太在丫环的搀扶下也起了身, “多谢晚神医了,待晚神医的医馆开业,老身一定送一份大礼。” 手一挥,一个丫环端着一个小盒子走上前来,上面镶嵌了翠绿的宝石,光看盒子已经很值钱了, “这是产自雪山的雪魄,万年难得一见,据传也可入药。老身便将此物赠予晚神医。” 半溪不禁感叹,这东沧首富出手就是阔绰,给了三千两黄金了,如今还送这万年难得一见的宝贝。 慕容老太太见她犹豫,便又道: “晚神医不要见外,老身也有所求,还望晚神医在外莫要提及苏公子。” 半溪心中不禁疑虑,这苏公子到底是何身份,需要慕容老太太如此三番五次的交待。 想来自己不收这雪魄老夫人反而不安心,半溪便接过了盒子。 慕容老太太仿佛也松了一口气,又道: “晚神医与云公子认识多久了?” 半溪看向云深,他依然面无表情,便答道: “我与云公子虽然认识不久,却也一见如故。” 慕容老太太未再问什么,两人便走出了慕容府。 云深在前面带路,去了新买的铺子, 位置并不在越州最繁华的地段,但临近河边,往前不远便是一个古朴的石拱桥。 云深打开门,里面是原来一排排的药铺的架子,倒确实能用上。 穿过前厅,走过长廊便是后院,后院有六个房间, 还有一处亭子临近护城河,亭子周围种了一些花草,相映成趣。 “云深,你这眼光不错啊,这真的是我想要的院子。” 云深站在半溪身侧,脸上神情并无波动,语气清冷如今晚的月色, “中间那个是你的房间,白日里已经收拾妥当,今晚便可在这里先住下。 改日我再去买几个丫环小厮来,将前院也规整一下,到时你的医馆便可开张了。” 半溪扯下面纱,将一张脸凑到云深面前,笑着打趣, “云深,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月色下,半溪那有黑斑的半边脸,虽然连着抹药,已经有些变淡了,但是看着依然显得诡异,犹如厉鬼, 奈何云深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并无半点惧意, “你取个名字,明日找人写块牌匾。” 对哦,名字,半溪思索半天,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就叫‘神医馆’怎么样?” “不怎么样。” 云深回答得不假思索。 半溪觉得无趣, “那就叫鑫鑫医馆?六个金,表示我要赚很多很多钱。” 云深已经无语到沉默了。半溪撇了撇嘴, “那叫‘百草堂’总可以了吧?” 云深这才额首,回了屋,原来他的房间就在半溪的房间隔壁。 这一夜,半溪睡得极好,终于,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医馆,而且这个地方是她买下来的,往后她就有了属于自己的落脚的地方。 这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属于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处。 这一日,半溪睡到日上三竿,云深已经去牙市上买了两个丫环,两个小厮回来。 此时正收拾打理着屋子,见到半溪起床,都赶紧行礼。 其中一个丫环赶紧转身端了早饭过来,放在亭子里的桌子上, “小姐,你先吃些早饭。” 半溪愣了一下,小姐? 不过这两个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看着也机灵,这云深的审美是在线的, “你们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圆脸的丫环回答: “云公子一早去牙市上将我们四人带回来,现下还没有名字,云公子说让小姐给奴婢们取名字。” 第12章 我养你 半溪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道, “那就叫招、财、进、宝吧。这名字吉利,以后我们能赚很多很多钱。” 那两个丫环和小厮在心中叫苦不迭,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半溪指着那两个丫环道: “你们叫,阿进,阿宝。” 又指着那两个小厮道: “你们叫阿招,阿财。” 阿财手中拿着扫把,上前了一步, “小姐,小的怎么感觉这名字像是在叫小狗。” 半溪差点噎着,“像吗?” 那四人异口同声,“像。” 半溪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叫,金、银、珠、宝?怎么样?” 阿招缩了缩脖子,“小姐,其实叫招财进宝也挺好的。” 众人也都不敢再出声,怕下一刻小姐会给自己取更离谱的名字。 一顿饭吃完,半溪环顾四周,这将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 心中有些莫名的感叹,却又有些期待,一直未见到云深, “云深呢?怎么没见他?” 阿进听到云深的名字,红了脸, “小姐,云公子带着师傅们在收拾前厅。” 半溪看阿进那样子,赤裸裸的小女儿心思藏都藏不住,云深虽然冷漠了些, 但本就长得好看,招女孩子喜欢倒也不奇怪。 百草堂还没装修好,已经有人来这里找晚神医看病,都是些感冒发热的, 杀鸡哪里还需要牛刀,今天只想摆烂一天,不想看病,便叫来阿宝, “你去告诉云公子,再请两位医术好的大夫平日里在前厅坐诊,普通的小病就让大夫看就行了, 有什么大夫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再找我,我先出去一趟,过几日就回来。” 阿宝惊讶地看向半溪, “小姐,你要去哪里?是不是应该先给云公子说一声?” 半溪看着面前这四人, “看来你的主子是云公子,不像是我啊。” 阿招、阿财、阿进、阿宝四人齐刷刷地跪下, “小的不敢,云公子说了往后我们四人便贴身伺候小姐。” “那便是了,我过几日就会回来。” 说罢,半溪从后门溜了出去。这百草堂的位置本就偏僻,从后门出来,几乎无人。 半溪琢磨着应该去哪里摆烂几天,思来想去,似乎并无好的去处。 去的,却是小七家的方向,也好,那便去看看小七和傻子吧。 过了这几日,小七应该都能下地跑了。 刚走到村口,脑子里莫名闪过那一夜,傻子坐在村口大树下等他的情形。 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往那村子最后面的茅草屋走去, 远远便见炊烟袅袅升起,想来老奶奶又在厨房生火做东西。 一推门,小七便跑了出来, “晚神医,您可以来了......” 这语气仿佛是等了她很久。 “小七,怎么了?你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小七一边拉着半溪往屋内走,一边道: “自从您走以后,傻子就发脾气,不吃饭,还摔东西。” 刚一进屋,便见那傻子坐在床上,依然还是上次见面的那身破布衣服, 是村里大牛送给他的,所以并不合身, 他修长的手指此时攥着被子,侧脸的线条完美而前冷峻。 只是一转头看到半溪,之前所有的气质荡然无存,气鼓鼓地瞪着半溪。 半溪也不禁笑了,这傻子就应该那样坐着,不开口说话,通身的贵气不凡。 但是只要一开口,就全是傻气了。便走到床边, “听小七说你没吃饭?” 傻子一把就抱住了半溪,因傻子这时是坐在床上,所以刚好能将头埋在半溪的胸前, 双手环绕,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 半溪想挣脱,却发现这傻子力气极大,根本挣不开。 此时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间,属于成年男人的气息萦绕在空气中, 半溪只感觉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掌,散发着阵阵热意。 过了半晌半溪问道: “你怎么了?可是觉得腿痛?” 那傻子将一张极俊美的脸抬起来,仰望着半溪, “是不是我的腿治好了,你就不来了?那我不治了,我宁愿一辈子坐轮椅。” 半溪在心中笑了,原来是因为没看见自己, “你先放开,我看看你的腿。” 那傻子一把扯下了半溪的面纱, “你以后别戴这个了,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嫌弃你是丑八怪。” 半溪摸了摸他的头, “你先松开我,乖,我看看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 那傻子哪肯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我不治腿,奶奶说,因为小七和我都治好了,所以你就不来了。” 半溪只好道:“我以后还要去东沧各州开医馆,做生意,我要赚很多很多钱,我会成为比慕容世家还有钱的人。 我迟早是要走的,但是如果你腿治好了,不管我去哪里,你都可以去找我,你说是不是?” 傻子这倒是听懂了,乖乖的松了手。 半溪俯身,去摸他的两条腿,恢复得很好,只是长时间坐轮椅,肌肉萎缩。 坚持按摩腿部,再多下地训练,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半溪拉了张凳子,在他床前坐下,给他按摩着腿部的肌肉,一边交待, “你这几日,可以试着下地走几步,很快就会恢复了。 到时候你便能和小七一样,能跑能跳。” 傻子看着半溪问:“那等我可以走路了,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半溪笑了笑,“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以后会想起你的过去,到那时候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只希望你到时候记得,多给我付点钱,就行了。” 那傻子毫不犹豫,“往后,我的钱都给你,我养你。” 男人的我养你,在半溪听来,和放个屁没什么区别。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嘴。 半溪也懒得和他再扯了,便给他按摩了一会儿腿,扶着傻子下地, “我扶着你,你试试走几步。” 半溪将傻子的一只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这样才能使上劲,扶着他吃力的下地。 平时不觉得,此时站起来才发现,这傻子真高,自己只到他的肩膀,而且他真的好重。 因为第一次下地,傻子的身体重量几乎都倚在半溪娇小的身子上, 不过扶着他走了六七步,半溪已经觉得坚持不住了, “你看,你能走了,以后每日这样扶着墙,走一小段,很快你就能行动自如了。” 傻子看到自己真的能站起来了,也有些激动,兴奋地又往前迈了几步, 半溪的身子本就娇小才到他的肩膀的位置,这傻子这一兴奋,两人就失了重心,往地上倒去。 半溪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傻子这么高大不得把自己压个半死,可就在身体接近地面之时, 那傻子轻轻一拉,一个侧身便将半溪拉至自己的怀中,然后两人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 半溪没有感觉到疼,因为傻子垫在下面的,傻子只是微微蹙眉, 第13章 太懂这人间匆忙 半溪回忆刚才的一幕,刚才能反应的时间极短, 就是一瞬间,肯定是来不及思考的,但是这傻子近乎本能的反应,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傻子身手不简单。 感觉到身下男人的体温, 半溪这才从傻子身上爬了起来。 将傻子扶了起来,本想扶他回床上,傻子却说:“我们去院子里。” 院子里那条狗还是懒懒地睡在那躺椅旁边,一群小鸡在边上晃来晃去。 小七见傻子能扶着走路了,高兴的跑过来, “傻子,你能会走路了。奶奶,傻子会走路了.......” 小七一边喊着一边往厨房跑去,把好消息告诉奶奶。 老奶奶走了出来,满是褶皱的手,像是干枯的树皮,带着沧桑。 奶奶看着半溪扶着傻子,走在院中,眼框湿润,虽然高兴,却也悲从中来。 以前还指望着她死了,傻子能和小七相依为命,有个伴。 如今傻子腿治好了,能走了,以后谁来陪小七呢。 半溪看出了老奶奶的担忧,却也深知,这傻子不可能一辈子陪着小七, 他迟早会离开这里,而且从此相忘于江湖,不会再见。 半溪倒也坦然,她太懂这人间匆忙、聚散离合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没有谁会永远陪谁一辈子。 想到这里,半溪看着躺椅上的男人,身材修长如竹,此时因为累了,他正闭着眼睛。 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鼻梁高手,薄唇轻抿,他不说话的时候,就这样坐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威严。 半溪看着眼前的的男人,长得气度不凡,脸又这么好看, 在这个朝代应该早就三妻四妾了,说不定儿子都有小七大了。 他刚做完腿步手术,让他养养身体,过段时间腿恢复得差不多了,再把他的脑袋治一治。 到那时便会恢复记忆,但愿能大方点,多付点治疗费。 老奶奶抹过眼泪,从厨房端出了饭菜。 小七赶紧将那有裂纹的小饭桌挪到了傻子面前,自从上次云深买了些米啊油的过来,奶奶家的生活质量有了明显提高。 如今两个病人,确实也应该加强营养。 四人围着这饭桌,开始吃饭,阳光洒在这破旧的院子里,让人暖洋洋的, 村里不知道哪家的狗叫了几声,原本坐在傻子躺椅边上的狗也站了起来,跑到门口跟着叫。 原来是村里大牛来了,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看起来牛高马大的,难怪傻子穿他的衣服,那么不合身。 小七见大牛来了,便跑了过去, “大牛哥,傻子会走路了。” 大牛见小七醒了也很开心,裂开嘴就笑, “小七,你也好了?太好了,傻子,你能走了,我们一起上山。” 傻子也很开心,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扯出了极好看的笑, “好。” 奶奶的语气亲切,“大牛,你坐下来一起吃饭!” 大牛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他天生力气很大,吃得比旁人要多, 所以他爹才给他取名大牛,这时大牛才发现,还坐了一个女子,而且脸还那么丑。 傻子见大牛在看半溪,便吞下嘴巴里的饭菜说: “大牛,这是我媳妇儿,她叫小晚。” 大牛瞪大了眼睛,“傻子,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儿了?还没有翠花长得好看。” 翠花是这村里的村花,是大牛的梦中情人,可惜翠花看不上他,嫌大牛吃得太多,又赚不到钱。 傻子一听大牛说自己媳妇儿不好看,马上就不高兴了, “我媳妇儿比翠花好看,我媳妇儿最好看。” 大牛翻了个白眼,“翠花才最好看,你媳妇儿长得这么瘦,屁股那么小,我娘说了像你媳妇儿这样的不好生养。翠花那种会生很多儿子。” 半溪感觉他们这聊天尺度越来越大啊,难道不用考虑当事人的心情的吗? 从前在寒王府,在丞相府,在京都,那些所谓的名门贵族,世家子弟,个个看到她的脸就跟见到鬼一样。 那大牛虽然说自己长得不好看,但他看到自己这张脸,也没有害怕表情。 是因为贫穷让他们的包容度变得更大了吗? 那边傻子和大牛还在吵个没完。 “傻子,你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我送给你的,你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还就还,我才不稀罕你这破衣服。” 半溪傻眼了,两个成年男人还可以这样吵架? “我媳妇儿好看.......” “翠花好看,还会生儿子.......” “我媳妇儿也会给我生很多儿子.......” 傻子气急了,恨不得站起来挠大牛,自从傻子被小七捡回来,这村里大牛和他关系算好的, 有时候行动不便,大牛力气大,经常扛着傻子一起出去玩。 而此时,感觉友谊的小船说翻就要翻了 。傻子不服气,便找小七, “小七,你说,我媳妇儿好看,还是翠花好看?” 小七纠结了好久,想着半溪对他有救命之恩, “我觉得晚神医比翠花历害,她救了我,是活神仙。” 半溪听这小七说话倒是周全,这孩子情商在线,有前途。 奶奶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便打圆场, “你们都别吵了,晚神医与云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傻子嘴巴瞪得老大,“奶奶,我媳妇说她的夫君丑死了,她和云公子才不是一对,我要娶她的。” 大牛这下开心了,哈哈大笑, “傻子的媳妇不光丑,还是个寡妇。” 把傻子气得不轻,摇晃着站起身来就要打大牛,吓得大牛撒腿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 “傻子娶了个寡妇.......傻子娶了个寡妇......” 半溪算是彻底服气了,这一家人都是乱点鸳鸯谱啊。 她看傻子这样子,就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至少是个富家公子,恢复记忆后肯定会回到自己的生活。 所以傻子的话她根本不在意,她不相信会真的有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一个这以帅的男人,会完全不在意这张脸, 先别说爱不爱,这张脸抱着睡觉也难受啊,半夜醒来,看到都要吓一跳。 只是,她却莫名的觉得,今日这样的画面,甚至是大牛和傻子吵架的样子,都很可爱,甚至透着几份温馨。 半溪嘴角也不禁浮现了笑意,这样普通而平凡的人间烟火气, 让人浑身都放松,心里莫名的觉得舒坦和安心。 第14章 虚度光阴 第二日,一大早,大牛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小七,傻子,傻子媳妇儿,我们上山摘桑葚和树莓。” 半溪看他们叫得真顺口,苦口婆心的解释了一番, 奈何一个是傻子,一个是二楞子,解释了半天,依然是白费劲。 反正不过萍水相逢,迟早不会再见了,索性便也懒得解释了。 大牛扶着傻子就出门,奈何傻子走不了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大牛二话没说,蹲下身子,背起傻子就走。 果然不愧叫大牛,真的力大如牛,背个人也能健步如飞。 半溪想着会遇到村里其他人,便戴了面纱出门,一行人往山上去。 这村里住的人并不多,山里树林茂密,风景优美。 大牛将傻子放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傻子媳妇儿,你陪着你家傻子坐在这里等我和小七,我们去摘完就回来。” 半溪见前面并没有路,确实也懒得再爬了,索性也跟着傻子坐在石头上等大牛和小七回来。 看着大牛和小七的身影麻利的消失在树丛中,傻子坐在石头上摇晃着腿。 半溪也跟着摇晃了起来,阳光透过茂密的树丛,洒下斑驳的光, 照在他们两人身上,形成斑斑点点的光影,风吹动树枝,那光斑也跟着摇曳。 微风夹杂着树木与青草的气息,半溪也惬意得闭上了眼睛。 她将头抬起,脸往上仰,去接受阳光与微风的洗礼。面经微微摆动,长长的睫毛犹如鸦羽。 傻子看着身边的女人,脸上也露出了天真的笑意,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半溪颤抖的睫毛。 半溪被他的动作吓得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眸子, 他的眉眼好看极了,仿佛能让人沦陷进去。 半溪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但是马上就觉得自己真的太没有人性了, 居然对一个傻子恍神,难道是太久没谈恋爱了?罪过罪过! 半溪清了清嗓子,想缓解一下有点尴尬的气氛, 可实际上尴尬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傻子并不觉得尴尬,他依然是直勾勾的盯着半溪看。 半溪居然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便开了口, “有什么好看的?” 那傻子依然没移开眼睛, “看你,你是我媳妇儿,你好看。” 半溪轻笑了一声,伸出两只手,将傻子的脸掰到另外一边, “你说不定早就成亲了,有了妻子、孩子。” 那傻子不相信,“不可能,我就要娶你。” 半溪深感无奈,跟一个傻子真的是讲不明白任何道理。 索性懒得再说了,两人就坐在石头上,晃着脚丫子等小七和大牛回来。 傻子突然道,“等我的腿好了,你去哪我就去哪!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半溪笑了笑,因为此时她觉得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笑, 因为一个男人在跟你说永远不会离开你,而且那个男人还是个傻子。 傻子见半溪不说话,心中忐忑起来,脸上也明显惊慌了, “我会娶你,等我腿好了,我也会去赚钱养你,赚的钱都给你。” 半溪侧脸看向身旁的男人,带他走,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把他带回百草堂,刚好云深守着,她也能给他做手术, 到时候他恢复记忆,醒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是她救了他,这样也能多收点钱。 慕容府救苏子规,给了她三千两黄金,慕容府是东沧首富,那这傻子家肯定不可能比慕容家更有钱, 如果能给个一千两黄金也行啊,实在不行五百两黄金也可以。 想到这里,半溪仿佛看到了钱在向她招手,便爽快地回答道, “那等你能自己走路了,就跟我回百草堂去吧,我会治好你,让你恢复记忆。” 傻子听说只要能走路,就可以跟着半溪走,便开心极了,就要马上下地练走路。 半溪也只好下地扶着他,他恢复得极快, 昨天还只能走七八步,今天就能走一小段距离了。 这时大牛和小七回来了,筐子里满满全是乌黑的桑葚和红红的树莓。 大牛将筐子递到两人面前,自己也伸手抓了一把放入嘴巴里。 傻子也抓起一把放到半溪的手中,半溪见他们吃得欢,也跟着吃了起来, 微酸,但是也很可口。 回来的路上,大牛又要背傻子,奈何傻子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背,非要自己走。 大牛无奈,只好扶着傻子,一路蹒跚而缓慢的往回走。 一行人走过乡间悠长的小路,路边野花烂漫,傻子让大牛扶他过去,采了一些野花, 和小七大牛三个,做起了花环。做来做去,总是不成功。 半溪坐在田坎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筐子里的树莓,看着不远处的三个人,他们打闹着,将各色的野花编来编去。 最后总算是做成了一个并不太规整的花环,傻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半溪面前,将那花环戴到半溪的头上。 半溪抬眼看着面前男人的脸,便也伸手扶了扶花环,笑了笑,算是感谢。 傻子见她笑,也裂开了嘴跟着笑。 黄昏中,四人走过田坎,穿过小路,往村子里走去。 远处的村庄,翠烟袅袅升起,在空中散开,晚霞笼罩之下,竟也生出了静谧之美, 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又细又长,时光仿佛在这个时候慢了下来。 半溪第一次觉得,原来有时候,虚度光阴,也能体会到生命中某一种短暂的美好。 回来时,奶奶早已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半溪在院子中的躺椅上坐下,将整个身子靠了下去。 从这破烂的院子里,能看到远处连绵的山峰,夕阳的余晖将远山镀上一层淡黄。 不知怎的,半溪并不想马上回到百草堂, 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还想继续这样摆烂几天,在这村里,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 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被隔绝在大山之外。 半溪不禁在想,人是不是真的知道的东西越少,看过的世界越小,就越容易满足,人的欲望就会越低。 就像大牛和小七,他们的眼中翠花就是最美,所以他们上山摘点树莓,就觉得很开心。 想着刚从慕容府赚了三千两黄金,半溪便自我安慰着, 没事,再摆烂几天也是可以的。 毕竟,钱随时都可以赚,而眼下这样的生活,却并不是随时都会有。 第15章 离开 如此待了几日,傻子已经恢复不少, 虽然走路还是会一瘸一拐的,但已经能行动自如了。 自从能走之后,傻子更是时刻跟在半溪身侧,寸步不离。 想着本也要给他医治脑部的问题,半溪也就答应将他带回越州。 小七和大牛知道他们要走,早已将半溪的马牵了出来,等在那里。 谁料那傻子却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又利落。 大牛惊呼道:“傻子,你居然会骑马?” 那傻子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骑,看到这个马,我就觉得应该这么做。” 半溪倒并不意外,傻子虽然失忆,但是从前学过的技能却产生了本能的肌肉反应。 傻子坐在马上,对着半溪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骨节有力,手指修长。 半溪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傻子的手轻轻拳起,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一拉,便将半溪拉上了马。 小七和大牛都很是不舍,半溪安慰道: “待傻子的头医好,我们便会回来看你们。” 那傻子双腿一夹,马儿猛地飞了出去,速度太快,半溪身子惯性的往后倒,后脑勺撞到傻子的胸前。 傻子见半溪没坐稳,一只手勒住缰绳,一只手放到了半溪的腰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半溪吓得不敢动,虽然是个傻子,可到底是成熟男人的身体。 只觉得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带着阵阵热意,炙烤着她。 在半溪的指引下,两人一路飞驰,进入越州城。 傻子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于是两人又在越州城逛了一圈, 想着傻子穿的还是大牛给的衣服,半溪又拉着傻子进了一家成衣铺。 “掌柜的,拿些他能穿的成衣让他试试。” 掌柜的很热情,“这位夫人,好福气啊,你家相公生得如此玉树临风。” 末了给傻子选了几套衣服,到最后一身白色锦袍时,半溪愣住了, 此时白色的锦袍穿在傻子身上,衬得他更加好看,端的是矜贵。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只是不知道这傻子以后恢复了记忆,能不能报销今日买衣服的钱。 两人买完衣服又去了越州最出名的酒楼,大吃了一顿。 在日落时分,两人才回到百草堂。 云深见傻子跟来,并没有什么多的表情,仿佛这世间没什么事情能激起他的兴趣。 倒是阿进和阿宝看到小姐带了个长得那么好看的瘸子回来,吃惊不少。 却也不敢多问,阿进准备将傻子安排在偏房,奈何傻子不肯,嚷嚷着, “我不住偏房,我要和我媳妇儿住一起” 阿进和阿宝瞪大了眼睛, “小姐,你......?” 半溪也很是无奈,从前在村里就那几个人,这傻子胡说八道也就算了, 如今回到越州,他要是再这样逢人就嚷嚷确实也不是个事儿, 会影响她做生意啊,其实最主要是,确实也影响她的姻缘啊,谁还没有个怀春的心。 想到此,半溪决定今晚让云深守着,便给傻子把手术做了, 等他恢复了记忆,自然就不会再这样每日乱喊了。 “阿进,就让他住我房间吧!”半溪吩咐道。 阿招和阿财关了前院的店门,回到后院。 云深守在门外,半溪一针麻醉剂进去,傻子便没了知觉。 头部手术风险本就高,半溪自然是一点也不敢大意。 一直到凌晨,半溪才将一切整理妥当。便趴在傻子的床边,睡了过去。 夜色中,几个黑衣人飞身入院。 躺在隔壁房间的云深,瞬间惊醒,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了半溪的房间。 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个黑衣人挟持了半溪,此时长剑正架在她雪白的颈间。 “放了她。” 深的语气透着刺骨的冰冷。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 “我们带走我家公子,自会放了她。” 云深的身影已直冲半溪而来,可另外两个黑衣人却从中一跃,与云深纠缠了起来。 一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又紧了一些, “你要是再动,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这些人的武功比云深想像的要高。 云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也停手了。 另外几个黑衣人,就要去搬躺在床上的傻子。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并未回话,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极轻,能看出来很小心, 半溪在心中琢磨,看来这些人并不想伤害傻子,那就是家里人来找他的? 钱还没给啊,便道:“他的病是我治好的,你们帮他把钱付了吗?” 为首的黑衣人道:“多少钱?” 半溪没想到这么痛快,“三千两......” 黑衣人微微蹙眉,从怀中摸出一千两银票,“眼下只有这些,姑娘先收着,全当感谢姑娘今日给我家公子买衣服的,待我家公子平安醒来,剩下的两千两会送到府上。” 原来是今日进越州城就被这些人跟踪了,不然他们怎么知道,她给傻子买了衣服。 半溪在心中骂自己太二,开口要少了,早知道这傻子这么有钱,应该要五千两。 “既然知道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还不将我放开?” 那黑衣人沉默了半晌,看向一旁的云深,从刚才过招,他就知道这人武功极高, 不过是凭着他们人多,才占了上风,于是道: “待我们平安离开,自会放了姑娘,只要配合,我们不会伤害姑娘。” 半溪这下确定,这应该就是他的家人,要走就走吧,反正收了一千两,也不吃亏。 想着未来也许还能真的再送两千两来,半溪从怀中掏出几样药,都是防止傻子术后感染,利于恢复的。 “这些药,每日给他吃两次,一次各一粒。你家公子,明日应该就能醒了。” 那黑衣人看着这些奇怪的药片,半信半疑。 “你还怕我下毒不成?我辛辛苦苦救你家公子,这百草堂就开在这里,又跑不掉,吃出什么问题,你们随时来找我。只是,别忘记带钱来。” 溪此时只想做个好人,好收回剩下两千两的尾帐啊。 那黑衣人这才将药收下,放入怀中。其他几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将那傻子抬走, 一帮人消失在夜色中。 第16章 王爷回来了 寒王府。 热闹无比,大家忙前忙后。 只因,他们战死三年的王爷,昨夜突然回来了。 断机站在床前,听着门外远远的响起探珠的声音,“奴婢参见夏王。” 长风陌径直走进了房间,看向躺在床上的长风洵,三年未见,模样未变。 断机行了礼,“属下参见夏王。” “你们在哪里找到三皇兄的?”长风陌在床边坐下,一双眼睛有些湿润。 “分布在越州的风云卫,今日在越州城发现了王爷的行踪。王爷被越州百草堂的一位神医所救。” 断机回答着,这断机是风云卫的首领,跟在长风洵身边多年。 长风陌此时震惊无比,没想到死了三年的三皇兄如今活着回来了。 可是,三皇嫂,刚去了雍州,自己这不是帮了倒忙吗? 想到三皇嫂因为面容有瑕,平时都是戴着面纱示人,见过她面容的人极少。 “断机,三皇嫂一个月前去了雍州,本王画一幅三皇嫂的画像给你,你命风云卫将她接京都。” 说罢便起身去案前,画了一幅半溪的画像,待墨痕干了,细心的卷起来,正准备要递给断机。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长风洵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四周,这一切熟悉又陌生,这三年的事情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长风陌见状也激动不已,一个箭步走到床前, “三哥,你醒了,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风洵此时头痛欲裂,断机见状,想起越州那个姑娘给过他几种药,便从怀中掏出来,呈上前, “王爷,这是越州的大夫给您备的药,但是属下不确定此药的来历是否可信。” 长风洵接过药,他的头确实恢复了,除了能想起从前, 同样能想起那小七,大牛,还有那个毁容了的晚照,她为他治好了腿伤和失忆。 “拿水来。” 断机抬眼,“王爷,这药......” 长风洵语气冰冷,“是晚姑娘救了本王。” 断机不敢再说什么,赶紧起身倒水。 长风洵服下药,冷声交待,“即刻动身,去越州,接晚姑娘回府。” 断机想着,应该是王爷身体不舒服,需要那晚姑娘来医治,此事确实耽误不得。 刚起身,又想起了什么, “王爷,那晚姑娘说,医治王爷要三千两,昨夜属下身上只有一千两,那此去越州......” 无端的,长风洵嘴角扯起一丝隐约的笑意, “去帐房领五千两给晚姑娘送过去,她喜欢钱。” 长风陌瞪大了眼睛,“三哥,你是在笑吗?” 那笑意转瞬即逝,“你手中拿的什么?” 长风陌这才想起,这事三哥还不知道, “三嫂一个月才把你写的信给我,所以我帮她离开了寒王府,去了雍州,这不,我刚才画了一副三嫂的画像,让断机派人去雍州把三嫂接回来。” 长风洵微微蹙眉,“什么信?” 长风陌看他这表情,便从怀中掏出当日半溪给他的那封信,递了过去。 长风洵打开信一看,这字迹确实与他亲笔所写一般无二,心中冷哼,还会模仿笔迹,设计离开。 长风洵接过画像,“此事暂且缓一缓。断机,即刻动身,先去越州接晚姑娘进京。” 断机领命就向门外走去。 “三哥,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三嫂长什么样子?要不你看看,人家好歹无怨无悔的为你守孝三年。” 长风陌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了手中的画像。 长风洵的眼神瞬间顿住, 断机......回来。” 已经出了门到院中的断机,又赶紧折了回来, “王爷还有何吩咐?” “不必去越州接晚姑娘了,就传消息到越州,就说寒王长风洵,返回京都,身受重伤, 一直昏迷不醒,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命在旦夕。务必要让越州城人尽皆知。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晚姑娘在越州救的人是本王,包括晚姑娘。那银子也不必送了,私下透出消息即可。” 长风陌和断机同时看向了床上的长风洵,眼中满是不解。 “还不快去?”长风洵看着杵在眼前的断机问道。 断机不敢停留,赶紧转身离去,只是感觉王爷这次回来,怎么这么奇怪, 刚才还说马上接晚姑娘回府,这会儿又说千万不能让晚姑娘知道,如此出尔反尔。 长风洵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画像,那画像中的人连脸上紫黑色斑的位置都与晚照一模一样。 原来竟是她,长风洵削薄性感的唇间再次浮起笑意。 不出一日,越州城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战死三年的鬼面战神,寒王长风洵没死,活着回来了。 就连阿进和阿宝也在半溪的耳边叨叨, 小姐,你知道吗?听说寒王没死,回到了京都。” 半溪没想到这个寒王居然没死,那......那封信不就要露馅了。 会不会派人来抓她? 阿宝接过话说,“只可惜,那寒王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听说连宫中的太医都治不好。” “可惜了,不会三年前没战死,现在刚回来还是要死吧?” 半溪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惊。 这寒王虽是个丑八怪,两人也从未谋面。 可说到底也是原主的夫君,自己眼下带了空间,或许可以救他一命。 可是转念一想,好不容易才从寒王府跑出来,就这样回去,真的不甘心啊。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如此又过了几日,半溪心中觉得烦闷,那傻子应该早就醒了。 真是个没良心的,剩下的两千两银子也没人送来,人也不来。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说什么会娶她。 半溪竟然突然在脑海中闪过,那一日,傻子说,你是我媳妇儿,我会娶你。 想罢,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一个傻子说的话,难道还能当真? 更何况那傻子还看过她这张吓死人的脸。 说不定人家早已妻妾成群,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只是没由来的,半溪隐约觉得有些堵得慌。 想起从前傻子说过的话,有种被白嫖了的感觉。 想到这里半溪又笑了起来,不是一直没当真吗? 不是一直都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是傻子,他恢复记忆,就会回到他自己的生活。 其实一切都知道, 只是,不知为何,依然有些失落。 一定是因为遗憾那没收到的两千两银子,半溪如此想。 正在出神,那头发凌乱如鸡窝的老头出现在她面前。那毒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半溪本就心情不好,更不想被这毒王研究。 那毒王却笑得开心, 怎么样,你这斑虽然颜色淡了很多,还是没消吧。 我就说这世间,此毒除了我,无人可解。来,你试试这个。” 说摆毒王拿出几个药丸, “内服,三日必能痊愈,保证你这张脸跟刚剥皮的鸡蛋一样,恢复如初。” 第17章 真假王妃 寒王府, 今日是断机第三次被王爷召见。 长风洵此时眉眼间全是杀气,“消息传出去了吗?” 断机瑟瑟发抖,“回王爷,传得越州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那晚姑娘可有听到?”长风洵这句话问得艰难。 “定……定然是知道的。” 断机见王爷面色难看,“要不,属下派人告诉晚姑娘一声?说王爷病重。” “不必见她,继续传,就说本王回光返照,命不久矣。”长风洵怒气更甚。 断机吓得不敢再说话,又道: “王爷,皇上召您进宫。” “没见本王病重吗?” 断机心想,确实没看出来,只觉得王爷这是鬼上身了吗? 明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非要说自己病重。 到底不敢开口,默默退下。 行至门口,又被喊住,“再传,就说寒王病重,召天下医师,谁能治好寒王赏五千两。” 屋内长风洵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先是模仿他的笔迹,设计离开王府,如今听说他病重,也不回府救他。 脑子里又闪过她从前说,她的夫君死了,她是个寡妇。 这倒没说假话,还说什么,夫君是个丑八怪,是丑死的。 丑八怪,明明她才是,他都没嫌弃她是丑八怪。 如此思来想去,长风洵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什么晚照,她的真名是寒王妃,半溪。 反正此时长风洵是一点也想不起曾经是半溪治好他的腿,治好他的失忆。 现在满脑子都在气她,听说自己夫君要死了,也不回府救他。 也全然不管半溪冤不冤。 又过了三日, 半溪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的斑已尽数消失。 此时这张脸肤如凝脂,眉眼精致,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从此再也不用戴面纱了。 没想到毒王真的这么厉害。 半溪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毒王给他的那本下毒和解毒的秘籍。 脑中不时闪过傻子那张脸,还有那一日,他手掌传来的温度。 甚至,那一日他将一个破花环戴在它头上的模样,傻气中带着天真。 这么多天过去了,音讯全无,王八蛋,骗子。 说好的两千两呢? 半溪在心中骂了傻子八百遍之后,又听到阿进和阿宝在那里八卦,说寒王病重,要死了。 阿进对那个寒王简直崇拜得不得了, “听说杀了好多太医,依然没人能治好。” 半溪只觉得最近诸事不顺,傻子那个王八蛋一走就音讯全无。 连死了三年的前夫,都在这个时候活着回来了。 一想到傻子从此将消失在这茫茫人海间,半溪心中愈发烦闷。 虽然一直都懂人间匆忙,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 可……可是,那傻子还欠她两千两呢。 阿宝看着出神的半溪道: “小姐,听说京都寒王府在悬赏,谁要是能治好寒王,赏五千两。小姐你是神医,要不你去京都看看?” 半溪看着恢复如初的脸,起了身。 如今这张脸寒王府应该没人认得出来,干脆回去救救那个前夫吧。反正最近呆在越州也烦闷得很。 一想到这里,半溪觉得,与其在这里莫名其妙的烦闷,不如出去搞钱。 把傻子骗她的两千两,从前夫身上赚回来。 说干就干,便动身前往京都。 半溪看着门匾上“寒王府”三个大字。 从前的记忆直往脑袋里冒,不过都是些女子三从四德的玩意儿。 因为她与寒王到底是一次没见过,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夫妻情深,在半溪眼中,这寒王长风洵,顶多算个前夫。 在她心中,这婚早已单方面离了。 断机听守卫来报,越州有个晚照姑娘,说能治病,拔腿就飞跑出来。 不知怎么的,断机觉得,这晚照姑娘再不来,王爷怕是要疯了。 那日在越州接王爷的时候,断机和其他风云卫都蒙住了脸, 所以半溪并没有认出断机是那日接走傻子的黑衣人。 那日半溪也蒙着面纱,所以断机也不知道这晚照姑娘原来竟生得如此美貌。 “晚照姑娘......里面请。” 断机也演得一手好戏,仿佛真的从未见过一样。 只是想着这姑娘救了王爷的命,而且后来给的药,也确实让王爷很快就恢复了。 要不是那一日,这晚照姑娘将王爷从村子里带出来,带到越州城闲逛,怕是风云卫至今都不知道王爷还活着。 从心中,断机对这晚照姑娘很是感激。 后来也派人去越州城查了,还去了小七家的那个村子。 风云卫跟在长风洵身边多年,办事自然滴水不漏,自然把从前王爷是个傻子的事情也查出来。 ......还有,王爷是个傻子的时候,说这晚照姑娘是他媳妇儿的事情,大牛在拿到十两银子之后,全都说得明明白白。 想着王爷曾经是个傻子,断机也不敢多问, 那王爷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晚照姑娘?难道是不想再让别人知道,王爷曾经是个傻子? 断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毕竟真的谁也未曾想到,东沧赫赫有名的战神, 曾经是个傻子。 晚照跟在断机身后,穿过王府的长廊,毕竟在这王府守孝三年,多少是熟悉的。 走到主院时,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探珠和探雪, 她们两只见过王妃那张丑陋的脸,如今面对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晚照姑娘,一点印象也没有, 只觉得这晚姑娘生得好看,便匆匆行礼, “晚照姑娘,王爷有请......” 从前探珠和探雪一直贴身伺候她,虽谈不上愿意为她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但到底对她还算不错,至少没欺负过她。 想到此,晚照对着她两轻轻的笑了,“多谢......” 探珠和探雪只是感叹,这位晚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还待人如此温和。 断机很识相的,没有跟着进房间,守在了门外。 走进屋内,一个戴着玄铁面具的男人,躺在床上。 半溪在心中想,也真是搞笑,成婚三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前夫。 只是这面具把脸都挡住了,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连病重都要戴着面具,想来是真的丑得惊天地泣鬼神。 第18章 姑娘可有婚配 躺在床上的男人,在抬眼之时,浑身像触电一般,微微愣住。 眼前的女人脸上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紫斑,此时的脸上洁白无瑕。 只是那双眼睛,倒和从前一模一样,干净又清澈,而且无所畏惧的模样。 不过这女人医术本就很好,说不定是治好了自己的脸,也说得通。 见她站在原地,“你便是越州的晚照姑娘?” 声音带着凌冽之气,冰冷又威严。 半溪上前一步,这男人看着也不像有什么大毛病啊,说话中气十足的, “正是,听闻王爷病重?” 长风洵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人,她的睫毛又密又长,像两只蝴蝶停在那处。 晚照上前就要检查,长风洵阻止道: “晚姑娘,男女受授不亲。本王告诉你症状,你开药即可。” 听到这句男女授授不亲,半溪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丑人多作怪。 可人家是杀人不眨眼的寒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王爷觉得哪里不舒服?” 躺在床上的长风洵道, “头痛,浑身痛。” 半溪这才开始觉得,这寒王府的三千两银子并不好挣啊。 “可还有其他症状?” “晚姑娘可有婚配?”床上的长风洵答非所问。 半溪在心中愣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不会被发现了吧? 不对啊,自从十四岁,被人下毒,原主就一直戴着面纱,鲜少以真面目示人。 如今她的脸已经好了,和十四岁的样子,终归会不同吧? 半溪觉得不能自乱阵角,便回答道,“王爷说笑了,我嫁过人,如今是个寡妇。” 床上的男人又问道:“晚姑娘的夫君因何过世?” 半溪没由来的烦闷,隐约感觉这长风洵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在诈她? 心中有气,便随口答, “我那夫君,禽兽不如,和隔壁村的几个寡妇乱来,精尽人亡,如今死了也算为民除害。” 这话把长风洵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门外阵嘈杂的声音响起,“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进来的正是五公主,长风玥,身着红色长裙,头上戴着硕大的黄金发冠, 看着像只趾高气昂的大公鸡,身后的宫女带着不少宫中的补品, 见到床上的长风洵便跑了过去, “三哥,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如今感觉怎么样了?” 长风洵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句,和隔壁村几个寡妇乱来, 此时只觉得气得胸口痛......于是应了一句,“无碍......” 长风玥走到床前,说得轻描淡写, “三哥,你可知道,一个月前你这寒王府着了火,三嫂被活活烧死了,后来找到尸体时早已面目全非。 不过那个丑八怪,死了也好,她配不上三哥,更不配做三哥的正妃。” 长风洵的目光扫过站在远处的半溪, “听陌儿说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丑八怪,死了就死了吧。” 半溪站在远处在内心问候了长风洵的全家,你才丑八怪,你全家都是丑八怪。 果然是个禽兽不如的男人,自己老婆被烧死了,没半点悲伤。 不对,既然长风洵回来了,那长风陌肯定把自己假死逃跑的事情告诉他了啊。 半溪在心中琢磨,这长风洵到底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这长风玥从前没少欺负半溪,今日冤家路窄,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越州有句古话,说是被人欺辱的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厉鬼入梦...... 寒王妃要是地下有知,不知道会入谁的梦啊?” 长风玥听得后背发凉,这才看见屋内还站着一个人,这女子生得一张让人嫉妒的脸,说话也让人讨厌。 “你是何人,本公主和三哥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来人,掌嘴。” 半溪上前一步,离长风玥近了一些, “小女子名晚照,是从越州来的大夫,说话冲撞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长风玥很是嫌弃的往后退了退,“一个乡下女子,离本公主这么近做什么?” 身后的宫女已经上前要掌嘴,“我看公主有病,可别打坏了我,没人医治。” “放肆,本公主哪里有病?”长风玥气得不行。 “我自小学医,一看公主的气色就是有病的,公主身上是不是起了红斑?需要早些医治,否则会留下满身的疤痕,丑陋无比。”晚照说得很是笃定。 五公主身后的宫女赶紧道:“胡说,五公主出门更衣的时候,身上并无红斑。” 长风玥拉起袖子,发现真的手臂上全是红斑,一时大惊。 赶紧带着宫女入了内室,检查了一下,宫女们大惊失色。 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没有,怎么突然就起了这满身的红斑。 长风玥这才走出来,“你既能看出,可知道是因何而起?有何医治的办法?” 晚照从怀中掏出几粒药丸,“公主应该是被什么蜜蜂或者虫子叮咬了,导致过敏。这是我师傅给我的解毒丹,可解百毒。公主内服三次,七日便可痊愈。只是这七日,公主浑身会瘙痒无比,千万不能抓,只能忍着,同时还要禁食,这七日只可喝水,喝点白粥,其他东西都不能吃,不然就会留下疤痕,公主生得如此沉鱼落雁,留下疤可就不好了。” 长风玥此时只觉得浑身瘙痒难奈,带着宫女就要回宫, “你在本公主痊愈之前不可以离开京都。” 晚照轻轻点头,看着那公主满脸红斑,瘙痒无比,心中也觉得痛快,从前这长风玥见她脸上有斑可没少嘲笑她。如今也让她尝尝这滋味。 不说,那老头的毒真的历害,无色无味,让人难以察觉。 待长风玥离开,长风洵才开口, “晚姑娘果然是妙手回春,姑娘一路跋涉,今日便请在府中先住下,明日再给本王医治。” 半溪只觉得这长风洵有些奇怪,看着也不像外界传闻的病危。 而且,废话这么多,也不像传闻中的沉默寡言啊。 刚要离开,长风陌却又走了进来。 晚照在心中暗道,真是一茬接一茬的没完没了。 这京都怕是不能多待。 第19章 你全家都是丑八怪 长风陌进来便看见一张极美的脸,看向床上的长风洵,会意一笑。 难怪三哥不着急去雍州接三嫂回来,原来是有佳人在侧啊, 不过三哥贵为皇子,娶个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 “这位就是晚姑娘?真是生得明艳动人啊,难怪三哥一病不起。” 半溪看着面前男人俊朗的笑,心中也明快了些,这长风陌天性单纯,不像其他皇子。 而且对她一直是不错的,因此也对着他笑道: “这位是......” “晚姑娘叫我长风陌即可。” “原来是夏王殿下。”晚照轻轻颔首。 长风陌这些年还未见过三哥对哪个女子上心,原来三哥装病,是为了引这晚姑娘前来? 便也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晚姑娘可是第一次上京都?” 半溪对长风陌是有好感的,便也多聊了几句。 “那明日,邀请晚姑娘一道,去京都逛逛如何?” “来人,送晚姑娘去后院歇息!” 躺在床上的长风洵突然开口。 探珠闻声进来,便引着半溪往后院走去。 长风陌坐到床边,还没见三哥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三哥,你至于吗?要护得这么紧?” 长风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最近功课如何?” “今日天气这么好,提什么功课,你就不能愉快的聊天吗?” 长风陌吊儿郎当的回答。 然后又道,“三哥,你什么时候进宫?父皇听说你回来了,召了你几次,你都假装病危。” 长风洵沉思了片刻,他还在等风云卫调查的结果,有证据在手上再进宫也不迟。 “再过几日吧。” 后院中,半溪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也有些恍然, 不知道那傻子如今在何处,当日接他的手下随手都能给她一千两,想来也是家世显赫。 如今自己来了京都,也不知道傻子会不会去越州寻她。 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可笑。 今日长风陌并未认出她的脸,半溪倒是有把握,这京都怕是亲爹见到她,也认不出这张脸吧。 毕竟她从十四岁就开始戴面纱,这么多年,容貌和小时候早就变了。 这寒王府怕是不能多待了,也不知道这长风洵打的什么主意,总感觉怪怪的。 这时探珠走来,“晚姑娘,寒王请您去用晚膳。” 半溪心情并不算好,仿佛是从傻子音讯全无开始的。 “麻烦探珠姑娘回王爷,我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明日一早给王爷医治。” 探珠在心中诧异,王爷有请,这晚姑娘怎么还拒绝。 但是也不敢说什么,便去主院回话, “回王爷,晚姑娘说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 长风陌听着哈哈大笑,\"原来三哥也会吃闭门羹。\" 长风洵声音冰冷,“准备些吃的,给晚姑娘送过去。” 探珠只觉得王爷吓人得紧, “三哥,你是不是喜欢那晚姑娘?是想纳进府里做妾吗?” 长风洵只觉得今日的饭菜都不合胃口, “你不是说明日要约晚姑娘去京都逛逛?那便去吧。” 长风陌有些摸不着头绪,不过能翘课出去玩,长风陌依然很开心, 而且他觉得那晚姑娘也挺有意思的,不像京中那些名门小姐,个个做作扭捏。 “管好你的嘴巴,不要提本王任何事。”长风洵冷冷的交待。 一大早,寒王府的马车已等在门外。 长风陌满脸笑意,“晚姑娘,三哥准我们今日出去逛逛。” 半溪心中诧异,看来这寒王的病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严重嘛,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想起这长风洵一直和太子不合,两人这些年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多年, 也许这长风洵假装称病,在提防太子一党? 便也懒得再细想,跟着长风陌上了马车。 马车上,因为长风洵交待不要多嘴,一时长风陌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生怕说错了话。 长风陌思来想去,问道:“晚姑娘,你喜欢我三哥吗?” 半溪只感觉被这话问得要憋气, “我与寒王素未谋面,昨日第一次见,王爷也是戴着面具,何来喜欢一说?” 长风陌忍不住道:“我三哥那面具,从离开清宁宫开始就未取过,我和父皇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外界传闻,寒王长得青面獠牙,奇丑无比。想来是不想旁人见到,损了威严。”半溪淡淡地道。 长风陌忍不住解释道,“三哥从前生得极其好看......” 想到长风洵的交待,长风陌闭上了嘴巴,未再往下说。 半溪对那寒王并无兴趣,也就不追问。 马车驶入闹市,外面热闹非凡,半溪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长风陌见她好奇,自己也好久没逛了,便提议, “要不我们下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半溪也觉得这马车坐得不舒服,两人便下了马车, 京都本就是东沧的都城,这又是最繁华的一条街,真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半溪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人潮拥挤,长风陌道: “晚姑娘,前面在玩杂耍,那是京都了名的班子,人太多,你跟紧我。” 半溪嗯了一声。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抬眼一看,一张熟悉的脸, 此时修长的手指放在半溪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半溪恍了神,默不作声的任由那人拉着,飞快的离开了闹市。 一间三楼的雅间中, 半溪看着眼前的男人,身着一袭白色锦袍,身上没有什么华丽的配饰, 五官轮廓分明,那双邪魅漆黑的眸子,此时正看着她。 这人正是傻子。 半溪心中莫明的有些兴奋,转念却又冷了脸, “你是何人?” 那人将一张邪魅的脸帖了上来,嘴角扯起笑意, “丑八怪,你的脸什么时候好的?” 半溪只觉得男人身上的松柏香,萦绕在空气中,让人昏沉沉的。 此时他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带着热意。 没由来的,觉得脸上发烫。 收了收神,半溪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 “关你什么事,你才丑八怪,你全家都是丑八怪。” 那傻子见她生气,又将一张极好看的脸凑了上来, “你生气了?是生气我好了没去找你吗?” 第20章 宠妾灭妻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半溪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不找我才好,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夏王还在等我,我回去了。” 说罢半溪转身就要走,只觉得身后一只大手搭到了她的腰上, 轻轻一带,整个人便跌入了男人的怀中,腰间传来的阵阵炙热,让她浑身发烫。 一张小脸顿时红至耳根,男人似乎很满意, 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只感觉自己碰到了女人的柔软, 低头间,那处雪白连绵起伏,男人只觉得全身膨胀,不自觉的喉结滚动。 半溪很想伸手推开他,可是此时只感觉浑身无力,脑子都有些浆糊。 浑身的滚烫,消磨着她的意志。过了良久,那男人才松开了手。 走到窗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 末了看向半溪,示意她坐下。 半溪气鼓鼓的坐了回去, “你的脸,怎么好的?” “遇到一个老头,给了我解药,就好了。” 半溪回答得有些没好气,本想问傻子家住哪里,是什么身份,到底忍了回去。 长风洵看着面前的女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你是来京都找我的吗?是想要我负责?” 半溪此时看着眼前这个笑得邪魅的男人,只觉恨不得这世间有后悔药。 “真后悔治好你,还是当傻子更好。” 半溪说这话时,傻子从前说,你是我媳妇儿,我会娶你的画面,再次涌上脑海,没由来的更加烦躁。 长风洵眼中的笑意化开, “晚儿怀念从前的傻子,是因为傻子曾经说过,会娶你?” 半溪突然觉得又羞又恼, “我治好了你的病,你得付我钱,你还欠我两千两,给我钱,咱们两清。” 长风洵见她这模样,竟带着几分可爱, “咱俩怕是清不了,我没钱。” 半溪看着面前的男人,到底是没忍住,“你是谁?” 长风洵想了想,“我是太子身边的侍卫。这次出去办事,被人暗算,跌落悬崖,被小七和奶奶所救。” 原来是太子身边的人,半溪沉默了,这朝堂之中的事情,最是千丝万缕。 “你来京都做什么?”长风洵饶有趣味的问。 “寒王长风洵病重,悬赏五千两,所以我就来看看。” “你是不是喜欢寒王?” 半溪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就笑了,到底在奢望什么, 真的,很怀念从前那个傻子呢。 要不,怎么有句话叫相见不如怀念呢? 长风洵见她突然笑得那样虚无,莫名的心里一紧。 “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半溪也在心中愣了愣,瞒着他的事情很多。 她是穿越来的,她是寒王妃。 想到此,半溪的神情也淡了些, “夏王估计在寻我,我就先告辞了。” 她曾是期待再见到傻子的,可是真的见到,似乎更加烦闷了。 在街头看到正在寻她的长风陌, “晚姑娘,刚才去哪里了?” 突然觉得很是疲乏,只想好好睡一觉。 “刚才人多,走散了,夏王殿下,我们回去吧?” 说话间一驾豪华的马车,从远处浩浩荡荡的驶来,马车旁跟着两队人马,气势恢弘。 队伍从半溪和长风陌身边徐徐驶过。 “这是谁?好大的阵仗。”半溪不禁问道。 长风陌开了口,“这是如郡主回京都了。” “如郡主?”半溪翻了回忆,居然没有这个人。 “这如郡主,本名如堇,是如王,如开城的嫡女,这如王手握东沧兵权,戍守在边关。 如堇姑娘深得太后喜爱,年少时在太后身边养过几年,与我们都算少时相识。 如今好像是太后惦记她,召她回京都。” “你看她身侧跟着的便是如家军,据说这如家军骁勇善战,能以一挡十,威猛无比。” 长风陌说得眉飞色舞,半溪兴致平平。 两人回了寒王府。 马车刚停下来,断机已守在门口,“晚姑娘,王爷有请。” 半溪跟着进了主院,长风洵此时坐在案前,一张玄铁的面具更显出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冰冷。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人情味。 “寒王殿下......有何吩咐。” 今日半溪只觉得烦闷,自从见了傻子,更加烦闷。 说不出来的浑身不舒服。 案前的长风洵上下打量着半溪,自然也能看出她心情不佳, “晚姑娘今日出去,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半溪突然一股子莫名的气,索性懒得和他周旋, “寒王殿下,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病重,我是否可以回越州了?” 案前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回越州?” 这话像在问半溪,又像在问自己。 长风洵一时也有些不解,这女人到底想什么?她不是刚见过傻子吗? 本以为她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见到傻子会高兴。怎么现在看起来心情更不好了? 她就打算这样回越州? “实不相瞒,本王确实身体无碍,只是朝中人心叵测,本王需要晚姑娘暂时留在寒王府给本王医治。至于赏金,本王会如数奉上。” “寒王殿下若无其他的事情,我退下了。”半溪说话间已走向了门外。 长风洵看着离去的背影,修长的手指搭到了眉间, 她倒是生气了?本以为见到傻子她会高兴呢。” 长风洵不由得认真的琢磨,应该找个时机,告诉她,自己就是傻子,傻子就是寒王长风洵。 断机走了进来, “王爷,宫中太后的懿旨,说如郡主回京都了,请王爷与众皇子进宫一聚。” 长风洵微微顿首,放下手中的笔, “备马,进宫。” 说话间人已出门,翻身上马, 俊朗的身姿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断机跟在长风洵身边多年,知道的事情自然比旁人更多, 此时也忍不住想, 王爷今年是被桃花缠身了吗? 先是晚姑娘, 现在就连如郡主也回京都了。 只是为什么,王爷一直绝口不提要去雍州接王妃回府? 难道要宠妾灭妻? 从前王爷从来不近女色,难道突然开窍了? 只是怎么一开窍就两个。 断机越想越迷糊。 第21章 青梅竹马 太后的坤和宫一片欢腾。 丝竹声声,载歌载舞。 大家浅言轻笑,倒是一派祥和。 随着长风洵的到来,众人也静了下来。 太后看着面前身长修长,风流倜傥的长风洵, “寒王,怎么的来得这么迟?就差你一人了。” “回太后,孙儿先去了趟正殿,此次回来一直重病在身,如今见好,先去见了父皇。”长风洵回答得恭敬自然。 太后笑得慈祥,“你能活着回来,便是天大的好事,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长风洵走到太后旁边坐下,太后又道: “如堇这丫头回来了,你们也有四年未见了吧?看看,是不是变成大姑娘了?” 坐在另一侧的如堇,眼眶微红,却依然仪态端方, “如堇见过洵哥哥。” 长风洵看向坐在对面的如堇,肌肤如雪,双眸似水,面具之下的脸上也有难得的温和,语气也有些柔软, “如堇郡主,好久不见。” 坐在一旁的长风玥笑了起来,“三哥偏心,只有在见到如堇姐姐时,才会这么温柔。” 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如堇瓷白的脸上泛起阵阵红霞, “玥儿妹妹,惯会笑话我。” 太子长风堰坐在那里, “就是,要不是如堇妹妹回来,三弟都不会进宫。父皇宣了三弟好几次,都说是病重,不能觐见。 如今如堇妹妹回来了,三弟倒是跑得比兔子还快,身上的病也全好了。早知道太后应该早些召如堇妹妹回京都。” 坐在太后身侧的长风洵看着太子, “太子殿下,本王此番被人暗算,确实身体病重。不过前几日越州有位大夫来了府中,经她治疗,确实效果显着。” 太后看着这满堂的皇子、公主,也一时欣慰, “这坤宁宫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如今如堇丫头回来了,寒王也回来了,大家终于又这样整整齐齐的聚在一处了。” 席间你来我往,倒真像是和睦的家族聚会。如堇见长风洵离席,也起了身, “太后,如堇出去透透气。” 太后也有些疲乏,摆了摆手,“哀家这身子骨不中用了,不如你们年轻人精力好,你去吧。哀家也回去歇息了。” 后花院中,长风洵坐在栏杆上,如堇行至身后, “洵哥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私下里派了如家军四处寻找,也没有你的消息。” 长风洵回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三年前,雍州战乱,我军大败,当时我怀疑有内应。一路折返,沿途被人一路追杀。 后来中人暗算,跌落悬崖,就失忆了,所以在一处山谷之下生活了两年。” 如堇压低了声音,“可是那位所为?” 长风洵的声音透着刺骨,“如今还没有证据,断机正在查,应该快有眉目了。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京都?” 长风洵自然不相信真的是太后惦记她,所以召她回京都。 如堇又离长风洵近了一些,四下环顾。长风洵道: “我看过了,这四下无人。” “皇上怕是对我父王起了疑心,此番突然召我回京,表面上说是太后惦记我,实则是想将我留在京都,以此要挟我父王罢了。” “洵哥哥,你此番死里逃生,可要早些筹谋,你心软,便是将刀柄递到了敌人手中。 这次回来,除了明面上护送我的如家军,还有一些私兵,可以任洵哥哥调遣。” 长风洵眼神讶异,“如王......” “我与父王,自然是希望洵哥哥好的,从来都是如此。” 如堇愣愣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戴着面具的男人, 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岁那一年的冬天,他们在清宁宫初次相见。 那一年,如堇十岁,长风洵十一岁。 自己的父王,如王手握兵权,戍守边疆,如堇一出生,皇上便下旨亲封为郡主。 十岁那年,皇后说喜欢这个如堇郡主,要接回宫中带在身边养着。 众人看着是皇恩浩荡,毕竟有谁家郡主可以养在宫中,和众皇子一起读书认字。 可只有如家的人自己知道,不过是皇上忌惮如王手中的兵权,又知道如王最是疼爱这个嫡女, 所以才以太后喜欢为由,将她养在太后的坤宁宫,实则是挟持在宫中,为的是制衡如王。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好几场雪, 也就是在十一岁那一年,长风洵的母妃因设计陷害皇后,而被关在清宁宫反省, 因为没有太医,最后母妃死于一场风寒。 偌大的清宁宫,只剩下长风洵一人,一个罪妃之子,自然无人问津。 那一年十岁的如堇路过清宁宫,被墙角的腊梅吸引,走了进去。 看到蜷缩在角落的长风洵,身形瘦弱,面色惨白。 她将手中的暖炉递上去,“你冷吗?抱着这个,暖和些。” 随后她又取下自己的貂毛披风,系在长风洵的身上, “你别怕,好好活着,熬过这个冬天,到了春天就暖和了。” 那一日,蜷缩在角落的长风洵,看着面前娇贵的女孩,觉得她身上仿佛带着天使的温暖光晕, 那是他少年时期,绝望中的一缕天光。 后来,如堇时常悄悄到清宁宫去,送些吃的用的给长风洵。 两人也曾在破败的清宁宫中,看过朝霞、也看过夕阳。 后来如堇跟着众皇子进国子监听学,便也时常将所学讲给长风洵听。 又时常悄悄拿些书到清宁宫。 那清宁宫母妃去世后的五年,如堇成了长风洵看向外面世界的一扇窗。 也成了他阴暗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 五年后,如堇及笄,如王请旨接她回开州。 那一日,也是冬天,地上和树上都是厚厚的积雪。 十五岁的如堇站在十六岁的长风洵面前, “洵哥哥,皇上允我回到开州。你且忍耐,等着我,我回去之后,我会让父王想办法,接你离开清宁宫。” 长风洵没有说话,十六岁的他已长成了身材高大的少年。 如堇又道:“洵哥哥,你生得这般好看,我走以后,旁的女子要是见到你,怕是都会喜欢。堇儿真希望,你的脸,只有我一人能看。 这是他们第一次告别。 长风洵始终没有说话,只有他知道, 他的世界将再次回归暗无天日。 第22章 梅花胎记 如堇离开京都之后不久,朝中有大臣提议,三皇子长风洵年已十六, 身为罪妃之子,不配在宫中享乐,受百姓供养,理应上战场保家卫国。 就这样,如堇真的做到了, 她寻死觅活,求着如王,联络了朝中旧友, 以罪臣之子为由,接应三皇子长风洵离开了清宁宫。 那一年,是长风洵人生新的开始。 他离开了禁锢他的清宁宫,他上了战场, 也曾有女子爱慕过他,向他表白。 他只是笑,这世间女子,看的不过都是他这张面好看的脸,这副虚伪的皮囊, 没人会爱上,十一岁时,那个像条狗一样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也就在那一日,他戴上了面具,从此未曾摘下来。 一路厮杀,在十七岁那年,立下第一次战功。 后面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东沧赫赫有名的鬼面战神。 一阵微风拂过,让两人回了神。 如堇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早已不是十一岁那年,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洵哥哥,四年未见,这面具下的脸,变了吗?” 长风洵修长的手指,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如堇微微出神,声音空洞, “仿佛是变了......” 长风洵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看向天边的晚霞, “如堇,转告如王关重大,切勿冲动。” 如堇也看向高墙外被晚霞染红的天空,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洵哥哥将如何抉择?” 长风洵手指微微蜷起, “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一直感念你当年的恩情,任何时候,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你平安无虞。” 一丝苦涩的笑,从如堇的眼角散开, “亲妹妹,感念当年的恩情......” 她转了身,纤弱的身影消失在花丛后面, 可是,她想要的, 不止这些, 从来都不止这些...... 寒王府。 断机送来密信,“王爷,查到当年追杀你的,应是皇后所为。” 长风洵缓缓的将那封密信放入怀中。 “去查查,如王的动向。” 断机抬头看向自家王爷,如今如堇郡主回来了,有什么直接问郡主不好吗? 为何还要费力去查?那如堇郡主这些年,无一处不是为王爷着想。 但也只能在心中想想,到底不敢开口。 断机刚领命出去,探珠脚步凌乱的走了进来, “王爷,皇后携太子,太子妃来了。说是知王爷一向不喜热闹,此番王爷平安归来,特来探望。” 长风洵眉头紧蹙间,门外已传来太子的声音, “三弟,你这寒王府,还是从前那般气派。” 说话间,皇后领着太子妃,已进了门。 客套一番坐定,“此前还听你父皇说你病重,今日一见,倒是还如三年前那般英姿勃发。” 太子妃浅笑,“母后,听闻是寒王府中来了一位大夫,说是从越州来的,医术精湛,母后近日总是头痛,何不请这位神医为母后瞧瞧?” 皇后并不信这些,毕竟宫中那么多太医都瞧过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医,宫中的太医都瞧不好,一个越州的大夫,怕也看不出什么明堂。” 太子妃见皇后拒绝,便道, “不若劳烦寒王,传那神医来看看,我最近也时常觉得身子不爽利,指不定也能给母妃瞧瞧。” 太子见长风洵始终不语,也有了兴趣, “三弟,这越州来的大夫果真这么神奇?你这么藏着掖着的,本殿倒真是好奇了。” 说罢便对着身后跟来的侍卫道: “去将那越州大夫请来。” 长风洵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夹起茶杯上的盖子,浅浅的喝了一小口。 不多时,半溪走了进来。 一一行礼。 皇后和太子妃坐在主位,半溪对皇后并没有太多印象,从前也只见过一次而已。 倒是那太子妃,却与她颇有渊源。 她是大将军府嫡女,青剪秋,少时与半溪也算是两小无猜。 两家府邸挨着,都是嫡出的小姐,自然是恩宠无边。 直到十四岁那年的一场大火,烧死了原主的娘,然后有人趁机给她下了毒, 让她变成了奇丑无比的模样, 如今回想起来,第二年,皇上下旨,赐婚大将军府嫡女,入主东宫。 皇后看向半溪的目光多了几份探究。 “你叫什么名字?” 半溪拂了拂身子,“小女子姓晚,名照。” 太子看这女子生得如此美貌,而且莫名的竟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这便是越州来的大夫,生得如此国色天香,难怪三弟一直护着不让我们见。” 太子妃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三弟藏了个美人呢。母后时常头疼,听闻晚姑娘医术了得,可否给母后瞧瞧?” 半溪看着青剪秋愣了愣神, “不过是学了些皮毛,让皇后和太子妃见笑了。” 半溪上前为皇后把脉,并无异常,正想着青剪秋这安排是何用意, 只觉得手腕一紧,皇后抓住了她的手,掀起了她的袖子,露出手腕上一个梅花的胎记。 “晚姑娘这胎记生得很奇特,这梅花形状甚是漂亮。” 坐在一旁的青剪秋呆了片刻,嗓音渐高, “半溪,原来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这一句半溪,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就连长风洵也很意外,她是如何知道的? 半溪看着面前笑意正盛的青剪秋道, “太子妃认错人了。” 京都众人都知道,一个月前,寒王府一场大火。 寒王妃在那场大火中,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母后,绝对不会认错,她就是半丞相之女,半溪。儿臣与她自幼相识,她手腕处有梅花胎记,儿臣自然是不会看错的。” 半溪看向端坐在那里,表现得又惊又喜的青剪秋, 心中冷笑,原来在这里等着她的,看来今日大意了。 皇后冷了脸,“寒王妃倒是好本事,因为寒王战死,不甘守寡,竟能想出此等金蝉脱壳之计。这丞相府是要欺君?” 半溪仔细回想原主的记忆,确实在十四岁之前原主和这太子妃青剪秋走得甚是亲密, 那时候太子曾以拜访丞相为由,到丞相府与原主见过几次,许诺过原主,会立她为太子妃。 每每此时,青剪秋眼中都是羡慕的痕迹。 后来一场大火,青剪秋入主东宫。 再后来皇上下旨,将她赐婚给寒王长风洵。 思虑间,半溪仿佛全都明白了。 第23章 那场大火 r 第24章 王妃归来 半丞相带着夫人本想着,寒王死而复生,想来讨个好,却吃了闭门羹。 奈何这寒王行事狠辣,又发作不得,只得悻悻离去。 半溪看着面前那张冷铁面具。“王爷,你可有比较机灵的侍卫,借我一用。” 长风洵并未回答,只是看向门外叫了一声, “断机......” 断机应声而入,“派几个人,好好盯着丞相府,特别是丞相夫人,有事随时来报。” 半溪有点吃惊,这个男人居然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听长风洵又道:“往后你便听王妃安排,王妃有什么事,你只管去办即可,毋须禀报本王。” 断机应:“属下遵命。” 心中却是波澜壮阔啊,王爷这是变性子了? 让他听王妃的,那不就意味着身边的风云卫都听王妃的了? 断机退下后,长风洵在案前坐下, “你怀疑什么?” 半溪袖中的迷药轻轻滑入手中,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这一系列动作,然后她缓缓的靠近了长风洵。 “我怀疑十四岁那年的大火,是有人故意为之。” 长风洵未抬头,淡然的道: “所以你今日才故意在秦氏面前提起那场大火,并多次强调。是想让她急于销毁证据,露出马脚?” “和王爷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倒是不费劲,只是王爷.......” 长风洵抬头便见到眼前女人一张绝美的脸,近在咫尺,本能的身子往后倾了倾。 半溪纤细的小手轻轻一抬,长风洵便晕了过去。 这是看那毒王老头给的秘籍,学会的一种毒,对人体没什么伤害,只是会让人昏迷一小会儿。 伸手在男人的眼前晃了几下,没有反应。 半溪轻轻地揭开那张面具,露出面具下一张棱角分明、俊美无比的脸。 不是傻子是谁。 原来自己在越州救的那个傻子,就是寒王长风洵。 敢情好,自己辛辛苦苦逃出寒王府,就是为了去越州救长风洵的? 命运兜兜转转,倒真有意思。 好,让他装,继续装,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半溪嘴角不禁浮出笑意,又将那面具轻轻的戴了回去。 走出门,探珠和探雪齐刷刷地跪下,两人皆是又惊又喜, “奴婢拜见王妃......” 半溪看向二人,从前她们伺候自己还算尽心,虽然也嫌弃她这张脸,到底还是恭顺的。 如今再重逢,虽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倒也有几分亲切。 “起来吧,王爷困了,已经睡下了,你们忙你们的就好。” 探珠道:“王爷吩咐奴婢们收拾好了清园,请王妃搬进清园,往后奴婢们继续服侍在王妃身边。” 那清园是寒王府里,除了长风洵的主院之外最大的院子, 从前半溪住的院子,被她自己放的那场大火烧了个精光。 后来就索性成了一座花园。 半溪并不计较住在哪里,便跟着探珠和探雪往清园走去。 如今已布置得很是妥帖,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气派无比。 屋内燃着香,很是舒心的味道。 “王妃,可要叫探雪去小厨房传些点心来?” 探雪如今见到王妃回来,脸上的斑全好了,而且还如此漂亮, 心中也是很欢喜,便开心的去了小厨房。 半溪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躺下,折腾一日后的倦意袭来,探珠跪在地上为给她一边捏着胳膊一边道: “王妃,太子殿下见您平安归来,很是高兴,叫您明日午后,在城外问天寺一见。” 这话传入半溪的耳朵里,还真没想到啊,原来这探珠居然是太子的人。 问天寺,是城外出了名的一处寺庙,香火一直很旺,这京都的世家大族女眷都是去那里烧香许愿。 就连太后和皇后,每年也会去一次问天寺烧香礼佛。 从前她也时常随母亲去问天寺里烧香,太子长风堰便躲在问天寺,私下里见过她几次。 原来这寒王府竟有太子安插的眼线,那长风洵知道吗? 这些年,太子视长风洵为眼中刺,肉中钉,安插在这寒王府的人到底有多少? 太子的目的又是什么?这必须要想办法弄清楚。 半溪并未睁眼,一副并不惊讶的样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王妃,太子殿下一直是想立您为太子妃的,奈何皇上下旨将您赐婚给寒王,太子也是没办法。” 半溪在心中冷笑,“嗯,明日你陪我去问天寺吧。” 探珠见王妃答应明日会去,便知道王妃对太子殿下也还未放下,于是也就不再追问。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阵嘈杂声传来。 “外面在做什么?这么吵?”半溪伸了个懒腰。 “回王妃,是五公主来了,听说是五公主在皇后跟前闹,说在宫中住腻了,要出宫住些日子,打发时间。 皇后娘娘思来想去,觉得这寒王府最合适、最安全,所以皇上就允了五公主搬来寒王府了,如今正在往府里搬东西呢。” 探珠话音刚落,探雪端着点心回来了,接着说道: “五公主觉得一个人无聊,又请旨皇后让如郡主陪着,一道来了。” 府中众人皆知这五公主仗着得皇上、皇后疼爱,一向张扬跋扈,从前王妃守孝期间,也没少羞辱王妃。 如今,却领着圣旨住进了寒王府,往后这府中怕是要热闹了。 探雪有些担心,于是怯怯地问: “王妃,可要去迎迎五公主和如郡主?” 半溪在心中仔细算了算辈分,算来算去,好像自己如今是寒王妃,和他们算是同辈吧? 也没有理由屁颠屁颠去讨好她们啊,更何况这五公主从前对她就各种看不顺眼。 见面也是瞎闹腾,与其去和她鬼扯,还不如琢磨一下, 太子明天找她会有什么事情吧,得想办法应付一下,总不能直接下毒把那渣男毒死吧。 想到此便道:“不去了。” 探雪虽然害怕王妃不去,五公主闹,又劝道: “王妃,要不,您还是去看看?五公主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半溪看着面前探雪这丫头,倒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可惜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她了。 那长风玥性子再跋扈,她也不怕。 第25章 琅琊温氏的秘密 主院中,长风洵的书房里。 “王爷,刚才王妃给您下的毒,您根本没事,为何不告诉王妃,其实您早已百毒不侵?” 断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家王爷明明早已百毒不侵。 为何刚才王妃给王爷下毒,王爷还要配合假装中毒。 到现在还非不出门,在这里装着一副中毒,还没醒的样子,连如郡主来了都不出去。 长风洵并没有回答断机的话,思绪回到了清宁宫, 他的母妃,是温贵妃,他从出生开始,便和母妃住在清宁宫中。 温贵妃是琅琊温氏的嫡出小姐,琅琊温氏根基极深,生意遍布东沧,是出了名的富可敌国。 当今皇上还只是皇子的时候,就娶了温氏,本是登基前的正妻,应封为皇后。 可皇上登基之后,却只封了一个温贵妃,住在清宁宫中。 直到后来,有人揭发温贵妃给皇后下毒,导致皇后腹中的胎儿惨死。 那一年,皇上下旨将三皇子长风洵和温贵妃关在清宁宫,永不得出。 琅琊温氏也因此受了牵连,所有家财被朝廷充公。 就这样,辉煌了上百年的琅琊温氏,就这样没落了。 只听说,查封当日,朝廷派了几个州的马车和军队,去拉金银珠宝,才将温氏的财富拉回京都,入了国库。 小时候,他时常见母妃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呆就是一整日。 好像自他出生,母妃脸上就常有悲戚。 陷害皇后一事后, 他们从始至终,都未见到父皇一面。 只是清宁宫伺候的人突然全都走了,清宁宫的大门,落了锁。 偌大的清宁宫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吃饭也是由嬷嬷从门洞中递进来。 如今回想,从头到尾,母妃都未流下过一滴眼泪。 冬日的夜,母妃将他抱在怀中取暖,可是那样的夜晚漫长得可怕,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都熬不到天亮。 后来母妃身子越来越弱,已经下不了床,弥留之际,拉住他的手道: “洵儿,这枚药丸,你服下。是一位世外高人给母妃的,服下后,一般的毒药都伤害不了你。 往后,便没有母妃陪在你身边了,洵儿自己更要当心。这世间人心险恶,最毒不过人心。 洵儿切记,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轻易相信爱情。 这世上,没有谁会爱谁一辈子......不过都是权衡利用罢了......” 温贵妃的手只剩一层皮包着细长的骨头,犹如骷髅。她吃力地抬手,从头上抽下一只檀木发簪,样子极其普通。 只见发簪的尾部有一个极小的机关,打开从里面抽出半张地图, “洵儿,这是琅琊温氏的藏宝图,都说琅琊温氏,富可敌国,但其实被查封的财富不足三成。 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已预料到巨额的财富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将大部分藏了起来。 只是,这里只有这半张,另外半张......” 话还未说完,温贵妃便又晕了过去。 只是这一晕, 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他拼命敲门,撞门,想找太医。 “开门,我要见父皇。” “开门,你们开开门,母妃病重,求求你们请个太医来看看。” 他的手,他的肩膀,都是血,可是他依然不停的喊, “开门,我要见父皇。” 从最开始的喊叫,到后来的苦苦哀求, “求求你们,救救母妃......” “求求你们,救救母妃......” 可是瘦弱的身躯,撞不开那道门, 苦苦哀求也只换来门口嬷嬷冰冷的回答, “殿下,您就省省劲儿吧,皇上有旨,贵妃陷害皇后,此生永不复见!殿下您也永远不可踏出清宁宫半步。 往后饭菜,老奴都会从这门洞中给您递进来,也烦请殿下吃完以后,将碗筷放回这洞口, 若是老奴看不到碗筷,下一顿便没东西装饭送来了,殿下饿肚子可就怪不得老奴了。” 那时候他发誓,有一天,要杀光这些见死不救的奴才。 后来他离开清宁宫,第二日,那几个守在清宁宫的嬷嬷便被毒蛇咬得全身血肉模糊,死相极其凄惨。 宫中的人只道是清宁宫不干净,莫不是温贵妃阴魂不散,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毒蛇。 从那以后,大家更害怕,更不敢靠近清宁宫了。 那清宁宫如今也成了一座宫中的禁地,无人敢靠近。 断机见王爷一直发呆,忍不住又问, “王爷......王妃为何给您下毒?这毒又不致命。” 长风洵自从服下母妃给的那枚药丸,确实一般的毒对他都没影响。 所以他中毒昏迷,自然是装的。 半溪拿下了他的面具,他也是知道的。 或者说,他本就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因为他并不知道要如何向半溪开口解释。 索性就将计就计,让半溪自己发现,长风洵,就是越州那个傻子。 那么,接下来,他有些期待呢。 半溪在知道这一切之后,会和他说什么? 没由来的想起, 那时候两人坐在石头上,晃着脚丫子等小七和大牛从山上摘果子回来。 那一日,阳光明媚极了。 正在这时,长风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三皇兄,你这王妃好大的架子,我和如姐姐来了,她都未露面, 怎么,莫不是还等着本公主和如郡主去给她请安不成?” 长风洵脸上有玄铁面具,因此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目光越过长风玥,落在了她身后的如堇身上。 “怎么样,可都安顿好了?” 如堇今日着一身白色纱裙,飘逸而清澈,端的是一尘不染,只见她对上了长风洵的目光, 眉眼含笑,轻轻拂了身, “都是安顿好,叨扰洵哥哥了。” 长风洵声音也难得少了平日的冰冷, “既然出宫了,便好好玩。明日叫长风陌来陪陪你们,他主意多,知道的也多,你们也不至于乏味。” 长风玥嘴巴又撅起来了,“三皇兄,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半溪居然一直未露面。 你这寒王府,也太没规矩了,改日,我让母后,挑几个宫中的老嬷嬷来,好好教教她礼数。” 说完这些,长风玥又自顾自的道: “三皇兄,你如何谢我?我把如姐姐给你带出来了,要我说,三皇兄就应该休了那半溪,你和如姐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长风洵声音清冷,“休要胡闹。” 身后的如堇嘴角一丝苦笑,她何尝不知道, 只要当今皇上在位一日,她便永不可能入这寒王府,哪怕是做个妾都不可能! 寒王骁勇善战,如王手握重兵,皇上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两个人有任何关系。 第26章 他本应风光霁月 长风玥虽然跋扈,不过就是仗势欺人的把戏, 真要说脑子,似乎次次都忘记带出门。 所以她自然也就想不明白这层道理。 也不会明白父皇绝对不可能让寒王和如王联姻, 因为一旦联姻,他们将掌握半个东沧的兵权。 没有哪一个皇帝会允许这种局面发生。 在她看来,三皇兄只有对如堇会态度温和一些, 对旁人,包括是对她,都是爱搭不理的,仿佛大家欠了他好多钱。 如堇性子温顺,待她也极好,每次都送她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所以在她看来,这如堇郡主和自己的三皇兄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如堇不同, 她爹是东沧唯一一个异姓王,如开城, 是跟随着当今皇上一起打天下的。 她从很小的时候,便懂得宫中的人心算计。 从前皇上以太后喜欢她为由,将她养在宫中,说是恩典,实则是挟持。 她从小就看明白了宫中的勾心斗角, 学会了在这算计中,如何应付、周旋。 十五岁及笄,如王的嫡女,美貌无双、才情绝佳,思敏聪慧,整个东沧无人不知。 可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才情,她却一直未定亲事。 旁人只道是这如王性子本就古怪,是个六亲不认的莽夫。 可能是舍不得女儿,想多留几年在身边。 皇上自然也不过问她的婚事,因为她嫁给任何一个有能力的男子,或者是有实力的家族, 对皇上来说,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可是皇上又不能将自己亲封的郡主,如王的女儿, 赐婚给一个太普通的人家,这无疑是把自己那点小心思摆出来给大家看,那样也会落人话柄。 所以皇上干脆装聋作哑,导致如堇郡主至今天未有婚配。 只有如堇自己知道, 她这一生,都在等一个人。 等那个,十岁时,在清宁宫的大雪中,见到的那个少年。 她知道时局、形势不允许, 但是没关系,她可以等。 寒王长风洵,鬼面战神,心狠手辣,行事歹毒。 可是,那是外人眼中的长风洵, 因为洵哥哥,待她,到底是不同的。 因为在清宁宫那几年,他们有过温柔的时光。 那几年,是他们俩的秘密。 甚至,在如堇看来,清宁宫中那几年,他们二人,早已是一体。 十五岁及笄,她离开皇宫,回到开州, 从那时候起,她人生的目标,便是替长风洵筹谋, 助他离开清宁宫,助他建功立业,他本就应该是清风霁月,天之骄子。 是的,她如堇做到了。 她利用父王在朝中的旧识,以罪妃之子不应受百姓供养,应上战场保家卫国为由, 让长风洵离开了清宁宫,走向了战场,从此扬名天下。 她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后。 能正大光明的守护他,扶持他。 甚至,这一次,也是在她隐晦的暗示下, 五公主长风玥才去和皇后哭闹着说宫中住腻了,要出宫散心,最后顺利搬进了寒王府。 搬进洵哥哥的寒王府, 这样的场景,她在梦里想过千百次, 如今,既然回京都了,她便要将它实现。 因为五公主的到来, 晚膳多了十多道菜,都是从宫中带来的厨子。 长风洵坐定,长风玥很自然的在他的一侧坐了下来, 如堇环顾了一下,在和长风洵中间隔着一张空椅子之后的位置上坐下。 三人刚坐定,半溪才赶来。 前脚刚踏进院门,长风玥开口就道: “哟,寒王妃好大的架子,怎还舍得亲自来用晚膳? 本公主还以为,寒王妃是在等本公主和如郡主亲自去请呢?” 半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果然长风玥这张嘴巴,欠得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五公主客气了,如果真要亲自来请,我也是只好勉为其难受着了, 只是到时候记得提前差个人来说一声,我也好泡好茶等你。” 长风玥没想到半溪会如此回答,她守孝那三年,性子温顺得跟个快断气的猫一样。 怎么今天还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一时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话来。 如堇眉眼轻抬,声音温婉,指着长风洵边上的位置打了圆场, “寒王妃,请入座。” 半溪这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如堇,今日着一身白色纱裙,简直像天使下凡啊。 此时坐在那里,眉眼温和,端方有礼,那气质,不就是皇后应该有的模样? 原来古人说的,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便是形容她的吧? 只是这下半溪却也难住了,长风洵身边空着位置,自己到底去不去坐。 不坐,更让长风玥看不起了,她敢如此挖苦她,不就是因为笃定长风洵不喜欢她,她这个寒王妃是个摆设。 如果去坐在长风洵身边,一想到他就是傻子那个王八蛋, 如今明明恢复记忆了,还假装不认识她,还故意隐瞒身份,要不是用药迷晕了他,摘了他面具,她还会一直被他骗下去。 这是把她当小猫小狗了?没事逗着她玩两把,一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抬眼看去,长风洵那副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都未抬头看她,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探雪见状,拉着王妃赶紧往王爷身边的位置上去,硬是将半溪押进了那个位置。 半溪忍不住在心中想,探雪这丫头,力气还挺大的。 坐就坐吧,也不能在长风玥这个傻白富面前丢了气势。 四人落了座, 丫环们便开始给他们一人盛了一小碗汤,恭顺的摆到他们面前。 长风玥被半溪怼得这才缓了神, “你不是得了怪病,宫中的太医都治不好吗?这张脸怎么突然就好了,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面对这一堆问题,半溪懒得回答,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将一碗汤喝下肚,“没人教过五公主,食不语,寝不言?” 长风玥被她这话气得脸都青了,奈何一时反驳不得,伸出手指着半溪,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溪并未抬眼看那气得要吐血的长风玥,只想吃了快点离开。 不想坐在这个王八蛋身边。 一顿饭吃下来,长风洵若无其事,每样菜浅浅的吃了几口。 半溪想着那一日,在街上,他还冒充傻子见自己,心中更气。 简直是在逗着她玩。 此仇不报非君子,好啊,他爱装,看他装到什么时候。 有本事装一辈子。 第27章 许你皇后之位 这一夜,长风洵在屋内不停的走来走去,那女人摘了自己的面具, 已经看过自己的脸,知道长风洵就是越州那个傻子了,今晚会来找他吧。 不过没关系,就算她不来,也让断机去请她来了。 到时候应该说什么好,想至此,长风洵没由来的有些紧张, 来回的踱步,一遍一遍的演示着半溪过来时,他应该怎么说, “晚儿,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晚儿,我已经命人去接小七和奶奶大牛回府了.......” “其实,傻子说要娶你是真的,当时本王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断机去越州接你, 只是刚好看到长风陌画了你的画像,本王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本王的王妃。” 好像都不太好,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你想要怎么样,你说吧......” 如此练习了很久, 断机推门而入,“回王爷......王.....王妃......” “她来了?你退下,今日不必守着了。” 长风洵竟觉得掌心微微有汗。 可是,鬼知道,他心中竟有些期待, 他何尝不怀念从前是傻子的时候,可以随意的牵着她,可以随意和她说话。 甚至,他还记得那一日,拥住她,将头埋入她怀中的情形, 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让人莫名心安。 断机看着自己王爷此时这副不太聪明的模样,心中也有些惶恐,极小声的道: “王妃.....已经熄灯睡下了。” 长风洵依然听清楚了,抬眼看向断机。 “你没有去请王妃吗?说本王在等她。” “属下在清园外等了一个时辰,见王妃都没有要来主院的意思。 所以属下就进了清园禀告王妃,说王爷请王妃到主院一趟。” “结果.....结果王妃说了两个字,不去。就熄灯、歇下了。” 说完这些话,断机只觉得房中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王妃胆子也太大了些,可是王爷此时好吓人。 直觉告诉断机,此时应该消失,越远越好。 长风洵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第二日,半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探珠扶着她,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 长风洵如今自立了寒王府,母妃苏贵妃又过世了。 太后又在宫中,这府里,长风洵最大。 每日里不用给长辈请安,也没有什么狗血的婆媳关系,倒省了不少麻烦。 探珠今日格外用心,还在她的眉心点了一个娇艳欲滴的梅花记。 又给她挑了一件罗纱裙,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 半溪和探珠前脚刚离开寒王府。 断机便进了长风洵的书房, “启禀王爷,王妃带着探珠,往问天寺去了。可要属下派人跟着?” 长风洵放下手中的书,手一挥,默许了。 断机转身便要去安排。 “不必派人跟着了,你退下吧。”长风洵又突然起身道。 断机只觉得如今王爷出尔反尔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看着王爷往门外走的身影, 莫不是王爷要亲自跟去看看? 断机赶紧跟上了前。 却迎来了一句,“本王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 问天寺的后山。 丛林茂密,探珠将半溪带至一处山洞,便退下了。 长风堰今日着一身玄色锦袍,宽宽的玉带束在腰间,倒有几分气宇轩昂。 见到半溪来,他明显激动不已。 上前就要抱半溪,半溪敏锐的发现了渣男的意图,顺利的躲开了他的手。 “太子殿下,您今日约我来是有何事?” 半溪自然想弄清楚这长风堰将探珠安排在寒王府的目的。 最好还能打听出,到底寒王府有多少太子的奸细。 长风堰缩回悬空的手,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上面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小鸟, “溪儿,你可还记得这个?这是你从前亲手秀的锦帕,那时候你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半溪想了想,确实有这事,那时候原主十四岁,这长风堰说等她及笄,便会请旨立她为太子妃。 并且让她绣个锦帕送给他作为信物。 原主那时候一个懵懂少女,自然也被忽悠得动了几分心思。 后来她一毁容,长风堰就再也没来看过她一眼, 第二年就立了大将军府嫡女,青剪秋为太子妃。 果然是个渣男。 长风堰见半溪一直不说话,便以为她肯定对自己还有情, “溪儿,我知道不应该立青剪秋为太子妃,那个位置本应该是你的。 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太子妃,溪儿,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待我顺利登基,一定立你为皇后。” 半溪抬眼看着面前的长风堰,长得其实不丑,甚至算得上好看,就是渣得有点彻底。 半溪听完,得承认这长风堰除了是个渣男,还是个画饼大师啊,皇后之位,如此轻易许诺。 不过,倒是很好奇,长风堰到底想要她做什么,便语带惊喜的柔声道: “那,太子殿下想我做什么事情?” “溪儿,你不要叫我太子殿下,听着我心都碎了,你还和从前一样,叫我堰,好吗?” 半溪在心中骂了一句恶心,嘴巴却很顺口, “堰,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长风堰见半溪如此听话,这一声堰,唤得他心神摇曳, 仿佛真的回到了当年的情形,一时也很动容。 “据说,长风洵身边有半张藏宝图,探珠在寒王府寻了几年,也没有任何线索。 你如今是寒王妃,在府中行事也方便,你帮我找到它。好吗?” 原来是为了藏宝图啊,只是他都是太子了,皇上的儿子,东沧都是他家的,照理不缺钱啊? 还要藏宝图做什么? 半溪又娇弱而傻气的问道: “你缺钱吗?我还有些嫁妆可以给你。” 长风堰笑了笑,对眼前的女人更松了防备, “傻溪儿,我要你的嫁妆做什么?此事一成,这天下都是我们两人的。” “你要那藏宝图做什么?”半溪循循善诱。 ”当然不仅仅是钱,长风洵的母妃是琅琊温氏的嫡女,据传,琅琊温氏富可敌国, 可当年查封入国库的不过才一半的财富。剩下的一半,都被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 有了这个藏宝图,便可寻到那处宝藏,而据说那里面除了巨额的财富, 还有一些奇怪又独特的火器,威力强大无比。 有了那些火器,别说皇位,我一统天下,都指日可待。” 第28章 穿越而来的神秘老乡 半溪在心里理了一遍,半张藏宝图。 原来这长风堰派人进寒王府的目的,是想偷长风洵的藏宝图。 “可是长风洵只有半张藏宝图,我给你偷出来,你也没用啊?” 长风堰见半溪同意帮忙偷长风洵的藏宝图,心中大喜,同时也感叹,她对自己果然还是有情的。 这下完全把半溪当成了自己的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破败的布,递给半溪, “这藏宝图,有一半在长风洵手中,另外一半,又被一分为三,流落在外,这是我费尽心思,得到的其中一小块。” 半溪假装漫不经心的接过那块地图, 目光刚刚扫过,只觉身子一僵, 被上面的内容,惊到浑身血液翻滚。 因为那小块残缺的地图,最下面角落处,居然画了一把手枪的结构图。 这个朝代肯定是没有这种手枪的,那能画这个藏宝图的人,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吗? 那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和自己一样,穿越过来的人? 半溪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有机会回去的。 只要能顺利找到这张藏宝图,说不定上面就有能穿越回去的方法和线索。 一想到这里,心情大好。 如果真的能回去,就太好了! 半溪只觉得这简直是天降奇遇。 这活儿必须接啊, 不但要接,要卖力找藏宝图,而且还得忽悠这个渣男太子,找到余下的另外两块。 长风堰并不知道半溪此时的内心受了多少点暴击,就怕她偷地图不尽心,又道: “待你成功偷到长风洵的地图,我登基后第一件事情,一定立你为皇后。” 在长风堰的眼中,当皇后,母仪天下,是这天下女子至高无上的荣耀,没有哪个女人不动心。 此时,半溪比长风堰更渴望能找到完整的藏宝图,找到穿越回去的线索。 长风堰想利用她,很好,她也刚好需要利用他! 就算再想,也不能这样爽快答应,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所以便装着很担忧,语气柔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是,堰,我都已经嫁给长风洵了,你会嫌弃我吗?你还会立我为皇后吗? 我保证,他没有碰过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他成亲当日就去了战场,我与他面都未见, 至今都不知他长成什么模样,定然是不如你这般英俊潇洒的。” 长风堰听到这话,心中笑开了花。 半溪如今长得比小时候更多了几分妩媚,他是真的喜欢。 因为带了几份真心,所以说的话也款款深情, “溪儿,你放心,我当然不嫌弃你。我可是从小就想立你为太子妃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 只是,你答应我,不要让长风洵碰你,我一想到他碰你,我就会嫉妒得发狂。 所以,你要尽量早点拿到藏宝图,到时候我就会带你离开他的身边,回到我的身边来。” 半溪强忍住了心里翻滚的恶心,果然渣男的爱,就像地里快烂掉的大白菜,一块钱三斤那种,张口就来,满街吆喝。 面上却无比娇羞的应了一句,“嗯。” 然后又打探道:“寒王府,除了探珠,还有别人能帮我吗?我到时候行事心中才有数,免得误伤了你的人。” 长风堰这次却未直接回答, “有什么事情,探珠会联络,会帮你的。” “你放心,长风洵那半张藏宝图,我一定帮你拿到。只是还剩下两块,要上哪才能找到?” “我手上的人这些年四处在寻找,如今还没有线索,但是你放心,此图我誓在必得。”长风堰说得极其坚定。 半溪见也套不出更多的话,便也不想和这渣男周旋了, “那我回去了,出来太久,怕长风洵发现。” 长风堰眼中全是柔情,“溪儿,我再想你的时候,会让探珠带消息给你。” 半溪在心中直呼恶心之后,温顺的点了头。 两人前后脚离开了山洞。 怪石之后,露出一张冰冷的面具。 这一切,长风洵尽收眼底。 他听断机说半溪来了问天寺,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还担心她出什么意外。 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难怪昨晚她不去主院,原来是要为今日见旧情人做准备。 难怪即便见了他面具下这张脸,依然不与他相认。 她和太子早有私情,留在寒王府中,不过就是为了偷那半张藏宝图。 可笑。 长风洵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浸满杀气。 只觉得今日这问天寺吹过的风,都带着凛冽, 像极了十一岁那年清宁宫的冬天, 这一生,有两个女人,见过他狼狈不堪,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一个是如堇,她见过他当年像条狗一样,蜷缩在清宁宫中,最不堪的模样。 一个是半溪,她见过他双腿残废,失忆后像个傻子一样的不堪。 他甚至在内心,暗暗庆幸过,晚照是半溪,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 可原来, 她竟是太子的人。 如今想来,放火逃出寒王府,又去越州救他,都是太子和她商量好的计谋。 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就算会医术,也断不可能模仿出自己的笔迹,写那封信给长风陌看。 也不可能,一路平安顺利到达越州,又那么巧合,刚好遇到失忆的他。 太子和她安排做这一切,为的是讨他欢心, 好顺利从他手中拿到那半张藏宝图。 果然,是好计谋,好一出美人计。 愚蠢的是,自己差点上当。 想起那一年的清宁宫,母妃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 “洵儿,这世间人心险恶,最毒不过人心。 洵儿切记,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轻易相信爱情。 这世上,没有谁会爱谁一辈子...... 不过都是权衡利用罢了......” 是啊,母妃是琅琊温氏嫡女,用家族的财富为当时还只是个皇子的父皇开路护航, 一路扶持父皇登基称帝。 最后换来的是琅琊温氏的灭门之灾,财富悉数充了国库。 而母妃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囚禁在清宁宫中,郁郁而终。 从前只是替母妃不值,一个女子,飞蛾扑火。 如今看来,情爱之事,本就不是人力能左右,让人沉沦而不自知。 自己不也像个傻子一样,差点被半溪那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情爱如砒霜,果真不假。 想至此,长风洵眼中的杀气更甚。 第29章 不想斗小三小四 长风洵先一步回到寒王府。 回到书房,狠狠地坐下。 断机心想,定是那王妃又惹王爷不痛快了。 这世上,也只有王妃敢惹王爷了: “王爷,您不是去追王妃去了吗?怎么王妃没和您一道回来?” 长风洵声音冰冷刺骨,“谁说本王去问天寺了?本王去了一趟大牢。” 断机只觉得王爷浑身透着杀气,想来是此去大牢,又有了什么新进展。 看来王爷真的没去追王妃,也是,问天寺不过都是些妇道人家请神问佛的地方。 王爷一向不信鬼神,去那里确实也不合适。 此时,如堇缓步走了进来, “洵哥哥,听闻你刚回来,我做了些糖水,端来你尝尝。” 见到如堇,长风洵的神情才缓和了些,声音也温和了不少, “可是觉得这府中乏味?一会儿六弟会过来,他主意多,带你和玥儿四处转转。” 如堇眉眼温和,走上前,将手中的糖水递到长风洵面前, 长风洵修长的手指,接过那糖水,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 从前在清宁宫,她也时常悄悄端糖水来给他喝。 他本不喜甜食,可那却是他那时人生中唯一不苦的东西,所以次次都会悉数喝完。 这一次也不例外,将碗中的糖水喝了个精光。 如堇见状,嘴巴的笑意也跟着散开, 她坐在长风洵的身侧,双手托腮,看向这个修长健硕的男人。 眼中满满的爱意。 长风洵面具下的脸看不清什么表情。 半溪回府,走到书房门口中,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断机赶紧咳了咳,“王妃......” 听到这一声王妃,如堇回了神。 将目光从长风洵的身上抽了回来,看向半溪。 长风洵并未抬头,甚至未抬眼看向半溪一眼。 “王妃,今日外面太阳毒,快些进来。” 如堇这句话,再次提醒了长风洵,今日半溪去见了太子。 一股怒火,顿时直冲脑门,手上的青筋陡显。 半溪看向坐在长风洵身边满脸笑意的如堇, 有一种错觉,仿佛坐在里面的才是王爷和王妃, 而自己,只是一个贸然打扰的外人。 毕竟此时,他们俩坐在那里,如此般配。 只是人家如堇都先开口了,自己这样转头就走,好像也太不礼貌了。 但是,此时长风洵就像压根没看见她一样, 原本是想来和长风洵打听打听他的母妃,以及琅琊温氏的事情, 毕竟听长风堰说,那张藏宝图是琅琊温氏传下来, 那想来,画那把手枪结构图的穿越老乡,也是穿越成了琅琊温氏的人。 如今见这情形,显然来得不是时候。 “如堇郡主,你们聊。我刚从问天寺回来,路过书房而已。” 说罢就准备转身回清园。 长风洵见她若无其事的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明明今日,她还对着长风堰楚楚可怜模样,对自己就是这样爱搭不理的? 她不是还那样梨花带泪的对太子说: “堰,我都已经嫁给长风洵了,你会嫌弃我吗?你还会立我为皇后吗? 我保证,他没有碰过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他成亲当日就去了战场,我与他面都未见, 至今都不知他长成什么模样,定然是不如你这般英俊潇洒的。” 这女人,真是嘴巴里没有一句真话,明明下药揭开了他的面具,看过他的脸。 明明早就知道他就是越州那个说过会娶她的傻子。 到了太子面前,又讨好着说,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这样的女人,可耻,也该死。 长风洵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杀气和不带掩饰的怒气, “这书房,可不是王妃应该来的地方。断机,往后这书房除了本王和如堇郡主,闲杂人等,都不许踏入书房半步。” 断机愣在门口看着面前的王妃,不敢出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前几日不是还说,让风云卫听王妃调令? 今日怎么就不能踏入书房半步了。 王爷如今这脾气,确实是让人摸不着头绪。 半溪顿住了脚,看向此时坐在屋内的长风洵, 原来自己是闲杂人等,这破书房,不进就不进。 反正找到藏宝图,找到穿越回去的线索,老娘就要回去了。 鬼才愿意留在这破地方, 整日面对这样一个对婚姻不忠不贞的王八蛋。 原来就这是长风洵不承认自己就是越州那个傻子的原因吧。 原来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寒王,是早就有了心中的白莲花啊。 想到此, 心中酸得紧, 果断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往清园走去。 留下长风洵顿在原地,握紧的拳头,指甲刺入肉中。 刚到清园门口,见长风陌从远处走来。 远远的便唤了一句,“三皇嫂。” 记忆中,夏王长风陌,他始终明快, 半溪也停下了脚步,“夏王。” 长风陌对自己这个好看的三皇嫂,是喜欢得紧,便道: “三皇兄叫我来府中小住,还是住从前我住过的那个陌园。说是怕如堇郡主和玥儿在府中住着无聊,毕竟本王生得帅气又有趣。 我打算今日带如堇郡主和玥儿出去玩,三皇嫂你要不要一起去?” 呵,刚刚还说那书房只有他和如堇两人可以随意进入。 现在就把长风陌叫来陪他的心上人解闷,原来也有体贴的时候。 果然说得对,一个男人对你冷酷无情,不是因为他天性如此,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他只对你冷酷无情罢了。 半溪心情并不好,所以也不想去斗小三小四,随便吧。 爱情算个啥,一个人有十个手指,如果真要排起来,爱情不过是无名指上的一小块指甲, 还是可以随时剪掉的那一块。 找到藏宝图,找到穿越回去的线索,自然会马上回去,毫不犹豫。 长风洵这个男人,又算什么。 爱怎样怎么样,他纳十个八个妾,都与她无关!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半溪还要回屋有事呢,不想掺合。 长风陌见半溪兴致不高,又道:“三皇嫂,你可看过三皇兄面具下的脸?” 提到这事,半溪就觉得胸口堵得慌,没好气的回答,“没看过。” 长风陌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这个三皇嫂,别情敌到了跟前都不自知, 于是好心的提醒道:“三皇嫂,你可知道三皇兄为何会一直戴着面具?” 第30章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r 第31章 这孤独真可怕 听到这话,长风玥不干了,嚷嚷着, “你胡说,一个粗鲁的下等屠夫,怎么会给到剑客给不到的东西?” 半溪看着一脸不服的长风玥,果然是温室里的花朵,带着天生的高傲, “人人生而平等,如果能决定自己的出生,谁不想投胎做个皇子、公主,整日里像你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对别人呼来喝去的。 他们就算投胎运气不好,但是再卑微的人,也会遇到自己心中那个最爱的人。” 如堇听得很出神,幽幽的问道:“那王妃觉得,怎样才知道遇到的,是不是自己最爱的人?” 半溪拼命收集从前在网络上看到的各种鸡汤,“真正爱一个人,不在乎他的身世,他的相貌,不在乎他的过去。 只是于茫茫人海中遇见他,只想要他,只想日日见到他,只想时时与他在一处。 与他一路扶持,行至暮年。” 如堇轻轻的开了口,“那王妃,对洵哥哥也是这样的爱吗?” 这一句洵哥哥,再次提醒了如堇与长风洵的不同。 长风洵坐在那里,依然不动声色,浑身透着疏离。 如今除了那张面具下的脸,倒真是找不出半点从前傻子的影子,半溪轻笑, “我与王爷,是皇上赐婚。这样的婚事,可写不进你们那跌宕起伏的话本子。” 长风陌见半溪抬手间露出了手腕上的银手镯,调侃道: “三皇兄,你都不送三皇嫂一点好的首饰吗?怎么还让三皇嫂戴个如此普通的银手镯?” “是我今日去问天寺,随意买的,这可是开过光的,大师说往后要日日戴着,不能离身,才灵验。” 半溪并不想让大家注意到这个手镯,赶紧拢了拢袖子,将手镯遮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逃过长风洵的眼睛, 面具下的脸上杀气正盛,从前她手上都没戴这个手镯,今日去了一趟问天寺,见了太子长风堰,回来就多了这个手镯。 看她那当个宝贝的样子,还说要日日戴着,不能离身,就爱长风堰爱成那样? 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爱?甘愿为长风堰付出一切,以长风堰的人生目标为她的目标。 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真该死! 长风洵恨不得掐死她,末时用力的将筷子放在桌上,因为力度过大,只感觉桌上的饭菜,都跟着晃了晃。 “本王乏了,你们吃吧。” 长风玥看着长风洵远去的背影,“三皇兄都还没吃呢,怎么就走了?” 长风陌夹起一块青菜,笑着说:“自然是嫌你太聒噪。” 半溪发现,长风玥虽然跋扈,其实本性并不坏,人也天真。 这大抵是长风洵对她虽然不甚客气,但是其实并不差的原因吧。 在长风玥的叽叽咋咋中吃完一顿饭。 长风玥又拉着长风陌和如堇陪她去院中赏月。 她自然并不想邀请半溪,不过半溪也懒得去,目送三人离开, 她便去了长风洵的书房。 断机见她来,很是为难的抬起了手, “王妃,王爷说,您往后不能进书房了。” 半溪在心中想着一切都是为了找到回家的路,忍下了, “断机,你进去禀报一下,就说我有事想见王爷。” 断机只得转身进了书房,长风洵的余光看向门外站着的身影, 今日这条纱裙很适合她,再加上眉间那个梅花印,衬得她格外妩媚动人, 一想到她穿成这样,就是为了去见长风堰,心情又瞬间落回原地。 “王爷......王妃还在外面站着呢。” 断机在心中喊冤,这个时候王爷还发什么呆,走什么神啊,给句准话儿啊。 长风洵却像没听见一样,一言不发。 半溪从门框处,看向里面的长风洵, 在心中默念,为了回家,忍,忍,忍...... 如此在门外站了好半晌,里面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这时如堇端着饭菜走了过来,见到半溪依然是端庄有礼的模样,唤了一句, “王妃.....” 说完,端着饭菜径直从半溪的身前走过,旁若无人的走进了书房内。 里面传来声音,“洵哥哥,见你晚上的时候没吃饭,我做了几样你爱吃的小菜,要尝尝吗?” 长风洵温和的声音响起,“这些小事,让下人去做就好。” 女子温婉柔情的声音,“洵哥哥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呢?他们不知道洵哥哥的口味,你尝尝,可与从前一样?” 那一口一个的洵哥哥,着实刺耳。 断机走了出来,很是不安的小声道: “王妃,您回去歇着吧。” 半溪沉默着转了身,身后传来,“洵哥哥......” 不知道云深现在在做什么? 突然很想念他。 小七和大牛,应该还是会上山摘果子, 大牛总是喊,“傻子媳妇儿,傻子媳妇儿。” 那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真的像一头牛。 还有那院子里,那条喜欢懒懒躺着,晒太阳的土狗。 还有那把躺椅,那时候傻子就坐在她身边,盯着她丑陋的脸,一直看。 那一日阳光柔和,不像这寒王府,连春日的风都带着凌冽的凉意。 以及奶奶做的鸡汤,比这王府的厨子做得好吃。 越州,倒真是让人怀念呢。 可是,如今不能离开,必须从长风洵那里,偷到藏宝图, 找到回去的线索。 抬眼,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空悬,这月亮像极了那一夜,越州的月亮。 那一晚离开慕容府,她骑着快马去看小七,刚行至村口,远远便见前方有一个身影,是傻子坐在轮椅上,等在村口,那一夜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照得他的五官更加俊美魅惑。 那一晚,傻子仰起了头看向她,嘴唇薄抿,眉眼深邃,对她说: “你说要来,我在等你。” 呵呵,你说要来,我在等你。 如今,却是连他的书房都进不去。 而如堇却可以畅行无阻,如堇于他,到底是不同的。 半溪索性不走了,走到一处花院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双手抱膝,将头埋了进去。 双肩微微抽搐,发出低低的哭泣声。 这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哭,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发现,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真正的一个人,第一次觉得这孤独真可怕,却没有人任何人可以诉说。 这让她,更加坚定,要找到那个画手枪结构图的穿越者。 第32章 太子的阴谋 阴暗的墙角,长风洵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半溪,不自觉的双手紧紧攥紧。 此时那个女人削瘦的身子,正在不停的抽搐。 她看起来无助又可怜,莫名的自己的心也跟着抽,仿佛被人拿刀子割一般。 为什么哭? 是因为不喜欢待在寒王府吗? 还是,因为想回到长风堰身边? 这女人哭得他心烦意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上前,可刚刚抬脚。 坐在地上的半溪突然站起了身,只见她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鼻涕和眼泪。 又在原地跳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去他的傻子,个王八蛋!去他的长风洵,去他的寒王妃。半溪,加油!半溪,加油!你一定会离开这里!” 就这样,她挺起腰板,往清园走去。 留下长风洵一个人,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手上的血往外渗。但是感觉不到痛,长风洵只觉得,此时心里堵得慌,没有出口。 这该死的女人,亏他刚才还担心她,追了出来。 见她一个人在这里哭,刚刚还心软,那副模样,让人很想将她拥入怀中,温软安慰。 原来,她只想离开自己,离开这里! 长风洵自然不会知道,半溪说的离开这里,是指穿越回去现代。 就这样,长风洵带着满身的杀气,回到了书房。断机看着王爷手上流下的血,赶紧拿来药箱,要包扎。 长风洵冷声道:“不必了,退下吧。” 断机跟着王爷出生入死多年,见过的伤比这个严重无数倍, 倒也没觉得这伤有多了不得,只觉得现下王爷很吓人,便不敢多活,默默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席间唯独少了长风洵。 “长风洵呢?” 长风玥嫌弃的耻笑道:“三皇嫂,你不会不知道,三皇兄一大早就离开京都了,去了雍州军营。” 看半溪真的毫不知情,长风玥更来劲了, “三皇兄可是一大早来和如堇姐姐道别后才离开的。也是,如果不是父皇指婚, 三皇兄定然不会娶你,你和三皇兄至今还未圆房吧?你不过就是三皇兄奉旨娶进门的一个物件罢了。” 半溪并不恼,如今长风洵不在府中,正好可以偷偷溜进他的房中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藏宝图。 如堇温言相劝,“玥妹妹,你少说两句。” 长风陌也圆场,“快些吃吧,吃完今日还要去听说书。” 长风玥一想想着上次没听完的话本子,也就懒得再奚落半溪了。 三人吃完早饭便出府去了。 半溪唤来探珠,“我想去长风洵的书房看看,找找东西,你可有办法?” 探珠见王妃对太子如此衷心,自然欢喜, “王爷的书房有侍卫守着的,王妃等晚上,轮岗后再去吧。” 半溪自然听明白了,这意思是晚上轮岗的是太子的人。没想到寒王府有这么多太子的眼线。 探珠又道:“王妃,王爷的书房,奴婢从前找过好几次,都没有任何发现。” 半溪本也知道希望不大,那么重要的东西,长风洵不会傻到随意放在书房。 肯定是藏在了极其隐蔽的地方,或者是跟自己一样,随身带着了。 但是,依然想进去,找找有没有别的线索。 入夜, 半溪旧着夜色,顺利的进了长风洵的书房。 同时也没忘记,记下了门口两个侍卫的样貌,这些都是太子的人。 本想下毒直接毒死他们,但是这样无疑打草惊蛇。 便先记下人吧,以后有机会再处理。 书房内,摆设简约,一排书架整齐排列。 半溪四处翻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 只不过却在案前的抽屉里,看到了那封,她模仿长风洵笔迹,写给长风陌,要离开寒王府的信。 被折得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抽屉里。 果然他早就知道这事了,还能如此不动声色。 或许,他的寒王妃,走与不走,他根本不在意。 就像长风玥说的那样,这个寒王妃不过就是他奉旨娶进门的一个摆件罢了。 只是,也可悲。长风洵和如堇,相爱的两个人,却注定不能在一起。 当下这局势,明眼人都能明白,如王的兵权,加上寒王的实力, 皇上不会允许他俩联姻,这也是长风洵会同意娶她过门的原因吧? 和想像中一样,一无所获的回到了清园。 这也是探珠猜到的结果,所以并不惊讶。 “王妃,那么重要的东西,想来不会轻易找到,还是请王妃往后多多亲近王爷,如果王爷能爱上王妃,那这事就好办多了,也不至于......” 说到一半,探珠好像意识到自己多话了,突然停了下来,未再继续说下去。 半溪敏锐的察觉,情况不对。便假装随意的自言自语:“不知道长风洵现在到哪了。” 探珠也很随口的回答,“王爷今晚应该宿在黄州。” 就连探珠都如此清楚的知道长风洵的路线,太子的人怕是早就跟着了。 只是如今藏宝图还未找到,长风堰应该不至于要了长风洵的性命吧? 但是长风堰那人虽然是个渣男,却并非是个完全的草包,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稳坐太子之位了。 他定然不会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他肯定还留了后手。 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半溪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再问,但是,忍不了, 便赌上一把,她们既然知道长风洵今日住在黄州,那应该是已经埋伏好了,不如诈她一下,于是道: “探珠,太子的人如今埋伏在黄州,会不会办事不力,失手杀了长风洵,那到时候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探珠见王妃早已知道计划,想来是太子那一日在问天寺和王妃说过了。 于是也就不再隐瞒,“王妃放心,此番,太子殿下已经寻到了西域一种毒药,服下者犹如万蚁钻心,痛不欲生,让人生不如死。” “长风洵这人一向冷酷无情,不一定能交待。”半溪说得云淡风轻。 探珠见半溪并无半点着急,便道: “此毒是西域失传多年的秘毒,也许有用。就算万一没用,受些折磨,废了四肢, 回到府中,到时候王妃再好生照顾,博得王爷的信任,一举两得,万无一失。” 第33章 舍身相护 半溪轻轻的附和,“也对,那样他便是个废人,也不至于再对太子产生威胁。” 探珠对王妃的话很满意,并未起任何怀疑。替她宽了衣,熄了灯便退至门口,守在那里。 半溪躺在床上,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恨不得马上离开寒王府。 但是探珠说是伺候她,到底是太子安排来监视她的。 如果现在突然离开,太子必然起疑,想要离开,必然需要一个由头。 如果思来想去,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刚发白,半溪便支开探珠去了陌园, 长风陌见半溪前来,“三皇嫂,可有什么事情?” 见四下无人,半溪也不兜圈子了, “长风洵此去雍州,你可知道是为何事?” 长风陌一向只是个闲散王爷,并不关心政事, “这还真不知道,只是去得突然。” 半溪知道众皇子中,就数长风陌和长风洵关系最好,如今也只能依靠他, “我这两日总觉得心慌,感觉长风洵此行有危险,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去一趟雍州?” 长风陌迟疑了一下,“要不,就说我想去雍州看看,找三皇兄,带你一起出行?到时候就算父皇怪罪下来,也不是什么大罪,不过就是我贪玩罢了。” 半溪也知道,如果自己一个人突然消失,离开寒王府,肯定是不妥的。 但是,还得让探珠知道此事,她必然会将自己的行踪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太子。 便和长风陌商量了一出戏后回了清园。 不多时,长风陌来到清园,语气爽朗而轻快, “三皇嫂,如今三皇兄去了雍州,我还未去过呢,也想去看看,不若你与我一道?” 半溪懒懒地依在贵妃榻上,“夏王,你还是找旁人陪你去吧!” 长风陌不肯松口,“三皇嫂,你想啊,如果三皇兄知道你这么远去看他,必然会很感动,到时候对你宠爱无边,那还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半溪看向一侧添茶的探珠,对长风陌道: “我习惯探珠伺候了,要不带上探珠吧?” 长风陌看向探珠,“难道探珠还会武功?三皇兄知道吗?探珠,你武功厉不厉害?” 这一句三皇兄知道吗?吓得探珠轻,要是让长风洵知道,府中藏着一个会武功的丫环,是太子的人,她必然没有好下场,赶紧跪下,“夏王明鉴,奴婢不会武功,不信您问王妃。” 半溪嘴角轻笑,“探珠一直伺候我,她哪里会什么武功。” 长风陌就不解的问:“一个不会武功的丫头,带在路上不是添乱吗?” 探珠赶紧道:“夏王殿下,您私自带王妃出行,怕是不妥。” 长风陌手中的茶杯,忽的扔了出去,砸在地上, “本王做事,何须你一个丫头置喙?本王自会和三皇兄交待。” 探珠吓得跪倒在地,拼命磕头,“请夏王恕罪,请夏王恕罪。” 就这样,半溪迫不得已,不情不愿的被长风陌带出了寒王府。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往雍州。 想到长风堰寻来了西域的毒,半溪心中没底,只希望自己赶到还来得及阻止。 两人夜里并没有住下,连夜赶路,争取在明日能追上长风洵。 天刚蒙蒙亮,两人在一处树林处坐下,长风陌也习武,并且在长风洵要求之下,他的武功不弱,所以体力很好, 但是见半溪依然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不禁诧异, “三皇嫂,你体力怎么这么好?” 半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递到了他的面前。 那水里面她悄悄加了葡萄糖溶液,可以快速补充体力。 长风陌接过水狂喝了几口。 “往后叫我晚姑娘,我叫你六公子。出门在外,你有点常识行吗?” 长风陌觉得半溪并不像京都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心中不禁更多了几分佩服。 两人又赶了半日,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地面全成了淤泥,倒也显出来了一串马蹄印,往一处林子深处而去。 出发之前看了地图,此处是去雍州的必经之路,马蹄印如此凌乱, 到了此处,却往一边的树林里去,明显偏离了路线,如果不是遇到追兵,不至于如此,半溪心中顿觉不妙。 手中长鞭一扬,半溪如离弦的箭,先行冲了出去。 果然,前面不远处听到一阵厮杀声。 正是长风洵,被一群黑衣人包围着,此时身上已是血迹斑斑,看来受伤了。 半溪因跑得太快,马未能及时停下来,惊动了混战中的人。 长风洵见是半溪来了,一个飞身一跃,到了跟前,冰冷的长剑落在她的颈间。 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了半溪,长剑太近,已划破了她颈间的皮肤,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半溪只恨自己,来追这没心没肺的王八蛋干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太子的人回去禀告,也不至于露馅自己是来救长风洵的。 于是并未挣扎,配合着长风洵往后退。 那些黑衣人只是稍稍迟疑,又冲了上来。 长风洵微愣,他早已猜到这些是太子的人,原本以为挟持半溪,那些人会有所顾忌。 也是,自己那位皇兄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计划。 可笑这个女人还傻傻的为她卖命。 黑衣人数箭齐发,直逼而来, 此时长风洵挟持着她往后退,那些箭自然会全部射到她的身上,这样长风洵自然就能全身而退,半溪看着那些箭离自己越来越近。 果然还是自己蠢,她想救他,他却想用她挡箭,半溪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个念头是,不知道这样死了,能不能穿越回去? 可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半溪睁开了眼睛,长风洵挡在她身前, 此时身中两箭,未能挡开。 半溪眼看着长风洵口中吐着血,往地上倒去,赶紧一把扶住他,血再次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 身后的长风陌赶来,挡住了再次袭来的黑衣人。 半溪看向长风洵,这些箭明显被单独设计过,前面的箭头部分很短,入肉不会很深,所以根本不会致命。 看来这箭头上有毒,这些黑衣人发箭的目的,并不是要长风洵的命。 只是让很短的箭头扎破长风洵的肉,让毒进入他的身体。这就是探珠说的西域秘毒吗? 长风洵在最后一丝意识溃散之前,唤了一声, “小晚.....” 第34章 回光返照 半溪听到这句,“小晚......” 心中钝痛,从前傻子在越州便是这样叫她。 他终于不再装作不认识她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看着昏迷不醒的长风洵, 她知道,需要空间,马上治疗。 可是那边长风陌已经有些落了下风, 半溪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召唤出空间,从中取出酒精,洒到那些黑衣人身上。 对着长风陌道,“用火折子,对着他们点,你要快速躲开。” 长风陌疲于应付那些黑衣人,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半溪刚才召唤了空间, 虽然听不明白,但是眼下却很相信半溪。 掏出火折子对着面前那黑衣人一挥,那黑衣人瞬间全身起火,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乱跑之间,又将身边的黑人身上的酒精点燃,顿时黑衣人乱作一团。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本能的痛得四处溃散,慌乱间所有接近的黑衣人身上的酒精被互相点燃, 一时间大火冲天。 长风陌却也因为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距离不够远,而被火苗也烤得生疼。 两人赶紧扶着长风洵往更深的山里走去。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进城,只好往山里躲。 找到一处山洞,长风洵血流不止,半溪并不想让长风陌知道自己有空间的事情。 但是眼下又不能把他麻醉昏迷,万一有人追来,他还能帮忙。 “你去山洞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给他疗伤,你不许离开山洞口半步,不要进来打扰。” “你会医术?”长风陌可从来没听说过丞相府嫡女会医术。 “我会一些,眼下来不及了,如果不相信,你来给你皇兄治?” 长风陌见皇兄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自己也不会医术,既然半溪能这样一路日夜兼程的赶来救三皇兄, 就定然不会害他,所以也不作他想,一口答应,走到了山洞外守着。 半溪给长风洵查了个血,又做了一些检查,奇怪,这毒居然查不出来。 难道古代还有这么离奇的毒?现代医学都查不到的? 不过也不奇怪,二十一世纪不依然也有一些未解之谜,古人的智慧也是很强大的。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也许有道理。 既然查不出病因,自然也没有治疗方案。 半溪只能给长风洵止了血,让他不至于失血过多而死, 又作了简单的伤口缝合处理。 可是这毒,她解不了。 也许毒王有办法,他是这个朝代的人,而且当初自己脸上的毒,去毒膏虽能解,但是都没有毒王的解药药效快。 想到此,唤来长风陌,“我的医术只是会点皮毛,这毒我解不了,咱们得马上出发去越州,百草堂。” 是的,虽然她不知道毒王身在何处,但是云深在百草堂,他肯定知道毒王的下落。 两人扶着长风洵上了马,行至城外,让长风陌进城买了架马车,又换了三套寻常百姓的普通装扮。 扮着普通人,赶往越州。 长风陌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上戴了帽子,嘴巴上贴了胡须。 除了皮肤和手太细嫩,看不出其他毛病。 半溪拿了些泥抹在他手上,“你这手太细嫩了,一看就不像干活的人。” 长风陌任她摆布,如今三皇兄受了重伤,半溪俨然成了主心骨。 长风陌在前面赶车, 半溪也作了普通妇人的装扮,守在马车中,长风洵躺在身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此时他面色惨白,浑身抽搐,用力的挣扎,一双手在空中四处乱抓,血从嘴里不停的流。 半溪见他如此痛苦,俯下身子,轻轻的抱住了长风洵。 长风洵这才安静了一些,意识有些混乱,看清了半溪的脸,空中的手落了下来, 用力的抱住了半溪,嘴巴里喃喃着, “小晚......小晚......你不要走。” 半溪只觉得被抱得太紧,有些喘不过气,但是又明显感觉到了长风洵浑身颤抖, 应该是极其难受,只得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我不会走,你放心,我不会走。” 怀中的长风洵安静了些,可是未能持续多久,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 半溪不忍心见他如此难受,只得从空间中取出麻醉剂,让他昏睡了过去。 可是,也不能这样一直靠麻醉剂让他安静啊。 还是得尽快找到毒王。 路过一处排查,一队士兵问:“马车里是什么人?要去往何处?” 半溪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灰扑扑的脸, “这位大哥,我家相公得了怪病,古话说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如今我们便是送他回越州去,他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士兵二话没说,掀开马车门帘,往里面看了一下,果然是一地的血。 马车上那男人,也是奄奄一息的,想来是真的要死了。 只觉得遇到这种,很晦气,便挥了挥手,放他们过去。 长风陌在前面赶着车,只觉得自己这三皇嫂,真不像寻常女子啊。 镇定从容,临危不乱。 马车内,长风洵难得的清醒,并且没有一直抽搐和吐血,只是胸前却出现了一条细长的黑线。 他看向面前身着一身麻布衣服的半溪,刚才她说,我家相公的模样,其实挺好看的。 长风洵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脸上有异样感,伸手,发现面具早已不见。 “我的面具?” 半溪见他醒了,而且居然第一次这么清醒,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都快死的人了,还戴那面具做什么?” 长风洵知道自己中的毒不一般,因为母妃从前给过他一枚药丸,号称可百毒不侵, 他的身体对大部毒药其实早已免疫。而这次,这个毒药会让他如此虚弱,想来就很严重。 半溪因为查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毒,所以心中也没有底。 一时间,两人沉默了。 马车内局促而狭小,一时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越州百草堂,找云深,他的师傅是毒王,当初我脸上的毒就是他师傅解的。也许他能解你的毒。” 第35章 身中剧毒 “云深?从前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子?” 长风洵微微蹙眉,记忆中那云深生得挺好看的。小七奶奶还说过他们俩很般配。 “断机呢?怎么没跟在你身边?”半溪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断机没有在他身边护着。 “我让他去越州接小七,奶奶和大牛回寒王府去了。” 半溪原本有一肚子不爽,可如今见他身中剧毒,奄奄一息,不知道能清醒多久,也就不想再提了。 长风洵刚才原本是想拿她挡箭的,可是真的看着箭射过来,却又本能的挡到了她的身前。 此时长风洵能够察觉到自己中的毒并不普通,如果时日无多,便不想把这最后的时间浪费在她和太子的事情上。 如今她能这样守在自己身边,不管这是不是她和太子的苦肉计,能够这样待在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就这样,两人很有默契的未再提长风洵就是傻子的事情。 毕竟在他们俩的心中,此事早已心知肚明,只差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今日这层窗户纸破了,两人反而觉得轻松。 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长风洵又开始抽搐和神志不清,只觉得被万蚁噬心,生不如死。 长风洵开始拼命的打自己,身体仿佛要炸裂一般的痛苦,需要一个出口。 现在又不能再给他注射麻醉剂了,麻醉剂过量,他一样会死。 半溪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死死的抱住了他,不让他伤害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说, “长风洵,不要伤害你自己。” 可是没有用,长风洵像疯了一样,四处厮打,最后咬了自己的手臂。 半溪见他如此痛苦,闭了眼,将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 意识溃散的长风洵一口咬了下去,当吸到她的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长风洵竟然安静了下来,并且昏睡了过去。 半溪见他昏睡了,想抽出手臂,刚动一下,长风洵再次惊醒,开始疯狂抽搐。 半溪一咬牙,将手臂再次伸了过去。 半溪也不禁疑虑,虽然诡异,但是,她的血能让长风洵安静下来。 半溪只得忍痛,继续让长风洵吸她的血,让他尽量保持昏睡状态,少消耗原本就不多的身体能量,撑到越州。 只觉得眼下经历的事情,已经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问题了。 这是第一次,半溪对这个世界生出了敬畏之心。 因为,即便她受过高等教育,她信奉科学依据,甚至拥有现代技术和仪器。 可长风洵的毒,她依然无有为力,这仿佛进入了一个她的知识盲区。 个体在任何一个世界和空间中,都如此渺小。 连日赶路,又这样被吸着血,半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也迷糊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到达越州,半溪给长风陌指着路,径直往百草堂而去。 阿招和阿财见是小姐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 “云深公子呢?” 说话间云深已经从内院走了出来,依然是平静冷漠的样子。 “云深,你师傅在哪,傻子在马车里,他中毒了,我们需要马上见到毒王。” 云深淡淡地看着半溪,此时因为太着急,而快速喘息。 头发凌乱着,一张惨白的脸上,神色憔悴,纤细的手指间滴着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半溪知道云深性子冷淡疏离,见他站在原地,神色浅淡,便上前一步,语气急切而真诚,带着哭音, “云深,求求你,带我们去见毒王。” 长风陌见三皇嫂如此求人,下马就道: “你可知马车里是什么人?” 只说到一半,被半溪阻止继续说下去。 半溪回头一双眸子带着泪意,看向云深。 云深未说话,一个纵身上了马车,坐在驾车的位置上,手中握起了马鞭。 半溪对着长风陌道:“你也一直赶路,上车休息一下,云深会驾车。” 长风陌跟着半溪进了马车,长风洵依然昏迷着,只是面色煞白,很是虚弱。 马车极速前行,离开了越州城,往城外驶去。 长风洵再次睁开双眼时,眼中已布满可怕的黑丝,半溪虽看不懂这个毒。 却也隐约猜到,这毒应该已入他的五脏六腑。如今连眼睛那里面都是诡异的黑丝。 长风洵已经神智不清,如失了心智一般,抬手就要冲着长风陌的命门而去,招招致命。 马车本就狭小,长风陌躲了几招,本就体力不支,根本不是长风洵的对手。 此时长风洵已死死地锁住了他的脖子, “三皇兄,我是长风陌。你放手.......” 可是长风洵却像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双目赤红,露出凶光,手中的力道更重了一些。 长风陌涨得满脸通红,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快要无法呼吸,窒息的感觉萦绕着他。 今日不会要死在三皇兄的手上吧,长风陌拼命的挣扎。 无奈之下,半溪再次将带着血迹的手臂伸到了长风洵的嘴边。 长风洵像闻到了极美味的东西,瞬间松开了扣着长风陌的手,一把拉过半溪的手臂咬了下去。 果然,在吸到半溪的血之后,长风洵再次安静了下来。 长风陌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张大嘴巴拼命呼吸,让更多的空气涌进身体里, 等缓过气来,看着三皇兄拼命吸半溪的血,吓得瞪大了眼睛, “三皇嫂......” 半溪只觉得手臂间传来钻心的痛意,皱起眉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吸了我的血就会安静。再等等,见到毒王,也许就有办法救他了。” 如此行了很长一段路,因为山路陡峭,马车颠簸得更加厉害。 半溪趴在长风洵身上,一只手抱着他,让他不至于晃动掉落,另一只手贴在他的唇间。 必须让他安静,不要再折腾了。 半溪的脸贴在长风洵的胸前,依然是熟悉的松柏香。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云深掀开马车门帘看到里面的情形。 一把抱起长风洵下了马车,此时长风洵吸够了血,再次心满意足的陷入昏迷。 一行人往一处山门处走去。 山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写着三个字大字,“百毒谷”。 第36章 消魂蛊 毒王检查完长风洵的身体,一声叹息。 “这是什么毒,可以解吗?”半溪的急切和担忧全写在一张惨白的脸上。 “我是毒王,是下毒的,可不是行医救人的。你拿什么来换?” 长风陌本想上前,但是见这老头古怪,那云深也是一脸无情,觉得还是让三皇嫂出面比较好,免得自己添了乱。 “你想要什么?” 毒王上下打量着半溪,“你做我的徒弟,继承我的衣钵。”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血,居然可以抑制西域的生死蛊。此事老夫闻所未闻,觉得很有意思,想继续研究研究。” “好,请师傅救他。”半溪并未犹豫,眼下救长风洵要紧。 毒王见半溪如此爽快,心情也不错,上次想研究她脸上的毒都推三阻四。 “他中的不是毒,是蛊。这是西域失传很久的生死蛊,中此蛊者,不会马上危及性命, 但若不及时医治,会四肢俱废,中生死蛊者,如万蚁钻心,生不如死。直到最后身体耗尽而亡。” “那这个蛊怎么解?” 毒王沉思了片刻,“之所以叫生死蛊,唯一的解法,便是以生换死,以死换生之意。 此蛊一生只可转移一次,找一个血脉相连之人,将蛊引到自己身上,中蛊者就能清醒,引蛊者替他终身受蛊折磨。” 长风陌听说血脉相连,那眼下就只有自己了,便走上了前, “我是他六弟,我们血脉相连。还请毒王将这蛊引至我体内,我愿意替三哥受此蛊。” 半溪知道长风陌和长风洵关系好,此时他能站出来说这番话,依然让她意外。 可毒王却道:“你们是亲兄弟,原本是可以的。但是如今不行了。” 长风陌不解,只觉得这老头怪异得很,“为何?” “因为他中生死蛊之后,吸了晚姑娘的血,这蛊一生只可转移一次,只认两个主人。所以如今这蛊只认晚姑娘。” “可是三嫂和三哥没有血缘关系,能行吗?” 长风陌听得有些迷糊,知道眼下不能再叫三皇兄,便改了口叫三哥和三嫂。 那毒王老头听到这称呼,短小的眉毛一挑, “徒儿,你都成亲了?这是你夫君?” 半溪眼下并不想闲聊,如果这毒王真想研究自己,也许会更尽心救自己的夫君,于是点了头。 云深站在一侧,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着众人,依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毒王陷入沉思,继续回答长风陌的问题, “这正是老夫觉得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明明他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蛊却认了我徒儿。 而且,我徒儿的血,居然能抑制这生死蛊。” 半溪只觉得越听越玄,“你就告诉我,怎么解。” 毒王老头仿佛胸有成竹,并不慌乱, “徒儿心疼夫君,也不用这么着急,这生死蛊当今天下无人可解。” 然后话锋又一转,“但是,却有个好消息。你这夫君从前应该服过‘尽殆丸’。” 长风陌只觉得奇怪,怎么又出了一个新名字, “什么叫‘尽殆丸’?” “‘尽殆丸’可是一种罕见的好东西,据传由万年幽昙研制而成,这年幽昙一万年才开一次花,所以这世间只有三颗‘尽殆丸’。 此药服下后,可百毒不侵。他体内就有‘尽殆丸’虽可解百毒,却不能解蛊, 但是遇到了这生死蛊,两者综合,导致他现在嗜血,见人就杀。 但是,却也是幸事,因为他们一旦两者综合之后,老夫便有办法将这盅转化成另一种‘消魂蛊’引到徒儿身上。这样对我徒儿的身体就没什么伤害。 所以,眼下,阴错阳差,虽然生死蛊不能解,却也胜似解了。” 半溪听得稀里糊涂,可是眼下除了相信毒王,也没其他办法。 长风陌用尽全力在消化这些信息, “您老人家的意思是,将这‘生死盅’转化成‘消魂盅’引到三嫂身上?什么是‘消魂盅’?对三嫂有什么影响?” 毒王老头甚是得意,只觉得今日这结果甚是圆满, “这‘消魂盅’就是消魂,消魂,那事儿,你懂了吗? 长风陌看着毒王老头在那里挤眉弄眼,很认真的回答, “什么消魂?我没懂。” 毒王见这小子不解风情,孺子不可教,直摇头, “这‘消魂盅’,在身体里不痛不痒,平时没有任何伤害。只是每个月十五,会发作一次,只需要行男女之事就可缓解。 小徒儿和他不是成亲了吗?这也不算个事儿吧?所以,这蛊和解了没什么区别。” 半溪只觉得头都大了,这是穿越进了个什么诡异空间,还有这等说法。 换作从前,她是肯定不信这玩意儿的,但是眼下,只得认命,便问道: “如果不行男女之事会如何?” “‘消魂蛊’每月十五发作一次,如果不行男女之事,你会非常痛苦,受尽体内蛊虫折磨。 如果三次未行房事,硬扛过去,你必死无疑。” “随便是个男人都可以吗?还是必须是他?” 半溪问得很冷静,在她看来,这就是单纯的讨论病情和商量治疗方案。 可是其他人却惊掉了下巴,长风陌觉得三皇嫂也太霸气侧漏了吧, 怎么男女之事她这么随意就说出口了,一点也不扭捏。 而且,还问其他男人行不行? 毒王也觉得自己这个小徒儿行事说话不扭捏态,不按套路出牌,很对他的胃口, “自然是......随便换哪个男人都可以,只要行房事即可。” 半溪又问:“如果我不引这蛊,他会怎样?” 长风陌的内心简直在坐过山车,三皇嫂这是要放弃三皇兄了吗?不管他了? 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啊。 毒王老头很随意的回答,“原本这生死蛊不会马上要了他的性命,只会折磨他痛不欲生,四肢俱废,最后身体耗尽而亡,这个过程耗个十年二十年没问题。 但是因为他曾经服过‘尽殆丸’,所以两者在他体内综合后,会导致他嗜血,并且功力大增,嗜杀成性,见人就杀。不出七日就会筋脉俱毁而亡。” “小徒儿,反正你们是夫妻,一个月行个房事,顺便的事情。这蛊和解了没啥区别啊? 再说了,你要是和你夫君闹了脾气,上外头随便找个年轻帅气的男人,一样可以,对你没啥影响。”毒王老头说得很轻松。 半溪沉默了半响,“麻烦师傅引蛊吧。” 第37章 炫白而刺眼 长风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只觉得浑身像被掏空了一样,虚弱无力。 几缕光,从窗棂照进来,炫白而刺眼。 近处,长风陌的脸在炫白中,越来越清晰。 “三哥,你睡了三日了,可算醒了?”长风陌赶紧伸手去扶他。 长风洵看到长风陌脖子上紫红色的勒痕,混乱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死死地掐住他的情形, 还有,他咬向半溪贪婪地吸她的血。 还有半溪,拼命地抱住他说:“我不会走,你放心,我不会走。” “她呢?”长风洵开了口。 长风陌一边往他背后加了个枕头,一边回答, “三嫂吗?你中了西域的生死蛊,毒王说三嫂的血可以解你的蛊。前日断机查到我们在这里,带了个叫小七的孩子过来,三嫂现在和那小七在外面呢,我看三嫂好像很喜欢那个孩子。” 半溪的血可以解蛊,这是半溪在引蛊之前和他统一的说辞, 三嫂说不想让三哥知道自己给他引蛊。她不想三哥对她只是感激之情,而夫妻之爱。 长风陌想着,既然毒王说行房事就好,让三哥和三嫂自己发展吧,确实情爱之事外人也帮不上忙。 到时候万一三哥不开窍,实在不行,等到每月十五的时候,给三哥下点药扔进三嫂房中,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所以就答应下来了。 长风洵内心百转千回,这难道是她和太子的苦肉计吗? 长风堰在前面下蛊,半溪赶来救他,替她解蛊。 演这一出苦肉计,为了偷他的藏宝图? 可是,在马车中,他明明感觉到那个女人是真的在担心他。 “扶我出去走走。” 长风陌想着三哥昏迷了三天,也是应该下地走走了,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便上前扶着长风洵,往门外走去。 走出房门,是一大块空地,种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树啊花的。 没有院墙,直接延伸到山坡,视野很开阔。 远处,小七和半溪蹲在地上,研究着一株什么植物, 那画面,仿佛又回到了小七家的村子,恬静而美好。 长风洵也不禁看出了神。 突然一只粗糙的大手拍在长风洵的肩膀上,因为力气太大,此时虚弱的长风洵被拍得身子晃了晃, “傻子,你醒了?太好了。” 长风陌完全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牛高马大的男人又大声喊, “傻子媳妇儿,你家傻子醒了......傻子媳妇儿,你家傻子醒了......” 长风洵看着大牛那笨拙的样子,只觉得这一声傻子媳妇儿,听得很是舒服。 甚至,连那句,你家傻子,都让人心生欢喜。 远处,半溪和小七站起了身,转过头。 小七飞奔过来,扑进长风洵的怀里, “傻子,你真的醒了?太好了,晚神医说你一定会醒,果然没骗我。” 长风陌愣在原地,下巴快掉到地上了,听这意思,他们口中喊的傻子,就是自己这位三皇兄? 东沧的三皇子,赫赫有名的鬼面战神,到他们这里,就成了傻子? 而且,此时自己这个三皇兄,还笑得一脸满足,这是真的傻了? 远处,半溪停在原地,过了半晌,并未走过来,反而是转身朝另一个屋子里走去。 大牛挠着脑袋问:“傻子,你惹你媳妇儿生气了吗?她都不理你。” 长风洵也在心中认真的想,是惹她生气了吗? 大牛倒是个神助攻,用那力大如牛的手,推了长风洵一把,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哄哄你媳妇儿啊。” 长风洵回头看着大牛,第一次发现,这小子其实不傻。 转身朝那端头的屋子里走去。 留下长风陌愣在原地,请原谅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皇子,此时内心受到的冲击。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有意思的故事?于是拉着大牛就问, “你们怎么认识的?” 大牛看向长风陌拉住自己的那细皮嫩肉的手, “你是谁,长得跟个娘们似的。” 长风陌只觉得一口气要上不来,要在平时有人这样说他,肯定要直接拉出去砍了。 如今却是好脾气的回答,“我是他六弟,他是我三哥。” 看那大牛一副不太机灵的样子,长风陌又加了三个字,“亲生的。” 大牛和小七,听说他是傻子的六弟,也亲切了些, 就开始讲起了这三年,在村里发生的事情。 ...... 长风洵走进房间时,半溪正坐在那里。 见他来,并未抬眼。 引完蛊,半溪倒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除了胸口处多了一条细细的黑线。 这条黑线,在马车上,她在长风洵的胸前也见过。 现在静静的躺在她的胸口,半溪自己也悄悄检查了一下。 验了血,拍了片,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最后,居然没查出任何问题。 这样的结果,简直让人怀疑人生,还真有这种见鬼的玩意儿。 消魂蛊。 毒王老头说,她这消魂蛊,只要每月十五按时行房事,就不会有任何伤害。 所以很放心的,取了她的血,说要研究研究,便带着云深离开了百毒谷。 余光扫过长风洵的脚,一想到每月十五按时行房事,莫名的又是一阵气。 长风洵,娶她是不得已,真心爱的却是如堇。 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长风洵的目光落在半溪长袖中露出的一小截包扎用的纱布, 心中一紧,走上前拉开了半溪的袖子,白色纱布上浸出了殷红的血迹。 喉结滚动,滑出三个字,“对不起。” 半溪抬眼,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他此时眉头微蹙,仿佛是担心的。 等了半天,没有下文。 还不如傻子。 同样的,长风洵脑子里闪过各种话,最后发现一句也说不出来, 心中也在想,还不如当以前的傻子,说得那么顺口。 就这样,在沉默中,等来了大牛和小七,以及跟在身后的长风陌,此时双手环在胸前,嬉皮笑脸的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大牛径直走了进来,“傻子,你哄好你媳妇儿没有啊?哄好了我们吃饭去。” 长风洵莫名的一阵慌乱,从嘴巴里胡乱的发出了一个“嗯。” 第38章 王爷你家有钱吗 半溪也懒得搭理他,站起了身,牵着小七往外走去。 断机已经备好了饭菜,大家坐下,聊起了家常。 原来,断机受命来越州接小七和奶奶、大牛回京都。 只是到了才知道,小七奶奶已经离世了,如今小七一个人住在那院子里。 于是接上小七和大牛准备回京都,半路收到王爷被人追杀的消息,断机又连夜赶了回来。 奶奶从前待他很好,没嫌弃他是个残疾人,不能干什么农活。 小七家里并不富裕,仅有的一点饭菜,也会分他一碗。 长风洵如今除了体力弱一些,并无大碍。 便决定带着半溪和小七回去祭拜一下奶奶,再行启程回京都。 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村庄,从前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长风洵立在那一处新坟前,修长若竹的身形,挺拔而笔直。 小七跪在那里,他从小父母双亡,后来跟着奶奶相依为命。如今连这最后一个亲人,也不在了。 到底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此时哭得稀里哗啦的。 半溪一时也有些感伤,一个鲜活的人,从此就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她牵起小七的手,往回走,长风洵安静的跟在一侧。 在小七心中,傻子和他的亲人没什么区别,过去的两年多,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 很自然的,小七用另一只手牵住了长风洵。 长风洵身子微顿,余光扫向另一边的半溪,见她神情自若。 于是低下头,看着小七牵住他的手,修长的手指包住小七那肉肉的小手。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牵着往回走。 长风陌跟在后面,只觉得这画面温馨而甜蜜。 一丝笑意在长风洵的脸上荡漾开来,最后,直达眼底。 远处,大牛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傻子,我......我不和你去京都了。” 小七疑惑的开口就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春花同意嫁给我了,这要多谢傻子你给我的银子,春花他爹同意把春花嫁给我了。” 大牛高兴得手舞足蹈,长风洵招来断机,又给了大牛一大笔银子, “这是送给你的新婚贺礼。” 大牛拿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惊掉了下巴, “傻子,你家很有钱吗?” 长风陌在边上笑得不行,一想到三皇兄被他们一口一个傻子的叫,就忍不住。 “我三哥是挺有钱的,比你想象中有钱,也比你想象中厉害,你确定不跟我三哥走?” 大牛瞪大一双眼睛,用尽全力的猜, “傻子,你不会是个大官吧?你不会是个县老爷吧?” 长风陌恨不得笑死,大牛见这情形,觉得自己是猜对了,接着说, “就算你是县老爷,我也不去,我要和春花在一起,还要生好多孩子。” 长风洵看着大牛那心满意足的神情,竟然觉得,像大牛这样也挺好的, 永远在这样一个小山村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共度余生。 不必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也毋须知道别人会有怎样跌宕的人生。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长风陌认真地打量着小七,生得倒是眉清目秀, 此时安静的坐在半溪身侧,乖巧懂事的模样。 “三哥,这小七怎么安置?要不送到千机营去学些拳脚功夫?” 半溪本想说带回清园,小七跟着她。转念一想,自己要是真的找到藏宝图的线索,便要离开这里。 到时候谁来保护小七,也罢,这个世界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安排吧。 长风洵的目光扫过半溪,最后落在她握住小七的手上。 小七一直是懂事的孩子,此时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长风洵,仿佛在等待宣判。 良久之后,长风洵开了口,“不必,让他回寒王府。” 远处一驾豪华的马车,迎面而来,在不远处停下。 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径直往长风洵的马车走去。 断机上前长剑出鞘,“何人如此大胆?” 那女子一个侧身躲开,两人便厮杀了起来。 最后还是那女子占了上风,脚尖在断机的剑尖一点,一个飞身,落在了马车的车窗前, “寒王妃,我家公子有请。” 半溪一看,这女子正是苏子规身边的侍女,白茶。 从前只知道她会武功,倒是没想到武功这么高。 半溪看了长风洵一眼,却对着长风陌道:“没事,我下去看看。” 下了马车,白茶很是恭敬,指着远处的马车又重复了一遍, “寒王妃,我家公子请您一叙。” 半溪向那马车走去,从前便知道苏子规的身份不简单, 但是能这么快查出她是寒王妃,怕是比不简单更不简单了。 既然能查出她是寒王妃,想必车上长风洵的身份,他也了如指掌。 刚走到马车前,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马车门帘,露出里面男人清隽的脸。 笑得温润无害,“晚姑娘请......” 马车内装饰极其奢华,一张小几上,摆放着各式点心, 火炉上的水,咕噜着,一阵阵雾气升腾。 半溪进了马车,刚刚坐定,苏子规已经将一盏茶放到她的面前。 半溪摸不清苏子规的来意,但是并未先开口,只是端起面前的茶,小喝了一口,说实话,她品不出这茶的好坏。 能出现在这奢华马车中,想来应是上品。 “既然苏公子能查出我是寒王妃,想必也就知道,晚照并非我的真名。” 此时苏子规一身华服端坐在那里,犹如谪仙下凡,不沾人间烟火的脱俗。 嘴角含笑,声音干净而温和,“我倒是觉得,晚照,比半溪,比寒王妃,都更好。” 半溪抬眼,对上的便是苏子规那双含笑的眸子,如一片温柔旖旎的汪洋,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淹没其中。 见他又道:“你,想离开寒王府?” 他能查出她寒王妃的身份,那么此时,另外一驾马车上坐着的是寒王长风洵,他不可能不知道。 敢在寒王面前,说这样的话,半溪深知,他的身份也许很显赫。 “苏公子何出此言?” 第39章 苏公子,后会有期 苏子规将面前的一碟荷花形状的糕点摆到她面前,语气温和清浅, “既然你会化名晚照,在江湖行医,想来对寒王妃的名份并不甚欢喜,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晚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往后你有任何需要,我都愿意鼎力相助。” 说罢,递过一块玉牌,“晚姑娘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拿这块玉牌,到慕容府即可。” 敢帮寒王妃离开,那是摆明了他不怕与寒王长风洵作对。 这得是什么身份,才能如此悠闲淡定的说出这句话? 半溪如今并不想惹上其他事情,眼下需要留在长风洵身边拿到藏宝图,找到回家的线索,于是并未接过那玉牌,而是拿起了面前的糕点, “多谢苏公子的好意,那不过就是我一时心血来潮,贪玩罢了。” 苏子规浅浅一笑,“那下次晚姑娘心血来潮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可以打打下手。” 半溪起了身,“苏公子,后会有期。” 苏子规也起了身,先一步跳下了马车,修长白皙的手伸在空中。 半溪看了半晌,这男人的手真好看,又细又长,透着儒雅却又有力。 却未伸出手去,直接提起裙摆,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苏子规嘴角轻扬,划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 “晚姑娘,后会有期。” 长风洵的目光和站在远处的苏子规对上,两人都没有退缩,互相打量着彼此,无声,却又澎湃翻滚。 在半溪回到马车之前,长风洵快速放下了车帘,闭上了眼睛,那模样,仿佛一直在休息。 刚才苏子规想牵她下马车那一幕,自然也尽收眼底。 看着那悬在空中的手,长风洵莫名的心中一紧, 当看到半溪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样子,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 这女人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而且,她怎么会认识他? 马车中,长风洵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 半溪上了车,也未看向他,径直在小七身边坐下。 长风陌开了口,“三嫂,那人是谁?” “是我之前在越州时救过的一个人。” 半溪确实也不知道更多,但是直觉苏子规并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人。 长风洵淡淡地睁开了眸子,眉眼间莫名生出了几分阴郁,声音也跟着冷了些, “你可知他是谁?” 半溪见他这神情,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好像欠了他多少钱一样,也懒得多说,回了一句, “不知。” “不知,你还和他结交?”长风洵眼中的戾气更重了些。 一股子火也冲上了半溪的脑门, “要你管?我想和谁结交就和谁结交,寒王殿下管得够宽的。” 一句话把长风洵噎住了,本想告诉她 ,苏子规是西岐二皇子的话,也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长风洵手指微蜷,最后又默默松开。 长风陌在一旁不厚道的笑出了声,第一次有女人敢这样和三哥说话,而且,三哥还忍了。 长风陌暗暗地,对着半溪竖了一个大拇指,这三嫂真的是愈发霸气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小七,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长风洵。 虽然不太知道寒王殿下是什么意思,但是中间那个王字,他是懂的。 半溪见状也不想吓到孩子,但是这身份迟早是要和小七解释清楚的,不然回了京都也会麻烦,于是牵过小七的手安慰道: “小七,傻子的真实身份是东沧的三皇子,寒王殿下。他往后不会再是从前的傻子,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傻子这个人了。但是,你放心,我们都会照顾你。” 小七懂事的点了点头,却没再敢看长风洵。 长风洵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特别是听到半溪那一句,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傻子这个人了。 可是,他似乎也很怀念,从前自己还是个傻子的横样呢。 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思绪回到刚才苏子规站在马车外的情形。 没错,他是西岐的二皇子,苏子规。 他的马车上,那个图腾,正是西岐皇室专用的图案。 那他定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依然约了自己的王妃。 最后他也是不必下马车的,但是他下了马车,正大光明的站在那处, 他明知长风洵看着,却还是伸出了手,那样面带笑意的看向半溪,温和而儒雅。 看来苏子规今日前来,根本不打算隐瞒身份。 甚至,他就是故意告知长风洵,他的身份。 告诉他,半溪是他想护的人。 想至此,长风洵心中怒气更甚,自己的王妃,何须他一个异国的皇子来护,多管闲事。 苏子规的马车中,此时他坐在那处,一只手拿着书卷,一只手端着茶盏,端的是芝兰玉树。 白花浅声道:“殿下,寒王长风洵,会看出您的身份吗?” 苏子规放下手中的茶盏,“长风洵是什么人,东沧骁勇善战,智勇无双的鬼面战神,他自然会知道本殿的身份。” 白茶就更不明白了,自己殿下这次悄悄出来,本就不宜暴露了身份。 可今日却这样光明正大的约见了晚神医,倒是没想到,她的真实身份是寒王妃。 “此番辛辛苦苦经营,一直小心翼翼隐藏身份,那,殿下今日此举何意?” 白茶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她和清欢跟在殿下身侧多年,殿下韬光养晦,蛰伏多年,从没有见过殿下会如此冲动过。 苏子规却并未回答,因为他不能告诉她们,是因为。 他猜到,没有一个生活幸福的王妃,会化名远走他乡,隐藏身份行医。 他猜她过得不如意,想逃离寒王府。 他甚至动过念头,只要她想走,他愿意助她离开,哪怕是与长风洵为敌。 可是,她今日拒绝了。 所以今日,他才以牵她下马为由,下了马车,他早就知道半溪不会将手放入自己的掌心。 但是无妨,只要长风洵看到他就够了。 他想用西岐二皇子的身份,告诉长风洵。 半溪,是他苏子规,想要护住的人。他长风洵,若不是真心待她,他自会带她离开。 第40章 摘下面具 马车快要行至寒王府。 长风陌拿出之前长风洵不离身的那副面具,递了过来。 这一路都未戴面具,如今回了京都,肯定要戴了吧。 长风洵接过面具,脑子里莫名闪过从前在越州时,半溪也曾看着他的脸发呆。 那模样和神情,现在再也没有过。 手顿了顿,长风洵将那面具扔到了马车角落,“不必了。” 长风陌将一张俊朗的脸凑到长风洵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不确定的问:“三哥,你没事吧?” 长风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长风陌自觉地坐回了原位,不再多问。 半溪心中也有些惊讶,戴了这么多年的面具,突然就不戴了? 不是要为如堇守身如玉的吗? 马车刚刚停好,长风洵和长风陌先下了马车,早已等在门口的长风玥和如堇,便被眼前的情形惊在原地。 长风玥看着长风陌,不太确定的问:“这是,三皇兄?” 从十六岁离开清宁宫开始,三皇兄就戴着面具,这些年未在外人面前摘过。 以至于,连长风玥都不太敢确定,眼前这张生得如此完美绝伦的脸,是自己的三皇兄。 长风陌咧着嘴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容本王来郑重的介绍一下,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就是我们的寒王,长风洵。” 如堇心中如巨浪拍过,出去一趟,这是发生了什么? 长风洵并不介意他们在说什么,此时他脑子里在想,是不是也应该伸出手将半溪牵下马车。 免得那个女人又那样提起裙摆就往下跳,成何体统。 那边长风陌见三皇嫂探身出来,便伸手去扶。 如今长风陌对自己这个三皇嫂,那是佩服加惊叹,自然就不自觉的多了亲近之感。 半溪牵着小七,见是长风陌,便也笑着将手放了上去。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长风洵,抬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中莫名烦躁, 这些人为什么都喜欢伸手牵别人媳妇儿,自己不会娶媳妇儿的吗? 长风陌只觉得后背莫名发凉,对上了三皇兄正盛的怒气。 长风玥缠着问,“三皇兄,怎么突然不戴面具了?不过你那个面具太丑了,不戴也好,你还是这样好看。 就你这张脸,到时候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京都的女子。” 如堇压住心中的疑惑,看向长风洵, “洵哥哥,此行可还顺利?我不放心,还打算派人去寻你们。” 长风洵这才收起了怒意,语气温和了一些, “都还好,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 半溪见此时这两人站在门口,简直就像娘子在迎接夫君回府啊。 心中顿生不爽,置老娘于何地? 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本想上前洗刷一下那股子绿茶味儿。 后来想想算了,自己也没打算在这寒王府呆多久,他们这对野鸳鸯,爱咋样咋样吧。 长风玥见到半溪手中牵着一个衣着普通的孩子,觉得奇怪, “半溪,你上哪弄了这么个野孩子回来?” 长风洵正要开口,半溪牵着小七的手头也不回就进了门。 留下长风玥在外面翻着白眼,“三皇兄,你看看她这样子,成何体统?丢的全是你寒王府的颜面。” 长风陌一把拉住了长风玥,“你少说几句吧,三嫂也累了,需要休息也很正常。” 长风玥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也替她说话了?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如堇很合时宜的上前拉住了长风玥, “怎么说都是洵哥哥的王妃,你可不能这样对王妃说话。” 长风洵站在一侧,声音冰冷而透着威严, “他叫小七,不是什么野孩子,往后便会住在寒王府。” 说罢转身走了进去,留下长风玥愣在原地。 如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回头依然温婉得体, “夏王,这次出去发生了何事?” 长风陌自然知道不能多说,应付道: “没有什么,听说这孩子曾救过三皇兄,如今没了家人,便带回了府中。可有准备什么吃的,我这赶路,都饿了。” 一行人这才进了王府,吃饭时,长风洵并没有来,回到书房便忙着处理这次的事情。 半溪想着小七刚来京都,也不愿意听长风玥在小七面前胡说八道。 所以也未到席,只是命小厨房准备了些饭菜,送到清园,她和小七两人单独用膳。 小七看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并未动筷, 探珠大抵是忙着去和太子的人通风报信,此时也不在屋内伺候。 半溪仔细想了想,长风洵一向很忙,自然也没有时间照顾小七。 如果让小七自己住个院子,也不知道下人如何待他,更何况他刚来,估计也会害怕和不适应。 思来想去,留在清园仿佛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于是将一块肉夹到小七的碗中, “往后,你便住在我这清园吧?” 小七的眼中闪着惶恐不安,只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半溪又交待,“从前在越州的事情,你就不要再和旁人提及了。至于从前的傻子,你往后见到,就叫他寒王,好吗?” 小七怯怯的看向半溪,“那我叫你什么?也不能叫晚神医了吗?” 半溪笑了笑,“京都的情况不比越州,是会复杂一些。明面上你还是得叫我寒王妃,私下里,你想怎么叫都行。” 小七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极小,“我......我能回去吗?” 到底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如今换了新的环境,从前熟悉的傻子变成了另外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一时间不适应,甚至是害怕,难免生出了想逃离的念头。 “为何要回去?”门外传来长风洵的声音。 他在书房中处理完事情,听断机说王妃今日也未去前厅用膳,便来了清园。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小七说想回去。 小七吓得不敢说话,低下了头,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长风洵,虽然还是从前那张脸, 可对于他来说,突然变得陌生。 长风洵径直走到桌子前的空位,坐了下来。 第41章 多了一个孩子 探雪见王爷来了,心中又惊又喜。 今日王爷回来,府中下人早就传开了,说王爷取下了面具,那张脸貌若潘安,生得极其好看。 现在王爷亲自来了清园陪王妃用膳,她自然是高兴的。 赶紧加了碗筷,放到王爷的面前,还小心翼翼的给他盛了一小碗汤。 半溪伸出手摸了摸小七的头,语气不自觉的很温柔, “小七,你回去,要去哪里?” 小七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半溪,想了好久,好像也真的说不出来能去哪里。 爹娘早就过世了,如今奶奶也不在了。 半溪又安慰道:“初来京都,你不习惯很正常,但是我会陪着你。你可以留在这里,找个先生读书认字,这样长大以后才会明是非,懂道理。” 长风洵喝了半碗汤,他很想尝试如何能像从前那样和小七说话。 可是,似乎做不到,只得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了一些, “或者,找个师傅教你习武可好?” 半溪瞪了一眼长风洵,“干嘛要习武?好好的孩子,就应该多读书。” 长风洵将一块菜放入口中,“好男儿志在四方,习武,上战场,有何不可?” “刀剑无眼,伤了他如何是好?” “男孩子就应该摸爬滚打,受些磨练。” 两人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便争了起来。 探珠在一旁偷笑,此时王爷和王妃的样子,像极了拌嘴的夫妻呢。 这出去一趟,王爷对王妃好像不一样了。 小七看着争吵的两人,小声的说了一句,“我想读书。” 半溪挑起了眉,一副胜利的姿势。 长风洵也只得认了,便道:“那过几日,请个老师来府中给你开蒙。” 半溪觉得孩子还是应该去集体里跟着同年龄的孩子多相处,便道: “京都不是有书院吗?不如,将他送到书院去学,到时候选两个人跟着,你觉得呢?” 听到这句问话,长风洵心中莫名的生出一阵温暖, 这是第一次,半溪在问他的意见, 这是第一次,他们俩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商量一件事情。 从十一岁母妃过世那一年开始,他做事便未再与任何人真心商量过了。 所有的事情,他自己决定,自己承担。 原来,有人商量,竟是这种感觉。 长风洵便问道:“小七,你自己怎么想的?是请老师到府中来,还是去书院和大家一起上学?” 小七轻声的问,“我可以去书院吗?” 长风洵看着小七那怯怯的模样,“当然可以。” “那我去书院。” 半溪又夹了一些菜放到小七碗中, “好了,既然决定了,就先吃饭。你先熟悉熟悉环境,过几天再叫人送你去书院。” 就这样,三个人用完了一顿饭。 这好像是成亲之后,在这寒王府中,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坐在一起吃饭。 当然,在长风洵眼中,今天小七不算人,只是个孩子。 吃完饭,三人这样坐着,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于是长风洵道:“小七,带你去选个院子,看看你喜欢住在哪里?” 这寒王府空置的院落很多,让小七选个喜欢的院子,再派几个丫头小厮伺候。 半溪却拒绝了,“小七就住在清园。” 长风洵看向沉默的小七,便也知道,他也想留在半溪身边。 今日要不是有小七在,怕也找不出理由在这清园用饭。 也好,有小七住在这里,往后便能名正言顺的来这清园了。 一时也找不出其他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长风洵起身离开,“本王还有事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探雪在边上拼命忍住想笑,王爷这话明明是想对王妃说,却又偏偏看着小七说。 不多时,探珠回来了,想来定然是太子又有消息。 便让探雪带着小七去他的屋子里看看,还缺些什么。 探珠上前,压低了声音,“王妃,太子约您明日老地方见。” 果然不出所料,但愿长风堰明天能带来另外两块藏宝图的消息。 “殿下还说,如今王爷身中生死蛊,王妃可细心照料,趁机拿到东西。” 半溪在心中暗想,这寒王府中的太子眼线,是时候应该清理一下了, 不然,长风洵的生死蛊已解的事情,就瞒不下去了。 半溪抬眼看向探珠,这样一个鲜活的姑娘,还真是可惜呢, “探珠,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探珠只当王妃是在闲聊,也未起疑,毕竟在她看来,王妃和她都是太子的人。 “回王妃,奴婢从小就是个孤儿,后来得太子殿下好心收留,几年前入了寒王府中伺候。” 半溪悄悄的收回了藏在袖中的毒药,下不去手,她不过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还是找个机会让长风洵把他们发卖出府吧。 刚近黄昏,探雪带着小七回了主院,探雪一直是个忠心的丫头,对半溪也很忠心,对小七自然也就上心。 小七就住离半溪不远的一处房间里,看完探雪又带他在府中走了一圈,玩了一下。 这躺小七回来,居然还开心了一些。 半溪让小七在他边上坐下,又替他擦了擦汗, 探雪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半溪侧脸问她,“有何事?” 探雪想了想才开口,“王妃,府中下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小七。” 倒确实是疏忽了这事儿,小七奶奶只说她叫小七,是爹娘早年送回来的孩子。 如今回了京都,往后要去书院读书,肯定得有个正式的名字。 跟谁姓都不太合适,灵机一动, “小七,不若你跟着我从前的名字姓晚,如何?往后就叫晚七?” 小七本就喜欢晚神医,能姓晚自然也开心,拼命点着头。 半溪吩咐探雪,“去把王管家叫来。” 不多时,王管家便来了清园,这是王妃第一次召见他,很是恭敬, “老奴见过王妃!” 半溪并不想掺合这府中的事情,只是事关小七,却也不想他这样不明不白的。于是道: “王管家,烦请您给府中众人都交待一下,从此以后,他便是寒王府的晚七小公子。” 第42章 短暂的温情 王管家早已知晓王爷此番带回来一个孩子,只是,府中突然就多了这样一个晚七小公子, 府中众人都知道,王爷至今还住在书房,没和王妃圆房,于是王管家问道: “回王妃,此事......此事王爷知晓吗?” 半溪马上明白了王管家的意思,看来她这个王妃在这府中,不过就是个摆设。 “那王管家便去问问你家王爷的意思吧!” 正在此时,长风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声音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王妃的吩咐,照办即可,不需要问过本王。” 王管家自然马上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吓得双腿发抖,赶紧跪下, “是老奴愚钝!” 长风洵径直从王管家身边走过,坐到小七身边, “晚七小公子的月例,往后都按别家小世子的等级拨放吧。” 探雪和王管家心中都大惊,按小世子的等级,那不就是说这晚七小公子,就像王爷的孩子一样? 如此一来,府中众人自然不敢怠慢分毫。 王管家连声应是。 探珠已布好了晚膳,三人很自然的坐下,还没开始动筷, 断机便来了,见此时王爷和王妃坐在那处,小七坐在中间,那画面竟透着温馨,到嘴边的话也噎住了。 长风洵问:“何事?” 断机艰难的吐了吐口水,“启禀王爷,如堇郡主和五公主命小的来请王爷到前厅用晚膳。” 半溪在心中冷笑,看来白月光想他了。 于是未抬眼,拿起筷子递给小七,便和小七先吃了起来。 长风洵见半溪那模样,仿佛是笃定他会起身离开。 “就说本王今日在王妃这里用晚膳,不过去了。”说完长洵也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探雪在心中为主子高兴,王爷中午说改日来,没想到这个改日是几个时辰后,晚上就来了。 现如今连五公主请,王爷也不去,要留下来陪王妃。 看来这清园,很快就会有自己真正的小世子了。 一想到这里,探雪就觉得主子那三年守孝,没有白熬,如今总算是出头了。 现下,王爷摘了面具生得如此好看,王妃的脸也治好了,那容貌在京都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觉得此时两人坐在一处,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着想着便笑出了声。 半溪侧脸看着探雪那傻丫头,“你自己在那儿笑什么?” 探雪赶紧抿住了嘴,“奴婢只是觉得,如今王爷和王妃,真的般配极了。” 说完又赶紧看向长风洵,生怕这话触怒了王爷。 可今日王爷心情仿佛很好,非但没有生气,怎么觉得,嘴角还有笑意呢? 探雪只觉得王爷摘了面具以后,仿佛也没有从前传闻的那般吓人了。 半溪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也就不再问了。 用过晚膳,探雪很有眼力见的在院子里布了点心和水果。 “今儿天气好,奴婢备了些点心在院中,王爷和王妃可以去那边坐坐,刚好院中的花开得正艳。” 长风洵正在心中寻思着找什么理由继续待下去,听了这话,便牵着小七去了院中。 半溪在门边,远远看着断机匆忙走进来,贴在他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觉得断机离开之后,长风洵的脸上陡增了阴戾, 长风洵突然开口,“明日,王妃陪本王,一起带小七去书院看看如何?” 半溪看向长风洵,只觉得他此刻眸子里带着冰冷的杀气。 本来也确实应该带小七去书院看看,熟悉一下,而且寒王亲自带去,也能震慑其他人, 让别人知道,小七是寒王府的人,这样也不至于被别人欺负。 只是想着明日约了长风堰,便道: “我明日想去问天寺烧香,改日再带小七去如何?” 长风洵的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冷笑, “问天寺?不若王妃问天寺改日再去,如何?” “去烧香自然要诚心,既然定了明日要去,还是不改了。要不,王爷明日自己带小七去书院吧?反正大家看的也是王爷的面子,与我无关。” 半溪自然不想错过长风堰的线索,她现在迫切需要找到,画藏宝图的那个穿越者的线索。 长风洵的放在桌下的手紧握,因为太用力而骨节发白,又过了良久, “王妃去问天寺所求为何?不若说与本王听听,也许神灵不应,本王倒是可以替王妃实现。” 半溪看着面前男人的脸,眉眼深邃,端的是骨相俊美,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真的有点过份。 如果真的好好和他聊聊,关于那份藏宝图,他会给自己看看吗? 如果那样,自己便不必和长风堰合作了,直接和长风洵合作。 想至此,半溪生出了想好好和长风洵聊聊的念头。 便推说,小七没见过京都的夜景,让探珠和探雪带上几个风云卫,带着小七去街上转转。 终于支开了他们,此时院中只有长风洵和半溪两人。 一弯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悄爬上了树梢,这样静谧的夜,仿佛又回到了越州,那一晚。 长风洵坐着轮椅,在村口等她的情形, 那一晚的月亮,也是如今日这般皎洁。 “长风洵,我想要你手中那半张藏宝图,可以吗?我只看看就好,看完就还给你。” 半溪坐在对面,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仿佛是轻松的。 因为一个问题,当你抛出去,困扰的便是对方。 长风洵看着面前的女人,同样想起越州那一晚的村口, 她骑着马踏着月色而来,那一夜的月亮,也如今晚一样。 这是她第二次唤他的名字,长风洵。 第一次,是当日中了生死蛊,她在马车上也是这样叫他,长风洵,长风洵。 这三个字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竟如此动听。 甚至让他有种错觉,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情谊。 只是,却是为了替长风堰要藏宝图。 “谁告诉你,本王有半张藏宝图?” 半溪在心中想,既然要好好聊,不如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这样坦诚相待,她和长风洵还能一起对付太子长风堰,她又不想要藏宝图的东西, 她只是想要看看内容,找到穿越者的线索。 到时候,长风洵得到藏宝图里面的财富和火器,她得到线索,大家都好。 便诚实的回答,“是太子,长风堰告诉我的。” 第43章 谁当真谁就输了 长风洵眼中的怒意顿生, “长风堰说过要立你为太子妃?” 半溪仔细回想,原主确实和长风堰早就相识,而且也确实说过要立原主为太子妃。 长风洵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不难查出来,与其让他查,不如自己早些坦诚相待,他俩合作才是利益最大化,便道: “十四岁那年,长风堰确实去过丞相府,说过这话,但是......” 半溪话还没说完,只感觉一只大手突然卡住了她的脖子,硬生生的将她提了起来, “所以,嫁入寒王府,成为寒王妃,甚至不惜用苦肉计,去越州医治好本王,再用你的血给本王解生死蛊,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接近本王,好替你的心上人拿到本王的藏宝图?” 长风洵此时双目赤红,浑身透着杀气,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些。 半溪只觉得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被死死卡住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想骂长风洵这个王八蛋,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抬腿去踢长风洵,让他放手,可踢到他身上,他纹丝不动。 “所以,你觉得,本王凭什么会给你藏宝图?就凭你开口找本王要?” 长风洵只觉得被背叛,被抛弃的恨意,席卷了他。 此时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女人,可是看着她涨红的脸,却又无法给出更多的力道。 半溪只觉得脑子晕晕的,面前长风洵的脸已经有些模糊,想抬手去掰开长风洵的手,可终究没有丝毫作用。 原来,会死在这个王八蛋手上。 断机来时,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轻,赶紧上前道: “王爷,如堇郡主突然身体不适,太医看了也束手无策。” 长风洵这才松了手,半溪瘫倒在地,大口呼吸,这才觉得意识开始回笼, 看着冷漠转身的长风洵,半溪只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个翻脸不认人的魔鬼, “长风洵,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 断机吓得不轻,王妃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怎么还敢说这样的话。这世界上没有人敢这样对王爷说话。 长风洵又折了回来,蹲下看着瘫倒在地的半溪,脸上扯着冷笑, “天下人皆知本王无情,何须你说?” 半溪突然就笑了,是啊,他是杀人如麻的战神,长风洵。 可笑自己还想和他好好坦白,这样没有心的人,她居然奢望他的信任? 长风洵被她这笑刺得生疼,心中跟着痛意翻滚, 修长的手指托起了那张惨白的脸,此时带着让人怜惜的破碎感。 只要她求他,说以后不会再帮长风堰,不会再见长风堰, “你此时应该跪下求本王,而不是露出这恶心的笑。” 半溪脸上的笑意散得更开,只是两行眼泪却不听话的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其中一滴,滴在了长风洵的手上。 “寒王殿下,我只是笑,我的傻子,他不见了,再也没有了。” 听到这话,长风洵的手微微颤抖,手从她的脸上滑下来。 半溪撇过了脸,未再看他。 长风洵莫名的,心中顿痛,却又带着滔天的怒意。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从此以后不要再见长风堰,那你便继续做你的寒王妃。” 半溪看着面前冷酷的男人,这才是真实的他,他从来都不是傻子。 “看来寒王殿下也没有传闻的那样智勇双全,我不稀罕做你这寒王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当初我模仿你的笔迹,写信给长风陌,为的就是离开寒王府,不做这寒王妃。 既然如今我们两看生厌,不如给我一封休书吧,从此一别两宽。” 长风洵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都澎湃着怒气,却找不到出口。 一拳将院中的桌子打翻了老远,桌上精致的碗碟碎了一地。 长风洵的手也被划破,血一滴一滴。 可是不够,长风洵恨不得毁掉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一起统统毁掉。 断机这是第一次见王爷如此冲动失控,赶紧上前, “王爷,如堇郡主还等着您。” 半溪看着长风洵离开的背影, 原来是真的,真正的道别,都是悄无声息。 长风洵来到如堇的房中,几位太医早已跪在原地。 此时如堇面色惨白,躺在那里,见到长风洵时伸出了手, “洵哥哥。” 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甚是招人怜惜。 长风洵在她床边坐下,看着在前跪着的太医, “如堇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太医吓得浑身冒汗,这寒王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今日怎么偏偏落到这个瘟神府中。 “回......回王爷,郡主这病来得突然,可是查不出病因。” “什么叫查不出病因?这样的庸医,留着何用。” 长风洵此时本就心情不好,手一挥,便要让人拉出去吹了。 那帮太医吓得直磕头,“请王爷饶命,请郡主饶命......” 如堇声音虚弱,“洵哥哥,他们也尽力了,让他们回去吧。” 长风洵这才敛起怒气,挥了手。那些太医赶紧谢恩,像逃命似的出了寒王府。 “断机,去将王妃请来,给如堇看看。” 断机领命前去清园时,半溪为了不让小七她们发现她脖子上的勒痕,所以在她们回来之前,早已熄灯歇下。 探雪见断机前来,“断大人,王妃今日不适,已经歇下了。” 断机当然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可是眼下却没有办法,不得不开口, “如堇郡主病了,王爷请王妃过去一趟。” “那断大人稍等,奴婢进去禀报一声。” 探雪进了内屋,轻声道:“王妃,王爷请您去一趟,说如堇郡主病了。” “你就说我也病了,睡下了。” 探雪带着小七回来时,看见院中一片狼藉,便隐约猜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妃,可要奴婢请个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 屋中再次回归一片死寂。 半溪觉得,越州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梦。 可是,小七的存在,却又提醒着, 那一切,也曾真实发生过。 可是,那时候的傻子,终究不是长风洵。 果然,谁当真,谁就输了。 第44章 情动并不自知 断机回来时,心中已经能预期到王爷的愤怒, 果然,长风洵见他一个人回来便问,“王妃呢?” “王妃.....王妃说她病了,已经睡下了。” “病了?那也得来!” 长风洵看向立在远处的断机,纹丝不动。 起了身,径直往清园去了。 躺在床上的如堇,眼中闪着泪光。 原来,洵哥哥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生出情绪,即便是愤怒,里面也带着焦急。 这样的情绪,从前他都未曾有过。 探雪见王爷走来时那神情便知道不妙,刚要进屋内报信,却被长风洵示意退下。 屋内并未点灯,但是今夜月色极好,从窗棂透进来,带着皎洁的光亮。 半溪只当是探雪又来了,“探雪,你出去吧,不用守着了,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长风洵听着女人有些无力的声音,心中莫名一紧。 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半溪见探雪没有反应,在朦胧的月光中侧过了身,就着月色看清了对面的人是长风洵。 便未再说话,又背过了身子。 这样被无视,惹得长风洵心中莫名的情绪也跟着上来, “如堇病了,你去给她看看。” 床上的半溪纹丝未动,可笑,前一刻想杀她,现在又要她去给他的心上人治病。 长风洵等了良久见她未回应,上前一把将床上的半溪拎了起来。 月色中,半溪素白的里衣被扯开,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胸前那大片的雪白。 整个人透着该死的妩媚和性感。 长风洵只觉得一股执意从小腹处散开,喉结滚动。 就连被他握住的瘦弱的肩膀,都透出了炙热的烫意。 长风洵只觉得再这样待下去,自己会疯掉,只想快点结束,手中的力道又重了一些, “本王没和你商量,去看看如堇的病。” 半溪只觉得快要被他的手撕裂,抬起一双眸子倔犟地道: “我也说过了,我不去。” “你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说不?” 半溪发出一声冷笑,果然是个狂妄自大的男人, “那便杀了我吧,这对于寒王殿下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不要逼我!”长风洵的面色已有些狰狞。 “寒王殿下有这功夫,不如带着你的心上人,赶快进宫,找宫中的太医看看。” 长风洵很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第一次面对一个女人,不知如何是好。 理智告诉他,杀了她,总有酷刑可以让她屈服。 可是,双手,好像已经用尽了全力,再也多不出半分力道。 月光下,女人仰起脸倔犟的看着他,脖子上的淤青清晰可见,那是他伤了她。 长风洵想到此,不自觉的松了手。 “王妃这么不怕死,是不是探雪死了,也能如此不动声色?” 半溪坐直了身子,声音有些颤抖,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长风洵一声冷笑,并不理会, “那就看,王妃想不想让探雪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门外传来探雪痛苦的惨叫,半溪径直下了床,赤着脚往门外奔去。 断机已擒住探雪,胳膊上的雪染红了一大片。 “断机,你放开她,我去!” 断机这才松开了探雪,半溪替她止了血, “你回屋去,不要吵醒了小七。” 说罢便径直往如堇的院中走去,长风洵看着走在前面的半溪, 月色下一身里衣,衬得她曲线更加玲珑有致,此时赤着脚走在地上。 长风洵扯下身上的外衣,便罩了上去。 半溪挣扎,想要将外衣扔掉,等来的是长风洵冰冷的声音, “如果想探雪活着,不要再动。” 半溪松了手,任他将外衣套在自己身上,衣服上还有他从前淡淡的松柏香。 可是,此时,这味道入鼻竟让人泛起酸意。 如堇看着半溪披着长风洵的外衣前来,双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被子。 半溪上前,一番探查,这是中毒了。这毒她曾在毒王给她的那本秘籍上见过。 无色无味,却会让人浑身冰冷,最后面带冰霜而亡。 只是这如堇一直住在寒王府中,谁会给她下毒? 难道是太子的人? “如堇郡主这是中毒了,可以想想今日发生过什么,是谁下的毒。此毒有解药,一会让断机随我去取。” 如堇看着面前女人姣好的面容,“可从未听说过丞相府的嫡女还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从前在这寒王府守孝三年,无聊,便看了些医书打发时间。”半溪自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如堇拢了拢被子,“王妃倒真是聪慧过人。” 半溪懒得理会这一股子绿茶味儿,长风洵那样无情无义的男人,谁稀罕。 半溪并未再回答,甚至懒得周旋,起了身,带着断机离开。 从头到尾,她都未抬头看过长风洵一眼。 见王妃回来,探雪吓得直哭,“王妃,你可还好?” 半溪伸手拍了拍探雪,“我没事,你也早些休息吧,手上的伤要好好养些天。” 探雪虽有很多疑问,但终究未问出口。 半溪将长风洵的外衣扔到了地上,又赤着脚在上面擦了擦脚, 便上了床躺下。 如此一折腾,翻来覆去并无睡意。 东方开始泛白,才睡着,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 换了一身领子高的衣服,遮住了脖子上的淤青,便出门去了问天寺。 前脚刚走,断机已进了书房,“王爷,王妃去了问天寺。” 长风洵也是一夜未眠,此时脸上已带倦意,修长的手指拂过眉间, “王爷,可要派人跟着?” “不必了。” 断机只觉得王爷心情坏得可怕,不敢再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长风洵将手中的书帛狠狠地扔了出去,就这么着急去见长风堰。 昨日还给过她机会,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带小七去看看书院。 可是她选择了去见长风堰,这该死的女人。 长风洵走至门口,本想去问天寺看看,可是,去看什么? 他们俩无非又是那些话,商量如何偷他的藏宝图罢了。 “断机......” 断机应声而入,“王爷有何吩咐?” “去拿下这府中太子的人,将他们的人头送到太子府。” 断机心中很是疑虑,太子安插在寒王府的人,王爷一直都知道, 之前不是说,留着还有用?可以利用他们传递一些假消息给太子。 今日怎么突然又要他们的人头了。 第45章 消魂蛊发作 问天寺后山。 长风堰果然已经等在那处。 见到半溪,便上前,“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长风洵发现了什么?” “没有,只是昨夜没睡好。” 长风堰见今日半溪这憔悴的模样,本就生得沉鱼落雁之姿,此时更是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 心中也忍不住悸动,上前便想抱住她。 半溪往后退了一步,“正事要紧。” 长风堰这才收了收神,“此番你怎么跟去了?” 半溪早猜到这事瞒不过他, “我也是被夏王硬带去的,阴差阳错就遇上了长风洵。” 长风堰并未多想,“也好,如今他身中生死蛊,一发作便生不如死,你便趁机获得他的信任,寻寻那藏宝图在何处。” “嗯,那你另外两块寻到下落了吗?我怀疑长风洵也在寻找流落在外的藏宝图。” “有些眉目了,查出其中有一块流落在西岐,本殿已派人秘密去了西岐寻找线索了。” 西岐?那是另外一个国家,多年来与东沧势均力敌,所以各踞一方。 如果说西岐皇室也想要这藏宝图中的火器,也说得过去。 毕竟真要是像那个穿越者画的那样,能做出手枪,要是再把现代的武器设计出来,定能一统列国。 没想到会这么复杂,还牵扯到西岐。 见完长风堰,半溪并没有马上回寒王府,反而进了问天寺的大殿。 寺里带着莫名的沉静之气,让人心生安宁,半溪也烧了几柱香。 一侧的僧人道:“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主持正在后堂开课授经,不若施主可以去听听。” 半溪只是不想这么快回到寒王府去,可又无处可去,便真的跟着去听了经。 一番听下来,天色渐暗。 半溪只觉得心中莫名燥热,很是难耐。 以为是这寺中香火旺,这后堂地方又小,热了一些,也就没在意。 可是到后面竟觉得越来越热,连神智都有些迷乱。 突然想起,今日是十五,毒王曾说过,那见鬼的消魂蛊,每月十五就会发作。 半溪思来想去,并没有坐王府的马车回寒王府。 而是去了问天寺后山的山洞,那里是长风堰选的地方,既然能定在那里见她,肯定是隐蔽之处。 她琢磨着,在那里召唤空间也没人看见。 就不信邪了,这消魂蛊就算治不好,总能用什么药物缓解一下吧。 寒王府中,长风洵在屋中陪着如堇用完晚膳。 又有丫环奉上了茶,长风洵看向窗外,夜色已经笼罩,不知道她和小七吃过没有。 今日她见了长风堰,两人又商量了什么计划来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心中更加烦闷,抬手间不慎打翻了茶杯。 “洵哥哥?你今日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堇总是这副温言细语,进退得体的模样。 “无事,你这毒刚解,也早些休息,我还有事要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见长风洵要离开,如堇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 “洵哥哥,这毒是谁下的?” “已经查出来了,是太子的人。不过人头都已经送回太子府了。”长风洵眼中的冷意更甚了一些。 这长风堰,倒并不是全然没脑子,如王的女儿在寒王府中出了事。 到时候父皇为了给如王一个交待,自然会问罪于他。 如王又最宝贝这个嫡女,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如此一箭双雕,倒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风陌的声音已经响起, “三哥,三嫂呢?去哪了?” 长风洵站起了身,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自然在清园,你找她何事?” 长风陌一听,急了眼,“我刚才去了清园,没看到三嫂,探雪说一早去了问天寺,至今没有回来,你快去找找。” 说着就要上手去拉长风洵出门。 长风洵只觉得心中像被刀子割了一样,如同撕裂的痛意袭来。 竟然至今未归,这是见了长风堰有多么不舍?这么长的时间,两人在做什么? 他们,在挑战他的底线。 长风陌见他不动,看向坐在一侧的如堇,也知道说话不方便。 “三哥,你随我来,我有极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长风洵见他神情着急,便回头对着如堇道: “你早些休息,我和陌儿有事要谈。” 还未等如堇回答,长风陌已经拉着长风洵就往外跑。 他今日本来约了几个世家子弟一起赏月,酒过三巡之后,才突然才想起,今日是十五。 想起了毒王说过,三嫂的消魂蛊今日会发作。 便赶紧快马加鞭赶来寒王府,谁料,得知半溪出门了,至今未归,怎么能不着急, 书房门刚关上,长风陌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三哥,你立刻派所有风云卫出去找三皇嫂,将三嫂找回来。” 长风洵在案前坐下,“为何?” 长风陌看着外面夜色渐浓,想起那日半溪曾问,是不是和任何一个男人行房事都行。 到现在没有回来,三嫂不会真的去外面找别的男人解蛊去了吧? 如今也不能再隐瞒了,只得全盘托出, “三哥,你的生死蛊无药可解。毒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你体内的生死蛊转换成了消魂蛊,引到了三嫂的身上,你才能平安无事。 这事三嫂不让我告诉你,只说是她的血能解你的生死蛊。” “消魂蛊?”长风洵听到这里,她居然为他引了蛊? 长风陌只觉得时间紧迫,恨不得一口气全部说完, “消魂蛊,每月十五会发作一次,发作之时,必须男女行房事才可解。毒王说如果有三次不行房事解蛊,三嫂就会死。” 长风陌话音刚落,长风洵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 “断机,派所有风云卫寻找王妃下落。” 长风洵的快马直奔问天寺而去, 她,原来知道自己今日消魂蛊会发作,所以才去找长风堰解蛊。 难怪不肯和自己去书院。 一想到他们两人纠缠在一处,长风洵心里就像插入了无数把利箭,血淋淋的疼。 她,为什么要去找长风堰。 如果来找他,他也可以勉强一下,替她解蛊。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长风洵第一次发现,自己这匹引以为傲的马,居然跑得这么慢。 不然,怎么还没到问天寺。 某种直觉带着长风洵去了上次跟踪半溪而至的那处后山山洞。 四下并无人,长风洵正欲离去,听到洞中传来细微的声音。 长风洵走近了山洞,里面传来压抑的,极低极低的喘息声。 要不是他常年习武,耳力过人,普通人应该是听不见这声音的。 长风洵只觉得手心都冒了汗,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手都在颤抖。 堂堂寒王,此时竟然无比害怕, 他害怕火折子点亮之后, 会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 第46章 销魂蛊 长风洵将火折子拿在手中,洞中的女人,又传出一声沉闷的呻吟声。 火折子点亮,角落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只见半溪一个人蜷缩在那里,因为消魂盅的作用,她此时一张小脸通红,嘴角不自觉的发出勾人的声音。 想来她自己也在极力压制,所以变成了极低的喘息。 长风洵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怀中的女人试图推开她。 可是此时神志早已迷乱,连推他的动作都带着挑逗的性感。 长风洵低头,看到她带着血的双手,原来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半溪在手腕上割了十多处伤口。 可是,即使如此,那样短暂的疼痛,依然维持不了多久的清醒。 长风洵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抱着半溪便走出了山洞, 翻身上马,一只手将半溪搂在怀中,一只手握着缰绳,就要回寒王府。 可是怀中的女人,此时并不老实,一个劲的在他怀里扭动。 就连衣服也已经被她扯开了一些,露出颈间的淤青,和浑身的潮红。 长风洵只觉得浑身血脉喷张,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欲望。 可是半溪并不知道,她从怀中探出了头,看着头顶上男人的脸, 笑得妖媚而开怀,“傻子,是你吗?我很想你呢。” 听到这句话,长风洵心中升起无边的欢喜,声音中也带着他并不自知的温柔,轻声安慰道: “嗯,是我。” 说话间半溪已将手攀了上来,紧紧地搂住了长风洵的脖子,女人身上的香味,直往长风洵的脑子里钻。 可是半溪仿佛觉得不够,拼命扭着身子,恨不得能将自己揉碎在长风洵的血肉中。 搂着长风洵的小手也拼命的收紧,嘴巴里喃喃地道: “傻子,你欺负我,你说过你会娶我的。” 如兰的气息和娇喘落在长风洵的脖子上,让他浑身发软,那处早已澎湃。 根本等不到回寒王府,见路边有家客栈。 长风洵下了马,抱着半溪便走了进去。 这客栈小,而且位置偏僻,本就没有生意。 店家终于看到有客人,开心地迎了上来。还未等店家开口,一大袋银子已经砸了过来, “这些银子全给你,你锁上门,离开此地。” 店家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够花一辈子了,今日这是遇到财神爷下凡了? 店家二话不说,就乖乖地走了出来,锁上了门。 别说锁门离开,就是把这客栈给他,都行。 看着外面的马,店家这才回过神, 刚才那女人和男人,那样痴缠浪荡的模样。 原来现在的富家公子,都这么会玩。 富贵温柔乡待腻了?所以要来这简陋之地寻找刺激? 想到这里,店家又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开心的离去。 管他们是什么,这银子却是真的。 长风洵径直走进一个房间,将半溪放到了床上。 想要起身,却被那双小手死死地搂住脖子,不肯松开。 半溪也微微仰起了脸,将唇贴了上来,吻在长风洵的唇上。 长风洵只觉得浑身像被电流通过,脑子一片空白。 如黄河绝堤一般,狠狠地吻了回去。 身下的半溪因为消魂蛊的作用,早已是欲火焚身,如今感觉到男人的气息,便一个劲儿的迎合着,扭动着。 长风洵的吻一直落到她颈间的淤青处,反复亲吻,像是在道歉,不该伤她。 半溪喘息着就带了哭腔, “傻子,你骗我,你不要我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要我。” 长风洵见她这委屈的模样,心生不忍,吻过半溪的脸颊, “小晚,我永远都是你的傻子,只做你一个人的傻子,好不好。” 半溪听到这话,仿佛是开心的,便再次将身子迎了上来。 长风洵此时只觉得满心,满眼,满世界都只有眼前这个女人。 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之中,这样便可永远不要分离。 衣衫乱了一地。 连月亮,都羞得躲进了云后。 消魂蛊甚是厉害,缠着要了两次之后,半溪才在长风洵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长风洵搂着怀中的女人,另一只手抚过她的眉眼。 她没有找长风堰,宁愿伤害自己保持清醒,她也没有找长风堰,这一点让长风洵兴奋不已。 只觉得,时间都可以在这一刻停止了。 永远不要放手。 半溪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动弹不得。 环顾四周,是在房间里,不对啊,昨晚明明在山洞。 一抬眼,对上长风洵那张好看的脸。 而且自己此时,居然还趴在他的怀里。还有,他脖子上的痕迹,他胸前的抓痕...... 不会都是她弄的吧? 起身想要离开,只觉得放在腰间的手一紧,便让她动弹不得。 昨晚,好像是看到傻子了,原来是他。 不知怎的,半溪在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是他。 长风洵眼角含笑,看着怀中的女人,此时这娇羞的模样, 倒是没了昨晚的主动和热烈,昨晚她那模样,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想到此,便觉得又有了反应。 怀中的半溪也感觉到了,一时竟不知所措,就想躲开,可是,却碰到了那处。 长风洵将她拉回怀中,嘴唇贴在她的耳垂处,声音性感而温柔, “还要吗......” 半溪刚要开口拒绝,便被迎上来的薄唇堵了个正着。 昨夜是因为消魂盅的作用,可此时,半溪却清晰的感觉到了长风洵吻过的地方,带来的颤栗。 心中虽然恼,身体却仿佛有了记忆,不听话的迎了上去。 如此,又是一番云雨。 半溪只感觉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长风洵的目光落在床单上的那处落红上,原来她和长风堰并没有到这一步。 她是他的女人。 已是日上三竿,再不回去,风云卫怕是要把京都掀个底朝天了。 长风洵起了身,穿好衣服。 又走上前替半溪穿衣服,本想说,我自己来,却发现浑身都痛。 索性也就任他穿了,长风洵动作笨拙,穿了好半天才穿好。 一把将她抱起,放在椅子上坐好,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小铜镜。 长风洵胡乱的帮她挽了一个极难看的发髻,半溪本想说真丑。 但是自己也不会挽这种古代的发髻,便也收了声。 只见长风洵从怀中拿出一根檀木发簪,样子极其普通,他缓缓的将发簪插进了半溪的发髻里。语气却有些郑重, “这只发簪,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今日便把它给你吧。这是我母妃留下的东西,你不可以给任何人。” 半溪听说是他母妃的东西,没想到他竟会给自己,心中也很欢喜,仿佛就这样完成了某种重要的仪式。 便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长风洵看着镜中的女人,嘴角的笑意也浓了一些, 只有他知道,这只发簪的尾部有一个极小的机关,里面便放着的,就是半溪心心念念想要的那半张藏宝图。 是的,就凭她开口要。 他不想拒绝她,任何时候...... 第47章 敢动本王的女人 寒王抱着寒王妃,从京都的长街上扬长而过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都。 远远的便看到长风陌已等在门口,长风陌担心得一夜未眠。 此时见两人回来,再看向长风洵那脖子上的多处暧昧痕迹,便全都明白了。 看来三哥和三嫂两人昨晚已经圆了房,解了消魂蛊。 长风陌心中也替他们开心,只见长风洵一把将半溪抱起,便进了王府的大门。 府中下人看得惊掉了下巴,不敢多看,可却又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你放我下来。”半溪低声要求。 长风洵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你确定你能走路?” 半溪被折腾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说实话,可能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这寒王府这么大,要走回清园。 可是看着长风洵那一脸的坏笑,摆明的在笑话她,嘴巴上也不服气, “还不知道是谁,横冲直撞的。” 听到这话,长风洵眉头微蹙,这意思是嫌弃他昨晚...... 这女人翻脸不认人,昨夜明明是她欲求不满,多要了一次,现在倒嫌弃他了? 可他这么多年,也从来没碰过女人,昨晚也是第一次和女人做这事啊。 虽然无师自通了,但.....业务不熟练,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低下了头,将唇贴在半溪的耳间, “那下次,我温柔一点。” 又提这事,莫名的心跳漏了几拍,半溪一把推开了男人的脸,任他抱着,不再说话。 长风陌跟在身后,大跌眼镜,果然男人不能开荤啊。 从前还以为自己这三哥那方面不行,不然怎么这么多年无情无欲的, 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像他这年纪的世家公子哥,谁屋中没几个侍女,通房丫头。 再不济,也要去青楼转转,喝喝花酒。 如今这一沾了荤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眼前这人哪还有半点寒王的气质。 “你们俩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我昨晚可是担心了一整夜。” 长风洵根本没理他,抱着半溪快步向清园走去。 留下府中下人们,看着刚才那一幕,满地找下巴。 “原来,咱们王爷还这么温柔呢。” “可不是,王爷摘了面具在京都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竟然对王妃也这么好。” “不知道王妃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 大家小声八卦着,长风陌现在才觉得困,回了陌园打算睡一觉。 长廊背后,如堇愣在那里,那些下人的话,像刀子一样落入她的耳中。 原来,洵哥哥,也会有如此温情如水的模样。 探雪和小七见王妃被抱着回来,吓得不轻。 王爷真的太可怕了,昨晚还要杀她和王妃,怎么今天又变样了? 长风洵径直进了房间,将半溪放在床上。 还很顺手的拉开了被子,替她盖上。“探雪,一会儿伺候王妃洗个浴。” 探雪瞪大了眼睛,大白天的,为什么要洗浴?再看看王妃那副模样, 难道是被王爷占了便宜,要了身子? 半溪发现探珠不在,“探雪,你的手还未好,去叫探珠来。” 探雪吓得直哆嗦,不敢说话。 “怎么了?探珠去哪了?”半溪追问道。 长风洵接过了话,“探珠的人头,已经送到长风堰的府中。” 半溪看着面前的男人,原本只是想将她发卖出府,没想到他直接取了人头。 看来半溪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了,难怪,昨晚他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带小七去书院。 想来,她昨天和太子相见,其实他也早已知晓? 他昨晚突然生气,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选择去见太子? 那府中还有其他太子的眼线,他也知道?便问:“那,还有其他人呢?” 长风洵若无其事的回答,“人头全部送去了太子府。” 看来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男人。 “我今日还有事要处理,晚上过来陪你和小七用晚膳。”说罢,长风洵回了书房。 断机早已等在那里,“王爷,太子殿下收到您送去的大礼,命人来请您去太子府一趟,人就等在门外呢。” 长风洵慢条斯理的换了一身衣服,明明手上沾满了鲜血,今日却换了一身素白的长衫。 上面随意的渲染着水墨山水的图案,端的是优雅和矜贵。 断机又上前替王爷系了腰间的玉带,这些年,长风洵的身边并无婢女伺候,屋内连丫环都不让进。 一直都是断机贴身伺候着,断机看着王爷脖子上的多处痕迹。 自家王爷怕是憋久了吧?所以才会如此疯狂? 作为一个忠仆,此时肯定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于是指着长风洵的脖子, “王爷,您这里,得想办法挡挡吧?” 长风洵自然知道断机说的什么,昨晚的情形再次浮上脑海。 挡什么挡,就要让长风堰看个清楚才好。 “不必。” 简单的两个字,说完便往外走。 断机只得跟上,自家王爷如今是晕了头了吗? 这要是让外人看到,王爷不就落个沉迷美色,昏聩的名声? 果然古人说得没错,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太子自然也看见了长风洵脖子上那暧昧放浪的痕迹, 心里酸得厉害,“三弟这是上哪风流去了?” 长风洵轻笑,回答得淡然,“我家王妃看着温顺,哪知道性子也有野的时候,让皇兄见笑了。” 这句我家王妃,明晃晃的暗示太子,昨夜留下这痕迹的人是半溪。 长风堰一想起昨日,见到半溪那楚楚动人的模样, 心中更加酸了,却又发作不得,差点气出内伤。 便指着地上那一排人头问道,“三弟这是何意?” 长风洵嘴角轻抿,“皇兄可还喜欢?”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屋中的空气都凝结了一般。 这些都是太子苦心训练的人,安插进寒王府,如今全部人头送了回来。 太子虽然不满,可是自己悄悄安排进寒王府这事终究上不得台面,闹到父皇跟前,也站不住脚。 对于长风洵来说,虽然早已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但是并不着急处理。 本想留着,必要的时候,利用他们传回一些假消息给长风堰。 只是,如今,他想断了长风堰与半溪的联系,所以才提前行动了。 这是挑战,也是宣示,他长风堰,不要妄想动他的人,即便他是太子。 两人对峙良久,长风洵先开了口, “皇兄,梁护才联合东州节度使,贪污军款一事,证据确凿。本王已替皇兄拦下了,这个人情,算是本王送给皇兄的。” 长风堰心中暗暗骂了梁护才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48章 戛然而止 梁大人乃是当朝的兵部尚书,却也是太子的外祖父,当朝皇后的父亲。 而梁护才,正是梁大人的嫡子,仗着姐姐是当朝皇后,没少在外面坑蒙拐骗。 如今,长风洵拿了他的证据,就算不能将梁氏一党连根拔起,但是却也能挫了他们的锐气。 这些年,长风堰在朝中周旋,少不得母族支持。 真要动了梁家,这无疑是折了长风堰的羽翼。 压制住怒气,笑道:“三弟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长风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本王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不像皇兄那般,是个风光霁月的翩翩君子。要立在阳光之下,受万人叩拜。” 说到此处,长风洵又顿了顿,语气陡然阴冷, “寒王妃性子单纯,若再让本王发现,有人私下约见她。 梁家可就不好说了,也许是证据出现在父皇面前,也许是江湖恩怨,惨遭灭门。” 长风堰大怒,“长风洵,你个疯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长风洵却并不着急,也冷笑着站起了身, “世人皆知,我不仅是疯子,我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太子殿下下次做事之前不妨想想,以你这等尊贵的身份,是否值得?” 说罢,长风洵转身大步离开了太子府。 断机跟在后面,总觉得王爷如今行事,冲动了些。 筹谋多年,如今就这样轻易的和太子撕破了脸? 长风洵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 应该用晚膳了。 刚回王府,如堇身边的丫头丹青,已守在门口。 “奴婢参见王爷!” 丹青是打小跟在如堇身边的家生奴,自然也明白主子对王爷的心思。 长风洵停了下来,“如堇怎么了?” “郡主......郡主身体还很虚弱,如今五公主又有事回宫去了,可否请王爷过去看看?” 长风洵只觉得天色,越来越暗了。 思虑间去了如堇的院中,此时如堇正斜躺在床上,一双凤眼全是泪意,端的是楚楚可怜。 见长风洵来,娇弱的叫了一声,“洵哥哥。” 长风洵上前,“可觉得好些了?” 如堇的目光,落在长风洵的颈间,那痕迹刺得人眼睛生疼。 想来昨日整夜未归,便是和半溪在一处。 心里仿佛被人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生疼,最后所有的幽怨卡在喉间,变成了一句, “洵哥哥用过晚膳了吗?我让丹青备了一些,一起用晚膳吧?” 长风洵微微迟疑,“我还要去看看小七,你先用一些?明日叫断机去请五公主过来,陪着你,也好打发时间。” 如堇红了眼眶,却依然很识大体, “洵哥哥忙了一天,要去看看溪姐姐也是应该的。是如堇考虑不周,让洵哥哥为难了,快些去吧。” 长风洵见状,起了身,“你好好休息,明日让玥儿来陪你。” 丹青见王爷没留下来陪郡主用晚膳,眼中也全是不甘, “郡主,你怎么让王爷走了?寒王妃真是个不要脸的,怎么能在王爷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真是个下贱胚子。” 如堇拢了拢了被子,莫名的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 “丹青,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长风洵走到清园时,半溪和小七早已用完了晚膳,此时坐在院中,不知道聊着什么,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探雪见王爷来了,赶紧上前,“奴婢见过王爷。” 因为长风洵的到来,院中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小七不自觉的往半溪的身边靠了靠。 半溪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今日一身素白的长衫,衬得他更加矜贵。 这仿佛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色的衣服。 不禁问道:“你怎么来了?” “本王说过,今晚过来陪你和小七用晚膳。” 长风洵答得很是随意,就坐下了身。 断机站在后面,直呼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皮赖脸了? 不光脸皮厚,而且还耳背,难道王爷听不出来,王妃并不太欢迎他的样子? 探雪一听,赶紧道: “奴婢这就去让小厨房做些吃食来,刚王妃今日也没吃多少东西,刚好陪王爷一起用晚膳。” 半溪抬头看着探雪,她今晚明明吃了很多饭好吗?现在还撑得很。 探雪并未理会王妃投来的目光,拉着断机就走出了院子。 断机挣脱开了她的手,“你拉我做什么?” “王爷和王妃在一起,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如此不识趣,断大人都是靠什么混的?” “那,小七还在里面呢,为什么他能在里面,我不能?”断机有些不服气。 探雪直摇头,只觉得这断大人,活该单身,便径直去了小厨房。 院中,小七乖巧地坐在半溪身侧,突然对着长风洵就没了话说。 至于半溪,虽然中午时他说过会过来一起用晚膳,可是她完全没当真。 所以到点就让探雪开了饭,和小七两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笑得那么开心?”长风洵看着小七问。 小七不敢回答,看向身侧的半溪。 半溪见状,也知道这孩子如今还不习惯长风洵的身份 ,不敢说, “我们刚才在聊,从前在越州,你和小七在院子里和那条狗抢鸡腿的事情。” 长风洵仔细回想,是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奶奶好不容易杀只鸡,只有两个鸡腿,三个人都舍不得吃, 互相让来让去,就掉到了地上,被那狗叼了去。 可把小七和当时还是傻子的长风洵急得不行。 他们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两次,所以冲上去就要和狗抢那个鸡腿。 想到这里,长风洵也忍不住笑了。 他从小和母妃生活在清宁宫,其实并未体会过人间亲情。 在失忆的那段时间,小七和奶奶给了他温暖。 他是真心想照顾小七和奶奶,所以才派断机去接他们。 只是没想到奶奶却过世了,如今小七在这世上没有旁的亲人, 在长风洵心中,照顾小七已经是他的责任。 希望他快乐长大,成材,往后自己立一番事业。 如今虽然是按小世子的份例,可到底还是需要个名分。 便问半溪的意见,“不若,收小七做义子?” 半溪倒没意见,如果往后晚七小公子是寒王的义子,那名份上定然会更好一些。 可是小七不愿意,在小七心中,傻子更像他的哥哥,而不是突然变成义父。 两人也未勉强他。 长风洵便想着,选个书童跟着他,一是可以陪他玩,二是也能跟在身边伺候着。 在心中仔细琢磨了一下人选,如此想来,雍州节度使家的四公子倒是合适。 那孩子,长风洵从前在雍州时见过,年纪与小七相仿。 雍州地方偏僻,常有战乱,并不是富庶之地。 雍州节度使也是个正直的人,这些年死守雍州,从不退缩,想来他的儿子秉性也不会差。 要他一个庶子,养在京都寒王府,往后要是真有能力,也能成就一番事业,这样也不算委屈了他。 再则,选个雍州节度使的家公子做小七的书童,也能显示出小七的身份尊贵一些。 让京都的世家,能明白小七在寒王府的地位。 如此思来想去,更觉得合适,便吩咐断机即刻去办。 第49章 清风书院 如此商量下来,半溪竟觉得这长风洵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冷酷无情。 他为小七考虑得很细致周全。 于是,又决定,明日先带小七去书院看看。 一时间,清园的气氛和谐而温馨,半溪不自觉的看向长风洵脖子上的痕迹。 想来自己也太不矜持了,这古代的女人,学的都是三从四德的玩意儿,哪个敢这样。 那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放浪不正经? 想到这里,半溪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 管他怎么想,她才不在意,反正他就是个解蛊的。 一想到消魂蛊,不会真的以后每个月一次吧? 长风洵察觉到半溪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颈间,语气有些戏谑, “王妃在看什么?” 半溪感觉自己被抓了个现行,突然就脸红了,猛的收回了眼神,看向别处, “没什么。” 那模样,看得长风洵心神也跟着恍了恍。 夜已深,小七趴在边上早已睡着了,长风洵让断机将小七抱回了屋中。 此时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昨夜的情形,再次清晰,气氛一时也跟着暧昧了起来。 见探雪此时抱着一堆东西就要进屋。 半溪只想打破眼下这怪异的气氛,便喊住了她,胡乱的找了句话说, “探雪,你在做什么?” “回王妃,奴婢在屋中加了王爷的用品。” 探雪一向是个机灵的丫头,见这么晚了,王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就明白了王爷今晚会住在清园,所以便开始准备。 听到这话,长风洵心中顿觉欢喜。 半溪跳了起来,赶紧阻止,“不必了,王爷正要回去。”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呆住,半溪说完,竟觉得莫名的心中空了一下, 而长风洵心中生出了一股子失落。 一时间,两人又沉默了。 断机送完小七也回来了,“王爷,夜已深了,该回去歇息了。” 探雪此时只想撕烂断机的嘴巴。 半溪也起了身,自顾自的回了屋。留下长风洵站在院中,瞪了断机一眼后,起了身,走出了清园。 断机不禁苦嘀咕,王爷刚才是在瞪他吗?为什么瞪他? 不会是王爷今晚想留在清园吧? 可是,王妃也没有请王爷留下啊,王爷这怕是自作多情吧。 第二日,刚用完早膳,断机便来了清园。 “王妃,王爷说今日带小七去书院看看。如果收拾妥当了,就可以出发了。” 半溪带着小七便出了门,长风洵早已端坐在马车里。 小七怯怯地喊了一声,“王爷......” 长风洵伸出了手,一把将小七抱上了马车。 又很自然的对着后面的半溪伸出了手,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 半溪微微愣了一下,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长风洵手指微蜷,握住了她的手。 白皙纤弱的柔夷和长风洵古铜色的皮肤交缠在一处,两人竟有些恍神。 刚坐定,长风洵对着小七道: “今日,去书院看看,你若是不喜欢,便请个老师来府中。” 小七点了点头,虽然他不习惯从前可以一起和他玩的傻子突然变成了王爷。 但是,长风洵和半溪待他好,他是知道的。 马车行了一段路,便在一处书院停下,上面赫然写着,“清风书院”四个大字。 长风洵抱着小七道:“这四个字,还是父皇所题。这清风书院的夫子,是从前国子监的吴大人,此人高风亮节,才学过人,就是迂腐了些。” 刚说到这里,便听一个声音道:“王爷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半溪倒有些意外,因为这吴夫子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六七十岁,留着长长的胡须。 反而是一个年轻儒雅的年轻男子。 原来这这吴夫子本名吴真,是有名的清流世家子弟,十七岁中状元,进了国子监。 后来便在这清风书院,皇上也器重吴真的学识,所以有些学识过人的学子,也会得到吴真推荐入朝为官。 所以,有不少学子都会从各州来到京都,想入这清风书院。 其中也不乏京中的名门勋贵的子弟和官家后代。 长风洵轻轻一笑,“本王这不是在夸吴大人吗?” 吴真见了长风洵脸上那一抹难得的笑意,有些惊讶,然后目光落在他身侧的半溪身上。 “在下吴真,见过寒王妃。” 半溪也觉得这吴大人儒雅有礼,倒真是传说中读书人的模样。 “往后,晚七小公子要劳吴大人费心了。” 吴真看向长风洵怀中的孩子,六七岁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倒是乖巧懂事的样子。 “寒王府何时多出了一个晚七小公子?还能让寒王殿下撇开公务,亲自送来?” 长风洵放下小七,半溪将小七牵在手中,跟着吴真一道进了书院。 “这孩子在世上没有旁的亲人了,王妃喜欢这孩子,所以往后便住在寒王府了。” 长风洵并没有再提更多细致的事,只是表明这孩子是寒王府的人。 半溪只觉得听这两人讲话,像是旧识,但也未多问,只是带着小七四处看看。 长风洵当年十六岁离开清宁宫,出来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刚中状元,意气风发的吴真。 两人倒确实也算得上是旧识,还算有些情谊。 “这孩子,还未开蒙,就交给你了。” 吴真大笑,“还真想不到,堂堂寒王殿下,有一日说这些话,是这副模样。今日你既然来了,刚好,我有事要与你说。” 半溪见状,便道:“那你们聊,我带小七四处看看。” 待半溪和小七离开,吴真才道:“你倒是舍得取下这你面具了,因为她?” 长风洵微微蹙眉,“只是戴腻了而已。” 吴真见他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只是笑了笑,便回归了正题。 “如今,太子一党打压清流、寒门,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打算?” 长风洵抬眼看着面前的吴真,他虽年轻,却是当下寒门,清流的领袖。 大多学子,文人,又都附庸风雅,时不时地有雅集相娶,都与他联系密切。 “京都如今暗潮涌动,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吴真虽身在清风书院,却也很了解当下局势, “可是与那如郡主回京有关?” 长风洵往远处看着半溪和小七的身影, “我自会设法,护她周全。” 第50章 嫡女归来 离开清风书院,行至半路,断机便有事来报,长风洵听罢对着半溪交待, “断机护送你和小七回府,我还有事要办。” 半溪见他神色凝重,想来是很重要的事情,朝中局势本就复杂, 皇子之间勾心斗角,各方势力盘踞,周旋其中并不容易。 半溪心中莫名升出不安,“你......当心些。” 长风洵顿了顿身,看向半溪,“先回去,我晚上就回来。” 看着长风洵远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尽头,半溪放下了车帘。 小七问,“王爷会有危险吗?” 半溪笑着摸了摸小七的头,“你放心,他不是从前的傻子了,他是寒王,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他非常厉害,没事的。” 小七点了点头。 “你可还喜欢这书院?” 小七直点头,“喜欢,我想去这里读书。” 半溪最担心的就是小七一个人,初来京都,虽然如今是寒王府的晚七小公子,可在这京都名门勋贵云集,怕他被别的世家公子哥欺负了去。 今日来书院一趟,半溪也觉得不错。 看那吴真,既然与长风洵是旧识,想来也会对小七照顾一二。 “那往后便在这里读书,我还很期待小七长大是什么模样呢。” 小七看着半溪,目光中倒是少有的坚定, “小七长大以后,会保护你和......和王爷。” 半溪看着面前的小七,也笑了。 果然人靠衣装,如今他穿上了新的锦衣,这一身打扮倒也真看不出是从前越州那个农家孩子。 往这儿一坐,倒真的活脱脱的一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公子,只是面上还有些怯意,不那么自信。 但是没关系,慢慢总会好的。 想到此,想起当初在越州治好小七的病的时候,奶奶给过一块玉佩,作为诊金,说是当初小七爹娘送他回来时,留下的。 如今奶奶不在了,那块玉佩应该当留给小七,做个念想。 便从怀中拿出那块玉佩,“这块玉佩,是当初奶奶给我的,如今你自己好好收着。” 小七看着那块玉佩却并未抬手来接, “奶奶说这玉佩是谢谢你治好我,我还是不要了。” 半溪径直将玉佩系在了小七的腰间, “这是当初你爹娘留下的东西,你理应好生照看着。等你以后长大了,再送我别的礼物,可好?” 小七乖巧的点头,低头看着腰间的玉佩,红了眼眶。 说话间,只觉得马车突然骤停。 断机上前在马车外道:“王妃,是丞相府的二小姐的马惊到了,撞到了王妃的马车。” 丞相府二小姐?那不就是半晴,如今丞相府夫人的女儿。 半溪虽是丞相府嫡女,但因为从前面容俱毁,所以从十四岁开始就足不出府。 又因为后来侧室夫人秦氏抬为了正夫人,这半晴便是秦氏所出的女儿。 秦氏处处有意抬举自己这个女儿,对外面的所有公开场合,秦氏也都带着她去。 所以半溪这丞相府嫡女的身份,不过是名存实亡。 这半晴在丞相府中,实质上和嫡出小姐没什么分别。 此番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丞相府这一摊子呢,今日倒是撞上了。 探雪是个聪明的丫头,半溪一个眼神便懂了。 “何人如此放肆?敢冲撞寒王妃?” 断机没想到探雪这丫头平时看着温温弱弱的,此时还有这霸气。 不过王爷本就有命,风云卫私下盯着丞相夫人,多少懂了一些。 便没出声,只是双手抱剑,护在马车边上。 只见对面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女子,身着一袭红衣,头上戴着硕大的发饰,镶嵌着各种珠宝。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只见她上前,身子一盈, “马受惊了,冲撞了姐姐。” 虽是在道歉,语气却满是傲慢,半晴从来都没把这个嫡姐放在眼中。 半溪并未下马车,只是问道, “姐姐?本王妃可不记得娘还给我生了一个妹妹。那外面的人是王爷的妹妹?不知道是哪位公主?” 探雪赶紧提高了声音回答,“回王妃,不是公主,是丞相府二小姐。” 此时半晴站在马车外,脸上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 半晴没想到半溪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提起她是庶出的身份,和她娘是妾室。 这贱人从前温柔得像只猫一样,不争不抢的,今日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半溪这才掀开了马车帘,看向面前的半晴, “哦,原来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本王妃还以为是哪位公主妹妹来了。” 半晴自然听出了这话的疏离,便忍着气道: “是我冲撞了姐姐,请姐姐恕罪。” 半溪一声冷笑,从前她和秦氏可没少欺负原主,给了不少苦头吃。 搞得原主空有一个丞相府的嫡女头衔,却被丞相府众人看轻,成了这京都的笑话。 “丞相府一个妾室的女儿,也配在本王妃面前称我?” 半晴大惊,抬眼看向马车内的半溪,如今脸上已大好,面容真如当下京都传闻的美艳。 想到此,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是奴婢口不择言,许久未见姐姐,太激动了,一时失了分寸,还请姐姐高抬贵手。” 此时半晴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身后的丫环都替她打抱不平, 上前便道:“是马受了惊,小姐并非故意的。” “丞相府的家教真是让人大跌眼镜,本王妃说话,也有一个丫头插嘴的份?探雪,撑嘴。” 探雪见状上前就掌了那丫头的嘴,吓得半晴赶紧跪下,“是这丫头失了分寸,请王妃恕罪。” 其他人都不敢吱声。 半溪放下了马车帘,冷声道, “丞相府的人应该记住,往后应称你为二小姐。丞相府的小姐只有一人,那便是先夫人嫡出的本王妃。” 说罢,半溪又对断机道:“走吧,回寒王府。” 留下半晴和那丫头跪在原处,气得面容扭曲,却又不敢吱声。 待寒王府的马车走远,半晴才在众人的指点中起了身,只觉得如今颜面尽毁, 都是拜那个贱人所赐,等着吧,一定会让她好看。 第51章 重回丞相府 断机将王妃和小七送回寒王府后,就转身离开。 想来是找长风洵去了,半溪也就没多问,带着小七回了清园。 不多时,探雪就来报,“王妃,丞相府的陈管家求见。” 半溪在心中冷笑,不过是小小的罚了一下半晴,早已猜到会如此, 只是没想到,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更快一些。 他们是觉得从前的半溪有多好拿捏? “将他带到前厅候着吧。”半溪慢条斯理的回答。 过了好半晌,半溪才到前厅。 陈管家虽然等得心中不耐烦,但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老奴拜见王妃,丞相大人和夫人,都甚是惦记王妃,特命小的来问一声,王妃可有空回府一趟。” 话倒是说得极漂亮,原本也是打算要抽空回丞相府一趟的。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看看他们到底想唱什么戏。 果然,丞相府中众人都已坐在前厅等着,看那架势仿佛就知道她肯定会来。 半溪看着上方坐着半鸿飞和秦氏, 左边坐着的是半远山、半远景、半晴、半舒。 半溪的娘虽为半鸿飞的正妻,可是多年来只有半溪这一个女儿。 而这半远山是秦氏所出的庶长子,想来这也是为什么在娘过世之后,这秦氏能顺利被抬为夫人的原因。 就连半丞相那几个妾室都坐在了另一侧, 看今日这架势,秦氏就没打算让她好过。 见半溪进门,一众妾室行了礼,“参见王妃。” 半丞相在朝中多年,自然也明白皇家的规矩,这半溪虽然是自己的女儿, 可如今却是寒王妃,怎么也得先君臣,才有父女。所以正要起身走个过场,却被那秦氏拉住了。 秦氏再清楚不过,半溪自从十四岁那场大火之后,性子就变得自卑,又没了嫡母的依仗。 遇事从来都是妥协退让,所以养成了胆小、懦弱的性子,很好拿捏。 所以当初皇上赐婚给寒王,她虽然不愿意,却也是二话没说,就依了。 如今就算是寒王妃,这次寒王就没有陪她一道回来,想来在寒王府也没什么地位, 那回了丞相府,就是府中的人。 半溪站在那里良久,看着半丞相,却也未行礼。 半舒见僵持了一阵,秦氏也未给半溪加坐,厅中众人已坐齐,显然没有她的位置。 便起了身,让出自己的位置,“寒王妃,请坐。” 这半舒是妾室陆氏所出,如今不过十六岁,但却是个好性子。 从前她毁容,这府中也只有半舒会对她客气一些,还称她一声大小姐。 偶尔有什么时兴的玩意儿,也会拿去和她分享。 半溪看了半舒一眼,如今出落得更是水灵端方了。 便颔首,准备在半舒的位置上坐下。 秦氏语气咄咄逼人,“如今回来,见到父母都不用行礼叩拜了吗?” 半溪轻轻挑眉,在半舒的位置上坐定,神色很是淡然。 “本王妃的母亲早就过世了,今日灵位不在此处,自然不必叩拜。还是说,秦氏觉得本王妃应该对着你烧炷香,叩拜一番?” 秦氏气得面色发紫,对着半鸿飞就道: “老爷,当今圣上最重孝道,如今溪儿竟生得如此张狂,回府连见到父母都不行礼,这丢的可都是丞相府的脸。” 半溪今日来了,本就没想过会是全家和睦的团聚,自然并不意外,听完一声冷笑, “一个妾室,倒是懂了本朝的律法了,那秦氏可知道,我朝还最重礼数。 尔等今日见到寒王妃,也未行礼,这是藐视寒王府,还是藐视皇室?” 这个贱人敢这样公然说她从前妾室的身份,如今,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起她从前当妾的身份。 “你......你少拿这些来糊弄我,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半溪并未看秦氏一眼,只是对着半鸿飞道, “爹,这秦氏头发长见识短,又是小门小户的出身,没有见识也就罢了。您在朝为官多年,朝中律令您是清楚的吧。 怎么可以纵容秦氏如此辱没了丞相府的门风?那往后,远山和远景,都是要入仕的,这半晴和半舒也还未许配人家。 这要是传出去,丞相府的女儿怕是要落个缺少家教,当不得一家主母的名头。” 半鸿飞看着面前的女儿,怎么感觉突然变了?她从前可是恭顺有礼的。 不过她懂这些倒也很正常,毕竟在那场大火之前,她的才情容貌名满京都。 可说到底她只是个女儿,虽是嫡出的小姐,可总是要嫁人的。 而这秦氏生了半远山,是丞相府的长子,所以在夫人过世后,半鸿飞思来想去, 也就扶正了秦氏,也是想给半远山一个嫡子的名份,让他往后在仕途上也能走得顺一些。 这半氏一族的荣耀终归还是要依仗儿子。 便冷了秦氏一眼,起了身,“老臣见过寒王妃。” 那秦氏看到老爷都行了礼,自然也只得跟着行礼, “臣妇拜见寒王妃。” 半溪这才起了身,对着半丞相道:“丞相请起,女儿拜见父亲大人。” 只是却未回秦氏的礼,说完这些,又坐了回去。 留下那秦氏尴尬在原地,过了半晌,自己坐了回去,只觉得气得牙痒痒。 那秦氏又拉了拉半鸿飞的衣袖,只听半鸿飞道, “既然王妃回府了,是丞相府的女儿,那便说说丞相府的家事。” 半溪就知道,半晴肯定是回来告状了,这么多人忙着替她出头啊,真有意思。 “父亲请讲。” “听闻你今日在街上,责罚羞辱了半晴?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应该互相扶持。” 半鸿飞说着一堆家和万事兴的大道理。 半晴看有父亲撑腰,也跟着硬气了起来, “她在街上说,娘是个妾室。还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跪着,羞辱晴儿事小,这可打的都是丞相府的脸啊。爹,你可要为晴儿作主。” 半溪冷笑,“今日就是为这事儿唤我回来的?下次如果是为这种事情,丞相府直接报官府处理就好。 或者父亲也可以在朝上启奏此事,让宗人府处置,何苦打着什么家人团聚的幌子,让人无端的恶心。” 第52章 当年的真相 半鸿飞,做丞相这么多年。何时被人这样顶撞过?听到这话也是气得心口发慌,手一拍桌子,大怒道: “就是因为你娘亲死的早,养成了你现在这样跋扈的性子,这性子往后怎么为人妇。” 半舒站在半溪身后,见父亲大怒,心中害怕,可说到底她只是个庶出的小姐, 却也不敢开口,只是担忧的看向半溪。 不提娘亲还好,此时半鸿飞提起了她的娘亲,更是悲从中来。 “说到我的娘亲,不知道秦氏会不会做噩梦啊?最近,娘时常出现在我梦里,我娘倒是很想念秦氏。” 秦氏一时又怕又气,便大声道: “如今大小姐嫁出去,这性子是跋扈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陈管家,家法伺候。” 正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丞相府果然是权势滔天啊,就连府中的家法,都能管到寒王府的头上来了。” 众人寻声望去,门外站着的正是寒王长风洵,此时浑身杀气,站在那处,不怒自威。 半鸿飞赶紧起身,“老臣见过寒王殿下。” 其他人也吓得不轻,这寒王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就连当初皇上赐婚,他都未曾登门来过丞相府,今天怎么来了。 于是都赶紧上前,齐刷刷的跪下,“拜见寒王殿下。” 长风洵并未叫他们起身,径直牵过半溪的手,带着她坐到了刚才半鸿飞和秦氏坐的主位上。 一众人继续跪在下方,屋中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只听长风洵道: “断机,将人带上来。” 断机带着两个嬷嬷走了进来,此时两个嬷嬷被架着跪在下方, 秦氏抬眼一看,顿时脸色发白,极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双手。 半鸿飞看向这二人,有些眼熟,仿佛是从前府中伺候的人, 只是他一向不管内宅之事,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说......”长风洵只说了这一个字,却带着泰山压顶的威严,让人不能反抗。 那两个嬷嬷也吓得浑身发抖, “回......回王爷,当年......当年是秦氏拿着老奴家中老小的性命相逼,命老奴放了一把火,才导致先夫人殒命。” 半溪之前已经猜到是秦氏所为,可是原主的记忆,回想着那一日,熊熊大火中,娘亲为了救她,护她, 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最后惨死在大火中。 而她也是因为娘亲的舍命相护,才留下了如今这条命。 秦氏此时像发疯一样,大喊,“你们胡说八道,我没有,我没有。” 半鸿飞看着身旁的女人,他虽然知道这秦氏待半溪不亲厚,但是想着半家的未来还是要靠男丁,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为了争夺主母之位,还敢放火杀害主母。 “继续说......” 只听另一个嬷嬷又道:“当初......当初大小姐不是得了怪病,而是秦氏让老奴给大小姐下了毒,才导致大小姐面容尽毁。” 秦氏像疯了一样,“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诬陷我,你们故意栽赃陷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长风洵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的道, “你是说,本王在诬陷你?” 秦氏吓得直哆嗦,只得癫狂的道:“不是我,不是我。老爷,你救救我,他们要害我。” 半鸿飞也同样震惊,居然当年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是这秦氏所为, “你个贱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这话,秦氏也愣住了,连老爷也不想帮她,看来是难逃一死了, 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半鸿飞,你敢说,你没有嫌弃她生不出儿子还占着主母之位?你没怨过她让半家无后? 却又忌惮她娘家的势力不敢休妻,我这么做不就是刚好解了你心头之患?如今这一切,倒全是我的错了。” 半鸿飞心中也是一窘,他确实也很遗憾没有嫡出的儿子,那往后半家的荣耀谁来继承和发扬。 秦氏知道自己如今难逃一死,又看向半溪, “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也是个女人。你和寒王不过是皇上赐婚,当年就连成亲都是别人代替的,你和你娘一样,注定此生都是个摆设,无人真心相爱。哈哈哈哈.......” 长风洵微微蹙眉,当初急于上战场,让长风陌代替迎亲,本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原来这些人,竟是这样看她的?这样在背后议论她? 半远山和半晴此时也吓得赶紧跪下,“求姐姐饶过娘一命。” 半溪看着面前的两人,“不如你们说说,怎么饶?” 半远山年纪最长,自然是明白此事的后果, “将秦氏流放济北,永世不得回京都,姐姐看可好?” 果然是母慈子孝啊,马上急着撇清关系,那济北,是苦寒之地,离京都千万里。 怕是秦氏这样的身体,还未到济北就死在流放的路上。 半溪看向半晴,“你觉得呢?如何处置好?” 自己的亲娘成了杀人犯,以后在这京都,怕是再也没有好人家愿意娶她过门了, 想到这里,半晴也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毁了她的一生。 “秦氏罪大恶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瘫倒在地的秦氏听到这话,看着面前的一对儿女,她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们兄妹二人筹谋, 到头来,他们都想她死,都急于和她撇清关系。 秦氏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一直喃喃地道: “我没有,她该死,她生不出儿子。” 就在此时,半远景挣脱了方氏的手,上了前,他如今不过十岁,是妾室方氏所出。 只见他上前跪下,“母亲确实是犯错了,理应受罚。可是王爷,姐姐,可不可以不要让她死?人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半溪看着面前的半远景,出嫁前,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如今大些了,也长高了,心地倒是善良。 此时秦氏的亲生儿子和女儿都急于撇清关系,一口一个秦氏, 倒是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还肯站出来叫她一句,母亲。 第53章 王妃觉得好看吗 长风洵冷眼看着众人,“此事王妃处置吧。” 半溪仔细想了想,此事怕并非秦氏一人所为, 就秦氏一个妾室,怕是没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她那智商也想不出如此周全的计划。 更何况那毒药,她查过,甚是罕见,产自异域,服下后连太医都诊断不出来。 半溪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秦氏,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秦氏抬头,又是一阵癫狂的笑, “我如今落在你手上,没什么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你。” 半溪看她一心求死,“你说出幕后主使,我也许能放你一条生路。” 秦氏听到这话,身子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又再次大笑道: “没有幕后主使,都是我一人所为。” 半溪见她这神情,更确定了几分。 “那就将秦氏关在后院柴房中,派人看守着,不许出柴房半步。” 众人大惊,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最后只用关在柴房就行。 赶紧跪下谢恩,“多谢王妃恩典。” 半溪又看向半远山和半晴, 你二人,既然刚才提到了济北,那就流放到济北去吧。” 半晴和半远山大惊,为什么母亲杀了人只是关柴房,而他们两人却要流放到那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半晴开口就道,“刚才我没说济北,是大哥提的济北。” 半溪看着面前的秦氏母子三人,果然是大难当头各自飞啊。 “那你刚才说的是杀人偿命,那就按你说的,你替你娘偿命吧。” 半晴一听吓得瘫倒在地,她不想死,如果说死和流放相比,当然选流放,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心中不甘,她一直以来享受着丞相府嫡女的待遇,她往后也能嫁进高门,过有权有势的一生, 拉着半鸿飞的衣角就一直哭喊,“爹,求求你,救救我们。” 半鸿飞看向一旁跪着的半远山,这个孩子是庶出的长子。 当初抬秦氏为夫人,也是想给他个嫡子的名份, 便开口道:“王妃,山儿是这丞相府中的男丁,此去流放,九死一生......” 半溪打断了他的话,“父亲,我看远景这孩子心地纯善,有这心思,好好栽培栽培他吧。” 长风洵也看明白了半溪的意思, “那就依王妃所言,秦氏关进柴房,半远山和半晴流放济北。若是半丞相觉得不妥,明日早朝也可在正殿请父皇定夺。” 半鸿飞见长风洵这意思,就是不能再转圜了。 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没有牵连到他已是万幸。 如果真追究起来,全家流放都不为过。 如今至少府中还有半远景和半舒这两个孩子,也不算连根拔起,还有机会重来。 而且这府中的丑事,自然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落了大家的笑柄,往后别人怎么看他。 这样看来,如此处理,已经是很轻的了。 半鸿飞拱手道:“老臣遵命。” 长风洵也无心多待,便起了身,牵着半溪的手就要离开。 行至门口,半溪看向垂头站在一侧的半舒, “舒妹妹,得空到寒王府来,陪我一道说说话。” 半舒听到这话,又惊又喜,她是妾室陆氏所出。 那陆氏的爹从前是个秀才,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房,但是陆氏的性子倒还乖顺。 生了半舒,虽不得秦氏的宠爱,在她手底下小心度日。 但是半舒的性子却随了陆氏,不急不抢,与人为善。 陆氏听到这话,也在心中替女儿欢喜。 寒王妃公开叫女儿舒妹妹,还叫她得空去寒王府,那是摆明了告诉府中众人, 半舒是寒王妃看中的人,那府中众人自然就不敢怠慢了。 马车驶向寒王府。 长风洵对着断机道,“安排几个人,盯紧了丞相府的柴房。” 半溪看着面前的长风洵,他是极睿智的男人, 仿佛看透了她,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的,她怀疑当年那场大火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所以才未将秦氏处死,而是不动声色的关进了丞相府的柴房。 幕后主使定然会害怕秦氏供出他,而有所行动。 如今,等着便好。 半溪突然发现,长风洵出去半日,此时居然换了身炫黑色的衣服。 早上去清风书院穿的还是白色。 不禁有些奇怪,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长风洵自然知道半溪在看他,脸上居然扯出了笑意, “王妃这样看着本王,就不怕本王误会了什么?” 半溪看了半天,却发现看不出什么原因,这种感觉很不好。 因为长风洵仿佛能看懂她的每一步,但是她却看不透他。 “你怎么换了衣服?” 长风洵只是戏谑道:“怎么,王妃觉得好看吗?” 半溪直觉长风洵这样,突然不正经的模样并不正常,可是也想不出旁的原因。 “今天你是去找这两个证人吗?” “我去办了其他事情,证人是之前就有了线索,断机今日去押回来的。” 说话间,已到寒王府,天色已暗。 半溪这才觉得有些饿,在丞相府折腾了半日,并未吃东西。 今日长风洵也算是为她解围,帮了她, “一起去清园用晚膳吧?想来你也还未吃?” 长风洵却道:“你今日也累了,回清园吃些东西,早点歇息吧,我还有事先回书房了。” 长风洵的拒绝,让半溪心中莫名的失落了一下。 却也未再作声,跟着探雪回了清园。 待半溪走远,断机上前一把扶住长风洵,进了书房。 “王爷,大夫马上就到。” 烛光下,长风洵背上的伤并不显眼, 从伤口浸出的大片血迹,落在玄黑色的衣服上,也并不显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大夫来了。 赶紧替长风洵宽了衣,背上一条长约三寸的刀伤,虽不致命,却也很是吓人。 半溪越想越不对,便折返了回来。 却被守在书房门外的守卫拦住了。 “王妃,王爷有命,不能进去。” 半溪更觉得不对了,“这是你们王爷说的?本王妃不能进去?” 守卫很是为难,却也只能低下头道:“是,王妃。” 半溪也懒得和他们说,就要往里进。 守卫赶紧跪下,“王爷有命,请王妃不要为难小的。” 半溪隐约知道了,难怪刚才在马车里,她仿佛闻到了血腥味。 但是只当长风洵出去办事,难免会遇到这些事,就未多想。 第54章 共侍一夫? 半溪想到这里便不顾了,径直往书房里进,那些守卫长剑出鞘,就要拦。 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断机道:“王妃请进。” 说罢带着身侧的老者匆忙离开。 半溪走进房中,见长风洵端坐在长案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半溪看向角落还有未收拾好的纱布,上面沾着血迹。 想来是收拾得太匆忙,遗漏了。 看着此时长风洵若无其事的坐在那处,心中莫名一紧,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承担所有吗? 即便身上痛着,也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 长风洵见半溪眼眶微红,便也敛起了笑意, “怎么来了这里?” 半溪只觉得心疼又生气,忽地上前,拉着长风洵就往门外走。 长风洵后背本就有伤,此时被她扯得有些疼,可是看向握住自己的那双白皙的小手,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 便也任她拉着出了门,断机送完大夫回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怎么觉得,王爷此时被王妃拉着,还甚是乖巧的模样啊? 这乖巧二字,与王爷确实有些沾不上边。 半溪看向断机,“把你家王爷要用的东西,搬到清园去。” 断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一路沉默着到了清园,探雪和小七见王妃怒气冲冲的拉着王爷来了,一时也有些愣神。 半溪却未说话,径直将长风洵拉进了屋内。 这才松开了手,语气还有些怒意,指着床就道:“去,躺好。” 长风洵感觉手被突然松开,心里仿佛也跟着空了一下。 嘴巴上却不忘使坏,就连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王妃这么着急?今日还未到十五呢。” 半溪见他那故作轻松的模样,更生气,上前就要扯长风洵的衣服。 长风洵看着面前刚到自己肩膀的女人,有些嬉皮笑脸,“王妃,温柔些。” “长风洵,脱了衣服躺好。” 半溪却没有心思开玩笑,不喜欢他这样一个人承担所有,仿佛不会痛的模样。 长风洵这才安静下来,任由半溪解开了他的上衣,露出背上的伤。 半溪看着面前的男人,身材健硕有力,可是后背,却有着大大小小十多道伤疤。 从前他都是这样一个人,受了伤,医治一下就作罢的吗? 今日这条新伤,入肉不深,但是刚才那大夫的水平确实也有些抱歉。 想来这个朝代的医疗水平也只能这样。 想到这里,半溪眼眶更红了。长风洵见状,也收起了故作轻松的模样, “可是吓到你了。” 半溪想到他今日本就受伤,想来是回了王府听说自己不在,所以也顾不得身上的伤。 便急忙赶去了丞相府,还坐在那里陪着她,处理丞相府的事情。 想到这里,半溪只觉得鼻子一酸,吸了吸鼻子, “往后受伤不许瞒着我,我会医术,可以帮你。” 长风洵听到这句话,心中生出无边的欢喜,她是在担心他吗? 半溪转身,去了另一个屋子,从空间里取了一些外伤药,止血的,和去疤膏回到屋中。 长风洵早已经床上躺好,今日确实也累了。 半溪上前,小心的为长风洵处理了伤口,又在他的旧伤处,抹上了去疤膏。 长风洵只感觉女人湿软的小手,触碰到他的皮肤,带来阵阵热意在身上荡开。 侧过身子,看着半溪一张精致的脸,正认真的给他处理伤口。 最近怎么老想这事,肯定是因为这女人让人上瘾。 半溪收拾妥当,抬眼便落入长风洵的眸子里,那眸子深邃如海,仿佛能让人陷入其中。 正在这时,探雪端着粥进来了。 半溪净了手,接过粥,“我来,你带小七去睡吧。” “王妃,小七守在门外,不肯去睡。”探雪看着王妃端着粥坐到了床边,那动作自然极了。 半溪将一勺粥送到长风洵嘴边,长风洵很是配合的张了嘴,粥带着暖意涌进体内, 长风洵在心中想,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受伤了。 “那叫他进来吧。”半溪吩咐探雪。 长风洵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将一勺粥送了过来,很自觉地张开了嘴巴。 半溪被他看得不自在,“好好吃东西,别看我。” 长风洵吞下粥,嘴角勾起笑意,“你好看。” 半溪白了他一眼,小七已经进来了,看着躺在床上的长风洵,眼中全是担忧。 长风洵看那小小的模样,也忍不住安慰,“不严重的,是她非让我躺着,换从前,这还能跑能跳。” 小七听了,哭出声来,半溪将小七抱进怀里。 小七哭着说,“我害怕......我不想傻......不想王爷死。” 半溪安慰道:“他躺几天就会好。你也知道,我是神医,很厉害的。” 小七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丹青扶着如堇也来了清园,见到床上的长风洵,如堇面色煞白。 挣脱了丹青的搀扶,径直到了床边。 已是双目含泪,“洵哥哥,你怎么样了?” 半溪让探雪带小七回房睡觉,然后自己也起了身。 这床前挤着两个女人,一个男人,这种感觉真是够怪的,让半溪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古代这些女人,共侍一夫是怎么办到的。 想到这里,半溪自己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共侍一夫? 夫? 长风洵? 原来这便是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 想到这里,半溪停下了准备出门的脚步,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只听长风洵道:“无碍,小伤罢了。” 如堇侧身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半溪,见她并没有要打算离开的意思。 又抹着眼泪,“听闻你今日还陪着溪姐姐回了丞相府?就应该早些医治,自己的身子要紧。” 这话半溪怎么听都是一股子绿茶味儿,心中的不爽更多了一些。 长风洵似乎并不想多说此事, “我有分寸,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正在这时,断机将书房的东西,搬来了。 这和搬家没什么两样,被子、枕头,各种常用的书,还有一些未处理的书信。 长风洵见状,心情大好,向断机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第55章 共处一室 “王妃,这些放哪里?”断机问道。 如堇看到这些,心中百转千回。 从前洵哥哥是奉旨娶她,但是自从回府就一直住在书房。想来对她并无情谊。 如堇此时看着断机手上的东西,莫名有些着急, “书放到那处,被子这些,在外间打个地铺吧。” 半溪坐在那里,一阵酸意翻滚,这是她的清园。 如堇无端的住进寒王府,洵哥哥长,洵哥哥短的也就罢了。 如今还到她房中来指手画脚。 半溪只觉得一股洪荒之力冲上了脑袋,根本不想控制,放下手中的茶杯, “如堇郡主这是要打地铺给谁睡?” 如堇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天真的看向半溪, “如今洵哥哥受伤,需要溪姐姐照顾,这几日不得已住在清园,只能委屈溪姐姐了。” 半溪最受不了这股子绿茶味儿,什么叫不得已住在清园。 这意思不就是想说,长风洵瞧不上她,所以一直住在书房嘛。 想到此,半溪道: “有劳如堇郡主操心了,我和王爷是夫妻,自然是睡在一处,地铺就不必打了。” 说罢让断机将那些东西放到了角落里。 如堇只觉得被气得胸口生疼,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到底人家是皇上赐婚,明媒正娶的寒王妃。 如堇回头,幽幽地看向床上的长风洵。 长风洵现在满脑子都是半溪刚才说的那句, “我和王爷是夫妻,自然是睡在一处。” 自然也没顾得上如堇的情绪,“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如堇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早已不是十一岁那年,蜷缩在清宁宫的少年了。 原来,这些年,一直停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 一丝苦涩的笑意,从如堇的嘴角散开。 “那洵哥哥也好生养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不容易大家全都散去了,屋里终于清静了下来。 半溪也觉得这一番折腾,确实是累极了。 便起身去拿刚才让断机放在角落的被子,开始打地铺。 刚才说那些话,不过是看不惯如堇在她房中指手画脚,故意说话气她的。 这地铺当然得打,但是也不想让她知道。 长风洵侧着身子,看着半溪动作熟练的打起了地铺,这女人,是学变脸的吗? 刚刚还说是夫妻,自然睡在一处,现在转身就开始打地铺了。 眼看着半溪打好地铺就要躺下了,长风洵开了口, “本王背上是裂开了吗?好痛?” 半溪听了这话,赶紧起身往床边走去,掀开被子便检查伤口,并没有裂开。 正要开口问他哪里痛,长风洵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倒在床上。 “长风洵......”半溪正要恼。 长风洵却将脸贴了上来,“王妃不是刚刚还说,我们是夫妻,应该睡在一处。怎么还打起了地铺了?” 半溪当然不能说是看如堇不爽故意说的,只得胡乱的应付, “要你管......”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一双大手拉了回去,禁锢在怀中。 半溪正要挣扎,耳边传来长风洵的声音, “再动,本王的伤口就真要被你撕开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赖皮的意思。 半溪停了下来,男人的手臂和怀抱都传递着温暖的热意。 随着半溪的安静,屋内陷入一片寂静,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逐渐变得热烈。 长风洵这一刻,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平和,甚至是,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活着,原来可以如此美好。 情不自禁的将怀中的人又搂紧了一些。 半溪感觉到男人身上传来的滚烫和炙热,更加不敢动。 长风洵性感的薄唇吻上了半溪的额头,运作极轻,极柔,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半溪感觉到男人的唇贴到额头上,带着冰凉,然后是湿热的气息。 没由来的,那一晚的情形再次浮上心头,脸颊已染得绯红。 长风洵看着怀中的人儿娇艳欲滴,身体内的热意翻滚,搭在半溪腰间的手也不老实了起来。 男人温厚的手心传来的颤栗,让半溪忍不住颤抖,身子也动了几下。 长风洵只觉得怀中的女人此时就像个妖精一样,让人欲欲罢不能。 过了良久,半溪才拢了拢神,语气中全是娇嗔, “别乱动,小心你的伤。” 长风洵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笑意,语气都带着邪魅, “我可以.......” 半溪抬起了头,看着男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脸上似有怒意,却又平添几分娇媚, “不许乱动,不然,叫断机送你回书房去。” “本王的东西都搬过来了,王妃怎可如此狠心。”长风洵勾着嘴角道。 半溪没想到,外界传闻的沉默寡言,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的长风洵,也有这样的一面。 可是心里却没由来的生出欢喜,他的这一面,只为她而存在。 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让半溪很是受用,这个男人的这一面,只有她能看见。 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长风洵,我累了,要睡觉。” 长风洵未再说话,将怀中的女人又搂紧了一些,此时他们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原本以为,这样的煎熬会无眠。 但是,在女人体香的萦绕下,这一夜长风洵睡得极好。 第二日,天已大亮。 探雪和断机守在门外,见里面没有动静,也不敢进门打扰,只得守在门口。 长风洵多年来习惯了早起,但是今日醒来,盯着怀中的女人。 仿佛抱住她,就有了全世界,这种笃定和美好,让长风洵不忍打扰。 快近午时,半溪才醒来,对于她来说,醒到自然醒才是最好的人生状态。 半溪起了床,看着长风洵道:“你不许起来,再躺两天。” 长风洵有些委屈,“这点小伤,从前在战场上比这更重的伤,也能行动自如。” 半溪白了他一眼,“那是从前,往后不许了。这些伤看似不致命,如果不好好休养,会落下病根。” 原来这就是被人管着的感觉,如此甜蜜, 难怪顾承宣那小子,对他娘子百依百顺,从前只觉得那小子胆小、可笑,甚是没骨气。 到今日,长风洵总算是明白了, 这骨气,不要也罢。 第56章 十里红妆,八台大轿 探雪伺候半溪刚梳妆完毕, 五公主长风玥已经带着如堇和几个丫头,浩浩荡荡的来了清园。 进门仿佛未见到半溪一样,两人径直往长风洵面前走去。 从前她们对她视若无睹,半溪并不介意,也懒得搭理。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半溪心中却生出了涟漪。 长风玥看着床上的长风洵便道:“三皇兄,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这意思,仿佛长风洵住到自己王妃这里,很不合理。 长风洵见她们来,微微起了身,将身子斜靠在床沿, 动作幅度并不大,却也牵动了伤口,未动声色, “你既然来了,便好好陪着如堇,她一个人也闷得慌。” 如堇此时站在一侧,一双杏目死死的盯着床上那两个并排放着的枕头,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说话间,探雪端了一些饭菜点心进来,一一摆在桌上。 “王爷,王妃,请用早膳了。” 长风玥皱眉,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向一旁坐着若无其事的半溪,语气中带着挑剔和不满, “三皇兄,你现在还未用早膳?” 半溪起身到餐桌前坐下,说得轻描淡写, “刚睡醒,正要用早膳,你们就来了。要一起用一些吗?” 听到这话,如堇的心中生疼,刚睡醒,从前洵哥哥都是早起的,如今竟纵着她睡到日上三竿。 长风玥说话一向口无遮拦,像是抓了天大的把柄,扯高了嗓子, “你一个女子,睡到这个时辰?毫无规矩,不成体统。” 半溪将嘴里的菜吞下,回答得慢条斯理。 “我和王爷便是这寒王府的规矩,寒王府的体统,更轮不到五公主来指手画脚。” 长风玥被半溪堵得说不出话,长风洵看着不远处快炸毛的半溪,竟觉得这女人今日可爱得紧。 看来情人眼里出西施,果然不假。 长风玥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溪,你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态度,这就是你丞相府的家教?” 半溪看着气鼓鼓的长风玥,“五公主从进门,便各种挑剔,难道不应该唤我一声三皇嫂?这又是哪里的家教?” 长风玥被气得只想上去撕了她,从前那三年,她温顺得像只病猫,从来不敢和自己顶嘴。 一向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如今怎么敢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如堇见长风玥语塞,便开口帮腔, “玥儿也是担心洵哥哥,所以着急了些,还请溪姐姐莫要怪罪。” “既是担心长风洵,那便别让他继续饿着陪你们二位聊天。如果五公主和如堇郡主不一起用早膳,就请回吧,这几日他需要静养,就不再见客了。” 半溪懒得周旋,直接下了逐客令。 如堇也没想到半溪态度如此强硬,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大度和温婉。 一时间也答不上话来,长风玥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三皇兄,你看看,她都说的什么话?” 长风洵看着长风玥,神色淡定,“她什么她,她是你三皇嫂,往后要有些规矩。” “你.......你竟然护着她,你们欺负我,我要回宫。” 长风玥从来都是被人众星捧月,哪里受过今日这气,连三皇兄也不帮她。气得转身就走出了门,离开了清园。 留下如堇一个人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处,“洵哥哥,我去劝劝玥儿。” 说罢,也跟着离开了清园。 半溪自顾自的吃着饭,长风洵见她并不打理理自己,只得先开口,“本王饿了。” “你饿了,找你的如堇郡主喂你吃啊,跟我说什么?” 长风洵却未生气,只是戏谑着道: “王妃把他们赶走了,那就只能请王妃亲自喂本王了。” 半溪依然未理他,悠然的盛了一碗汤,喝了起来。 长风洵作势就要下床,半溪这才抬头,狠狠地瞪了过去。 接收到半溪的目光,长风洵不自觉的停下了动作。 半溪端着碗,走到床边,塞进了长风洵手中。 长风洵堪称乖巧的端着碗筷,吃了起来。 待探雪收拾干净,半溪替长风洵换了药,越想越生气,半溪手上故意加大了力道, 长风洵微微蹙眉,“如堇,她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没有她,可能就没有今日的本王。你待她,包容些,可好?” 半溪没想到长风洵会主动和她说这些,想起那日长风陌提起过此事, 说从前长风洵和他的母妃温贵妃,被囚禁在清宁宫中。后来温贵妃病逝,长风洵一人在清宁宫中长大,受尽屈辱。 那时候如堇也养在太后身边,听说是如堇郡主悄悄去清宁宫,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几年。 就连那面具,也是因为如堇才戴上的。 半溪抬眼看着长风洵,“你从前那面具,也是因为如堇才戴的?” 长风洵浅笑,“算是,也不是。她们只见了我如今的脸,并不认识真实的我。戴那面具只是想省些麻烦罢了。” “那你为何如今又不戴了?”半溪问出了压在心底很久的疑问。 长风洵修长的手指,拂开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 “因为从前在越州,有个晚姑娘说本王的脸好看,本王以为,取下面具,那晚姑娘会喜欢。” 半溪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倒出乎她的意料, 嘴上却是硬气的,“那话是对傻子说的,可不是说的你。” 长风洵的笑意更浓了些,眉眼舒展, “小晚,待我伤好以后,我们补办一场婚礼如何?到时候良田万顷、十里红妆,八台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本王亲自迎亲。” 半溪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说得仿佛是极认真的,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长风洵若有所思,那一日在丞相府,秦氏的话再次浮现。 “那秦氏提及本王未曾亲自迎亲,未亲自拜堂。想来京都其他人,也是如此闲话。” 半溪却并不在意旁人怎么说, “不必了,那良田万顷也是便宜了丞相府,不要。不如,你带我离开京都,出去看看,我还未看过外面的山河美景呢。” 第57章 得一人心共白首 长风洵听至此,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眉眼间全是温柔, “从今往后,本王在哪,你就在哪。别忘了,你还需要本王解你的消魂蛊。” 提到这事,半溪就不爽,挣脱开了长风洵的手, “谁稀罕你,毒王说过,我的销魂蛊谁都可以解......” 语还未说完,一张薄唇已堵了上来,吸允着,攻城掠池,就往里钻。 一番厮磨,半溪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可是男人的手禁锢在她的头后,令她动弹不得。 过了良久,长风洵才松开,给了她喘息的机会,语气中全是霸道和怒意, “不可以有旁人。” 半溪本就是随口说说,见他此时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忍心再逗他。 “你给我说说,母妃,是个怎样的人?” 长风洵的目光落在虚无的远处, “母妃本是琅琊温氏的嫡出小姐,琅琊温氏根基极深,生意遍布东沧,传闻富可敌国。 父皇从前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娶了母妃,母妃以琅琊温氏的财力,一路扶持父皇登基, 后来,宫中说母妃下毒害死了皇后腹中的孩子,辉煌了上百年的琅琊温氏也因此受了牵连,惨招灭门,所有家财被朝廷充公,母妃因此郁郁而终。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只是这些年却未查出眉目。 母妃过世时,便将那半张记载着琅琊温氏大半财富的藏宝图留给了我,我如今已将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半溪仔细想着,那个画手枪结构图的穿越者,难道就是琅琊温氏的人? 可是这样听来,琅琊温氏已惨遭灭门,难道那个穿越者也死了? 如今也只有找到完整的藏宝图,看看里面有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说到藏宝图,半溪取下手上的镯子,打开机关,抽出其中的那一块藏宝图,递到长风洵手中。 “这一份是我当日在长风堰那里见过的藏宝图,回来之后我临摹下来的。” 长风洵没想到半溪会突然有此举,接过藏宝图看了看,确实与自己那半张有吻合的地方。 看完便要还给半溪,半溪却道:“你收着吧。” “你当初和长风堰.......” 半溪见他还原来还介怀这事,便解释道: “当初我就是想看看藏宝图,才见长风堰,没有旁的心思。” 此事长风洵是相信的,不然,那一日销魂蛊发作,她不会一个人躲在山洞中。宁愿割自己的手腕清醒,也没有找长风堰。 “你要那藏宝图做什么?” 半溪在心中仔细琢磨了一番,穿越的事也太离奇了,解释起来确实麻烦。 可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便指着那小块藏宝图下方的手枪道, “我只是觉得这个图案很熟悉,我经常做梦会梦见这个图案,所以就想看看,弄明白。” “长风洵,以后你找到完整的藏宝图,可不可以给我看看?我保证只是看看,不要那些东西,你相信我吗?” 长风洵看着半溪头上的檀木发簪,那半张藏宝图早就给了她。 只是如今既然未找齐,倒也不急于告诉她。 于是点头说,“好。” “长风堰说,还有一块在西岐皇室,你知道吗?” 西岐皇室? 长风洵想起了那一日在越州,站在马车下的苏子规。 难怪苏子规会出现在东沧,原来他也是为了藏宝图而来。 想到长风洵平日里对如堇到底是不同,半溪心想,反正今天话已经聊到这里了, 不如一次性聊开,免得自找不痛快,“你打算娶如堇吗?” “如堇和我,都再清楚不过,父皇不会允许如王和我,有任何牵连的。如王手握兵权,父皇本就忌惮。” 半溪没由来的涌起一阵失落,语气也跟着不好了。 “不然你们早就成亲了是吧?” 长风洵见半溪这模样,问道:“你这是想本王娶她,还是不想?” 半溪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果然这些男人,都恨不得三妻四妾,更何况他还是皇子。 只觉得心直往下坠,他们从少时起的情谊,到底是不同。 长风洵将她的失落和不开心,尽收眼底。 一把拉过她,拥入怀中,“本王若是真心想娶谁,千难万阻也会娶。如堇于我,像妹妹,也是恩人。 是她求如王周旋,才让我离开了清宁宫,上了战场。不然,我至今还是一个罪妃之子,困于清宁宫中。 没有如堇和如王,就没有今日的长风洵。他日,就算如堇要我这条命,我都应还给她。但是,我未曾想过要娶她。” 半溪心想,索性一次性说完,可不想活成那些狗血的剧情。 权衡利弊,不错付感情,才是成年人应该做的事情,于是伸出双手环住长风洵的脖子,将头埋入他的颈间, “我要的不是王妃之位,我想要得一人心,共白首。你往后不可以再纳妾,不可以有通房丫头,不可以有旁的女人,你只能有我一个妻子。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们就和离,一别两宽。” 长风洵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轻轻一撩拨,就足以瓦解他全部的理智。 此时她如兰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只觉得心中仿佛巨浪翻滚,再也无法平静。 长风洵的声音也突然变得低哑, “本王答应你,那你,也不可以找其他男子解销魂蛊。” “好。”半溪觉得心情大好,将头埋入长风洵的颈间,死死地搂着长风洵,不肯放手。 断机进来时,便撞见了这一幕,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马上退出来,还是站在原地好。 半溪这才松开了长风洵,起了身。 断机艰难地开了口,“王爷,王妃,丞相府有消息了。” “丞相府一个嬷嬷去了柴房,见了秦氏,威胁秦氏,若是想半远山和半晴活着到达流放地,便管好自己的嘴巴。 只是那嬷嬷在丞相府中伺候多年,目前还查不出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于是,长风洵又安排了人,继续守在柴房。 同时还派出了人马,暗中跟着半远山和半晴,看看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新的线索。 只觉得,真相近在咫尺,仿佛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第58章 中秋宴的杀机 第二日, 断青便带着雍州节度使家的小公子,霍子秋回了寒王府。 断青和断机都是从小便跟在长风洵身边的风云卫,办事一向妥帖。 霍子秋是雍州节度使霍其忠的庶出四公子。一进清园,便行礼叩拜, “子秋拜见寒王殿下,拜见寒王妃。” 半溪见这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快些起来,从雍州赶来,累了吧?” 霍子秋回答得有模有样, “回王妃,子秋不累,出发前父亲再三交待,往后要照顾好晚七小公子。” 半溪见这孩子甚是有礼,而且性子生得沉稳,陪着小七倒是合适。 “往后你便陪着小七,你们俩一起去书院念书。” 探雪已经将小七带了过来, “小七,这是霍子秋,往后他和你住在一起,陪你一起去书院念书,可好?” 小七看向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霍子秋,“你多大了?” “回晚七公子,子秋今年七岁” 小七看着府中终于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了,也很高兴, “你往后叫我小七,不用叫公子。” 霍子秋却很守规矩,坚持道:“那我叫你晚公子,你叫我子秋,可好?” 想来出发前家中的人也再三教过他,要恪守本份,如此看来也是家教不错的孩子。 半溪看着就更加满意了。 说话间,霍子秋从怀中掏出几个小玩意,“这是我从雍州带来送给你的。” 小七接过,爱不释手,看向长风洵和半溪, “我们可以回屋去玩吗?” 半溪见小七这是回到寒王府后第一次如此开心,也觉得安心了许多, “去吧,明日便让人送你们两一道去清风书院,请吴夫子开蒙。” 两个孩子行了礼,兴高采烈的回了屋去。 长风洵又安排了两个风云卫,往后负责跟着小七和霍子秋去书院,保护他们二人。 宫中已来人宣旨,皇上和皇后在宫中举办了中秋宴,宣寒王和寒王妃一道进宫。 长风玥昨日一气之下,早就回了皇宫去找皇后告状,如今便只有如堇郡主一人,也要一道进宫了。 三人上了马车,一时之间,狭小的空间内,气氛也诡异了起来。 断机跟在马车后,也有些忐忑不安,如今自家王爷和王妃坐在马车里,如堇郡主也在里面,可如何是好? 真是觉得王爷如今怕是犯了桃花了。 如堇始终眉眼低垂,余光看着对面并排而坐的长风洵和半溪,心中更是复杂。 半溪无心管她的心思,只是在琢磨着,既然是中秋宴,那今日太子和太子妃青剪秋都会列席。 从前的玩伴,大将军府嫡女:青剪秋,有意思。 仔细回想上次皇后揭穿她寒王妃的真实身份,整个过程,都是青剪秋在推波助澜。 如堇温婉的语气,打破了马车内的安静, “洵哥哥,今日进宫,我陪你去清宁宫看看吧。我们少时,便是在那里度过了五年时光。” 长风洵并未察觉到这话有何不妥,本也是事实,是有些时日未能去清宁宫了。 可惜至今,母妃蒙冤的事情,还是真相不明,也是该去看看了。 便点头道:“好。” 半溪自然能听出如堇话中的意思,不过是想告诉她,她和长风洵有过外人未曾参与过的五年。 抬眼对上了如堇清澈的眸子,她身上穿着一件黛蓝色的裙子,外面套了一层薄纱,衬得她的模样更加温柔静雅,楚楚可怜。 断机的声音打断了半溪的思绪,“王爷,到宫门了。” 长风洵起身下了马车,对着正要下马车的半溪伸出了手,今日着一身白色描金边的锦袍,身姿修长如竹,果然是个郎艳独绝的贵公子。 半溪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男人手上的薄茧摩挲着她细滑的皮肤,这是冲突又奇异的触感,直达二人心底。 如堇跟上前来,看到的便是两人这副默契又自然的情形,那是洵哥哥的手,真好看。 可是长风洵并未再次伸手向她,断机已搬来了马凳,搭好了,“如堇郡主,请。” 如堇只觉得长袖中的手指被攥得生疼,只得独自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走过宫中幽长的青砖小巷,到达御花园。 此时,众皇子、王妃,早已聚齐。 互相攀谈,频频颔首,倒也有些阖家团圆的祥和之气。 文王妃第一个发现半溪,尖着嗓子便道: “寒王殿下和寒王妃真是贵人来迟啊。” 半溪看着面前的文王妃,她是二皇子,文王的正妃,没脑子,却又嘴巴快。 从前长风洵失踪那三年,她可没少奚落她守寡一事。 长风洵的目光微顿,看向说话的文王妃,带着萧瑟的冷意,文王妃只觉得后背发凉,也就噤了声。 太子妃打起了圆场,“寒王,寒王妃,这边请坐。今日有从北方刚刚送来的哈密瓜,可甜着呢,尝尝。” 长风堰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半溪,只见她今日着一身白色素裙,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檀木发簪轻轻挽起, 浑身上下找不出多的珠宝首饰,却又平添了几份脱俗。 和长风洵两人站在那里,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般配又风雅。 她素裙外,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只看得长风堰心里痒痒的。 同时,更深的不甘跟着涌上心头,如果没有那一场大火,此时她应该是站在自己的身边,怎么可能轮得到长风洵。 长风洵自然没放过长风堰的目光和神情,伸出手牵住了半溪,径直入了座。 如堇跟在身后,只觉得面前两人紧握的手,晃得人眼睛生疼。 长风玥一向与她交好,自然就上前拉着如堇和她坐在一处。 太子的目光自然也没躲过青剪秋的眼,自从半溪回来,他便时常如此。 青剪秋从前与半溪是闺中密友,自然也知道太子那时候借故找丞相大人,去府中看望半溪的事情。 只是青剪秋一向就明白,感情和权势,从来都不可兼得。 她明白这个道理,那长风堰作为太子,更应该明白。 第59章 涌动的暗流 “皇上、皇后驾到......” 随着刘公公尖锐的声音,皇上和皇后缓缓而来,身后跟着如贵妃,越妃,成妃,还有如今正得宠的欣嫔。 照理这种家宴,只有妃位以上才能参加,只因这欣嫔如今正得盛宠, 也就破例让她跟来一道参加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众人都出了位置,齐刷刷地跪下。 皇上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坐定之后便开了口, “都平身吧,太后说今日疲累,就不来了。今日是家宴,没那么多礼数,你们也别拘着了,开怀畅饮。” 众人谢了恩,各自回了位置。 说是家宴,却也是各位皇子表现的好机会,自然都不肯落于人后。 太子率先开口,“如今东沧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都是父皇的恩典,儿臣从一世外高人那里,寻得了几枚仙丹,祝父皇鸿福齐天,与天同寿。” 半溪看着皇上笑得合不拢嘴,便知道太子这马屁拍对了。 人一旦登了高位,有了权势,自然就害怕失去,想要长命。 皇上接过刘公公呈上的仙丹,心情大好, “太子有心了,聪慧过人,又如此有孝心,本王甚是欢喜。” 二皇子文王自然不甘落后,也命人抬上了一个大箱子, “父皇,这是儿臣从东海寻得的千年美玉,冬暖夏凉,儿臣特意命人精心做成了一张席子,望父皇每日安睡,龙体安康。” 二皇子这礼物虽然中庸,但也没有错处。 皇后也笑得眉眼温和,“皇上,文王殿下有心了,本宫听闻东海近几年不太平,时有暴乱,如此情形之下,文王殿下还能在东海顺利寻得此物,想来也是费了心思的。” 文王听到此话,心情瞬间跌落谷底,这皇后摆明了打压他,提醒皇上他和东海来往甚密。 皇上一向多疑,最忌惮皇子和外臣结交,把持朝政。 此时看向文王的目光也多了疑虑,文王吓得赶紧跪下, “回父皇,儿臣也是无意间寻得此物。” “文王有此孝心,朕开心,快平身。” 还未等文王起身,皇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今东海时有暴乱,山匪横行,不若此事就交由文王前去处理吧。” 如贵妃自然也听明白了皇上这意思,东海是碧王的封地, 碧王正是如贵妃的母族。 碧王对先皇有过救命之恩,所以才封了王,皇上早想削藩王,奈何有先帝遗旨不好动手。 如今却要让文王长风泽亲自去折自己的羽翼,如果文王去了,亲手对付自己的母族,难免失了人心,在朝中就更加没了依仗,如贵妃知道,断不能去。 “回皇上,泽儿一向不懂武功,多年在京都习文,怕是担不得此重任。” 皇后和如贵妃在宫中斗了一辈子,自然都明白彼此的算盘。 皇后看皇上犹豫,又道:“那依如贵妃之见,派何人去合适?” 如贵妃垂首,“臣妾不懂朝中之事,不敢擅言。” 这话也影射了皇后作为后宫之首,却妄言前朝之事。 一时间皇后也被堵了个正着,气得脸色发白。 皇上也生出了几丝怒意,“那以皇后之见,派何人去合适呢?” “臣妾惶恐,臣妾一个后宫妇人,不懂这些,朝中之事,自然是全凭皇上作主。” 皇上的怒意,让院中的气氛凝重了起来,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说话。 “那便请太子来说说,东海之事,派何人去最为妥当?” 皇后悔不当初,本想引火到文王身上,让他去东海亲自折断自己的羽翼,这样也对自己的儿子少了威胁。 如今却是引火上身,将这难题引给了自己的儿子,要是太子动手削藩王,那朝中谁还会拥护太子? 谁都不会拥护一个上位就要削藩的人登基。 太子此时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怎么回答都不是。 如今只得引开话题,不正面回答此事,虽然知道眼下时机未到,却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得提前了, “父皇,儿臣有一事请奏。” 皇上身子往后靠了靠,示意太子继续。 “儿臣日前得到一个消息,当年寒王殿下离开清宁宫,是如王安排的,如此看来。如王慧眼如炬,这些年是有意栽培三弟,才有了如今赫赫有名的东沧战神,寒王。” 此话一出,院中众人都大惊,皇上怒意之下手拍在桌上,将那茶杯拍翻,洒落一地的水。 吓得宫女瑟瑟发抖,上前小心的收拾着。 大家都知道太子的话意味着什么。如王本就手握兵权,多年来被皇上忌惮。 如今再加上寒王,如果他们两人联手,这东沧的天下,他们都唾手可得,太子这意思很明显,皇上的位置都难保。 如堇已是脸色煞白,却未出声。 只见长风洵端坐于那处,神色自若,仿佛看不出什么情绪。 皇上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冷静得出奇,那样与生俱来的从容和笃定, 让他这个皇上每每看到,想起温贵妃,也时常心有余悸。 皇上自然知道,在自己的这些皇子中,长风洵并是最出色的,有勇有谋,才识过人。 可就算是心中赞赏他的英勇和才干,与他却并不亲近。 过了好半晌,皇上才开口,语气中带着天子的威严和怒意, 皇上能居这高位,自然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众人都知道,今日长风洵在劫数难逃,皇上一句话,便能让他脑袋落地。 “寒王殿下可有话要说?” 在长风洵开口之前,半溪起了身, “回父皇,寒王殿下也为父皇准备了一份礼物,不妨先看看。” 长风洵眸子微动,他并未准备什么礼物,一时猜不透半溪此举何意,却也按下了心中的疑虑,看着半溪起了身。 只见半溪起身,手中拿着一个盒子,便要呈上去。 经过太子长风堰身边时,半溪故意放缓了脚步。 长风堰看到了盒子上的图案,正是与他手上那张藏宝图上,类似的图案,难道是藏宝图? 被长风洵找到了?如今为了自保,竟然献上藏宝图? 这藏宝图要是到了父皇手上,他定然是见不到的。他一向自持自己有过人的眼力,看一眼能记下。 便拦住了半溪,“寒王妃这是何物,不如给本太子先检查一下。” 半溪并未拒绝,很是坦荡的将那盒子递了上去, “请太子过目。” 第60章 寒王与如王 长风堰有些激动的打开了盒子,难掩失望, 众人面前也不好表露什么,只是愣愣地看向半溪,将那盒子交还给她。 半溪接过盒子,上前递到了皇上跟前, “这是寒王殿下准备的,请皇上过目。” 皇上接过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张西岐的地图。 坐在不远处的长风洵心中虽有疑问,却莫名的在心中相信她,她不会害自己。 表面上依然淡定自如,旁人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皇上看着这张西岐地图,同样疑惑的看向长风洵,“寒王殿下呈上这西岐地图是何意?” 长风洵这才起了身,“回父皇,这是儿臣命人寻来的西岐国地图,西岐国之所以能从一个孱弱的边陲小国,发展到如今的国富民强,皆因他们有两种东沧没有的东西。” 皇上放下手中的地图,双目看向自己这个儿子,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便是棉花和稷,种植了棉花,普通老百姓们便有了御寒保暖的衣物。有了稷,便有了更多的粮食,这两样东西可以让普通老百姓吃饱穿暖。臣愿意自请带王妃启程前往西岐,想办法带回棉花和稷的种子。” 长风陌坐在不远处替半溪和三哥叫好,看看今日在场的皇子、妃嫔,个个都是算计着地位、权势。 只有三哥和三嫂,在替老百姓着想,这格局、高低立见。 半溪在众人打量她的同时,也将院中的众人扫了一遍。 一时之间,太子也觉得被长风洵压了一头,心中很是气馁。 皇上也深知,如果有了这两样东西,东沧将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皇后自然看明白了寒王此时呈上这地图,无非是想借此事让皇上高兴, 缓过刚才与如王勾结一事,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寒王殿下难道觉得离开东沧去西岐办这好差事,就能躲过与如王勾结之事。” 长风洵淡然回答,“皇后娘娘既觉得这是好差事,儿臣请示,此事就交由太子殿下去吧。” 众皇子都吓得不敢出声,生怕选到自己,西岐人凶猛残暴,谁不想在京都呆着,跑去西岐死了都没人帮忙。 更何况这两样东西既然是西岐的国本,怎么可能轻易带回东沧。 见众人未说话,长风洵又道:“本王与如王,不过是从前战场上见过几次,屈指可数,谈不上交情,更谈不上勾结。 如王对本王栽培一事,更是子虚乌有,东沧谁人不知,本王从军,是因为朝中大臣说本王不配受百姓供养。自十六岁入军,从最小的士卒做起。每走一步,皆是拿命换来的。 如果父皇担忧,儿臣愿意交出兵权,不要封地,只求贬为平民,与王妃二人离开京都,有生之年,永不回京。” 说到这里时,长风洵竟然隐约觉得,如果真的这样过完一生,也甚好。 半溪站在那处看着面前的男人,与生俱来的皇族气质让他光彩夺目,浑身上下张扬着桀骜不驯。 长风泽上前,“既然三皇兄只爱美人,一心只求与王妃伉俪情深,不若父皇就允了三皇兄的请求。” 皇上正要开口,身边的皇后突然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然后开始抽搐。 众人大惊,尖叫声四起,“来人,宣太医。” 长风堰和青剪秋也上前扶住了皇后,“母后,你怎么样了?” 皇后刚想开口,又是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一群太医手忙脚乱的走上了前,一番诊脉,王太医神色凝重, “回皇上,皇后娘娘这是被人下毒了。” 听到这话,青剪秋抬起头指着半溪就道: “一定是你,是你给母后下毒。你会医术,自然也就懂下毒,今日在场的人,只有你离母后最近。” 半溪扯着冷笑,“太子妃,看来你对皇上和皇后也没几分真心嘛。就连我这个寒王妃,也觉得当下应该先赶紧医治母后的毒。 在场的人一个也跑不掉,都在这院中,治好母后再慢慢审问不迟。还是说,在太子妃眼中,达到你诬陷我的目的,比母后的性命更重要?” 这话一出,众人都觉得这太子妃不顾皇后性命安危。 青剪秋和太子吃了个闷亏,马上跪下,“请父皇恕罪......” 皇上只觉得脑袋疼,眼下这情况,还忙着勾心斗角,精心算计,也没了耐心,大声训斥道: “你们闭嘴,太医,皇后这毒可有解法?” 王太医谨慎的回答,“回皇上,皇后娘娘这毒并不严重,好生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扶皇后娘娘回宫医治,王太医留下。” 宫女和其他太医跟着皇后回了宫,此时院中留下一众皇子、王妃,和王太医。 皇上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是要翻天吗?在朕面前这样公然下毒,是何居心?” 众人吓得赶紧跪下,“皇上息怒。” 桌上的茶杯被皇上狠狠地甩了出去,落在院中,成了碎片。 “王太医,你说,这是什么毒?查,今天在场的人一个不许离开。” 如贵妃冷眼看着眼前的大戏,皇后死了才好,她自然不想插手此事,只想坐在那里看好戏,收渔翁之利。 长风泽刚才被皇后和太子紧逼,差点去了东海,自然此时也心中大快。 王太医验了皇后用过的所有食物,碗筷、茶杯, “回皇上,这些都没有毒。臣......臣实在是不知此毒从何而下。” 五公主长风玥开口附和道:“今日从父皇和母后进来,大家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便只有寒王妃近过跟前,这毒一定是她下的。” 青剪秋也哭着道:“请父皇明查,今日只有寒王妃近了皇后的身。旁人怕是想下毒都没机会。” 皇上的目光也落在了半溪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她。 长风洵此时狭长的眸子,微微收起,这女人,个子不大,胆子倒是真大。 却只见半溪用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毫无波澜的回答, “我今日是近了皇后的身,可是要说近身,我离父皇更近,为何父皇没事? 再者,今日在这中秋宴中,只有我们在座的人,我和寒王是蠢到了什么程度,才会亲自给皇后下毒? 而且还是冒着丢脑袋的风险,给皇后下了一个休养几日就能痊愈的毒?” 第61章 绝地逢生 见众人都没说话,半溪又道:“太子妃三番五次说是本王妃下毒,证据何在?说起来,今日太子在这里,先是诬陷寒王殿下与如王勾结,想置寒王于死地,接着皇后就中毒了,太子妃又一口咬定是我下毒。 看来太子和太子妃这是要将寒王府斩草除根啊?这些事情如此巧合,环环相扣,要是按我说,一切都是太子和太子妃设计,在故意诬陷我和寒王才更合理呢。 寒王殿下自幼没了母妃,更没有母族依仗,但是寒王殿下一直忠于父皇,敬重父皇。这些年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保家卫国,才有了今日你们这些皇子、王妃在宫中的锦衣玉食。 你们可看过寒王殿下背上的伤?十多道伤疤,触目惊心。今日却没由来的受这些冤枉,如果你们是忌惮他上了战场,打了胜仗,手上有点兵权。那这仗,你们谁爱打谁去打。 谁不想好好呆在京都,受百姓供养,整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安稳度日? 这天底下,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家中也没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自己不愿意去做的苦差事,寒王去做了,你们还要处处置他于死地。” 这通话半溪说得激情洋溢,甚至眼带泪光,这确实是她真心所想,她替长风洵不平,也看不上这帮人整日里算计来算计去。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皇上说话,皇上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真实的声音, 居然也觉得有些眼眶湿润,这些年,他与长风洵从来都不亲近。 可是,他是自己和温贵妃的孩子,从前他与温贵妃...... 长风陌也觉得听到这些,感动得不行,三哥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就连跟了皇上三十多年的刘公公,也听得哭出了声,寒王殿下太不容易了,为了东沧付出太多了。 如贵妃在心中也是觉得快意,没想到这寒王妃如此牙尖嘴利,要是今日真能扳倒了太子,她乐见其成,自然要赶紧帮上一把, “皇上,依臣妾之见,这么拙劣的下毒手段,倒确实不像寒王殿下的行事风格。” 长风陌也赶紧帮三哥说话,“父皇,这么浅显易察的事情,要是三皇兄所为,那不就和送死没什么分别?” 皇上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今天太子是想置长风洵于死地。 一时也查不出什么头绪,“听说寒王妃擅医术?不如此事就由寒王妃来查?” 半溪并不意外,“回父皇,臣媳的医术也只是皮毛,不过是那三年在寒王府中守孝,闲着打发时间,看了一点医书,但论医术,自然是比不上父皇宫中的太医。” 坐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的越妃,此时开了口, “此事交给寒王妃来查,倒也合理,一则寒王妃懂医术,二则又是当事人,自证清白也是好事。” 半溪的脸上散开了无边的笑意,她走到了越妃面前,缓缓开口, “越妃,若是今日我和寒王殿下自证不了清白,当如何是好?” 一丝异样的表情从越妃的眼中一闪而过,语气依然温和, “此事自然是皇上定夺。” 半溪看向越妃,“越妃今日用的什么熏香,这味道甚是好闻呢。” 王太医听了这话,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失云香,老臣明白了。皇上,皇后的毒,不是被人下毒。” 长风玥完全听懵了,“王太医,你说仔细些,什么叫母后的毒,不是被人下毒?” 王太医跪下,声音颤抖,“皇后因身子体寒,这些年一直服用天阳丸,所以体内便有了天阳丸的气息,而这天阳丸平日里对身体并无害,甚至能让皇后身体更加康健。但是这天阳丸一旦遇上失云香,两者综合在一处,便会毒发,吐血不止。” 王太医此话一出,有人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有人却是很失望。 毕竟,不管是太子受损,还是寒王认罪,于其他皇子,都是渔翁之利。 越妃没想到此事竟与自己有关,此时吓得赶紧跪倒在地, “请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这熏香也是丫环们日常用的,不知道会引得皇后娘娘毒发,请皇上恕罪。” 皇上看向越妃,“越妃冲撞了皇后,削去妃位,自行去皇后宫中请罪,待皇后发落。太子和太子妃,禁足东宫,好好反省,散了吧。” 说罢,刘公公搀扶着皇上离开了回了寝宫。 离开之前,皇上的目光落在长风洵的身上,良久之后,转了身。 如堇知道今日之事已经牵扯到父王,自己应该克制一些,自然也不能再轻易靠近,便被长风玥拉着去给太后请安。 众人也跟着散去。 长风洵依然坐在原处,只觉得这个女人此时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人群之中,不顾所有人的目光,替他说话。 好好的中秋宴,就这样草草收场。 回寒王府的路上,半溪走在长风洵身边,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长风洵侧脸看着身旁的人儿,此时微微垂首,认真的往前走,她的睫毛浓密且细长,像两只蝴蝶停在那处。 长风洵手指微动,犹豫了良久,伸出手抓住了半溪的手,紧紧握住。 半溪身子微顿,只觉得浑身一颤,没敢抬头,刚才说那一番话好像是冲动了一些。 也不知道长风洵会不会怪她,会不会觉得她行事鲁莽。 于是又将头低了一些。 长风洵也未说话,他的手指覆盖住半溪温软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断机只是守在外面,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王爷这是转了性了?会这样温柔的牵着王妃的手? 这模样,怎么看都是浓情蜜意,恩爱不疑。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寒王府,长风洵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半溪回了清园,应付这宫中的事,真是累。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这些年,长风洵便是这样,一个人,走过来的吗?想到此,半溪又觉得有些心疼。 不过好在,今日也算有些收获...... 第62章 王爷帮忙打架吗 探雪见王妃的神情是累极了,便伺候着她沐浴,刚刚更衣完毕。 小七和霍子秋听说王爷和王妃从宫中回来了,便来请安。 “拜见王妃。”两个孩子有模有样的。 半溪看着也觉得心情好了一些,“起来吧,坐在这里来。” 又让探雪准备给吃的,今日一道用晚膳。 “今日去书院,感觉如何?” 小七回道:“无事,挺好的,吴夫子讲课极好。我们今日学了三字经,背给王妃听听?” 于是两个孩子有模有样的背了一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半溪抬眼看向窗外,暮色已经降临了,听到孩子们停下来,便拢了神, “那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七又道:“这是说,每个人刚刚出生的时候,禀性本身都是善良的,我们大家的天性都相差不多,但是后天所处的环境和所受教育造成了彼此习性的差别。” 霍子秋也是安静的听着,半溪早已看出来他性子沉稳,而且很知分寸。 应该是出发前在雍州家人是有特别交待过,要让他恪守自己的身份,是来做小七的陪读,所以他总是很谦卑。 想来也是,古代的陪读在外人眼中,其实也就是个佣人,伺候主子的。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于是半溪问道:“子秋,你呢?感觉怎么样?” 霍子秋小心的回答,“回王妃,子秋觉得晚公子说得极好。” “今日书院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霍子秋垂首,小七欲言又止。这神情,半溪一看就知道,她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有人欺负你们?” 两个孩子没有说话,半溪又道:“那你们说出来,我不告诉别人,我帮你们出出主意,我小的时候,还爬过树呢。” 两孩子没想到在他们心中像仙女一样的寒王妃,小时候还会爬树,心中也松动起来。 霍子秋鼓起了勇气,“今日青公子说晚七小公子是个捡回来的野种,不配进清风书院,还说要赶晚七小公子出去。” 小七也跟着开了口,“他们还笑话子秋是从鸟不拉屎的雍州来的,给我做书童。” 半溪看着他们二人说出了真心话,笑了笑,这些情况她早就猜到了。 可是这些是他们必须经历的事情,只有靠他们自己,于是声音也跟着温和了许多, “你们怎么处理的?” 小七低下了头,“我们没理他们,可是他们一直笑,一直说。” 半溪摸了摸他们两的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别人那么多。别人怎么看我们,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自己怎么看自己,你们自己想变成一个怎样的人。”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半溪又道: “你们拿出实力,成为一个有能力的人,自然他们就会闭嘴了。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习惯了欺负和笑话弱者。 你们看王爷,也有很多人会在背后说他,说他不好,说他坏,但是王爷始终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他让自己变得强大,那些人也只能在背后说说,当面却对王爷恭恭敬敬的,是不是?” 这个俩孩子听懂了,拼命点头。 “所以,不用理会别人说什么,你们自己变得强大,有能力,做好自己更重要。 小七,你不用介意自己的身世,你现在还小,住在寒王府,长大以后,你可以去做很多事情,你也会有自己的家。” “子秋,你也不要介意别人说你是书童,我和小七都没把你当书童,我们只是想请你来,和小七一起有个伴儿,你们两人像朋友一样,一起读书,一起长大,以后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 霍子秋听了,就哭了起来,到底是个孩子,离开了家来了京都。如今听到这样温暖的话,自然就绷不住了。 探雪赶紧上前给子秋擦了眼泪,半溪又给两个孩子支招, “你们可以不理他们,如果他们一直说,你们就直接告诉他们,闭嘴,不想和他们说话。 如果他们很过份,你们就直接揍他们,不怕,不是有断青叔叔每日陪着你们吗?断青叔叔打架可厉害了。” 霍子秋惊讶的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王妃,语气怯怯的, “我们......我们可以打架吗?” “当然可以啊,如果他们总欺负你们,你们就打,不要害怕。打不过有断青叔叔,断青叔叔打不过,还有我呢。” 小七和子秋的目光中全是崇拜,“王妃,你会打架吗?” 这话把半溪噎住了,这牛吹得有点大,可是寒王府的孩子,总不能被欺负啊。 “我......我不会......但是,但是我们还有王爷啊,都打不过的时候,还有王爷帮我们打。” 这下霍子秋更加不信了, “爹爹说过,王爷是大英雄,是骁勇善战的战神,是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王爷才不会帮我们小孩子打架。” 随着东沧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会不会帮小孩子去书院打架的问题展开,清园的气氛也跟着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 只见半溪也彻底放松了,将脚直接放到了椅子上盘腿坐着,撸起了袖子,全然没有了白日里王妃的端庄模样。 “王爷虽然是战神,保护百姓没错,但是,他首先得保护好家人啊。 我们是一家人,王爷自然会保护好我们。所以你们不要害怕,你们越害怕,别人就越欺负你们。” 半溪说得手舞足蹈,那模样,感觉恨不得马上去打一架。 长风洵静静地站在窗外,看着屋内三人在聊让他堂堂王爷去书院帮忙打架,而且是和一群孩子。 没由来的,觉得那画面温馨极了。甚至,连吹过的风,都带着幸福的味道。 其实他忙完公务,早就来了清园想着陪她用晚膳,站在这窗外,看着他们三人聊得开心,便这样看出了神。 此时听着半溪说,他是战神没错,可是也要首先保护好家人,听着半溪说,我们是一家人。 长风洵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击中,暖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第63章 那一夜,这一夜 小七有些担忧,“可是青公子是大将军府的公子,打了他,大将军会不会生气?” “怕什么,他是大将军府的公子,你还是寒王府的公子呢。咱们王爷可厉害了,一定会保护我们的。”半溪安慰着小七。 霍子秋受过的家教里面,没有打架这一说,所以还是有些忐忑, “王爷会听你的话去帮忙吗?” “当然啊,王爷可听我的话了,我说去,肯定去。” 半溪此时只觉得吹牛也会上瘾,先哄好孩子再说。 小七有些相信,因为他见过从前王爷还是傻子时,就很听半溪的话。 可霍子秋听过的寒王,那都是杀伐果断,杀人如麻,自然是不信的。 “我才不信,我爹就不听我娘的。” “本王自然会听王妃的话。”随着声音,长风洵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半溪见到门口的男人,俊朗的脸上已没了从前的阴戾,反而带着柔和的笑意。 此时站在那里,没了从前的周身凛冽,竟多了几份温润,一时间也晃了神。 探雪吓得不轻,王妃刚才说的那些哄孩子的胡话,怕是被王爷都听了去吧,这可如何是好。 长风洵径直走了进来,在桌边坐下。 屋内的气氛又降了下来,两个孩子也安静地坐在原处。 半溪这才发现,自己盘腿坐在椅子上,瞬间有点尴尬,赶紧将脚放下来,四处找鞋子。 长风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王妃说得没错,你二人在书院认真读书,不要无理取闹,欺辱他人。但是如果一再被人欺负一定要反抗。万事有本王和王妃在。” 探雪见王爷好像没有生气,在心里松了口气,“奴婢这就叫他们传晚膳来。” 霍子秋站起了身,立于一侧,不敢同桌用膳。 半溪见这孩子太守规矩,“没事,子秋,你坐下一起。” 霍子秋依然不敢坐下,半溪真的是服了这些规矩礼数。 “王爷让你坐下一道用膳,你总要听吧?你总不能只听你的爹的,不听王爷的。” 长风洵也开了口,“子秋,坐下。” 霍子秋这才忐忑的在小七边上坐下,两个孩子因为有了王爷在,也没有刚才放得开。 四人安静的用完了晚膳,两孩子便回了屋。 终于只剩下他们二人,半溪刚要开口和长风洵说说今日在宫中的事情,断机又匆匆上前,不知道禀报了什么事情。 “你早些睡吧,我得出去一趟。” 说罢,长风洵快步离开了清园。 看着他的身影融入夜色中,没由来的,一阵失落,涌上心头。 今夜没有月亮,夜更显漆黑。 一间暗室之中,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对着来人行了礼, “寒王殿下,主公让属下来传话,此事如果寒王愿意,自当全力相助,若是不愿也不勉强,京都之人还请寒王殿下护得周全。” 长风洵一双眸子深不可测,“如果本王不愿,他意欲何为?” 男子感觉到了长风洵身上的冷意,低下了头,“主公的心思,属下不知,属下只是来传话的。” “那便转告你的主公,本王自有安排,如果愿意听本王一句劝,就再等等,目前还未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属下一定将话带到,小的告退。”说罢黑衣人转身离开。 长风洵站在原处,陷入沉思。 断机道,“王爷,今夜出来,有人跟踪我们。” “杀了,一个不留。”这话从长风洵口中说出来,仿佛再平常不过。 子时。 长风洵回到寒王府中,“王爷,是去书房,还是去清园?” 见天色已晚,长风洵不想吵醒半溪,便道:“去书房。” 刚到书房门口,却又转了身,迈开脚步往清园走去。 断机停在那处,王爷这出尔反尔的本事,如今真的是炉火纯青了啊。 探雪守在门外,见王爷前来,赶紧行礼,“王爷,王妃睡下了。” “嗯,退下吧。”说完长风洵进了屋。 床上的人早已入睡,仿佛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还带着笑意。 长风洵正要脱衣,抬起袖子自己闻了闻,想着今日这一身风尘,又转身走了出去。 “备水,沐浴。” 断机愣在原地,王爷从前在军中,睡在地上,或者好几日不洗澡也是有的。从前忙到半夜,合衣而眠也时常发生。 怎么今天,不就是和王妃一起睡个觉而已,大半夜的还要沐浴了?有这功夫多睡一会儿不好吗? “你现在是听不懂本王的话了?” 断机这才回了神,赶紧去备水。 沐浴结束,长风洵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床上的半溪依然睡得很熟。 长风洵就着烛火,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今日在宫中,她说的那些话再次涌入脑海。 她当时的模样,像极了小七家院子里那只护着小鸡的炸毛老母鸡。 想到这里,长风洵忍不住笑了。 今日,为了救他,她竟然铤而走险,给皇后下毒。 这纤弱的身子,怎会生出这么大的胆子和魄力? 长风洵反复端详着身边的女人,轻轻的将手臂从她枕头和脖子间的空隙中伸了过去,此时,就想要抱着她睡觉。 半溪睡梦中,感觉到脖子处有不适,于是翻了个身,钻入长风洵的怀中,一条腿搭在长风洵身上。 长风洵看着怀中的人,忍不住苦笑。她的腿放在他那处,这一夜要怎么睡? 可是睡着的人总是有恃无恐,那条腿大概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还不安分的磨蹭了几下。 长风洵只觉得浑身燥热,小腹处涨满热意,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怀中的人又往他怀里钻了一下,一只手也跟着搭了上来,径直往他胸前的衣服里钻。 直到那只湿软的小手掀开了他的衣服前襟,贴到了他胸前的皮肤上,才老实下来。 长风洵想,早知这么煎熬,还不如直接睡在书房。 可是,睡书房,她不在身边,也很煎熬啊。 如此对比下来,还是这样比较好。 如果能弄醒她,像那一夜......就更好。 长风洵心中百转千回,怀中的人却毫无知觉,反而是一副心满意足毫无防备的模样。 想着她今日在宫中那一番周旋,定然也是累了。 最终未忍心弄醒她。 这一夜。 有人睡得极好。 有人极煎熬。 第64章 藏宝图 断机和探雪再次守在门外,面面相觑。 王爷从来都是早起的,如今怎么也这样毫无底线了? 小七和霍子秋来请安,见王爷和王妃没起,便跟着断青去了书院。 断机看着探雪,忍不住嘀咕,“你家王妃怎么这么能睡?这都什么时辰了?” 探雪这下可以不依了,“你家王爷还睡在里面呢,怎么就只怪我家王妃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家王妃,我家王爷肯定早就起了。” “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叫你家王爷早起啊。再说了,我家王妃昨日早早就睡下了,又没叫你家王爷来,是你家王爷自己来的清园,干王妃何事?” 断机说不过探雪,只能恨铁不成钢,自家王爷,就不能恢复点从前的霸气吗? 从前探雪是多么温顺懂事,见了他还会娇滴滴的称一声,“断大人......” 如今定然是因为王爷对王妃失了底线,连带着探雪也跟着翘了尾巴,对他也凶巴巴的。 屋内,半溪便是在如绵绵细雨的亲吻中醒来,只觉得有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额头。 睁开眼睛,长风洵完美的五官跌入眼帘。 难怪昨晚做了梦,梦见那一夜,傻子抱着她。感受到男人身体的温度,就拼命往他怀里钻。 心里还想着,反正是梦,原来竟是真的? 那昨晚还梦到摸了他的胸,也是真的? “你怎么在这里?” 长风洵挑着唇问,“本王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说话间,一只大手已经游在她的背上,带来阵阵颤栗。 “长风洵,你要干嘛?” 长风洵看着怀中的女人朱唇娇艳,长发缠绕在雪白的颈间,连声音也跟着变得低哑, “王妃昨日在宫中,不是说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当然就是要生孩子啊。” 说罢,已直接翻了上去,从前冷情寡欲的男人,此时已经迷离,像一头猛兽,恨不得将身下的女人揉碎成泥。 可是落在半溪身上的吻,却又温柔极了,带来阵阵炙热。 身下的女人也已经眉眼朦胧,情不自禁的发出娇吟,身子也迎合了上去。 长风洵爱极了她这失魂娇媚的模样,只觉得身下的女人怎么爱都爱不够,动作又猛烈了些,直到山崩地裂的快意袭来,两人都如同被掏空一般,身体却依然痴缠在一处,不肯分开。 长风洵将头放在半溪的胸前,很难想像平时杀伐果断的男人,此时也有这样痴缠的一面。 半溪忍不住抬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仿佛要抚平他过去的所有跌宕不安。 “长风洵,昨日,我故意在那盒子上画了一点类似藏宝图上的图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长风洵用手指缠绕着女人的长发,一圈又一圈,语气慵懒中带着醉意,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欢愉之中。 “发现了什么?” 原来昨日半溪故意画了一小部分类似藏宝图的图案在上面,是想试探一下,宫中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藏宝图一事。 皇上见了那盒子,没有任何反应,文王也是不知情的样子。 却只有那成妃,死死的盯着看了几眼,那神色,仿佛知道那图案的意义。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剩下三张藏宝图,一张在太子手中,一张在西岐,还有一张在成妃手中?” “成妃?九皇子,长风信的母妃。” 突然,长风洵抬了头,看着面前女人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绯红,带着妩媚。 “你昨日,怎么敢给皇后下毒?这种事,以后不许再做了。” “那还不是因为情况紧急,太子扯出你和如王的事情,真要查起来,你怎么办?我只能想办法,让当时发生一件大的事情,来转移大家的视线和注意力。” 事实上她也如愿了,因为皇后中毒一事,皇上未再追究,甚至让太子说的话,可信度打了折扣。 “那也不许再做,多危险。”长风洵的语气中带着霸道。 半溪微微撅嘴,带着委屈,“那还不是为了帮你。” 温热的唇瓣再次贴了上来,这一吻缠长而甜蜜。“你是在担心我吗?” 半溪自然不会承认,两人又撕闹了一番。 “皇上绝对不会怀疑是我下的毒,这事情太明显,因为手段太拙劣,所以反而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很有可能,皇上已经怀疑是太子在故意陷害你。 虽然这一次只是一点点怀疑,没关系,只要撒下种子,时常浇灌,这怀疑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原来昨日在宫中,太子突然说出长风洵和如王勾结,情急之下,半溪想起之前皇后和太子妃来寒王府揭穿她的身份那一日,她曾替皇后把过脉,知道皇后有长期服用天阳丸,凭借毒王给的那本秘籍,她知道天阳丸遇到失云香会毒发。 今日刚好闻到了越妃身上的失云香,当然,越妃身上那点熏香份量完全不够。 所以,她在呈给皇上的地图盒子上,加了失云香,皇上坐得离皇后近,自然就引发了皇后的毒。 她和长风洵两人才得以顺利脱身。 “我们真的要去西岐吗?”半溪说起话来也是软绵绵的。 “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还得再等些日子,得了父皇的旨意再启程。 你上次不是说,不想要补办婚礼,只想离开京都去看看外面的山河美景。 那就带你去西岐,刚好沿途看看美景,体验一下各地的风俗,顺便再查查那藏宝图的下落。” 半溪没想到他真的还记得自己当初说过的话,一时间也觉得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的。 换了个姿势继续赖在长风洵的怀中。 “那成妃,怎么办?” 长风洵顿了顿,“成妃,她就在这宫中,又不会离开,待我们从西岐回来,再想办法。” “那我们,先去越州看看好不好?” 长风洵的手把玩着半溪的发丝,仿佛上了瘾一样,语气中全是宠溺, “好,你说什么都好。” 两人又厮磨了一阵,才起了床。 探雪和断机端着膳食进了屋,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谁都不肯承认自己的主子睡得这么离谱。 却又行动一致的摆好了那些,也不知道这算是早膳还是午膳的吃食。 第65章 杀人灭口 丞相府的柴房中, 一个嬷嬷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正是伺候在秦氏身边多年的张嬷嬷。 秦氏如今已是披头散发,身形枯瘦,早已没了从前丞相府夫人的趾高气扬。 她嘴巴里喊着,“我要见老爷,张嬷嬷,你帮帮我,让我要见见老爷......” 张嬷嬷并未回答,轻轻的将手中的饭菜一一摆放在秦氏面前, “你还有何颜面见老爷?” 张嬷嬷又道:“今日吃了这顿饭,安心上路吧。” 听了这话,秦氏愣在原地,早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才对。 “你们想杀我灭口?休想,寒王殿下也只是说将我关在柴房,并未说要我以死谢罪,你们凭什么?” 张嬷嬷发出一声冷笑,“那位说了,不勉强,你和你那对儿女,总得死一个。既然你爱惜自己的性命,那便让半远山和半晴去死吧,如今他们在流放路上,想来今日该到达越州了。” 秦氏惊慌的睁大了眼睛,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们做了什么?” “不过是派了人一路保护公子和小姐,你安心上路,他们两自然就能活着。” 秦氏瞬间涣散了下来,瘫倒在地。远山和半晴在他们手上,原来,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而已。 能当这个丞相府夫人,也只是黄粱一梦,如今梦是该醒了。 好在,如今远山和半晴,还活着。 想到这里,秦氏安静下来,眼睛中带着深深的绝望, 也端起面前的碗筷,这一切,本就该结束了,只愿远山和晴儿能好好活着。 饭菜正要入口,柴房的门被撞开, “住手......” 来的正是半溪,探雪赶紧上前打翻了秦氏面前的饭菜。 张嬷嬷吓得六神无主,赶紧跪下,“老奴拜见寒王妃。” 半溪今日回府,便是想见见这秦氏,没想到一来刚好撞上这一幕。 好在未晚,秦氏还没死,于是并未应声,径直走到秦氏面前, “秦氏,如今你还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秦氏抬起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面前美貌倾城的半溪,这张脸,长得真像江凝霜那个贱人啊。 想到这里,秦氏又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 “哈哈哈,你想要我说什么?说当年那把火?还是说你娘江凝霜那个贱人?” 江凝霜正是前丞相府夫人,也是半溪的母亲。 只见秦氏又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喘不上气, “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人,我告诉你,你永远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任何事情,江凝霜那个贱人该死,她该死......” 半溪并未被激怒,只是淡淡地开口道: “你以为你不说,就能保住半远山和半晴的性命?果然是愚蠢,我告诉你,他们要杀人灭口,要不是寒王殿下派人跟着,你那双儿女早就死了,你还在这里白白给人当枪使,愚不可及。” 秦氏收起了癫狂的笑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半溪,整个人慌了神, “远山和晴儿怎么样了?他们怎么了?” 说罢又转向张嬷嬷,“不是说会保护好远山和晴儿?不是说会想办法帮他们回京?你们都是骗子,全是骗子.......” 张嬷嬷此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老奴不知,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半溪看着面前这些丧心病狂的人,真是叹息,一辈子生在后宅,精心算计,彼此拿捏。 “你们要杀半远山和半晴,是寒王殿下的人救下了他们二人,如今他们二人安好无事。 但是,寒王殿下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今日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那他们二人的性命,我可就保不住了。” 秦氏出奇的安静了下来,似乎真的在考虑。 或者说,她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眼下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她只是想让两个孩子活着。 “我说了,你保证会放过远山和晴儿?会护他们周全?” 半溪虽然讨厌这样的讨价还价,但是也知道,秦氏动摇了,真相就在眼前,便也回答得很爽快。 “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寒王府自会保他们二人性命无忧。” 秦氏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声音幽远,竟透着几丝平静,仿佛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当年,你娘江凝霜的模样,和你生得一般好看,都是出了名的美人。可却只是个七品知县的女儿......” 一支冷箭,贯胸而入。 探雪一声尖叫,扑倒了王妃,挡在王妃身上。 另一支冷箭,精准无误的射进了张嬷嬷的心脏。 良久,柴房内回归一片安静,只有血从秦氏的嘴角,不停的流出来。 此时秦氏跪倒在地,半溪挣脱开探雪, “你说,当年那把火是谁叫你放的?” 秦氏已经意识涣散,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半溪的衣角, “求你......护......好远.....山和......和晴儿......” 那只拉住衣角的手,垂落在地,秦氏至死,依然瞪大着眼睛,有不甘,有无奈。 半溪看着死去的张嬷嬷和秦氏两人。 走出柴房,外面空无一人,一切平静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远处,半远景跑了过来,“大姐姐,听说你回来了,我四处寻你,原来你在这里。” 说话间人已到跟前,刚到半溪身边,就透过开着的柴房门,看到了里面满地的血。 十岁的孩子,虽然沉稳,到底还是未经世事,吓得小脸苍白,说不出话来了。 半舒跟在身后,这才赶来,看这到情形,一把拉住了半远景,护在怀中。 “远景,你别看。” 府中的下人也跟着围了上来。不知道是哪个丫环喊了一声, “不好了,寒王妃杀了夫人。” 一时之间,丞相府炸开了锅。大家看向半溪的目光都是惊慌中带着畏惧,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杀掉所有人。 半溪扯动了嘴角,倒是一招好棋,这柴房里没有旁人。 只有她进去了,然后秦氏和张嬷嬷都死了,看来对方不光想杀秦氏灭口,还想一箭双雕,连她一起除了。 半溪抬首,看着院中的众人,目光犀利而凌冽。 第66章 谜团 一时之间,丞相府乱作一团。 半溪看向院中众人,脸上皆是惊慌,此时半舒同样小脸煞白,只是紧紧地抱着远景,安抚着她。 “王管家,下令封锁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去请爹过来一趟。” 王管家已经是两腿发抖,“回......回寒王妃,老爷在宫中还未回来。” “何时出去的?”看来眼下丞相府中没有一个能管事的了。 “皇上有事召见,老爷一大早就进宫了。”王管家颤巍巍的回答。 “那便先封锁大门吧,将府中所有下人,全部召集过来,一个不能少。” 王管家,领命而去。 探雪也被吓得不轻,还没从刚才的凶险中缓过神来,这会儿清醒了一些,便搬了一张凳子过来,让半溪坐下。 半溪坐在那处,仔细回想,对方明显没想让她死,不然以刚才的箭法和准头,早就一箭送她一命呜呼。 长风洵的风云卫一直守在外面的,那这些人如果是从外面来,风云卫一定会发现。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灭口的人,就在丞相府中,也许和那张嬷嬷一样,一直就潜伏在丞相府。 便又转头对探雪道:“你去请风云卫过来一趟。” 陆氏和方氏听说了此事,也前后脚的过来了,看到屋内的血,都吓得六神无主。 半鸿飞娶了江凝霜一个正妻,和秦氏、方氏、陆氏三个妾室。 府中的家丁下人,也陆陆续续的聚齐在院中。 王管家上前,“寒王妃,府中的家丁和下人全都在此,只是少了一人,是看护花草的阿良。” 半溪的目光扫过众人,“阿良?” “是,这阿良是平时负责看管府中花草的,修修剪剪,打理施肥,都是他在做,平时看着挺老实的。老奴正在命人去找......” 这时断风领着几个风云卫走了进来。这断风和断机、断青都是当初同一批跟着长风洵的得力之人。 只因如今断青陪着小七去书院,断机又跟在长风洵身边寸步不离,所以便让断风带着人悄悄守在这丞相府外。 半溪虽然叫王管家封锁了大门,但是心中对他并不完全信任。 所以断风早已派了几个风云卫守在府外,如果有人出府那是自投罗网。 “属下断风,拜见王妃。”断风的语气中全是自责,如今秦氏死了,他们一直守在府外,居然毫不知情。 好在王妃平安无事,不然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起来吧,光天化日之下,丞相府中出了人命,你先带几个人在这府中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断风自然是听明白了王妃的意思,说是四处看看,那不就是要仔细搜查一番。 又信不过丞相府的人,所以才会叫来风云卫,这些风云卫都是跟着长风洵出生入死多年的。 受过严格的训练,在这京都除了长风洵的话,怕是谁的也不听。 断风领着人已经开始四处搜查,半溪又对着方氏和陆氏和王管家道: “如今爹不在府中,秦氏之事又是家丑,不好直接报官处理,这样处理各位没有意见吧?” 半溪这话问得倒是温和,看起来像是征求意见,可断风早已带着人去搜了。 一个管家,两个妾室,她是丞相府中的嫡女又是如今的寒王妃,哪里敢说什么同不同意。 都齐声声的回,“全凭王妃作主。” 不多时,王管家派出去寻找阿良的人回来了,“回王妃,奴才等在府中仔细找了一遍,未见阿良的下落。” 这个结果半溪并不意外,不然也不会叫风云卫来。 一众人等跪在原地,不敢出声。 半溪挪了挪身子,将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 “不如,王管家给本王妃说说阿良吧,年纪多大,哪里人?家中还有何人?” 王管家在丞相府多年,每一个入府的下人,都是经过他的手,对府中的事情自然也如数家珍。 “回王妃,这阿良今年应该是四十有三,是遂州人氏,家中没有旁的人了,当时入府他说是个孤儿,而且也没有娶妻生子,二十年前入了府中,这些年倒也极少出什么错。” 二十年前入府,无妻无子,半溪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了几下。 “大家说说,对这阿良的印象。” 众人都不敢出声,心中都在想,难道真的是阿良杀了秦氏? 半溪指向其中一个家丁:“你说。” 那家丁被点到,吓得六神无主,却又不敢不答, “回......回王妃,阿良......平时沉默寡言,也不和我们一起聊天,他就喜欢那些花花草草。” “阿良挺好的,为人老实,大家有什么事情请他帮忙,他也很热心。” 半远景也从方氏的怀中探出了头,“阿良是好人,他才不会杀人,他还会用树叶做成各种小动物送给我。” 方氏一把捂住了半远景的嘴巴,“你小孩子懂什么?” 半溪看着方氏,淡淡的。 方氏不禁后背发凉,“王妃,这阿良因为负责打理花草,所以后院各个院中的花草也是他负责,偶尔见到远景,便给他做个小玩意儿。” 陆氏站在另一边,看着半远景,“原来小公子和阿良关系这般好?” 方氏这下慌了,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陆氏,你可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不过是阿良那个奴才想讨好主子,做些小玩意儿罢了。” 正在这时,断风带着风云卫回来了, 身后一个担架上,抬着一个人,院中的人大惊,竟是阿良。 “王妃,从后院的湖边找到了阿良的尸体。” 半溪并未直接看向死去的阿良,而是目光扫过众人。 方氏看到担架上死去的男人,头上还缠着水草,手和脸都泡得发白。 吓得尖叫了一声,捂住了半远景的眼睛。 断风又凑上前,到半溪的耳边轻轻说了什么。 半溪看着一旁站着的陆氏,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 “陆氏,你还没说,阿良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氏淡淡地看了一眼担架上的尸体, “回王妃,妾身看阿良倒是个老实人,话不多。不过一个奴才,要说更多的印象,倒还真没有。” 第67章 开始与结束 半溪看着陆氏,嘴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这些年,她竟然觉得陆氏不争不抢? “是吗?那你去湖边做什么?” 半舒听到这话,站在陆氏的身侧,瞪大了眼睛。 陆氏却依然没有什么情绪,平静的回答着半溪的问题, “王妃这是什么话,妾身一直在这里,从未去过湖边。” 断风转身就要上前拿下陆氏,半溪轻轻地抬了手,阻止了他。 又转头吩咐王管家,“王管家,把其他人都带下去吧。” 刚才拥挤的院子里,此时只剩下方氏、半远景、陆氏、半舒,还有风云卫和探雪。 以及,那个躺在担架上,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睛的阿良。 “陆氏,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所以半舒才随了你。” 陆氏并未说话,依然是神色自若的模样,“王妃,您真的误会了。” 半溪的目光停在陆氏的脚上,“说说你脚上的淤泥。” 众人这才缓过神,看向了陆氏的脚尖处,果然有一小块淤泥。 “先是秦氏被杀,接着阿良又溺死在湖中,断风在湖边发现了两个人的脚印。一个是阿良的,另一个,便是你的吧?陆氏,我们来讲个故事? 这阿良应是你入丞相府之前的心上人吧?因为心悦于你,所以甘愿在这府中做个下人。二十年前入府,那正是你嫁入丞相府后的第二年。 阿良之所以做了修理花草的工作,是因为旁的男丁平时入不得内院。 但是修理花草却可以,因为内院各个主子的院中,正是花草最多的地方。所以阿良便能时常出入内院,看到你。” 陆氏的脸色越来越白,眼中却并没有恐惧,她甚至更加平静的看着半溪,仿佛在认真的听一个故事。 半溪接着道:“你怕当年放火下毒的事情败露,所以叫阿良去杀了秦氏灭口。只是阿良没想到,他刚帮你杀了秦氏,你却推他入湖,又将他灭了口。” 陆氏转头,极其认真的看着半溪,良久,良久....... 她突然就笑了,她这笑与秦氏刚才不同,没有癫狂,没有歇斯底里,笑得极轻,极浅...... “寒王妃,人这一生,我们总是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局......你说得对,也不对。” 只见陆氏走到了担架前,看着死去的阿良,伸出了雪白的手指,轻轻抚开那贴在他脸上的头发。 又一根一根的拿下沾在他头发上,衣襟处的水草。 动作温柔极了,她并未理会众人惊讶的目光,甚至未回头。 此时她认真的看着担架上早已没有呼吸的男人,一边给他整理头发,一边继续道, “王妃猜得没错,我与阿良从小便相识,我的父亲是个秀才,阿良从小跟着我父亲读书,他又喜欢习武,射得一手好箭。 原本我和他可以有自己生活和未来,直到那一年,还不是丞相的半大人,要纳我做妾。 小户人家,不敢反抗,阿良舍不下我,便来了丞相府中找了个修理花草的差事。如此一呆,就是二十年。 如果我说,我与阿良这些年并无任何逾矩之处,你信吗? 我们只是希望能偶尔见到彼此,这样陪伴着走到生命的尽头。” 说到这里,陆氏的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她的指尖轻轻地拉了一下阿良的衣角,认真的摆放好, “只是后来,这事被秦氏发现,我劝过阿良,不要在意。 我也求过秦氏,只要她肯保密,我和舒儿永远伺候她。 可是今日王妃你回来了,阿良怕秦氏将此事告知于你,牵连了我和舒儿,他竟然想出了此下策。 我也是后来知道的,我去湖边不是想杀他,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最希望彼此活着的人。 我是想拉住他,可是他说事已至此,只希望能一人担下所有,让我和舒儿能继续在这丞相府中生活下去。 我终究是没能拦住他......” 半舒被眼前听到的一切,深深的震惊了,她上前拉着陆氏的衣袖, “小娘,你说的不是真的,你骗我们的对不对?” 陆氏看着半舒,笑得极温柔, “舒儿,是娘没用,让你在这府中谨小慎微的长大,是娘对不住你。” 半舒已泣不成声,她从小生在闺阁,处处小心,事事有礼,这样的事情早已超出了她能想像的范围。 半溪也觉得有些意外,事情似乎同样超出了她的预料。 “那当年放火,给我下毒呢?又是为了什么?” 陆氏再次笑了,笑得轻浅且绝望,“当年那把火,我和阿良并不知情, 王妃的毒,我更是不知,我和大家一样,一直以为您是母亲过世,悲伤过度才得了怪病。 那些年,我和舒儿自认没有怠慢过王妃,王妃毁容那些年,是舒儿时常去你院中走动, 但求王妃看在舒儿是真心对你这个姐姐的份上,不要牵连和怪罪舒儿,她什么也不知道。” 陆氏见半溪似乎不相信,又道: “如若当年真的是我放火下毒,那便是真想取王妃的性命。 今日阿良却只杀了秦氏和张嬷嬷,以阿良的箭法和必死之心,今日阿良就不会独独放过王妃。” 说到此处,还未等半溪说话,半丞相从宫中回来听到这些, “陆氏,你竟敢背着我将奸夫藏在府中这么多年,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陆氏依然背对着大家,甚至未回头,她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担架上的阿良, 身子一顿,将头放在了阿良的怀中,一只手死死地抓住阿良的手。 这情形气得半鸿飞青筋暴露,上前一把扯过陆氏。 只见那陆氏像个纸娃娃一样被拉了起来,嘴角带着笑意,浸着血,胸口插了一只发簪,没入心脏,早已没了气息。 只有那只手还死死地抓着阿良的手不放。 原来这陆氏早抱了必死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手中藏一只发簪, 刚才背对着大家的时候,那发簪早已刺入自己的心脏。 半鸿飞也没想到她竟然这样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手上一松陆氏像个一片纸一样往下坠。 半舒赶紧扑上去,扶住了陆氏,哭得伤心极了, “小娘......小娘......你醒醒……” 第68章 雪月楼 半溪也被眼前的情形所震惊,看着那两只握紧在一起的手。 她突然相信,阿良和陆氏这些年真的未有过逾越之矩, 不过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无力反抗,只想见得到对方罢了。 仔细回想,当年那把火是要烧死自己和娘的,后来给她下毒,也是想要她毁容。 如果真的是陆氏所为,今日完全可以让阿良一箭也射死自己。 而不是只杀了秦氏和张嬷嬷,独独留下了她和探雪的性命。 半溪此时已经相信,当年放火、下毒,并不是陆氏和阿良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只是如今阴差阳错,线索到这里就算是断了。 她对半鸿飞这个爹本就无甚感情,那些年,要不是他的纵容和无视,秦氏不可能敢这样对付她一个嫡女。 现在陆氏只是个妾室,在丞相府中,死了也没有牌位,不如成全了他们。 便起了身,“断风,将阿良和陆氏送回老家,好生安葬。” 半鸿飞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样轻易就原谅了这个贱人, “不可......” 半溪顿了顿身子,看着气急败坏的半鸿飞,声音冷淡, “丞相大人还有什么意见?” 半鸿飞愣了愣,他在朝中多年,自然能从这句丞相大人里,听出疏离和命令, 此时说话的早已不是丞相府的女儿,而是寒王长风洵的王妃。 寒王是什么人,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活阎王。如今连他手下的风云卫都听了半溪调遣,今日要是硬拦,也拦不住风云卫,只能是白白得罪了长风洵。 半鸿飞在朝中多年,权衡利弊自然是懂的,如今不能和女儿撕破脸。 明面上寒王还是他的女婿,朝中的人看在寒王的面子上,多少要忌惮他几分, 要是今日和女儿闹翻了,对丞相府没有半点好处。 更何况,如今的丞相府已是风雨飘摇。 一天之内,秦氏死了,陆氏又出了这样的丑闻。 半远山和半晴流放在外,一时之间,半鸿飞也觉得自己这一生,仿佛是一个笑话。 瞬间苍老了许多,未再说话,任由仆人扶着,蹒跚着走出了院子。 半溪看着地上抱着陆氏不肯撒手的半舒, “半舒,将你娘和阿良送回老家,你可愿意?” 半舒抬起了头,早已哭红了双眼,除了悲伤并没有什么主意, “全凭长姐作主。” 半溪想起被毁容那几年,秦氏苛待她,府中下人也跟着讨好秦氏,对她怠慢。 只有半舒会去看她,给她带一些外面的时兴玩意儿,给她讲外面发生的事情,陪她聊天。 如果说,这丞相府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便是半舒了。 可今日阴差阳错,查出了陆氏和阿良的事情,成了如今这局面,半溪心中难免愧疚, “我会让断风将他们二人好生安葬,你......你往后,有任何事情,都可派人来寒王府寻我。” 半舒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多谢长姐。” 半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对陆氏和阿良的爱情故事有些动容,却又对这样的结局,有些内疚。 便也未再说什么,领着探雪和风云卫,离开了丞相府。 马车行驶在回寒王府的路上。 半溪突然想找个地方坐坐,不是在王府之中,看众人毕恭毕敬, 而是看这街上的人潮涌动,看这些普通老百姓的悲欢和匆忙。 叫停了马车,找了一处酒楼坐下,断风和探雪见王妃从丞相府出来,就心情不好, 两人也只是守在边上,不敢说话。 半溪坐在酒楼二楼的一个雅间里,两只手趴在窗沿上, 又将下巴放在手臂上,愣愣地看着外面街上,人来人往。 街头有卖糖人的摊贩,有耍杂技的小姑娘,有吆喝卖烧饼的大婶,还有路边要饭的小乞丐。 这才是真实的人生,卑微而匆忙。 今日陆氏和阿良的事情,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一直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与他们是不同的。 甚至,她莫名的带着某种优越感,也许是因为自己来自另一个自认科技更发达的世界, 也许是因为长风洵的信任和宠爱,也许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受过高等教育,看透了这些人心。 可是今日,她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聪明,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 我同样看不透这里的人心,同样算不到接下来的每一步。 如果早知道陆氏和阿良的事情,她愿意帮助他们两人悄悄离开丞相府,去过他们想要的生活。 可是,如今,他们都死了。 她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如果没有长风洵,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同样渺小。 多么悲哀,是啊,如此悲哀。 半溪就这样呆呆的看着街上人头涌动,不知道过了多久。 街上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人流开始涌向对面的‘雪月楼’, 这‘雪月楼’和半溪坐的酒楼刚好隔着一条街,面对面。 只见二楼是一个大大的平台,门被推开,几个丫环鱼贯而出,列于两侧。 不久,一个身着白色薄纱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衣服领口很低,以至于露出了胸前的大片雪白肌肤,光洁如玉。 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一张精致无暇的脸上满是笑颜。 那薄如蝉翼的轻纱,让她的身材曲线若隐若现,更显得妩媚动人,风情万千。 楼下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已经兴奋,发出尖叫。 就连半溪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女人,真的好美。而且这穿着打扮,也有点现代啊,露这么多,放在这个朝代,算是很前卫了。 忍不住问,“她是谁?” 断风上前一步,回答得有些艰难, “回王妃,这雪月楼是京都出了名的青楼,这位正是雪月楼的花魁,寒烟姑娘。” “寒烟?青楼?”半溪不禁在心中也有些叹息,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了。 “王妃,这寒烟姑娘是卖艺不卖身,虽然名满京都,却只寻有缘人。所以每月会在雪月楼公开对诗,能对上,入了眼,才能上二楼与寒烟姑娘单独相见,今日便是诗会。” 断风见王妃仿佛很有兴致,于是又解释得更详细了些。 半溪看到美女,心情也好了些,便吩咐探雪去让店家弄些吃的东西上来。 索性坐下来,边吃边看戏。 第69章 初遇穿越者 只见那寒烟姑娘,又往前走了几步, 身子靠近了二楼平台的栏杆,满头青丝伴着一袭纱裙随风飞舞,宛若仙女下凡。 楼下的人群更加疯狂了,恨不得马上上楼与佳人相见。 两侧的丫环手中拿着两个画轴,走到栏杆旁,将画轴打开。 只见两幅字,从二楼往下垂,飘在空中。 寒烟姑娘开口说话了, “今日诗词伺候,有能对得上这两句诗的,便可上楼得寒烟亲自抚琴饮酒。” 这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半溪都忍不住点赞,她这声音,女人听着都很销魂啊,那这些男人听了,不得骨头都酥了。 可是,当半溪的目光落到那垂下的两幅字时,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是不能抑制的激动和兴奋,让半溪的手有些轻轻的颤抖。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极快,恨不得能跳出来。 风云卫长年跟在长风洵身边,自然比寻常人更加警觉,马上意识到王妃的神情不对,断风有些担忧, “王妃,您怎么了?” 半溪强压着惊讶和兴奋,让自己镇定下来,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茶。 “没事,只是觉得这寒烟姑娘生得好看。” 断风和探雪站在后面,不敢再吱声。 半溪定定地看着那两句诗,问断风和探雪,寒烟姑娘放出的这两句诗,你们听过吗? 探雪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听过。” 断风一个武夫,自然也不擅诗文,当然也看不懂, “回王妃,属下也没听过。” 半溪笑了,笑得极开心,他们没听过就对了。 哈哈哈哈哈,半溪此时只觉得老天待她不薄啊。 除了狂笑,没有其他想法,此时看寒烟,也觉得格外顺眼。 恨不得上去抱住她。 因为,垂下的两幅画轴上,赫然写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哈哈哈哈,还好她初中的时候读过这首诗,是纳兰性德写的。 因为喜欢纳兰性德,所以读了他所有的诗,也看过很多关于纳兰性德的书,想去了解那样一个才华斐然的富家公子。 果然读书改变命运啊,古人诚不欺我。 因为纳兰性德是清朝的人啊。哈哈哈,清朝,是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 虽然现在所处的朝代在历史上并没有,但是不管现在是哪个朝代,一定是清朝之前, 那寒烟能知道这句诗,只有一种可能,她跟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 人群中,有不少才子书生跃跃欲试, 有人道:“寒烟姑娘,小生不才,才对你这两句诗。” 寒烟笑得妩媚,“公子请。” 只见那位公子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寒烟姑娘貌如仙,只当今宵是月圆” 半溪翻了个白眼,这也叫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有缘相逢两相望,对月当歌两相欢。” 又有一个青衣公子上了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生若只如朝暮,晨昏风雪亦淡然。” 人群中一阵掌声,一片叫好声。 半溪倒是想看看寒烟是什么反应,只见她脸上的神情似有惊喜, 对身侧的丫环说了什么,只见那丫环就下了楼,对着刚才那个青衣公子行了礼, “公子,寒烟姑娘有请。” 那青衣公子也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大家都幻想亲近的寒烟姑娘,今日就轮到自己了? 半溪有点愣,这也请上楼?明明不对啊。 便赶紧下了楼,今天必须和寒烟见面。 人群再次躁动,呼喊着,“寒烟姑娘,寒烟姑娘......” 半溪冲了过去,只觉得有人在挤她,突然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扯得她生疼。 断风被甩开,见状也顾不得这么多,身子一跃,径直踏在人群的身上, 对着那袭击半溪的人就打了过去。 那个人回身扣住半溪挡在身前,断风不敢伤了王妃,只得在空中一个回身,收了手。 另外几个人趁机冲上来就和断风厮打在一起, 探雪在人群外根本挤不进来,吓得尖叫。 那人挟持着半溪便要离开雪月楼,往巷子里去。 几匹快马从长街的那一头,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少年将军,身着铠甲,很是威风凛凛。 转眼已行至人群前 ,那少年将军“吁.......”, 因为太快,那马的两只前蹄在空中一扬,才骤停了下来。 那少年将军脚在马上一踩,一个飞身拦住了挟持半溪的人,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那人胸前,飞出去老远,当场口吐鲜血而亡。 人群这才吓得四散,少年将军接住半溪,平稳的放在地上。 半溪也看向他,一张脸轮廓分明,全是飒爽逼人的英气。 那少年将军并未开口说话,径直转身,上了马,带着几个随从策马而去,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半溪也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这才缓过神, 那伙人见为首的的人被击毙,剩下的几人也跟着逃散,断风犹豫片刻,害怕还有埋伏伤了王妃,未再追,赶紧回到半溪身边。 “断风,刚才那人是谁?” “回王妃,那是顾国公府的三公子,顾承冬将军,前几日便有军报说顾三公子在前线打了胜仗,皇上召他回京领赏,想来是今日刚回京。” 断机之前就下令风云卫要听王妃的,所以此时,断风毫无隐瞒,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王妃。 半溪在脑海里回想,顾承冬,顾家三公子,仿佛并未见过。 但顾国公府在京都也是出了名的大家,顾国公当年也是叱咤战场的英雄,只是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双腿落下残疾,行动不便。所以才回了京都,被皇上封为顾国公,赐顾国公府邸。 从前倒是听过顾国公府的大公子,未能遗传老国公的英勇,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倒从未听过这顾三公子。 断风也因为刚才的变故心有余悸,光天化日之下敢对王妃动手,想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王妃,请回府吧,此地不宜久留。” 半溪抬头看着雪月楼,二楼的门早已关闭。 看来今天也来不及见寒烟了,保住小命要紧。 半溪便跟着断风上了马车,回了寒王府。 脑子里却想着,明日,得来雪月楼看看。 第70章 兵权 宫中。 皇上龙颜大悦,“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此番大胜,顾将军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顾承冬跪在大殿之下,回答得如履薄冰, “这是臣的职责,顾国公府上下愿为皇上,为东沧锦绣江山,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皇上的笑意始终未曾褪下,兵部侍郎刘之善上了前, “皇上,老国公当年为我东沧,伤了双腿,落下残疾。如今顾将军又精忠报国,顾家一门忠烈,理应有赏,让天下人看到皇上奖罚分明。” 皇上看着刘之善,“爱卿觉得如何赏?” 刘之善回答得很是妥帖,“回皇上,如今顾少将军正值婚娶的年纪,皇上可为顾少将军赐一门好的婚事。” 一时间朝中众人都窃窃私语,照理说这顾承冬一表人才,又年少有为,确实是女子的好归属。 可如今朝中众人却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大臣们心中都明白,眼下朝廷局面复杂。皇上忌惮如王已经多年,好在如王的封地在如城,边塞贫瘠之地,多年未曾回京。 当朝太子妃又是青大将军府的嫡女,如今太子手上无疑相当于已有了青家的兵权。 而寒王长风洵,这些年杀伐果断,也是兵权在手,在朝中风光一时。 在这样的局面下,皇上如今大肆扶持顾国公府,多次让这顾承冬领兵, 此番一战,还借调了寒王麾下十万精兵,明面上是借调,实则已编入了顾家军。 摆明了是要借这顾长冬之手,削弱寒王长风洵的兵权。 如今皇上有意扶持顾家军,削弱寒王兵权,进一步又牵制了太子。 说到底,这顾承冬不过就是皇上牵制平衡各皇子和朝中局势的一枚棋子, 皇上能让他风光,也能随时将他舍弃。 未来不管这顾承冬是削了寒王长风洵的兵权,还是牵制了太子,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顾国公府再有名望,终归是个臣下,可得罪的却是两个皇子。 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将女儿嫁给顾承冬。 顾承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为人臣子,尽忠报国本就是份内之事。 至于皇上要利用他牵制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有别的办法,只求能尽力周全。 “回皇上,臣常年在战场,并无心儿女情长,请皇上成全,臣并无娶妻之心。” 皇上笑得意味深长,“顾少将军一表人才,是国之栋梁,此事可耽误不得。” 回头看向半鸿飞道:“朕记得半丞相膝下有三个女儿,除了寒王妃,都是适婚的年纪。” 半鸿飞听到这话,心里早已凉了大半截。 皇上这是要丞相府鸡犬不宁啊,寒王娶了丞相府嫡女, 如今又让顾长冬娶丞相府的女儿,如此对立的局面,这不就是将丞相府架在火上烤。 “回皇上,老臣之女粗鄙不堪,配不上顾将军,求皇上收回成命,为顾将军另觅良缘。” 出乎意料的,皇上未再说什么,只是笑着道: “此事容后再议,顾将军离家多年,快回府看看老国公吧。” 说罢又看向长风洵,“寒王多年来为国操劳,如今朝中有后起之秀,便好生歇息几年,替朕出使西岐,意下如何?” 朝中众臣都吓得面面相觑,寒王这是要失势了吗? 从前东沧需要他出战杀敌,如今顾长冬能独当一面,便派他去出使西岐。 此去西岐山高水远,没个一年半载也回不来。再回东沧已不知是什么局面。 一时之间众人都猜不透一向说一不二的寒王会如何回旋此事。 就连长风堰对父皇突然此番决定,也有些意外。 谁料,长风洵神色平静,“儿臣领旨,不日便携王妃前往西岐。” “寒王不在东沧,朕倒还真有些不安心,你训练的风云卫精悍勇猛,传闻以一挡十。 不如便让他们协助朕的禁卫军替你守护京都、守护朕。” 皇上语气平缓,却又透着不可质疑的威严。 太子掩饰了内心的喜悦,父皇这句,风云卫留下来守护他,长风洵怎么也不敢拒绝,一旦拒绝就是不愿意保护父皇,这是谋逆的大罪。 父皇连他的风云卫都要收编,往后长风洵还能拿什么嚣张,不过是只没有毛的大雁,扑腾不出什么水花。 一时之间大殿内陷入一片死寂。长风洵自然明白,皇上听了太子之言,怀疑他与如王勾结。 虽然忌惮如王,却因如王多年未曾进京。皇上此番召如堇回京,如王也照办,将最疼爱的女儿送回京都。 这样一来,皇上反而找不到理由牵制如王,如今只能拿他开刀,削他兵权,减少如王和他联手的威胁。 到底是多疑的性子。 长风洵面对如王之事,本就两难,如今暂时交出兵权,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更何况,如堇还在宫中,他此次前去西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如堇, 如今风云卫入宫,倒也能护得如堇周全,他也就能安心去西岐了。 更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容不得他反抗,向来天子无戏言。 长风洵回答得很是恭敬,“儿臣领命。” 就这样,在暗流涌动中散了朝。 群臣心中各有所思,也未再言语,都跟着出了大殿。 大殿外,顾长冬与长风洵,两人未曾言语,目光交汇,擦身而过。 群臣在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窃窃私语, “那位怕是对寒王起疑了,如今连他身边的风云卫都收编禁卫军。” “也不知道这顾将军能风光多久,向来功高盖主,没有什么好下场。” 刚好半鸿飞走了出来,一个大臣道:“丞相大人有福,两个女儿嫁给两位当朝猛将。” 另一位也跟着戏谑:“丞相大人这是要翻手云覆手雨啊。” 半鸿飞心里快要被气吐血,不过是笑他丞相府人丁凋零,长子被自己的女婿流放千里, 如今府上只剩下一个男丁,不过十岁的半远景。 如果按今日皇上之意,要是他两个女儿,嫁了一对冤家,任谁说也不是什么喜事。 却也只得笑脸相迎,“皇上不过随口一提,小女并无此福份。” 大家又客套了几句,各自散去。 半鸿飞站在长阶之上,看着巍峨的宫殿,心思沉重。 他在朝中沉浮半生,自从寒王此番回京,皇上对他也少了信任,这东沧,怕是要变天了。 而且明显,丞相府已经深陷其中,可是要如何,才能在这浩荡中,全身而退? 第71章 如果再也不见 长风洵走过皇宫中的青砖小路,往宫外行去。 转角处,见丹青等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 此时正小心翼翼的躲在柱子后面,看见长风洵来,探出了脑袋。 长风洵回头看,四下无人。便赶紧走上前去, 探雪拂了拂身子,“丹青见过寒王殿下。” “如堇怎么了?” 长风洵径直问,他自然知道,这丹青是如堇从如城带回来的贴身侍女,从小便跟着她。 今日在这里等着他,必然是如堇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丹青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长风洵的手中,她自然明白自己主子这么多年以来对寒王的深情,说话间语气也有些犹豫, “郡主无碍,只是每日惦记着寒王殿下,身子也消瘦了不少。这是郡主命奴婢转交给殿下的。” 长风洵接过信放入怀中,“转告如堇,本王近日会动身去西岐,这段时间不在京都。但是放心,本王走后,风云卫会入宫,有事随时联系断机,自会护她周全。” 丹青点了头,她是如堇身边最忠心的人,寒王殿下虽然奉旨娶了那个女人, 但到底还是牵挂着自己主子的,只是想到自己主子这些年日日相思,又不得名言,就替主子不值,眼眶微红,转身回去复命。 回到寒王府, 长风洵径直进了书房,断机在身后关上了门。 “将风云卫的名册,拿来。” 断机犹豫良久,“王爷,真的要这样吗?” 长风洵看着断机,他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父皇的旨意,自然要照办。” 断机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本名册,“王爷,属下随您去西岐。” 长风洵拍了拍断机的肩膀,“你带着风云卫进宫,听命入编禁卫军。” 断机一想到风云卫往后要编入禁卫军,就觉得难受, “可风云卫是王爷多年的心血,如今就这样毁于一旦。”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好好进宫,此番在宫中首要是保护好如堇郡主,其他的事情不要管,等本王从西岐回来再说。” 断机心下突然也懂了,外人怕是低估了风云卫对王爷的服从和忠心。 如今能得以名正言顺的进到宫内,他日,谁又能说得准,到底是福是祸? 断机可不相信自己跟随多年的王爷,会这样就真的一无所有。 看着那本风云卫名册,“王爷,还有一些未在名册内的......” “名册内的风云卫全数入宫,其他不在名册内的,派去与西岐临界的明州。” 原来长风洵早已有所安排,断机看着王爷胸有成竹的样子,之前的担忧和不平,也一扫而光 。 此时断风在门外求见。 将丞相府和王妃在路上遇袭的事情,一一汇报。 “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好在顾将军路过及时伸出援手。” 断风跪在地上,心中满是愧疚,今日差点儿让王妃受伤,本就是过失。 长风洵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顾长冬出手相助?” 断风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是的,是顾将军将王妃从对方手中救下。” 长风洵摆了摆手,“起来吧,往后在宫中更要小心行事。” 说罢起身往清园走去。 半溪还处于兴奋之中,在心中想着,明日一早要去雪月楼。 那藏宝图不知道是不是寒烟画的,想着明天就有答案,更是激动不已。 探雪见王妃心情大好,也跟着开心, “王妃,您今日怎么如此高兴?” 半溪看着探雪,“你去给我寻套男子的衣服来。” 探雪不知道王妃要做什么,但也不敢问,转身刚到门口便见王爷正要进来。 赶紧行礼,“奴婢拜见王爷。” “如此匆忙,这是要去何处?”长风洵微微蹙眉。 探雪还未开口,半溪便说了话,“我想要件衣服,让她去找找。” 长风洵抬脚走了进来,“想要什么,让他们送到府中来选不就好了?” 一贯冷漠的长风洵,此时说话的语气格外柔和。 温暖的声音入耳,半溪有些恍惚,今天从见到寒烟开始, 她一直处于兴奋之中,好像忘记了还有面前这个男人。 “如果寒烟真的有办法能离开这里,一起回到原本的世界,是不是从此再也见不到长风洵了?” “如果回到原本的世界,那这见鬼的销魂盅也会一起消失吧?如果带个销魂蛊回去,简直能成为一个奇谈,可以被医学研究。” “如果真的走了,长风洵会想起她吗?” 这些关于长风洵的问题接踵而来,涌入半溪的脑海之中。 长风洵已近了身前,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空气中,声音低哑,“在想什么?” 半溪这才回了神,看着面前男人精致俊美的脸,一双深邃的眸子此时正注视着自己, 那从前阴郁冰冷的眸子,此时尽是柔情,半溪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 突然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半溪二话没说,伸出双手就搂住了长风洵的脖子。 长风洵似乎也被她这突如其来,如此大胆的举动惊到,身子微微顿了一下, 半晌之后似乎又反应过来,长风洵的两只手放到了半溪的腰间,将搂住自己的女人,死死地拥入怀中。 长风洵将头埋入半溪的颈间,闻着她发丝上的香气,轻声问道: “怎么了?” 男人的气息洒在颈间,传来阵阵炙热,他结实有力的怀抱让半溪没由来的有些伤感,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 “长风洵,如果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我了,怎么办?” 长风洵只当她是今天在街头遇袭,受了惊吓,才说出这样的话,便轻声安慰着, “不会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还会生好多孩子,看他们长大。” 半溪吸了吸鼻子,只觉得泪意更重了。 “如果再也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长风洵。”半溪喃喃地道,是啊,如果回去了,她会想他的。 长风洵听到这话,却笑了,性感削薄的唇印在半溪的颈间, “本王不会让你见不到我的,老了都会在你身边。” 长风洵说这话,像承诺,像誓言。 第72章 你是怎么来的? 第二日, 长风洵带着风云卫的名册进了宫。 半溪也换上了一身男装,带着探雪溜出了王府,直奔雪月楼而去。 雪月楼的老板月娘,是个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美妇,说话带着浓浓的软音,见到半溪便上前捏着嗓子道: “哟,哪有人一大早就上青楼来的。” 一股浓浓的香味传来,半溪开门见山,“本公子要见寒烟姑娘。” 月娘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公子,个子娇小,看着身子骨弱了些,好在生了一张好看的脸,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得很,可是初来京都?还不知道咱雪月楼的规矩?” 半溪给探雪一个眼色,从小厮打扮的探雪从怀中拿出一大袋银子。 那月娘见这公子看着有些娘,但是出手却如此大方,很是男人啊。 一大早有人送这么多钱上门,月娘脸上也笑开了花, “不是我不愿意,是咱们这寒烟姑娘性子大,不接客,只有每月初一对诗入了眼,才可上楼一见,我也是拿她没办法。” 半溪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一把手枪和一个手机的图案,递到了月娘手中。 “本公子初来京都,听闻这寒烟姑娘诗词过人,才华卓越,想约上一见,喝杯酒就走,烦请月娘将这幅画转交给寒烟姑娘,她见了自然会见我。” 那月娘看着手中这幅画,画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不能入眼。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是个胸无寸墨的文盲。 但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银子,便堆满了笑, “那公子稍等,我拿给寒烟姑娘瞧瞧。” 说罢转身上了二楼,半溪在一张桌子边坐下, 她相信寒烟见了那幅画肯定会见她,而且也会知道她也是穿越来的。 毕竟,那上面画的手枪和手机,只要是现代人,不会不认识。 更何况这寒烟昨日公开在大街上放出那一句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想来这寒烟的目的,也是想借这首诗来寻找同样穿越而来的人。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另外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经历的人,半溪只觉得心跳又快了,隐隐的激动和兴奋。 不多时,月娘从楼梯走了下来,将手中的画递回给半溪, “抱歉,公子,寒烟姑娘说你这画,确实与众不同,画风诡异,她欣赏不来,公子请回吧。” 半溪接过那幅画,自己好歹也是学过素描的,这手枪和手机画得没毛病啊,一目了然,栩栩如生。 只觉得脑子一下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寒烟这是什么套路? 她看到这些,难道不应该跟自己一样兴奋激动,恨不得马上相见? 半溪恨不得马上冲上二楼,作为现代人,就不能爽快点? 身子也真的往二楼冲了,就要径直上去,月娘赶紧拦住了她, “这位公子,寒烟姑娘说了不见,您可不能硬闯,这雪月楼虽是风月之地,可也是有护卫的。” 半溪看到了月娘盯着银子眼里发出的光,便有了几份笃定,声音也跟着平淡了起来, “本公子花重金,只为与寒烟姑娘一见,聊几句便走,如果月娘实在不便,那是在下唐突了。” 说罢看向探雪,探雪作势就要去取回月娘手中的钱袋, 月娘赶紧将钱袋往后收了收,这寒烟是她培养多年的姑娘,好不容易名满京都了, 却不知为何,搞了个什么对诗,来的大都是寒酸书生,也付不起多少钱子。 今日这位公子给的钱,可是足够支撑雪月楼大半年的开销了。 月娘脸上神情一变,扯开了嗓子就大声喊, “哎呀,这位公子,你别硬闯啊,寒烟姑娘说了不见,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一边喊还一边往后退,给半溪留出了上楼的路,还小声的说了一句,“二楼左边第三个房间。” “这位公子别呀,我们寒烟姑娘说了不见,便不会见......” 半溪也算是见识到了,还有这种玩法,果然是见钱眼开。 上楼的话不想让探雪听到,“你在楼下等着本公子,不要跟来了。” 探雪很想跟着,却被半溪瞪了回来,此时站在楼梯下看着王妃上了楼,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王妃突然换了男装就要来青楼,还说是昨日见了寒烟姑娘,觉得她生得好看。 王妃难道喜欢女人吗?那王爷怎么办? 房中其他几个正在打扫的下人,也见怪不怪, 毕竟这样拦不住,硬闯的戏码,只要银子够多,每个月都要上演一到两次,他们习惯了。 月娘见半溪上了楼,往左边走去, 眼里的笑意更藏不住了,这银子太多了,没办法。 好不容易将这寒烟培养成现在这样才情绝佳,名满京都。 可是她却不接客,不卖身,每月请上楼的,大都是有才华的书生,付的那点银子简直不能入眼。 哪像这些贵公子,虽然对不上诗,却有大把银子,砸得人脑袋疼。 半溪推开了左边第三间房门,里面寒烟正在梳头,也许是因为刚起床,身上只作了一件轻薄的里衣。 看着果然是妩媚动人,见半溪进来,寒烟也没有很惊讶,毕竟月娘每个月都要放那么一两个人冲上来。 想来这公子又给了月娘足够多的银子吧。 半溪见寒烟慢条斯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径直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但是总算找到一个现代人了,心情大好,感觉要说的话太多了, “我都拿图给你表明身份了,你还不见我,长得好看了不起?胸大了不起啊?你是怎么来的?我是去意大利出差,猝死了,不过我老家是成都的,你呢?” 寒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半溪一脸茫然,转瞬又笑了, “公子这是恼了?公子是成都人氏?妾身倒没听过这个地方,不过想来人杰地灵,才能生出这般好看的姑娘。” 这下换半溪懵逼了,她怎么毫无反应?倒是看出自己是女儿身了,不过也是,这胸在这儿摆着。 “你不知道成都?那你知道北京?上海吗?” 寒烟犹如看着一个怪物,摇了摇头。那双眼睛迷茫得很真诚,一看就是真的完全不知道。 第73章 康熙是谁?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寒烟不是现代人? 那她知道纳兰性德的诗啊,难道寒烟是从清朝穿越来的,所以不知道后面的事? 那她生活的朝代,皇帝总应该听过吧,于是又问道, “那康熙你总知道吧?” 寒烟再次摇头,不过却觉得这姑娘很有趣,一大早女扮男装来青楼找她,说些让人听不懂的稀奇古怪的话。 便放下手中的梳子,坐到了半溪的对面, “康熙是谁?” 半溪只觉得心往下坠,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有些泄气,但是不死心,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那顺治你知道吗?” 寒烟再次真诚的摇了摇头。 半溪瞬间像个泄气的皮球,趴倒在桌子上。 寒烟见状,觉得这姑娘有趣得紧,而且也不扭捏作着,模样很是坦率,心中觉得多了几份亲近,也跟着笑得明媚, “姑娘一大早女扮男装来雪月楼,找我有何事?” 半溪趴在桌子上,理了理思绪, “我来是想问问你,昨日那首诗,是你写的吗?” 半溪捕捉到了寒烟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那首诗不是你写的,对吧,是谁写的?” 寒烟一双凤眼很是好看,她看着面前的半溪,“姑娘为什么觉得不是我写的?难道姑娘认得那首诗?” 半溪这才警觉,自己自从上次在长风堰那里看到藏宝图,看到那手枪结构图,就一直兴奋激动,觉得那是回去的线索。 可是她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那个穿越者留下这些线索,到底是为什么? 是真的善良的想要寻找同样的穿越者?是真的会留下回去的线索?还是,那人穿越后寻找同样穿越的人,别有用心? 半溪突然发现,这些天,自己一直把这个同样的穿越者,定义为同伴,盟友,甚至潜意识里觉得对方一定是个好人。 可是真的会是如此吗?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如果自己过早完全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必然会被动。 于是半溪稳了神,“不认得,就是觉得寒烟姑娘那首诗很有意境,很是喜欢。” 寒烟似乎也没在意,“姑娘一大早来,用过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半溪这才觉得真的饿了,“好,你怎么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寒烟听着就笑了,指着半溪的胸,“谁家公子像你这般娇柔动人?这小脸像瓷娃娃一样。你这一大早来,就是问这首诗?” 半溪也觉得这寒烟不作着,心中有几分好感。不如慢慢交往,探探写这首诗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也不是,我也不擅诗词,只是和夫君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就出来了。可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刚好昨日见你在对诗,索性就寻个由头来找你了。” 这个理由寒烟是相信的,女子在嫁从夫,受了委屈无处可去。 于是也生出几分怜惜,她对自己没有看青楼女子的轻视,从心中也很喜欢,于是道: “往后不开心,都可以到我这里来。” 半溪也觉得看寒烟很是合眼,没有世家名门女子端着的清高和虚伪,倒也坦率自在。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夫君是何人?” 寒烟轻轻一笑,虽然从容,却也有失落, “月娘能让你冲上来,想必你给了她很多银子。能因为一时不开心,就随手拿出大笔银子打发的,想来就是勋贵之家。姑娘既是名门,自然名讳不能轻易告知于我。” 半溪对寒烟更多了几分好感,这女子不光通透,还很聪明。 “你可以叫我晚姑娘。” 寒烟浅笑,转身穿了一件外衣,这时外面的丫环送了些上好的饭菜进来。 “你退下吧,我与公子一起用早饭。” 那丫环环顾四周,打探了一番,仿佛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又退了下来。 “这雪月楼的人对你好吗?”半溪一边吃饭一边问。 “我娘病重,我爹六岁就把我卖给了月娘,从小在这雪月楼长大,后来我爹也病逝了,无家可归,索性就在这雪月楼住下了。 如今我成了花魁,能为这雪月楼赚银子,自然大家待我还不错,不过容颜易老,终归会有消逝的一天。” 半溪看着寒烟,想来那首诗真的不是她写的,背后一定有其他人。 只是今日初见,也不能着急,眼下要和长风洵去西岐,怕是一年半载都回不来,可是寒烟是线索。 “寒烟,我给你赎身吧?我不日要和夫君一道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可以随我一道,游历一番,看看这世间河山。要是能寻到心仪之人,我便给你们操办婚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多谢晚姑娘的好意,我们这种出身的女子,早已名节尽毁,哪还能遇上心仪之人,情爱之事,这一生早就不奢望了。” 寒烟说这话时,眼中含着泪。 两人正吃着,突然探雪推门冲了进来, “公子快走,王......王......来了。” 探雪那王爷二字,卡在喉咙说不出来,急得要命。 这要是旁人知道,王妃女扮男装来了青楼,这名声可就毁了,往后如何是好啊。 而且王爷,王爷会不会生气。 寒烟狐疑的看向探雪,大概明白了,应该是夫君家的人寻来了。 半溪一听,也觉得不妙,便起了身,“寒烟,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啊,改日我再来寻你。” 半溪故作匆忙的要转身下楼,看寒烟的神情,听到这句有事打电话啊,并没有任何异常。 人在无意识,放松的状态下,最容易露出本质,如此看来,这寒烟真的不是穿越者。 半溪刚走到楼梯口,便见到长风洵欣长健硕的身姿出现在门口。 月娘赶紧迎上前,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不近女色的寒王殿下竟然亲自登门来了这雪月楼,这事够她吹上几十年了。 “这是什么风把寒王殿下都吹来了?今日来是喝酒,还是听曲......” 长风洵双目如箭,看向月娘,周身的凛冽和杀气, 吓得月娘噤了声,众人齐刷刷的跪下,生怕一不小心,寒王要将这雪月楼夷为平地。 半溪对上了长风洵的眼神,此时那张脸已经黑得不行,看来是生气了。 寒烟跟在半溪身后,看向楼下的男人,一身锦袍衬得他身形极好, 冠玉束发,脸上五官分明,俊朗无双。此时站在那里通身的杀气却又夹杂着贵气,让人移不开眼。 原来,她的夫君,竟是寒王殿下。 第74章 逛青楼 半溪快步下了楼, 长风洵见她一身男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黑着脸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长风洵停下了脚步,看着跪倒在地的月娘和众人, “这是本王故友之子,如今暂住在寒王府,今日贪玩来了这雪月楼,本王将他带回去。今日之事,不得传出去半字,否则移平这雪月楼。” 这声音如从万年雪山传来,带着刺骨的冰冷。 月娘赶紧应是,原来这小公子竟是寒王殿下故人之子,难怪这么有钱和贵气。 长风洵牵着半溪径直上了马车,今日去宫中与父皇交接了风云卫,如今断机和断风都进了禁卫军。 可是刚回府,便听说王妃女扮男装出门了,知道去了青楼,便径直赶来。 马车中,长风洵黑着脸,半溪乖巧的坐在一边。 半溪微微倾身,看着长风洵线条分明的侧脸,眉头紧蹙,看样子好像是真生气了,不打算理她。 伸出手,碰了碰长风洵的手臂,男人纹丝不动。 半溪也不禁犯嘀咕,不就是逛个青楼嘛,干嘛生这么大的气,至于吗? 长风洵端着架子等了半天,见半溪接下来没了动作,微微斜目,用余光瞄了一眼垂首的半溪。 “你去雪月楼做什么?” 半溪抬了眼,看着面色阴郁的长风洵,心里暗暗琢磨,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调查穿越的事儿。 这一时之间好像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只觉得此时这男人故作生气的样子,有些可爱。 长风洵一向心思缜密,一般的理由也瞒不过他,多说多错,那索性不费劲编理由了。 而且此时他薄唇轻抿,该死的性感,让人很想尝一口是什么味道。 要不肉偿吧,堵了他这张嘴,就不会再问了。 只是这马车狭窄,半溪索性起了身,一只脚跨过长风洵的身子,径直坐了上去, 两只手搂住了长风洵的脖子,俯首将唇印了上去。 半溪只觉得身下的男人浑身一颤,此时仿佛是石化了一般,愣在原地纹丝不动。 这让半溪有点挫败,怎么不给点反应,就这样像个呆子一样。 半溪又贴得紧了些,唇瓣间传来炙热的温度,只觉得浑身燥热。半溪伸出了舌头,男人仿佛是瞬间溃散,任由香甜滑了进去。 半溪动作有些笨拙,长风洵似乎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了神。 伸出大手抚在她腰间,两只手死死的桎梏着眼前的女人。长风洵化被动为主动,这一吻绵长而热烈。 过了良久,长风洵才松开了半溪,半溪也觉得快要窒息了,搂着长风洵,将头耷拉在长风洵的脖子上。 耳边传来长风洵低哑的声音,“你今日去雪月楼找寒烟,就是跟着她学了这些?” 半溪听了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跟着寒烟学这些?这些是哪些? 半溪坐起了身,才发现自己两腿分开,骑坐在长风洵的身上, 这个姿势确实有点......有点......放浪。 而且......而且,身下是什么东西顶着的,有点......硬......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坐的位置正是长风洵那里,半溪赶紧站起来就要起身。 却被长风洵一把拉住,坐了回去。 这一次,长风洵的吻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狂热而侵略, 半溪相信,如果这不是在马车上,前面还有车夫,长风洵便会在此要了她。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长风洵停了下来。 将半溪拥在怀中,“你往后不许再去雪月楼,学这些东西。” 半溪觉得长风洵这脑补的理由甚好,也算是为自己去青楼找寒烟,给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便顺着往下说, “我就是想......” 长风洵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学这些,本王也喜欢。” 马车刚到寒王府还未停稳,长风洵就抱着半溪下了马车,脚步急促,径直往清园而去。 留下一众人看着惊在原处,车夫手中还搬着马凳,来不及放下,人已走远。 “王爷看起来怎么这么着急?” “是王妃受伤了吗?” 清园内,衣衫乱了一地,又是一番失魂的缠绵。 宫中, 长风玥撅着嘴巴,“父皇,儿臣就喜欢顾长冬,求你将他赐婚给儿臣。” 皇后在一边微微蹙眉,她何尝不想成全了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女儿,而且那顾长冬也生得一表人才,又英勇果敢,可是时局并不允许。 “玥儿,别胡闹,那顾长冬不过是顾国公府庶出的三公子,他的身份配不上你堂堂东沧公主。” 长风玥从来都是被宠着,让着,自然不依, “儿臣不管,儿臣就喜欢他。” 转身便转向坐在一侧的皇上,“父皇,你就将顾长冬赐婚给儿臣吧。” 皇上放下手中的茶盏,意味深长, “你可知,他要是当了附马,就不能带兵,不能参政。对于顾长冬这样的青年来说,你觉得他会愿意娶你?” 长风玥哭着道,“父皇未曾问过,怎知他不愿意?” 皇上用手扶了扶额头,显出倦意,“玥儿,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不可能成为附马。朕还需要他,东沧也需要他。” “那儿臣便不做这公主了,求父皇将儿臣贬为平民,让儿臣嫁入顾国公府。”长风玥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听到这话,皇上大怒,手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放肆,为了一个顾长冬,连自己公主身份都不要了,成何体统。皇后,好生约束公主,朕乏了。” 说罢皇上就要起身离去,长风玥上前拉住了皇上, “求父皇成全,儿臣是真的喜欢顾长冬。” 皇上并未低头看地上的长风玥,目光冰冷, “这份心思你便断了吧,就算你嫁给顾长冬,他日顾国公府倾覆之时,你又如何自处?” 长风玥惊愕的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皇上, “所以,父皇,你之所以扶持顾长冬,从始自终只当他是一颗棋子,一颗你早就决定要抛弃的弃子。 一切都是为了你们说的那些大道理,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皇位,为了你们心中的大业,果然,皇家无情,你们都是如此。父皇如此,太子哥哥也是如此。”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长风玥的脸上,皇上大怒, “这些年你便是这样刁蛮跋扈,胡说八道的。” 皇后吓得赶紧跪下,上前求情,“皇上息怒,玥儿年少不懂事,臣妾一定会好生管教。” 长风玥被打得脸生疼,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第一次被打,愣在原地。 皇上拂袖而去。 第75章 赐婚 r 第76章 姐妹 灵芝扶着四小姐回了屋。 接到赐婚,灵芝倒是很开心,她打小跟着四小姐,这些年没少受委屈,如今总算出头了,府中丫环对她都多了讨好和客气。 “四小姐,您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日出了,往后嫁云顾国公府,您便是真正的主子了。 奴婢听闻,那顾国公府中,顾世子远在月州,常年不在京都。二公子,在战场,现在府中是三公子管事,您嫁过去,自然没人敢怠慢了您。” 半舒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出了神。 灵芝上前替小姐松了发髻,一边摘下簪子一边道: “四小姐您生得如此好看,府中的人私下都说,府中就数您生得最像大小姐,与大小姐很是相似,如今大小姐嫁了寒王殿下,您又要嫁顾将军......” 半舒抬了头,从镜中看着身后的婢女,打断了她的话, “灵芝,我怎可与大姐相提并论,她是嫡出的大小姐,如果不是当年那把大火,她便是当朝的太子妃。而我,什么也不是。空有了这一张与她相像的脸罢了。” 灵芝轻轻一笑,“四小姐,那是从前,往后便不同了。听闻如今寒王殿下已经没了兵权,咱姑爷才是皇上面前盛极一时的大红人呢。 要奴婢看,往后四小姐会比大小姐还要尊贵。到时候,看她还敢欺负您,逼死陆姨娘。” “不可胡说,小娘的事情也并非长姐所为,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半舒呵斥了灵芝,抓住发簪的手在颤抖。 灵芝替主子不平,自从陆姨娘死后,四小姐茶饭不思,人都瘦了好多。 于是小声的嘀咕着,“可是若没有大小姐,便没有后面的事情。” 正在这时,有奴婢来报,“四小姐,寒王妃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半舒瞪了灵芝一眼,灵芝赶紧低下了头,刚才那番话要是被寒王妃听到,她怕是命都没有了。 寒王妃自从容颜恢复,与从前就大不相同了,心狠可是出了名的。 哪次回府来不是发狠,上次关了秦氏,还流放了大公子和二小姐。 后来回来逼死了陆姨娘,今日回来,还指不定要干什么。 灵芝想到这里,心中也害怕,低下了头。 半溪带着探雪进了屋,看着呆坐在那处的半舒,五官精致,肌肤如雪。 从前别人说半舒和她生得像,她并未在意。如今仔细看来,还真有几分相似。 不过到底是同出一脉的姐妹,有些相似也很正常。 半舒赶紧起身行了礼,“半舒见过寒王妃。” 半溪上前扶住了她,“往后就不要和我客气了,还是叫我大姐就好。再说,如今皇上已经赐婚,往后你可就是顾将军的夫人了。” 半舒一张小脸通红,“大姐可不要打趣我了。” 半溪见她这模样也是娇柔动人,是个男人看着都能生出保护欲,想来那顾长冬会好生相待吧? “我问过长风洵了,那顾长冬是个正直的人,又年少有为。说不定你这桩婚事并不一定是什么坏事。” 半舒垂首,大姐都这样亲密的胆敢直呼寒王名讳了,原来他们二人感情如此好。 近日京都也有传闻,寒王殿下当街抱着寒王妃,很是宠爱。 大姐从来都是运气极好,不管是投胎为嫡女,还是赐婚给寒王殿下。 当初大家都对这门婚事避之不及,可谁料,寒王殿下活着回来了,摘下面具还是个如此俊美的男子。 如今更是对大姐宠到心尖上了,是啊,她的运气一向这么好,事事都好。 半溪见半舒走了神,“半舒,你怎么了?” 听到这一句话,半舒才拢了神,“没什么,多谢大姐关心。” 半溪拉着半舒在窗边坐下,让探雪将手中的册子递了上来。 “你看看,如今你要成婚了,我准备了些嫁妆,算是我和长风洵两人给你添妆了。” 灵芝看着册子上写得满满的,惊得掉了下巴, “庄子,十处,京都店铺,三处,东海珍珠首饰,十套,玉如意一对、瓷器一箱,彩缎袅褥,珊瑚朝珠、金泊朝珠、各式佩十件......” 半舒一看,心中也是大惊,这些嫁妆,就算是小娘在世,也拿不出万分之一。 说是添妆,这名册内其实足够做她的嫁妆了,拿出去也不逊色。 一时间,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半舒红了眼眶, “这些太多了,大姐这样,寒王殿下不会有意见吗?可千万别为了我让大姐和寒王殿下生了嫌隙。” 半溪看她这模样,也笑了, “这其中,有一些是我当年的嫁妆,我又让长风洵补帖了一些,你就好生拿着,不是都说嫁妆丰厚,在娘家才能抬得起头? 虽然我不信这个,但是,我希望你嫁过去,能过得好,便信上一次吧。” 半溪看着半舒哭成了泪人,关于她娘陆氏的事情,她确实是有些内疚的。 如今想着半舒成婚,没了娘,怕那方氏不好好操持,所以今日才专门过来一趟。 感觉出嫁前,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半溪又道, “你娘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我,那样的局面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被人下毒那些年,在这丞相府中,只有你是真心待我,我很感动,往后,有什么事情,我依然愿意帮你。” 半舒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泪,声音轻柔极了, “小娘的事情,我明白的,我知道不怪大姐,一切都是命。大姐不必往心里去,这事往后就不用再提了。” 半溪听到这话,心中略安心了些, “这些嫁妆,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等参加完你的婚礼,我和长风洵便要离开京都,去往西岐了。”” 半舒瞪大了眸子,“大姐去西岐做什么?” 半溪抹了抹她脸上的眼泪,开玩笑道: “眼下你的夫君红极一时,长风洵是个闲人,便出使西岐,刚好沿途也能看看这山河美景,我很是期待。” 听了这话,半舒语气怯怯的, “大姐可是在怪......在怪顾三公子。” 第77章 女人之间 半溪见半舒那忐忑不安的模样,瞬间就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得开怀, “还没嫁过去呢,就在心中想着你的顾三公子了。你放心,我和长风洵都明白,这些与他无关。 再说了,是我想去西岐,不想一辈子关在府中,关在京都,外面的世界很大,如果有机会你也不要一直囚在后宅,也应该出去多看看。” 半舒看着半溪笑得爽朗,那样明媚而张扬,真好。 她似乎总有一些大胆,又奇怪的想法。 而且,如今寒王殿下失势,她似乎丝毫没有难过和在意。 可是,自己,怎么才能像她那么勇敢呢? 说话间,有丫环脚步凌乱,匆匆进来, “寒王妃,四小姐......五公主和如堇郡主来了。” 话音刚落,长风玥已经走了进来。 半舒赶紧起了身,“小女拜见五公主,拜见如堇郡主。” 长风玥并未叫她起身,径直走到半溪身边坐了下来, 目光落在跪在面前的半舒身上,上下打量着,眼中全是怒气。 一旁的如堇对着半溪浅浅地拂了一下身子,“寒王妃,安好。” 此时如堇语气清浅,半溪也回了礼,“如堇郡主怎么来了。” 还未等如堇回答,长风玥已经开了口, “母后本准备宣你进宫,本公主听闻丞相府四小姐不日要嫁进顾国公府,所以便和如堇姐姐一道来看看,恭贺四小姐大喜。顺便也把母后的旨意带给你。” 如堇也在一侧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此时跪在地上,满是惶恐的半舒道: “四小姐可知,你这张脸真是生得极好呢,与寒王妃生得如此相似,想来顾将军会喜欢这张脸的。” 半舒身子有些微微发颤,她从前不过是丞相府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庶女。 一直被秦氏和半舒打压着,京都的富家小姐赏花聚会,都是半晴去,自然轮不到她露面。 所以这也是第一见到公主和如堇郡主,心中难免慌乱。 “郡主说笑了,小女蒲柳之姿,哪能和寒王妃相提并论。” 如堇轻笑,“四小姐与寒王妃生得如此相似,却说是蒲柳之姿,难道是觉得寒王妃的容貌也不堪入目?” 半舒吓得将头深深的俯在地上,“小女绝无此意,请郡主恕罪。” 半溪总觉得今日的如堇与往日似乎不同了,身上少了从前的温顺和压抑。 她从前虽然对自己也有忧怨,但能看出来,是有隐忍的。可今日说话,难免有些咄咄逼人。 而且隐约觉得,她说这些话,似乎有其他深意。 见长风玥和如堇并未打算让半舒起身,便对着地上跪着的半舒道, “半舒,今日五公主和如堇郡主是来贺你的,起身说话吧。” 半舒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都是身份尊贵的,一个也惹不起,长风玥来者不善,一眼就能看出来,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起身。 长风玥看着半舒,“既然三嫂让你起身,你便起来说话。别以为父皇赐婚,你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长冬哥哥智勇双全,他才不会喜欢你。” 半舒怯怯的起了身,往后退了几步,垂下了头,不敢接话。 如堇接过丫环递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而端方。 “寒王妃,你与顾将军缘分颇深,想来顾将军看在寒王妃的面子上,也会对四小姐好生相待的。” 半溪并不记得自己和顾长冬有过什么交集,那一日顾长冬在雪月楼前救她,才是第一次相见。 只觉得如堇今日说的话,更像是在挑拨离间,让半舒误会顾长冬和自己有过交情。 “如堇郡主人在宫中,倒是可以眼观全京都。当日在街上,得顾将军出手相助,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何来缘分颇深一说? 如今皇上赐婚,半舒便是皇上亲赐的将军夫人,如堇郡主还是慎言的好。懂的只道是寻常小女儿家说些闲话,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如堇郡主在搬弄事非。” 如堇用食指和拇指掂着茶盖,撇了撇杯中的茶叶,淡淡的“哦?”了一声。 有些意味深长。 长风玥心情并不好,原本今日来是想看看这个从未露面的丞相府四小姐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很丑。 可是今日一见,却生得如此好看,一时心中更是郁闷。 便也不想多呆了,“三嫂,母后宣你进宫一趟,那你便随我一道回宫吧。” 半溪也觉得今日长风玥和如堇来不过是想羞辱半舒,眼下要是能快点离开也是好事, “那就走吧,免得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半舒带着众人再次跪下,“恭送公主殿下,寒王妃、如堇郡主。” 刚走出丞相府大门,如堇看着空空的手, “呀,我的帕子是不是掉在四小姐房中了?寒王妃和玥儿先行上车吧,我回去取一趟,免得落人话柄。” 说罢已带着丹青往回折了去。 半舒刚坐下,喝完一杯水,便见如堇又走了回来。 正要跪下行礼,却被如堇一把托住,“四小姐不必多礼,我的帕子掉了,回来找找。” 果然,丹青在柜脚边找到了那一块绣着竹子的帕子。 如堇从怀中拿出一个极好看的香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径直系在半舒的腰间, “四小姐,听闻你的母亲刚刚过世,可要节哀。如今你大婚在即,这个香包是我从如城带来的。 父王费了好大功夫才寻到的,本是要送给寒王妃,如今我见你觉得亲切,便送你吧。 你随身带着,可多子多福,早日为顾国公府开枝散叶。 这个在如城很是灵验的,只是戴上就不能取下来,不然便是对神灵不敬,便永远难再怀有子嗣。” 半舒看着如堇已将香包系好,根本没法拒绝,“小女谢过如堇郡主好意。” 如堇收回了手,笑得很温柔,“你可比寒王妃年轻漂亮,今后你便是将军夫人了, 你的福气不会比你那个姐姐少,往后无须如此多礼了。祝你和顾将军恩爱白头,儿孙满堂。” 半舒再次谢过,如堇拉了拉她的手, “寒王妃和五公主还在外面等着我,今日便不多聊了,往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到时候再仔细聊。” 半舒看着如堇远去的背影,在心中琢磨着, “刚才如堇郡主说,大姐和顾公子缘分颇深是什么意思?原来大姐和顾将军从前就见过?” 灵芝见如堇走远了,才敢开口说话, “四小姐,今日是什么好日子,连五公主和如堇郡主都来恭贺四小姐。” 半舒心中自然明白,不过是神仙打架,殃及凡人罢了。 第78章 迷雾 皇后的恩合殿中。 半溪跪下行了礼,“臣媳拜见母后,母后金安。” 皇后笑着抬了手,“快些起身吧,昨儿个洵儿进宫,说是你们不日就要动身去西岐了?此去山高水远,所以想着今日召你进宫,见见。” “多谢母后挂怀。” 长风玥因为顾长冬的婚事,还是闷闷不乐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喜欢顾长冬的。 小时候,顾国公府的世子在宫中做太子哥哥的陪读,她在太傅那里见过跟随世子一道进宫的顾长冬。 可是现在,父皇却将别的女人赐婚给他,虽然心中难过,但似乎又比自己想象的要轻一些。 这时听说半溪要去西岐,突然眼中有了神, “母后,要不让我和三皇兄、三嫂一道去西岐吧?” 皇后看着长风玥那没大没小的样子,呵斥了一句, “胡闹。小女儿家家的,不好好留在宫去,去西岐干嘛?” “女儿家不能去,那为何三嫂可以跟着三皇兄一道去?三嫂也是女儿家,这不公平。” 皇后被气得,一阵急促的咳嗽,嬷嬷赶紧端了药上来提醒着 , “皇后娘娘,太医说了,您这身子不能动气。” 长风玥见母后面色并不好,这才悻悻的闭了嘴。 在半溪开口之前,如堇先一步说了话。 “皇后娘娘,听闻东海有鲛人,落泪成珍珠,所以又名鲛人泪。 皇后近日时常噩梦,睡得不好脸色也跟着憔悴了许多。这鲛人泪极其罕见,可镇心安神、清热息风,延长寿命。” 皇后看着不远处的如堇,眼中有着浓浓的兴致, “这鲛人泪上哪寻得到?本宫这就派人去寻。” 如堇笑得很是无邪,“启禀皇后娘娘娘,想来这鲛人泪与您缘分匪浅,如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半溪的心头。 皇后的声音中夹杂着喜悦,“如堇郡主说的近在眼前,是何处?” 半溪的目光,在空中与如堇交汇,过了良久,如堇道: “回皇后娘娘,那鲛人泪如正在寒王妃脖子上戴着的。” 半溪在心中大惊,自己这条珍珠项链,一直贴身戴着,并未在外人面前展示过,为什么如堇会知道她有一颗大珍珠。 皇后一听,心中大喜,“寒王妃居然有此宝物,可否将那鲛人泪给本宫瞧瞧?” 半溪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这个珍珠项链里面承载着她的实验室。 如果被皇后收走,就意味着,自己将失去实验室,再也召唤不出来了。 “回母后,不过是颗普通的珍珠罢了。” 皇后有些急切,身边的嬷嬷已经走到了半溪的跟前,摆明了今日必须将珍珠交出来。 “怎么了,寒王妃?难道寒王妃不希望鲛人泪护得皇后身体康健? 还是说,皇后娘娘在寒王妃心中,还比不过一颗鲛人泪重要?” 如堇坐在一侧轻轻的说了这一句话。 说到这个份上,半溪自然明白今日是跑不掉了。不然皇后随便治她个罪,也能让她死。 无奈之下,半溪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条珍珠项链,皇后身边的嬷嬷早已等得不耐烦。 快速的一把接过那条珍珠项链,就呈给了皇后。 第79章 何须他人成全 皇后接过那条珍珠项链,放在掌心。 这颗珍珠呈金色,它圆润、纯净、表面散发着金色的光晕。 “寒王妃这颗鲛人泪果然是珍宝,成色极为罕见,本宫宫中有东沧无数珍宝,可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金色珍珠。不知寒王妃这颗鲛人泪是从何所得?” 半溪的心越来越沉,这条珍珠项链,是她第一次攻克人类基因难题拿了奖金,在一个古董收藏家那里买的。 “回母后,臣媳不过是在街头,一次偶然所得,觉得有意思便戴着了,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皇后反复抚摸着掌心那颗珍珠,竟觉得心中舒服了不少,身子也爽利了许多,就连手上的皮肤也细腻光滑了不少。 “没想到这鲛人泪当真如此神奇,本宫拿着它竟真的觉得身子舒服了许多。” 半溪只觉得这也太离谱了,这珍珠从来无此功效。可是皇后拿在手中确实有了明显的变化。 可那是她唯一可以召唤研究室的东西啊,怎能如此放弃, “母后,这鲛人泪从未有人目睹过,想来传言不可尽信。臣媳略懂医术,可以为母后好生调理,定能恢复如初。” 如堇极美的眸子中,有一丝冷笑转瞬即逝。 “寒王妃这是不愿意将这区区一颗鲛人泪献给皇后?我见皇后手握这颗鲛人泪,不仅容光焕发, 连这容颜也重返青春,就连眼角的细纹都不见了。不知道是寒王妃不愿意见皇后身体康健,还是寒王府不想?” 半溪只觉得今日的如堇似乎有备而来,到底是轻视了他,毫无防备,眼下却被逼至此。 “臣媳不敢,寒王府上下自然希望母后康健,只是怕这些无稽之谈,耽误了母后的身子。” “一颗鲛人泪而已,为何寒王妃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半溪看着步步紧逼的如堇,便知道,今日怕是讨不回这颗珍珠了。 如堇笑得轻浅,使出最后一击,“恭贺皇后娘娘,得此珍宝,皇后娘娘定然福寿安康,与天同寿。” 皇后听了这话,自然是喜上眉梢,反复把玩,又仔细打量。 “本宫要多谢寒王妃了,来人,本宫也不能白拿了寒王妃的心头好,将本宫那套琅华首饰取来,赏给寒王妃。 如堇看着皇后那着迷的样子,“寒王妃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康,献出鲛人泪,果然是深明大义,忠孝之人。” 说这话时,如堇看着半溪,嘴角的笑意明显。 半溪也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如堇,她,似乎变了。 她自然能看出来如堇对长风洵的心思,她、长风洵、如堇,三人都明白皇上不可能让如王嫡女与寒王联姻。 所以从前,如堇并不跋扈,她虽有不甘,看向半溪的眼神也是欲言又止的忧伤,可到底是隐忍的。 可今日,只觉得如堇,多了些锋芒,而且是针对她而来。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执意设计让皇后收走自己的珍珠。 难道她知道这珍珠能召唤实验室? 不可能啊,如堇住在寒王府的日子并不长,而且那段时间,她根本没召唤过空间。 后来如堇回了宫,住在太后身边,也未再见。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开恩合殿。 半溪与如堇两人并肩而行,探雪和丹青互相狠狠地瞪了一眼,两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两人都未说话,沉默着往前走,行至一个路口。 如堇先开了口,“寒王妃,你走这条路回寒王府,我走另外一边回太后的寝殿,我们的路不同,便要各走各的了。” 半溪看着面前神以自若的如堇, “如堇郡主,你从前唤我溪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唤我寒王妃了?” 如堇抬起纤细的手指,理了理袖子,语气轻描淡写, “如堇孤身一人来到京都,从前觉得溪姐姐是洵哥哥的妻子。如今倒是明白了,就算唤一声溪姐姐,也成不了真姐妹,倒不如这一声寒王妃,才衬得上你这千方百计得来的身份。” 半溪觉得如堇如今这性子带着凛冽和尖锐, “不知如堇郡主今日千方百计要我这珍珠项链是为了什么?” 如堇转了身,面对着半溪,目光阴冷, “那不知寒王妃死死护着这珍珠项链不想给,又是为了什么?” 两人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未退缩。 探雪和丹青远远停住,看着对峙的主子,只感觉到四周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虽然两位主子都没有说话,不知为什么,却给人感觉,仿佛已动了千军万马。 一阵风吹过,宫墙角落,一株海棠花随风摆动,片片花瓣随风飘零, 如堇伸出了手,探出去,几片花瓣跌入她的手掌中。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花虽美,到底不过是随波逐流,一阵风而已,它开得再娇艳,依然得入了泥。” 半溪也看着空中翻飞的花瓣,“花开花落,春去冬来,四季交替,亘古不变,任谁终是强求不来。” 如堇手指蜷缩,将那几片花瓣紧紧地捏在掌心,太用力,她感觉到指甲陷入肉中,钻心的疼痛。 “那寒王妃,可要看好洵哥哥。像洵哥哥那样好的男子,命带桃花,也不稀奇呢。” 半溪自然看透了如堇对长风洵的心思, “如堇郡主贵为如王嫡女,至今还未婚配,自然明白其中缘由,皇上成全不了你的所思所想。 我不过是奉赐入了寒王府,如堇郡主理当知道,这事牵扯不到旁人” 如堇打开了手心,朱唇轻启,轻轻一口气,将掌心的花瓣吹落在地。 “你又怎知我的所思所想是什么?寒王妃,别太自作聪明,我如堇不需要任何人成全。” 如堇的话如掷地有声,带着坚定和决裂。 “你想做什么,长风洵知道吗?” 如堇感觉快要被恨意吞噬,长风洵,她叫洵哥哥长风洵,这么多年了,她从未这样直呼过他的名讳, 她凭什么叫得如此自然? 凭什么? 就凭她是寒王妃吗? 第80章 时光残忍 如堇压抑着心中的痛意,嘴角扯开了一抹笑, “寒王妃,我做了什么?不过是见皇后娘娘身体欠安,所以皇后娘娘开口找你讨了一颗珍珠罢了。” 半溪的身子也顿了顿,是啊,不过一颗珍珠罢了,她解释不清楚这颗珍珠对她的意义重大。 今日这哑巴亏,也只能认了。 没有了实验室,至少还有命在。今日要是非顶撞了皇后,还有如堇在一旁火上浇油,说不定小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如堇看着面前的半溪,一袭白色长裙在风中翻飞, 这白,真是刺目,如此干净的颜色,总让人无端的生出出尘之感。 “听闻寒王妃和洵哥哥不日要出发去西岐了,此去山高海阔,还真是让人羡慕。” 半溪也回了神,“如堇郡主,宫门似海,长风洵是真心想护你,你也多多保重。” 听到这话,如堇的目光落在宫墙之外,虚无而漂浮, “寒王妃可知道,我与洵哥哥,十岁便相识,那一年的冬天,雪真大,真冷啊。” “十岁,真快!时光残忍,谁又能幸免呢?” “是呢,寒王妃说得没错,时光残忍。” 如堇重复着这一句话,往远处走了去。一身紫色的衣衫,行在风中,仿佛柔弱到随时会被风吹走,丹青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那紫色的裙摆,最后消失在宫墙的拐弯处。 半溪才回了头,带着探雪,走向了宫门。 如堇刚过一处假山,从假山后走出一个身影, “如郡主,老奴按您说的做了,还请......还请如郡主,遵守约定,放了赫儿。” 如堇抬了眼,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正是今日在恩合殿中,伺候皇后服药的曾嬷嬷。 “曾嬷嬷怕是老糊涂了,本郡主与你素不相识,更何谈与你一个奴才做过什么约定。 曾嬷嬷若是想要你的赫儿好生活着,那便是嬷嬷因憎恨皇后娘娘当年处死了你儿子,怀恨在心,所以才每日往皇后娘娘的汤药里加了些料。” 曾嬷嬷吓得赶紧跪下,将头磕在地上, “是老奴失言了,老奴自当照办,还请如郡主放过赫儿。” 如堇的嘴角勾起笑意,“曾嬷嬷怕什么?你往皇后娘娘汤药里加的又不是什么毒药,反而皇后娘娘今日服下以后,容光焕发,面容重返青春。 至于赫儿,嬷嬷放心,只要皇后那汤药未断,你的赫儿便可衣食无忧,他如今正在书院中读书呢。 夫子说赫儿才思敏捷,前途无量,指不定往后嬷嬷家还会出个状元郎呢。” 曾嬷嬷连连磕头,“老奴谢过如郡主大恩大德。” 如堇转了身,“往后无事,不必来寻我,让旁人见了,还倒我和嬷嬷是旧识呢。” 如堇已经走远,可是曾嬷嬷还趴在地上,久久未起。 身子颤抖,老泪纵横。从前都只道这如郡主是个温顺可人的,没想到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丹青跟在主子身后,也觉得犯解,总感觉郡主这几日,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只得担忧的问道:“郡主,那曾嬷嬷可信吗?” 如堇看着丹青,她从小便跟着自己,对自己忠心得紧,可惜...... “可信?这世上本无可信之人。拿其要害,为我所用即可。” 这曾嬷嬷本有一子,从前在这宫中当差,后来几个宫人偷拿了宫中娘娘不要的旧物件出去变卖。 被皇后彻查,杖毙了当时的一干人等,整肃了后宫。 这杖毙的人中,有一个就是曾嬷嬷的独子。 曾嬷嬷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在还留下一个孙子,叫赫儿,是唯一的血脉。 那孩子被曾嬷嬷寄养在宫外一个远房亲戚家,只要那个孩子在手上,不怕曾嬷嬷不听话。 丹青看着主子冷漠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发慌, “郡主,奴婢怎么觉得......” 如堇看着身侧的丹青,这一次倒是真切, “觉得什么?” 丹青没敢说觉得主子如今变得冷血可怕,于是道: “奴婢觉得,如今郡主身上仿佛多了几份与寒王殿下相似的冷意。” 如堇停了脚步,站在那处,“是吗?我从前也觉得洵哥哥通身的冷意,残酷又无情。 可惜后来,洵哥哥变成了别的模样。而我,却要成为他从前的样子,造化弄人,果真不假。” 丹青只觉得更听不懂主子在说什么了, “郡主,奴婢听不懂,寒王殿下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堇眼色迷离,仿佛在回忆,带着朦胧的悲怆和沧桑, “这次......也许会不一样吧。” 丹青感觉郡主似乎变了,但是,她陪着郡主进京,自然也知道自家郡主的处境。 说是住在宫中,可和软禁挟持也没什么分别, 主子在宫中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如王又远在千里之外,郡主真要出了什么事,根本来不及。 丹青虽然觉得郡主变得有些陌生,但是如果郡主能强大一些,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怨天尤人,每日以泪洗面,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丹青觉得很有道理,主子为了自保,做些手段也能理解。 于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往后更要好生伺候郡主。 如堇并未直接回太后的寝宫,而是去了清宁宫。 那是她与长风洵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他们也曾在这萧瑟冷清的清宁宫中,笑得热闹过。 “郡主,您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去丞相府了?您与那丞相府的四小姐又不认识。” 如堇推开了清宁宫的大门,里面落叶满地,杂草丛生。 仿佛是在回答丹青的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丞相府四小姐,半舒?从前虽不认识,但今日不就认识了,往后还会再见的。她五日后大婚,本郡主也会参加的。那么幸福喜悦的事情,如何能缺席。” 丹青只觉得主子怎么还突然看上了那丞相府的四小姐了,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出小姐。 就她的出身,哪犯得上让郡主今日假装丢了帕子,回去单独相见? 郡主竟然还将那多子多福的香囊送给了她。 第81章 大梦一场空 如堇未再说话,进了后院,目光投向角落,那里的腊梅树早已枯萎, 如今剩下几根树桩,还有几处光秃秃的残枝。 那一年路过清宁宫,便是这墙角的腊梅开得正艳,艳红欲滴的花朵,探出墙外,吸引着她走了进去。 那一年,如堇十岁。 如堇依然记得,那一年的雪,很大。整个皇宫都裹上了一层素白,显得异常安静和悲凉。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蜷缩在角落的长风洵,身形瘦弱,面色惨白。 她怯怯地将手中的暖炉递上去,“你冷吗?抱着这个,暖和些。” 随后她又取下自己的貂毛披风,系在长风洵的身上, 两人也曾在破败的清宁宫中,看过朝霞、也看过夕阳。 后来如堇跟着众皇子进国子监听学,便也时常将所学讲给长风洵听。 又时常悄悄拿些书到清宁宫来,看着长风洵练功,看书。 她及笄回到如城,临行前,她对着面前的英姿少年说: “洵哥哥,你生得这般好看,我走以后,旁的女子要是见到你,怕是都会喜欢。堇儿真希望,你的脸,只有我一人能看。 那是他们第一次告别,后来告别就成了常态,偶有书信来往,已是奢望。 再后来便听闻长风洵戴上了面具,从前,因为自己一句话就会戴上面具,不再以真面目示人的少年,终究是不见了。 他竟为了半溪,取下了随身多年的面具。 如今这棵腊梅树也枯萎了,回望这一生,从十岁的那场大雪开始,恍若大梦一场。 两行泪珠顺着如堇苍白的脸颊滑落,掉在地上,悄无声息。 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她很想念洵哥哥呢,想要见到他。 有话想问他。 可是,她与他,连见一面都得看时机,都需要理由, 原来,连见一面都如此难。 再过五日,便是顾长冬和半舒的大婚之日。 到那时,便可见到洵哥哥了。可是这五日,要如何熬。 从来没有人知道,见不到洵哥哥的每一个夜,她是如何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丹青看着坐在那棵枯树下的郡主, 这么多年,只要是关于寒王殿下的事,哪怕是一个消息,一封信,郡主都会这样沉默良久。 犹豫再三,丹青上了跟前,“郡主,天色不早了,应该回去了。再晚怕是引人起疑。” 半溪环顾四周,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和洵哥哥的回忆。 可是,这回忆困住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恋恋不舍的起了身,行至门口,再次回首。 最后,骤的转身,跨出了宫门。 身后传来丹青关门的声音,吱呀一声,门紧闭。 随着这一声吱呀的关门声,如堇身子跟着一颤,愣在原地。 过了良久,她强忍眼泪,未曾回头,大步往前走了去。 这个动作再平常不过,只有如堇自己知道,这一步,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一扇门,关的不是清宁宫,是她的心,是她的过去,是她为洵哥哥百转千回的青春。 在夕阳之下,那娇弱的身影,更显落寞和苍凉。 天色已黑,长风洵才回到清园。 不日要出发前往西岐,长风洵虽然已经交接了风云卫,手上也没了兵权。 但不知为何,却更显忙碌,这几日都是早出归晚。 半溪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着窗外,夜色之中,其实看不出什么。 她仔细回想着今日如堇的言行。 半溪隐约觉得,也许,她突然的变化来自于,她终于在尝试放下对长风洵那爱而不得的执念。 也许,这种放下,会变成对她的敌意,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些行为。 如果是这样,半溪倒并不全怪她,情绪总需要出口。 如堇痛苦、折腾,是因为放下的过程艰难、痛苦。等到有一日,她真的彻底放下,也许就不会如此执拗了。 毕竟,她与长风洵,有过幼时苦难扶持的真切情谊。 这一点,长风洵本人也不可否认,谁也不可抹灭。 长风洵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半溪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 探雪端了水进来,长风洵一边净手一边问: “今日皇后宣你进宫有何事?” 半溪幽幽的回答,“不过是要了我挂在脖子上的那颗珍珠,如堇说我那是鲛人泪,对皇后身体有益处。” 长风洵并未在意,“如果喜欢,往后再寻一颗好看的给你。” “你最近见过如堇吗?” 长风洵用帕子擦了手,来到榻前,看向半溪瓷白的脸宠,语气有些戏谑, “听王妃这意思,以后本王见如堇需要向王妃报备一下是吗?” 半溪白了他一眼,感觉长风洵越来越没正形了, “我今日见到如堇,感觉她变得与从前不同了。” 长风洵直了直身子,“也许是如今宫中局势复杂,她长大了?” 半溪也想不出旁的,“也许是吧。” “原本这次去西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如堇,如今风云卫进了宫,也能保护如堇,这反倒了却了本王一桩心事。” 半溪从内心,觉得如堇确实有些可怜,在这样的局势中进退两难,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半溪突然想起来,“半远山和半晴那边,有消息了吗?” “想来他们两人对之前的事情并不知情,秦氏死了之后,一直跟踪他们的那些人都散了。 如今他们二人已经平安到达流放地。这只能证明,他们二人的价值只是对方威胁秦氏而已。 如今秦氏死了,他们两人的存在就没有任何威胁,所以对方便全数撤退了。” 这样的发展,在半溪的意料之中,她一定会查出当年的真相。 见半溪未说话,长风洵将脸凑了过来,两人离得很近,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半溪只觉得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头往后仰了仰,“你在看什么?” 长风洵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语气带着性感的魅惑, “本王在想,王妃去雪月楼,可还有学到旁的什么?” 半溪只觉得长风洵仿佛也在变,不再是从前冷酷无情的模样,偶尔还会和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什么意思,这话是在撩她吗? 半溪索性不想端着了,好好谈个恋爱,就在这男人的美色中沉沦吧。 伸过头,两片唇瓣便直接印在了长风洵的唇上。 长风洵哪禁得住她如此主动,便欺身上来, 将她扑倒在榻上...... 第82章 赎身 r 第83章 彼此相爱,却又各自独立 半溪在心中暗笑,没想到长风洵这么好使,“那你说吧,给寒烟赎身,要多少钱?” 月娘琢磨了半天,伸出了一个手指。 半溪觉得这月娘还算识相,这狮子口虽然开了,但是并未开得离谱, “那明日我便让探雪送一千两过来,三日之后,我出城之日会派人来接寒烟姑娘。到时候烦请月娘将卖身契一并交还给寒烟姑娘。” 不料那月娘却直摇头,“公子真会开玩笑,不是一千两,是一万两。像我们寒烟这样国色天香的姑娘,京都不少富家公子都动过心思想给她赎身, 若不是您是寒王殿下的朋友,别说一万两,就算给再多钱,我也舍不得她走的。” 果然是自己天真了,这不是狮子大开口,这是抢劫。 “一万两?你可知朝廷一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才三百两?” 月娘尴尬的笑了,“公子的身份自然是尊贵的,既然是真心想给寒烟赎身,便不在意这些银子才对。” 这寒烟是一定要带走的,钱可以多给点,但不能多得太离谱。 “眼下本公子手上没这么多银子,但是寒烟姑娘我是铁定要带走的,如今本公子住在寒王府中. 既然月娘如此坚持要一万两才肯放了寒烟姑娘,那我便先回寒王府去了。明日,我让寒王殿下亲自来一趟吧。” 月娘这下心里慌了,那寒王是什么人,可是让京都各家贵公子,朝中大臣都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他要是来,别说送银子,随便找个理由,一纸封令将这雪月楼封了都有可能,到时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上次这公子来雪月楼,寒王殿下还亲自来请回去,满京都谁人不知寒王长风洵不近女色,从来不曾涉足这烟花之地,由此看来,眼前这位公子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 于是月娘陪着笑道:“这寒烟是我一手带大的,和亲闺女没什么两样,如今既然公子是真心待她,想给她赎身,我自然是不能拦着。她没了爹娘,在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心疼她。 如今寒烟有幸遇到了公子这样的良人,也是她的福气,那便三千两如何?我这雪月楼上下,总得活下去。” 半溪知道月娘在宰她,但是拿南宫期出来,也就是吓唬吓唬她。 南宫期肯定不会同意她带一个青楼女子同行,所以这事还得先斩后奏,也就不想再纠结了,一口应下, “明日探雪会送银子过来,你便将卖身契交给寒烟,从此她就是自由身了。” 寒烟看着面前的半溪,心中感慨万千,人与人到底是不同的。 她是丞相府嫡女,是寒王妃,生来便不会知道这人间疾苦。 所以三千两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随手一挥。可是对于她们来说,却要倾尽毕生之力,挣扎在这乱世之中,却依然求而不得。 谈妥之后,半溪没敢多逗留,心满意足地溜回了寒王府。 今天长风洵不知道在忙什么,半溪回到府中,他还未回来,也算是顺利的蒙混过关。 眼下虽然失去了召唤研究室的珍珠项链,但是能顺利带走寒烟,寻机找到写那首诗的幕后之人,也算是有了新的进展。 想到明日参加完半舒和顾长冬的大婚,便要启程前往西岐了,半溪叫来探雪, “去把小七和霍子秋叫来。” 小七如今已经适应了京都的生活,因为有了霍子秋的陪伴,早已搬离了清园,住在离清园不远的墨香阁。 不多时,两个孩子就跟着探雪来了清园。 “拜见王妃。”两人对半溪一直很是恭敬。 半溪让二人坐下,又吩咐探雪去准备些吃的。 便开始聊一些他们二人如今在书院的情况。交代了接下来自己不在京都,两人要注意什么。 聊完已是深夜,两个孩子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屋。 长风洵依然未归,半溪躺在床上,想着明日就是半舒大婚,她之前也和长风洵了解过顾长冬的情况。 长风洵对老国公,和顾长冬的评价都很高,说顾国公府世代忠良,家风极好,顾家男儿都是铮铮铁骨。 那顾长冬十二入了顾家军,是个有勇有谋的少年。 那一日在雪月楼前,顾长冬也曾出手救过她,确实长得俊朗,一表人才。 如此看来,半舒这门亲事,似乎还不错,希望半舒嫁过去以后日子能过得舒坦。 眼下在这京都,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半舒了。 对她,因为她娘的事情,有些内疚,于是想弥补。 也和姐妹之间血脉相连的真情,毕竟在那场大火之后,半舒一个庶出的小姐,性子温顺,虽然帮不上她什么大忙,但却是真心待她的。 思来想去,竟睡着了。 第二日,半溪睁开了眼睛,在熟悉的檀香味中醒来,自己正躺在长风洵的怀中,近日他似乎总是很忙,经常半夜归来。 但是,每一个早晨醒来,有他在身边,这种感觉让人安心又踏实。 半溪并不纠结长风洵每日在忙些什么,他没说,表示不需要她知道。 就像她在查在那首诗,在查穿越来的人,也同样不会与长风洵说, 这大抵就是成年人的相处模式,彼此相爱,却又各自独立。 长风洵修长的手指刮过她小巧的鼻子,语气中尽是宠溺, “一大早就发呆,在想什么?” 半溪将身子往长风洵身前又蹭了蹭,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头耷拉在他的颈间,一条腿很自然的搭了上去,整个人挂在长风洵的身上。 语气懒懒的,“我在想,今日半舒大婚,我们明日就启程去西岐吗?” 长风洵用脸颊挨着她的头发,“嗯,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出发。” 说话间长风洵的手掌在半溪的腰间摩挲着,“今日,你不许离开本王半步。” 半溪被他弄得痒痒的,忍不住笑,“为什么?我今日还想和半舒说说话呢。” 长风洵声音低哑,“今日是十五,你的销魂蛊需要本王。” 半溪自己都差点忘记了,今日销魂蛊会发作。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打闹了一番,才起了身。 第84章 大婚之日 顾国公府,大红喜字,密密麻麻的红灯笼和绸缎,异常喜庆。 府中人山人海,除了皇上、皇后,差不多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倒不全是为巴结顾国公府而来。只因此次,不光众皇子来了,就连太子和太子妃,以及从来不与人来往的寒王殿下也都到了。 自然百官都要露个脸,有的为了巴结太子,有的为了巴结刚掌权的顾长冬,还有的能看懂一些的,想来看看局势到底如何,寒王是否真的失势。 虽然各怀鬼胎,却也造就了一场震动京都的空前盛大的婚礼。 半舒的花轿到了顾国公府,早已铺满了红毯,一直蜿蜒进府。 花轿掀开,便有喜娘递上了红绣球的一端的红绸带,半舒伸出手抓住,手心带着汗。 只听到喜娘喊,“新娘下轿,吉祥福到。” 半舒透过头盖,看到身侧的男人大红的喜袍,和一双大红靴子。心中没由来的滚烫,这将是她的夫君,顾长冬。 “新娘进门,财源滚滚。” 半舒在喜娘的带领下,跨过马鞍,“新娘跨鞍,福禄平安。” 顾长冬手握着另一端的红绸带,脸上看不出什么多的情绪,跟着半舒的节奏,往前走,进了大堂。 此时太子和太子妃坐在次位,顾国公和国公夫人坐在高堂之上。 半舒从红盖头下看到顾长冬双腿弯曲,也跟着跪了下来,只听顾长冬道:“臣领新媳,拜见太子,拜见太子妃。” 半舒根本不知道前面坐着太子和太子妃,跟不上话,但是也赶紧跟着磕头。 长风堰笑得很是温和,“今日是顾将军大喜之日,本殿是客,毋须多礼,还是先拜堂吧!” 就这样,顾长冬领着半舒起了身。 喜娘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半溪和长风洵坐在另一侧,看着一身喜袍,对拜的二人,心中也跟着欢喜。 他们俩如此登对,以半舒那温顺、善良的性子,再加上顾国公府的家风,想来这也是一段良缘。 又看着二人给顾国公和国公夫人敬了茶,改了口, 伴随着喜娘那一句,“礼成,送入洞房。”这场大婚之礼,才到达了高潮。 灵芝扶着半舒进了洞房,顾长风则被众人闹着,喝上了酒。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丝竹声声,好不热闹。 远处,如堇和太子妃、长风玥,以及太傅嫡女,兵部尚书之女,坐在一桌。 长风玥今日心情算不上好,“不过是个丞相府庶出的小姐,成婚却这般热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 兵部尚书之女一听五公主这话,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是呢,就是京中其他一品官员的嫡女出嫁,也未曾这般招摇。” 如堇并未说话,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远处的长风洵。此时他正坐在半溪的身侧,看向半溪的目光流露出宠爱。 “是呢,当日丞相府嫡女寒王妃嫁入寒王府时,也不如今日这般热闹。” 太子妃青剪秋的目光落在此时正坐在长风洵身边的长风堰身上,此时长风堰也目光闪躲的看着半溪。 “今日女眷都单独坐,为何那寒王妃如此无礼,还坐在寒王身边,与一众男宾同一桌。” 人群中,不少世家女子低声窃语,有的讨论半舒今日婚礼的盛大,带着嫉妒和诋毁。 有的则讨论半溪坐在寒王身侧。 如堇拢了拢神,今日真热闹,这样的大婚,本应是两心悦共白首的佳话。 不多时,长风洵身边的小厮走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长风洵听完,犹豫了片刻,将坐在另一桌喝得正欢的长风陌招来, “我出去片刻,你坐在此处,陪好你三嫂,不许离开半步。” 长风陌虽然不太明白三哥怎么这么小心,就算三嫂今日是消魂蛊发作的日子,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至于寸步不离啊。 但在他心中一向敬重自己这位三哥,所以还是郑重的点了头,老实的在半溪身侧坐下。 随着长风洵的离开,长风堰端起了酒杯看向半溪,“今日是寒王妃妹妹的大喜,本殿敬寒王妃。” 半溪还未开口,长风陌挺身而出,嬉皮笑脸的道: “太子哥哥,三嫂如今哪能喝酒,不如等三哥回来,让他代喝三杯。” 长风堰自然知道这长风陌与长风洵一向交好,此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替他出头。 一抹冷笑,正要发作,却见顾长冬走了过来,一身大红喜袍衬得他今日格外丰神俊朗。喝了这一圈下来,依然面不改色。 “臣谢过太子殿下今日赏脸,这杯酒,臣敬太子殿下。” 太子看着眼前这位手握兵权的新贵,如果有他相助,必然如虎添翼。 便未再理会长风陌,转而和顾长冬客套了起来。 半溪坐在席间,看着如堇起身离开,想来明日就要离开京都,今晚便是如堇和长风洵临行前见最后一面的最好时机。 身体传来的隐隐燥热,让半溪知道,她的销魂蛊要发作了,她相信长风洵会很快回来 ,带她离开顾国公府。 于是也想趁这不多的时间去看看半舒,与她道别。 半溪刚起身,长风陌就跟着站了起来,“三嫂,你要去哪里?” 半溪看着长风陌那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他把长风洵的话放心上了,“我去看看半舒。” 顾长冬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很快稳住, “这是顾某的喜酒,这一杯,敬寒王妃。” 说罢,顾长冬一饮而尽,“寒王妃不必全饮,随意一下即可。” 太子在一旁笑道:“原来顾将军也是如此怜香惜玉的人,与本殿喝酒怎么不说随意,和寒王妃倒是关心人家不胜酒力了。” 顾长冬神色自若,“寒王妃是内人的长姐,往后顾某也得改口唤一声长姐,自然不敢放肆。” 半溪端起酒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顾长冬今日似乎并没有新婚的喜悦。 他的言行,至多算是得体,却与大婚无关。 半溪端起了酒杯,浅尝了一口,“往后 ,半舒就要劳烦顾将军好生相待了。” 半溪抬眼,似乎看到了顾长冬眼睛过有一丝苦涩一闪而过,瞬间恢复正常, “顾某定然不负王妃所托。” 第85章 暴风雨前夕 半溪放下酒杯,转身朝新房走去,长风陌也跟着走了出去。 行至新房前,丫环们瑟瑟的行礼:“奴婢拜见夏王,拜见寒王妃。” 半溪停了下来,“本王妃来看看妹妹。” 那些丫环低下了头,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出了声,声音有些颤抖, “寒王妃与三少夫人是姐妹,自然可以进去,只是......只是这新房,怕是夏王殿下进去不合适。” 半溪回头对长风陌道:“你回去吧,我说几句话就回来。” 长风陌并不想离开,“我在外面等三嫂。” 半溪确实也感觉身体有些发热,“你呆在后院终归是不合适,这里有探雪跟着我,无事的。你去前厅等着吧,长风洵回来,你让他来接我。” 长风陌看着这后院全是清一色的丫环嬷嬷,自己一个外人在新娘的后院中,确实不太合适。 于是交待探雪一定要守在此处,照看好寒王妃,便回了前厅。 推开新房的门,半舒正端坐在喜床上,大红的窗幔,绣着鸳鸯的喜被,处处透着喜庆。 灵芝见半溪进来,赶紧上前,“奴婢拜见寒王妃。” “起身吧,你去外面守着,我有话要与半舒讲。” 灵芝不敢忤逆她的话,行至门口,不忘补了一句, “小姐,您的红盖头不能取下来,得新郎亲自掀红盖头,才吉利。” 半舒双手交叉在膝盖上,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半溪虽然不信这些,可也不想破了人家的规矩,“明日我就要启程去西岐了,所以想着这会儿来和你聊几句。” 半舒怯怯地叫了一声,“姐姐。” 半溪看着她此时笔直的坐在那里,再看桌子上摆着红烛,桂圆,大枣,没有旁的任何东西, 想来今日她一直没吃任何东西,“你饿不饿?要不要叫人弄点吃的来?” 半舒回答,“说那样不好,还是不用了。” 半溪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些破规矩真是可笑,但是到底不好勉强, “今日你的大婚,可是盛况空前呢,可让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女羡慕极了。 往后你便是这顾国公府的三少夫人,顾将军夫人,更应该挺直了腰板,不要再向从前那样唯唯诺诺的。” 半舒双手死掐着手中的喜帕,声音极小,“可是......可是我害怕。” 半溪伸手抓住了半舒的手,“怕什么,这是皇上亲赐的婚事,如今顾国公府世子不在京都,二公子在战场也回不来。 那你就应该有个主子的样子,对那些下人,应该严厉的地方就严厉一些,但是平时也不要苛待他们,不过你那么善良,想来也不会苛责下人,重在一个奖赏分明,自然就会树立威信。” 半舒又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姐姐教导。我怕......不知道顾三公子是不是个好相处的。” 半溪笑了,到底还是心系着顾长冬,回想今日顾长冬的神情, “我看那顾三公子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你只要对他真心,他会懂的。” 两人又聊了一些男女之事,半溪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 正在这时,外面有丫环来报, “寒王妃,寒王殿下派人来传话,说已备好了马车,如今正停在门外,请寒王妃马上回去,不能再耽误了。” 半溪一听就知道是长风洵和如堇见面结束了,想来也猜到她销魂蛊要发作了,所以要带她回府。 于是起身便带着探雪径直往门外走去。果然,寒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 半溪只觉得此时脑子有些迷糊,晕晕的,确实需要马上离开,便径直上了马车。 探雪见王妃上了马车,便跟在窗边。 突然听到马车里一声尖叫,“王妃,你怎么了?” 探雪正要掀开窗帘,跟在身侧的守卫突然伸出手,点了她的哑穴,动作极快。 与此同时,一把冰冷的短刀抵在了探雪的腰间,那守卫死死的锁着探雪的手腕,继续往前走。 马车离开了顾国公府,扬长而去。 后院一处隐蔽的假山之后,如堇看着长风洵修长健硕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心中陡然跳得很快,这一生,她似乎都在等他向自己走来。 身影近了跟前,如堇如从前一样唤了一声,“洵哥哥。” 长风洵看着暗处的如堇,自然也明白,如堇差人来约他,也是想趁今夜顾长冬大婚,约他见一面。 可是今日半溪销魂蛊发作,长风洵知道时间不多,得早点回去。 便也开门见山,“本王明日启程去往西岐,如今风云卫在宫中,本王已经交待了断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你周全。” 如堇看着长风洵有些着急的神情,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 “洵哥哥,如今你没有风云卫跟着,此去西岐山高水远,怕是有人不想你平安回来,你这一路上要格外小心。 父王私下训练过一批死士,个个武功高强,他们如今就在越州。 这次回京,父王将能号令他们的令牌给了我,以备不时之需。你去越州‘寻锦绸缎庄’,拿出这块令牌,那些死士便会听命于你。 你带上他们化成家丁,沿途保护你,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长风洵看着那块令牌,这如王居然私下准备了这么多势力。 如堇看了了长风洵的担忧,“洵哥哥,我父王做的这一切,都是想扶持你,这么多年我和父王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你是知道的。 所以如今这些死士跟着你,也是天命,本就是为了扶持你登基而准备的。” 长风洵看着面前的如堇,她一向坦白而天真, “如堇,告诉你父王,本王无心那皇位。请如王不要为了本王私下做这些,要是让旁人知道了,都是谋逆的大罪。” 如堇身子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 “洵哥哥,你真的没有夺权之心吗?如果没有,你为何离开清宁宫?如果没有,你为何这些年出生入死?” “本王多谢你与如王助我离开清宁宫,但是弑父夺位之事,本王确实做不到。” 如堇将背抵在假山上,声音突然有些激动, “你做不到?那我与父王这些年处处为你筹谋,都是一个笑话吗?” 第86章 寒王妃失踪 长风洵看着在前的如堇,月色下她一张小脸更显煞白, “父皇虽然忌惮如王,将你留在宫中,可是到底没有证据,对你也是客气的。只要如王本份的待在如城,你与如家军,都不会有事。” 半溪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那样深邃漆黑的眼眸,如被精雕细琢的五官。 那个清宁宫的瘦弱少年,长大了,如今成熟了,带着与生俱来的霸气。 她伸出了白皙的小手,将手中的令牌放入长风洵的掌心, “这个,你拿着,我不能在你身边,你路上当心些。” 长风洵在心中想,既然如王训练了这些死士为他所用,那如果自己真的能带在身边,也能让如王少了一方势力。 于是就收下了那声玉牌,“多谢你。” 如堇浅浅地笑了,“洵哥哥与我,何须言谢。” “洵哥哥说风云卫会在宫中保护我,可是如今风云卫入编进了禁卫军,如若我真的有急事,一时之间想及时找到断机,怕也不易。 到时候其他的风云卫也不可能尽数全知此事,不知道洵哥哥有没有什么信物,是我就算一时之间找不到断机,但是其他风云卫见了我,也会立刻出手相助的那种信物。” 长风洵觉得也有道理,保护如堇只有断机和断云知道。下面的风云卫也只听断机和断云调遣。 宫中规矩众多,真要出了什么事,如堇还真不一定能马上立刻找到断机。 于是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匕首。 “这把匕首是我的私有之物,你且拿着,在宫中万一出了什么急事,一时间寻不到断机的话,风云卫都认识此物,他们定然会见此匕首如见本王,听命于你。” 半溪接过那把小小的匕首,反复打量,用万年寒铁打造,很方便随身携带。 “时候不早了,本王要回府了,你也快些回去。” 长风洵着急回去带半溪回寒王府,说罢就要转身。 却被如堇叫住,“洵哥哥......且慢。” 如堇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的开了口, “洵哥哥,今晚可以陪我看月亮吗?小时候我们在清宁宫,也会这样坐在一起看月亮。” 长风洵并未抬头,语气匆忙, “如堇,今日本王有要事,必须要马上离开,你且保重,我很快便从西岐回来。” 说音刚落,身影已消失在转角处。 留下如堇一人站在月色中,手中握着那把匕首,指腹在上面反复摩挲。 声音沙哑,眼角的泪珠在月色下并不清晰,反复地喃喃自语, “洵哥哥,保重。” 新房中。 顾长冬被两个侍卫扶着进了新房,许是因为喝得有些多,脚步略显凌乱。 灵芝见将军来了,很识相的起了身,走出了房门,末时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屋内,半舒依然端坐在床边,从红盖头下看到男人的大红靴子,向自己走来。 再次将手中的喜帖攥得紧了些。 顾长冬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她反复揉搓喜帕的手。 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了喜秤,轻轻地挑开了半舒的红盖头。 露出半舒一张极美的脸,秀目清澈如秋水,娇靥白如凝脂,在屋内闪烁跳动的红烛映衬下,更显娇柔。 顾长冬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然后眼中的光黯了下去。 又转身放下喜秤,坐在桌子上往杯子里倒合卺酒,两人都不有言语。 屋内只有那酒倒入杯中的声音,清亮而突兀。 半舒看着不远处的顾长冬,此时他背对着她,许是因为常年在战场,他修长健硕的身型,处处透着力量。 这,从此将是她的夫君。半舒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上天到底待她不薄,往后,也许真的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顾长冬将手中的酒壶放回了桌上,“夫人,请饮这杯合卺酒,便算是礼成了。” 半舒听着男人磁性的声音,身子颤了颤,他不仅长得好看,连声音都如此好听。 听到他唤自己这一声夫人,半舒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起了身,忐忑的走到了桌前,在顾长冬的身侧坐下。 顾长冬拿起一个杯子,递给了半舒,在伸手去接的时候,两人的指尖相碰,半舒很快拿着杯子缩回了手。 端着酒杯的顾长冬,此时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她的鼻子,嘴巴,倒是像极了......只是那眼神却不像。 两人未再说话,沉默间抬起了手,两手交错...... 突然,门外有个侍卫惊慌地喊道: “将军,寒王妃不见了,寒王殿下大怒,如今正在命人全府搜查,彻查此事。” 听到此话,顾长冬以极快的速度将酒杯重重地放回了桌子上,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留下半舒一人,一只手悬在空中,端着那杯合卺酒的手不停的颤抖,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愣在原地。 灵芝进来,赶紧上前拿过小姐手中快要洒的合卺酒,放回桌上。 “小姐,您先休息一下,也不知道大小姐这又是闹的哪出,好好一个人还能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不好,非要在小姐洞房的时候......” “灵芝,住口,怎可如此胡说八道?往后在这顾国公府说话更得小心一些。” 灵芝见小姐仿佛是生气了,也就未再说,却又小声嘀咕, “今日小姐大婚,大家都说婚礼盛大,全京都谁不羡慕。本来是件大喜事,可是如今洞房夜出了这事......” 半舒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灵芝,刚才姐姐与我在屋内说话,是有丫环来报,说是寒王殿下备好了马车,停在门外,请寒王妃马上回去。可怎么姐姐会突然不见了?而寒王也不知道此事。” 灵芝这才反应过来,“对哦。” 半舒马上起了身,“刚才禀报的丫环你可记得长相?你快去外面看看,可能认出来?我得去告诉顾将军此事。” 说罢半舒提着厚重的喜服,快步往院外走去。 前院已是乱作一锅粥,众人颤巍巍的坐在原处,只是气氛却没了方才的喜庆。 此时前院一片严肃,气氛沉重。 只见此时长风洵目光阴戾,面色沉重: “顾将军,派人封锁整个顾国公府,今日在场之人,一个不许离开。” 第87章 暗夜 顾长冬唤来所有家丁、侍卫层层封锁了顾国公府。 太子长风堰看着长风洵如此嚣张,面子有些挂不住, “三弟的所有人,怕是不包括本殿吧。” 长风洵冷冷地看向长风堰,“还请太子殿下在此稍作休息,今夜,谁都不可以离开。” 啪的一声,长风堰一掌拍在桌子上,这长风洵公然在顾国府不给他面子,眼下那么多双眼睛在场看着。 长风堰知道自己必须要有所表示,不然未免太窝囊。 “长风洵,你放肆......” 长风洵冷冷地对上了长风堰的眼,一时之间异常安静,众人心中也知道,这寒王暴戾是出了名的。 真要是惹急了,怕是当朝太子也拦不住他,一时之间大家都不敢出声。 长风陌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三嫂今日销魂蛊发作,眼下失踪,后果不堪设想。 便赶紧上前打断了僵持的二人,“眼下先找到三嫂才是,刚才三嫂去了新娘房中,说是要与顾少夫人说几句体己话。” 长风洵听到了这个消息,才未再理会长风堰, 顾长冬已经主动开口吩咐道:“去请少夫人到前院来。” 下人才刚转身要去,一身大红喜服的半舒已经进了前院, “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行礼一半,被长风洵直接打断, “此事不必多礼,刚才半溪去了你房中?将情况仔细说说。” 半舒看出了长风洵眼中的焦急,也就不敢再慢,直接道: “刚才姐姐去了妾身房中,聊了几句。然后就有丫环来报,说是寒王殿下备好了马车,接姐姐回寒王府,姐姐就离开了后院。” 长风洵声音带威严,“原话怎么说的,一字不漏说给本王听。” 半舒倒吸了一口气,“那丫环说:寒王妃,寒王殿下派人来传话,说已备好了马车,如今正停在门外,请寒王妃马上回去,不能再耽误了。” 顾长冬问道:“可还记得那丫环长何模样?刘管家,将府中所有丫环全部带到院中。” “当时妾身在屋内,并未见过那丫环,但是身边的侍女灵芝看见了,妾身已命她去找了。” 长风洵看向顾长冬,“本王去府外追马车,顾国公府中就有劳顾将军彻查了。” 顾长冬又对着长风洵抱拳,“寒王殿下,府中下官自会彻查,顾国公府的侍卫您可悉数带走。” 长风洵道了一句,“多谢顾将军。” 便带着侍卫出了顾国公府,往外追去。 长风陌见状,也快步上前,跟了上去。 刘管家已经聚齐了府中的丫环,同时,抬着两具尸体进来。 “三公子,府中丫环全在此,只是这阿珠和阿珍二人,却双双身亡。” 顾长冬看向半舒身侧的丫环灵芝,“你来辨认一下?可是刚才传话的丫环?” 灵芝哪见过这情形,已是脸色惨白,颤抖着走近了跟前,强忍着恐惧, 指着左边的那个丫环道:“就是她,当时寒王妃和少夫人在房中说话,奴婢在门外守着。是她来传话说寒王殿下备好了马车。奴婢与少夫人今日刚进顾国公府,所以对府中的人并不熟识,奴婢并未多想,就看着寒王妃匆忙离开。” 刘管家上前看着那丫环的尸体,“三公子,这丫头是阿珍,幼时便入了府,不知今日是受了何人指使。” 顾长冬看向另一侧的阿珠,“这又是谁?” 旁边的嬷嬷上了前,“这阿珍和阿珠两人都是负责花房的,因两人打小就入府,关系情同姐妹。前些日子听说阿珍在府外有了心上人,阿珠说那人不可靠,两人吵了一架。 后来二人因此关系不合,不知今日怎会一同身亡。如今想来,此事会不会与阿珍府外的心上人有关?” 顾长冬看着两具尸体,蹲身下去,这二人嘴唇发紫,看样子是中毒致命。 “可知那府外之人是谁?” 那嬷嬷低下了头,“老奴并不知情,此事也是偶有一次听她们二人吵架才得知一二。” 顾长冬又仔细搜查了二人的尸体,并无旁的信息。 顾长冬到了太子跟前,“臣已命人收拾好了客房,今日便委屈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下官慢慢处理。” 太子冷哼一声,带着太子妃回了房。 又命下人带着五公主长风玥和如堇郡主也回了房。 转身对着院中的下人道,“大家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或者是其他线索。” 其中一个丫环瑟瑟地站了出来,“奴婢,见过阿珍那个心上人。昨日,那人来后门与阿珍相见,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奴婢路过,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是......但是奴婢看到那男人右手背上,有一条刀疤。” 黑夜中,长风洵骑着快马往前疾驰。 刚才盘查,顾国公府守在门口的下人,曾亲眼目睹马车离开。 但因为见是寒王妃,上的又是寒王府自家的马车,所以不敢过问。 行至一处路口,长风洵停了下来,此时已是心急如焚。 带来的猎狗似乎嗅到了味道,停在了原处反复打转。 长风洵在临行前,想过半溪上次销魂蛊发作,便是自己划破手腕,保持清醒。 这次如果能以此留下线索,便是万幸。 所以才带了猎狗同行,此时翻身下马,点亮了火把,地上果然有血迹。 伸出食指沾了一下,放到鼻尖闻了闻,血并未干,想来是刚流出不久。 可惜如今是晚上,虽然有月亮却无法看清地上这些小小的血迹。 猎狗又嗅了一会儿,径直往左边跑去,长风洵打着火把往前走了一小段,果然地上沿途都有血迹,想来是半溪留下的。 翻身上马,再次追踪而去,走到一处山林中,便见到了寒王府的马车。 上前一看,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想来那些人便是在此处舍下马车,带着半溪离开。既然如此,必然走不远。 “搜......” 所有人四下散开,打着火把开始细细搜查。 长风陌也跟着四下搜寻,今日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可当今天下,只有毒王,三哥和自己,三人知道这销魂蛊的事情。 这些人选择在今天对三嫂下手,是知道销魂蛊的事情,故意为之? 还是说,是因为今日是顾长冬大婚,人多眼杂,趁乱行事,纯粹巧合? 一时之间,火把的光分散在黑夜中,缓慢移动。 显得夜色更加诡异。 第88章 同归于尽 一处破庙中。 半溪瘫倒在角落,看着面前的蒙着脸的男人。消魂蛊的毒已经发作,让半溪意识有些混乱。 “你......到底是谁?你只要放我回去,有任何要求,我与寒王殿下都会答应你。” 那男人冷冷地看着半溪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原来你也会卑微得像一条狗,看来你也并不是生而高贵啊,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半溪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可是,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只见又有几个大汉走了进来,那男的道, “这女人,就送给你们了,随便玩。” 那些大汉看着角落的半溪,肤如凝脂,国色天香,早就被迷得找不到北了。 一边着急的脱着衣服,嘴巴里还不停的说着, “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皮肤这么细腻的女人,今晚可要玩个够。” 另一个已经脱下了外衣,便要伸手去解裤带, “与这样的美人好上一次,死也值了。” 半溪只觉得,面前的人似乎都变成了长风洵,在对她笑。 她很想冲过去,抱住他。 可是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是销魂蛊的作用,不是真的。 其实一个大汉的手,又伸上来拉半溪的衣服。 半溪感觉到自己根本无力挣扎,甚至,渴望着那双手的到来。 探雪此时双腿已被打断,不停地流着血,爬过去挡在了半溪的身前。 拼命喊,“你们住手,寒王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几个大汉听说寒王殿下的名字,有些愣。 蒙着脸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将死之人胡说你也信?真要是寒王殿下的人,我们能这么轻易就带得出来?” 那几个大汉看着面前的美人,早已失了心智,也就没再多想,其中一个已经对着半溪就扑了上去。 探雪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对着那男人的头砸了下去。 男人捂着头上的伤口,“你个贱人,敢打老子。” 男人夺过棍子对着探雪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探雪感觉到血从眉间流下来,整个人似乎飘了起来。 然后身子软软的倒到了半溪的身前,嘴里喊着,“王妃......” 半溪看着面前倒在血泊中的探雪,想伸手拉她,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另几个大汉也跟着围了上来,半溪在意识彻底溃散之前,咬了牙, 悄悄从袖中摸到一个药瓶,用尽全力的拔开了上面的盖子。 瞬间,一股白烟弥漫在破庙之中。 这是根据毒王那本秘籍做成的毒烟,无孔不入、夺人性命,但是她今日出来却并没有随身带解药。 一旦拔开这瓶盖,就意味她也会被这毒烟迷倒,会同他们一起死在这破庙之中。 在闭上眼睛之前,半溪很费劲的将两粒药丸拿了出来, 一粒放入自己的口中,一粒放入了探雪的口中,这是解毒丸,不能解此毒烟,但能让她和探雪比那些人多活一段时间。 现在就赌,长风洵能不能及时找到她。 长风洵和长风陌来到破庙中, 看到的便是所有人都躺在地上,嘴角流着乌黑的血。 角落里,半溪头发凌乱,探雪躺在她身边,身下全是血。 此时,全都昏迷不醒。 长风陌上前,一一翻了那些人,将为首的男人面巾挑下, “三哥,居然是半远山......” 长风洵一把将半溪抱起,“这些人,你全部带回顾国公府,全力医治,要活口。所有的事情你亲自查,本王安顿好王妃,自会前去。” 长风陌带着侍卫将半远山一行人运回了顾国公府。 长风洵则带着半溪,快马赶回了寒王府。 下人见王爷抱着王妃回来了,赶紧上前,长风洵飞身下马, “叫府医到清园来,同时马上派人进宫请太医。今日吴太医休沐,如今应该在他府上,即刻派人去吴府,将吴太医请来。要是晚了一步,统统给王妃陪葬。” 下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着王爷噼里啪啦交待了一堆,赶紧分散去办。 将半溪放到床上,府医已经小跑了过来,“快看看,王妃怎么样了?” 府医如今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上前为王妃做了检查, “王妃这是中毒,毒火攻心,导致昏迷不醒。” “我知道中毒,如何解?” 府医颤抖着跪下,“王妃身体里好像不止一种毒,老奴.......老奴实在是不知如何解。但是老奴可以先开个房子,让王妃暂时性命无虞,待宫中的太医来了,再瞧瞧。” 宫中的太医还不到,但是吴太医的家离寒王府不远,这时吴太医已经赶来了。 那一种快马,颠得他眼花缭乱。 见现在的情形,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前为王妃把了脉,半晌之后跪倒在地, “王妃中的这毒,可让人心脉尽断,五脏六腑尽毁而亡,就算华佗在世也无药可解。 但是看王妃这脉像,想来是在中毒后曾服用过什么药,所以暂时保住了心脉,可这事也只能是拖延时间罢了。 恕老臣无能,解不了这毒。” 长风洵想着半溪本就懂医术,只要她能醒来,也许会有方法。 “吴太医,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王妃清醒过来?” 吴太医这才起了身,抹着脸上的汗珠。心中想,这毒根本解不了,就算能让王妃短暂的清醒一下有什么用, 到底不敢说,回道:“想让王妃临时清醒过来,倒是有一个办法,在王妃头部扎针,可让她短暂的清醒一下,时间不会长。便又会昏迷过去。” 长风洵犹豫了一下,眼下吴太医根本解不了这毒,如果半溪自己能清醒,她医术那么高明,也许对自己的病情会有不同的判断。 于是咬了咬牙,“马上扎针,让王妃先清醒过来。” 吴太医从箱子里拿出了针袋,因为手抖得太厉害,针袋掉落在地。 长风洵弯腰捡起,并未说话,将针袋递到吴太医的手中。 不多时,半溪的头上已扎满了银针。 这时宫中的太医也赶到了,一番检查后,面面相觑,但都束手无策。 此毒,闻所未闻,更别说解。 第89章 真相 府医、吴太医和宫中来的太医,都跪在原地,不敢出声。 他们并不明白寒王在等什么,按王妃现在的情况,应该准备后事了。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半溪睫毛微颤,睁开了眼睛。嘴唇微动,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长风洵见状,赶紧俯身下去,将耳朵贴在半溪唇间, 半溪声音微弱,“第二个柜子里......解药......” 长风洵愣了一下,赶紧起身打开了第二个柜子,里面摆放着三个药瓶。 一把将三个都抓了起来,回到床边。 半溪微微抬了手指,指向其中一个红色的瓶子。 人又晕了过去,本就是靠太医扎针强制催醒,所以撑不了多久。 长风洵拔开盖子,从中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半溪的口中。 过了没多久,半溪再次醒来。 太医们看得目瞪口呆,明明是无药可解的毒,怎么就活过来了? 于是上前号了脉,“回王爷,王妃如今脉象正常,证明身上的毒已解,休养些日子便可痊愈。” 长风洵听了也才觉得,悬着的心算是落下来了。 如今太子还在顾国公府,任长风洵怎么嚣张,也知道时间久了不合适。 “这解药,还有吗?” 半溪摇头,“只有一颗。” 长风洵转身对太医道:“你们退下吧,直接去顾国公府,看看那边的人还没有救。” “今夜之事,半远山在场,长风陌已经带着他们去了顾国公府。” “半远山?他不是被流放了吗?” 长风洵也知道,半远山突然出现在京都,必然有蹊跷, “你现在感觉如何?”长风洵修长的手指拂开半溪脸颊上的发丝。 “这毒是毒王教我的,解药也没问题,毒应该是解了。探雪呢?”半溪心里隐约知道答案,当时放这毒烟,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绝望。 如今,那些人中了毒烟,怕是....... “探雪也在顾国公府,会有太医医治。你的消魂蛊.......” 半溪想起了当日毒王的话,“现在没事了,毒王当日说过,这销魂蛊如果有三次未......未行......之事,才会伤及性命,这才一次,应该是无碍的。” 长风洵将半溪搂入怀中,语气中满是自责, “对不起,我不应该去见如堇,今日就不应该离开你半步。” “既然他们是有备而来,必然是计划周全的,你不见如堇,他们也会有旁的方法。还是要去一趟越州,再找找毒王,看有没有办法解了这销魂蛊。” “本王去趟顾国公府,今夜断云在府中守着你。处理完事情,本王便会回来。” 半溪也觉得累极了,半远山的事情也需要调查清楚, “你去吧,我也想睡一会儿。” 顾国公府。 灯火通明,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 “拜见寒王殿下。” 长风陌指着一排尸体,“三哥,这些人,都中毒死了。” 长风洵见过半溪那毒的厉害,这样的结果,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放在第一个的,便是半远山,如今脸色发黑,中了半溪的毒烟,早已断了气。 太子听闻长风洵回来了,也带着太子妃赶了过来, 看着半远山的尸体,笑得轻蔑, “三弟折腾了这一晚,原来竟是自己人所为。想来是半远山记恨你将他流放?所以才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此毒手?” 顾长冬走上前,仔细检查了半远山的尸体。 站在边上的一个丫环尖叫了一声,“阿珍的心上人就是他,奴婢昨日见过他手上这个疤痕。” 众人寻声望去,果然,半远山的右手背上,有一道疤痕。 应该是这次流放途中所受的伤。 长风洵打量着那个丫头,“上前仔细看看,可别看错了。” 那 丫环吓得双腿发抖,往前挪了挪, “奴婢确定,就是他,而且他腰间挂的这个荷包,也是阿珍绣的。这种双面绣的方法,整个顾国公府,只有阿珍会。” 另一个丫环也怯怯地道:“奴婢与阿珍住在一个房中 ,这个荷包,奴婢见阿珍绣过。” 另外一个住同一个屋的丫环也道, “是的,奴婢也见过,前几日阿珍总是忙完花房的事情,夜里就点着灯绣这个荷包。 当时,奴婢们还笑她是不是有了心上人,阿珍却只说是闲来无事,绣着玩。” “记得有一日绣这荷包的时候,阿珍太困,还打了瞌睡,不慎还烧焦了这荷包的一角,阿珍还心疼了好久,后来在缝的时候,将烧坏的一角,藏在了荷包里面。” 听闻这话,顾长冬从半远山的腰间扯下了荷包,一把扯开 ,果然,里面的布角有被烧过的痕迹。 如果说会双面绣是巧合,但是刚好布角被烧,缝到了里面,这就不能再巧合了。 只能说明这个荷包真的是阿珍绣的,这半远山堂堂丞相府的公子,怎么可能会是阿珍的心上人。 这阿珍不过就是个花房的奴婢,从小就在顾国公府。 那管事嬷嬷仿佛想起了什么,“老奴,那一日听到阿珍和阿珠吵架,大抵还说了什么,不过是利用你,你难道还妄想能当上主子?” 半舒站在半远山的尸体旁,她与半远山谈不上亲近,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性子本就软,如今看着,心中难免悲伤,已是泣不成声。 长风洵目光扫过众人,“这半远山流放在外,为何能独自一人回到京都?又能联系上顾国公府的丫环,一起密谋陷害寒王妃。” 长风玥早就想回宫了,至于半溪,半远山,和半舒死还是活,她真的不关心。于是道: “三哥,这还不清楚?三嫂害他远离京都,流放在外。他怀恨在心,偷偷回到京都,并且还故意接近了顾国公府的丫环阿珍。 想来是许诺了阿珍,事成之后要娶她做丞相府的主子,所以这阿珍才愿意为他卖命。两人设计,趁着今日顾国公府大婚,人多杂乱。 便和阿珍里应外合,设计阿珠谎报,半远山在府外接应。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长风堰拍了拍衣服,“既然已有定论,本殿就先行回宫了。” 第90章 一箭双雕 太子和太子妃转身离去。 紧接着长风玥拉着如堇一道回了宫。 当众人散去,顾长冬命下人将除了半远山和探雪之外的尸体都安排、处理了。 此时呆坐在半远山尸体面前的半鸿飞,人已显得很憔悴,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 今日本是丞相府女儿半舒大婚,却不料,流放在外的儿子偷偷潜回了京都,还在妹妹的大婚之夜,谋害长姐。 终究,这丞相府沦为全京都的笑话。 半舒看着此时沉默的父亲也很是担心,虽然父亲从前宠爱嫡女,半溪。 后来半溪毁容,他便将希望寄托在半晴和半远山身上。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到底是血浓于水,心中也跟着难受。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就算嫁入了顾国公府,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外面定然风言风语。 只是,如今大哥既然偷偷潜回京都,那半晴呢?人在何处。 于是开口问道:“不知道二姐,如今身在何处.......” 半鸿飞看了一眼长风洵,并未接话。 反而是顾长冬回道:“我会派人查一下二小姐的下落,会平安无事的。” 长风洵也沉默了良久之后,看着还留在前厅的几个人,说起来,如今都算是亲人。 可到底,这关系如今如此复杂而疏远,又看向半远山的尸体。 “半丞相,远山的尸身,你便带回去吧。” 半鸿飞面色沉重,“老臣谢过寒王殿下,如今......如今寒王妃如何了?” “她今日也险些丧命,如今在府中休养。” 就这样,半鸿飞带着半远山的尸身回了丞相府。 顾长冬似乎还有话要与长风洵聊,于是吩咐了灵芝 , “扶少夫人回房歇着吧,今日这一番折腾,想来也累了。” 灵芝赶紧应是,扶着半舒便回了后院。 长风洵又命人将探雪好生安葬,前厅之中,如今只留下了长风洵和顾长冬两人。 顾长冬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长风洵,“寒王殿下,此事......” 长风洵也抬眼看着面前还未来得及换下喜服的顾长冬,他未曾离开,单独留下来,便是还有话要说。 他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 “今日,叨扰了顾将军的婚事。” 顾长冬沉思片刻,“此事,怕幕后还有其他人主使,不然凭半远山一人, 不可能顺利从流放地潜回京都,还能设这么一个局。 能将这事做得这么天衣无缝,这背后之人怕是不简单。” 长风洵的何尝不明白,只是如今半远山已死,今日又是顾长冬大婚, 既然对方计划如此周全,想来今日再僵持下去,也查不出什么结果, 所以才顺着结了案,装着一切都是半远山的为。 “选择在你的大婚之日动手,想来这人想对付的,不仅仅是本王与王妃,也是想一箭双雕,搭上这顾国公府。” 顾长冬也猜到了,眉头紧锁,更觉得幕后之人不容小觑。 一则是想到了今日大婚,府中人多嘈杂,好趁机动手。 二则,寒王妃在顾国公府失踪,也可挑起纷争,让寒王府和顾国公府彻底对立。 到时候不管受损的是哪一方,于那幕后之人都是渔翁之利。 能有这等心计和筹谋,还能顺利将半远山带回京都,此人,怕是不简单。 “派人去查一下半晴,看她是否还活着,知道多少?” 顾长冬点了头,今日之事就算长风洵不说,他也会派人去细细的查。 皇子之间,攻于算计,他不是不知道。 但是, 这次摆明了不是单独对付寒王,这人是想连顾国公府一起全部搭上。 他自然不能让顾国公府出事。 太子府。 长风堰看着几个侍女伺候着青剪秋解开了发髻。 “你们都退下吧。” 长风堰的话音刚落,那几个侍女便赶紧躬着身子走出了房门。 青剪秋透过自己面前的镜子,看到身后一身冷意的男人。 长风堰额角青筋尽显,仿佛是气极了,对着青剪秋道: “你可知道,你今日做的事情,到底有多蠢,太子妃难道是觉得这太子妃的位置也坐腻了?“ 青剪秋却并不紧张,浅浅一笑, “怎么,太子殿下这是在心疼她吗?这么着急找我出气。“ 长风堰压下了胸口的怒气, “别用你那点小聪明,再做愚蠢的事情。到时候,本殿也救不了你。” 青剪秋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问,“太子殿下事到如今还惦记着她?” 长风堰手心微紧,“这不是你该问的。” “她也不是殿下该想的。”青剪秋转过了身,看着面前的长风堰,有些出了神。 “殿下,不管你对半溪有着怎样的情谊,都应该停止了。 任何时候,你们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可能。若是寻常女子,殿下喜欢,收了便是。 可是她不同,她是寒王妃,是足够将你拉下深渊的存在。” 长风堰何尝不明白青剪秋说的这些道理,从当时他答应了立青剪秋为太子妃开始,他们就回不去了。 可是,他也时常想起年少时,那些阳光和煦的日子,那时他也曾有过懵懂天真的感情。 找尽各种理由和借口只为了能去丞相府中与她见上一面。 “所以你才选在今日,对她动手?” 青剪秋笑了,“殿下,如果我说今日之事与我毫无关系,你会信吗?” 长风堰心中微惊,能悄悄将半远山带回京都,还能在顾国公府安排妥当一 切,定然不是普通人。 长风玥虽然一直与半溪不合,但是以长风玥的性子,她想不出这么周密的计划。 那如堇,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平时宫门都不能踏出,更别说去顾国公府安排这一切。 那么最有可能的,只有青剪秋了,她有动机,有这个实力,背后还有青将军府。 青剪秋也曾认真的分析过今日的事情, “今日之事,不管是什么结果,对方想要的除了半溪的命之外。 明显在故意挑起顾国公府与寒王府的不和 。由此看来,这幕后之人不管是谁,他想对付的都是顾长冬和长风洵。 殿下何不继续看看这出戏怎么演?只需静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更好? ” 第91章 妾作长风,送君入长空 长风堰看着面前的青剪秋,得承认她自从嫁入东宫,便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她明事理,重大局,她身后有整个青将军府。 她总是能冷静的看清局势,帮他权衡。 于是清了清嗓子,警告道:“本殿奉劝太子妃不要打半溪的歪心思。” 青剪秋冷冷地笑了,“太子殿下,如果你对半溪真有你自己所言的那般情深意重,在当初她毁容之时,就应该不顾一切,将她迎进东宫,兑现承诺她的太子妃之位。 可是当初你并没有这样做,你犹豫了。你娶了我,我当然知道你娶的是青将军府,不是我。 我知道殿下娶我不过是权衡之举,可是皇家婚事从来都不由心。 既然我们是夫妻,从此便也是同一战线的盟友。你当初放弃了她,如今便没有资格再去护她什么。” 长风堰只觉得心口一紧,这些话被这样赤祼祼的说出来,终归是让人难堪和疼痛。 最后只能大怒道:“青剪秋,谁给了你胆子,这样与本殿说话。” 青剪秋将身子挨近了长风堰,语气依然淡定, “殿下,我只是提醒你。你不爱我,我知道,但是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好, 如果我们做不成恩爱的夫妻,那我们至少应该是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盟友。” 长网堰看着面前冷静的女人,从前只知道她识大体,顾大局,倒是不知道她胆子还这么大。 “你希望我好,哈哈哈......不过是因为,你想要坐稳这太子妃之位吧。” 青剪秋眼中有一抹忧伤划过,却也从容, “殿下,我想要什么,你知道,你想要的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太子之位。 既然当年你做出了选择,如今便不要再让遗憾牵绊。成年人的世间本就没有,什么都想要的道理。 如今丞相府失势,你自然能看明白,人总应该有所取舍,为了你想得到的,有一些东西,便必然会失去。” “爱而不得,舍而不甘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执念。殿下,你不应该是如此天真之人。” 长风堰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青剪秋,一张脸清秀可人,美目流转,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坚定。 “所以,本殿对于你来说,也只是你通往梦想的垫脚石吗?” 青剪秋这一次笑得真切,语气也带着回忆的恍惚, “臣妾十三岁时,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那时候殿下意气风发,翩翩少年,谁会不喜欢? 一个女人不管嫁的人是普通农夫,还是权势贵重之人,当然都希望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只是爱这东西,虚无飘渺,言不由心,求而不得,便莫再强求。 长相厮守也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有恩爱缠绵,也有携手共退。臣妾愿意做那长风,送殿下入长空万里。” 长风堰愣了半响,转身离去。 寒王府。 长风洵回到清园,天已破晓,东方泛着微弱的白光。 半溪身体虚弱,睡得安稳。 长风洵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没想到她会有勇气放出毒烟,同归于尽。 这次回来,他也派断机查过,从前丞相府的大小姐性子柔弱,那场大火之后被秦氏苛待,也是逆来顺受。 如今半溪的性子,显然与当时判若两人。 是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的变化,后来敢设计离开寒王府,还有她的医术, 从前她可从来不会医术,难道真的是守孝三年,自己看医书学会的? 长风洵心中有疑问,但是,她救自己是真心的, 甚至不惜引了销魂蛊到她的身上。 今日之事,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太子?太子妃?还是宫中更大的一张手? 能将此事行得如此周全,半远山做不到。 那到底是何人,如此针对她?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她,那么,尽快带她离开京都,先去一趟西岐,找到那藏宝图,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案。 一是可以离开这事非之地,二是,如今如王蠢蠢欲动,他暂时离开。 如王的行动和野心,才会暂时安顿下来。 眼下,他交出兵权,如王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目前不是好时机。 也许,暂时离开京都,离开这权力的中心点,也是护得如王和如堇平安的一个好方法。 一觉醒来,外面阳光热烈。 半溪看着身侧熟睡的长风洵,愣了半晌, 从此,再也见不到探雪了吧?半溪知道那毒烟的后果。 可是当时,明明也有喂一颗解毒丸到她嘴里。 也许,再唤一声,她会出现。 于是半溪轻轻的唤了一声,“探雪......” 门不有应声而开,屋中依然一片沉寂。 长风洵睁开了狭长的眸子,看着坐在身侧的半溪,伸出手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 “探雪,她不在了,本王已命人好生安葬。半远山,也让丞相带回府了,此事便不再追究了。否则追究起来,连顾公府也难逃牵扯。” 半溪嗯了一声,“半晴呢?如果找到她,让她回来吧。” “嗯,让顾长冬派人去查了。” “我们,还是今日启程吧。” 长风洵有些惊讶,“太医说,你的身子还得再养些天。” 半溪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的身体无碍,我会医术,你知道的。我在马车上休息也一样,而且离开京都,心情好了,对我的身体还更有益处呢。” “你的医术,什么时候会的?”长风洵的指腹间有些薄茧,摩挲着半溪的小手问道。 这个理由,半溪早就想好了,“那场大火之后,母亲过世,我就住在后院,从未再出门。 最初并也觉得可能是悲伤过度生了什么怪病,并未怀疑。但是时间久了,冷静下来,我就怀疑不是生病,是被人下毒。 所以从那时候,便开始看一些医书。只因那时候无人关心我的行踪,所以大家不知情罢了。后来嫁入寒王府,一个人又是三年。便又继续看了一 些医书。” 半溪看着长风洵有些欲言又止,便又道: “你是在猜,我性子为何也变了?” 第92章 本王喜欢 半溪又道:“其实,我从前也是这样的性子,那时候母亲还在世,总说我是一身反骨。 但那时候母亲会处处提点我,告诉我女子三从四德,教我不要善妒,如何做一家主母。 时时提醒我,这样不可以,那样不能表现出来,所以那时候我性子便收敛着。后来母亲过世,我因怀疑自己不是生病,是被人下毒毁容。 可太医怎么查都说是生病了,我想来幕后有位高权重之人,所以就索性假装顺从,躲在房中,不与外人接触,潜心研究医术,想治好自己的脸。” 半溪说完这些,心里有点悚,长风洵这样的男人,并不好糊弄。虽然,她认为这个理由编得挺合适的。 于是又将一张煞白的小脸凑了上去,语气娇嗔,“当然,有了你之后,我这性子就更加肆意了些。” 半溪自认这马屁拍得不错,长风洵应该会高兴。 果然,在这一句话之后,长风洵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 “从今往后,有本王在,你便只需做你自己。” “现在真实的我,就想说,出发,离开京都这个尔虞我诈的鬼地方。”半溪想按原计划今日出发。毕竟,再不走,有人该着急了。 长风洵的唇落在半溪的额间,极轻极柔,如春风化雨。“好,那便离开这里。” 夜色如墨。 一只小鸟飞入了坤和宫,落在雕花窗棂上。 如堇放下手中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走到了窗前。 这并不是寻常信鸽,这种小鸟叫雾雀,她从前住在如城时,偶然救过一个姑娘。 那姑娘便精通训鸟之术,后来便训了这人们陌生的雾雀,送她作礼物。 因为雾雀的身形,大小,都不同于普通信鸽,所以大家就算见到它,也只当它是普通小鸟,从来没想过它也会传信。 所以后来,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靠雾雀传信。 如堇从小鸟的腿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纸条,细细展开,眉眼微动。 回到屋中,写了几行字,放到雾雀的腿上, 如堇对着那如泼墨一样的夜空,摊开了双手,手臂微微一抖,那雾雀便腾空而起,最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如堇看着头顶的月亮,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的月亮,确实比昨日要圆呢。 可是,时机还未到呢,是的...... 这一次,一切都会与从前不同了。 洵哥哥,如堇在宫中,等你回来...... 一家客栈之中。 长风洵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又看向坐在一侧若无其事的半溪。 三个人看来看去,没有人开口说话。 长风洵微微蹙眉,“你,就没什么话要说?” 半溪瞪大了眼睛,仿佛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说什么?” 长风洵只觉得脑门快要冒烟了,忍住了脾气问道:“她,为什么在这里?”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她要跟着我们一起云西岐。” “谁同意了?” 半溪一脸无辜,“我同意的啊,不是你说的,只要有你在,从今往后我做自己就好。” 长风洵感觉自己被堵得心里慌,“可是......\" \"哎呀,可是什么可是,如今探雪不在了。我就想寒烟陪着我。我身边总得有个人不是,就让寒烟留下来,跟着我们好吗。” “你想,这一路上,我总归是需要有个人贴身跟着的,我挺喜欢寒烟的,我觉得她合适。” 长风洵一想到寒烟教半溪那些东西,便觉得心中别扭。 “为何不与本王商量?” 半溪毫无愧疚之意,回答得坦坦荡荡,“和你商量,你肯定不同意啊。所以,索性不说了。” “你明明是故意先斩后奏。” 跪在下方的正是寒烟,此时心中忐忑,寒王殿下始终并曾正眼看她。这让她很是不安,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留下来。 她原本还觉得很奇怪,为何半溪突然差人来送信,叫她先行到这个客栈等她。 如此看来,给她赎身的事情,王妃压根就没和王爷说过。 王爷根本不知情,所以这一切,都是王妃一个人决定好的先斩后奏。 半溪早就猜到了长风洵不会同意她带着寒烟一起。 特别是寒烟还是雪月楼的姑娘的前提下。 所以才在给寒烟赎身之后,让她直接来这里等自己,为的就是先斩后奏。 僵持了一会儿,半溪索性站起了身,就坐到了长风洵的腿上,“我不管,我挺喜欢寒烟的,我就是要带着她一起云西岐。” 长风洵被半溪这突然送到怀中的身子,吓了一跳,只觉我得身子僵硬,就要推开半溪。 堂堂寒王殿下竟一时间有些红了脸,想推开半溪,谁料半溪索性搂住了他的脖子。 长风洵有些狼狈,对着跪在地上的寒烟道:“你退下。” 寒烟未敢抬头,一直低着头,退出了房外。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算是过关了?可以留下来了?没想到寒王妃竟敢在寒王面前如此放肆。 屋内长风洵很是无奈的看着挂在自己怀中的半溪, 语气中有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你如今,倒是犯起浑来了。” 半溪送上了红唇,贴在长风洵那性感的唇上。“王爷,喜欢这样犯浑不讲理的我吗?” 这话像是问题,却又更像是挑逗。 长风洵只觉得被她亲过的地方,如黄河泛滥一片炙热。 “你要带着她也可以,代替探雪伺候你。但是,不许再跟着她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半溪看着长风洵那俊美无瑕的脸上,透着有不禁逗的神情。 “哪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吗?......难道王爷不喜欢?” 呢喃间,半溪已经坐得近长风洵又近了一些,整个人在长风洵的怀中,一只弱若无骨的小手扯开了长风洵的胸前的衣襟,在里面蹭来蹭去。 学这些,哪用得着寒烟。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哪种动作片找不到? 长风洵只觉得小腹处一阵燥热,如火山要迸发而出,异常难耐。 喉结滚动,滑出迷乱的四个字,带着模糊的尾音和该死的性感, “本王,喜欢......” 第93章 老友相聚 长风洵的唇反守为攻,覆了上来。 这一吻绵长热烈,过了良久,长风洵才艰难的抽身。 如今半溪的身子还未大好,自然也不能要更多。 便扯开了话题,“你喜欢带,就带着吧。明日,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半溪在心中暗想,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人可以被长风洵称之为朋友。 心中倒还真有几分期待,“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做你的朋友?” 长风洵有些恼火的捉住了半溪乱动的小手,这女人,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欲望, “一个跟你一样,犯浑的人。” 听了这个,半溪更期待了。半溪也发现,原本是他们两人,带着车夫出的城。 但是,自从进了月州境内,长风洵身边便多了几个面孔陌生的侍卫。 “今日那几个侍卫是谁,要陪我们去西岐吗?” “嗯,他们是风云暗卫,流光和流阴,武功不在断机,断云之下。” 世人都知道长风洵这些年手中有一支精锐,风云卫。个个训练有素,武功高强,是不可多得的高手。 所以这一次,皇上才将风云卫收编进了禁卫军,也是想打掉他身边最后的堡垒。 可是,却没人知道,长风洵在训练风云卫的同时,还成立了另一批风云暗卫,他们不在名册内。 世上无人知晓,他们是鬼魅一般的存在,与风云卫的光明正大相辅,风云暗卫只在暗中行事。 此去西岐,自然需要身边有人贴身跟着,所以便召来了流光和流阴二人,随身跟着。 半溪看着面前五官深邃的男人,他此番这么容易就交出了兵权,想来也是留了后手。 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的这么轻易就交出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 第二日, 一行人到达一处小镇,算不得繁华,但是小镇依水而建,镇上溪流交错,倒也别有一番恬静之景。 又走过石拱桥到达一处溪边的小院,青苔小路,厚重古老的木门,流光上前扣响了门上的门环。 来开门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流光,正要关门,却又看到了站在流光身后的长风洵。 小小的身子穿过流光的身边,径直来到了长风洵面前。 长风洵一把将那小女孩抱起,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洵叔叔来了,爹,娘,洵叔叔来了......” 长风洵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拉住了半溪的手,径直进了门。 一对夫妻也迎了出来,那男的一身粗布青衣,面容英俊,浓眉疏目,虽然衣着再普通不过,就连这院子都极寻常,可依然难掩其贵气风流。 他身侧的女子,挽着妇人的发髻,也是一身素衣,衬得她身材玲珑有致,第一个开了口。 “欢儿,快下来,见过婶婶。” 只见那叫欢儿的小女孩子,这才从长风洵的怀中溜了下来,对着半溪有模有样的行了礼, “欢儿拜见婶婶,洵叔叔和婶婶什么时候也生个小弟弟,可以陪欢儿一起玩。” 半溪只觉得,现在的孩子聊天,真的是让人接不住话。 长风洵倒是先开了口,“很快了就会有了,到时候欢儿负责照顾好弟弟。” 那青衣男人笑得爽朗,“别站着,来,先坐下再聊。” 说罢领着长风洵和半溪到了院子一角的葡萄树下,那里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倒是很惬意。 长风洵看向流光,“你和流阴,带着寒烟姑娘一道,出去买些吃的回来。” 刚坐定,长风洵就介绍道:“这是顾承宣,这是他的妻子兰浮苏......” 还没等长风洵说完,那小女孩已经自我介绍道: “我是爹和娘的女儿,我叫顾长欢,一世长欢喜的意思。” 半溪脑子里闪过,顾承宣三个字,眼中有惊讶,“你是顾.....” 还未说完,只见兰浮苏打断了她的话,对着身后刚奉完茶的丫环道: “今日家中有朋友来,你去地里摘些新鲜的菜回来。” 那丫环领命离开,如今院中只剩下他们四个大人加上顾长欢五人。 兰浮苏这才笑着对半溪道:“没错,他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顾国公府世子,顾承宣。” 半溪这下有点懵,倒真没想过,长风洵所说的朋友居然是离开京都多年的纨绔子弟,顾国公府世子。 从前她在闺中,也听过顾承宣的名号,因为才思敏捷,被皇上召进宫陪太子读书,博古通精,被誉为京都第一才子。 却不知为何,纨绔成性,不思进取,后来离开了京都,在外面鬼混。 “长风洵说的朋友,竟是顾世子。” 顾承宣一边斟茶,笑得随意:“寒王妃是不是也觉得长风洵这小子不配做我朋友?像我这样风光霁月的谦谦君子......” 长风洵端起茶杯,“就你还谦谦君子,我看你是个骗子差不多......” 半溪没想到一向冷漠的长风洵也有这样的一面,此时与顾承宣斗嘴的模样,让她竟有些恍惚,仿佛这才是冷漠外衣下真实的长风洵。 顾承宣明显懒得搭理长风洵,“寒王妃,与长风洵生活是不是很无趣?他这个人就是心思太重,思虑又多,所以乏味又无趣。” 半溪也跟着笑了,“那往后便应该多与顾世子这样的朋友在一起,撕了他的面具,也能轻松些。” 兰浮苏抱着顾长欢一边替她理着头发,一边说, “这缘分倒真是奇妙,如今寒王妃的四妹嫁入了顾公国府,成了三弟的夫人,倒也真是很有趣。” “浮苏姐姐,你叫我半溪就好,咱们就别寒王妃,顾世子的叫了,别扭。” 四人又闲聊了一番,顾长欢到底是个孩子,已经坐不住了,就要跑开。 兰浮苏起身去追孩子,半溪也跟了上去。 顾承宣看着长风洵追随半溪的目光,“从前是谁说,对娘子百依百顺的,胆小,可笑,没骨气?” 长风洵回了神,回答得一本正经,“是吗?有人说过吗?谁说的?” 顾承宣也懒得再和他鬼扯, 于是反复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神色凝重了些。 第94章 殿下你变态 顾承宣反复晃了晃手中的茶杯,神色凝重了些。 “你真的将兵权全交了?” 长风洵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所幸,有一部份交到了顾长冬手中,入了你们的顾家军,你还不谢过本王?” 顾承宣白了他一眼,“那如王,终究是有些让人放心不下。” “如堇于我,有再造之恩,如王于我,有帮扶之义。无论如何,都不想走到那一步。” “所以你就趁机交出兵权,离开京都去西岐,想让如王就此收手?” 长风洵点了点头,“如王不是无脑之人,如今我没了兵权,虽然如家军勇猛,但是光凭他的如家军,打不进京都。 还有太子妃的母族,青将军府,绝不会坐视不管。再不济还有顾长冬手上的兵马,如王自会权衡,他如今没有胜算。” “最主要的是,你现在离开京都,去西岐,如王一心想扶持你登基,现在你这个幌子却跑了,他更加师出无名。一旦行动,便是谋反,你小子倒是好算计。” 长风洵轻轻地叹息,“多番劝说,都无用。只能想出此法,牵制如王,这样才能保得如堇和如王周全。” 顾承宣也有些惋惜,“如堇那丫头,对你是真的情深意重,当初要不是她要死要活的让如王设计将你带出清宁宫,哪有如今的寒王。可惜到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你耽误了人家。” 长风洵何尝不知道,以如堇郡主的身份,和如王的显赫,本可以有大好姻缘。 “情之一字,哪能是报答就可以的。正因无以为报,便更得护好她的周全,终归是我欠了她的。” 顾承宣也看向院子一角和兰浮苏一起陪着孩子玩闹的半溪, “那这半溪呢?便是你的情之所起?” 长风洵嘴角含笑,“从前不懂你说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如今,倒真是有些体会了,只想与她时时在一处,日日在一起。” 又过了半晌,长风洵仿佛想起了什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都,回顾国公府?此番,顾国公府已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怕是风雨欲来了。父皇又突然让顾长冬掌了兵权,你想躲怕是也躲不开了。” “而且半远山谋害半溪一事,已能看出,已经有人盯上顾国公府了。” 京都众人都知道,这顾国公府的世子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沉迷女色。 这些年不管顾国府的事,反而是娶了个娇妻,呆在月州不肯回去。 可事实上,当年他因才识过人,进宫陪太子读书, 当时年轻气盛,不懂韬光养晦,更不懂与君相处之道,锋芒太露,读书比太子好,练功习武也比太子强。 皇上一向多疑,不喜欢世家权势集中,顾国公府本就树大招风,手握兵权,如今又出了一个旷世奇才的世子。 一个人能力卓越,可以带来家族的变化。 但是对于早已位高权重的顾国公府来说,再出一个能力,学识都高过太子的世子,带来的,将不再是家族的荣耀,而有可能是灾难。 所以,后来顾承宣便离开了京都,做起了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纨绔。 皇上后来那几年,才慢慢对顾国公府放心了些。 偷来了这几年的清闲日子,娶了兰浮苏,一个民间女子,生下女儿顾长欢。 如果有一天,回到京都,这一切,怕是都要变了。 “三弟能力卓越,让他先应付着吧。皇上一向多疑,这些年互相牵制,权衡。将青将军的嫡女许给太子。 如王无令不得回京,眼下你人又不在京都,如王是聪明人,他现在师出无名,想来也不会轻易出手。 三弟当下手握兵权,但是绝对不会站皇子的队,这局面,应该是皇上想看到的。以目前这样三方共存的局面,京都应该无人可以牵制或者是拉拢这其中任何一方,一时之间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你此去西岐,可还有旁的事情?” 长风洵顿了顿手,“想查查母妃当年之事,听闻有些线索落到了西岐,便刚好趁机去一趟。” 顾承宣想起了刚才那个妩媚的姑娘,一看便不是寻常丫环, “你带着的那个寒烟,是什么人?” 长风洵差点被一口茶呛着,一时之间有些尬尴, “是雪月楼的花魁......” 顾承宣也被这回答勾起了兴致,“雪月楼的花魁?你带着她?又是玩的哪出?” “不是我要带,是半溪说要带着。” “她,带着一个青楼女子在身边?这是生怕贼不惦记吗?你这王妃是脑子太好使,还是太不好使?” 长风洵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是真说不出口。 顾承宣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也费解,“你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带在身边可靠吗?” “我哪知道女人之间的事儿,之前在京都,半溪去过青楼见过寒烟,说是找她......找她......” 顾承宣感觉要被急死,“堂堂寒王妃,找一个青楼女子做什么?从前倒是听说过丞相府的嫡女,才情学识名满京都,后来母亲过世,便得了怪病,容貌尽毁......” 说到一半,顾承宣仿佛突然明白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哟哟......原来我们寒王殿下,玩得这么花啊?这半溪堂堂丞相府嫡女,还真愿意?看来你这魅力大着呢。 从前只道你小子不好美色,清心寡欲,没想到这一旦开窍了,还会玩花样了。哈哈哈......” 长风洵只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事本就解释不清,再说本来就是半溪自己要去的, 如今说得好像他喜欢,才让半溪去找寒烟一样。 虽然每每见到半溪在床上,那样主动又......又有些放浪的模样,确实是销魂,弄得他情动不已。 那些......任何世家小姐的家教里定然是没有的,长风洵当然并未怀疑半溪带着寒烟是有其他目的。 从内心认定,半溪是为了讨好他,这些都是跟着寒烟学的。 一想到半溪是为了讨他欢心,心中又莫名的甜蜜了起来。 抬眼对上顾承宣看自己的眼神,此时简直像在看一个变态。 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袭了过去,顾承宣本就身手了得,不过是蛰伏在月州多年。 索性也还了手,两人在葡萄架下打了起来。 远处半溪看着厮打的两人,“浮苏姐姐,他们怎么还打起来了?” 兰浮苏并不在意,依然笑得温和, “不用管他们,多时未见,怕是欢喜,所以练练手,没个正形。” 第95章 把酒言欢 长风洵和顾承宣两人打累了,又坐回葡萄架下,继续喝茶。 顾长欢很粘长风洵,跑过去让他抱。 半溪看着长风洵将长欢抱在膝盖上,有说有笑的模样,与在京都截然不同。 兰浮苏看了,也笑道:“你与寒王,打算什么时候也要个孩子?” 半溪的笑容凝固住,孩子......她从来没想过。 自己的未来和去向都未明确,绝对不能带一个孩子来到这世间。 从前珍珠项链还在,可以召唤出空间,所以半溪一直有悄悄服用避孕药。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当时怎么不多拿点避孕药出来。 现在剩下的药不多了,看来不能浪费,以后要算算安全期,再搭配避孕药,这样能用得久一些。 兰浮苏以为半溪担心,便宽慰道: “你别看寒王平日里,冷冰冰的,看似冷酷无情,可他也是没有办法,他在这世上无人可依,生在皇家看似尊贵,实则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其实他很喜欢孩子,那时候长欢刚出生,他便抱着左看右看。” 半溪看着远处的长风洵将长欢高高举起,不知道和孩子说了什么,脸上笑得开怀。 长风洵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朝她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半溪突然有了泪意。也许在长风洵看来,她很快就会怀孕有孩子。 可是长风洵不知道,自己服用了避孕药,他想要的孩子,不会到来。 于是半溪收回了目光,看向身侧的兰浮苏,“你与顾承宣,是怎么认识的?” 半浮苏一边理菜,一边回忆,“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是我养父母将我捡回来,收留了我。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小镇上,后来养父母也过世了。 有一日,顾世子喝醉了酒,从我身边经过,对我说,姑娘,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半溪听着,不禁道:“顾承宣这台词也也太老套了吧,你也信?” 兰浮苏也笑了,“是不是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但是,我却相信是真的,因为,我也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这下半溪没话说了,果然爱情让人昏头啊,兰浮苏又问,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就是,你见到一个人,第一感觉就知道,他是你在等的人,他仿佛曾经出现过?我与顾承宣就是这种感觉,我们感觉从前见过,我们确定未来会在一起。不论生死,不问缘由。” 半溪有些失了神,当初在越州,在小七家。 她第一次见到傻子,坐在轮椅上。是有那么一瞬间恍神的。 还有那一晚,在月光下,傻子在村口等她。 以及,傻子第一次见她,那时候她还面容丑陋,可是傻子就说她是他媳妇儿...... 难道这就是兰浮苏所说的命中注定? 半溪轻轻摇了摇,不禁骂自己,这也太容易被洗脑了吧,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这时,流光和流阴,带着寒烟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吃的回来, 于是在院子里,摆上吃的,兰浮苏又炒了几个小菜。 流光和流阴很识趣的带着寒烟离开了院子。 于是大家坐在葡萄架下,有说有笑,长欢今日也特别高兴,总是挂在长风洵身上。 兰浮苏伸手道:“长欢,到娘这里来,洵叔叔和爹爹好久没见,他们有话要说。” 顾长欢不依,“那我也很久没见到洵叔叔了,我也有话要和洵叔叔说。” 长风洵将顾长欢放在膝盖上,往她嘴巴里放了一个鸡腿, “等洵叔叔这次从西岐回来,便带你去京都,欢儿这么大了,应该回京都,读书识字了。” “京都是什么地方?”顾长欢仰起小脸天真的问。 一时之间,倒是把四个大人问愣住了。 京都是什么地方?是东沧的都城,是最繁华的地方,却也是暗流涌动,最危险的地方。 在那里,一个生命的消失,可以悄无声息。 一切痛苦和悲伤,都淹没在繁华的喧闹之中。 顾承宣却回答道:“京都,是洵叔叔和爹的家。” “可是,我们的家不是在这里吗?” 半溪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和人类幼崽聊天,大人接不住话。 于是半溪对着长欢道:“长欢,我们爱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这句话出口,大家都看向半溪,长风洵看向半溪的目光,意味深长。 顾长欢觉得有道理,便也开心地道,“对,爹和娘在哪里,洵叔叔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这一日,长风洵与顾承宣都喝了很多酒。 也许是因为很少如此肆意,索性便放开了。 直至深夜,半溪和兰浮苏才将醉得不省人事的两人,拖回了房间。 半溪看着床上早已睡去的长风洵,面色微红, 他是皇上的儿子,是名动天下的寒王,仿佛他生来就是尊贵的,拥有一切。 可是,却又仿佛,很容易就一无所有。 甚至,连与朋友促膝长谈,把酒言欢,都如此奢侈。 这个男人,他似乎拥有很多,却又似乎一无所有。 顾国公府。 一个嬷嬷来到三房的院中,“夫人请三少夫人过去一趟。” 半舒见来人是夫人身边跟了多年的嬷嬷,也不敢怠慢,“多谢嬷嬷,这就过去。” 来到夫人院中,只见,顾长冬的母亲,和二房,四房的夫人都在。 半舒上前一一行了礼。 顾国公夫人倒是温和,“免了,快坐下,你刚刚入府,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多谢母亲挂怀。” 四夫人却开口道:“三房这婚事,倒真是热闹得紧,闹得京都人尽皆知。” 半舒自然明白四夫人说的是大婚当日,姐姐寒王妃失踪之事。如今已沦为笑柄。 “是折腾了些,好在都过去了。”半舒小心翼翼的回答。 四夫人却笑了,“都过去了,三少夫人当真想得开,大婚之日,丞相府的兄长谋害寒王府,兄长过世,三少夫人也可以面不改色,当真是配得上咱们三公子的杀伐果断。” 半舒两只手拧着手中的帕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至于在众长辈面前,顶撞四夫人。 第96章 相助 “四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兄长过世,我与夫人应该披麻戴孝?” 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顾长冬,今日着一身青衣锦袍,看着格外英气逼人。 四夫人一时之间有点尴尬,本是想在新妇面前嘀咕几句,谁料被这三公子听了去,如今他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顾长冬上前,“长冬拜见夫人,各位姨娘。” 三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也是意气风发,心中难免喜悦,眼中含泪。只可惜自己人微言轻,身份低微。 顾国公夫人笑得温和,“长冬,你倒是体贴新妇,还来了这里。” 顾长冬走到半舒身侧坐下,“半远山行刺寒王妃之事,皇上和寒王并未追究,只是命丞相府私下下葬,不可铺张。既是皇上有命,我与夫人这三朝回门才免了。四夫人这话,难道是想让半舒违了皇命,整日里哭哭啼啼?” 四夫人赶紧道,“没这个意思,只是和新媳妇闲话家常罢了。” 顾长冬当着众人的面,将一个印章递到半舒面前,“这印章,你拿着。” 半舒,并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看着顾长冬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的接过。 顾长冬起了身,对着顾国公夫人很是恭敬, “娘,我还有事要处理,便先告退了,半舒刚入府中,往后还要仰仗夫人多提点她。” 二夫人见今日顾长冬一点面子没给四夫人留,还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印章交到了半舒手上, 这是摆明了要护着他的媳妇儿,赶紧在一旁陪着笑, “看看,果然是儿大不中留,生怕新媳妇儿被别人欺负了去。” 半舒也没想到,顾长冬今日会专门来后院为自己撑腰,此时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心口扑腾扑腾的跳。 顾国公夫人看向半舒拿在手上的印章,也道: “长冬,去忙你的吧。半舒是个知书达礼的,你就放心吧,娘对她,也很放心。” 顾长冬行了礼,又走到三夫人面前,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顾长冬离开之后,厅里的气氛又怪异了一些。 顾国公夫人唤来贴身的嬷嬷,“去将库房的钥匙取来。” 不多时嬷嬷拿了一串钥匙过来,顾国公夫人接过钥匙, “半舒,这些年承宣纨绔无状,都是长冬在管事,如今你已是我顾国公府的三少夫人,这家你也当得,今日便把这库房钥匙交予你。” 半舒一时之间受宠若惊,从前在丞相府这些事也轮不到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三夫人是顾长冬的亲娘,自然是一心向着自己的儿子,此时惶恐不安的开了口, “夫人,半舒刚嫁入府中,对府中都不熟悉。历来都是世子和世子妃掌家,如今世子和世子妃虽然离家在外,但好在夫人身体康健,这家还是应该夫人看着,半舒担不得些重任。” 半舒当然知道三夫人才是顾长冬的亲娘,只是因为身份低微,所以顾长冬从小养在夫人身边,只能唤她姨娘。 半舒相信三夫人定然不会害自己,也赶紧上前跪下, “多谢夫人厚爱,儿媳才疏学浅,愧不敢当。” 顾国公夫人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笑着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快起来。如今我老了,有个人分担一下,求之不得。” 半舒一时分不清顾国公夫人此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正左右为难,宫里来人传话,说是五公主今日在宫中办了,赏花宴,差人来请三少夫人进宫一趟。 半舒暗暗松了口气,便跟着进了宫。 顾国公府众人心中也暗惊,这丞相府的庶女,怎么还能得五公主的邀请? 宫中丝竹声声,不少京都名门贵女都在其中,个个都巴结着长风玥。 长风玥见半舒前来,对她并不热络。要不是如堇劝说,原本她就不想请半舒。 半舒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难免心中忐忑,又因五公主长风玥刻意冷落她, 众人也都跟着对她有些冷目,半舒只觉得如坐针毡。 默默的看着面前的花茶,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 正在这时,户部尚书家的大小姐看着半舒道: “这不是丞相府的四小姐吗?听说大婚之日,可是热闹得紧呢。” 这一开了口,众人便有了话聊,另一位小姐也加入进来, “听闻洞房之夜,顾将军听说寒王妃不见了,万分着急呢。” 半舒看着说话的都是各家的大小姐,而今日在场的只有自己一个庶出的小姐。 她从来都是软软的性子,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一时真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如堇走了过来,坐在半舒身侧,目光扫过面前各家的小姐,将头转向半舒, “恭喜半四小姐,嫁给顾将军,做的是正室夫人。这顾将军一表人才,俊朗丰毅,而且还谋略过人,将来前途无量,这才是你往后的命数呢。什么庶出的小姐,那都是你从前的命,从前由不得你,但是往后便不同了。” 如堇这些话,是说给半舒听,也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 这可是如堇郡主,她说什么,旁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大家也就噤了声,各自散了去。 半舒看着坐在身侧的如堇,自己与她并不熟识,可她却愿意这样帮她解围。 半舒心中升起无边的感动,只觉得鼻子一酸,“多谢如堇郡主出手相助。” 如堇笑得很是开心,“和我客气什么,往后她们要是再敢这样说你,你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半舒抹了眼角的泪,如堇将手中的果子递给了她,说得苦口婆心, ”你也别老想着自己是庶出的小姐,每个人的出生,选不了 ,得认。 但是,你现在不同了,如今你已经嫁进顾国公府,是顾将军的正室夫人,你怕什么? 既然老天有了这样的安排,那说不定,你的福气远不止此。从今往后,能过怎么样的日子 ,能不能被人尊重,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从今往后,都得是你自己说了算。 第97章 离幸福那么近过 半舒听了如堇一番话,只觉得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如堇郡主这么高贵的身份,居然愿意这样出手帮她。在这世上,除了娘和半溪,如堇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 在心中对如堇的好感也更加多了几分,“多谢如郡主,对我如此真心相待。” 如堇拉住了半舒的手,也有些动情, “我只有两个哥哥,没有姐妹,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亲近、喜欢。如今我孤身一人在京都,也没有亲人朋友,往后,你别叫我郡主了,格外生份,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半舒心中欣喜中带着不安,自己从来都是不受宠的,被忽视的庶出小姐,如今有幸嫁入顾国公府, 居然还能和如堇郡主姐妹相称,只觉得命运一时之间对她似乎过于垂怜了些。 如堇见她忐忑不安,便又笑道: “半舒妹妹,往后便和五公主一样,叫我如姐姐就好。以后在京都,咱俩也有个伴,互相诉说心事,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半舒一时之间眼中全是热泪,“多谢如姐姐。” 如堇看着半舒腰间的香包,打趣道: “妹妹如今和顾长冬如何了?这个香包很灵验的,戴上便可多子多福。你只要早日怀上顾将军的孩子,看这些人还敢再看不起你?” 听了这话,半舒眼中的失意便显了出来, “如姐姐,怕是要辜负你的心意了,我和......我和......” 如堇见她这吞吞吐吐的模样,便猜到了几份,瞪大了眼睛, “你和顾长冬,不会,还没有圆房吧?” 半舒低下了头,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看她们,才回答, “大婚当日,大姐失踪,将军忙着追查,所以.......” 如堇有些难以置信,“可是,这也过去这么多天了,就算是寒王妃失踪,也早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圆房?” 半舒难以启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顾将军娶我,是情非得已。” 如堇伸手抹掉了半舒眼角的泪,心疼的道, “哎,原本这些话不应该和你讲,见你如此难受,姐姐也伤心。” 半舒听了这话,更加不解了,“如姐姐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也好让我自己心里有数。” 如堇犹豫半天,欲言又止。半舒拉着如堇, “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你知道什么?顾将军是不是早有心上人?” 如堇被她缠得没有办法,才开口道: “我也是无意间听别人提及的,不一定真实。就当我们姐妹两闲聊,我可别往心里去。 我听闻,顾将军少时,在问天寺见过你姐姐半溪,对她一见钟情,这么多年一直未放下。” 半舒听了这话,只觉得如雷轰顶,一时缓不过神来,难怪,有时候见顾长冬看着她的眉眼,有过失神。但是转眼,眼中的光又消失了。 只听如堇又劝说道,“不过这都是传闻,当不得真。就算是真的半溪现在已经是寒王妃,顾将军再怎么糊涂也知道他与寒王妃没有一丝可能。 再说,妹妹你与你姐姐生得如此相似,你看看这鼻子,这眼睛,简直如出一辙,你只要好好经营,何愁不能俘虏了顾将军的心?” 半舒心里仿佛在滴血,原本以为是命运眷顾,原来,还是因为半溪,这一生,都摆脱不了她的阴影吗? 如堇又劝说了一番,直到宴会结束,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半舒心情低落的回到顾国公府, 刚进房间,灵芝便关上了门,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小姐,今日府中都传开了,说三公子今晨给你那枚印章,你可知道是什么?” 半舒兴致不高,脑海中还不停的回响着如堇今日的话, “顾将军少时,在问天寺见过你姐姐半溪,对她一见钟情,这么多年一直未放下。” 这些话像被施了魔法,在她的脑海中来来回回反复滚动,让人窒息。 灵芝并没有察觉到小姐的异样,难掩喜悦, “府中都说,三公子对小姐真好,那枚印章是三公子的私印,三公子将那私印交给了小姐,便是将这三房,和三公子名下所有产业都交到小姐手上。” 过了半响,灵芝见小姐没有反应,这么大的喜事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小姐怕是太高兴,所以傻眼了? “小姐,你不高兴吗?三公子对你这么好?给你印章,摆明了是要告诉府中众人,三房你当家,让别人不要小瞧了你。” 半舒拿出今天早上顾长冬给她的那枚印章,上面刻了一个冬字。 早上她心中确实开心,也很感动,没想到他会亲自过去为自己撑腰。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与半溪长得相似的这张脸,他爱的是半溪这张脸,不是自己。 想着今日在宫中,如堇说的话,心中更难受了,看这印章也全无喜悦,更多的是愤怒,他们当她是什么?一个影子?一个替身? “灵芝,我乏了。” 灵芝觉得小姐今日从宫中回来便有些奇奇怪怪的,但是也能猜到,小姐的身份今日进宫,定然是受了委屈。也就未再多说,端了水来给小姐梳洗。 灵芝替她解开了发髻,忍不住感叹, “小姐,您真好看,这眉眼,像极了大小姐。您也会和大小姐一样,是个有福气的......” 啪的一声,半舒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砸到了地上, “不要再提这眉眼,我为什么要和大姐一样?我不需要和她一样......” 灵芝吓得瑟瑟发抖,四小姐从来都是温顺的性子,对下人也温和,跟着四小姐这么多年。 从前在丞相府受了那么多委屈,也没见四小姐发这么大的脾气,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四小姐发脾气,砸东西。 灵芝赶紧跪在地上,“小姐,是奴婢说错话了,请小姐责罚。” 顾长冬进来,看着散在地上的胭脂,半舒没想到会被顾长冬撞见,赶紧擦了脸上的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会怎么看自己?觉得自己对下人苛责?无理又跋扈? 想到这里半舒觉得很好笑,自己处处小心谨慎,没想到任性一次,发了一次脾气。 却也能被顾长冬撞见,果然人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噎住。 第98章 如堇重生归来 顾长冬看着跪在地上的灵芝道:“你退下吧。” 灵芝瑟瑟的退了出去,半舒突然感觉无力,身子不停下坠。 她也很想做个好妻子,她也很想让顾长冬对她有个好印象。 可是眼下,却无能为力,索性也就不解释了,呆坐在原处。 顾长冬从地上捡起胭脂盒,放回梳妆台上,语气温和,“今日去宫中,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半舒回头看着顾长冬俊朗的脸,两行眼泪从脸颊滑落,一时心中也挫败,她何尝不想与顾长冬恩爱一生, 如今既已嫁入顾国公府,她便没有了其他的退路,可嘴上依然倔犟,“没有。” 顾长冬自然是不信的,但是见她不想说,也就未再追问,浅声道: “那些宴会,你若是不高兴,往后便可以不去。不过是些所谓贵女之间,闲话家常的无趣之举,你不想应付便可不应付。” 半舒看着面前男人,竟也有这样温和的时候,脑子知道不应该问,可是嘴巴已经先说了出来, “成婚之日,大姐,可有和三公子说过什么?” 顾长冬微微恍神,“寒王妃?当日,有交待我好生待你。” 半舒觉得可笑,自己的夫君,何须她来说,她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可笑的是,顾长冬如今对自己种种,也是因为半溪对他有交待吗? 顾长冬见半舒神情极淡,也未叫他坐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呆站在原地。 过了半晌,顾长冬道:“时候不早了,叫灵芝伺候你早些歇息吧,我......我去书房。” 半舒看着顾长冬离去的背影,心如刀割,就是因为他爱的是半溪,所以,才不愿意和自己圆房? 宁愿睡在书房中,他们,把她当什么? 从头到尾,她都是个笑话。可笑自己还想嫁给顾长冬,好好与他生活。 可笑,她真的期待过,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这一夜,半舒翻来覆去,有恨,有怨,有不甘。 同样无眠的,还有坤和宫中的如堇。 如堇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今日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无边的漆黑。 她手中握着长风洵给他的小匕首,做工精致,握在手上冰凉。 雾雀站在她的面前,用嘴去啄匕首上的蓝宝石。 如堇看着雾雀带来的信,上面赫然写着,“万事俱备。” 如堇将宫中的守卫,轮换时间,地形全都绘成了图纸,轻轻地系到了雾雀的腿上。 看着雾雀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如堇将那把匕首收了起来,目光凛冽。 这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上天给了她机会,让她重生在悲剧发生之前,那么,她便要改变悲剧再次发生,她要她的父兄不再惨死,都好好活着。 一丝诡异的冷笑,从如堇的眼中闪过,是的,没有人知道,她重生了。 上一世,再有两个月,她的父兄因为皇上忌惮如王功高盖主,被奸人所害,他们捏造证据,诬陷如王谋反。 父王和兄长忠心一世,被逼得没有办法,才破釜沉舟,带兵杀进宫,一心想扶持长风洵登基,求得自保。 他们希望长风洵念在当日,如王救他出清宁宫的情份上,能护得如家周全。 她也曾天真的以为,长风洵会念在幼年时,自己与他在清宁宫中的情谊,护好自己的父王和兄长。 她以为,自己曾在长风洵少年时,那样帮过他,她这一生,都在为他筹谋。 十五岁及笄,她回到如城,绝食四日,哭着求父王。父王看着奄奄一息的她,拗不过她,才联络了朝中旧友,设计让长风洵离开了清宁宫。 后来长风洵从了军,也是如王联系旧日部下,暗中提拔,相助。 她这些年拒绝了很多婚事,在等长风洵长大,可以独挡一面。可是等来的却是他疼爱半溪那个女人入骨。 更可笑的是,长风洵虽然在去西岐之前,在宫中留了风云卫给她。 断机确实也听命于她,可是风云卫接到的命令只是护她周全,却并没有在宫变之时,在宫中接应和帮助如王,这导致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虽然杀死了太子,却全都惨死。 事后,长风洵从西岐赶回来,继承了皇位。长风洵做到了,护了她周全,他甚至不顾大臣反对,认她做了妹妹,封了她这个谋反的罪臣如王之女,封号:“怀安长公主”,让她在宫中衣食无忧,尊贵无比。 甚至为了让她开心,还在京都给她修了“怀安长公主府”,让她可以出宫散心,那公主府奢华至极。 可那有什么用,为了扶持长风洵登基,她的父兄都战死了,整个如家,只剩下她一人,她从来都不想做什么长公主。 她想做他的皇后,做他枕边人。她便是顶着“怀安长公主”的名号,郁郁而终。 苍天有眼,让她重生了,重生在父王和兄长还未打进宫的前两个月。 这一次,她不会让悲剧重演。也就是在上一世,宫变那一次,她不顾断机的保护。 她冲了出去,为了保护父王,受了伤,她在昏迷之前,最后的意识中,隐约看到了半溪用那条珍珠项链救了她。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条珍珠项链是做什么的?但是,她通过几次情形,大概猜到,半溪不知道上来学了什么妖术。 半溪需要那条珍珠项链,才能拥有医术,治病救人。 所以,她前些天,才故意设计让皇后收走了她的珍珠项链,任她半溪再神通广大,都不会想到,她是重生回来的。 这一次,半溪,别想活着从西岐回来。 而她,重生的意义,将是改变这结局。 如果善良和隐忍,换来的是家破人亡,父王惨死,换来的是自己一个人独活,郁郁而终。 那么,颠覆一切,重新来过吧。 她如堇,将放下一切软弱,保护好父王和兄长。 还有那顾长冬,上一世,以如家军的兵力,原本不会惨败。要不是顾长冬带着顾家军,进宫护驾,父王何至于惨败。 这一世,既然她重生,一切重来,便都会不同了。 第99章 一念起 半舒一夜未眠, 灵芝端着水走进屋内,“小姐,你昨夜可是没睡好?怎的这般憔悴?” 半舒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苍白,“别叫小姐。” 灵芝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并没有听懂小姐的意思。 半舒又道:“往后,别再叫小姐,叫我,三少夫人。在这顾国公府,我是三少夫人。” 灵芝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如今小姐出嫁,确实不能再叫小姐了。 便笑着道,“遵命,三少夫人。” 半舒看着笑得天真的灵芝,“三公子呢?” “三公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最近军中事多。” 半舒沉默了片刻,如堇昨日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灵芝提议,“三少夫人,如今三公子将私印给了你,要不,今日你去京都各处铺子里瞧瞧,一是熟悉一下,二则就当散心了。” 半舒只觉得心中烦闷得紧,也确实想出去走走,于是梳洗一番,便带着灵芝出了门。 顾国公府的马车,经过一家绸缎庄,这是顾长冬名下的产业。 半舒下了马车,走了进去。这家绸缎庄在京都最繁华的位置,一共三层。 见半舒进来,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上前招呼,这京都有头有脸的小姐,夫人,他都见过。 面前这女子挽了妇人发髻,但却面生得紧,从未见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名门之后。 灵芝见掌柜的不冷不热,很是生气,“你们掌柜的呢?” 那人见这丫环如此跋扈,才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仿佛是笃定她们买不起, “夫人,看看喜欢哪样?咱们家做的都是京都最时兴的布料,这全京都各家的大小姐,夫人,大部份衣服都出自本店。虽然价格贵了些,但却是一等一的好品质。” 半舒拿出了那枚私印,掌柜的一见,那是自家主子的私章,凭这印章可以掌管和调度这庄子里所有的银钱。 掌柜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上前热情无比,“原来是三少夫人,是老奴有眼无珠了。” 灵芝见这枚印章如此管用,也跟着挺直了腰板。 掌柜的殷勤的介绍道:“三少夫人,一楼是当下最时兴的绸缎布料;二楼是成衣,供大家挑选;三楼除了可以试成衣,则还配有各种珍贵,华丽的首饰,是只对京都的大家小姐,夫人开放。” 半舒从前在丞相府中有半晴压着,从来没资格到这样的店里来挑选成衣。 于是在掌柜的带领下,上了三楼。看着柜子里整齐的陈列着各种华丽的首饰,挂着的成衣,布料精美,款式新颖,做工精致。 掌柜的干这行多年,一眼便看懂了主子的心思, “三少夫人,奴才先退下了,您慢慢看看,需要什么,命老奴打包,带走即可。” 灵芝也被眼前的这些衣服和首饰看花了眼,“三少夫人,您试试,这衣服多漂亮啊。” 半舒见四下无人,经不住灵芝软磨硬泡,便起身试了一套蜀锦的襦裙。 这蜀锦向来是寸锦寸金,寻常人家根本无力购买,所以只放在三楼。 就算半舒是丞相府的小姐,可从前这样的蜀锦也只有半晴有份,轮不到她。 半舒刚穿好,走出来,灵芝又拿了一套镶嵌有蓝宝石的头面,替半舒戴上。 “三少夫人,您这装扮,真是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有些人,以为嫁进了顾国公府就能山鸡变凤凰?一个丞相府庶出的小姐,也配上三楼。” 回头望去,来的正是兵部刘尚书家的嫡小姐,刘云兰和秦国公府的大小姐,秦珍。 两人向来是这绸缎庄的常客,所以每次换季都会来这三楼挑些新样式的衣服和首饰。 被她们二人这样当面奚落,半舒只觉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难堪不已。 灵芝看着自家主子受了委屈,自然不让,上前便道: “两位小姐,这可是顾国公府的产业,三少夫人想到哪里就哪里,这绸缎庄里每一件东西 ,都是三少夫人的。” 秦珍笑得轻蔑,“哟,原来还知道自己是三少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是顾国公府的世子妃来了呢。” 刘云兰也跟着笑道:“是呢,有些人穿上蜀锦也不过是一派的小家子气。” 半舒看向面前的两人,气得脑子嗡嗡响,“你们出去,往后顾家的绸缎庄不欢迎你们。” 刘云兰一副不以为然,她打小的衣服都是从这绸缎庄选的,是这庄子的老顾客了,连掌柜的见了她都像见到财神爷。 “三少夫人好大的口气,看这样子,是当了顾家的主母了吗?” 半舒叫灵芝还唤来掌柜,拿出私印对掌柜道: “往后绸缎庄,不欢迎刘小姐和秦小姐,麻烦掌柜的将她们二人赶出去。” 掌柜的很是为难,这绸缎庄虽然算得上是京都第一家,可是靠的都是这些大家小姐和夫人的捧场和口口相传。 今日三少夫人要是真把这两位赶出去,无疑是自断后路,掌柜的犹豫半天,想缓和一下, “三少夫人息怒,刘小姐和秦小姐两位也大人有大谅,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刘云兰很是生气,“掌柜的,你这绸缎庄,若没有我们,指望着老百姓来买人这云锦,蜀锦不成?你们三少夫人如此出言不逊,你倒是轻描淡写,一句误会就想带过。” 秦珍看向半舒身上那套蜀锦的襦裙道:“掌柜的,我看上了三少夫人身上那套襦裙,问问她买不买,要是不买,我倒是想买下来,赏给我家丫头。” 半舒拿着那枚印章对掌柜的道:“掌柜,从今日起,这绸缎庄的三楼,对所有人开放。” 掌柜的只觉得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对这三少夫人也有些埋怨,这三楼的东西,对所有人开放。 只会让贵族小姐,夫人们觉得自己掉了身份,不会再来。 再者这三楼的东西,本就不是寻常老百姓能买得起的。 从前这绸缎庄生意好,是因为三楼只对贵宾开放,所以让这些官家小姐都享受到了优越感。 如今三少夫人这个决定,太过草率了。 第100章 一念落 见掌柜的犹豫,半舒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可是这枚印章明明是顾长冬的,凭此印章可以管理所有顾长冬名下的产业。 “掌柜,是觉得我拿着这枚印章,说了也不算吗?”半舒问道。 掌柜的自然知道三公子的为人,这印章若不是亲近的人,他也不可能如此随意就给了旁人。 见这印章如见三公子本人,是老规矩了。 掌柜虽然心中为难,却也不敢忤逆,只得应下,“老奴遵命,从今往后,三楼便对所有人开放。” 对于刘云兰和秦珍这样的官家小姐来说,和普通人一道试衣服,那简直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那往后,我们便宜不会再来了,还会告诉其他的小姐,都不要来了。” 半舒只觉得心口中堵得慌,“不来便不来,刘小姐和秦小姐,请回吧。” 刘云兰第一次被人下了逐客令,心中自然不服, “你得意什么?不要以为顾三公子将自己的私章给了你,你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这京都谁人不知,顾三公子喜欢的人,是你的姐姐,寒王妃:半溪。” 秦珍也走上了前,狠狠地瞪着半舒道: “是呢,要不是因为你有一张长得与寒王妃相似的脸,顾三公子怕是看都不想你一眼吧? 可惜,你不过是个傀儡,是个替身罢了,就只有你自己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半舒只觉得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刺进了她的心口,生疼,带着让人窒息的抽痛,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灵芝心疼自家小姐,也急了,上前便道:“不可能,你们胡说。” 刘云兰一个巴掌打在了灵芝的脸上,“本小姐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贱婢开口。果然是没有规矩的东西。” 灵芝把她这个耳光抽得眼冒金星,半舒赶紧上前来,想拉开灵芝。 可是拉扯间,几个女人打着了一团。一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吓得掌柜在一旁拼命喊, “别打了 ,三少夫人,当心些......” 喊归喊,掌柜的却不敢出手去拦,眼前的人,身份都是个顶个的尊贵,哪是他能贸然出手的。 “住手,成何体统!” 随着声音的传来,半舒回头看到了如堇郡主和五公主正从楼梯往上走。 刘云兰和秦珍二人此时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如今赶紧跪下行礼,“拜见五公主,拜见如堇郡主。” 半舒跪在不远处,看看刘云兰和秦珍两人此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果然,有了权势,自然就拥有了尊严。 有了权势,才没人敢欺负。 长风玥的衣裳从来都由宫中专门的绣娘制作,所以这是第一次来这样的的绸缎庄。 与其说是在看衣裳,不如说是在看稀奇,她随意的摆了摆手。 刘云兰和秦珍赶紧谢了恩,退了出去。 如堇这才走上前,拉住了半舒的手,“半舒妹妹,今日着这一身蜀锦,果真是美伦美奂。” 长风玥看着两人拉住的手,心中很是不爽,“如姐姐,你何时和她这么熟了?” 如堇轻巧的笑了笑,“你啊,这么大的人了,堂堂五公主,还要在意这种事情不成?” 长风玥看着呆在原处 ,眼眶红红的半舒,“从前我是挺讨厌你的,不过现在,觉得你也可怜,不过是个替身。” 半舒的手,在袖中紧紧的攥住,可是眼前的是五公主,发作不得。 又听五公主道:“没想到长冬哥哥居然喜欢的是半溪,三哥哥也喜欢她,这些男人都是着了什么魔?不过我现在看你也顺眼了些。毕竟我长风玥得不到的,你也没有得到。” 半舒强挤出笑容,上天真不公平,每个人的出生不同,差距却这么大。 如堇问长风玥,“玥妹妹,我想去楼下瞧瞧面料,你是要留在三楼瞧瞧这些不玩意儿吗?” 长风玥自然对那些面料没什么兴趣,宫中什么好面料没有。 倒是这三楼的东西,有几分新奇。“你去吧,我就在这里转转。” 如堇听罢,拉着半舒的手,去了二楼。 二楼中此时没有旁人,如堇看着红了眼圈的半舒说: “舒妹妹也别生气,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如今顾三公子手握兵权,你放心。用不了多少时候,便再也没人敢小瞧你了。” 半舒听完哭得更厉害了,\"今日要不是如姐姐及时赶到,半舒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 如堇笑得很是随和,“好啦,没事了,可别再哭了。今日出宫来,就是得了个宝贝,想送给你。” 半舒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物,也有些期待, 只见如堇从袖中掏出了一包药,“你与顾长冬不是还没圆房吗?你找个晚上,将这药放入水中或者是饭菜里,让顾长冬服下。” 半舒看着那包药,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这是......?” 如堇噗呲一下,笑出了声,“看这你神情,仿佛我给你的是毒药一般。” “那是什么?”半舒瞪大了眼睛急切的问。 如堇将脸凑上前来,“你放心,这药对身体没有伤害,只是迷药,服用之后情难自已,到时候你便趁机与与顾长冬圆房。” 只要你能顺利怀上顾国公府的血脉,母凭子贵,母凭子贵,到时候,你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半舒一时羞红了脸,红霞染至耳根,“这......这有用吗?” 如堇也的脸上仿佛也有些难为情, “有没有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我不管,到时候你生了孩子,得让他认我做干妈。” 半舒只觉得,如堇郡主是她的贵人,她堂堂郡主的身份,却处处帮她,对她千般万般的好。 在她的心中早已把如堇也当成 了亲人。 “可是 ,如果事后顾三公子发现了此事 ,会不会生气?” 如堇拍了拍半舒的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这个药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让服用者并不知道自己曾服用过药,不然,迷药随处可见,怎么称得上宝贝。” 半舒听了这话,心中松了口中气,将那包药放入怀中。 第101章 谢谢你 顾国公府。 入夜灵芝备好了酒菜,半舒想着今日如堇说的话, “灵芝,去请三公子过来用晚饭吧。” 灵芝没想到主子突然开窍了,就是嘛,看三公子风度翩翩,平日里来看主子,主子也是不冷不热的。 如今,主子能主动一些,自然就没什么事了。 灵芝跑得飞快,便去了书房请三公子。 刚到书房门口,便被顾长冬身边的贴身侍卫明源拦住, “灵芝姑娘,三公子有要事处理,暂时不能进。” 灵芝瞪了明源一眼,“那请禀报一声,三少夫人请三公子过去一道用晚饭。” 明源听了这话,也肉眼可见的开心,他跟着三公子多年。 如今三公子好不容易成亲了,却整日住在书房里,他早就心急了。 现在三少夫人亲自派人来请,自然不能耽误,什么要事也比不上这事急, “灵芝姑娘,你等等,我这就进去禀报。” 说罢明源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顾长冬抬眼看向他,处理公务时不能打扰,这是他多年的规矩。 明源却像是没看见公子刀一样的眼神, “公子,天色不早了,三少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去用晚饭。” 顾长冬看着手中的公文,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皇上派人密查如王谋反的证据,寒王如今去了西岐,眼下这京都,怕是有一番血雨。 明源见公子坐着没动,赶紧又道: “公子,这公事处理不完,但是三少夫人只有一个,您把人家娶进了门,哪有天天睡在书房的道理,就算您没关系,但是让这府中的下人如何看待三少夫人?” 听到这话,顾长冬拿着公文的手微顿,半晌之后放下手中的公文,起了身。 明源见状笑开了花,“公子,属下就不陪您去了,您今晚也别回来啊!这书房里的被子,今儿个被下人拿去洗了,还没干呢。” 顾长冬回头瞪着明源,“你是太闲了?要不,去军中加练一下?” 明源赶紧摇头,“不用,不用,公子快请吧,属下们还等着带未来的小公子习武练兵呢。” 顾长冬拿起桌边一本书径直砸向明源,明源动作极快,行云流水,一把接住。 将书认真仔细的拍了拍,放回桌上。 顾长冬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房中,半舒着了一身今日从绸缎庄带回来的蜀锦襦裙,烛火下显得更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见顾长冬进来,半舒赶紧起了身,轻轻的唤了一声,“三公子......” 顾长冬看着面前的半舒,将她眼中的惊慌失措收入眼底。 这是成亲以后,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顾长冬只道她的惊慌是女儿家害羞,便坐下, “你也坐,往后叫我长冬即可。” 半舒听到这话,看着面前英俊伟岸的男人,心中更像小鹿乱撞, “是,妾身记下了。” 顾长冬见她谨小慎微的模样,有些恍了神。他知道半舒从前在丞相府的处境,他太懂这样的心情。 他也是庶子,娘亲身份卑微,所以打出生都不能叫她一声娘,而是叫姨娘。 小时候他也是像半舒一样,处处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他也想得到父亲的关注,所以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乱子,让父亲失望。 思绪飘回到那一年,城外的问天寺。 那时候大哥顾承宣还在京都,大哥七岁作诗,八岁习武,少年时便是名满京都的才子。 皇上选了大哥进宫作太子的陪读,他从来都是天子骄子。 但是大哥对他极好的,出门时,常常带着他,告诉他,男子汉应该多出去看看,别整日呆在这后院女人堆里。 那一年,大哥陪太子去问天寺,也带上了他。 他却因为第一次面见太子,太过紧张打翻了香烛,被夫人责罚。 那时的他,自卑,害怕,觉得自己太没用,搞砸了一切,一个人躲在佛堂后面哭。 却被半溪发现,那时候半溪是丞相府嫡女,才情样貌都风靡京都,都说她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 可是那样一个仿佛天生带着光环的女子,却在他面前蹲下身来, 替他抹干了眼泪,“男子汉,哭什么?” 顾长冬至今还记得,那一日,半溪的手指碰到他的眼泪,带来的温暖。 “我什么也做不好,是不是没有人会喜欢我。”那一年他十一岁,个子并不高,看起来瘦弱又单薄。 半溪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小弟弟, “谁说的,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一定会有人喜欢你。” “可是,大家都看不起庶子。” 半溪笑了,“眼睛和嘴巴都长在别人身上,你要是在意这些,不就被困在其中?男子汉保家卫国,都是英雄. 有一天,你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谁还敢瞧不起你?但是,你如今这样缩在角落哭鼻子的样子,倒真的会让人看不起哦。” 随着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半溪起了身,快步离开。 顾长冬看着半溪离开的背影,那是第一次,他觉得有人为他推开了一扇窗,他看到了半溪的背影带着炫目的光。 没有人知道,正是因为半溪当年说过的话,他便真的相信了。 后来他随了军,在战场上苦练。后来大哥离开京都,他开始独挡一面。 终于他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可是,当年在问天寺的佛堂背后,替她抹干眼泪的女孩没能如愿成为太子妃。 她成了寒王妃,只是却记不得他了。 半舒见顾长冬失了神,怯怯地唤了一句,“长冬......” 顾长冬回过神来,看到了半溪的脸,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在佛堂背后,只有他和她。 顾长冬只觉得,这一句长冬,仿佛是从梦中而来,心里再次涌进暖流,直至意识完全回笼,视线清晰后, 看清半舒的脸,她,长得真像她...... 半舒见顾长冬如此深情的看着自己,也觉得心中慌乱,端着汤的手,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这汤,我熬了很久,你尝尝。” 顾长冬接过那碗汤,顿了顿神,“谢谢你......”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暧昧中带着绮丽的美好。 第102章 有过温存 半舒看着顾长冬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半舒觉得今晚,顾长冬喝酒的频率有些快,似乎很想喝醉。 却也不敢说什么,因为,酒和汤里, 她都加了如堇给她的药。 半舒突然有了泪意,心中有些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会对顾长冬动了这样的手段。 因为,在今晚,她明明感觉到了,顾长冬眼中温暖的情意。 这样的感觉,让半舒觉得奇妙而美好,心中生出欢喜。 也许,就算没有那药,顾长冬也会喜欢自己。 还是说,他此时真的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半溪? 想到这里,半舒的心又沉了下去,刚刚升起的自责全然褪去。 是啊,他此时的情谊,全都是因为自己这张脸,像半溪的这张脸。 灵芝进来收走了碗筷,又很有眼力见的将床整理好。 随着灵芝的关门声,半舒心中跟着一颤,想起今日刘云兰和秦珍对她的奚落和鄙视, 想起娘被逼身亡,想起自己满心欢喜嫁的夫君,却把她当成了别人的替身, 一滴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 顾长冬看着面前那滴眼泪,觉得异常刺眼,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抹掉了它。 许是因为药性发作,他的声音比平时里更显低沉和磁性, 抹完眼泪的手指并未挪开,托住了半舒的脸, “我们既已成亲,往后便是夫妻,从前你所受的委屈,都过去了。往后,你便是你自己。我会护好你......” 半舒泪意更浓了。 在顾长冬的脸贴近之时,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温暖而缠绵。 半舒看着身边睡熟的男人,如果,自己没有这张脸,他也会这样温柔的待她吗? 第二日醒来, 顾长冬觉得有些头痛欲裂,也许是昨晚饮了太多酒的缘故。 半舒侧过了身子,将被子拉高了一些,挡住了脸。 她到底是女子,顾长冬身材结实,昨夜被折腾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一想起昨晚的情形,半舒更不好意思了。 顾长冬想起了昨日绸缎庄掌柜来找他的情形。 虽然说得委婉,但却是表现出了不满。 “三公子,三少夫人今日拿着您的私印去了绸缎庄,说是要将三楼对所有人开放。可是咱们绸缎庄这么多年,之所以在京都是生意最好的,靠的就是三楼赚钱。 如今要真的如三少夫人所言,三楼对所有人开放。那三楼的东西,哪是寻常百姓可以买的,从来都是只供富家小姐,夫人。 但是老百姓也上了三楼,小姐夫人们自然也不愿意再要老百姓试过的东西,怕是往后,绸缎庄的生意,将一落千丈。” 顾长冬听出了掌柜的不满,但是这掌柜的能干,有头脑,这么多年将绸缎庄经营得井井有条。 可是半舒是第一次执掌产业,也不能在下人面前不维护她的面子,不然往后,她哪有威信管其他事情。 于是顾长冬道:“罢了,三少夫人刚入顾家,有些东西还不太懂,按她说的去办吧。往后再寻合适的机会,我与她说。” 掌柜没想到一向公私分明的三公子,会如此偏袒三少夫人,但到底是主子,虽然不满,却也没敢再多说旁的。 想到此事,顾长冬想着,这事他说不方便,半舒面子上也挂不住。她从前在丞相府想来也没人教她如何管家。 便想请个人来教她,慢慢提点,慢慢学。 于是顾长冬道:“听说,你昨日去了绸缎庄?” 半舒听到这话,想起了昨日的事情,心中顿生怨气,现在连听着顾长冬这句话,仿佛都变了味道。 他是在责怪自己? 顾长冬见她没说话,便又道: “我在想,各个铺子和庄子的事务繁杂又琐碎,找个人帮你可好?王管事这些年都在替我打理这些产业,他对这些事情熟悉,明日我叫王管事来府中一趟,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听听他的意见,你意下如何?” 半舒只觉得心中更凉了,给了她这私印,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还是信不过她,觉得她没用吧,做不好这些事,所以要再找个人来。 半舒侧过了身子,语气有些无力,“你可是觉得我做不好这些,也是,从前在闺中,也轮不到我学如何做一家主母。” 顾长冬听着她声音软绵无力,此时这埋怨的语气,温软又可怜。 嘴角忍不住有了笑意,伸出手指,拂开了沾在半舒脸上的头发, “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你这么聪明,迟早都能上手。以后让王管事跟着你,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他。” 半舒轻轻的点了头。 顾长冬看着半舒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想来是自己昨晚饮了酒,失了分寸,动作大了些,折腾了她。 也觉得自己这些年明明不喜男女之事,昨晚是有些把她成当了另外一个人,心中也有内疚,语气更加温和了, “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今日要回来得晚一些,你别去请安了,我差人去说一声说行,你就再多睡一会儿。” 半舒看着顾长冬走出了房门,都不一起用早饭就走,看来他真的是在怪自己昨日在绸缎庄做错了事。 原来他们都一样,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做这顾国公府的三夫人。 灵芝见三公子出门,便赶紧进来,见主子还躺在床上,开心极了, “三少夫人,刚才三公子给奴婢说,晚上要晚些回来,不用等他吃饭。看来三公子今晚还要来,往后都不会再睡书房了 ,要住在这里了。” 灵芝只觉得自家小姐算是彻底翻身了,嫁的夫君生得那般好看,还对小姐疼爱有加,刚进门就让小姐当家。 于是嘴上也忍不住道:“看三公子多心疼您,怕您身子累着了,还免了您去给夫人请安。” 灵芝听着这些只觉得异常刺耳, 如果昨晚,没有如堇给的那些药,他还会碰自己吗? 他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不过只把她当作一个影子,一个替身罢了。 可是,他明明也嫌弃她掌管不好铺子里的事情,还要派王管事来监视她。 如今娘亲不在了,这世上,她能依靠谁? 第103章 偶遇 在顾承宣家中呆的这几日,有好友相伴,把酒言欢,称得上惬意。 但终究还是到了离别之时,临行前一夜,长风洵和顾承宣两人,彻夜长谈。 半溪自然猜到他们两不仅仅是话别离,顾承宣在月州蛰伏多年,想来有他们的打算和筹谋。 只是,寒烟这边毫无进展,那人,并未再找寒烟。 如今,除了继续把寒烟带在身边,毫无他法。 长风洵和半溪上了马车,看着顾承宣抱着长欢和兰浮苏站在那处,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这乱世之中,似乎每一个人都有秘密。 谁也不会想到,如今这个一身粗麻布衣的男子,从前是名动京都的少年,顾国公府世子,顾承宣。 半溪侧首看着身边的长风洵,五官深邃,面目俊美。 可是,他们这样看似尊贵的身份,到底是荣耀还是束缚? 此行只有寒烟是女子,半溪不忍心她一个女子跟着流光和流阴长途跋涉,便也让寒烟上了马车。 马车中,寒烟局促而紧张的坐在半溪身侧,半溪敏锐的察觉了寒烟的无措和不安,甚至她假装无意从长风洵身上一闪而过的目光。 半溪心中确实升起了某种不适,仿佛是自己手中的糖,被别人看中了。 再回头看向长风洵,许是因为昨夜和顾承宣两人聊得太晚,此时正双闭目养神, 高挺的鼻梁,性感薄抿的嘴唇,这模样,确实很难不招女人喜欢。 往下看,衣襟整洁,包裹着里面结实的胸膛,散发着男人的力量。 半溪的目光继续往下,那里,她看过,长风洵有八块腹肌,这男人帅得不像话。 半溪探出了半个身子,就要去亲坐在对面的长风洵。 刚要亲到他的嘴唇,马车突然一晃,一个不稳,就摔了出去。 长风洵动作极快,一把将半溪拉入了怀中,护得好好的。 而坐在一侧的寒烟,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颠簸,直接从座位上,甩到了地上。 寒烟赶紧起了身,面色惊慌的回道:“我下去看看。” 长风洵勾起一抹诡笑,“王妃刚才准备对本王干什么?” 被长风洵桎梏在怀中,半溪此时坐在长风洵的腿,间,甚至能感觉到了变化。 一时间,心中难免也慌乱了几分,不敢乱动。 长风洵搭在她腰间的大手又紧了几分,箍得半溪的身子贴紧了他,半溪只觉得浑身发烫。 长风洵的唇已覆了上来,狠狠地吻住了她。 半溪只觉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长风洵才松了口,依然是一脸坏笑, “王妃刚才不就是想亲本王吗?怎么此时,还这副模样?” “原来你刚才装的,你都看见了,根本没闭眼,骗子。” 长风洵的气息洒在半溪的脸上,带着温热,“本王看见什么?” 半溪只觉得如今长风洵有些没正经,“你是不是知道寒烟在那样看你?” “王妃这话就不讲道理了,本王说过不要带寒烟,是你非要带着的,王妃这是吃醋了?这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了?” 半溪心中醋意更浓了,索性一把搂住了长风洵的脖子, “我要带着寒烟,只是想路上有个伴,我可没说让你看她,你不许看她,你不许看别的女人。” 长风洵只觉得怀中的女人像把火,点燃了他所有的欲望。 声音也跟着低哑了起来,“所以,本王才闭上了眼睛啊,王妃还不满意?” ...... 还未等半溪开口,马车陡然停住。 流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公子,前方有打斗声,是绕路走?还是看看?” 这是他们离开月州时决定的,此去西岐路途遥远,为了行动方便,便称长风洵为风公子,半溪自然就是晚照姑娘。 长风洵还没来得及说话,半溪已先一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见远处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白衣少年。 那少年身手敏捷,但是因为一直在护着一个姑娘和七八岁的孩子,而束了手脚,明显落了下风。 半溪见状,径直跳下了马车,长风洵也只好跟了下来。 那些黑衣人的刀就要冲着那个七八岁的孩子砍去,长风洵抬手,袖中的几枚暗器直接射了出去, 那几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流光和流阴见王爷出手相助,身子一跃,也加入了混战。 随着流光、流阴的加入,那些黑衣人很快就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流光和流阴快速的退回了马车边上。 那白衣少年拍了拍手,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长风洵和半溪,向这边走了过来,双手抱拳, “在下尉迟永安,多谢公子方才出手相救!” 长风洵淡淡地回了一句,“举手之劳。” 这时那白衣少年的随从也跟上了前,眼中根本看不见旁的人,直接在尉迟永安身上摸来摸去,上看下看,检查了个遍,嘴巴里也没闲着, “公子,你怎么样了?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夫人天天和公子说,不要管闲事,不要管闲事。您倒好,跑出来就和别人打架......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又得将您关好些日子,不让出门.......” 感觉要是没有人打断这随从,他可以一直继续念下去,尉迟永安拂开了他, “小爷我这么厉害,怎么会受伤,刚才还没使出我的杀手锏呢。” 那随从就要翻开白衣少年的上衣,看看有没有受伤,“您那杀手锏哪次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还是少用吧......” “圈圈,你别再唠叨了行吗?再唠叨你别跟着我,你回去,叫圆圆来。” 那个叫圈圈的随从瞬间就委屈了,“公子,你喜欢圆圆,不喜欢圈圈了......” 半溪被这名字逗笑了,“圆圆?圈圈?你们这名字是认真的吗?” 尉迟永安看向半溪,只觉得面前的女子仿佛是神仙下凡一样好看,一双眼睛也没回避, “是啊,是我取的名字,怎么样,不错吧?” 半溪轻轻的笑了,果然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半溪打量着面前的尉迟永安,一袭白衣,看着风流倜傥,意气风发。 五官生得很精致帅气,而且他身上有一股干净的,不染尘世的气息。 带着少年意气风发的张扬和天真。 第104章 芙蓉城 在半溪沉默的空档,那个牵着小孩子的姑娘才插上了话, “纪莲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 半溪这才回头,想起了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和小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 尉迟永安也才跟着抬眼看向那吓得面色发白的姑娘,又看着半溪,眼神纯真,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路过这里,看到那些黑衣人在追他们俩,我就出手相助了。” 半溪在心中也是服了,“你的意思是,你打了半天,差点丢了性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尉迟永安一听这话,马上表示不服气, “什么叫差点丢了性命,要不是看这姑娘和孩子没有武功,小爷我放不开手,怎么可能打不过那些废材?” 半溪也懒得和他多扯这事,便回头问那姑娘,“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那个叫纪莲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眉清目秀。 手上牵着的小男孩,此时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众人。 “小女子叫纪莲,这是我弟弟纪禾,我们一家人原本住在城中开了一家纪家酒铺。因为爹娘做酒的手艺好,生意也算红火。 可是县老爷的儿子,突然说要纳我做他第十三个妾。我和爹娘都不愿意,那县老爷便命人来家中强抢,爹娘死命护着,让我带着弟弟先跑,刚跑到这里,便遇到这位好心的公子出手相助。” 那小男孩也跟着哭了起来,“姐姐,爹娘现在怎么样了?” 尉迟永安一听,心中侠义之气骤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还有没有王法?纪姑娘别怕,既然这事让小爷我遇上了,小爷一定帮你帮到底。” 纪莲抹着眼泪,“在这芙蓉城,刘知县就是王法,没人管得了他。” 半溪一听,也觉得这事太过份了,必须要帮, “纪姑娘,你家在何处?你带我们去看看,帮你找找你爹娘。” 长风洵脸上并无什么多的表情,只是看着半溪带着纪莲和纪禾上了马车。 流光很识趣的牵来了一匹马,圈圈也早已牵了公子的马过来, 看着尉迟永安上了马,便理所当然的跟着马车要一道同行,还驱马到长风洵身边, “请问兄台高姓大名?你刚才那个暗器好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 长风洵看着贴近自己的少年,眉头微蹙,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尉迟公子可以带着你的随从先行离开,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尉迟永安一挑眉,“这怎么行,小爷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然管了,自然要管到底。” 长风洵看着尉迟永安那天真的模样,一看就是初出江湖,涉世未深,只觉得有些头痛, “不必了,后面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半溪掀开了马车窗帘,“让他一起吧,他也是一片好心。” 听了这话,尉迟永安开心的将马骑到了马车边上,“还是这位姑娘人美心善,请问姑娘芳名?” 半溪只觉得这少年开朗有趣,而且就凭他刚才出手相助,想来也是个热心肠,善良人,便回答道: “我姓晚,名照,那位是风公子。” 尉迟永安笑得爽朗,双手抱拳,“在下尉迟永安,见过晚姑娘,风公子,幸会,幸会!” 半溪看着开朗的尉迟永安,只觉得他像极了初入职场的自己,莽撞而热烈,仿佛未来和梦想都触手可及,随时可以大干一场,对他也多了几分好感。 尉迟永安又将身子倾斜,把头凑近了一些,小声道: “晚姑娘,与你同行的那位风公子,看着好凶,仿佛谁欠了他银子似的。” 半溪笑开了,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质疑长风洵的臭脸。 “嗯,他就是那样,面冷心热。” 尉迟永安挺了挺腰板,“小爷我是,面热心也热。” 直到长风洵骑着马过来,伸手用长剑挑下了马车窗帘。 尉迟永安只觉得这位风公子不是个好相处的,冷冰冰的,便跟上了他, “风公子,你们此行是打算去哪里?” 长风洵未回答,自顾自的往前走,流光实在看不下去了, “尉迟公子,我们风公子不喜欢话多的人,如果还想一道走,您安静些。” 尉迟永安看着长风洵的背影,撇了撇嘴,安静的跟着进了城。 在纪莲的指引下,马车到达了城中的‘纪家酒铺’。 尉迟永安率先下了马,圈圈赶紧接过公子手中的缰绳。 看着自家公子先进了酒铺,长风洵却停在了马车边上,看着半溪她们下了马车。 纪莲牵着纪禾就往家中走去,半溪和长风洵跟在身后。 这家酒铺并不在闹市,外面整齐摆放着各种大缸,墙边的柜子上摆放着各种酒。 有一扇门通往后屋,后屋便是纪莲他们一家人生活居住的地方。 从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半溪快步上前,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一男一女倒在血泊之中,纪莲和纪禾跪倒在地,哭得声音嘶哑, “爹......娘......” 半溪也被眼前的情形所震惊,赶紧上前检查。 男的胸口插着一把刀,直入心脏,现在已经没了呼吸。 而纪莲娘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应该是挣扎间,后脑勺磕到了墙上的钉子上,失血过多,早已断气。 纪莲反复拉扯着死去的爹娘,那血沾满了她的手, “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从了刘少爷,嫁给他作妾,都是我害了你们.......” 尉迟永安不平的道:“那刘知县在哪?我去找他要个说法,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圈圈赶紧上前拉住了他,“公子,您别冲动,有事好商量。”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小子,你找我爹干嘛?大爷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个子不高,肥头大耳的,身后跟着几十个家丁。 原来他正是刘知县的独子,刘高才,因为自己爹是知县,又是老来得子,就这么一根独苗, 所以他在这芙蓉城中,强抢民女,纳了十多个妾,老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只见他对着哭倒在地的纪莲笑得谄媚而恶心, “莲儿,刚才有人来报,说看到你回来了,我才赶紧带人来看看,接你回府去。” 第105章 击鼓鸣冤 见纪莲哭得伤心,刘高才又道: “你说你,本大爷看上了你,当了我的妾室,自然会好生疼你,跟着大爷吃香的,喝辣的,非要跑什么呢?你看看,我不过是派人来接你,你爹娘就非要动手,弄成如今这样。 你看,你不是又回来了吗?你早从了我不就没事了吗?乖,莲儿跟大爷走......” 说着这刘高才就要上手去拉纪莲,尉迟永安气得一把拉过纪莲, “你个死胖子,不要强占民女。” 刘高才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皮笑肉不笑, “哪里来的野小子,怎么叫调戏强占民女呢,彩礼我可是都命人送到纪家了。” 尉迟永安气得,抬手就是一拳,揍这刘高才。长风洵见状,伸手不动声色的拦下了尉迟永安的这一拳。 这尉迟永安掌风凌厉,真要是这一拳打下去,那刘高才得躺十天半月,也就是多生事端。 “眼下出了人命,流光,带着纪姑娘,和纪公子,连同二老的尸体,去报官处理吧。” 那刘高才看着长风洵,仿佛在看一个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家丁也跟着笑开了花,“去报官?小子,你们是初来芙蓉城吧?我爹就是官。” 尉迟永安真是恨不得抽死这死胖子,但是也看明白了风公子的意思。 如果冲动打伤了他,无非是多添了麻烦,强龙还难压地头蛇。 寒烟站在半溪的身侧,看着地上的纪莲,这姑娘运气好,这次遇到的是寒王和寒王妃,这事肯定是能处理。 长风洵冷冷地看着刘高才,“那这芙蓉城就没有王法了吗?” 刘高才笑得浑身的肥肉直抖,“哈哈哈,王法,大爷我就是这芙蓉镇的王法。” 长风洵这些年一直在战场,抵御外敌的时候多,经历的都是保家卫国的生死。 他当然也知道朝中有大臣贪污、结党营私,滥用职权。 但是今日所见,依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芙蓉城,一个小小的知县,都能如此目无法纪,草菅人命。 原来不管是父皇还是太子,甚至是众皇子,都被京都的一派和谐蒙蔽了。 在京都之外的民间,会有很多这样的纪莲,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刘高才见长风洵沉默了,以为是他害怕了,心中更加得意。 “你们是什么人?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谁人不知,这芙蓉城大爷我说了算。” 长风洵甚至未看刘高才,只是对流光说了三个字:“去县衙。” 刘高才见他们一群人带着尸体就出了纪家酒铺,真要往县衙去,手一挥,身后的家丁乌泱泱的围了上来。 街上的人,也都跟着围了上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违抗刘高长。 大家都好奇,围着看热闹,一时之间堵得水泄不通。 尉迟永安清了清嗓子,“各位父老乡亲,大家看看,这刘高才强抢民女,打死了人家的父母,如今我们想报官,他还拦住不让。” 刘高才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看什么看,全散了!” 围观的百姓,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但是并未散去,却又都不敢说什么。 这些年,在这芙蓉城,谁人不知刘高才是刘知县的儿子,大家都不敢惹他。 长风洵只觉得耐心已经用完,对着刘高才说了两个字,“让开!” 刘高才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今日,你们就别想离开这里,更别说什么报官。” 说罢,他大手一挥,对着身后的家丁道:“都给我上,将这些抓入大牢,慢慢审。” 长风洵一个眼色,流光飞身上前,电石火光之间,流光手中的剑,已架在了刘高才的脖子上。 那些家丁吓得全停下了脚步,心中都在想,这人怎么这么快。 刘高才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刀,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吓得他直发抖, “你要干什么?刘知县是我爹,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否则,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流光懒得再理他,“去县衙,谁再上前,我一刀宰了他。” 刘高才吓得,赶紧下命令,“你们都退下,让他们去县衙。” 那些家丁全部退后,长风洵一行人,走向了县衙。 一到县衙门口,尉迟永安二话没说,就跑上前击打县衙门口的那个大鼓。 不多时,就有衙役出来,“何人击鼓......” 话还没说完,看到了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刘高才,“少爷,您这是.......” “别废话,快去叫我爹来。” 一个衙役快速跑进了县衙,另一个衙役则将他们带进了县衙的大厅。 县衙外的老百姓越聚越多,都想来看看是何方英雄,敢和刘知县叫板。 不多时,刘知县匆忙前来,一边小跑一边扶正头上的乌纱帽。 又整理了一下官服,才在上方那太师椅上坐下,看着自己被刀架着的儿子, “堂下何人击鼓,可知私自击鼓要打二十大板。” 流光见进了大厅,这才放开了刘高长,和流阴和圈圈一起,将妃莲爹娘的尸体抬进了大厅,纪莲和纪禾吓得跪倒在地上,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尉迟永安见状,开了口,“纪姑娘有冤情,自然可以击鼓鸣冤。” 那刘知县身边的师爷道:“见了刘知县还不下跪。” 流光抬起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些人是嫌命太长了?敢叫王爷跪他们? 长风洵站在原处,“受害之人是纪小姐和纪禾,如今两人正跪在堂下,还请知县大人秉公办理此案。” 那师爷只觉得这男人傲慢得紧,“在刘知县面前,岂容你无礼,跪下。” 流光和流阴站到了长风洵面前,就要动手。 那刘知县看着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越来越多,而且这一群人刚才能那么轻易就在几十个守卫的保护下,挟持了自己的儿子,想来也是不好惹的亡命之徒。便未计较,让师爷退了下去。 “有何冤情,可有状纸?呈上来。” “状纸?”尉迟永安愣了,还有这流程?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写状纸去。 第106章 只手遮天 “没写状纸,但是这事一目了然,刘高才强占民女,非要纳纪莲姑娘为妾,纪莲姑娘不愿意,他便杀死了纪莲姑娘的爹娘。” 刘知县声音尖锐,“胡闹,今日到此为目,有何冤情,回去写好状纸再来。” 长风洵站在那处,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刘知县,目光深不可测。 “那请问刘知县,这两具尸体如何处理?” 刘知县看着面前那两具尸体,很是嫌弃,“先拉回去埋了,写好状纸再来。” 长风洵见这刘知县行如如此草率, “根据朝廷律例,遇命案,应由仵作验尸,查明死因,记录在案.......刘知县不知道?” 刘高才一听这话,又跳了起来, “我爹断案,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你算个什么东西?” 流光手指微动,嗖,一个石子打在刘高才的脸上,瞬间脸肿了半边, “谁,谁打我。”刘高才捂着脸大喊。 可是看了半天,就连站在他边上的师爷也没看清那石头是从哪里来。 长风洵的声音冰冷,带着天生的威严, “刘知县需要状纸,可否借纸笔一用,马上写状纸,原告纪氏,状告刘高才,强抢民女,故意杀害其爹娘。” 刘知县见长风洵气度非凡,而且又熟知朝廷律例,想来是哪家的公子,便笑道: “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在下姓风,家在京都,恰好路过此时。” 这刘知县听说家在京都,更客气了些,怕万一惹到哪家的贵公子,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风公子,此事怕是有些误会,原告纪氏,这可是你的本意?你当真要作为原告,状告刘高才?” 纪莲跪在堂下,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她自然是不敢状告刘高才的, 这芙蓉城就没人敢做这事,可是如今爹娘惨死,路上遇到这些好心人,虽然帮她出头。 可是往后,她的日子还得在芙蓉城过下去,自然也不敢得罪知县大人, “民女......民女不敢......” 尉迟永安一看纪莲那模样就是不敢,赶紧上前, “纪小姐自然是要状告刘高才。” 刘知县手中的惊堂木一啪,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位公子不要多话,本官在问原告。” 纪莲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出声,进退两难。 一旁的纪禾开了口,“是的,我们要状告刘高才,强娶我姐姐为妾,杀害我爹娘。” “你说刘高才杀害你爹娘,你可是亲眼所见?可有人证?物证?” 纪禾到底是小孩子,这下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 “既然没有亲眼所见,便是诬陷,来人,将这纪氏姐弟押下去,关进大牢。” “其他无关人等,都退下。” 说罢一群衙役上前就要拖纪氏姐弟二人, 尉迟永安上前挡在姐弟二人面前,“你这昏官,草菅人命。” 刘知县气得大喊,\"来人,将此人一并拖下去,关进大牢。其他人谁再上前,一并拿下。\" 说话间,更多的衙役围了上来。 流光和流阴挡到了长风洵面前,半溪和寒烟一直站在门外的老百姓人群中。 见到这刘知县如此袒护儿子,根本没有认真审案,也是无语了。 却不料,长风洵并未再开口阻拦,任由刘知县将纪莲和纪禾两姐弟拖了下去, 那些人已经上手要去拖尉迟永安,尉迟永安哪肯,就要动手,圈圈也上前护在了公子面前。 一时之间,气氛僵持了起来。 长风洵自然知道,以流光和流阴,加上自己,对付这些县衙,全身而退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往后这纪莲和纪禾怎么办?这芙蓉城的百姓怎么办? 于是长风洵问道:“既然此事还未有定夺,被告已经关入大牢,那原告在未洗脱罪名之前,是否也应该一并关进大牢?” 这下刘知县可就为难了,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风公子,都是误会,我儿是被冤枉的,今日本官备了酒菜,不如一起用饭。” 半溪这下算是开了眼了,这刘知县何止是昏官啊,就在大堂之上,也敢这样公然请原告的人吃饭,摆明了要徇私舞弊。 长风洵嘴角有了笑意,“刘知县盛情相邀,自然求之不得,我们本就是路过此地,与纪姑娘萍水相逢,听这纪姑娘说有冤屈,一时冲动才至此。只是这位公子是我朋友,既然刘公子不用进大牢,那我这位朋友也不用吧?” 刘知县听了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眼下外面站着那么多老百姓,这是在芙蓉城,他的地盘,就不信这外地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但是如果能私了这事,只要这些外乡人一走,那纪氏姐弟,自然就随意处置了。 “没问题,既然是风公子的朋友,那便一道用饭。” 刘知县身边的师爷喊了一句,“退堂.......” 老百姓们也摇着头,散了开去。人群中还有人悄悄嘀咕, “本来以为真的来了个英雄,芙蓉城有希望了,结果却也是一丘之貉。” “可怜那纪氏姐弟,死了爹娘,如今还被关进了大牢。” “这芙蓉城,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哎,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半溪听着这些声音,心中也很难受。但是他相信长风洵如此决定,肯定有他的道理和打算。 刘知县起了身,笑嘻嘻的引着长风洵一行人,去了后院。 长风洵抬头,看着厅的上方悬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字。 此时看来,讽刺又可笑。 今日算是开眼了,原来地方官员竟然完全无视朝廷律例,如此昏聩无能,还欺压百姓。 后院之中,酒菜丰盛,刘知县招呼大家坐下。 不多时,又招来一群舞姬,一时之间,歌舞声平。刘高才将其中一个舞姬搂在怀中,就喝起了酒来。 全然看不出,他刚刚还牵扯过一桩命案。 不多时,两个丫环捧着两个托盘走了进来,扯开上面盖着的红布,里面露出了白花花的银子。 刘知县笑着道:“几位公子路过芙蓉城,想来还要去别的地方,这些就当本官送给各位的盘缠。” 第107章 官官相护 长风洵见这刘知县出手如此大方, “刘知县是豪爽之人,反倒是我们唐突了。不知道刘知县打算如何处理那纪氏姐弟二人?” 那刘高才这才放下酒杯,他就知道,这天下哪有他爹和银子搞不定的人, “那纪莲,我很喜欢,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关他们几天,吓吓她,如今爹娘都死了,二人无依无靠的,自然得从了我。” 半溪恨不得上去给他两耳光,长风洵不以为意,伸手拿过一锭银子,看了看底部。 赫然写着“庆元”两个字,这事他知道,是朝廷去年印发的军饷,没想到兵部居然能让这军饷流于外部。 难道这样一个小小的知县也能与兵部勾结?贪污军饷? 长风洵又看似无意的拿过另外几锭银子,却没有那个“庆元”两字。只有这一枚,想来是不小心弄混在其中了。 但是有这一枚也足够了,长风洵谢过刘知县之后,命流光将银子收了起来。 刘知县见这长风洵如此爽快的收下了银子,心中自然也就踏实了。 只要肯收银子,那就说明这人能拿捏。他刘知县在芙蓉城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钱砸不晕的人。 长风洵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对着刘知县就道: “不好,刘大人,今日偶遇纪莲姑娘,在来之前,因对芙蓉城不熟,为以防万一又派人前往越州,将此事禀报了赵太守。这就派人马上去把他追回来。” 说罢就对着流光道:“快去越州太守府,将人追回来。” 流光一愣,虽然不懂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很配合的转身就要往外走。 谁料那刘知县并不着急,反而神色淡定的一挥手, “不必着急,此事本官自会处理。” 如此一试探,果然不出长风洵所料,这军饷定然是要经过越州太守的手,才能到这芙蓉城。 而此时,就算听闻此案已经状告了越州太守,这刘知县也丝毫不着急。 换作旁人,听到有人状告上一级,定然是着急自己的乌纱帽的。这刘知县如此淡定,那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越太守与他早有勾结,他有把握赵太守就算收到消息,也能压下此事。 如此看来,越州这地方官官相护极为严重,长风洵不动声色的起了身。 “今日误会一场,多有打扰,我等初来芙蓉城,觉得这地方山清水秀,打算再游玩几日,今日多谢刘大人盛情款待。” 刘知县也全当此事了结了,心情大好。一番客套后,命人将长风洵一行人送出了县衙。 随着长风洵等人的离开,刘知县看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大骂, “你个逆子,可知惹了什么祸?今日要不是这几个人还算识相,你这事还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刘高才不以为然,“爹,哪有人不爱银子,就不信银子砸不晕他。” 刘知县拿起一个酒杯砸向儿子,“你个王八蛋,老子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你一天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 刘高才笑嘻嘻的道:“爹,你是这芙蓉城的王,我不吃喝玩乐我干啥?难道我还要发奋图强,来代替你当这个芙蓉城的知县?爹你舍得吗?” 刘知县被堵得慌,叹息一声,“你小子,最近老实些,不要再惹麻烦。” 长风洵一行人回到客栈,刚关上房门,尉迟永安就问道: “风兄,你今日这是什么意思?还收了那狗官的银子。” 长风洵看着质问他的尉迟永安,“今日事已至此,如果不是我,你已经被抓进大牢了。” 尉迟永安很生气,“那纪莲姑娘和纪禾怎么办?他们俩被关进牢里,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动刑。” 半溪开了口,“那刘高才喜欢纪莲,不会对她动刑的,估计关几日,吓吓她,就会把她放出来,纳为妾。” 尉迟永安这下更生气了,“那这事我们就不管了?那纪莲姑娘就是不想给刘高才做妾,才害得家破人亡,你们不管,我管,我今夜就去劫狱,将纪莲姑娘救出来。” 半溪知道,他们所有的人都在芙蓉城,但是长风洵却故意说派了人去越州太守府。 想来也是故意诈这刘知县是不是与越州太守勾结,如今答案是肯定的。 长风洵今日的决定,想来并不是单单想救纪莲,他是寒王,定然有更大的计划和动作。 于是安慰道,“你先别急,你就算劫狱将纪莲和纪禾救出来,那他们怎么生活?你救了他们两个,救得了其他人吗?往后这芙蓉城的其他老百姓,谁来救?” 尉迟永安这算是听明白了,“那风兄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长风洵眉头微蹙,从来没有人敢和他称兄道弟,“你还是叫我风公子。” 谁料尉迟永安抬手就搂住了长风洵的肩膀, “叫风公子多见外,我以后叫你风兄,咱俩就是兄弟。” 流光和流阴看不下去了,这世上哪有人配跟王爷称兄道弟,正要上前拖开尉迟永安,却被长风洵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长风洵看着尉迟永安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就算是长风陌,也未曾与他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半溪也看出了长风洵的不适,便道:“尉迟公子,你出去打探打探,这刘知县平日里还干过什么恶事,一一整理。” 尉迟永安这才将搭在长风洵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晚姑娘别叫我尉迟公子,往后,你和风兄都可以叫我永安。” 说罢,站起了身带着圈圈,就出了门。 长风洵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原本他是计划让刘知县收押了纪氏姐弟,然后将此事告知越州太守来处理,到时候也算是刘知县草菅人命的证据之人,如今看来,也行不通了。 现下他不好出面,但是贪污军饷是重罪,此事倒是可以交给长风陌来查,他年纪不小了,也应该有所建树。 长风洵起身,写了一封信,让流阴送回京都给长风陌。 同时又决定悄悄在城中,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做人证。 至于那物证,他早已经有了,今日他看过纪莲爹的伤口,刀口宽度,和芙蓉城县衙用的护卫刀正吻合。 朝廷规定,各州各府,用的兵器都是兵部统一铸造,有备案,有归档的。 这一点他想赖都赖不掉。 第108章 吃人的河 如今就差人证,这城中的老百姓都害怕刘知县,想来没人敢轻易站出来做人证。 入夜,长风洵换了一袭黑衣,半溪看着长风洵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你要去县衙?可是发现了什么?” 长风洵并不打算隐瞒她,“今日刘知县给我们的银子里,有朝廷的军饷。我今夜带流光,悄悄潜入县衙,看看到底还有多少军饷在芙蓉城。” 半溪以为长风洵有了其他线索,却没想到是军饷,“你怎么知道那是军饷?” 长风洵一边整理着几枚暗器,放入袖中,一边回答,“因为朝廷的军饷都有特别的记号。” 半溪知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事就大了。 长风洵又道:“你带着尉迟永安去纪家酒铺周围邻居家看看,私下里打听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纪氏姐弟作证。让流阴跟着你,有个照应。” “嗯,那尉迟永安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一个偷跑出来的公子?” 那日与尉迟永安偶遇之后,也问过尉迟永安的来历,只说他家住月州一处山谷之中,风景甚美。 爹早就过世,只有娘在身边,家境殷实,他从小在山谷中长大。 但是贪玩,所以经常带着随从偷跑出谷,半溪不相信长风洵不查他的身世。 “流阴已经派风云暗卫去查了,目前还没有消息回来。” 半溪一直觉得尉迟永安单纯而满腔热血,“我感觉他不像什么坏人。” 长风洵并未回答,但是想来在长风洵的心中对这尉迟永安也是认可的,不然也可能将他留在身边。 两人商量好,便各自行动。 半溪并未带寒烟一道出门,她不会武功,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让她独自留在客栈之中。 尉迟永安听说有活儿干,便跟着半溪跟着出了客栈,“晚姑娘,你和风公子打算去哪里?” “我们打算去西岐。” 尉迟永安一听去西岐,眼中都发了光,他听说过西岐,在北境,一直没去过, “那太好了,我还没去过西岐呢,你们带上我吧,我可以交路费。” 半溪瞥了他一眼,“你家很有钱吗?” 这话仿佛把尉迟永安问住了,自从爹死了以后,他一直在山谷之中,好像娘没有赚钱。 但是,似乎这些年,没缺过银子。 “我也不知道,应该有点儿吧。” 半溪看尉迟永安的样子不像在撒谎。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纪家酒铺。 酒铺的左边是一家包子馒头店,王婶见他们二人走进来,就黑了脸。 今日就是他们带着纪氏姐弟去报官,最后还不是他们自保,全身而退,却害得纪氏姐弟进了大牢。 “小店打烊了,两位请回吧。” 半溪就知道今天的事情,这些人肯定是早已传开,但是王婶有这个态度,说明她替纪姓家不平,是好事。 “王婶,我今日前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王婶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回答,“咱老百姓,哪有什么能帮到小姐的。不过都是任人宰割的命。” “王婶当日可有亲眼看到,纪老板和纪夫人是如何死的?” 王婶看着面前的二人,犹豫了半晌,“没看见。” 王婶犹豫这么久才回答,说明她是有看见些什么的。 便又试探道:“如果有办法能救纪氏姐弟二人出来,王婶可愿意帮忙作证?” 王婶上下打量着半溪和尉迟永安,然后摇了摇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是的,我们路过此地。” 王婶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一时冲动,以卵击石,如今还不是害得纪氏姐弟进了大牢。刘知县就是我们芙蓉城的天,没有人能把这天捅破。” 半溪眼下也不好说得太明,但是看这样子 ,算是有收获。 便对王婶道:“王婶,这天也有变的时候,下次我们还会再来寻您。” 说罢又和尉迟永安去了下一家,这是一家铁匠铺,老板是个壮汉,一边打着铁,一边轰他们俩, “出去,出去.......我什么也没看见。” 又走了几家,大概心中有了数,有的确实是漠不关心,有的和王婶一样,心中不平,却不敢表露。 一圈走下来,半溪心中已经有了数。 到时候长风陌以王爷的身份一到,这些人有了依仗,应该有人敢站出来作证。 尉迟永安摸着肚子,“晚姑娘,你饿不饿?我们去酒楼吃一顿再回去吧?” 半溪想着长风洵那边应该更棘手,肯定没那么快回来。 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和尉迟永安两人走进了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酒楼。 小二很是热情的走了上来,“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本店特色是芙蓉糕,芙蓉鸡,芙蓉饼,要不要尝尝?” 尉迟永安倒了杯茶,“那就简单吃点吧,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每样上一份。” 半溪看向一本正经的尉迟永安,“你这叫简单吃点?” 尉迟永安却笑得真诚,“吃饭的钱还是有的,晚姑娘,你带上我一起去西岐吧?我可以负责在路上买单。” 刚转身的店小二吓得瞪大了眼睛,“你们要去西奇山?那地方可千万不能去。” 这下轮到半溪和尉迟永安蒙圈了,异口同声问道:“西奇山?是哪里。” 店小二看着他们两人,像看两个怪物, “你们二位刚刚不是说要去西奇吗?这西奇山是我们芙蓉城的禁地,这些年没有人敢去。 据说那山上常年有厉鬼,这些年也有胆子大的人进山,可是全都有去无回,音信全无,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你们二位如果不想死,可千万别去。” 尉迟永安倒是被勾起了兴趣,从你怀中取了些碎银,递给店小二, “这西奇山在哪?还有什么传闻?说来听听。” 那店小二收了银子,自然就说得更加起劲。 “这西奇山在芙蓉城的东边,山上树木成荫,据说山里面还有一条吃人的河。但是进去的人全都死了,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这事刘知县知道吗?”半溪问。 “刘知县当然知道,最开始有人失踪,刘知县还派人前去搜查,可是后来就连那些搜查的人,也一并消失了,连个尸体都没找到。 所以后来,刘知县便命人封锁了西奇山,不许任何人靠近。” 第109章 密室 县衙之内,以长风洵和流光的身手,很顺利的躲过了守卫的巡逻。 先看了仓库,除了一些兵器和杂物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又去了房中,四处查看,没有半点军饷的影子。 流光在墙上发现了一处暗格,里面是一个机关。 长风洵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按下机关,墙缓缓移动,露出了一扇门。 流光看向王爷,便率先走了进去。里面情况不明,如果有什么危险,自然是他先进去替王爷探探路。 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只感觉脚下是狭窄的楼梯,流光摸出火折子,才看清楚,这暗道里面,一条小路崎岖。 又行走片刻,看到一个仓库,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箱子。 长风洵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着武器。又连着打开看了十多箱,均是长刀,剑戟。 这样的武器量,对于一个县衙来说,是合理的。 长风洵并不相信刘知县弄这个暗室仅仅是为了放这点兵器。又四下打量查找了一番。 只觉得脚下的泥土松软,长风洵蹲下身子。泥土是翻新过的,流光见状,赶紧也走了过来。 用手按压了这些泥土,“王爷,这泥土是新的。属下往下挖一挖?” 长风洵点了头,果然,流光在泥土下挖到另一个暗门。 拉开一看,下面像一个地窖。里面堆放着几十个箱子,流光打开其中一箱,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长风洵一看,这些银子不管是形状还是标记,都不是军饷。 这些看起来和市面上正常流通的普通银子没有任何区别。 又打开了其他箱子,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个小小的知县,上哪来这么多银子?而且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一想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长风洵目前并不想打草惊蛇,这个刘知县的问题,需要仔细调查。 还有军饷一事,一切等长风陌来了再说。 于是在确定了银子的位置之后,长风洵带着流光,顺利回到客栈。 寒烟见他们回来,赶紧下楼准备了一些酒菜端回了房间。 寒烟给大家斟了酒,“大家都辛苦了,要不要喝点酒解乏?” 半溪和尉迟永安早已吃饱喝足,“我吃不下,你们喝,寒烟,你帮我沏壶茶来吧。” 寒烟微微迟疑,起身下楼去了。 流光和流阴守在外面,房中只剩下长风洵和半溪,尉迟永安三人。 半溪先开了口,“我感觉纪家酒铺隔壁的王婶是看见了的,可以作为人证,而且听起来她对纪家姐弟很是关心,一旦时机合适,她应该是可以出来作证的,我和永安走访了一圈,感觉到时候五六个证人,是有的。” “你呢,你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长风洵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 “不出我们所料,这刘知县确实有问题,今日在县衙发现一个密道,里面藏着很多银子。这些银子的数量巨大,一看就不是一个县衙应该有的正常数额。” 半溪因为有尉迟永安在边上,也不好直接问是不是军饷,只得含糊问:“那些银子,正常吗?” 长风洵明白半溪的意思,“那些银子是可以在市面上正常流通的,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数额巨大,别说芙蓉城的税收,就算整个越州的税收,都没有这么多,那这些银子的来历一定有问题” 尉迟永安只觉得摩拳擦掌,“那狗官肯定是贪污了银子,这芙蓉城,地方小,怪事倒不少。” “风兄,今日我们还听说这芙蓉城东边有座西奇山,这些年无人敢靠近,说是进去的人全死了。 就连官府的人去搜查,也全部消失了。说是里面有厉鬼,还有一条会吃人的河。要不,我们去看看?” 这时寒烟已经沏了一壶茶端了进来,半溪见她忙前忙后,便道: “寒烟,你也坐下来,一道吃吧。” 寒烟知道这是寒王和寒王妃的身份,她自然是不配与他们同坐一张桌子。 半溪见她犹豫,“出门在外,没那么规矩,如今你与我们同行,便都是朋友,快坐下一起吃点吧。刚好我和永安吃过了,没人陪风公子吃饭。” 寒烟这才坐下,朋友,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寒王妃和寒王是朋友呢? 寒烟看见长风洵早已喝完酒杯里的酒,此时正在往杯子里倒,一把夺过酒壶, 因为动作快了些,长风洵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寒烟拿过酒壶,被长风洵的目光看得手都不自禁的颤抖, “风......风公子,倒酒这种事,奴婢来就好。” 说罢,寒烟又回头看向半溪和尉迟永安,“晚姑娘和尉迟公子真的不喝一点吗?” 半溪直摇头,今日那芙蓉酿,喝的时候口感顺滑,可是没想到后劲挺大, “我不能喝了,现在头都有点晕晕的,你们喝吧。” 尉迟永安刚才喝了点,如今正在兴头上,便拿起酒杯,“我陪风兄喝几杯吧。” 寒烟颤抖着,为长风洵斟满了酒,又往尉迟永安面前的酒杯中斟满。 在端起酒杯的时候,寒烟的手还在轻颤,以至于酒洒了不少, 半溪只道她是第一次能够坐下来和寒王一起吃饭,而且以长风洵的性子的身份,寒烟与他坐在一处,有些激动,有点害怕,倒也正常。 长风洵并无心去看寒烟的神情,只是在心中算着,长风陌这几日应该能到芙蓉城。 虽然那些数额巨大的银子可以作为证据,但是贪污军饷,这事肯定背后还有人,就连那越州太守都不一定是主谋。 如果想要一网打尽,此事,怕还得另寻突破口。 长风洵看向尉迟永安,“你刚才说,芙蓉城有座西奇山?进去的人全死了?” 尉迟永安感觉自己总算被重视了,他对这西奇山兴致颇高, “是的,而且说,不光是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到过。” 长风洵回想着他的话,“刘知县也知道此事?” “是的,说是之前有人失踪以后,那狗官就派人去搜查,后来连搜查的人都失踪了。所以后来,刘知县才将那西奇山视为禁地,不许任何人靠近。” 不许任何人靠近,县衙出现很多银子?军饷? 半溪突然明白了。 第110章 假装中毒 半溪瞬间想明白了一切,拉住长风洵的手便道: “我知道了,一切都明白了......” 就在此时,寒烟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的嘴角也流出了乌黑的血丝。 长风洵见状,反手就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半溪的手,“你没事吧?” 半溪本能的摇了摇头,就要起身去看寒烟。 长风洵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这酒菜里有毒.......” 半溪赶紧探长风洵的脉,片刻之后,长风洵先开了口:“我中毒了.......快叫大夫。” 半溪迟疑了一下,又去探尉迟永安的脉,他的脉象混乱,明显也是中毒之象。 今日他们四个在这房间里,除了半溪未用这饭菜,其他三人都中毒了。那这毒肯定就在这酒菜里。 会是何人所为?难道这里已经有人知晓了长风洵的身份?所以才在酒菜里下毒。 半溪如今虽然不能召唤自己的研究室出来,但是毒王曾经给她的那本秘籍里面,有这世间大部分毒的成份和解法。 自己又扶着长风洵到了床上躺下,长风洵面上露出和寒烟类似的痛苦的表情。 半溪走到寒烟和尉迟永安面前,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毒在外面,算得上是奇毒,想来对方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死。 半溪仔细回想着毒王的秘籍里所写的解毒之法,于是说了几样药材,命流阴马上出去买。 又让圈圈扶着尉迟永安和寒烟回了房间。 寒烟和尉迟永安刚走,长风洵便坐起了身,神色自若,毫无刚才痛苦的模样。 他对着流光吩咐道:“你下楼看看,这客栈之中是否有可疑之人?” 流光领命下楼。 半溪才坐到了长风洵的床边,“你为什么没中毒?” 长风洵眉眼间有一丝回忆的薄凉,“因为母妃从前给我服下过一枚药丸,我的身体对大部毒药其实早已免疫,但是对于很奇绝的毒,也会无效。” 从前不管在战场上,还是在争斗中,长风洵都不惧一死。正是因为他不光对敌人无情,对自己也无情,所以才让对手害怕。 可是此时,这是第一次,长风洵对死亡生出了恐惧,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 果然说得没错,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不再是无坚不摧。 从前大师说,“因爱生忧,因爱生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惧。” 那时长风洵并无感触,可是此时,心中竟生出那么多不舍和不甘,手上的力也大了一些,他只想抓住她,不放手。 半溪顺着长风洵的力道,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和长风洵十指相扣, “所以你就假装也中毒了?让下毒之人放松警惕?” 在十指紧扣中,长风洵声音低沉, “正是因为有了母妃给我服下的这颗药丸,我才能活到现在。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本王下毒,但是没有人知道本王早已百毒不侵。” 半溪的头贴在他结实的胸脯之上,能清晰听到他的心跳。 流光在客栈查了一遍,一切正常,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流阴带着药材赶了回来,半溪让流光和流阴守着长风洵,以免下毒之人发现端倪,便亲自去煎药。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色和蔼,笑容可掬, “掌柜的,可有什么地方能让我煎一副药?我家妹妹得了风寒,是老毛病了,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偏方,煎一副药喝下便能好。” 掌柜的很是热心,带着半溪来到了后院,“姑娘,在这里便可。可要叫个小厮来帮忙?” “不用了,这偏方只有我会,多谢掌柜。” 半溪煎好药,便将一碗送到了尉迟永安房中, 此时尉迟永安面色苍白,“晚姑娘,是谁要杀我们?” 半溪看面前的尉迟永安,一身的热血之气,他不过是向往江湖自由,可是,并不知道已经卷进了怎样的风暴之中。 “他们是要杀风公子和我,不是你。” 尉迟永安瞪大了眼睛,“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眼下半溪并不想告诉他实情,“你应该带着圈圈,离开这里。如今这芙蓉城,太危险了。” 尉迟永安听了这话,心中很是不服, “那怎么行,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你们遇到危险,我怎么能当逃兵?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半溪看着尉迟永安,因为年轻所以意气风发,因为未经世事,所以无畏无惧。 “你娘会担心你的,服下这药,待身体好了,你便快些回去吧。” 听到娘,尉迟永安的神色暗了下来,“可是,我总不能一辈子和娘生活在那山谷之中。” “那接你娘出来?” 尉迟永安更难受了,“我娘不会离开山谷的,她说过,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里。” “为什么?” “因为我爹埋在山谷里,我娘说要一辈子陪着爹,如果我们都走了,爹一个人会寂寞的。” “那你爹和你娘的感情真好。”半溪发出由衷的感叹,这世间多的是生离,死别。 可是,愿意这样生死相隔,还守在一处的,必然是恩爱无疑。 尉迟永安沉默了,“也许吧,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就死了。我娘从那时起,便未再笑过。” 半溪想着长风洵还在等她,便安慰道:“你先好生养着,这毒已经解了。” 半溪端着药回到房中,长风洵还在假装昏迷。 她侧头看着守在一旁的流光和流阴, “你们俩在门外守着吧,别让任何人进来。王爷中毒需要安心休养。” 两人领命退到了门外,因为王爷中毒,两人变得更加警惕。 见他们离开,半溪就准备起身放下手中的药碗,却被长风洵拉住,“小晚,你别走。” “嗯。我不走。”半溪索性,合衣上了床,躺在长风洵身侧。 长风洵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温度,又往她身边蹭了蹭。 此时杀人如麻的战神,寒王殿下,像一只大猫,将头耷拉在半溪的肩膀上。 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半溪的手,不肯松开,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跑了一般。 半溪任他抓着,抬起另一只手,放在长风洵的头上,他身上的气息,让人莫名心安。 只是今日这毒,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否意味着,在这芙蓉城,已经有人知道长风洵的寒王身份? 如果再继续查这军饷的来龙去脉,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可是,他是寒王,是皇子,知道了此事,也没有不查的道理。 第111章 大胆的猜测 不多时,流光送了些粥进来, 半溪用银针试过碗里的粥,确定没有毒以后,才递给长风洵。 长风洵却并未伸手来接,半溪狐疑的看向他。 只见长风洵缓缓张开了嘴,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此时盛着几分无赖。 “我现在是病人,病人难道不是都有人喂的吗?” 半溪看着长风洵那冷峻的五官,再配上此时的神情,竟觉得有些破防。 拿起勺子,从碗里装了一勺粥,送到了长风洵的嘴巴里。 半溪想起了刚才未说完的话,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说在县衙看到数额巨大的白银,但是却未见到军饷。” 长风洵又微微张开了嘴巴,等着被投喂,同时轻轻的“嗯”了一声。 半溪又喂了一口,继续道:“我和永安在街上听说这芙蓉城的西奇山,有鬼,多年来无人敢靠近。” 长风洵突然顿住,直了直身子,“你的意思是,那西奇山才是芙蓉城中,比县衙还要重要的地方?” “是的,这世间本就没有鬼神,更别说什么吃人的河。如此故作玄虚,只有一个目的,那西奇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希望有人靠近西奇山。” 半溪微微咬唇,又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如果他们是把军饷送进西奇山,在那里加工溶掉标记,再重新做成能在市面上流通的银子。就能解释为何县衙有大批白银了。” 长风洵抬眼看向半溪,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慧。 两人虽然成亲多年,当初是奉旨成婚,大婚之日他便接了急报去了战场。 后来他便失忆,在小七家住了三年。 仔细说起来,自己并不了解她。现如今,她总是能让他意外。 此时门外,传来怯怯的敲门声,是寒烟来了。 寒烟身子不比尉迟永安,虽然服了解药,但是眼下依然面色苍白,虚弱无力。 半溪走上前,“寒烟,你怎么不好好躺着,来做什么?” 寒烟听罢已经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一张小脸梨花带雨, “昨日那些酒菜,都是奴婢亲手准备的,奴婢是真的不知道里面有毒。” 长风洵目光凌冽,定定的看向她,并未开口。 半溪不难看出寒烟此时很害怕,但昨日的酒菜确实是她亲手准备的,所以一醒,便赶紧拖着虚弱的身子过来请罪。 但是打心里,半溪相信不是寒烟下毒,她一个青楼女子,她为她赎了身。如今她也算是离开了那烟花之地,成了自由身,没理由这么做。 而且,这毒异常凶险,下毒者明显是下了死手。如果不是半溪看过毒王那本秘籍,知道解法。 放眼天下,怕是没几个人能解此毒,如果是寒烟下毒,她也不可能自己也跟着吃下,想来她是真的不知情。 “那你这酒菜,可有经过旁人之手?你仔细回想一下,有没有可疑之人?” 只听寒烟哭着道:“王爷和王妃为奴婢赎身,让奴婢离开了那肮脏之地,得以恢复自由身。如今能跟在王妃身边,已是万幸。奴婢是真的不知道那酒菜里有毒。 酒是奴婢亲眼看着掌柜在一楼那个大酒缸里盛出来的。饭菜也是给掌柜的说了以后,厨房做好,小二端给我的。” 长风洵依然没有开口,他沉默的样子,让人更加琢磨不透。流光昨夜已经暗地里调查过,没有任何线索。 半溪仔细回想,掌柜的昨日见她去煎药的神情,如果这毒是掌柜下的,那要么这掌柜是个很厉害的人,极会掩饰。要么,可能真的不是掌柜所为。 如今已命风云暗卫监视掌柜的一切举动和行踪,是与不是,总会有分晓。 眼下敌在暗,他们在明,只能是更加小心一些,这一次他们未得手,想来还会再下手。 好在长风洵已经悄悄布置好了,就等着他们再出手时,就刚好一网打尽。 半溪见长风洵未说话,便上前扶起寒烟, “知道了,我也不相信是你下毒。你如今身子还未好,快回去歇着吧。” 寒烟心中忐忑,抬起一双凤眼,满是忧郁和惶恐的看向长风洵,似乎没有他发话,并不敢退下。 长风洵还有话要和半溪聊,修长的手微微抬起,示意寒烟退下。 寒烟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他隽秀的脸上,五官清朗,眉目凛冽,通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仿佛他只有在看半溪的时候,才会神情柔和。 寒烟垂下了眸子,轻轻退了出去。 半溪这才回过身,走到长风洵身边,“你怀疑寒烟吗?” “已让流阴多留意她了。”长风洵这意思,摆明了对寒烟也有所怀疑。 半溪虽然在心中觉得不是寒烟所为,但是,流阴多查查,也没坏处,于是也就未再追问此事。 长风洵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将头抵在她的颈间,未再说话。只有男人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白皙的颈间,带来阵阵热意。 此去西岐,带半溪同行,一是因为半溪身上还有销魂盅,二则也是想要带她在身边,好日日见着她。 可是他也知道,这一路危机四伏。离开了京都,各种势力更加明目张胆。 可是这贪污军饷一事,也不容小觑,算算日程,长风陌再有两三日应该就能到芙蓉城了。 昨日已派风卫暗卫去牢中打探过了,那刘高才并未对纪莲姐弟二人动刑,便也放心了。 在长风陌到来之前,先去找到证据,于是长风洵道: “我们去西奇山看看。” 半溪并不意外,点了点头。 长风洵在她颈间蹭了几下,“就让尉迟永安和寒烟在客栈中好好养伤吧。” 原来他也不信任尉迟永安,半溪凭直觉,倒是觉得尉迟永安性情率直,为人侠义,不像坏人。 果然生在皇家的人,都生性多疑。 半溪只觉得男人湿热的唇,落在她的颈间,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惹得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开,身子刚往后,男人炙热的手掌已扣在她纤细的腰间。 长风洵声音低哑而迷离,“小晚.......” 这一声小晚,让半溪只觉得心中如小鹿乱撞,仿佛再次回到了越州,那时的长风洵还不是王爷,他温软的叫她小晚。 恍惚间,男人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半溪的身体跟随着睫毛微颤...... 第112章 密探西奇山 一番云雨之后...... 半溪和长风洵借口身体不适,需要再去城中寻个大夫看看。 便带着流光和流阴,离开了客栈,前往西奇山。 这西奇山在芙蓉城的东边,远处便是群山起伏,越靠群山,就觉得人烟愈发稀少。 途中遇到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挑着木柴,正要回城。 见长风洵一行人往西奇山的方向去,那些人很是好心的上前提醒, “公子,前面不能去了。” 长风洵微顿,“为何?” 其中一个大汉满脸惊慌,“再往前就是西奇山了,从前我们还常去这西奇山上打柴,打猎,几年前这里山上突然闹鬼,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 另一个男人也跟着劝了起来,“是的,我堂兄就是进西奇山打猎,然后就消失了,两年了,尸体都没找到。这西奇山,千万不能去......” “西奇山上恶鬼横行,里面还有一条吃人的河,当初刘知县还派了好多兵来查,但是连那些人都消失了,所以后来这西奇山就成了芙蓉城的禁地,无人敢靠近。” 半溪看着远处的群山峻岭,听了这些,更得进山一探究竟了。 便对他们道:“多谢几位提醒,既然如此,那我们休息一下就回城吧。” 那些人听罢才赶紧挑着柴,走了。 几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前面已经是空无一人,四下只有怪石林立,山峰险峻,只能听到山中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和风吹过峡谷的呼啸声。 因为这几年都无人敢进山,所以这山中草木茂盛,根本没有路。 流光和流阴行在前面,用长刀劈开杂草,让王爷和王妃行起来方便一些。 越往前行,只觉得山中愈发阴森,参天大树挡住了光,只有不多的光线透过缝隙洒落进来, 里面瘴气弥漫,半溪从袖中掏出几颗药丸,让大家服下,此药能缓解瘴气浸入。 穿过一片森林,前方便是一座山谷,在山谷的远处是一条大河。 长风洵环顾四周,见山谷下有一处山洞,山洞前地面平坦,并无杂草,想来是常有人出入。 四人刚靠近山洞,便见有几个守卫,守在门口。 为了不打草惊蛇,半溪拿出迷药,交给长风洵, “将这些迷药洒在他们头顶,他们便会昏迷,醒来他们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昏迷时间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长风洵点头,将迷药递到流光手中。 流水轻功极好,他心领神会,接过迷药,身形一闪,以极快的动作攀附到了洞口上方的峭壁之上。 坐在洞口的几个守卫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还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咱几兄弟在这洞口守了几年了,连个鬼都没有。” 另一个矮一些的也附和道,“就是,这西奇山哪有人敢来,要我说,根本不必守。” “老大的话,咱们就好好听着吧,守这洞口,也是个好差事,每日坐这里,多舒服,难道你想进去干活?” 听了这话,另外几个守卫直摇头,“还是守洞口轻松,就是这山中日子难熬,我已经两年没见过我媳妇儿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另一个大汉哈哈大笑,“说不定你媳妇儿以为你失踪了,早就改嫁了......” 听到这话,那守卫脸上神色悲伤又无奈, “哎,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这样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山中,就算银子给得再多,也没地方花啊。” “快了,快了,老大说,年底就能放我们大家回去。到时候拿着一大笔银子回家,媳妇孩子热炕头。” 说着说着,几人都被山洞上方的流光悄悄洒下的迷药迷晕,都晕了过去。 长风洵和和半溪这才走了出来,跨过他们的身体,进了山洞。 只见洞中,并无其他,有一条暗道延伸进山腹之中。 长风洵牵住半溪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半溪任他牵着,跟上了他的脚步,向那暗道深处走去。 流光和流阴一前一后的跟着,暗道曲折,又行了半晌,却见前方又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比入口时的小山洞大了几十倍,里面摆放着很多箱子,有火窑,火烧得正旺。 还有不少壮汉,光着膀子,在洞中忙碌着。 真的是在炼化军饷。 果真如此,因为朝廷的军饷都有印记,无法在市面流通。 他们便在这里,将这些军饷全部溶化,再重新做成碎银,流通到市面上。 如今就他们四人,不能打草惊蛇,既然已有证据,但等长风陌来了再说。 长风洵示意流光和流阴撤退。 门口的守卫那迷药只能撑一柱香的时间,他们时间不多了。 一行四人又悄悄原路返回,刚出了山洞,便听到几个守卫陆续苏醒, “怎么睡着了?” “我是昨日没睡好。” 长风洵四人,悄悄回到客栈。 尉迟永安服下解药,身体见好,此时已经等在客栈, 见到他们回来,语气轻快,“你们怎么才回来?出去为什么不带我?” 半溪笑了笑,“我身体不太舒服,去城中找了个大夫瞧瞧,临行前见你还睡着,就未叫你。” 尉迟永安听说半溪不舒服,语气中满是关切,“晚姑娘,你怎么了?” 半溪塘塞道:“女孩子的事情,无碍,寒烟姑娘怎么样了?” 尉迟永安听说是女孩子的病,便也知道不方便多问,“含烟姑娘还睡着呢。” 还未待半溪说话,尉迟永安恍然大悟,惊讶的开口,“哦......我知道你们两的身份了.......” 半溪没想到尉迟永安会知道他们两的身份,微微蹙眉,看向他。 接着,尉迟永安脸上带着坏笑,“老实交待,你们两是不是私定终身,家中不同意,所以你们二人就私奔了?” 半溪听了这话,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想的是这样。 尉迟永安见他们两都未说话,便更加笃定被自己猜中了,不然,女孩子的病,怎么会让风公子陪她去,而且他们两人孤男寡女的, 于是说得信誓旦旦,“你们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 半溪听罢,也笑了笑,这小子想像力挺丰富的。 有个合理的身份也挺好,也免得后面还要多费口舌去解释。 于是半溪只是笑了笑,并未否认。 第113章 上一世的绝望和悲凉 京都。 如堇看着月朗呈上来的信。 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上面赫然写着,夏王亲启。 那字写得行云流水,落笔如画,如堇再熟悉不过了,这是洵哥哥的字迹。 化成灰她都认识,他的字就像刻在她的骨子里一样。 从前她在漠北,洵哥哥去了战场,她时常写信给他,但是他所回的信件寥寥无几,每次回信,也是说一些当下局势和战况。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是这样看着他不多的来信,度过漫长的黑夜,他的字,她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上一世,这个时候,洵哥哥在芙蓉城发现了越州太守和芙蓉城的知县,贪污军饷。 他们将朝廷军饷运到芙蓉城的西奇山,进行加工炼化。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二皇子文王,长风泽。 也就是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长风洵从芙蓉城传信回来,给长风陌,让他带兵前往芙蓉城,缴获了白银,和西奇山中还未来得及全部炼化的军饷,人赃并获。 也因此,二皇子文王被流放,终身不得回京。 夏王长风陌因此事,还得了皇上嘉奖,分管了皇宫禁军。 但是,这一世,不同了。她已命月朗私下拦截了这封信,长风陌永远不会收到长风洵的来信。 二皇子文王,不过是依仗如贵妃的母族,是东海碧王。 那碧王在上一世,并未参与京都的叛乱,而且东海离京都甚远,所以他无甚威胁。 既然她重生了,很多事情本就应该不一样了。 如堇的脸上笑意轻浅,带着空洞的虚无,这一世这贪污军饷的人,应该是太子,而不是文王。 月朗见郡主思绪似乎又远了,不知为何,郡主近日时常走神,感觉人就在面前,却又仿佛在很远的地方。 他是孤儿,从小被如王收留,留在府中跟着郡主一起长大。如王请了江湖上很出名的高手作师傅教他武功,也允许他读书,认字。 从前他也想过要去如家军上阵杀敌,报答如王的收留和栽培之恩。 如王却说,你留在郡主身边,保护好她,便是你最大的报答。 从前郡主也是爱笑,爱闹的性子,她从前笑起来,眼睛是弯弯的,带着无邪和明媚。 只是不知道为何,十岁那年,皇后将郡主接回宫中带在身边养着,一去就是五年。 等到郡主十五岁及笄回到漠北,便不吃不喝,绝食闹脾气。 从那以后,郡主就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爱笑,她大多时候看着远方发呆,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这次郡主再次奉旨进京,如王便命月朗跟着一道,他与如堇从小相识,自然是信得过的。 月朗犹豫了一下,在下方拱手唤了一声, “郡主......” 如堇这才拢了拢神,纤细的手指打开了那封信,信的内容和她猜到的一致,无非就是叫长风陌带兵去查明贪污军饷一事,好趁机让长风陌在皇上面前立功。 众皇子中,这长风陌与洵哥哥最为交好,不难看出来,洵哥哥是在趁机扶持长风陌。 半溪看了看立在下方的月朗,他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是父王刻意养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上一世,在那场宫变之中,月朗为了保护她,万剑穿心而死。算算日子,也就是一个半月之后。 半溪起了身,站在长案上用左手故意改变笔迹,写了几行字, “将这个纸条,悄悄送到太子府中,不要暴露你的身份,但是一定要让太子亲眼见到。” 月朗接过那个纸条,手指微顿,不知为何,总感觉郡主如今变了。变得沉稳,变得凌厉,变得让人琢磨不透。 月朗将纸条放入怀中,迟疑半晌,“郡主,那毒......寒王殿下会不会有事?” 如堇觉得身子有些发凉,拢了拢衣服,坐回了长案前。 她知道,洵哥哥服用过他母妃生前给他的‘尽殆丸’,就算他也中毒,但是这毒伤不了他,洵哥哥不会有事。 这毒,只是要半溪死,她如今没了那颗珍珠项链,看她还怎么给自己治病,跟着语气也有些刺骨, “寒王妃.......死了吗?” 月朗听着郡主冰冷的声音,“消息应该在路上,明日应该就知道了......” 如堇看着面前案上的白色宣纸,但愿明日会传回她要的消息。只是无端的觉得这白色的宣纸甚是扎眼,上一世她也曾心存善念,也想过干净如这张白纸。 上一世,她一生为洵哥哥筹谋,小心隐忍,看着他娶了王妃。 可换来的却不过是父兄惨死,她虽然有断机带着风云卫保护,苟活下来。 洵哥哥到底对她是有几分情谊的,他登基之后,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封了她为公主。 上一世,大哥如承光的嫡子,如炽侥幸活了下来。众臣都说养虎为患,应该斩草除根。 但是洵哥哥却坚持保下了如炽,并且将如炽养在半溪膝下。 那一日,洵哥哥站在天光之中,对她说, “如炽,留在皇后膝下养着吧,长大以后,看他是想从文还是习武,如果想从文,就留在京都。 如果想习武,未来让他回到如城去,也算是为如家保留了一丝血脉,延续香火。 朕,也算是报答了你与如王当年于我的提携之恩。” 那一日,如堇看着面前身着龙袍的男人,她幻想过无数次,他坐上那九五之尊位置的模样。 可是,从来没想过,代价却是父母兄弟全部惨死。 两行眼泪,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长风洵见状,语气更加温和而谨慎, “事发之时,我远在西岐,你父王起兵之事,我也是鞭长莫及。未能保下你父王,母后,兄长的性命,你可怪我?” 如堇看着面前的男人,“洵哥哥,如果当时你没在西岐,你人在京都,在我父王和你的父皇之间,你又会选择帮谁?” 长风洵沉默了...... 如堇轻轻一笑,带着绝望和悲凉,“可是我父王,也是被逼无奈才起兵,他从未想过要篡位,只是一心想扶持你登基,求得自保罢了。” 如堇沉浸在上一世的画面之中,如家军三十万人,如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只有她和如炽活了下来。 最后却是半溪成了皇后,坐在洵哥哥的身侧,母仪天下。 上天给了她机会,让她重生了,那么这一次,半溪别想活着从西岐回来。 第114章 报复之路 如堇摩挲着手中那把精致的小匕首,触感冰凉,这是洵哥哥去西岐之时留给他的。 “你传信给父王,就说这次,让母妃和嫂嫂带着孩子们全都寻一处安全的地方避一避,莫要一道进京。” 月朗狐疑的看向郡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郡主变得如此有主见了。 如堇看出了他的迟疑,骤然笑了,这一次笑得真切, “月朗,这一次,我想让你们都活着。只是,时光回不到小时候了,我们都长大了......长大,就总会发生一些残忍的事情......” 月朗看着郡主久违的笑,也恍了神。仿佛很久很久不曾再见到郡主这样笑过,小时候她总是叽叽喳喳的,笑得灿烂而明媚。 如今郡主的话让人听不明白,大家不都好好活着吗?但他也不敢置喙,只要郡主开心,让他做什么都行。 月朗领命退下,如堇唤来丹青,“你去顾国公府,请三少夫人半舒进宫一聚。” “郡主,你如今为何对那顾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如此好?” 丹青一直很奇怪,郡主与那半舒从不相识,为何如今却对她好得紧。 前几日郡主为了那三少夫人半舒,竟然还得罪了刘尚书家的嫡小姐和秦国公府的大小姐。 自家郡主从来都是个温柔的性子,处处与人为善,不和人结仇。那日竟然为了维护那顾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帮她出头。 如堇扯起一丝笑意,回答得云淡风轻,“不过是在宫中无趣,所以叫她来聊聊天,解解闷。” 丹青一想,也是。郡主这些年对寒王殿下的心意,她是全知道的。 自从寒王殿下活着回来,与寒王妃恩爱和谐,郡主就一直闷闷不乐。 现在寒王殿下连去西岐都带着寒王妃,总不能让自家郡主嫁入寒王府做个妾。如今要是那顾国公府的三少夫人,能让郡主高兴些,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丹青便开心的去传话。 如堇看着丹青开心离去的背影,上一世的记忆再次袭来时,心中微紧。 丹青这丫头打小跟着她,可是上一世,父王带兵杀进宫,与太子对峙。太子妃派人带杀她,是丹青拼死挡在她身前,被砍下双手双脚,挣扎着,流血过多而死。 后来是断机带着风云卫从太子妃手中,救下了她。 她哭着求断机,让风云卫去帮父王和兄长,但是断机并未答应,断机说,王爷去西岐之时,下给他们的命令是誓死护她性命和周全。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父王斩杀了太子,本来大事将成。 顾国公府的三公子,顾长冬却带兵进宫护驾。 这些记忆,一点一滴,悉数涌进如堇的胸腔,带来阵阵冷意和悲伤。 这一世,还有一个多月,她有时间,细细打算,精心谋划,她定能改变这结局。 顾长冬.......哦,不对,还有在月州蛰伏多年的,顾承宣。 太子府。 长风堰看着桌上的这张纸条,是何人,能这样无声无息的进入自己的书房? 还将这张纸条放在他的桌上,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纸条上写着,文王与户部尚书勾结,伙同越州太守,贪污军饷。说如今那些军饷就在芙蓉城的西岐山中。 这人为何会对此事如此一目了然?这么大的功劳,又为何要拱手送给他? 长风堰细细琢磨,户部尚书,本就是文王长风泽的势力,真要是此次人赃并获,在父皇面前是立了大功。 同时还能一并铲除长风泽以及长风泽在京都经营的所有势力。如此一来,他的太子之位就更加巩固。 户部尚书一旦获罪,他能也趁机安插自己的人到这个位置上,以后兵部也就听他的了。 思来想去,此事无论都看,都是他得了天大的好处。 长风堰只是不明白,是何人要将这天下的好处,拱手全让给他。 这纸条上居然还写了,户部尚书家的书房墙上,挂了四幅画,梅兰竹菊,在竹的后面有一个暗格。 暗格中有一个账本,里面有文王,刘尚书贪污军饷的证据和书信往来,可以作为扳倒文王的证据。 长风堰思来想去,虽然对这幕后之人的目的有担忧和怀疑,但是到底是受不住这天上掉馅饼的诱惑。 此人能在暗中如此助他,也许是支持他的,将来就算拿此事来要挟,无非就是想要些好处。 等他登基称帝,此人立下过如此功劳,能有这样的能力,许他官职留在身边,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长风堰沉声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闻声而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长风堰冷声道,“去叫太子妃准备一下,随本王一道去趟户部尚书府中。” 不多时, 一辆宫中的马车到了户部刘尚书府门前。 刘尚书见是太子亲临,赶紧出门迎接,“老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青剪秋笑得和善,“刘大人,请起吧。今日是我与太子来得唐突了。” 刘尚书赶紧回道:“太子与太子妃光临,是老臣的荣幸。” 太子妃拿着手帕捂住了嘴,轻轻咳嗽了几声, “这次前来,是有点私事想与刘尚书聊聊。” 刘尚书毕恭毕敬的请长风堰和青剪秋进了府中,在前厅坐下。 刚刚落座,太子长风堰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处,面色冷淡。 刘尚书一时之间更摸不清太子突然到来是为何事。 青剪秋倒是先开了口,“刘尚书,我近日身子骨一直不好,与太子多年无所出。昨日去问天寺算了一卦,大师说需在京都娶一位刘姓女子,入太子府。 我思来想去,刘尚书家大小姐,刘云兰如今待字闺中,所以今日才来这一趟。” 刘尚书心中咯噔一下,他这些年一直是站队文王,与太子虽然谈不上水火不容,但是也并不亲近。如今却突然说要纳自己的女儿入太子府。 刘尚书在朝中多年,也是只老狐狸,当然不相信真有这样的好事。 “臣女粗鄙,怕是配不上太子殿下.......” 第115章 太子妃拿到证据 听了刘尚书的话,青剪秋却笑得率直, “我就不听你们之间这些客套话了,刘大人,那我去见见云兰妹妹。” 刘尚书听到这一句云兰妹妹,身子微颤,马上回了神, “老臣这就叫人去叫小女来拜见太子妃。” 青剪秋眼角含笑,却已经站起了身, “小女儿家的闲话,在刘大人和太子面前,都不方便,我自己云兰妹妹院中坐坐吧。烦请刘大人派个下人带路即可。” 刘尚书只觉得今日之事蹊跷得紧,可是太子妃就在眼前也拦不得,便对着跟前正在奉茶的一个丫头道, “你给太子妃领路,将太子妃送到云兰院中去。” 那丫头何时见过太子和太子妃这样的大人物,赶紧动身跟在青剪秋后面,走出了正厅。 那丫头害怕得紧,在后面瑟瑟的道:“太子妃,这边请。” 青剪秋停下来看着那丫头,生得眉清目秀,却噗嗤笑了,语气温和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吓得就要跪下,青剪秋却抬手扶住了她,手上偌大的宝石戒指,显示着她的身份高贵。 “回太子妃,奴婢叫三秋。” 青剪秋扶定她,优雅的收回了手,“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三秋见太子妃如此平易近人,这才敢抬眼看她,“奴婢是家中老三,在秋出生,所以叫就三秋。” 青剪秋微微弯了眉眼,笑得格外平易近人,“往后,你可愿入太子府伺候?我见你这模样很是喜欢。” 三秋只觉得受宠若惊,何德何能,竟能得当朝太子妃的青睐,自然是直点头,一百个愿意。 青剪秋这才笑道:“嗯,有机会的,先去云兰院中看看吧。” 又走过了一个长廊,青剪秋看着前面的院子问三秋, “这尚书府设计倒是巧妙,看这屋子,门前是竹子作围,如此高雅,是刘尚书的书房吗?” 三秋经过刚才太子妃的一番夸奖,心中的胆怯也少了几分,只觉得这太子妃是菩萨一样高高在上的神仙, “回太子妃,这屋子是老爷收藏书画的,老爷的书房在后面。”说罢三秋还用手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青剪秋没怎么看她手指的方向,仿佛并不关心,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那云兰妹妹的院子又在哪里?” 三秋指着远处一个拱门,“走过这里,穿过花园就是小姐的院子了。” 青剪秋往那处拱门走去,刚行至前方,突然顿住脚步,面色尴尬。 三秋赶紧停下来,站在太子妃的不远处,不敢太靠近,也不敢问。 问过半晌,青剪秋才小声开了口,“我......我好像......来了月信......你悄悄去找点布料前来,千万莫要声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等你。” 三秋一听,马上直点头,转身就要跑回去,跑了一小段又倒回来, “太子妃若是累了,就在前面花园中坐一下,奴婢尽快回来。” 青剪秋挥手让她快去,待三秋走远,青剪秋转身以极快的速度,进了刘尚书的书房。 果然,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幅画,眼下时间紧迫,青剪秋并未多停留,上前掀开竹的那一幅,果然后面有一个暗格,里面有几封信,一个账本。 来不及翻看,青剪秋将东西放入怀中,又将那幅画归了位,整理了一下。 便回到了拱门处。 不多时,三秋拿着些不太好的布料,跑了回来。 青剪秋看了看,伸手接过,三秋迟疑着,“太子妃,奴婢找不到什么好的,不如,马上就到小姐的院中了,您让小姐给您找些好的?” 青剪秋觉得三秋很可爱,依然笑意温和, “无碍,女子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张扬的好,此事你莫要告诉旁人,就说你一路陪我去了小姐院中,中间未曾离开过就好。” 三秋只觉得太子妃这样身份高贵,不想让旁人知道也正常,连连应是。 到刘云兰院中时,刘云兰正在窗前逗她养的那只鸟,见是太子妃前来,也是诧异不已, “臣女拜见太子妃。” 青剪秋径直走了进去,坐在小榻之上,此时与刚才不同,身上多了凌厉的主母气息。 她看着跪在下面的刘云兰,生得模样倒是不错,一张鹅蛋脸,眸子大而圆。 不过今日前来,本就是找个借口作戏,并不是真的要纳她进太子府,如今东西已拿到手,青剪秋并不想和这刘云兰浪费太多时间。 索性也严肃了起来,好让她知道这太子府是自己说了算,别真动了想进太子府,勾引太子的心思。 “我与太子今日来府中,是因大师算了一卦,说太子要纳一位刘姓的姑娘入太子府。” 刘云兰看着面前的太子妃,她与太子妃从前参加五公主的宴会,也有过几面之缘,自然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儿。 早有传闻,太子虽然侍妾众多,但是一直无子嗣。是因为太子妃无所出,旁的侍妾为了保命,都不敢怀,老老实实的服用太子妃赐的避子汤。 有胆大的,想生下太子的长子,却最后都未保住胎。 刘云兰轻咬嘴唇,虽然这太子妃难缠,可如果真的能嫁给太子,以后等太子继位,也就算不能做皇后,以父亲的权势,做个贵妃也是可以的。 最终轻轻的回了一句,“臣女多谢太子妃眷顾。” 一抹冷意从青剪秋的眼中闪过,稍纵即逝,脸上笑意明显, “那便请云兰妹妹转告你母亲,备好你的庚帖,明日送到太子府中,对了庚帖,就择日入太子府吧。” 刘云兰也没想到这么顺利,抬起了头,看向坐在上方的青剪秋。 青剪秋也正在看她,“云兰妹妹生的就是有福之象,往后就姐妹相称吧。” 刘云兰赶紧磕头,“云兰多谢姐姐。” 青剪秋脸上笑意更浓了些,明日之后,这京都的大街小巷都会传遍刘云兰是克夫之命。 就这样的贱人,也配称她姐姐,也妄想进太子府。 但是嘴上,青剪秋依然端庄而温和, “妹妹快些起来吧......” 第116章 如果不爱,那就并肩作战 青剪秋与刘云兰闲话了几句家常,便起身回了前厅。 临走前,还很贴心的提醒刘云兰,明日早些将庚帖送到太子府。 长风堰见青剪秋笑着回到前厅,就知道她已经按计划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青剪秋看着刘尚书道:“我挺喜欢云兰妹妹的性子,刘大人明日一早派人将云兰妹妹的庚帖送到太子府。旁的事情,对完庚帖,再作安排。” 刘尚书心中一紧,可是又违逆不得,这毕竟是当朝太子。 “老臣遵命。” 长风堰这才起了身,“今日打扰刘尚书了,本殿便先行回宫了。” “老臣恭送太子殿下,恭送太子妃......” ....... 出了尚书府。 马车中,长风堰对着身边的贴身侍卫道:“派人悄悄盯着尚书府。” 侍卫领命去办,长风堰放下马车的窗帘,青剪秋从怀中掏出了那两封信,和一个账本。 长风堰接过一看,果然是二弟长风泽和刘尚书的书信往来。而那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数额和去向。 有了这两样证据,再加上,他亲自去芙蓉城,长风泽定将万劫不复。 “我连夜带兵前往芙蓉城,此次一定人赃并获。这来去,最多五日。 京都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刘尚书府中,派人盯紧些,如果他发现了帐本不在了,便用太子令,悄悄就地抓了他。 如果这五日,他什么也没发现,才是最好,等我在芙蓉城缴获军饷和那些银两,到时候人证物证摆在面前,长风泽百口莫辩。” 青剪秋接过长风堰递过来的太子令,轻轻摩挲。 这是他从不离身的太子令,从未交给过旁人,如今他将它交到了自己手中。 从前,她待字闺中,也曾幻想过未来的夫君应温和有礼,两人举案齐眉,恩爱白头。 她也有过小女儿的心思,渴望过爱情。只是后来,她慢慢明白,她嫁的人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天下之主。 便注定与别人不同,她拦不住他妻妾成群,因为那早已不是她的家事,太子府的开枝散叶,已是国事。 她也曾失望过,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爱长风堰吗?爱吧。只是爱太虚无,她抓不住。 所以,她便想要些看得见的,抓得住的。如今这太子妃之位,是多少京都女子的梦想。 长风堰爱她吗?也许他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只爱权势。 从前他爱过半溪,可是还不是一样,为了他的权势,为了巩固太子之位,他放弃了她。 青剪秋何尝不知道,长风堰立她为太子妃,看中的是她身后青大将军府的兵力。 青剪秋再次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太子令,如果注定做不成相爱的人,那么,便做并肩作战的盟友吧。 他要君临天下,她要的是母仪天下。 更何况,终究还是不同,他将自己的太子令交给了她。 ...... 坤和宫。 半舒看着面前有些出神的如堇,唤了一句, “如姐姐......我进宫大半日,是不是吵到了姐姐?” 如堇看向半舒,语气轻快,“有半日了吗?和你在一处,这日子过得可真快。” 半舒这才跟着笑了,一大早丹青就去顾国公府传她进宫,如今已是下午了。 “可不,我是上午来的,如今太阳都快下山了。” 如堇笑得随和,“你与顾三公子,是不是圆房了?待你怀上他的子嗣,甭管他心中惦记着谁,终会被你和孩子牢牢的抓在身边。” 半舒脸上全是娇羞,可是一听到那句,甭管他心中惦记谁,面色骤变, “如姐姐,长冬真的喜欢我大姐吗?” 如堇看着面前的半舒,论样貌,她确实有几分像半溪,称得上是个美人。 “都是传闻罢了,据说顾三公子,少时便对寒王妃一见钟情。” 半舒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为何这世间,她拥有的,大姐都要抢。 自己的母亲因她而死,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嫁进顾国公府,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 可是自己的夫君,却又爱着大姐。她对她那么好,为什么她处处和自己作对? 如堇将半舒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当然知道,人的心中一旦埋下了嫉妒的种子,自然就会生根发芽。 可是面上却又不露声色的劝道: “你如今已是顾国公府的三少夫人,便别再计较他从前的事情了。你夫君顾三公子,虽然能力卓越,可终究只是一个庶子。 顾国公府的世子,是顾承宣,虽然眼下他人在月州,可是迟早是要回京都,承袭爵位的。 你要是真心喜欢顾三公子,想与他好好过日子,不如琢磨琢磨,如何替他筹谋,助他有个锦绣前程。 到那时,顾三公子自然会明白你的心意,你的好,会收起旁的心思,加倍疼惜你。” 半舒听了,只觉得如堇说得很有道理,她处处为自己着想,在心中对如堇的信任和好感又多了几分。 “可是顾国公府世子之位,本就应该是嫡子,我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帮长冬呢?” 如堇看着半舒那单纯的模样,也笑了,“那如果真有机会能助你的夫君,你可愿意?” 半舒直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如姐姐可有什么办法?” 她这一生都不被重视,她也想要被人看见,被人尊重,她也想要众人知道,她半舒是有用的。 如堇轻轻的拉起了半舒的手,动作亲密而温柔, “目前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往后替你留意着,真要遇到合适的机会,我再告诉你。” 半溪感动不已,如堇是皇上亲封的郡主,父亲是如王,她又住在宫中深得太后喜爱。 如果真有她帮忙,不愁没有好的机会。半舒有感而发, “多谢如姐姐,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如堇也有些动情,“我们姐妹之间,谈谢字就生份了。我在京都就只有你一个朋友,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太阳已经落山,半舒才起了身,回了顾国公府。 第11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入夜。 一轮明月高悬,如堇身子慵懒的斜靠在榻上的小几上,抬眸看着窗外,神情如同夜色一样迷离。 月朗站在下方,看着此时的郡主,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垂下了眸子。 “郡主,太子昨日带兵连夜赶往芙蓉城去了,算算日程,明日应该就能到芙蓉城了。” 如堇这才将落在远方的目光收了回来,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盖。 上一世,是长风陌去芙蓉城,很顺利的缴获了还未炼化的军饷和炼化后的大量白银。 也是在上一世,她知道长风陌查到兵部刘尚书家,有账本和与文王的书信往来。 皇上震怒,下旨将文王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上一世,刘尚书书房的书信,并不是文王亲笔所写。 文王并不愚蠢,早就防了刘尚书保留书信作为证据。 文王也留有后手,当时那些书信是委托他人所写,所以皇上细查之时,发现根本不是他的笔迹。 此事一度并未定案,那些信是他手下一个幕僚所写,事后早已被长风泽处死灭口,根本死无对证。 真正的实凿证据是长风泽手中有京郊一处废弃院子的钥匙和地契。 后来皇上派人在那京郊别院中,搜出了这几年长风泽与刘尚书,赵太守同流合污,贪污军饷的银子。 而长风堰,此时怕是以为自己拿到了真正的证据,幻想着人赃并获,一举扳倒文王长风泽,在父皇面前立功。 如堇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从小几上的一摞书中,抽出一封信。 不出意外的话,长风堰再有三日便能回到京都了, 如今,是时候了...... 如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那太子长风堰,还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殊不知,还有黄雀在后。 太子妃的父亲是青大将军,意味着太子背后有整个青大将军府的扶持。 那青大将军当年是与如王一同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老将,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至今依然手握部分兵权。 如堇一双好看的凤眼眯了眯,上一世,父王和兄长起兵杀进宫。 便是太子带着青家军与父王对峙,虽然最后父王还是杀死了太子,险胜。 但是自己的大哥,和二哥却在对付青家军的时候战死。 重来一世,自然不希望再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太子长风堰,他应该死。 但是,不是死在那场宫变之中,他应该死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到时候的京都,才是真正的群龙无首。 而文王,根基不稳,留下他一条命,却能除掉太子,这买卖不亏,因为和太子相比,文王不足为惧。 如堇伸出了藕白的手臂,将信递了出去, “将这封密信,送到文王手中,要怎么做,看他自己选择了。” 月朗接过那封密信,只觉得上面的字,陌生得紧,并不像自家郡主的字迹。 他与郡主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对郡主的字迹很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 只是,自家郡主,是从什么时候起,会写这样一手狂草了?一点也不娟秀,像男人的手笔。 如今自家郡主接二连三的给太子匿名送信,现在又要给文王送信。 月朗知道不该问,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了, “郡主,您如今到底在筹谋什么?” 如堇笑得有些恍惚,解释不清楚,总不能告诉月朗,她早就死了,如今是重生回来的。 她知道未来将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如王府众人会死在一个月之后? “月朗,你信我吗?” 月朗瞪大了眼睛,他从小跟着郡主长大,就算不信全世界,他也信任郡主。 “属下自然是信郡主的,为了郡主万死不辞。” 看着面前的月朗,如堇极美的脸上,泛起了笑意,这次笑得真切。 如堇想起小时候,在漠北,那时候父王和兄长都极疼爱她。 漠北虽然是苦寒之地,但是那些年,他们一家人住在漠北,远离京都是非,却也逍遥自在。 月朗是父王捡回来的孤儿,那时候他刚开始习武,整日里在院中扎马步。 她总是端着各种吃食,坐在一旁看着他练,还时不时的拿着点心去逗他。 她也曾带着月朗,从如王府的狗洞爬出去,在街上闲逛。 被父王发现,月朗却独自承担下了一切,说是他出的主意,骗郡主出去玩。也因此事,月朗被罚禁足半个月。 还有在漠北时,院中的那棵树,长得很高大,有只小鸟在上面筑了窝。 不到十岁的她 ,总想看看蛋是怎么变成会飞的小鸟的,于是每日让月朗爬树,上去将鸟窝取下来,给她看。 看完又要月朗送回树枝上,如此反反复复,有一日,月朗从树上摔了下来。 那些鸟蛋还未孵出来,便全掉在地上碎了,为这事,她哭了好久,有整整一个月没理他。 直到后来,月朗买了一只红色嘴巴的小鸟送给她,她才笑了,这事才算作罢。 再后来,太后的旨意突然到了漠北,召她进宫,她在太后身边养了五年。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第一次在清宁宫中,见到了瘦弱的洵哥哥。 她永远记得那一日,大雪纷飞,宫中一片素白。冷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刺得人生疼。 她路过清宁宫,看到探出宫墙的梅花,那样突兀而刺目的红。 她如着了魔一样,走进了清宁宫,见到了蜷缩在墙角的长风洵。 那时候的他,狼狈、瘦弱,可目光坚定。 回想起上一世,她苟活在世,看着洵哥哥和半溪举案齐眉,心绪郁结,最后郁郁而终,死在豪华奢靡的公主府。 重生回来,看上一世的一切,更觉得通透且可笑。 如果.......如果她从未遇见过洵哥哥,她的人生又会是何模样? 上一世,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洵哥哥身上,得到的却是那样的结局。 那么,这一世,她要主宰这一切,不再是傻傻的等着洵哥哥来选择她,而是,她选择洵哥哥。 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月朗看郡主又走了神,她最近时常走神,眼神空洞却又悲伤。 月朗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断郡主,如堇已经拢了神,语气温和而平静, “月朗,去吧。将信悄悄送到文王手中。” 第118章 赏花遇刺杀 芙蓉城。 寒烟身体已大好,看着半溪在客栈中无聊,忍不住开口道: “晚姑娘,刚才听店小二说,城西有大片的芙蓉院,如今正是芙蓉花开,漫山遍野,甚是惊艳。 听说这芙蓉城的名字就是因为城西那片芙蓉花而得名,今日无事,不若去瞧瞧?” 半溪抬眼看向窗外,今日阳光明媚天气很好,长风陌还没到,等得确实也无聊,而且长风陌一旦带兵前来,收缴了证据他们也会动身离开芙蓉城。 便抬眼看向一旁埋首看书的长风洵,“要不,我们去城西看看?” 长风洵漆黑的眸子从书上移开,看着半溪期待的神情,顿了半晌,放下手中的书, “走吧。” 半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便往门外去,还不忘说,“寒烟,去叫尉迟永安一起。” 一行几人在街上买了些糕点,水果,便往城西行去。 不多时,远远的就看到城西与城东的西奇山不同。城东的西奇山都是些陡峭的山峰,处处是悬崖峭壁。 但是城西的山却很温婉,只是连绵的小山坡,山上种着各色的芙蓉花,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散发着浓郁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看着眼前这漫山遍野的芙蓉花,形态各异常,色彩艳丽,半溪也不得不承认这芙蓉城真的是实至名归。 长风洵向来不爱这些花花草草,只是见到半溪此时神情轻松自在,穿梭在花丛中,与这芙蓉花相得益彰,更显得她身姿绰绝,美艳不可方物。 尉迟永安看着这一幕,也觉得犹如仙境,忍不住对长风洵道: “风兄,难怪你要和晚姐姐私奔,如此国色天香的女子,真可谓是人间难得啊。” 长风洵看着尉迟永安那艳羡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这尉迟永安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先是叫他兄,如今直接叫上姐姐了。 半溪已寻了一处平地,对着停在不远处的长风洵和尉迟永安招手,“快过来,我们就在这里野餐吧。” 寒烟从流光手中接过糕点和水果,快步走了过去,和半溪一起将东西一一铺开。 此时完全沉浸在一片五彩斑斓的花海之中,尉迟永安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晚姐姐,如果你喜欢花,这次我们从西岐回来,我带你们回我家,我娘在山谷之中也种了上百种花,一年四季都有花盛开。” 半溪看向尉迟永安,反正闲着无聊,倒也有八卦之心,“你娘是个怎样的人?” 尉迟永安微微蹙眉,仔细想了一番,“我娘是个很温柔美丽的女人,但是,她似乎并不快乐。 自从爹去世,便未再见她笑过。不过我娘不喜欢我出谷,每次都是偷偷跑出来,过不了多久,就被人抓回去了。” 半溪看着尉迟永安有些纯真的模样,开始打趣他,“那这次你娘的人怎么还没来?” 尉迟永安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乌鸦嘴?等我们从西岐回来,我自然会主动回去。” 半溪侧首看了长风洵一眼,见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便对尉迟永安道: “谁说要带你一起去西岐了?” 尉迟永安一听这话就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你们带我去西岐,我负责买单,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嘛,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东沧呢.......” 几只冷箭划破长空,径直射了过来。站在一侧的流光和流阴以极快的速度抽刀将冷箭击落。 长风洵以极快的动作站起了身,护在半溪身前。尉迟永安也上前一步和长风洵并排站着,挡在半溪身前。 寒烟并不会武功,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人,步步逼近,此时吓得愣在原地。 半溪见她紧咬双唇,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来是被吓到了,便一把将寒烟拉 到自己身边, “寒烟,你别怕,会没事的。” 寒烟身子有些颤抖,任半溪拉着往又她身边靠了靠。 眼前已经厮杀成一片,尉迟永安起起落落,倒也对付了不少歹徒。 一 个歹徒飞身而来,长刀直逼半溪,长风洵见状,赶紧一个回身,击落了黑衣人手中的长刀,一掌击中那人的前胸,只见那人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又有几名歹徒试图攻击半溪,很明显这些人是冲着半溪而来的。 远处有流光和流阴,还有尉迟永安和他的随从圆圆,四人与那些歹徒打成一片。 而长风洵始终未发起进攻,只是守在半溪身边,击退一次又一次冲上来试图袭击半溪的人。 慌乱中,寒烟脚下一扭,倒在了地上。 半溪蹲下身,想要扶寒烟起来,“寒烟,你怎么样了?” 寒烟眼中含着泪意,面色痛苦,“我脚扭伤了.......” 半溪俯身去看寒烟的脚,突然,她感觉到一股冰凉钻进胸腔,那冰冷感陌生极了,接着是剧烈的疼痛。 半溪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胸前那只握着匕首的纤纤细手,血也流在了那只手背上,她循着手的方向看过去,最后落在寒烟的脸上。 “寒烟......为什么.......?” 寒烟来不及回答,回身突然发现这一幕的长风洵,一掌将寒烟袭倒,一口鲜血从寒烟的嘴里吐了出来。 寒烟并未起身,瘫倒在地上,目光涣散,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突然就笑了。 长风洵看着深深插入半溪胸口的匕首,只觉得心口一阵窒息。 他一把扶住半溪此时摇摇欲坠的身子,语气有着难得一见的慌乱无措, “小晚......小晚.......” 半溪的目光越过焦急的长风洵,看着倒在不远处的寒烟,她万万没想到,会是寒烟将这匕首刺入她的身体里。 ”哈哈哈......哈哈哈......”寒烟继续笑着,似乎也看出了半溪的疑问, “寒王妃,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你是吗?” 寒烟的嘴角血迹未干,此时看起来疯狂而狰狞,于是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因为寒王殿下啊......你配不上寒王殿下...... 凭什么是你......\" 第119章 云深赶来相救 长风洵双目赤红,看着半溪此时胸前鲜血如注,他慌乱的伸手去捂住伤口, “小晚,你坚持住,你会没事的,我带你去看大夫,我们走.......” 长风洵抱起半溪,刺目的血顺着衣襟滴落在芙蓉花瓣上,半溪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在心中默念了召唤空间的口令,可惜如今没了珍珠项链,毫无反应。 半溪看向长风洵此时惊慌的脸,难道就这样,就要死了吗? 她颤巍巍的抬起了沾满鲜血的手,抚在长风洵的脸上,“长风洵.......其实,我很舍不得你......” 长风洵任半溪的手和手上的血扶在他脸上,一滴泪珠落到半溪的手上,带着温度。 “不会的,小晚,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我会找到人救你的。” 一旁的寒烟笑得更加凄厉,“哈哈哈......哈哈哈......” “半溪,那一日酒菜中的毒,也是我下的,我本想与你同归于尽,奈何当日你却并未动那酒菜分毫。” 长风洵侧脸,声音刺骨的冰冷,“说,谁派你来的?” 寒烟这才用沾满血的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露出了原本极美的一张脸。 她忍着疼痛,站起了身,又动手整理了身上的裙子,对着长风洵莞尔一笑, 只是此时,那样美丽的五官,那样的笑,都透着疯狂和扭曲, “寒王殿下,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在城门外在一群歹徒手中,救过一个女孩和一个小男孩? 那个女孩父母被杀,带着弟弟想逃进城,却险些死在歹徒刀下。是你,骑着一匹黑色的马,救下了她们姐弟二人。 那个女孩对你一见倾心,这一生都未再将身体和心,交付给其他男人。” 长风洵微微蹙眉,他毫无印象。 寒烟再次笑了,笑得撕裂而绝望,“所以,你的眼中从来就没有旁人,她半溪凭什么.......为什么独独是她,得了你的另眼相看?得了你的温柔相待?” “哈哈哈......她该死......她不配......这世间想要她死的人,何止我一个......这次我本不想离开京都,跟你们去西岐,可是......” 寒烟话未说完,几个歹徒又冲着长风洵袭去,此时长风洵抱着半溪,根本施展不开。 一个旋身,一脚将其中一个歹徒踢飞,另一柄长剑却已悄无声息的近了长风洵的身前, 长风洵意识到来不及躲闪,一个转身将半溪护在了怀中,露出了后背去挡那长剑。 长剑并未如预期一样,刺入他的后背。 长风洵这才回首,寒烟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那把长剑深深的没入了寒烟的胸口。 那歹徒也没想到寒烟会挡在面前,一时愣了神,长风洵在他愣神的瞬间,一脚将他踢了老远。 寒烟回了首,胸前的伤口不停的往外冒血,她目光死死地锁在长风洵俊美的脸上,脸上却泛起了笑意, “寒王殿下,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今日.......今日便还给你了......” 寒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倒在血泊之中,只是双目未曾闭上,依然死死的看着长风洵的方向。 半溪看着前面不断涌上来的歹徒,“长风洵,你别管我,先保护好自己。” 长风洵仿佛未听见一般,依然死死的抱着半溪,远处流光和流阴,还有尉迟永安也被那些歹徒缠着分不开身。 几个歹徒飞身扑了过来,长刀泛着凌冽的光, 一道身影,从空中一闪而至,身形极快,动手利落,几个回合,便将面前的歹徒斩杀于剑下。 半溪在意识涣散之前,看到了那个青衣男子,吐出两个字,“云深......” 然后,昏迷了过去。 青衣男子身形挺拔,五官透着疏离和冷淡,他看着长风洵怀中昏迷的半溪。 听到半溪口中的那两个字,身子微微一顿,一丝异样从他平淡的眸子中一闪而过。 转身又冲入了厮杀之中。 来人正是云深,有了他的加入,很快那些歹徒落荒而逃。 尉迟永安看着死在自己身前的圈圈,眼中含泪, 圈圈从小跟着尉迟永安,紧急关头用身体保护自家公子,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公子......你......你快些回去吧,外面......外面太危险。” 尉迟永安看着圈圈,“我要带你一起回去。” 圈圈轻轻一笑,他知道的身体,他知道。 “公子,小的是回不去了,下......下辈子......小的再服待公子......” 尉迟永安束手无策,只听圈圈又故作轻松的道: “公子......告诉圆圆,他还欠我十两银子,虽然我死了,也不能耍赖......让他逢年过节,烧些纸钱,还给我......” 圈圈咽了气,他的手从尉迟永安的手臂上滑落在地上。 尉迟永安愣愣的看着圈圈,呆在原地。 ...... 这时,毒王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云深武功高强,在远处就听到了这里的打斗声,所以先一步前来。 当毒王的目光扫过尉迟永安的时候,浑身一颤,满是震惊。 长风洵此时心急如焚,自然未曾留意到毒王的异样,“前辈,您救救她。” 毒王见半溪受伤,从尉迟永安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赶紧上前查看。 上一次中蛊也是毒王所解,所以长风洵自然是信得过毒王和云深的。 便任由毒王往半溪口中塞入了几颗药丸,一番简单的止血之后, 毒王神色凝重,他虽然擅长投毒解毒,却并不擅长医术。 长风洵问道:“毒王可有办法让她苏醒片刻?她会医术,如果能清醒,也许有办法能救自己?” 毒王沉重的摇了摇头,“换着普通的昏迷,进行扎针,强行让她苏醒片刻是可以的。但是如今她这伤口太深,扎针也没用。” 云深站在一侧,半溪受伤过重,昏迷不醒,眼下这世间能救她的只有一人,可以一试。 “师傅,去找那位吧。” 毒王惊讶的看向云深,“那位倒是可以一试,但是那位的规矩.......” 云深目光清冷,声音似乎有了起伏,“先去一试,若真能救晚姑娘,就按他的规矩办便是。” 毒王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徒弟,又看向昏迷不醒的半溪,是的,这个丫头不能死。 他这次前来,一是找到了销魂蛊的解药,送来给这丫头。 二则是想用销魂蛊的解药作为交换,要带这丫头回去有用,她绝不能死。 长风洵看毒王和云深打起了哑谜,但是只要能救半溪,任何一线希望,他也不能错过。 便问道:“两位说的那位,是谁?” 第120章 神秘的逍遥医 长风洵抱着半溪上了马车。云深已经先一步进城抓了芙蓉城中几个最好的大夫前来,均是束手无策,根本无力回天。 最后一个大夫检查完,摇头道:“这位夫人......准备后事吧!” 长风洵看向毒王和云深,“你们口中的那位?是谁?他是否能医治?” 毒王和云深口中的那位,便是东沧多年前名噪一时的逍遥医。 此人性格古怪,行为诡异,年轻时因为一身医术名动东沧。 只是不知为何,却在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 这世间有传闻说这逍遥医早已归天,人不在了。 也有传闻说是逍遥医炼成丹药,服下后成了仙 ,升天了。 长风洵从前倒也对这逍遥医有所耳闻,但是二十年来,并无人见过他,不过都是些传闻罢了。 毒王与逍遥医虽然师承两派,但追溯到师门最初,他们的祖师爷倒是同一派所出的师兄妹。 可即便这样的渊源,也不能让逍遥医破例。二十年前的冬天,毒王带着还在襁褓中的病重的云深,去逍遥谷请这逍遥医施救。 那逍遥医虽然医术了得,却有怪癖,看病救人,全看心情。 救与不救全凭喜好,而且,每救一个人,都需要拿走一样东西交换,不然,绝不出手。 毒王想到这里,神情微动,当年为了求逍遥医救云深,也是付出了非常沉重的代价。 长风洵看向尉迟永安,“此番,你便不必跟着我们一同前往了。” 尉迟永安一听,“晚姐姐如今受伤,我当然要陪你一同前往,怎可独善其身。” 毒王也在一边道:“就让这位尉迟公子一同前往吧,多一个人也多个帮手。” 长风洵见毒王这样说,也就未再纠结此事。 毒王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那这一次,逍遥医会要什么? 毒王的目光不禁再次看向了尉迟永安,也许,这一次,会不一样? ....... 马车行了不远,便见前方架起了几个临时的关卡,一队队官兵守卫森严。 “下车.......下车.......全都下车站好,一一接受检查。” 排在前面的中年男人陪着笑问,“官爷您辛苦了,请问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还要一一检查?” 一个瘦高的官兵,抬了眼,横了那人一眼,语气中全是傲慢, “你们不知道吧,京都的皇子来了咱芙蓉城,一炷香前刚刚进了城,刘大人为了保护皇子安全,所以临时增加了关卡,所有人都要检查。” 排队的群众顿时沸腾了起来, “京都来的皇子?” “那可是顶顶尊贵的人啊.......” 长风洵看着昏迷不醒的半溪,听着那些人的话,心中便知道是长风陌到达了芙蓉城。 上次给他的信中,所有事情已经全部给他交待清楚了,他肯定知道如何处理。 如今半溪情况危急,耽误不得半分,于是长风洵便决定不去见长风陌了,不作停留,径直前往逍遥谷。 芙蓉城的事情,人证,物证都在。包括营救出纪莲姐弟二人,妥善安置的事情,他都在信中交待了长风陌。 眼下芙蓉城的事情,倒是不必担心,他相信长风陌会处理好。 思绪间官兵的声音陡然响起,“马车中是何人,全部下来,接受检查,方可离开.......” 毒王赶紧上前,一张老脸上全是媚笑,俗话说小鬼难缠,眼下也不想生出多的事端, “官爷,马车中是我家姑爷和小姐,小姐染了天花,大夫说治不好了,现在就差最后一口气掉着。怕传染给了别人,就想着送到城外,无人的地方一把火烧了。” 那官兵一听说天花,便吓得后退了几步,仿佛生怕被传染了一般。 云深见状,又上前故意掀开了马车帘子,指着里面的长风洵和半溪二人道: “要不官爷您仔细瞧瞧?马车里面便是我家姑爷和小姐.......” 那几个官兵身子并未向前移动,只是将头往前探了探,确实看到马车中一个男人坐着,一个女人躺着。 怕被传染,却根本不敢近身,“得了天花,可有报备官府?” 毒王又笑着道:“这位官爷,我们一发现小姐得了天花,就想着赶紧拉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远远的烧了干净。哪还有时间去官府报备,再说,要是传染给了官府的老爷,小的更是罪该万死了。” 官兵迟疑了,按朝廷律法,得了天花,是要马上报备官府的。 尉迟永安见那个几个官兵迟疑,便也走上了前,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塞入官兵手中, “几位官爷也辛苦了,这些银子拿去喝点酒,解解乏。小姐这天花,多在这里停一时,传染的风险也大了几分。还请官爷高抬贵手,要是传染了几位官爷,那便是罪过了。” 那为首的官兵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面上难掩喜悦,又确实害怕被传染, 便抬了手,嫌弃的一挥,“快走吧,快走吧.......越远越好.......晦气。” 尉迟永安点了头,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好的,这就走,这就走......” 一行人顺利过了关卡,往逍遥谷的方向去了。 半溪的伤却刻不容缓.......此时长风洵恨不得马车能飞起来。 “毒王,这里到逍遥谷,需要多长时间?” 毒王看了看远处,“日夜兼程,最快也得两日。” ------------ 京都。 如堇坐在八仙桌边,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土陶的花瓶,看着古朴又雅致。 桌面上散落零散的摆放着一些白色的菊花,如堇食指和拇指轻轻捻起一只,手指纤细柔弱。 拿起剪刀,对着那菊花的根部剪去,又轻轻的将它插入花瓶中。 动作缓慢而细致,仿佛在对待极珍贵的东西。 月朗正回着话,“郡主,寒烟近身刺杀了寒王妃,如今寒王妃身受重伤,时日无多了。 传回的消息说,寒王殿下找遍了芙蓉城所有的名医,全都束手无策,如今怕是在准备后事了。” 如堇拿着剪刀的手,顿在空中。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停滞,落针可闻的静。 过了好半晌,如堇依然没有说话。 月朗猜不透郡主的心意,便又道:“寒烟,却替寒王殿下挡了一剑,当场毙命。” “啪......”突兀而响亮的声音,是如堇手中的剪刀被狠狠拍在桌上。 “谁他们动洵哥哥?如此办事不力,杀了吧。” 月朗眼中的惊讶,真实的体现了他此时内心的震惊。 郡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如此轻易就能说出这三个字的?“杀了吧!” 从前郡主温柔、善良,从不苛待下人。此时说出杀了吧,仿佛就像在说今天的太阳真好。 随意,而且轻描淡写。 第121章 寒烟与弟弟 月朗想着寒烟已死,便又道:“郡主,如今寒烟已死,那她的弟弟......” 如堇再次将一只菊花轻轻插入花瓶中,又动手整理了一番,才缓缓开口。 “从来就没有她弟弟......她的弟弟七年前早就死了。” 月朗心中震惊,这次寒烟之所以愿意下毒,不惜刺杀寒王妃。 均是因为,她的弟弟在如郡主手中,原来,这寒烟到死都不知道,她想保护的弟弟,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长风堰,回来了吗?”如堇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回郡主,太子已经抓获赵太守和刘知县,缴获了大量炼化后的白银和还未炼化的军饷,正在赶回京都。“ 如堇轻轻的笑了,声音也带着温软,“如此甚好......好戏就要开始了.......” 月朗听着郡主依然是从前温柔的声音,心中却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愣愣的立在下方,沉默着。 屋中是剪刀剪落菊花梗的清脆声。 如堇继续插着花,“月朗,你退下吧......” 月朗领了命,走出了房间,末时还轻轻的将门关上。 如堇神情依然恬静,手上的动作不急不缓,剪完最后一只白菊花,插入花瓶中, 她才拍了拍手,“半溪,这些白菊花送给你,可还满意?” 她看着桌上散落的花枝和落叶,杂乱无章。 寒烟,也喜欢洵哥哥吗?不然,她为什么会愿意为了洵哥哥去死? 不过,死人没有威胁。她到底是没有让她失望,她杀了半溪。 当日,半溪去了雪月楼见了寒烟。 没有人知道,她如堇重生在宫中的这一年, 她知道半溪会带着寒烟去西岐,所以先一步,她找到了寒烟。 这样如蝼蚁一般的女子,她懒得遮掩,于是开门见山, “你随着寒王殿下和寒王妃去西岐,在路上找机会杀死寒王妃。” 寒烟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郡主,她与她素未谋面,但是寒王妃替她赎身,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脱离苦海,她并不愿意做这种玩命的事情, “如郡主,奴婢一介烟花女子,怕是做不来这些事情。” 如堇并不意外,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当然,她也不担心寒烟会将她的计划透露给半溪,像寒烟这样卑贱的女子,她并没有选择。 要么同意,要么,便是永远无法开口,只有死人才能做到永远无法开口。 如堇轻蔑的一笑,“寒烟姑娘还有一个弟弟吧,七年前和你走散,至今下落不明,如今也有十七岁了。” 听了这话,寒烟的瞳孔放大,声音颤抖,“你怎么知道?” 如堇微微抬眼,神情淡定,“本郡主派人寻到了你弟弟的下落,如今将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你杀了寒王妃,便可以与他团聚了。” 寒烟听说自己走散了七年的弟弟还活着,心中思绪万千,却是惊喜更多。 在这世上,她没了亲人,唯一的弟弟却在七年前与她走散,她寻了多年都杳无音讯,心中也不禁升出几丝疑虑, “如郡主,是如何寻到我弟弟的?” 如堇早就猜到她会怀疑,“你的弟弟后背上有一块胎记对吧?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是如王的嫡女,想在东沧寻一个人,自然比你容易。 令弟如今倒是个俊朗的翩翩少年,只要你愿意,替我办成此事,本郡主自会许你弟弟一个大好前程。” 寒烟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动摇和挣扎被如堇尽收眼底,只见她怯怯的问, “我又如何是寒王殿下的对手?” 如堇从怀中拿出一份毒药,轻轻的放在桌面上,又用纤细的手指将它往寒烟面前推了推, “这毒无色无味,无药可解,你寻个合适的时机,放入酒菜中,会有人一路与你暗中接应,协助于你。 你只要办成此事,便可顺利回到京都,与你弟弟团聚。” 半纱说出了她的担忧,“寒王殿下宠爱寒王妃,京都人尽皆知,奴婢怕是无法避开寒王殿下给寒王妃下毒。” 如堇并未迟疑,“无妨,这毒如果避不开寒王殿下,便让寒王殿下一并服下此毒也无碍,他不会有事。” 寒烟并不知道这如郡主为何如此笃定寒王殿下中毒会无事,刚才明明说了,此毒无药可解。 如堇又道:“你此行跟着寒王妃,自然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只要事成,便会有人接你回到京都与你弟弟团聚。” 寒烟看着面前的如郡主,肌肤如雪,双眸似水,明明是个娇弱的身子,看起来楚楚可人。 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又残忍而坚定。 寒烟当然有怀疑,于是问道:“如郡主,我可否见我弟弟一面?” 如堇的目光落在寒烟的身上,她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不过是轻贱如蝼蚁一样的女人,怎么配跟她提条件? 如堇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又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待寒烟姑娘事成之后,本郡主自会安排你们二人相见。” 寒烟只觉得后背发凉,最温柔的女人,却说着最狠的话。 可依然壮着胆子继续道:“如果我说,见不到我弟弟,我不会听命于郡主呢?” 如堇抬起如水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寒烟,莞尔一笑,神色自若, “本郡主来,也不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怕死,无妨。你的弟弟,本郡主既然能找到他,自然也能让他永远消失.......” 寒烟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想杀他们,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像自己这样出身卑微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而且这如郡主居然知道弟弟背上胎记,那想来自己的弟弟是真的在她的手中。 如堇似乎很懂人心,她总是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给人致命一击, “本郡主知道,寒烟姑娘也许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你的弟弟何其无辜,他一生颠沛流离,与你失散七年,如果他知道,这一次,是他的亲姐姐放弃救他,会作何感想? 寒烟姑娘,又忍心看着那样一个俊朗的少年,早早殒命?其实,他原本可以有个好前程的。” ....... 第122章 指认贪污军饷 如堇回想着那一日与寒烟的对话。 上一世,半溪便是带着寒烟去的西陇国,所以在她重生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寒烟的老家调查寒烟。 查到了她有一个弟弟,两人在七年前失散,她确实也派人去寻找过寒烟的弟弟,传回来的消息是她的弟弟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但是,这次寻找也并非一无所获,从寒烟的老家查到她弟弟背上有一块胎记。 思来想去,便也只能利用这一点线索去动摇寒烟。 寒烟护弟心切,自然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更何况她没得选择,便只能听命于她。 如今半溪被寒烟刺杀,身受重伤,想来很快便会传来她不治身亡的消息。 到时候等洵哥哥从西岐回来,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如堇淡淡地拿起一只白色的菊花,两只手指轻轻一掐,手中的花应声而断。 几片花瓣掉落在桌上,悄无声息。 下一个,就应该是太子,长风堰了。 ....... 文王府。 二皇子长风泽听着刘公公传话,“文王殿下,皇上召您即刻进宫一趟。” 这刘公公多年以来都是贴身跟在父皇身边的,如今亲自来传话,想来便是有重要的事情。 长风泽心中暗动,看来,那神秘人送来的信中所言,皆是真的。 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面前手拿拂尘的刘公公道: “有劳刘公公了,不知道父皇唤我前去所为何事?” 刘公公甩了甩跟前的拂尘,声音尖锐, “哎哟,文王殿下此问可是折煞咋家了,这皇上的圣意哪是咋家可以揣度的。殿下还是快快进宫吧,皇上等着呢。” 长风泽未再说话,便跟着刘公公进了宫。 大殿之上,整齐摆放着一些箱子,皇上坐在上方的龙椅之上,俯视着下方, 一侧,站着的正是长风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之中却又仿佛有千军万马涌过。 长风泽目光扫过那些箱子,藏在长袖中的手指悄悄握紧,良久之后,又陡然松开。 “既然长风堰不仁,想置他于死地,那就别怪他不义了!” 长风泽越过那些箱子,走到前面跪下,“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脸上有愠怒,声音也跟着薄凉,“文王殿下,可认得这些箱子?” 长风泽走到那些箱子面前,上下打量,神情自若, “回父皇,儿臣从来未曾见过,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皇上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自己这个二皇子身上,长风泽不擅习武,从小饱读诗书, 这么多年下来,倒比太子和寒王少了几份戾气,多了一些儒雅之气。 长风堰如今胜券在握,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可能让他狡辩, “父皇,儿臣有几封信呈上,不知道二皇弟是否认得这信?” 皇上抬手示意长风堰将信送上去,刘公公赶紧上前接过信,递到皇上跟前。 皇上打开信,只看了一封,便勃然大怒,将那些信重重地摔到长风泽面前, “好一个文王,你自己看看.......难道你要说这信也不是你所写?” 长风泽的神情,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从地上捡起了信,展开一一查看。 看完又翻到了背面,如此翻来覆去仔细检查,仿佛想要从中找到什么破绽 长风堰看着长风泽装模作样的样子,简直觉得可笑, “二皇弟,你此时装成这副模样,是想给谁看?” 长风泽抬头看向太子长风堰,神情中有些诧异, “太子殿下,你这些书信从何而来?你又如何笃定这些信就是我写的?” 长风堰见长风泽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也懒得再与他客套,如今人证物证都有,就不信今日长风泽还能逃出升天。 “二皇弟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父皇面前,还不快快认罪?” 长风泽一脸茫然的看着长风堰,“认罪?.......” 又走到那些箱子面前,打开了几箱,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长风泽拿出其中一锭银子,在底部果然见到了朝廷军饷的标记。 长风泽又拿了起其他箱子里的银子,均有军饷标记。他缓缓地将那银子放了回去, “儿臣听明白了,看来,太子殿下这意思是要说,这军饷是我贪污的?” 长风泽死死地看向长风堰,半晌之后又转向大殿上方,“请父皇明察,儿臣对此事毫不知情!” 皇上见长风泽从走进大殿开始就神情自若,并无半点惊慌,心中也多了一丝好奇, 长风堰见状,上前一步,“启禀父皇,二皇弟贪污军饷,在芙蓉城炼化,去掉印记,又私自铸银,不论是哪一条,都应是死罪,何况二皇弟还两条都占了。请父皇明察!” 长风泽看向言辞狠厉的长风堰,语气恳切, “太子殿下,我对此事毫不知情,如今倒是凭太子殿下凭空拿出几封信,就说我与刘尚书勾结贪污军饷,你我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兄弟,为何如此诬陷于我?” 长风堰在心中暗想,从前倒还真没将这长风泽放在眼中,没想到竟也如此能演。 “既然二皇弟如此不死心,来人,请刘尚书.......” 话音刚落,刘尚书便被押了进来,看来长风堰早就将人押到了殿门外,等着对质。 长风泽抬眼望去,那刘尚书身上早已没了官服,如今满身血迹,想来长风堰对他动刑了。 刘尚书抬眼看向长风泽,眼神慌乱,长风泽只是定定的看向他,淡淡地叫了一声,“刘大人。” 长风堰拿出一份笔录,上面有刘尚书的手印, “启禀父皇,刘大人已经招供,这信是二皇弟写给他的,贪污军饷一事,也是二皇弟指使所为,请父皇明鉴!” 刘公公接过那份带血的笔录,呈到皇上面前,皇上目光扫过,看向站在下面的长风泽, “文王,还有什么话要说?” 长风泽双手拱拳,“父皇,儿臣对此事毫不知情,是被人冤枉的,可否允许儿臣问刘大人几个问题?” 皇上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第123章 计中计,反转 长风泽缓步行至浑身是伤的刘尚书面前, “刘大人,本王与你从无仇怨,今日为何这般诬陷于我?这信的字迹明显不是本王的,是有人伪造,若您是受人动用私刑,被逼签下这认罪书,如今父皇在上,您大可直言。 父皇天恩浩荡,只要你如实相告,戴罪立功,父皇定能免您株连九族之罪。 刘尚书嫡子如今正是风华正茂,听闻你的幼子才六岁,却已可作诗,是位神童。难道刘大人就忍心看着他们陪你一道去死?” 跪在地上的刘尚书当然听明白了长风泽的话,只要他顶下所有罪名,长风泽会保他孩子不死。 眼下他已是在劫难逃,若真的满门抄斩,那便是断后了。 可是如今,长风泽愿意保他儿子不死,留下香火。 这长风泽还有什么底牌能将他自己摘干净?如果此时攀咬太子,万一失败,又如何是好? 长风堰当然也听出了这话的意思,赶紧上前,“二皇弟,你这是在威胁刘大人改口供吗?” “太子殿下此话就偏颇了,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朝中只手遮天,动用私刑,党羽众多?此时如此着急,难道是怕刘大人说出你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长风泽这话摆明了是说他结党营私,谁人不知,父皇最忌讳这个,长风堰被这话彻底激怒,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 “长风泽,你少在此胡说八道。” “太子殿下,准你诬陷,不准本王问个真相?这天下哪来的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你自己犯下这滔天大罪,不快快向父皇认罪,反而在这里颠倒黑白。” 看着他们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皇上大怒, “放肆.......” 两人齐刷刷的跪下,“父皇息怒.......” 皇上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儿子,心中暗暗叹息。 长风泽见刘大人迟迟未开口,知道他此时定然在心中掂量,便又道, “父皇,这些信,并不是儿臣亲笔所写,这不是儿臣的笔迹,明显是模仿的。” 刘尚书心中微微诧异,想当初他留下这些信,也是想牵制文王,求得自保,怕他过河拆桥,杀他灭口。 可是此时,文王说这信不是他写的? 皇上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未再说话,显然是等长风泽继续说下去。 “父皇,这不是儿臣的笔迹,父皇可请邓太傅前来一辨,儿臣写字均是邓太傅所教,他对儿臣的字迹再清楚不过。” 皇上给了刘公公一个眼色,刘公公赶紧去外面传话。 这邓太傅是皇上的心腹,一直在宫中负责几个皇子的学业,自然对这几个皇子的字迹了如指掌。 不多时,邓太傅进了大殿,他也知道事关重大,翻来覆去仔细看了那几封信, “回皇上,这......这确实不是文王殿下的字迹。” 长风堰听到这话,大吃一惊,“邓太傅,您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二皇弟所写,刘大人亲口承认。” 太子此时急切的神情,对比文王的从容和冷静,确实更让人起疑。 邓太傅听了太子的话,便道:“回太子殿下,这确实不是文王殿下写的,但是不难看出,此人在刻意模仿文王的字迹。 从小到大,文王殿下写这个,‘日’字和‘的’字就与旁人不同,中间的一模总要出头,小时候还因为此事被挨罚。但是这封信上并没有。想来是模仿之人并不知道文王殿下的习惯,才露出了马脚。” 听到这话,皇上也微微蹙眉,记得长风泽十二岁那年,确实因为这两个字写得草率,还责骂了他一番。 太子长风堰并不甘心,那神秘人给他的信息中,说这信就是长风泽所写,前面他所说的每一条线索都是对的,均已一一验证,所以长风堰更加相信那送信的神秘人,不可能出错。 “父皇,请允许刘公公带人搜查文王府,拿些二皇弟近日的手笔,进来一一核对。” 刘公公领命前去。 长风泽冷冷一笑,铺垫了这么多,陪他演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一步了。 “父皇,既然太子殿下要搜查文王府,那不如,也请邓太傅带人去搜搜太子府吧,拿些太子的手笔来一并比对。” 长风堰大怒,“长风泽,你在这里信口雌黄。” 长风泽看着大怒的长风堰,心中暗喜,他越生气,才对事情更有利。 果然,皇上见长风堰这态度,便对邓太傅道:“你带人,去搜查太子府,细细查......” 这邓太傅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自然要他亲自去,找出证据父皇才会相信。 长风堰当然笃定邓太傅搜查不出什么,军饷一事,要不是神秘人写信,他都不知晓,而且那神秘人的信,他早就一把火烧光了,自然也没什么证据。 于是两人都异常的安静了下来,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 刘公公带着从长风泽书房中搬回来的几箱纸,书,回到大殿,那里面有长风泽看书的标注,有随笔,有些公文。 刘公公一一查看,“回皇上,确实文王殿下的日常书写中的,‘日’和‘的’字,都与这几封信上的不一样。” 皇上随意接过几份翻了翻,未说话。 “父皇,许是文王在写这信时,故意改变了字迹。” 话音刚落,邓太傅也带着人回来了。 “回皇上,在太子府中,搜查出京郊一座废弃院子的钥匙和地契。” 长风堰大惊,“父皇,儿臣从来不知道什么京郊废弃院子。” “那太子说说,你要这京郊废弃院子何用?” 长风堰百口莫辩,心中隐隐涌起了不安,怕是被人算计了。 难道那给他消息的神秘人就是长风泽一伙的?他们两人联手,故意设计陷害他? 眼下的事态越来越明朗,皇上大怒,“来人,去搜,看看那京郊废弃院子里有些什么?” “朕今日就陪太子和文王在此等着.......” 第124章 太子被流放 在最后一丝天光淡下之后,夜色如期降临。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皇上用手扶着额头,双目微闭,仿佛是睡着了。 跪在下方的刘尚书,将头紧紧贴在地上,内心却也思绪翻滚。 一会儿京郊院子的结果,也许将决定,他能否保住刘家最后一丝血脉。 长风泽自然是心中笃定,却也在暗暗猜测给他送信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救他于绝境,这个神秘人想做什么? 前日,文王长风泽,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告诉他, 他与刘尚书贪污军饷一案已被太子知情,太子如今已经在芙蓉城收缴了证据。 并且已经私下扣押了刘尚书。 长风泽为了安置这些年贪污所得的银子,于是在京郊买了一处废弃院子,那地契和钥匙一直在自己手中。 神秘人在信中,告诉他,如想自救,唯有一法。 长风泽也是半信半疑,可眼下性命攸关,于是趁太子人在芙蓉城,趁机将那地契和钥匙放入了太子府的书房之中。 长风堰四下环顾,仔细回想这一切,从神秘人的那一封信开始。 是不是,此事本就是长风泽所设计?故意引他入套。 邓太傅在夜色中,回到了宫中。 不出所料,在京郊的院子里,找到了大批银子。 皇上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长风堰是嫡出的长子,自小立为太子。 这便是他寄予厚望的东沧接班人? 刘公公见皇上身子不适,赶紧上前,“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长风堰跪在下方,“请父皇明鉴,此事并非儿臣所为,这定是诬陷,是文王设计诬陷于我......” 长风泽诚惶诚恐,“回父皇,儿臣自始自终都不知道此事,今日被突然宣进宫也事发突然。” 进而,长风泽转向一旁的刘尚书又道: “刘尚书,你说实话,为何无故攀咬于我?父皇刚才亲口答应,只要你说出实情,免你牵连九族之罪。还不快说?” 刘尚书见眼下太子的罪证已被作实,不论如何,自己都是免不了一死,只求保得刘家一线血脉,不然下地府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到底从前是小看了这文王,没想到他竟然在事情落败之后,还能有如此逆天改命的本事。 硬生生的将太子套了进来,眼下确实也是应该有决断的时候了。 刘尚书这才将头从地上抬了起来,“回......回皇上,攀咬文王一事,确实是依太子所言行事。” 长风堰一听,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门冲,整个人瞬间失了理智, 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刘尚书的脖子,“老贼,你胡说八道,你们合伙给我下套,算计我......” 刘尚书脸胀得通红,长风泽并未伸手去帮忙,只是淡淡的道, “太子殿下真是翻手云覆手雨啊,说我贪污军饷的人是你,现在查到你自己身上了,又说是我陷害你,我是哪里得罪太子殿下了?” 刘尚书的眼神已有些涣散,却又不敢去扒拉太子的手。 “放肆......住手......”随着皇上的一声怒吼,长风堰这才松了手。 “刘尚书,斩立决,刘府众人,悉数流放......” “太子失德,贬为庶人,流放济北,无召永不得回京......” 听到这话,长风堰瘫倒在地,嘴里嘶吼着, “父皇,不是我......不是我......” 皇上站起了身,急火攻心,又站立不稳,身子一晃便要倒地,刘公公赶紧上前扶住, 在长风堰的嘶吼中,皇上离开了大殿。 长风泽冷冷地看了太子一眼,从前金贵的人中之龙,未来的东沧之主,此时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长风堰发出一阵撕心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前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也有如此心机和本事,引我入瓮。” 长风泽微微挑眉,嘴角有笑意,“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此事自始自终,都是你先挑起的,二弟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说罢,长风泽又看向一旁的刘尚书, “多谢刘大人仗义直言,还了本王清白,不至于被奸人所害,本王定会照顾好令公子,报答刘大人说出实情之恩。” 刘尚书当然听明白了长风泽这话,他们两心知肚明,此事太子才是替罪羔羊。 而现在这话,表面是感谢,实际也是在拿儿子的命威胁他。 刘尚书在朝中沉浮半辈子,自然是能看明白局势,知道如今大势已去,眼下也只能求文王看在过去的情份上,能照拂一二。 自然也就决定将此事烂在心里,带到地府里去。 刘尚书对着长风泽一拜,“老臣多谢文王殿下。” ...... 坤和宫中, 如堇正陪太后下棋, 太后看着棋盘,笑着道:“如丫头,你这是故意在让哀家。” 如堇回答得温婉,“是太后棋艺高超,堇儿甘拜下风。” 太后看着面前乖巧懂事的如堇,脸上有些隐隐的失落,太后心中自然是再明白不过。 要不是因为皇上忌惮她爹如王的原因,她早该选个好人家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抬眼正是皇后疾步前来, “拜见母后......”皇后行了礼,面上全是焦急。 见状,如堇从椅子上起了身,“拜见皇后娘娘......” 行完礼,走到下方,乖顺的立于一侧。 皇后并未理会如堇,神情着急,已是泣不成声: “母后,你救救堰儿.......堰儿.......” 太后知道皇后一向是端庄的,此时竟如此失了分寸,定然是大事, “堰儿怎么了?你快说.......” “说是堰儿贪污军饷,皇上已下旨将他贬为庶人,流放济北.......” 太后听完也是愣在原地,过了半晌,才用手拿起一枚棋子,思虑起来, 皇后见太后未说话,继续哭着道:“母后,我刚才去求见,皇上并未见我。求母后去与皇上说说,救救堰儿......” 沉默良久,太后才缓缓开了口, “既然皇上不想见你,那此事便是已有定论,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出面又能如何? 堰儿是一国太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难道要皇上自己罔顾王法,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这些道理皇后不会不懂,如今只是着急,失了心智,可你是后宫之主,任何时候都不可如此乱了方寸。” 第125章 逍遥谷 皇后抬起绣着百鸟朝凤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声音哽咽, “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太后也是一声叹息,伸出手拍了拍皇后,以示安慰。 如堇站在下方,冷眼看着上方的皇后和太后,她们是东沧最尊贵的两个女人。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 文王府。 长风泽立在一处凉亭之中,双手搭在栏杆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栏杆,一双眼睛注视着远方。 眼下太子长风堰和太子妃青剪秋被流放济北,无召永不得回京。 今日一早,两人已经启程离开京都了。 青大将军虽然有万般不甘,但是太子私吞军饷事关国本,却也让他说不出半句为太子和女儿争辩的话来。 长风泽仔细回想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送信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为何要救他于绝境,还助他扳倒太子? 此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所有内幕,甚至还知道他手中有京郊院子。 这人到底是谁?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想到这里,长风泽不禁觉得后背发凉。 从何时起,这宫中,多了一张这么大的手? 想到这里,又觉得此人既然愿意送信于他,眼下对他应并无威胁。 长风泽觉得,太子流放,现下寒王长风洵,带着王妃去了西岐。 目前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许命运之神是真的要眷顾他了。 那他定然要把握好眼前的机会,绝不放过。 ....... 逍遥谷。 马不停蹄的连夜赶路,终于到了逍遥谷外。 半溪依然昏迷不醒,除了偶尔能灌一些水进去,这几日便是靠毒王的几颗续命药丸吊着。 长风洵利落的下了马车,山门虽然极简单,谈不上气势宏伟,却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逍遥谷” 四下打量了一番,除了杂草丛生,远处群山巍峨,却并未见山门口有守卫。 毒王似乎也看出了长风洵的疑惑,缓声道: “这逍遥医脾气古怪,想要来拜见他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却得凭真本事,进入逍遥谷。你可别看这是山门,实际上这山中,处处有机关,陷井,想进去并不容易。 所以江湖中人也称这里为死亡谷。外界甚至传闻逍遥医早已归天,谷中并无人居住,不过是故意留下这些机关迷惑人心。” 长风洵示让流光和流阴用担架抬着半溪,一群人舍了马车,鱼贯而入。 刚入山谷,路面还算平坦,越往里走,却越显阴森。 许是久未有人来过,里面藤蔓错根错节,茂密的大树挡住了大部分光,林中光线越来越阴。 即便是在白日里,也依然弥漫着阴暗诡异的气息。 长风洵和毒王走在最前面,流光和流阴抬着单架走在中间,尉迟永安跟在他俩身边,云深则走在最后保护抬他们,毕竟流光和流阴如今抬着单架,并不好施展。 毒王在二十年前来过一次逍遥谷,可是如今再来,依然寻不着路。 一行人行至一个狭长的山间缝隙,两边都是如刀劈的悬崖,在两道悬崖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 长风洵也不禁提高了警惕,小心的往前走,这地方连转身都难,如果真要有什么危险,怕是也施展不开。 刚行了几步,便有小小的飞箭从前方袭来,极小极快。这缝隙本就狭窄,长风洵只得在前面,挡开这些箭雨。 躲开了几枚,却又有几枚源源不断的袭来,长风洵在空中一个翻身,脚踩在峭壁之上,并未后退,反而是借着力往前冲了去。 果然在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箭眼,露出了六个小孔,正在往外面吐箭。 长风洵长剑起落,将那箭眼击落在地,峡谷之中,这才安静了下来。 出了峡谷前面又是一片雾气弥漫的森林,毒王用手捂住口鼻,这是瘴气,大家不要吸入,否见便会昏迷。 话音刚落,身影一闪,又以极快的速度,往在场的人手中塞入了药丸, “服下后,可解瘴气之毒。” 眼下这情形,众人不假思索,一一照办,快速服下药丸。 长风洵的脚刚踩到铺满枯叶的地面,只觉得脚下有东西在蠕动,刚要抬脚抽身,便觉得小腿一紧,从地下钻了几根藤蔓紧紧的缠住了他的小腿,并且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上蹿。 长风洵手中长剑一挥,砍断了那藤蔓,藤蔓流出了蓝色的汁液。 毒王在后面大喊,“小心那些汁液,有毒。” 那些藤蔓却像有生命一样,又继续寻着他们而来,云深赶紧上前,替流光和流阴拦住缠绕而至的藤蔓,让他们两能继续抬好担架。 这些藤蔓速度极快,一旦沾身就会迅速席卷至全身,最后越收越紧,让人无法动弹窒息而死。 云深刚劈断缠在他腿上的藤蔓,余光看到一根藤蔓正寻至半溪的身侧,已经往她垂下的手臂上缠绕。 云深顾不得那么多,一个飞身赶了过去,想试图拔开缠绕半溪手臂的藤蔓。 奈何那些藤蔓像吸血虫一样,见到东西就拼命缠绕,根本不松。长剑起落,斩断了后半段,可是前半段藤蔓继续顺着半溪的手臂往脖子上钻。 如今半溪昏迷着不能躲避,如果用剑斩断她身上的藤蔓,必然导致毒液喷洒,沾染到半溪。 那这长风洵和尉迟永安也被藤蔓纠缠得分不开身。 情急之下,云深将一只手放到了半溪的脖子间,那藤蔓顺利的寻到了云深的手臂,便顺着云深的手臂一路攀延,那藤蔓又往云深的脖子上钻,脖子间的窒息感越来越重,可是依然还有尾部在半溪身上,未曾全部离开。 云深强忍住没有动,任由那藤蔓继续缠绕,直到最后彻底离开了半溪的身体。 云深已是双目赤红,脸色因为呼吸不畅而涨红,脖子间的窒息感越来越重。 眼下也顾不得这藤蔓汁液有毒,云深提剑挑断了缠在身上的藤蔓,虽然有躲避,但是那蓝色的汁液依然溅落在云深的身上,灼烧着他的皮肤。 见那藤蔓越来越密集,从四面八方涌来,毒王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往那些蜿蜒的藤蔓洒去。 此法他也不确定是否有效,但是眼下只能一试。 那些藤蔓在接触到空中的粉末之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往回缩了去。 那些藤蔓停止了攻击,最后消失在地面。 森林之中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第126章 云深为半溪引开藤蔓 毒王见云深的手臂上已经沾染了毒液,赶紧上前替他解毒,又上了一些药,简单包扎了一番。 云深只觉得被毒液侵蚀的手臂,如万千蚂蚁啃噬,疼痛无比。 可这里不宜久留,“师傅,我无碍,快离开这里吧。” 尉迟永安也觉得这地方诡异得很, “能不能直接喊这逍遥医出来?不然我们这样乱闯,谁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毒王看着尉迟永安摇了摇头,“这逍遥医本就不想外人入内,所以才设了这些阻拦,不过你可以喊喊试试。” 尉迟永安还真的开了口,对着山谷就喊,“逍遥医,你在吗?我等有事求见!” 可是毫无回间,除了山谷的回声。 “逍遥医,你在吗?我等有事求见!” 尉迟永安不依不饶的继续喊着,这一次,未喊到逍遥医出现,却喊来了一群黑色大鸟。 成千上万只,黑压压的飞来,盘旋在上空。 尉迟永安也被眼前的情形所震惊,往毒王身边站了站,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这逍遥谷是死亡谷还真是名不虚传啊。这样一波接一波,谁能活着出去?” 毒王看着上空黑压压的大鸟,解释道: “此鸟名乌秃鹫,专食人的血肉。” 尉迟永安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办?” 毒王这次并未慌乱,反而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些树枝, “但是这鸟怕火,我们用树枝捆成火把,再加上我特制的毒烟,应该能驱散它们。” 尉迟永安这次动作极快,赶紧捡树枝做火把,他是出来游历江湖的,可不是出来送死的。 还想着这逍遥医治好晚姐姐,他还要跟着晚姐姐和风兄去西岐呢。 尉迟永安将做好的火把递到长风洵手中,长风洵接过火把,看向远处,此行无论如何也要见到逍遥医,治好半溪的伤。 一群鸟已经袭击了过来,它们虽然不大,但是成千上万的袭来,依然威力巨大。 长风洵抬起长剑,一阵起落,砍伤了不少黑鸟,可是这些鸟却像是杀不尽,源源不断的飞来,将他们层层包围。 毒王往几个火把上洒了一些药,又掏出火折子将火把点燃。 那些乌秃鹫见到火光,便未再次攻击,反而离得远了一些。 一行人,每人手持着一个火把,顺利的离开了这块山谷。 前面是一块空地,可是却修着一些高墙,像是迷宫一样。 大家鱼贯而入,可是走了好久,也未能走出这迷宫, 尉迟永安喊道:“我们好像一直在转圈,根本未前进。” 长风洵看向尉迟永安,又听他解释道: “你们看,我刚才在这里丢了一根烧过的树枝,现在我们又见到了它,说明我们回到了原地,” 尉迟永安左右踱步,恍然大悟,“这应该是我爹所说的八卦迷阵。” “八卦迷阵?” “是的,我爹从前说过,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如果我们不得其法,就算在这里走上几年,也未必能走出去。怕是得困死,饿死在这里。” 长风洵倒是没想到尉迟永安还懂这个,“你可有什么办法?” 尉迟永安一副自豪的样子,语气轻快, “这八卦迷阵,我知道......可是,我不会破,当初我爹教我的时候,我也没仔细听。” 毒王直摇头,就连流光和流阴也觉得这尉迟公子,着实是无聊, 显摆了半天,最后说不会解。 看着大家都那副哪凉快哪呆着的神情,尉迟永安又急忙道: “你们别急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日已中天,长风洵蹲在半溪的担架边上,看着此时面色苍白的女人。 心中一阵刺痛,他甚至不敢想像,如果真的没有她,要如何是好。 伸出修长的手将半溪的小手蜷在掌心中,声音磁性而低哑, “小晚,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昏迷的半溪毫无反应,此时犹如一个纸糊的人,那样安静的躺着,仿佛一碰就碎。 长风洵也未再说话,抬起半溪的手,将她冰凉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 来来回回的,反复的轻轻摩挲,这神情动作,与赫赫有名的寒王截然不符。 云深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目光也落在半溪惨白的脸上。 此时奄奄一息的女人,曾经也活蹦乱跳的站在他面前,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浮上眼前,那时候半溪的脸上还有疤痕, 那时她故意猛地将脸快速伸到他面前,想吓他,问道:“我这张脸,你不怕吗?” 那时候的他冷冷地看着半溪的脸,声音并无起伏,“一张脸而已,并无区别!” 半溪没吓到他很有挫败感,叽叽喳喳的道, “你眼瞎吧,脸也分好看,和不好看!你也真是白长了这张好看的脸! ...... 后来,她说想在越州开医馆,他四处寻找铺子。 后来关下的铺子位置并不在越州最繁华的地段,但临近河边,往前不远便是一个古朴的石拱桥。 穿过前厅,走过长廊便是后院,后院有六个房间,还有一处亭子临近护城河,亭子周围种了一些花草,相映成趣。 半溪第一次见那院子,开心得跳了起来,“云深,你这眼光不错啊,这真的是我想要的院子。” 云深如今还记得,那一夜他站在半溪身侧,一轮明月高悬,泛着清冷的凉意。 半溪总是喜欢将脸凑到云深面前,打趣,“云深,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后来,他们说给医馆取个名字,如今还记得她当时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就叫‘神医馆’怎么样?” “那就叫鑫鑫医馆?六个金,表示我要赚很多很多钱。” 半溪撇了撇嘴,“那叫‘百草堂’总可以了吧?” 后来“百草堂”真的成了越州很出名的医馆,无人不知,排队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可是,谁也未曾想过,当时救过的一个傻子,居然是寒王殿下。 而她却是寒王妃。 ...... 第127章 永世不再重逢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随着尉迟永安的一声惊叫,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他。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指南针,便先行在前面带路。 其他人也都跟在他身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真的顺利的走出了八卦迷阵,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花海,种着各色的奇花异草,如今开得斑斓热烈。 毒王这才松了一口气,“就是这里了,老夫从前来过,虽然外面的机关不一样了,但是这些破花儿没变。” 果然一个丫头模样的小姑娘出现在不远处, 声音清脆而响亮,“来者何人?” 毒王上前道:“小丫头,通报一声,就说毒王老头又来了。” 那丫头转身离去,尉迟永安也要跟上前,却被毒王拦住,“小子,别乱动。” 尉迟永安看着眼前这片花海,只觉得似曾相识, “这都到地方了,为何不进去?” 那毒王平时就是懒散的性子,可是此时却也拘谨了起来, “这逍遥医最是古怪,不喜欢被别人打扰,性格喜怒无常,既然小丫头通报去了,还是老实在这里等着吧。” 尉迟永安原本是不在意的,但是转念一想,要是真的惹到这逍遥医,他生气了,不给晚姐姐治伤怎么办? “二十年未见,毒王还是这般喜欢背后说人坏话。” 一阵轻柔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花海之中已站着一位作妇人装扮的女人,身穿淡蓝色的绸裙,约莫三十八九岁左右的年纪,容色清秀,皮肤白皙,那张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只是那一头白发,却仿佛在诉说着,她过往经历过怎样曲折的悲欢。 毒王尴尬的咳了几声,“逍遥医妙手神医,有些小脾气自然是正常的。” 长风洵没想到,这传说中的逍遥医居然是位妇人。 尉迟永安也是如此,在他心中早就笃定这逍遥医肯定是个男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个女人了? 尉迟永安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便再次确认道: “你就是逍遥医?我一直以为,逍遥医是个男的呢?” 那女人循着声音看向了正在说话的尉迟永安,她的目光扫过尉迟永安俊朗的脸上, 蓦地,她肉眼可见的怔了一下,紧接着是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一双眸子中有难以言说的情绪。 紧接着,她的面色,一刹那又冷了下来,目光仿佛刚从遥远的地方摸索回来似的。 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你叫什么名字?” 尉迟永安只觉得这逍遥医奇怪得很,明明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年纪并不大,却又是满头白发, 但是眼下她问,便也彬彬有礼的拱手答道:“在下姓尉迟名永安,见过前辈。” 只见逍遥医轻轻的重复了一遍,“尉迟.......永安.......” “尉迟.......永安.......” “尉迟.......永安.......” 逍遥医又呢喃着重复了几遍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是个好名字。” 长风洵心急如焚,在逍遥医叹息的空档赶紧插话, “前辈,此番我们前来,是有事相求。” 那逍遥医又看着面前说话的长风洵,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眉眼,细细端详,一时有些出了神。 长风洵见逍遥医心神不宁,便又拱手唤了一声:“前辈......” 逍遥医这才回了神,将目光从长风洵的脸上移开,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半溪问道: “你们是想让我救这位姑娘?” 长风洵眼中流露出急切,“求前辈施以援手,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逍遥医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长风洵,突然就笑了,那笑声中带着凄厉,甚至还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尉迟永安和长风洵心中都有疑惑,只觉得这逍遥医的反应太过奇怪, 笑声持续了一阵,才停下,逍遥医眼中似乎还噙着泪,她的目光落在长风洵的身上, “她是何人,你又是何人?” 毒王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终究是未开口。 长风洵在心中思虑一番,来之前毒王也说过这逍遥医行事诡异,救人治病全看心情,便也决定不再隐瞒, “在下是东沧三皇子,寒王,长风洵。这位是我的王妃,因被人行刺所以身受重伤,如今命在旦夕,恳请逍前辈救救她。” 听到这话,尉迟永安如被电击中一般,愣在原地,嘴巴张得老大,“你们是寒王?寒王妃?” 他只当他们两人是从家中私奔的有情人,没想到这竟然是寒王和寒王妃。 他又转头看向毒王和云深,他们两人神情自若,脸上并无半分惊讶,忍不住问: “你们早就知道了?” 毒王点了点头。 尉迟永安又看流光和流云,“原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流光和流阴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逍遥医再次笑了,目光落在天边的云彩之上,声音也有些悠远, “三皇子,长风洵......你可知道,我从二十年前定下的规矩就是,救一个人,便要有一样东西来换?” 长风洵见逍遥医如此说,便觉得心中微微放心了些,她只要愿意提条件,便说明会救。 只要她愿意出手,半溪就会有救,赶紧道:“请前辈吩咐,在下愿意倾其所有,换王妃一命。” 逍遥医呢喃着冷声笑道:“倾其所有......哈哈哈......如果我的条件是,我治好她 ,但是你得留下来,永远留在逍遥谷,此生不再踏出逍遥谷半步,永世不再和她相见,你可还会说愿意?” 长风洵只觉得此时逍遥医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甚至是敌意。 她的脸笑得有些扭曲,原本好看的五官此时都有了些许诡异,再配上她满头的白发,只觉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癫狂。 “所以,说什么倾其所有,你也应该体会一下,和相爱的人,永世不再重逢的痛苦......哈哈哈......” 尉迟永安只觉得这逍遥医虽然生得好看,却是个疯子。今天见面,不管是她的神情,还是她现在提出的条件,都显示着她果然是个怪人。 但是尉迟永安本就是个直性子,开口便道: “前辈,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救你治个伤,你就要让人家永世不再重逢,这也太狠了些吧? 要不,前辈换个其他条件?或者提多几个其他条件,” 第128章 寒王答应留在逍遥谷 听完尉迟永安的话,逍遥医这一次,更加疯狂了,见她仰天长笑,那笑声异常尖锐刺耳。 她脸上的笑容,如同疯狂的火焰在燃烧,带着疼痛的扭曲,仿佛在诉说着某一种病态的欢愉。 良久之后,她冷冷地道:“如果不愿意,那便请回吧,不必勉强。” 毒王神色复杂,此时,他清了清嗓子,似乎鼓起勇气才敢开口,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逍遥,要不,别为难孩子们了.......” 毒王刚开口,便被逍遥医打断, “毒王这话就可笑了......我哪里是在为难过他们?这是我二十年前就定下的规矩,毒王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既然是规矩,就自然不能破。这世间本就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人间美事,多的却是天不遂人愿。” 毒王陪笑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人家小两口情深意浓的,活活分开,怕是......怕是太过残忍了吧......” 逍遥医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尉迟永安的脸上,却又回答着毒王的话, “是呢,多残忍,余生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将不复相见……”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长风洵骤然开口, “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请前辈救救她。” 此话一出,流光和流阴如被雷击中,上前一步就要阻拦, “王爷......不可.......” 长风洵双眼目光凌冽,瞪了他们二人一眼。 流光和流阴赶紧退了回去,可是依然不甘,王爷是东沧的皇子,以王爷的能力,未来说不定会是天下之主。 怎么能够为了救一个女人,永世待在逍遥谷中?流光再次道: “前辈,我与流阴愿意替王爷留下,任凭前辈差遣,永世不离开逍遥谷,求前辈让王爷离开。” 逍遥医并未看向流光,眼中带着恨意,“要你们二人何用,” 长风洵声音坚定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退下!” 流水和流阴不敢再说话,乖乖的站在了原面。 长风洵走到逍遥医跟前,双手一拱, “请前辈救治王妃,我一定信守承诺,如前辈所言,从今往后,我便呆在这逍遥谷中。” 逍遥医的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到长风洵面前, “我看过她的伤势,这天下只有我能救治。既然寒王愿意交换,便服下这药,我便救她。” 话音刚落,长风洵已将那药丸送入了口中,动作极快,所有人来不及反应。 长风洵喉结滚动,那药丸吞了下去,“请前辈马上救她......” 这动作太快,他毫不犹豫的模样不仅惊呆了其他人,就连逍遥医也有些意外。 “你不问问,方才给你的是什么药?” 长风洵似乎并无心知道,双目停在半溪身上, “我说过,前辈无论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只要前辈能治好她。” 逍遥医先是笑了,突然脸上又变成了厌恶的表情, 一挥手,来了两个丫环,将半溪抬进了院子。 毒王也带着云深和尉迟永安跟着走了进来,这院子的一角,晒着各种药材, 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药香,带着让人沉静的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逍遥医带着半溪进了一个房间,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两个丫环守在门口,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长风洵正要上前,却被毒王一把拉住, “你就别过去添堵了,既然逍遥答应了,她定然就有办法治好你的王妃。” “逍遥?这是逍遥医的名字吧?”长风洵发现今日毒王多次叫逍遥医“逍遥”。 毒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她本名,宁逍遥,她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 那时候,她也心地善良,想要救济苍生百姓,满身的侠义之气。” 尉迟永安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那倒还真看不出来,和你口中所说的人,完全不一样啊。如今看她,却是如此冷酷无情,喜怒无常。” 毒王也再次看向了尉迟永安,神色凛重, “二十年前,她突遭变故,一夜白头,从此以后心灰意冷,就创建了这个逍遥谷。从此世间再无宁逍遥,有的只是逍遥医。” 尉迟永安将头探到了毒王跟前,神神秘秘的道: “什么变故?会一夜白头,是不是她的心上人跟别人跑了?所以她为了报复天下人,现在才让风兄和晚......” 尉迟永安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寒王长风洵,根本不是什么风兄,便又改口, “所以她才让寒王和寒王妃分开,永世不再相见?” 毒王好像又走了神,尉迟永安又喊了两声, “前辈......前辈......” 毒王这才回了头,“你叫什么名字?” 慰迟永安只觉得奇怪,这毒王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叫尉迟永安了吧?怎么又问?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 “你爹,你娘叫什么名字?”毒王又问。 尉迟永安觉得这毒王也是个怪人, “我爹叫尉迟仲伦,他在我一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对他并无印象,我娘叫符春影。” 尉迟永安又道:“我爹和我娘,一直生活在一处山谷之中,从未离开过,你自然是不认识他们的。前辈为何突然有此问?” 毒王站起了身,拍了拍皱巴巴的衣服,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随便问问,缓解一下气氛。” 长风洵端坐在那处,双目微闭,神色自若,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隽秀的五官上泛着清冷,脸上线条完美,端的是骨相俊美。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位年轻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 身着一条高腰襦裙,肤如凝脂,眉如细柳,眼眸似水。 及腰的黑发,用一只发簪高高绾起,上面挂着的流苏,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 整个人如出水芙蓉,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清雅之美。 见她走到云深面前,身子轻轻一拂,声音如黄莺出谷, “云公子,师傅命我给您的手臂上药,您中了生死蔓的毒,得早些医治的好。” 第129章 尉迟永安的脸 毒王看向这女子,她就是宁逍遥的徒弟宁念。 是个孤儿,从小被宁逍遥捡回来,所以就跟着姓了宁,单名一个念字。 云深任宁念给他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到疼痛处,眉头紧蹙,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半晌之后,一切包扎妥当,那宁念端起托盘, “云公子这伤无大碍,每日换药,不出七日便可痊愈。” 云深声音淡漠,“多谢姑娘。” 宁念垂下了头,“云公子不必客气。” 宁念正欲退下,走过尉迟永安的身边时,突然身子一颤,一失神手中的托盘打翻在地上, 尉迟永安见她自己自己的神情,仿佛是见到了鬼一样, 刚才逍遥医见到他,也有类似的神情,于是蹲下身帮忙捡起地上的东西,递到宁念面前, “宁姑娘,为何如此看我?” 那宁念赶紧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眼中的震惊并未完全褪去,说起来话来也有些结巴, “没.......没有......公子......公子......小女退下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仿佛见了什么避之不及的东西一样。 尉迟永安百思不得其解,看向毒王, “她见我,为何这副模样?是本公子生得太玉树临风的缘故?” 毒品扒拉着自己的胡子,声音也有些笑意,“也许是。” 说话间毒王已经走到长风洵面前,对他四下打量,突的将手搭到了他的手腕处, “寒王此番,有何打算?恰才逍遥给你的药丸是‘上弦月’,此药似毒非毒,服下此药者,必须每月按时服用解药‘下弦月’。 此两味药相生相克,一个月为周期,‘上弦月’为引子,‘下弦月’又可化解。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自息。 如果每月不按时服用,便会消耗身体,最后油尽灯枯,内脏衰竭而死。” 长风洵似乎并不意外,开口却问了一句旁的, “这宁前辈,与我有何渊源?我见她看我的神情,似乎并不是第一次相见,反而带着恨意。” 这寒王殿下心思如此缜密,倒真让他有些意外,压住了心情,毒王却只是笑道: “逍遥二十年未离开过这逍遥谷半步,你又打小出生在宫中,天之骄子,你们能有何来的渊源?怕是你想多了,逍遥那人,本就性情不定的。” 尉迟永安也跟着担忧起来,在他心中早就把长风洵和半溪当成了共患难的朋友。 “难道你真的要留在这鬼地方,一辈子不离开?我们想想别的办法,我们能闯得进来,就能闯得出去,要不等晚姐姐......等寒王妃好了,我们就跑?” 说完这话,尉迟永安好像也发现了自己这个主意的不妥之处,便又对着毒王道: “前辈,你有没有办法解了这见鬼的‘上弦月’‘下弦月’?” 毒王看着面前的尉迟永安,摇了摇头,“这‘上弦月’‘下弦月’是逍遥研制的,我解不了。早些年我们的祖师爷本是同门,后来分了家。 师门的秘籍也就分了两半,一半归了逍遥的祖师爷一派。另一半分给了我的祖师爷一派,从那以后,我们两派的传人,所擅长的领域也就不同了。” 尉迟永安很是不甘心,他从小生活在山谷之中,自然明显常年生活在这里的无趣,所以他才会偷跑出来, “那前辈,你与宁前辈是旧识,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改变主意?” 毒王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办法倒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 尉迟永安一听有办法就很来劲,“快说,快说来听听......” “你这几日,就天天跟在逍遥身边,好好说话,嘴巴甜一些,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屈不饶的跟着。” 尉迟永安嘴巴张得老大,浑身上下都写着震惊二字, “不是吧,前辈,你这是让我牺牲色相,去讨好宁前辈?我可是正经人,宁前辈的年纪都和我娘一般大了,这......这.......这宁前辈居然有此等嗜好?” 长风洵的目光扫过尉迟永安和毒王二人,停留片刻,若有所思。 毒王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一个毛头小子,哪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逍遥的年纪既然和你娘一般大,那你就当对待一个长辈一样,好生讨她欢心,说不定她一高兴,就改变主意了。” 尉迟永安只觉得毒王这个办法太不靠谱, “前辈觉得我长得很喜庆吗?” 毒王很是配合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喜庆。” “那你为何还拿我开玩笑?” 毒王一边喝茶,一边回答他,“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小子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开玩笑?” 两个丫环端了些饭菜进来,他们看向尉迟永安的神情也是震惊中带着惊慌。 颤抖着将饭菜布好,便匆忙离去。 尉迟永安被搞得莫名其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着那两个丫不刚走出门,就在窃窃私语,还不忘回头再次看了他一眼。 尉迟永安只觉得被看得浑身发麻,“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毒王摊了摊手,他又看向长风洵,长风洵却并未理他。 于是尉迟永安又悻悻地端起了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长风洵担心半溪,进去两个时辰了,还没出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所以手中拿着筷子,却未动分毫,目光时不时的落在院子那一端的房门上,似乎等着那扇门打开,传来消息。 果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宁逍遥从里面走了出来,应该是花费了心思,她的头发都有些汗湿了,面色苍白。 长风洵以极快的速度放下筷子,迅速到了跟前,抬手行礼很是敬重, “宁前辈,请问她怎么样了?” 宁逍遥听到这一句宁前辈,便猜到是毒王又多嘴了,目光越过长风洵向毒王狠狠地瞪了过去。 毒王假装没看见,低着头。 “伤势确实严重,性命是保住了,但是没这么快醒来。” 长风洵听到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性命保住了,紧接而来的依然是担忧, “那她何时可以醒来?” 第130章 逍遥医赠无双剑法 宁逍遥抬了抬手,宁念便上前扶住了她,只听她道: “留她在谷中再休养几日瞧瞧吧,但是在她醒来之前,让毒王带着她出谷,不许提及谷中之事,寒王便留在谷中吧。” 说罢,宁逍遥转了身,宁念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扶着师傅进了后院休息。 长风洵转头进了屋中,一个丫环正将染着血的纱布和水盆往外端。 此时半溪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安静的躺在床上,如同一个木偶。 长风洵上前,半跪在床边,握起半溪的小手,唤了一声, “小晚......” 并未得到回应。 云深站在后面,目光也落在半溪的身上。 见尉迟永安也要往前凑,毒王一把拽住了他, “既然逍遥说性命无忧,便不用担心了。有这功夫,你不如去见见逍遥,陪她说说话。” 尉迟永安恨不得拔开这毒王的脑袋看看,他出的馊主意,是当真的?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毒王将他往门外推,“你不试试,谁知道是真是假。” 尉迟永安被毒王推到了门外,门口的丫环见到他,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尉迟永安心想,他也确实想去问问逍遥医,为何谷中的人见到他都是这副神情,便对丫环道: “请问,宁前辈住在哪里?” 那丫环并不敢抬头,只是将头压得更低了,伸出手往后面指了指, “谷主......谷主......住在后院......” 尉迟永安已经不再想这些丫环的奇怪模样,径直往后院走去,他只想找宁逍遥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刚踏入后院,两个丫环就跟见了鬼一样,往后退,让他顺利的进了院子。 宁念刚从屋内退出来,见到尉迟永安,愣了一下,便对着屋内通报, “师傅,尉迟公子来了。” 等了好半晌,屋内并没有回应,宁念有些尴尬的回了头, “尉迟公子,要不您先回......” 话音刚落,里面传来声音,“让他进来吧。” 宁念打开了门,微微拂了拂身子,便退了下去。 尉迟永安走了进去,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拔步床,侧面的墙上有一个大的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很多的医书。 另一边放着一张檀木长案,宁逍遥正把一副画裹好,收起来。 见尉迟永安进来,她并未抬眼看他,只是从长案前起了身,将那副裹好的画放到书架的一侧。 尉迟永安轻声有礼的问候了一句,“宁前辈......” 宁逍遥放完那副画,才转过身,走到八仙桌前,倒了两杯茶,“尉迟公子,请坐。” 尉迟永安走到跟前,坐下,“多谢宁前辈。” “找我何事?”宁逍遥的语气平淡,看不出她心情如何。 尉迟永安只觉得,此时的宁逍遥神情阴郁,但是却没了白日里的癫狂和不近人情。 “宁前辈,为何这谷中的人,见到我,都神情异常?” 宁逍遥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洒了出来。 在空中顿住,迟疑片刻,又将那茶杯放回了桌上, “这山谷中多年未有外人进入,许是觉得尉迟公子生得玉树临风,那些小丫头见了便有些慌乱?” 尉迟永安狐疑的看着宁逍遥,半信半疑,“仅仅是这样?” 宁逍遥看着他,又骤的笑了,这笑容竟有几分亲切, “那不然呢?尉迟公子以为是什么原因?” 尉迟永安自然也想不出旁的原因,伸手摸了摸脑袋, “我也不知道,不然就不会来问宁前辈了。” 宁逍遥看着面前的尉迟永安,剑眉星目,五官俊朗,身上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 倒真是生了一副好面孔,“看起来,尉迟公子一派纯真,不像是久经江湖之人?” 尉迟永安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我爹去世以后,我娘就不许我出山谷,我也是偶尔偷跑出来。” 宁逍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你娘为何不让你出山谷?” 尉迟永安这话匣子算是打开了,“还不就是那些老掉牙的理由,江湖危险,人心险恶。” 宁逍遥仔细打量着尉迟永安,“你娘说得也有道理,你这武功是谁教的?” “是秦叔教的,我爹和我娘都不会武功。可是我也不能一辈子住在山谷之中啊,这样多无趣。” “也许你娘说的是对的,山谷外人心险恶,你还是要当心些。” 尉迟永安听着宁逍遥说这话,毫无恶意,甚至像是在关心他,心中也犯起了嘀咕。 却听宁逍遥又问道:“你与那寒王长风洵,是如何认识的?你可了解他?” “我与风兄和晚姐姐......就是寒王和寒王妃,是在芙蓉城认识的,那一日我见到有坏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就上前拔刀相助,是寒王和寒王妃救了我。 后来听说他们要去西岐,我就想一路跟着他们去西岐玩玩,虽然认识不久,但是我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宁逍遥的神色又骤然凌重了些,语气也跟着严厉, “你想跟着他们去西岐?胡闹,待再过几日,寒王妃的伤情好转一些,你们便离开逍遥谷。” 尉迟永安看着宁逍遥又突然变了脸色,似乎又恢复了几分白日里的不近人情, 亏他刚刚还觉得这宁前辈待他似乎很温和,甚至有些慈祥,果真是说翻脸就翻脸。 “那宁前辈,您真的要将风兄一直留在逍遥谷,不许他出去?” 却不料,宁逍遥并未回答,而是径直问,“你娘知道你和寒王相识的事情吗?” 尉迟永安虽然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却也诚实的回答道: “此番出谷才遇到风兄,所以母亲还不知道此事。” 宁逍遥起身从书架最下面的抽屉中,拿出了一本书,递到他面前, “这是一本剑法秘籍,放在我这里也无用,你既然喜欢闯荡江湖,便拿去吧,好好练,也能护得自身周全。” 尉迟永安接过那本秘籍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无双剑法”。 这无双剑法传闻是江湖中一个独来独往的侠客所创,此人独创此剑法,曾一度独步江湖,挑战了江湖三十八个门派,均无败绩。 却不知为何,后来这位剑客突然消声匿迹,没想到如今竟在这里见到了这本“无双剑法”。 第131章 似有故人来 “宁前辈,这无双剑法,怎么会在您这里?”尉迟永安眼中满是诧异。 宁逍遥只是淡淡的回答,“当时求我救人,交换的。” 这个尉迟永安倒是相信,这逍遥医救一人,要一样东西交换。 此次救半溪,她都能开口要寒王留下交换,既然连东沧的皇子都敢要,要一本无双剑法,倒还真不奇怪。 “前辈为何将这么难得的秘籍给我?” 尉迟永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和这宁逍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这无双剑法放眼江湖,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怎么就突然这么轻易的给了自己。 那宁逍遥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无用,你要是不想要便放在这里,出去吧。” 尉迟永安愣住了,果然是说翻脸就翻脸啊。 不过,秦叔教他的武功也不怎么样,现在他别说打不过长风洵,云深,就连长风洵身边那两个手下,流光流云都打不过。 如果真的能学会这无双剑法,自己到时候就可以快意江湖、仗剑天涯了。 于是收下了那本剑法秘籍,“多谢宁前辈,那晚辈先行退下了。” 尉迟永安走出了房间,门外的丫头看到对他甚是恭敬,赶紧上前给他领路, “尉迟公子这边请......” 尉迟永安跟着丫环走出了院子,绕过一片花海, 路过一个房间,门上挂着一块做工精致的牌匾, 可那牌匾之上,却又是一片空白,一字未写。 尉迟永安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这有些奇怪,既然这块牌匾雕工如此精致,想来是费了很多心思。 既然费了心思,却又为何一字未写? 那丫环见尉迟永安看着那个房间,便怯怯的道: “尉迟公子,这个房间是逍遥谷的禁地,谷主每月会有几日呆在这个房间。除了定期打扫,平时旁人都不得入内的。” 尉迟永安心中想,这逍遥谷奇怪的事情还真是多。 他回到房间时,云深被宁念带去疗伤了,而毒王和长风洵正坐在那里等他, 毒王见他手中拿着一本书,一把夺过,看清上面的“无双剑法”四个大字,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看吧,我没说错吧,你只要好好陪逍遥说说话,说不定会有办法。你这才去了一会儿的功夫,逍遥就把这么贵重的秘籍送给了你。” 尉迟永安也觉得这事蹊跷,“那她为何要将这秘籍送给我?” 毒王不以为意,“许是看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太丢人了,担心你行走江湖有危险吧。 你爹死得早,你娘又是个妇人,不会武功,又没有人能好好教你习武,所以便把这无双剑法送给你,让你好好练习,免得以后被他人所伤。” 长风洵侧目看向毒王,他此时神情自若,似乎对此事并不意外。 尉迟永安虽然单纯,但是也知道这无双剑法的贵重,而且这无缘无故的,又为何担心他行走江湖危险。 见两人都盯着他,毒王似乎又觉得自己说得太多。 就想转移话题,“那个......我......我去看看云深那小子的伤怎么样了。” 说罢一溜烟儿的跑了,明显是在逃避。 这更让长风洵笃定,这毒王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宁逍遥的事情,只是不愿意说。 尉迟永安也走到长风洵面前坐下,“风兄......不对,现在应该叫你寒王殿下。” 长风洵看着尉迟永安别别扭扭的样子,“以后你便继续叫我风兄即可。” 听到这话,尉迟永安眼中散着光,马上就改了口, “就是嘛,我都习惯叫你风兄了,也习惯叫晚姐姐了,如今一口一个寒王殿下,寒王妃我还真不习惯。” 长风洵见他这率真的模样,嘴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这一路走来,虽然最初对他的身份也有怀疑。 但是现在看来,他确实只是个初入江湖,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心地善良,又不懂江湖险恶,性格又很率直,他这样子倒有些像长风陌。 想起长风陌,他如今应该已经处理完了芙蓉城的事情。 长风洵又拢了神,问道:“今日你去见宁前辈,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尉迟永安仔细回想,除了送他这本秘籍,也没什么特别的, “感觉那宁前辈对我并无恶意,她问我娘知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还问起了我的武功是谁教的。” 长风洵眉头紧锁,“你和毒王从前认识吗?” 尉迟永安直摇头,“不认识,就是前几日前才第一次见。” “那他刚才为何说,你爹死得早,你娘又不会武功?” 尉迟永安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毒王认识我爹娘?” 长风洵手指轻轻敲在桌子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如一口枯井, “这毒王与宁前辈是旧相识,极有可能,他们也认识你父母,甚至这宁前辈与我也有什么渊源,不然,她为何对我有无端的恨意。” 尉迟永安听这话觉得有道理,而且他虽然单纯,但是不傻,很明显宁前辈对他是善意,却又想将长风洵永远困在山谷之中。 长风洵心中也同样疑虑,他从小生在宫中,十二岁上了战场,能和这宁逍遥有什么渊源。 尉迟永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说给长风洵听, “我今日在院中看到一个很奇怪的房间,挂了一块雕工极其精致的牌匾,但是上面却一个字也没写。 谷中的丫环说那里是一处禁地,旁人不能进去。但是谷主却每月都会独自进去呆几天,你说这逍遥谷里奇怪的事情还真多。” 长风洵眸子微动,看着窗外太阳挂在西山之上,很快就要下山了。 “那,今晚我们便去瞧瞧。” 尉迟永安瞪大了眼睛,看着长风洵,他胆子倒是大。 不过,说实话,他也真的很好奇呢。 也很想知道这逍遥谷的禁地里面,到底放着什么。 想到这里,尉迟永安心中雀跃,恨不得太阳马上就下山, 天一黑就能跟着长风洵一道进去看看。 第132章 宁逍遥的过去 晚上宁逍遥安排长风洵住在半溪屋中,说是过几日,两人便要分开,如今便多见见吧。 毒王和云深一个屋,尉迟永安被带到一间很别致的厢房。 一番安置妥当,已是月上中天。 云深手上的伤经过宁念的治疗,已好了五六分。 他见毒王看着窗外陷入沉思,也猜到了师傅在担心什么, “师傅,您说宁前辈会放寒王离开吗?” 毒王叹了一口气,这事其实他也不确定,所以当时他才会带着尉迟永安一道进谷。 毒王虽然与宁逍遥认识了这么多年。可是当年的事情,一夜白头,如今又怎么可能要求她,如此轻易放过? 但是,有尉迟永安那小子在,或许又有可能。 于是毒王回答道:“不知道,但是寒王妃定能带走。” 听到这话,云深也沉默了,半晌之后, “师傅,寒王妃的血,真的能救师妹吗?那样的话,寒王妃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此事我明日会再和逍遥商量商量,照说,此番不会伤及寒王妃性命的。” 云深也侧过了脸,看向了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如果寒王真的要永远留在这山谷之中, 那半溪,他从前认识的晚照姑娘,还会如从前初识时那般快活吗? 毒王也反复抚摸着手中的一个青花瓷的小药瓶,那里面装着的是半溪所中的“销魂蛊”的解药。 他一直在费尽心思的研究这“销魂蛊”的解药,当然也有私心,因为只有半溪身上的“销魂蛊”解了,才能用她的血。 所以这一次,他一研制出解药他便带着云深云了芙蓉城寻找半溪。 却又刚好遇到半溪身受了重伤,不得已才带着他们来了这逍遥谷, 他当初便知道带长风洵和尉迟永安来这逍遥谷不妥,可是,他也是别无他法, 因为半溪不能死,他寻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样的血,所以她绝对不能死。 如今看来,这一切的机缘巧合,也许早就是命中注定。 但是所幸,半溪治好了,已无性命之忧。 至于寒王长风洵 ,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睡吧,夜深了。”毒王灭了灯,躺下。 ....... 另一边, 长风洵和尉迟永安两人已经就着夜色,悄悄的来到了那个房门外。 月光下,一块空白的牌匾高悬。 两人对望了一眼,长风洵推门而入。 尉迟永安紧跟其后,进了屋内,把房门又关上了。 屋内空荡荡的,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字画。 前方的香案上点着一排烛火,又摆放着几个碟子,上面装着几样水果和糕点。 香案的正中间,供着一个牌位。 原来这个房内,除了字画,便只供奉着这个牌位,这宁逍遥供奉的会是何人? 长风洵和尉迟永安轻轻地走到香案前,就着烛光,看牌位上的字。 尉迟永安看清上面的字,吓得就要尖叫,还好长风洵反应快,一把死死地捂住了嘴巴,这才没有发出声音。 只见那牌位上,赫然写着“尉迟仲伦”四个字。 也难怪尉迟永安惊成这样,尉迟仲伦是他爹的名字,为何在这逍遥谷中,宁逍遥要供奉他爹的牌位? 过了良久,尉迟永安才平静了一些,拍了拍长风洵捂住他嘴的手,示意他放开。 长风洵这才松了手,用手指比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便又四下打量。 墙上挂着几副画像,上面画的人,竟然全是尉迟永安。 长风洵转身拿起香案上的烛火,往墙上照了照,示意尉迟永安看。 这其中一副画,尉迟永安在娘的房间见过,他当然知道,这些画的不是他,而是他爹尉迟仲伦。 看着这满屋的画像,尉迟永安终于明白,为何这逍遥谷中的人见到他,就跟见了鬼一样。 因为他的外貌生得和他爹一模一样,这话他娘曾经说过,秦叔也说过。 如此一来种种事情都能解释通了,难怪毒王总叫他没事去陪宁逍遥说说话, 这宁逍遥供奉他爹的排位,那要么是仇人,要么就是和他爹有什么故事。 从送他无双剑法来看,应是后者。 那宁逍遥一夜白头,也与爹有关吗? 长风洵四下查看,这间屋子里除了尉迟仲伦的牌位,和一些画像,字画之外,并无其他。 如此看来,这宁逍遥与尉迟永安的爹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而这些事情,毒王肯定早就知道。 难怪当初来逍遥谷的时候,他叫尉迟永安不必一同前往,是毒王执意让他一道前来。 因为毒王笃定,宁逍遥见到尉迟永安,会对此事有益处。 想来毒王认识尉迟永安的爹娘,因为尉迟永安生得和他爹一模一样,所以毒王在芙蓉城见到尉迟永安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尉迟仲伦的儿子。 那他一定也知道二十年前宁逍遥和他们之间的故事。 思忖片刻,长风洵带着惊呆的尉迟永安悄悄离开,回到了房间。 并再三交待尉迟永安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明日见到毒王再说。 这一夜尉迟永安辗转难眠,有太多的谜团,需要去解开。 同样无眠的,还有躺在半溪身侧的长风洵, 此时他一只手撑着头,侧脸看着此时昏迷不醒的半溪,一张小脸煞白。 双目紧闭,两片长长的睫毛,如两只蝴蝶停留在那处 , 长风洵轻轻靠近,吻在半溪的眼睛上。 他需要查明,宁逍遥为何执意要将他留在逍遥谷中, 按宁逍遥的意思,过两日半溪伤情再稳定一些,在醒来之前,便会让毒王带她出谷去。 时间不多了,明日一早,就得问问毒王,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长风洵执起半溪的手,握在手中,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小手, 还真没想过,会和她分开,会再也见不到她。 长风洵自己也很诧异,没想到自己被留在这逍遥谷,不是想的朝中的事情,也不是因为寒王府,甚至也不是天下, 心中塞满的只是遗憾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女人。 长风洵的吻再次落在半溪的手背上,这个吻不带一丝情欲,却有着缠绵的温情。 第133章 二十年前的故事 第二日。 宁逍遥再次给半溪做一些康复治疗,说是可以助她早日苏醒。 长风洵能看出来,这宁逍遥虽然对他有恶意,想将他困在逍遥谷中。 但是,她救治半溪很是尽力。 而且她这个人,从她对待尉迟永安的态度可见并非无情之人。 便也刚好趁她医治半溪的时间,去找毒王好好谈谈。 刚进到屋内,便见宁念来带云深去疗伤,说是他手臂上的毒需要连日浸泡谷中的温泉。 屋中只剩下尉迟永安和长风洵,以及毒王三人。 长风洵知道时间不多了,便直接开门见山, “前辈,宁前辈与尉迟仲伦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毒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不知道寒王在说什么?” 长风洵早已猜到毒王不会这么轻易就告知真相, “毒王一直以来对王妃照顾有加,当初在越州,毒王替本王解了生死蛊,如今又亲自送销魂蛊的解药前来,想必也是事出有因。 毒王不妨如实相告,本王定倾尽寒王府之力,助毒王达成所愿。” 毒王早就看出这长风洵是个心思缜密之人,他是东沧皇子,赫赫有名的寒王殿下。 以他的权势说不定真的能帮到飞燕。 毒王如今本就焦急万分,这些年他寻遍江湖名医,都未有任何进展,如今飞燕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 全靠着千年人参、灵芝续着命,就算这寒王殿下寻不到比逍遥更厉害的名医, 但是让他再拿些人参、灵芝这些上好的药材,应是不难。 这些年,他为了寻这些贵重药材,也是花光了银子。 尉迟永安见毒王未说话,也是心中着急, “这宁前辈为何供奉着我爹的牌位?她认识我爹吗?” 毒王没想到他会问出这话,也很是意外。 尉迟永安坦白道:“我和风兄昨晚已经悄悄进去看过了,那房中供奉着我爹的牌位,和一些画像。求前辈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毒王一番挣扎,逍遥这二十年来困于执念, 也许今日将事情说出来,这俩孩子还真能解了她这么多年的心结,她也早应该放下了。 于是毒王缓缓的开了口,“我给你们讲一个二十年前的故事吧。” ...... 二十年前, 宁逍遥还是一个少女,习得一手好医术,天真善良,医者仁心。 她学成之后,便行走江湖,只想救济天下。 一个少女行走江湖,自然也会遇到危险,那一次便是尉迟仲伦救了她。 宁逍遥对尉迟仲伦很有好感,于是两人结伴行走江湖,一时之间郎才女貌,倒也甚是快意。 后来两人偶然遇见琅琊温氏嫡出的小姐:温娆, 那时候琅琊温氏是显赫的世家,生意涉足各个领域,极其富足。 尉迟仲伦对那温小姐一见钟情,便执意留在了琅琊温氏,替他们打点生意, 短短两年时间,便让琅琊温氏的生意,进一步迅速扩张,遍布东沧,一跃成为了东沧最大的富商,可谓是富可敌国。 宁逍遥能看出来,那温小姐并不爱尉迟仲伦,所以压抑着对尉迟仲伦的感情,待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 只希望有朝一日,他在温小姐那里碰了壁,能看到她的好。 后来那温小姐却爱上了皇子长风焕,更是举琅琊温氏全族之力,替这皇子长风焕铺路。 扶持他一路登基,长风焕登基之后 ,便将温娆接进了宫中,封了温贵妃。 尉迟仲伦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入了宫中,做了贵妃,也万念俱灰。 便离开了琅琊温氏,给宁逍遥留下一封信便独自离开,从此杳无音信。 宁逍遥看到尉迟仲伦不辞而别,悲痛欲绝,从此也在江湖之中寻找他的下落,可是一直没有线索。 直到后来宫中传来温贵妃病重的消息,宁逍遥知道,尉迟仲伦这一生最爱温娆,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宁逍遥便连夜赶往了京都,果然在京都遇到了焦急前往的尉迟仲伦。 宁逍遥知道尉迟仲伦对温娆的感情,心中虽有不甘,却也陪着他一道,设法进了宫。 温贵妃见到故人,很是伤怀,并且求尉迟仲伦帮她一件事情,说皇上对琅琊温氏动了猜忌之心。 请尉迟仲伦替琅琊温氏早作打算。 宁逍遥知道尉迟仲伦深爱着温娆,虽然心中有恨意,却依然答应陪他进宫,给温贵妃治病。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发现温娆心绪郁结,元气大伤,身子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相,时日无多。 两人离开皇宫,尉迟仲伦对宁逍遥说, “我这一颗心早已给了温娆,就断不能再耽误你。你值得更好的人,而像我这样没了心的人,配不上你。” 说罢,尉迟仲伦便赶往琅琊温氏。 后来便听说琅琊温氏被抄,温贵妃病逝。 宁逍遥在一个山谷中再次寻到尉迟仲伦的时候,他已与一个叫符春影的女人成了亲,并且产下一子,取名尉迟永安。 宁逍遥看着那个怀抱婴儿的符春影,身上确实有几分温娆的影子,想来也正是因为她与温娆生得有几分相似,尉迟仲伦才会与她成亲。 宁逍遥倒并不恨符春影,她知道,尉迟仲伦也不爱她,不过也是个悲哀的影子罢了。 只是那时候,因为温绕的死,尉迟仲伦一病不起,身体也跟着一日不如一日。 就算是宁逍遥使出浑身解数,依然未能将他治好。 后来尉迟仲伦病逝,宁逍遥回想过去种种,明明是她最先遇到他, 可是他将爱给了根本不爱他的温娆,将身体给了与温娆有几分相似的符春影,唯独,没有她。 其实,就算是做温娆的替身,做她的影子,她也愿意。 可是最终,尉迟仲伦宁愿娶一个认识不过几日的符春影,也没有碰她。 宁逍遥不禁想 ,如果尉迟仲伦这一生,都未遇到过温娆,该有多好啊 。 那个女人不爱他,却又霸占了他的心。 她抱着尉迟仲伦的尸体,伤心欲绝,一夜白头。 从此以后,便隐居逍遥谷,未再离开过。 第134章 毒王的秘密 原来,竟有这样的故事。 长风洵早已猜到宁逍遥与尉迟长安的爹有情爱纠葛, 但是,却未想到自己的母妃也会牵扯其中。 也难怪,宁逍遥执意要将自己困在山谷之中, 想来是因为记恨尉迟仲伦对母妃的一往情深,让她与心上人不复相见。 如今,便要让他也体会这种与心爱之人分离之苦。 尉迟永安也震惊不已,这些年娘郁郁寡欢,从前他只道是因为爹去世了,娘伤心过度所致。 如此看来,娘何尝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 日日相对的丈夫,却在心中爱着另一个女人, 这样的煎熬,又该如何释怀? 难怪这些年,娘很少提及爹,从前尉迟永安只是以为,是因为娘不想提起伤心事。 按毒王所讲,爹认识娘不到一月就成了亲,想来也只是因为娘有几分与温贵妃生得相似罢了。 长风洵先收回了思绪,他依然冷静, “那毒王前辈,如此尽心的救半溪是为什么?她对前辈来说,有用吧,而且不可替代。” 毒王神色阴郁,本此番送销魂蛊的解药来,也是要与半溪说明此事。 现如今,既然聊到这里,,也没什么要隐瞒的了, “我有一个女儿叫飞燕,从小得了怪病,长期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还伴随着全身浮肿。这些年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如今靠灵芝、人参续着命。 后来听说,这病有一种治疗方法,那便是给她换血。我这些年四处寻找,才发现寒王妃的血,适合小女。” 长风洵全明白了,“所以毒王对半溪多次出手相助,都是想用半溪去给你女儿换血?” 毒王对上长风洵的凛冽的目光,透着杀气,可是为了飞燕,他不能放弃, “是的,但是换血不会伤及王妃性命,只是身子会虚一些是必然,老夫定当竭尽所能为王妃调养,请王爷救小女一命。” 长风洵知道半溪的性格,就算她此时站在这里,恐怕也会同意救飞燕。 而且这毒王也三番两次施以援手,便道: “此事,我做不得王妃的主,待她醒来,毒王自行与她商量,但是,本王定然不愿看到王妃身体有所损伤。” 毒王也知道,换血一事,必须得半溪亲自同意, “老夫,多谢寒王殿下。” 长风洵对琅琊温氏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除了母妃在过世时,给了他这半张藏宝图之外。 他知道的也就是,在他少年时温氏一族就被抄了家, 因为抄家一事,温氏族长也就是他的外祖父,因被抄家,本就旧疾复发, 后又有温贵妃病死宫中,痛失女,白发人送黑发人,外祖父和外祖母因悲伤过度,后也病逝。 琅琊温氏一族就这样没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有传闻,琅琊温氏一族早已被灭了口,无一人幸存。 这些年长风洵一直在追查藏宝图的下落,也是想查出琅琊温氏一族当年的秘密, 想看看是否还有后人活于世上。 听毒王此番话的意思,那尉迟仲伦是一个经商奇才,短短两年时间,能让琅琊温氏的生意遍布东沧, 那,尉迟仲伦知道藏宝图的秘密吗? 尉迟永安呢?从他之前的谈吐,知道他和他娘从小生活在一处山谷之中,衣食无忧。 从小到大,并不缺银子。 长风洵微微蹙眉,他需要知道更从, “前辈,当年琅琊温氏一族被抄之事,您可知情?” 毒王拧着眉,似乎在仔细回忆, “当时温贵妃病重,那时候我也正在京都寻访名医,给飞燕治病。尉迟兄从宫中出来,便与宁逍遥大吵了一架。 此后,尉迟兄便快马加鞭赶往了琅琊温氏,如今想来,当时应该是温贵妃和尉迟兄说了些什么。” 毒王顿了顿,又道:“虽然尉迟兄是个经商奇才,很会做生意赚钱,可是他到底只是个寻常老百姓,仕、农、工、商,商在最后面。 他一个商人,自然也就改变不了琅琊温氏的命运。不久之后,便听说琅琊温氏被皇上下旨抄了家,悉数财富上缴国库。 后来温贵妃在宫中病逝,尉迟兄从琅琊温氏带回来一个女子,两人匆忙成了亲。 尉迟夫人产下一子,不久之后,尉迟兄也因温贵妃过世,心灰意冷没有了救生的念头,身体愈发损耗,跟着去了。” 毒王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声叹息, 尉迟兄有惊世之才,鸿鹄之志,可却一生都痴缠在情爱之中,受着爱而不得的痛苦和折磨。 宁逍遥又何尝不是,这一生都活在不甘之中,作茧自缚。 长风洵在心中琢磨,尉迟永安的娘是从琅琊温氏带回来的?那她是否知道当年琅琊温氏的事情经过? 想到这里,长风洵更加确定,自己不能困在这山谷之中, 他得想办法出去,见到尉迟永安的娘,也许她知道一些琅琊温氏的事情。 院对面,宁逍遥给半溪做完了治疗,宁念正扶着她走出了房门。 长风洵站起了身,向她们走去。 宁逍遥见长风洵走来,语气极其冷淡, “再有两日,半溪姑娘就能醒了,今日便让毒王带着她离开逍遥谷吧。” 长风洵深深一拜,极其认真和郑重,宁逍遥侧目,狐疑的看着他。 只听长风洵道:“多谢宁前辈的救命之恩。” 宁逍遥收回了目光,语气清淡而疏离, “我救的是她,又不是你,再者,也并非白白救她,是有交换条件的,看样子 ,寒王是想反悔了?” 长风洵看着面前的宁逍遥,身材清瘦,从骨子里透出的忧郁和伤怀, 这倒让他想起了母妃,后来在清宁宫那些日子,母妃身上也是这样的伤怀之感, 但似乎又不同,那时候的母妃眼中,还多了一丝绝望。 “答应宁前辈的事情,未经宁前辈同意,晚辈自然不会擅自反悔。” 宁逍遥上下打量着长风洵的脸,这眉眼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所以才让人讨厌,声音又多了几分刺骨。 “那你想说什么?” 长风洵站定了身子 , “只是见到宁前辈,让我想起了我的母妃。” 第135章 梦回九州 听到长风洵提及他母妃,宁逍遥的身子一颤,扶住宁念的手跟着一紧, 片刻之后她抬眼看向面前的长风洵,似乎在揣测他为何突然提及温娆。 长风洵又径直道:“在我的记忆中,母妃郁郁寡欢,在清宁宫的最后一年,整日整日的盯着宫墙外的天空出神。 从前我并不懂得那样的悲伤和绝望,如今似乎又懂了几分,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仿佛唯有自渡。” 宁逍遥眼中各种神色飘过,诧异良久之后,再次归于冰冷, “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我就会改变心意,让你离开逍遥谷?” 长风洵拱了手,“晚辈当然想离开逍遥谷,但是,希望是得到宁前辈的首肯。” 宁逍遥眸子冰冷,“就凭你这几句话?自渡,沉沦在深渊的人,如何自渡?” “宁前辈,已经有太多人沉沦在这深渊,尉迟前辈、尉迟永安的娘亲,我母妃,他们都在深渊,不得救赎。宁前辈,我母妃和尉迟前辈如今都不在了,您又何苦因为执念,一个人继续留在这深渊?” 听到这话,宁逍遥如同被雷击中,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 “毒王告诉了你们什么?” 长风洵很坦白,“二十年前的事,我和尉迟永安都知道了。” 宁逍遥故作镇定,“既然寒王知道了,那就更应该明白,你必须留在逍遥谷。”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不如,我留下,陪前辈呆在逍遥谷吧?” 来人正是尉迟永安,此时阳光正好,照在他俊朗的脸上,看着他欣长的身子从光中走来。 宁逍遥跟着恍惚起来,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一年,初出江湖,满腔热血和抱负,一心只想救死扶伤。 第一次遇到尉迟仲伦也是在一个阳光温暖的上午,几个地痞流氓试图调戏她,尉迟仲伦路过出手相助。他打败流氓,向她走来,声音如潺潺溪水,温润如玉,他伸出修长的手,“姑娘,你没事吧?”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因也是第一次下山闯荡江湖,对世事知之甚少,经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说,他的梦想是走遍九州,看遍各地的风土人情,说这话时,他眼中有光。 于是两个初出江湖的少年少女,相约结伴同行,他们说好一起走遍东沧的每个角落,然后再行遍九州列国。 可是后来,那个说好要走遍九州的少年,却在遇到琅琊温氏的温娆之后,停了下来。 他心甘情愿的为琅琊温氏打理生意,出谋划策,他确实是一个经商奇才,短短三年时间便让琅琊温氏成为了东沧首富。 他看温娆时,眼中盛满了情意和痴迷,他忘记了曾经的梦想是要去看九州,只想永远留在温娆身边。 一阵剧烈的痛意,让宁逍遥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着站在面前的尉迟永安,眼前的少年,眉毛、眼睛、嘴唇,甚至是说话的声音,笑起来的神情,都与他爹如出一辙。 尉迟永安见宁逍遥未说话,便又道:“宁前辈,您就放了寒王吧,我留下来替他!反正我从小就和娘住在山谷中,住在哪个山谷,又有什么区别?” 宁逍遥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你也从小住在山谷中?” 尉迟永安点了点头,“是啊,我娘不许我出谷,也不告诉我理由。” 第136章 穿越的宁逍遥 屋内,半溪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昏睡太久,以至于面对突然的光,觉得异常刺眼。 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抬起手挡在眼睛处,光泛着炫白,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适应了一会儿,她才慢慢的移开了手,环顾四周,依然是古代的布置,八仙桌,拔步床,看来,自己并没有回去,还在东沧。 当她的目光停留在窗户上时,瞳孔骤然放大,这是在哪里?这个窗户......这个窗户...... 一阵剧烈的冲击和惊喜,让半溪径直坐起了身,她甚至感觉不到身体伤口带来的疼痛,来不及穿鞋便赤脚冲向了门外。 听到开门声,长风洵和尉迟永安应声望去,见是半溪醒了,长风洵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你感觉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半溪开口却问,“这是在哪里?” 长风洵见她如此焦急的神情,便也赶紧答道: “这是在逍遥谷,是这位宁前辈救了你。” 半溪循声望去,对面站着一个大约三十七八岁的女人,个子娇小,却依然美艳动人。 “宁前辈,您是哪里人?” 宁逍遥看着面前的女子,问着莫名其妙的话,并未回答,似乎在自言自语, “居然比预计的早了两日醒来。” 说罢就转身离去,半溪见宁逍遥要走,就要冲上前再问,可本就刚刚苏醒,这一抬脚便感觉一阵眩晕。 长风洵及时将她扶住才未摔到地上,见他俯下身轻轻的将她拦腰抱起,回了房间,轻轻的把她放回床上。 半溪一把抓住长风洵,“这宁前辈是谁?你怎么认识他的?” 长风洵只觉得今日半溪醒来情绪有些太过异常,但是转念一想,也许是昏睡太久,醒来一时高兴也能理解,便将宁逍遥和尉迟仲伦,以及母妃之间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末时又将毒王要用她的血给女儿飞燕治病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半溪听完在那里,心中巨浪滔天,“毒王想用我的血给他女儿换血?” 长风洵只当她害怕,这换血治病之事,本就闻所未闻,当时未反驳毒王,一则是毒王对他们有几次救命之恩,二则是,半溪自己会医术,也想等她醒来自己分析一番。 “此事闻所未闻,本王自然不愿你有一丝一毫损伤,救毒王女儿之事,本王会另想办法。” 半溪只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真相似乎呼之欲出,急忙道: “你去请毒王过来一趟,我有事问他。” 长风洵见她神情争切,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中隐隐不安,握住半溪的手,语气轻柔,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半溪感觉到长风洵手心传来的温度,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五官深邃,此时尽是担心, “无事,只是想问问他关于换血治疗一事,需要仔细商讨。” 长风洵起身离去。 半溪再度下了床,走到窗边,用手摸着那扇窗户,手轻轻颤抖。 因为这窗户,居然是玻璃做的,在东沧其他地方并没有这种玻璃窗户,虽然并不知道眼下的东沧到底是哪个朝代,但是这种玻璃做窗户的技术,很显然在当下是没有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宁逍遥是穿越来的?是她救了自己,那她也会医术? 那毒王呢?他也是穿越过来的吗?难怪他之前取自己的血,说是有用去研究。 毒王居然知道,换血给他女儿治病,这样的医疗手段,定然不是这个朝代会有的,这些种种让半溪震惊不已。 毒王这几次接触下来,并不像坏人,如今想来他当初派云深跟着她,也是为了要她给女儿换血。 想到这里,半溪决定先试探一下毒王。 至于宁逍遥,按刚才长风洵所讲,她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这些年对尉迟仲伦的执念,对温娆的恨意,让她对长风洵也有了敌意。 但是按刚才所讲,宁逍遥对尉迟永安是很好的。 一种真相呼之欲出的忐忑席卷了半溪,心中各种情绪理不清,似乎有惊喜,有兴奋,却又有忐忑。 不多时,毒王便随长风洵来了。 长风洵一进门就见半溪站在窗前,快步上前扶住她, “怎么又起来了?你刚醒,身子还虚得紧,好好躺着。” 半溪侧脸看着面前有些碎碎念的男人,没想到长风洵也会有如此体贴的模样了。 便任他扶着,回到了床上。 半溪开门见山,“您女儿飞燕需要我换血治病?” 毒王没想到她会这么淡然的问,一想到飞燕的病情,神色也跟着凝重。 “小女打出生就得了怪病,长期呕吐不止,吃不下东西,还伴随着全身浮肿。这些年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如今靠灵芝、人参续着命。 后来听说,这病有一种治疗方法,那便是给她换血。我这些年四处寻找,才发现寒王妃的血,适合小女。” 半溪听了这些症状,就知道飞燕这应该是尿毒症引起的肾功能衰竭,血液中的尿酸、肌酐、尿素氮等有害物质浓度明显增高, 需要通过换血疗法,将血浆中有毒的一个物质,比如肌酐或者是尿素氮、尿酸等排出体外。可减少有毒物质,减轻对身体损伤,延长患者生存期。 但是尿毒症的治疗方法,这个朝代肯定是不会有的,“换血治疗法,是谁告诉你的?” 毒王犹豫了一下,回答得含糊,“一个老朋友。” 半溪自然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放弃,语气也跟着强硬了起来, “你既然想用我的血,给你女儿治疗,总要告诉我实情,我也会医术,如果毒王能将事情如实相告,我也定当尽心尽力的救治飞燕。” 毒王看着面前的长风洵,他一言不发,但是浑身散发着凌冽的寒意。 而这件事情,终归是需要说明白的,而且还需要宁逍遥出面换血,便坦白道: “当年我的女儿得了怪病,我寻遍江湖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来便找到宁逍遥,那时候她正和尉迟仲伦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了他们两。是宁逍遥为小女诊治后,告诉我,此病唯有换血。” 半溪听罢,心中震惊,但是仿佛却又不意外,这让她更加笃定宁逍遥是穿越来的。 第137章 真正的穿越者 半溪忍不住再次试探毒王,于是又胡编了一句话,将两个现代人肯定都知道的名字说了出来,想看看毒王的反应, “这换血治疗之法,闻所未闻,莫不是白求恩或者是北京协和医院研究出来的?” 白求恩,和北京协和医院,只要是穿越来的人,肯定是知道的。 半溪定定的看着毒王,观察他的表情。 毒王一脸懵,很是诧异的问,“这白求恩和北京协和医院是什么?怎么从未听说过?是大夫的名字?那他们可会治疗飞燕的病?” 毒王的语气中有惊讶,也有期待,却唯独没有半溪想要的反应。 半溪依然不死心,又贸然说了一句,“你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举头望明月......” 毒王和长风洵都茫然的看向半溪,过了半晌,毒王跪下道:“请王妃救救小女。” 半溪心中有一丝微微失望,却又因为宁逍遥生起了新的期待,也许毒王不是,但是宁逍遥肯定是穿越过来的, 这种在另一个世界见到老乡的感觉太奇妙,于是半溪道: “我想去见见宁前辈。” 毒王以为她对这换血治疗之法不解,想要找宁逍遥商量,便也就欣然同意了。 后院之中, 宁逍遥见半溪前来,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目光便又落在了窗外。 半溪心跳有些莫名的加速,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恨不得马上知道真相,开口便问, “宁前辈,听说您懂换血之法?” 宁逍遥微微蹙眉,“你是说飞燕的病?” “宁前辈觉得飞燕是得了什么病?为何用换血之法可治好?” 宁逍遥听罢,回头定定的看着半溪,过了良久,化作一声叹息, “当年见毒王为女儿病情着急,才告诉他,也许此病可用换血之法,没想到这么多年毒王从未放弃,可惜,就算他现在找到合适的血,我也没有把握可以治好飞燕。” 半溪当然知道,如果自己的实验室在,还可以做手术,但是眼下就想这样换血,风险太大,根本不现实。 既然宁逍遥不肯先承认,那么第一步由她来,于是问道: “飞燕得的是尿毒症吗?” 宁逍遥浑身一颤,瞳孔瞬间放大,她瞪大了双眼看向半溪,声音也跟着颤抖, “尿毒症......?你为何也知道此病?” 巨大的喜悦冲击了半溪的全身,这种对暗号成功的感觉,她幻想过无数次。 她真的找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半溪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宁逍遥, “你来这里多久了?有找到回去的办法吗?” 宁逍遥任由半溪抱着,身子如同僵硬的木棍,杵在原地,眼中全是惊慌,最后,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 半溪看着宁逍遥颤抖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也觉得鼻子一酸, “你是怎么来的?我是出了交通事故,被车撞了,谁知道一睁开眼睛就来了这里,你呢?” 宁逍遥退后了两步,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半溪的脸,“你从哪里来?” 既然大家都是现代人,也就不必在意这些见鬼的礼数了, 半溪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只脚翘起,搭在椅子上,动作豪迈又洒脱, “我老家是成都的。” 宁逍遥似乎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她也有些急切的开了口,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下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这是清代,纳兰性德写的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 “原来,寒烟是你的人?是你派人在寻找能对上这首诗的人?” 宁逍遥点了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确实派人出去找能对上这首诗的人,但是寒烟不是我的人,只是派人定期给她银子,收集信息罢了。” 半溪有些好奇,既然宁逍遥能穿越,她能穿越,那是不是意味着东沧穿越而来的,还有其他人,并不止她们两个? “那你找到了多少人?” 宁逍遥看着半溪,目光中有失落,“只有你一人。” 突然,宁逍遥一把拽住了半溪的袖子,语气恳求, “请你,帮我找找他,你是不是可以找到他?” 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半溪心中如被巨石砸中,手指微颤, “你......你想找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帮你。” 宁逍遥幽幽地转了身,往前走去,半溪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不多时来到一个房门前,上面悬挂着一块空白的牌匾。 宁逍遥伸出纤弱的手,去推那道门,吱呀一声,门推开了,几道光透过打开的门照了进去。 屋内空荡荡的,四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字画。 前方的香案上点着一排烛火,香案的正中间,供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尉迟仲伦”四个字。 半溪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刚才醒来长风洵已经将宁逍遥和尉迟仲伦,甚至是与母妃之间的事情告诉过她。 难道,尉迟仲伦才是...... 宁逍遥安静的走到牌位前,小心而温柔的拭擦着那块牌位,她手指轻轻抚过尉迟仲伦四个字。 半溪抬眼去看墙上的画像,果然画像中的人和尉迟永安生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看起来更加成熟一些。 墙上还挂了一些字画,写的都是一些诗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还有毛泽东的诗,“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甚至还有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半溪声音颤抖,“这些,都是尉迟仲伦写的?” 第138章 来自未来世界的你 宁逍遥也抬眼看着面前的墙上尉迟仲伦的画像,满脸皆是忧伤,十七年了,他死去十七年了。 在他病入膏肓的最后一年,他曾刻意来过逍遥谷与她道别。 曾经和她一起快意江湖的明朗少年,那时已经病得虚弱,气色也大不如前,走一段路会停下来大口的喘气。 尽管她从小习医,一生以医术自负,可面对自己最爱的男人日渐枯竭的病情,依然束手无策。 那一年,他来到逍遥谷,说这山谷寒气太甚,对身体不好,于是帮她修缮了窗户,说这窗户密封性好,挡风雪,冬日里保暖。 她并不担心会不会冷,没有他的世界,每一日都是寒冬。 可是尉迟仲伦坚持要做,他说,宁逍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原来他自始自终都明白宁逍遥的心意。 可是爱情这东西,从来都不是等待交换。 她至今依然记得,那一日阳光温暖,他们两人坐在院子中, 尉迟仲伦说,“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有一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那时候的她,沉浸在即将永远失去他的痛苦之中,她知道,他的病情至多不过再撑三个月。 后来她在每一个夜晚回想尉迟仲伦当日的话。 原来尉迟仲伦来自一个未来的世界,他并不属于这里,所以他时常说一些奇怪的话,作一些极好的诗。 他说他生活的家乡叫上海,他是一个工程师,用这个朝代的话来说就是设计兵器和火器的人。 他仅仅只是睡了一觉,睁开眼睛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回家的方法,可是,并没有任何收获。 宁逍遥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尉迟仲伦笑容极淡、极轻,“这个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如今将要死了,便想找一个人说说,也许只是想证明,我自己来过。” 他仿佛在回顾这一切,他说着他对温娆的一见钟情,他说着他的孩子,他说他留下了足够多的银两,够他们母子俩安稳度过一生,他甚至说着对她的抱歉。 那时候的宁逍遥哭成泪人,她并不在意他来自哪里,她只想让他活着,好好活着。 尉迟仲伦轻轻的拥抱着她,告诉她,在他生活的世界,朋友之间也会拥抱。 他轻轻的拍着宁逍遥的背,“逍遥,你不要难过,我本就不属于这里,也许我死了,就能回去了。” 恰逢此时,毒王带着女儿飞燕来到逍遥谷,请她医治。 她诊断了飞燕的病情,无力的摇头,如此怪病,她闻所未闻。 但是看着毒王这些年一直奔波,四处求医问药,见天色已晚,便安排毒王父女二人在逍遥谷中住一晚,第二日再行离开。 夜里,尉迟仲伦告诉宁逍遥,飞燕的病看症状,放在他生活的世界,就叫尿毒症,在他生活的世界医疗技术发达,这种病是可以通过换血治疗的。 只不过这样的治疗方式需要用手术室,无菌环境,这些在这个朝代都没有,所以这样的治疗方案根本不可行。 而尉迟仲伦并不懂医术,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常识。 宁逍遥看着面色苍白的尉迟仲伦,伸出了纤弱的手急切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生活的世界医疗技术发达,连飞燕的怪病都能治,是不是也能治好你的病?你带我一起离开这里,回到你生活的世界好吗?我们治好你的病!” 宁逍遥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早已盛满了泪水,如果能回到他的世界,能治好他的病,就算要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全新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他,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尉迟仲伦修长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宁逍遥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语气中有无奈也有认命, “我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回去的方法,但是一无所获,我是回不去了......” ...... 第二日毒王带着飞燕来辞行,看着毒王蹒跚的步伐,和这些年奔波的憔悴,以及那眼中深深的绝望。 她知道,毒王这些年走遍江湖各地,遍访名医,他从未放弃过救自己的女儿。她也知道自己是毒王最后一线希望。 她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父女二人生活在无边的绝望之中,便安慰道: “飞燕的病,其实有方法可治,寻一个血和飞燕相融之人,行换血治疗之法便可。” 毒王听罢心中又升起了希望,从那以后很多年,毒王都在寻找合适的血,他以为换血之法真的可以救他的女儿。 毒王离开后,又过了几日,尉迟仲伦也离开了逍遥谷,回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身边。 宁逍遥并未阻拦,她从来都不是那个能站在他身侧的女人。 她对尉迟仲伦的身体情况再清楚不过,生命最后的日子,他想陪着自己的孩子,也好。 临行前,她准备了三个月的药,不过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子。 临近三个月之期,宁逍遥赶往尉迟仲伦与符春影生活的幻影谷,终究是未再见上最后一面, 她抱着尉迟仲伦的尸体,伤心欲绝,一夜白头。 从那以后,她回到逍遥谷,未再踏入江湖。 当年那个要和她携手江湖,快意恩仇的少年,已为人父,与世长辞,那样的江湖,于她也毫无意义。 于是她在逍遥谷中设了尉迟仲伦的牌位,即便是死了,他依然与她无关。 他心中住着温娆,任何人都再也住不进去了。 他身边住着符春影和孩子,而她,只能呆在这逍遥谷中,看着一块他的牌位,看着镜中自己的满头白发,虚以度日。 直到有一日,她坐在这牌位前,看着她曾经写过的诗, 他说过,那些诗并不是他所写,是一些大才子所写,在他生活的世界上广为人知。 于是她在想,既然尉迟仲伦能来到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有其他人也可以来到这个世界 ? 尉迟仲伦真的死了吗?也许他并没有死,他只是回去了。 于是她开始派人寻找能对上这些诗的人,她以为,能找到同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也许就能想办法找到他。 第139章 上弦月的解药 复杂的思绪在半溪心中翻滚,她终于找到了跟自己一样来自未来的穿越者, 可是,失望的是,并没有回去的方法,那么,她也回不去了? 难怪他说尉迟仲伦是经商奇才,能用短短几年的时间,让琅琊温氏一跃成为东沧首富, 难怪尉迟永安说,他和娘亲从来都不缺银子,原来尉迟仲伦生前,早已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银两。 这样,一切都解释通了。 只是,尉迟仲伦是真的死了吗?他从这个世界死去,是真的消失了? 还是,也许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尉迟前辈,可以留下什么?” 宁逍遥看着屋中的字画,“这些都是他留下的。” “还有旁的吗?” 宁逍遥愣了半响,仿佛在仔细回想, “当年温娆病重,我与仲伦曾一道进宫,温娆说皇上忌惮琅琊温氏,她的族人面临危险,仲伦曾受她所托,前往琅琊温氏,我与温娆向来不对付,自然也不关心她家的事情,所以并未多问。” 这样也就说得通了,当年温贵妃发现皇上对琅琊温氏起了杀心,便请尉迟仲伦帮忙。 也许就是那一次,尉迟仲伦去了琅琊温氏,将琅琊温氏的大半财富藏了起来。 又怕后世之人寻不到,画了那张藏宝图,至于藏宝图上,有枪的结构图,那是因为尉迟仲伦是工程师。 半溪缓步走到尉迟仲伦的画像前,她终于找到了跟她一样的穿越者, 可是,他居然已经过世十七年了。 “你认识他吗?见过他吗?在你们的世界?”宁逍遥站在半溪身后,语气有些急切,有些期待的问。 半溪回头看着身材娇小,却又满头白发的宁逍遥,心生疼惜。 她到底有多爱他,才会为了他一夜白头? “我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世界那么大,很多人我们穷尽一生都不会相逢。” 宁逍遥眼中的光从期待变成了一片死灰,最后蒙上一层泪意, “你可有办法回去?我愿意倾其所有助你回去,请你帮我找找他,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宁逍遥的语气从恳求,变成了喃喃自语。 半溪想着之前长风洵所说的,宁逍遥想将他困在逍遥谷中,便趁机道: “我目前也没有回去的法子,但是,也许可以去尉迟永安和他娘住的幻影谷调查一番,看看尉迟前辈有没有在那里留下些什么线。” 既然如今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半溪也不想再拖泥带水,接着又道: “宁前辈,我们做一桩交易,我会尽力一试,看能不能寻找尉迟前辈的线索,请您放了长风洵,让他随我一道离开逍遥谷,可好?” 宁逍遥满心满眼是想再见到尉迟仲伦,而眼下唯一的希望便只能寄托在半溪身上。 半溪虽然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可到底是个女子,如果长风洵在她身边 ,以寒王的身份更能保护好她,为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从怀中,拿了一个蓝色的药瓶,递到半溪跟前, “这是上弦月的解药,寒王殿下服用后,便可解,明日你们便启程吧。”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半溪也才刚刚醒来,本就体力不支。 现在半溪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嗡嗡的响个不停,接过解药又要开口, “我的身份来历,还请宁前辈守口如瓶!” 宁逍遥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尉迟仲伦的身份,也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才告诉了她。 半溪说得也对,尉迟永安是他的儿子,也许他所住的幻影谷会有什么线索。 半溪想着飞燕的病,目前她的实验室不在,换血之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于是半溪又根据尿毒症的症状,开了一些对症的药, “飞燕的病,目前实现不了换血之术,但是这些药,能缓解她的病情,宁前辈请将此事告知毒王。” 宁逍遥正欲开口,宁念和云深已经向这边走来。 云深远远看到半溪已经醒来,此时她站在阳光下,那般明艳,云深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毒王便派云深出谷接飞燕,想等半溪醒来便一并让宁逍遥看看。 云深虽然武艺高强,可终归是谷外之人,进出多有不便。 于是宁逍遥便派了宁念陪他一道出谷,宁念从小长在逍遥谷中, 又是宁逍遥的徒弟,对这逍遥谷的机关,阵法自然是极懂,于是两人进出也格外顺利了。 宁念和云深走到宁逍遥面前,行了礼, “徒儿拜见师傅!” “晚辈,拜见宁前辈!” 宁逍遥看向两人身后,心中隐隐升起不安,“飞燕呢......?” 宁念眼中含着朦胧的泪意,“师傅,我们赶到时,飞燕......飞燕她已经不在了......” 半溪也惊讶的抬起起了头,毒王的女儿不在了? 宁逍遥也是愣了半响才缓过神来,飞燕打一出生,本就怪病缠身,毒王费尽心思,用了各种方法,才让她勉强支撑到现在,如今去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于是嘴里又喃喃的道:“这孩子命苦,打小吃尽所有的药和苦,如今去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宁逍遥心中再次空泛起来,她这些年鲜少与人来往,在她心中,早已把毒王当成了朋友。 她太懂一个人失去了精神支柱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她的精神支柱是尉迟仲伦,毒王的精神支柱是他女儿飞燕。 虽然那些年,尉迟仲伦爱着温娆,他满心满眼全是温娆;那时候她也有不甘心,甚至有恨意,可是即便恨着,他到底是活着,所以她的心里也是满的。 后来尉迟仲伦与符春影生下了孩子,她也有意难平,心不甘,但无论是什么情绪,他还活着,终究是把她的心塞满了的。 而真正的绝望是,那一年,她看到了尉迟仲伦从此不会再睁开的眼,从此不会再笑的脸,以及,不会再有的心跳。 他从此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时候,她整个人是空的。 如果他从此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些恨、那些爱、那些意难平,又要交付给谁? 第140章 笃定的情谊 半溪也觉得心中钝痛,她虽然从未见过毒王的女儿,但是毒王和云深在她心中,却早已与旁人不同。 她刚逃出寒王府,去到越州那些日子,好在有云深相伴,后来越州的医馆也一直是云深在打理。 不知为何,在半溪的心中对云深有着莫名笃定的情谊。 宁逍遥转身去找毒王,半溪也想跟着前去,刚抬脚,宁逍遥便道: “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准备明日出谷吧,毒王那边我去说,” 云深听到宁逍遥说准备明日出谷,眼中有一丝慌乱闪过,他看向半溪。 宁念见师傅已经走远,云深还站在原地未动,便轻轻的唤了一声, “云公子......” 云深回了神,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跟着宁念追宁逍遥去了。 半溪虽然也想和云深好好说说话,道别。 可是眼下毒王的女儿过世了,云深是毒王唯一的徒弟,自然也耽误不得。 看着云深若修竹般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半溪也转身回了前院。 尉迟永安和长风洵正坐在屋中,两人见半溪回来,都起了身。 长风洵上前,修长的扶住半溪坚实而有力,半溪抬眼看着面前男人如刀雕刻的精致五官, 他竟会为了救自己,而答应宁逍遥的条件。 如果这次不是宁逍遥想利用她,找到尉迟仲伦的线索,那他,当朝的寒王殿下,真的能舍下一切,留在这逍遥谷中? 思虑间,长风洵已经将她扶到床前坐下, 语气低哑而温柔却又带着不安,“怎么样了?换血一事闻所未闻,可有危险?” “毒王的女儿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长风洵也沉默了。 半溪从长袖中拿出蓝色的药瓶,“这是上弦月的解药,宁前辈让我们明日便动身,离开逍遥谷。” 尉迟永安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离开?你是怎么做到的?” 半溪看着面前的尉迟永安,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单纯少年,想来根本不知道他的爹是穿越而来的。 半溪并不想告诉他更多,如果能少知道一些,不是坏事。 “女人更懂女人,我和宁前辈聊了一下,劝她想开一些。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强求不来,可能是宁前辈突然想通了吧,就给了这上弦月的解药,让我们离开。” 尉迟永安半信半疑,“就这样?聊聊天?” 半溪浅笑,说得云淡风轻, “女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不必懂。这宁前辈与我们本就无怨无仇,她想留下长风洵,不过就是嫉妒你爹不爱她,却爱温贵妃,想报复而已。 但是这宁前辈对你却是极好的,还送你那么罕见的秘籍,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 尉迟永安便未再追问,想着明日就能离开逍遥谷了,心情大好。 长风洵目送尉迟永安离开,走远后,看着床上笑得轻浅的半溪问道: “你......答应了宁前辈什么条件?” 半溪早就猜到,尉迟永安单纯,好忽悠,但是长风洵心思缜密,何其睿智,那样的理由当然不足以说服他。 可是穿越的事情也不可能说与他听,那最好的谎言便是假中带真,真中带假,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于是半溪拢了拢被子,“宁前辈知道我与尉迟永安交好,要我去他家中,取一件尉迟仲伦的当年最喜欢的玉佩,她想留在身边作个食相。同时要我寻找尉迟仲伦的一些线索和过往。 大抵还是心有不甘,想证明尉迟仲伦并不爱他的妻子符春影,甚至,她可能希望我能在尉迟永安家中,找到尉迟仲伦曾经爱过她的证据吧。” 这话长风洵倒是相信的,这宁逍遥本就痴狂,做出这样的决定倒也不奇怪。 半溪说得半真半假,真的是他们需要去一趟尉迟永安的家,寻找一些线索。假的是,要找的并不是玉佩,而是有没有可能,尉迟仲伦会给儿子留下什么关于穿越一事的线索。 毕竟,就算尉迟仲伦一生只爱温贵妃,并不爱符春影,但是唯一的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之人,终究会有不同吧? 半溪也很需要这些线索,尉迟仲伦将是她可以寻找的,到底能不能回到原来世界的唯一线索。 想到这里,半溪抬眸看了看长风洵,此时他正轻轻的拉起被子,替她盖好。鬓角几缕发丝垂下,轻柔的拂过半溪的脸颊。 如果真的可以回去,那从此再也见不到长风洵了吗? 想至此,半溪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不禁伸出了双手搂住了长风洵的脖子。 长风洵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住了,拉着被角的手也停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长风洵松开了被角,将手轻轻的抚在半溪的背上,动作极其温柔,低哑的声音响起, “小晚,怎么了?” 长风洵宽厚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带来让人踏实的安心,还有阵阵温热之感。 一阵泪意袭来,半溪又将搂住长风洵脖子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长风洵,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不会想我?” 长风洵只道她是今日见了宁逍遥,被宁逍遥的一夜白头,对尉迟仲伦的爱而不得,而伤怀。 回答的语气霸道中带着宠溺,“我不会允许你消失的。” 半溪心中依然酸楚,于是将头耷拉在长风洵的肩头,用手指去绕他垂下的头发,一圈,一圈,又一圈...... 长风洵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的头顶,如蝴蝶在一朵花蕊上停留,又离开。 这个吻旖旎温存,却不带任何情欲,仿佛面对的是一件珍宝,珍贵无比,小心翼翼。 想着半溪还有伤在身,又是刚刚醒来,长风洵侧了侧头, “小晚,你再睡会儿,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去尉迟永安家。” 半溪却搂住不放,娇嗔道,“我要你陪我睡。” 长风洵嘴角的笑意荡开,此时半溪小嘴撅起,手指乱动,这撒娇的模样,让长风洵无力拒绝, 便跟着躺了下去,两人面对面的躺着,长风洵骨节分明的手指,刮过她小巧的鼻尖, “好,我陪着你,闭上眼睛吧。” 半溪闭上了眼睛,同时抓住了长风洵的一只手,很用力,仿佛松开便不见了一般。 第141章 一根发簪 两人睡下后不久,外面传来敲门声, 长风洵示意半溪不要动,便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一袭青衣的云深,见长风洵已经脱了外袍,如今正着中衣来开门。 手指微微蜷缩,“寒王殿下。” 长风洵侧了侧身子,请云深进屋。 半溪见是云深,脸上不禁涌起笑意,白日里,她就想找云深说话的。 半溪便也微微起了身,将身子斜靠在床上, “云深,我刚好有话要与你说。” 云深越过长风洵,到了床前,见半溪此时憔悴的模样, “可有觉得好些?” 半溪噗嗤一声笑了,回想起当初在越州第一次见到云深,他不苟言笑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脸还丑得让旁人不忍直视,他并没有嫌弃她分毫,陪着她四处走, 后来买下那处院子,又买了招、财、进、宝四人回来伺候。 抬眼,见云深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着一片细小的落叶, 半溪抬手去帮他拿掉,可手还没碰到那边树叶, 另一只大手早已将树叶飞快的拿走,是长风洵冰冷的声音, “我来就好,你躺好。” 说罢,长风洵扶住半溪的手,再次往床里面靠了靠。 看着云深坐在床边,直直的看着半溪。长风洵又将被子高高拉起,盖到了半溪的脖子处。 此时半溪像个球,被长风洵裹得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个头, 半溪有好多话要和云深说,“云深.....我明日就会离开逍遥谷,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云深看着半溪清澈的眼眸,里面是真切的情谊。 “晚儿,我......” 这一声晚儿听得长风洵四肢俱麻,马上打断了云深, “本王与王妃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若云公子有事不能同行,也没关系。” 长风洵的话音刚落,半溪和云深都齐刷刷的抬头看着他。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长风洵悻悻地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然后转身踱步走到桌边,自顾自的倒起了茶。 目光却又死死地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 云深的声音再次传来,“晚儿,这个发簪是我这出谷买的,看着别致.....” 说话间一只玉簪已经递到了半溪面前,半溪很是开心的伸手接过,细细打理。 这块玉的水头极好,仿佛整块玉里面都浸着水一样,水润且有光泽,即便是被人这样精心的打磨后,依然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灵气。 这是云深第一次送她礼物,半溪眼角含笑, “这发簪真好看,你的眼光一直都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云深......” 长风洵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两人有说有笑,全然没注意到,倒的茶水早已溢了出来,洒了满桌都是。 看着半溪拿着那只玉发簪,左看右看,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长风洵这才感觉到水从桌沿滴下来,洒到衣服上的烫意。 云深想起那时候在越州他们找了一个临近护城河的院子做医馆,半溪第一次去那个院子,也是这样笑得明媚的说: “云深,你这眼光不错啊,这真的是我想要的院子。” 还有那时候,半溪的脸并未痊愈,她总是喜欢故意扯下面纱,将一张脸凑到他面前,想要吓他。 想到这些,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浮现在云深的嘴角。 半溪笑得开怀,“云深,你是在笑吗?你笑了耶......云深,你笑起来真好看。” 说话间,半溪便想伸手去触碰云深的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原来云深并不是一直冷着脸,他也是会笑的。 手还未碰到云深的脸上,便已经被另一只大手握住, 长风洵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 “王妃,手别伸出来,放回被窝里暖和 ,这天冷别着凉了。” 一边说一边把半溪的手从云深脸的方向,硬生生的塞回了被窝里。 半溪被长风洵这一次又一次的打断弄得有些气恼,而且他今日总是一口一个的王妃、王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故意针对云深的,他要是一直在这里,她和云深根本没法正常聊下去。 于是半溪对长风洵道:“寒王殿下,我们明日一早就要离开逍遥谷,可否麻烦你去看看尉迟永安有没有准备好?” 长风洵当然能听懂半溪话中的意思,赤裸裸的在赶他走,是嫌弃他在这里打扰他们二人了? 长风洵的眸子瞬间像凝了一层冰,冷意四散。 半溪见他未动,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语气也有些可怜巴巴的, “你去看看嘛,我和云深很久没见了,想聊几句,聊完就睡觉,我也有些累了。” 长风洵本来心中生着气,是坚决不想走的,奈何听到这最后一句,她也累了,又不忍心再说什么,便悻悻的转身准备离去。 刚到房门口,身后半溪叫住了他,“长风洵,等等......” 长风洵瞬间觉得开心,看吧,半溪是舍不得他的,还是叫他回来,云深那小子算什么。 长风洵又再次回了身,脸上笑意正浓,有些趾高气昂的看着云深,仿佛是战胜的雄狮子,此时在显摆自己的战果。 长风洵正得意的想要走回床边坐下,却听到半溪说, “外面天冷,你把外袍穿上......” 笑意冻结在长风洵的脸上,紧接着一阵青一阵白, 云深听罢,嘴角勾得更厉害了,笑意更加明显。 只是单纯觉得这寒王殿下此时像是在变脸呢,他今日这此反应,看来是真的很在意半溪,堂堂寒王殿下,今晚在里手足难安、浮躁不已的模样,倒也是少见。 如此一来,云深在心中,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长风洵气极了,也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像个小丑,恼羞成怒,大步上前一把扯过外袍,便径直往门外走去。 一想到半溪拿着那只玉簪子赞不绝口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那个女人,明明收了自己的檀木发簪了,现在却又去收其他男人的玉簪。 他不过是想拦一下她,让她清醒一点,不要一时糊涂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可是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越想越气....... 第142章 王爷的醋意 长风洵只觉得心中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堂堂寒王妃看着一枚玉簪喜笑颜开,成何体统? 寒王府什么好的玉没有,而且,自己给她那只檀木发簪,何止是价值连城。 那檀木发簪有一个精巧的机关,极其隐蔽,发簪里面藏着母妃临终前给他的藏宝图,那檀木发簪里面是整个琅琊温氏的秘密和财富。 这个不识货的女人......居然,还把他赶出来了。 堂堂寒王何时受过这种气,长风洵只觉得,今日这些树啊草的,都让人生厌。 就连吹过来的风,都让人烦躁。 ...... 屋内, 云深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其小巧的青花瓷药瓶, “此药是师傅这些日子费尽心思研制出来的,可以解你身上的销魂蛊。” 半溪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虽然知道毒王给她研制解药是为了治好她,给飞燕换血。 可是,被人惦记,心中依然温暖。 云深见她未说话,便拔开了药瓶上的塞子,将两粒赤红的药丸倒入掌心。 又起身倒了一杯水,来到床边, 半溪很是配合的接过了水和药,安静的服下。 她与云深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不知为何,总感觉仿佛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在云深面前完全不必拘束,随心所欲,这种感觉让半溪觉得惬意而安心, “我明日动身去尉迟永安家一趟,然后便会去西岐。你呢,你有什么打算?要不,你和我一起走?” 云深看着面前语气轻快的半溪,嘴角笑意更浓, “不了,我和师傅现在就要离开,回去处理小师妹的后事,师傅让我将这销魂蛊的解药拿来给你。” 半溪觉得心中有些沉了下来,她刚醒来,就又要分开了。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这里交通又不发达。发现,真的很难见一次。 云深见她面色沉了,便又轻声安慰道: “待你从西岐回来,我去京都看你。” 两人又聊了一些百草堂的事情,还聊起招、财、进、宝四人时常惦记着她。 说百草堂后院中的花开了,闲聊起来,气氛又轻松了起来。 想到从前在越州的日子,觉得格外随意。 末时,云深先开了口,“那我先走了。” “好吧,那你多保重。” 门外的栏杆处,长风洵听到开门声,赶紧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云深走上前去,“寒王殿下......“ 长风洵这才回过头,轻咳一声,“本王在赏月,云公子与王妃聊完了?” 云深感受到了来自寒王别扭而有些搞笑的醋意,拱了手, “在下今晚陪师傅一道出谷,回去料理小师妹的后事,在此祝寒王和寒王妃,一路顺风,事事顺意。” 长风洵也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语气也软了些, “多谢云公子。” 云深转身离去,长风洵对着月色,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进了房间。 半溪已经躺下,长风洵走到床边,看那只玉簪就放在枕边,刺目得紧。 整理好的思绪再次繁乱,“你不喜欢本王送你的发簪?” 半溪侧身看他,只觉得他今天是有些莫名其妙,老跟这发簪过不去。 “没有不喜欢。” “那你为何还要这玉簪?” 长风洵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玉簪之上,如此普通的成色,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自然是比不上寒王府的,哪一件不是大师精雕细琢的。 半溪看长风洵那表情,那眼神,心中顿时明白了,这是在吃醋吗? 瞬间也觉得有些好笑,便也起了心思故意逗他,一脸天真的回答, “因为是云深送的啊,他送的东西,自然喜欢。” 长风洵的脸色陡然阴沉,“本王送你那只发簪的时候,便说过,那只发簪是我母妃留下的东西,你得随时戴着不离许身,不可给任何人。” 半溪嘴角轻抿,他送的那只檀木发簪她自然知道是他母妃的遗物,所以从来就没取下来过。 今日收下云深这只发簪,一则是她与云深相识这么久,是云深第一次送她礼物,她总不好拒绝。 二则,收人家礼物,总要客套的表示出很喜欢吧。 再者,云深送的那只玉簪真的很好看啊,雕刻成一朵玉兰花的形状,栩栩如生。再配上那玉的温润,很是灵动,她确实也是真心喜欢。 不过也并没有想过要取下头上的檀木发簪,收起来总是可以的。 半溪浅笑,“我总不能一辈子只戴一只发簪吧?偶尔换一下总可以吧?再者,我也没打算把你送的发簪给别人。” 长风洵拳头紧握,表情十分难看,心中想着她心心念念想要藏宝图,但是如今藏宝图就在她身上,她日日戴着,却又不稀罕。 想到这里,就更生气了,自己明明将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了她,她却还要别人一只破玉簪子。 一种被辜负的委屈感,让长风洵心中钝痛,目光再次扫过放在枕边的那只玉簪,恨不得将它扔了去,最好碎成几段。 手指微动,也知道不能真的扔,便气冲冲的脱了下袍,大步上了床,狠狠地对着那只玉簪躺了下去。 就这么喜欢吗?还要放在枕边? 半溪再次笑了,这笑让长风洵更加气愤,闷哼了一声,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 一双修长的手整齐的叠在腹上,脸上神情却是愤然的。 半溪侧了身子,看着长风洵的脸,鼻梁高挺, “王爷,那玉簪在你头下,不搁得慌吗?” 长风洵更气了,只觉得胸中如被石块压着,虽然也觉得自己行为不可理喻,可找不到旁的出口, 便索性紧抿着嘴,闭上了眼睛,未回话。 半溪一只手撑起了头,整个身子侧过来,见他双眼紧闭,但是睫毛却在闪动。 一个男人,怎么睫毛也这么长?半溪觉得再逗下去,他怕是要炸毛了, 于是伸出了手,轻轻的拂过他的睫毛,又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了下来, 最后手指落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带着挑逗。 将嘴巴贴近了长风洵的耳朵,轻轻的道: “旁人送的东西,自然是没王爷送的好。你送我的发簪,我会一直戴着,片刻不离身,可好?” 第143章 王太医,必须死 半溪温软的气息,洒在长风洵的脸上,听了这话心中瞬间阴暗散去,舒坦了许多, 一把握住覆在唇上的小手,但语气依然傲娇, “那你还将它放在枕边作甚?” 半溪的小手在他宽厚的掌心蠕动,“我只是伤口痛,不想下床去放,就随手放这里了,不若就请王爷将那玉簪放下去吧。” 长风洵心情大好,说出的话又显可笑,“那你说,本王送的发簪和这个玉簪,哪个更好?” 半溪见长风洵这副模样,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酷,此时像个初入爱河的毛头小子,却又平添了几分温情, 心中也跟着一热,一股暖流涌入心间,竟然觉得他们此时像是寻常夫妻了。 “自然是王爷送的好,王爷在我心中,也是最好的人。” 听到这话,长风洵算是彻底被捋顺了,脸上笑意荡开,快速的起了身,将那玉簪放到了桌子上。 一个健步回到床上,一把将半溪扯到怀中,“你是不是故意的?” 半溪被他死死的箍在怀中,此时脸靠在他的胸膛上,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浑厚有力。 长风洵的手在她的腰间摩挲,带来阵阵炙热和痒意,一时半溪也觉得脑袋里懵懵的,只觉得浑身都被他弄得不自在,嘴里便轻轻的,“嗯......”了一声。 可是那双手却更加不老实了,上下穿梭,仿佛在故意折磨她, 半溪只得求饶,“我伤口还痛着呢。” 听了这话,长风洵才缓了神,将手放回了她的腰间,搂着她,未再动。 只是气息却气促了些,“睡吧......” 这一夜,两人相拥入眠,睡得极其安稳。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尉迟永安早已等在门外,一行三人用完早饭,便准备去向宁逍遥辞行。 还未动身,便见宁念走来,“师傅说,无须道别了,命我来送几位出谷。” 既然如此,半溪也未勉强,一行人在宁念的带领下,很顺利就出了逍遥谷。 “便送几位到此,师傅叫我转告寒王妃,往后若有事可持此玉佩前往“兴隆酒庄”,是自己人。” 半溪接过那块玉佩,心中自然明白宁逍遥是叫她有了消息,便传到“兴隆酒庄”。 “请宁念姑娘转告宁前辈,我记下了。” 长风洵、半溪、尉迟永安三人,带着流光、流阴一行五人,刚前行不久。 但见山林深处走出几个黑衣人,尉迟永安很是警觉的拿起了手中的剑, 见那些人越走越近,尉迟永安正要出手,却见那些黑衣人对着长风洵就行了礼,却始终未说话。 尉迟永安见状便猜到这些是长风洵的人,他是当今天下赫赫有名的寒王,手上有些人自然也很正常。 这些人正是长风洵的风云暗卫,早已等在逍遥谷外,若是王爷再不出来,他们就要攻进逍遥谷了。 因为看王爷身边除了王妃,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不知道王爷身份到底他知不知道,所以风云暗卫并未行拜见王爷之礼。 长风洵也知道他们的担心,便道:“无妨,何事?” 其中一个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王爷,这是京都传来的消息。” 长风洵接过信打开,脸上神色诧异,信上说夏王长风陌缴获军饷,查实为太子所为,如今太子长风堰已被流放。 如今朝中局势稳定,并无异常。只是大家都在猜太子之位,会花落谁家。 这信是他的风云暗卫从京都传来,自然可信。长风洵心中也很诧异,此番原本只是想让长风陌借机立功, 却没想到,背后主使之人竟然是太子 。 便又着对黑衣人道:“如王呢?有何动向?” “回王爷,如王还是坚守在如城,未有任何异常。如城一切如故,未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长风洵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如今人不在京都。 如今太子之位空缺,如果自己人在京都,难保不会给了如王希望,让他生出要出兵扶持他的想法。 这太子之位可以是父皇给他,但是绝不能是如王起兵扶持,这和乱臣贼子有何区别? 他是长风家的后人,可是如堇和如王于他有再造之恩,再怎么样,也是不希望如王因他而陷入不忠不义的局面。 长风洵交待他们盯好如王的动向,若如王造反,隐藏在京都的风云暗卫可悄悄,私下拿下如王。 风云暗卫领命退下,尉迟永安便带路,向他的家幻影谷行去。 ....... 京都。 如堇坐在窗边,神色慵懒,“那信,已经送到洵哥哥手中了吗?” 月朗回道:“回郡主,属下已经悄悄调换了那封信。寒王殿下只会以为,是夏王押回的军饷,也是夏王查出了太子贪污军饷一案,不会起疑的。” 如堇指尖微动,有些日子没见到洵哥哥了。 但是无碍,总有一日,她的洵哥哥会永远留在她身边。 上一世,她是在死前的头一个月才知道,原来洵哥哥除了有风云卫,有断机他们。 其实私底下,还有一支风云暗卫,他们潜伏在京都。 甚至还有一批风云暗卫一直监视着父王,原来洵哥哥早就不放心父王了,害怕父王起兵。 如今,她早已传信给父王,暗中有眼,相信父王那边不会遗漏出任何消息。 至于京都的风云暗卫,先留着吧,还需要他们传递消息给洵哥哥呢。 不然,太子被流放,这样的大事,她再怎么样也是遮盖不住的,如果让洵哥哥知道了,定然是要马上回宫的。 如今正是因为有了风云暗卫,她才能借洵哥哥最信任的风云暗卫之手,将假消息传给他,让他不知道朝中局势,安心去西岐。 这一趟,他必须顺利的去到西岐。 沉默良久,如堇对着月朗又道: “月朗,你去一趟王太医府上,不管用什么方法,王太医这两日,必须死。” 月朗神色微顿,他从最近郡主的一系列行动,已经大概猜到了郡主的目的。 甚至,这些事情,王爷也是知道的。说不定郡主现下的行为都是王爷安排好的,于是月朗也就未再多问。 只是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郡主不会有事。 只是,这跟王太医又有什么关系?为何派他去杀王太医? 虽然心中疑虑,但是月朗从小在如王府长大,自然对如王府是忠心的。 想来这王太医便是与郡主正在筹谋的事情有关。 便抬了手,“属下这就去办。” 第144章 进入幻影谷 原来这幻影谷离逍遥谷并不远,想来当初宁逍遥在选择地方的时候,也是刻意想离得近一些。 长风洵和尉迟永安一行人,没过多久便到了幻影谷。 半溪抬眼四望,此处峰峦叠嶂,苍郁葱翠,他们已经往这山里走了半个时辰了,可尉迟永安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看着面前群山绵延,无奈的问,“你和你娘到底住在哪一座山?” 尉迟永安这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心情大好,指着不远处的山便道: “已经到了,就在这里。” 半溪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四下根本荒芜人烟,甚至也见不到房屋,心中疑虑陡生, “这里?你是认真的吗?连个房子都没有,你和你娘住哪里?” 尉迟永安笑得很是得意,“睡树上啊。” 半溪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尉迟永安停下脚步,“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 长风洵和半溪带着流光流阴站在原处,目送尉迟永安继续向前,便到了一处山壁前,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只见尉迟永安在那山壁前走来走去,不知道做了什么,那山壁居然向左右移开了,像是有人将这座山硬生生的劈开成两半,中间露出一个可供人进出的缝隙。 想来那里有机关,尉迟永安刚才不让他们靠近,便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机关的秘密。 通过缝隙,身后的山门又再次合上,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也想像不到这山体居然有机关。 尉迟永安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漆黑的洞中明亮了些, 依然是一些峭壁,中间是一条小路,径直往前延伸,按方位看,是在往山腹中走。 尉迟永安脸上有些自豪,“这机关是我爹设计的,厉害吧?” 半溪点了点头,“是挺厉害的,你爹怎么会这些?” 话虽然这么问,但是半溪心中真正的想法是,这尉迟仲伦果然不愧是穿越来的工程师啊, 这动手能力杠杠的,外人就算站在这山壁前,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尉迟永安耸了耸肩,“不知道我爹在哪学的,不过我娘说,我爹会的东西可多了。” 半溪心中不禁想,既然这么厉害了,不也没能找到回去的办法?难道真的再也不回不去了吗? 山洞之中,只有极其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以及空气中浸染的阵阵寒意。 又行了一会儿,前方便有光,透过一个小的洞口射进来,带着夺目的炫白。 走出洞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地上修着一个很是别致的院子, 院子后面是大片的花海,虽然如今已是冬天,却依然有一些花争奇斗艳。 此情此景,半溪觉得仿佛是真的走进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半溪看着远处劳作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几个孩童在花丛中玩耍。 这不是世外桃源,是哪里? “我以为这幻影谷只有你和你娘住。” 尉迟永安摇头,“这些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当初是我爹收留了他们,所以后来他们说跟着一起住在这幻影谷中。一是可以安稳度日,二则也可以陪陪我和娘。” 话音刚落,远处一个小厮跑了过来,语气轻快,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昨日还说,您要是再不回来,就要派人出去抓您了。” 此人正是圆圆,他和圈圈都是打小便跟着尉迟永安的。 一见到圆圆,便让尉迟永安想到如今圈圈不在了,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 圆圆说完,目光也向后面看去,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圈圈的身影, “公子,圈圈呢?” 尉迟永安心中更是难过,也就未再开口说话, 圆圆愣了半响,终于明白过来,眼泪也跟着掉, “我还欠他十两银子呢,他怎么能死呢?他死了,我的银子还给谁?” 尉迟永安也恨透了自己没本事,明明是他非要把圈圈带出去的,如今却没能将他活着带回来。 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对着尉迟永安行了礼,“公子.....” “秦叔......”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秦叔,是尉迟永安的师傅,也是尉迟仲伦留下来的管家。 秦叔看公子身后的长风洵和半溪气质非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贵气,便问: “这两位是?” 尉迟永安赶紧上前,“他们是我的朋友,来幻影谷玩几天。” 秦叔蹙起了眉头,“公子,这幻影谷二十年未有任何人进出过,您贸然带人回来,怕是夫人会.......” 尉迟永安打断了他的话,“我这就去跟娘说明白,秦叔,你安排地方让他们先住下来。” 秦叔看着尉迟永安的背影,轻轻叹息,既然人已经进来了,当然也不能怠慢了客人。 秦叔便对着长风洵和半溪拱了手: “请两位随我来。” 说罢便将他们四人带到了院子后面的另一个院子, “委屈几位暂且在此休息一下,马上会有人送些吃的过来。” 半溪知道长风洵说不出什么客气的话,便先一下回了秦叔的话, “多谢秦叔,来得唐突,打扰了。” 秦叔也赶紧回礼,“这位姑娘毋须多礼,几位是我家公子的朋友,照理说老奴不应该说这话, 只是我们这谷中,这些年,本就与外面的人断绝了联系, 如今几位既然已经进来了,还请遵守这谷中的规矩,不要乱走乱动,,事情等公子见过夫人后,再作定夺 。” 半溪只觉得这幻影谷可比逍遥谷更有意思,多了一些人间烟火气。 那秦叔刚退出了房外,但是并未离开。 想来是要一直站在这里监视他们的的行动。 幻影谷,这名字也是尉迟仲伦取的,不知道他是不是选自<金刚经>里面的这两句,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或者对于尉迟仲伦来说,来到这个世界,对温贵妃一生爱而不得。 一切不过都是如幻影罢了。 第145章 从前我有一个朋友 流光和流阴也守在门外,秦叔却站在门外的另一边。 一时之间,三个大男人不这样沉默无语的站着。 不多时,两个丫环端了一些吃点心过来,样样做工精致。 对于长风洵和半溪这两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虽然不甚热情,但倒是客气的。 “公子吩咐,将这些糕点送过来给两位品尝,还请两位在此稍作休息,等公子回来。” 说罢,丫环将托盘中的糕点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多谢姑娘了。”半溪的目光早已盯着那些点心。 只见用荷叶形状的小碟子,盛着绿豆糕,看起来自然清新, 半溪拿了一块放入口中,香甜,入口即化,还有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 另一个碟子里装的是一个类似于油炸的小吃,“这是什么?” “回姑娘,这是我们夫人自创的糕点,名字叫“生不如死”,” 半溪感觉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已经不必惊讶了,只是在心中感叹,看来尉迟仲伦不爱的女人这是全都病了,全都疯了。 “那请问,这‘生不如死’是用什么做的?” 那丫环轻声介绍,“这里面用的是幻影谷中特有的几种花的花瓣,加入了上好了的小麦粉,下油锅,炸制而成。” 这一句下油锅,听得半溪后背发凉, 这尉迟仲伦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就不能交点正常的女朋友吗? 半溪心中虽然吐槽,作为一个吃货,她的手却很诚实,早已拿着一块‘生不如死’送到了嘴边。 长风洵见那东西稀奇古怪的,自然是不愿碰的,也开口阻拦半溪, “你少吃这些油腻的东西。” 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两个小丫环眼中的爱慕又多了几分,这位公子不光人长得帅,通身贵气,就连说话也这么好听,为人还这么体贴。 虽然他们自家尉迟公子也很好,对他们这些下人一向很好,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但是他们家尉迟公子是如沐春风型的,阳光型的。 而今日这位公子,却是霸道中带着冷酷,威严中又带着体贴。 半溪将两个丫环的目光尽收眼底,也不禁描了长风洵一眼, 这男人,是真的生了一副好皮囊,五官精致俊美,线条明朗,一双眸子深邃如海,就连下颌线都很完美。 “我试一下永安家的特色嘛......” 话音刚落,那‘生不如死’已经入了口。虽然是油炸,但是入口却油而不腻,大概是因为高温大火的作用,所以外皮酥脆,一口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细嚼之下,内里还有花的清香,满口香气,倒是个特别的味道。 长风洵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这是一座山峰下的洼地,四面环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大概看了一下,这谷中住了应该不到一百人。 看步伐和动作,这谷中的青壮年男人,大都习过武,全都会武功。 此地守在门外的叫秦叔的中年男人,也会武功。 长风洵心中,也对这个与母妃有过情感纠葛的尉迟仲伦,更多了几分好奇。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母妃,曾经有爱过他吗? 长风洵想起那一年的清宁宫,大雪积在地上,已经能没过膝盖。 母妃那时候已经病得极其虚弱,突有一日,两个小太监来探望, 说是其中一个小太监会点医术,帮母妃看看病情如何。 母妃让他守在门外,记得那一日,两个小太监在屋内同母亲呆了很久。 如今细细想来,那一日前来探望的两个小太监,应该就是尉迟仲伦和乔装打扮的宁逍遥。 后来,母妃时常坐在清宁宫的屋檐下,目光涣散而幽远。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似乎极少见母妃流泪,哭泣。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呆地看着远方。 后来在清宁宫的日子,也并不吵闹,安静得出奇。 以至于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冰冷和绝望,死一般的气息。 偶尔母妃也会对着长风洵说一些她从前在琅琊温氏的事情。 每每说起来时,母妃的眼中仿佛有光。 “从前在琅琊温氏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他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通身带着活力和光芒......” 在那个时候,母妃的眼中似乎也有光亮起,但是母妃每每只说这个开头,便又陷入沉思,未再说下去。 母妃口中的朋友,会是尉迟仲伦吗? 如今想来,好像母妃在清宁宫那些日子,她从未提及过父皇只言片语。 长风洵怕母妃伤心,也不敢提及。 如今长大了,再回想当时的母妃,似乎更多的是心死和绝望。 直到最后弥留之际,将那只藏着琅琊温氏藏宝图的交到他的手中,母妃始终未再提及过父皇。 那么母妃,也曾爱过尉迟仲伦吗?或者,她也曾爱过父皇? 朝中也有传言,父皇从前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根本无缘皇位。 后来娶了母妃,母妃以琅琊温氏的财力,一路扶持父皇登基, 可是父皇登基之后,却并未入主中宫成为皇后,而只是封为贵妃。 宫中众人都说是母妃下毒害死了皇后腹中的孩子,辉煌了上百年的琅琊温氏也因此受了牵连,惨招灭门,所有家财被朝廷充公,母妃因此郁郁而终。 可是长风洵相信,他的母妃温婉、善良,定然是做不出去毒害胎儿的事情。 后来如堇借如王在朝中的势力,将他接出清宁宫。 他上了战场,立下了赫赫战功,在宫外设了府邸,进宫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直到那时,父皇看他的眼神才有些变了,但依然不像是一个父亲在看儿子的慈爱。 更多的是,看一个臣子的欣赏,还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当年的事情,长风洵也曾派风云卫调查,至今依然是毫无头绪。 那,是否在这里,能从尉迟仲伦身上找到答案? 尉迟仲伦真的像宁逍遥和毒王所说的那样,一生都挚爱着母妃,爱而不得? 那尉迟仲伦的死,又是因为什么?真的只是情绪郁结而终? 第146章 寻得藏宝图 半溪将面前的糕点吃了过半,尉迟永安过来了。 两个丫环见到他,脸上神色喜悦,拂了身,“公子......” 尉迟永安轻轻一摆手,全无架子,语气也极其轻快, “你们退下吧。” 两个丫环退出去后,尉迟永安才开口:“我娘请寒王殿下过去一趟。” 半溪正欲起身,尉迟永安又道: “我娘说只请寒王殿下过去相见,不如,我陪你四处转转。” 半溪原本很想看看这符春影长何模样,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是既然人家现在只想见长风洵, 她也不能急于一时,反正如今人在幻影谷,四处转转,说不定也能发现点什么,便跟着尉迟永安走了出去。 只听也想听听又小声道: 门外的丫环领着长风洵,往符春影的院子走去。 到了门外,丫环轻声道:“夫人,寒王殿下到了。” “请进吧......”里面传来三个字,那声音抵达长风洵的耳朵里,让长风洵为之一振,这声音如此熟悉...... 忍不住脚步也更快了些,进到屋内。 只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长风洵手有些微微颤抖,却也带着试探, “晚辈,拜见尉迟夫人。” 符春影听到长风洵说话,也是身子微颤,依然未回身, “照理,应该是老身拜见寒王殿下才是。” 长风洵再次被这声音震惊,愣愣的看着符春影的背影,在心中琢磨着是不是真的,难道是梦吗? 在长风洵惊讶的目光中,符春影转过了身, 出现在长风洵面前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两人都沉默了。 长风洵细细端详了半响,这张脸熟悉,但是不是,符春影的声音像娘,这容貌也与娘有五分相似, 但是,她不是娘。 符春影的眼神中含着泪,也是定定的看着长风洵, 长风洵喃喃的开了口,“您是.......?” 符春影眼中的泪珠滑落,“我不是符春影,我本名温静,是琅琊温氏庶出的四小姐,而温贵妃正是我的嫡长姐。” 原来,她正是温娆的庶妹,温静,当年尉迟仲伦进宫看温贵妃,得知皇上对琅琊温氏起了杀心。 受温娆所托,前往琅琊温氏,尉迟仲伦找了一处地方设下机关,将琅琊温氏的部分财富藏于其中, 后来又画了那张藏宝图,以供后人寻找。 而温静,因为和温娆有几分相似,便被尉迟仲伦接走。琅琊温氏家主性情刚烈,也自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所以当时,并不愿意潜逃。 而温静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出,尉迟仲伦带走自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说罢温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匣子,递到长风洵手中。 长风洵打开匣子,里面正是另外半张藏宝图,不惊讶异, “不是说这余下的半张藏宝图早已分成几份,流落在外?怎么......” 温静神色悲凉,“当年仲伦处理好琅琊温氏的事情,回来便画下这张藏宝图,原本是将这张藏宝图完整的送进宫给你娘。 但是你娘说一张放在她那里不安全,便将这藏宝图一分为二。半张在你娘手中,另外半张由仲伦保管。 后来此事被宫中的成妃意外得知,仲伦为了安全,便另画了一张假的藏宝图,分成几份,流落在外,转移觊觎之人的注意力。 而真正的藏宝图,仲伦在过世之时,新手交到我手中。如今你来了,我便将它交给你吧。” 第147章 表哥相见 长风洵不禁想,原来如此,难怪当日半溪在宫中用假地图的时候,成妃是那样的神情。 原来成妃真的知道藏宝图一事,并且这些年一直在暗暗寻找。 长风洵接过地图,如今有了这半张地图,加上半溪手中的半张地图,琅琊温氏的财富与秘密都将呼之欲出。 “那我应该唤您一声,温姨。” 温静看着面前的长风洵,如此挺拔俊朗,如果长姐在天有灵,应该也欢喜。 脸上扯出一丝苦笑,“不敢当,寒王还是同他们一样,唤我夫人即可。” 长风洵没想到竟然琅琊温氏还有人活着, 温静又道:“这藏宝之地,在成岭关,仲伦说里面的火器,威力巨大,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可轻易使用。” 她何尝不知,尉迟仲伦带她离开,与她成亲,不过就是因为她与长姐有几分相似罢了。 可是,她连恨,都不应该有。 温静看着面前长姐的孩子,眼中更是泪意朦胧。 “如今你有了这琅琊温氏的财富,又有那宝库中的火器,你的实力可与朝廷抗衡,要如何行事,你更要三思。” 长风洵握住藏宝图的手,紧了紧, “我会收好这张藏宝图,如无意外,暂时不会去动它。” 温静今日感觉,仿佛那些年的痛苦,再次经历了一遍,心中钝痛,久久不能平息, “永安一向不喜待在这谷中,隔三差五的偷跑出去玩,而我这一生都不能出现于人前。永安是你表弟,往后便托付给寒王了,他性子虽然跳脱了些,但是心性纯善,还请寒王多多照拂他。” 长风洵拱了手,“请温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永安。” 长风洵拿着藏宝图回到前院,半溪正捧着一束花和尉迟永安一道回来。 借着溜达闲逛之名,尉迟永安带着半溪在谷中参观了一圈。 半溪借机查看,发现这幻影谷除了挂了一副尉迟仲伦的画像之外,并无其他,甚至连字画都没有。 一时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见到长风洵神色凝重, “你怎么了?见了尉迟永安的娘,聊了些什么?” 长风洵看着站在半溪身后的尉迟永安,他竟然是自己的表弟,世事倒也真是神奇。 尉迟永安见长风洵看着他发呆,也有些着急,“我娘和你说了什么?” 长风洵这才缓了神,笑道:“你娘说,以后你就归我管了。” 尉迟永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什么.......?” 长风洵转身坐下,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你不是不喜欢待在谷中吗?你娘允许你跟我出谷,往后都跟着我。” 尉迟永安听了万分高兴,他当然愿意跟着长风洵和半溪,他对他们两人本就觉得异常亲切。 但是高兴过后,马上又觉得有些蹊跷, “我娘总说江湖险恶,你与我娘不过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心,让我跟你走?” 长风洵笑得淡淡的,“因为,本王是你表哥。” 这次不光是尉迟永安惊得说不出话,就连半溪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表哥......?” 第148章 永记商行 尉迟永安愣愣的听长风洵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反应不过来。 过了半晌,转身就跑,找他娘去了。 屋内只剩下长风洵和半溪二人,长风洵拿出怀中的半张藏宝图, “另外半张藏宝图根本没在西岐,长风堰手中的那一份也是假的。这才是真正的另外半张藏宝图,是尉迟仲伦前辈亲自所画。” 半溪看着这半张藏宝图,让她震惊的并不是图,而是右下角的用英语写着一段话, “我意外穿越到此,终其一生,未寻得回去之法,永失吾爱,黄粱一梦。” 看这墨的颜色,便知道不是和藏宝图一起写的。这英语,应该是尉迟仲伦临终前才加上去的。 原来,竟然,根本没有回去之法。 半溪心中隐隐失落,但是看着面前的长风洵,心中似乎又突然松了口气。 如果根本回不去,那便可以永远待在长风洵身边,过完这一生吧? 长风洵见她发呆,便也指着那些英语道: “这些是画的什么符号?” 半溪摇了摇头,声音莫名的轻松,“不知道.......” 半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有了尉迟前辈这半张藏宝图,加上你手中的半张,那这藏宝图你就算找齐了。” 长风洵看着她,语气平和,“另外半张藏宝图,并不在我手中。” 半溪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长风洵,怎么可能不在他手中? “不在你手中?那在哪里?” 长风洵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在你那里啊。” 半溪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在她这里,开的什么玩笑?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手中有半张藏宝图。 “你是有什么误会吗?” 长风洵轻轻抬手,从半溪的发间抽出了那只檀木发簪,顿时,半溪如瀑般的青丝披散了下来, 她看着长风洵的动作,等着他说下一句。 只见长风洵在发簪的尾部拨弄了一下,从中抽出了叠好的纸。 将它递到半溪面前,“当初你不是一心想要这藏宝图吗,本王,早就将这半张藏宝图赠予你,它一直就在你的身上。” 半溪有些微愣,原来这藏宝图一直就在她的头上。 虽然有震惊,但心中却是更多的暖意涌入,他居然如此信任她。便又问道: “如今流落在西岐的藏宝图是假的,那我们还有必要去西岐吗?还是直接回京都?” 长风洵笑中带着宠溺,“西岐还是得去做做样子,回京都也好向父皇交待。再者,你不是想四处走走吗?刚好借机去西岐游历一番。” 半溪听了也觉得甚好,回京都自然就要面对各种人心世故,如今倒也自在。 而在长风洵心中,一则确实是想借机陪半溪散心, 二则,如今风云暗卫传来消息,长风陌查出了太子贪污军饷一案,太子已经流放。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朝中定然暗潮汹涌,他眼下并不想回京搅入这乱局。不如想借机在外,看看父皇如何决定。 长风洵将另外半张藏宝图一起裹好,放入发簪之中。 末时抬手将那发簪再次插入了半溪的发间,那动作温柔而从容。 半溪任他挽着头发,“你,不怕我将这藏宝图作他用?” 长风洵继续整理着她的头发,“那,王妃想作何用?” 半溪又被他如此笃定的神情感动,嘴上却说:“还没想好。” 长风洵轻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何止一张藏宝图。” 半溪突然觉得心中踏实下来,原以为今天是最失望的一天,因为尉迟仲伦留下的信息断了她想回去的幻想。 可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难过和失望,那么,自己也会像尉迟仲伦一样,在这个世界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过完这一生吗? 这时,一个丫环过来报,“寒王、寒王妃,夫人备了酒菜,请两位过去用饭。” 入了后院,尉迟永安已坐在那处,一只脚搭在椅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出神。 两人刚入了内,温静从内厅出来,见到尉迟永安便轻声呵斥道: “你这模样,成何体统,把脚放下来。” 尉迟永安这才回了神,乖乖的放下了脚,显然还未从今天突然知道的秘密中醒悟过来。 他看着长风洵,原来,当今的寒王殿下,竟是他的表哥。 温静转向长风洵行了礼,“寒王、寒王妃请坐。” 半溪知道长风洵母妃早逝,如今温静是温贵妃的妹妹,便上前一步,拉住了温静的衣袖,有些撒娇的语气道: “温姨,您是长辈,还是叫我们名字吧。唤他长风洵,或者洵儿,岂不是更亲切?” 听了这话,长风洵有些微微怔住,母妃过世后,便再无人唤过他洵儿了。 温静也是呆了半晌,她是庶出,温娆是嫡出的小姐,嫡庶之分本就天壤之别。 整个琅琊温氏如今也只剩下长风洵和永安这两个孩子了,想至此更是悲从中来。 便未再说话,坐了下来,将手中一块玉牌放到了长风洵面前, “这是安儿他爹留下来的生意,当初是怕我们母子二人没了依仗,所以留下了这些生意,安儿也是个不成稳的性子,如今交到你手上,往后请你照顾好他。” 长风洵见那玉牌上写着一个“永”字,心中一惊,“难道是永记商行?” 温静很是淡定的点了一下头,“正是,我也不懂生意之事,当年仲伦找了可信之人打理这些生意,只是每年会送一些银钱到谷中来。” 这永记商行在东沧各地均有分号,这些年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很有名的商号。 宁逍遥也说过,尉迟仲伦是经商奇才,如今永记商行并未做到最大,想来也是怕步了琅琊温氏的后尘,所以故意隐了锋芒。 长风洵接过那玉牌,“这玉牌我替永安先收着,待他成家之时,便交还予他。” 尉迟永安心中也震惊,这些年他知道自己不缺钱花,但是没想到东沧赫赫有名的永记商行,竟然是父亲留下来的。 温静又道:“你娘当初被皇后陷害,入了清宁宫,仲伦临终前说过,是成妃发现了藏宝图一事,设计陷害。” 原来是成妃,长风洵拳头蜷起,等到回宫,自然不会放过她,要为母妃报仇。 第149章 皇上驾崩 一顿饭吃下来,夜色已深。 “你们定然有事在身,不能在谷中多留,安儿这孩子不爱困在这谷中,你们明日便带着他出谷去吧。往后安儿就拜托你了。” 长风洵站起了身,在温静面前行了礼,“请温姨放心,我定然护好永安。” 尉迟永安虽然从前总要逃出谷去玩,可如今娘亲真的放他出谷,反而心中生出不舍。 “娘......你和我一道出谷去看看。” 温静看着尉迟永安浅浅一笑,“傻话,娘这身份见不得光,而且这些年在谷中待习惯了,并不想出去。” 长风洵知道琅琊温氏的事情,“我一定会为母妃洗刷冤屈,还琅琊温氏清白。” 温静笑容苍凉,“如今琅琊温氏,便只有你和安儿了,你们两人平安,比什么都强,至于其他的,都是久远的事情了。” ....... 京都。 夜色如墨,乌云挡住了月亮, 即便已是深夜,坤和宫依然笼罩在一片混乱不安之中。 太后此时依然坐在那里,神情急切不安,一个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太后,那边传来消息,说皇上......皇上......怕是......” 嬷嬷哭着未敢接着说下去,太后身子一晃便晕厥了过去, 一时之间,有宫女大喊,“快,快传太医......” 几个嬷嬷忙着扶太后回屋躺下,宫女太监也都乱着一团, 混乱中没有人顾得上如堇,如堇依然端坐在那处,身子笔直。 是的,今晚,皇上会驾崩。 上一世,皇上在今夜便是昏迷不醒,太医院束手无策,最后是王太医用了祖传的一个偏方,将皇上救醒。 虽然未能让皇上痊愈,但是却让皇上留下了性命。 只是这一次不同了,因为早在十日之前,她便派月朗处死了王太医。 这一次,没人再能救他。而父王的大军,已经在城门外,小部分精锐早已混入京都。 过了今夜,一切都将不同了。 寅时,传来皇上驾崩的消息,宫中彻夜灯火通明,陷入一片悲戚之中。 太后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再次昏了过去。 如堇站在窗前,手中反复把玩着一把精巧的匕首, 这是洵哥哥在前往西岐之时,让风云卫保护她周全而留给她的。 那一夜的情形,再次浮现在如堇的脑海中,那一夜,她为了得到这把匕首,她说: “洵哥哥说风云卫会在宫中保护我,可是如今风云卫入编进了禁卫军,如若我真的有急事,一时之间想及时找到断机,怕也不易。 到时候其他的风云卫也不可能尽数全知此事,不知道洵哥哥有没有什么信物,是我就算一时之间找不到断机,但是其他风云卫见了我,也会立刻出手相助的那种信物。” 长风洵觉得也有道理,保护如堇只有断机和断云知道。下面的风云卫也只听断机和断云调遣。 宫中规矩众多,真要出了什么事,如堇还真不一定能马上立刻找到断机。 于是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匕首。 “这把匕首是我的私有之物,你且拿着,在宫中万一出了什么急事,一时间寻不到断机的话,风云卫都认识此物,他们定然会见此匕首如见本王,听命于你。” 半溪接过那把小小的匕首,反复打量,用万年寒铁打造,很方便随身携带。 “时候不早了,本王要回府了,你也快些回去。” 长风洵着急回去带半溪回寒王府,说罢就要转身。 却被如堇叫住,“洵哥哥......且慢。” 如堇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的开了口, “洵哥哥,今晚可以陪我看月亮吗?小时候我们在清宁宫,也会这样坐在一起看月亮。” 长风洵并未抬头,语气匆忙,“如堇,今日本王有要事,必须要马上离开,你且保重,我很快便从西岐回来。” 说音刚落,身影已消失在转角处。 回想着这一幕,如堇觉得心中依然刺痛, 那是她重生回来的第十日,为的只是拿到这把匕首,能号令断机和风云卫。 如今,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进行,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因为,明天的太阳升起,一切都将不同了。 她吹响了一声口哨,那声音尖锐,但是却淹没在宫中皇上驾崩的混乱之中。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郡主有何吩咐?” 如堇单薄的外衣,被风吹得晃动,声音清冷如这夜色, “皇上驾崩,通知埋伏在城中的如家军,辰时之前去往夏王府和文王府,拿下长风陌和长风泽。务必让他们两明日不能入宫。通知父王,辰时进宫吧。届时,月朗会带人打开宫门。” 那黑衣人眼神中透着兴奋,仿佛期待已久,“属下这就去通知如王和大少爷。” 正欲转身离开,如堇叫住了他。 “夏王长风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他性命。” 那黑衣人回首,“郡主,怎可如此心软......” 如堇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透着冰冷,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何时轮到你来质疑本郡主了?” 那黑衣人低下了头,“属下遵命。” 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 这一夜,无眠的还有皇后、成妃,如贵妃。 皇后早已连夜派人出去接流放在外的太子回宫,如今皇上驾崩,并未新立太子,她自然想扶前太子登基。 而如贵妃,当然想扶持自己的儿子文王长风泽,将一封信交到侍卫手中, “连夜送出宫去,到文王府亲自交到文王手中。” 成妃的儿子,是九皇子,长风信。只因年岁尚小,不能开府,所以如今还住在宫中。 成妃看着自己面前哭得伤怀的皇后,隐忍这么多年,是应该放手一搏了。 之前一直想找到藏宝图,定然能帮到长风信,只是温娆那个贱人,至死也未说出藏宝图的下落。 如今,形势所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皇后派出去送信的人,刚行至宫门口,便被几个黑衣人动作利落的杀了,连尸体都处理得异常干净。 重活一世,如堇自然知道,今夜,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宫去。 第150章 宫墙之乱 如堇站在一处宫墙下, 手中依然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匕首通身的冰寒,让她心中也生出了凉意。 坤和宫因太后昏迷不醒,根本没人顾及上她,倒也让她更顺利的离开了坤和宫。 月朗带着断机和断风悄无声息的赶来,如同幽灵。 断机心中很多疑问,王爷走前交待他和宫中的风云卫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护如郡主周全。 如郡主深夜突然召他们前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郡主传属下前来,发生了何事?” 如堇回头看着断机和断风,他们跟在洵哥哥身边很多年,宫中的风云卫自然也是听从于他们二人的命令。 “洵哥哥传回一封八百里加急,因事情太过重大,所以才连夜叫你们二人过来商量。” 断机和断风一听说是王爷出事了,都很担心,两人一把接过如堇手中的那封信,打开便看。 刚看到一半,断机抬眼,“郡主,这不是王爷的字迹......” 话刚说出口,断机和断风都感觉一阵眩晕。 两人跪倒在地,血从他们的嘴角流了出来,断机一脸不可置信, “郡主,这......这信上有毒......” 如堇浅笑着上了前,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断机和断风, “是啊,这信上有毒,活不过一日。” “郡主,王爷真心待你,你为何......” 如堇走上了前,上一世的宫变之日,她也曾求过断机和断风,求他们帮帮父王和兄长。 可是他们两人说,王爷的命令只是护她周全,所以不能离开她半步。 既然如此,这一世,他们便不必活到宫变之时了。 如堇的脸上挂起了一丝冷笑,看着地上无力挣扎的二人, “月朗,将他们俩处理干净,莫要坏了本郡主的大事。” ...... 床上的太后依然昏迷不醒,如堇坐在太后床边,看着床上满头白发的老人。 虽然这些年明面上是疼爱她,留她在宫中陪太后。 实则是软禁她,挟持父王。但到底是在太后膝下长大,太后这些年,对她也委实不错。 如堇伸出手,抚过太后的脸,如今昏迷了,看不到今日的一切,也是件好事。 如堇抬眼看着天边的第一缕光刺破了黑暗。天就要亮了。 上一世,父王,兄长为了扶持洵哥哥登基,全死于那场宫变。 长风洵虽然念了旧情,给了她一个公主的封号,可却许了半溪皇后之位。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自然要扭转这局面。 她先设计流放了太子,后又调换了风云卫传给长风洵的信,让长风洵并不知道宫中实情。 后来又杀了唯一能救皇上的王太医,让皇上驾崩。 甚至是上一世,带兵冲进宫中救驾的顾长冬,此时,应该还在昏睡中吧。 这些日子处心积虑的与半舒交好,便是为了取得半舒的信任。 昨日她就告诉半舒,“今日会有人上奏折弹劾顾长冬,皇后已安排好人手,准备私下处死顾长冬,为了保护顾长冬,建议让他这几日不要上朝。” 那个愚蠢的女人还惊慌的问她,如何是好。 如堇便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 “这药服下后,会昏迷三日,你今夜回府就给顾长冬服下此药,太医也诊不出什么病,昏迷三日后自会醒来。如此一来,就躲开了皇后的暗杀。三日之内我定然会想出法子救你夫君,到时候事情就有了新的转机。” 半舒早已对她深信不疑,接过药便谢她救命之恩。 如堇想起了半舒那张和半溪有几分相似的脸,心中一阵恶心。 不过,好在,她发挥了她的用处。 只要顾长冬服下那药,这一次,便没有顾家军进宫护驾。 以如家军的实力,以父王和兄长的能力,定能顺利拿下皇宫。 上一世,父王和她,都一心想扶持长风洵登基,既然他不稀罕, 那这天下,便让如家来作主吧。父王称帝,她就是真正的公主, 到时候,长风洵没了家国,在这世上,只有她。 到那时,洵哥哥自然就只能一辈子留在她身边了,永远不会分开。 至于半溪那个贱人,她将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一阵快意涌上心头,辰时了,月朗此时应该已经打开了宫门,接应父王和兄长进宫了。 为了这一日,她筹谋了这么久,自然要去看看。 正在此时,太后身边的王公公慌乱的跑了进来, 看着昏迷不醒的太后,此时坤和宫没有旁人能作主,可是如堇郡主又是......一时王公公噎住了, 如堇开口问,“王公公,何事如此惊慌?” 王公公犹豫再三,不敢开口。 如堇算着时辰,应该是父王已经进宫了。但神情依然天真,“王公公,出了何事?” 王公公颤巍巍的跪下,结结巴巴的答道: “回......回郡主......是......是......是如王杀进宫了,此时......此时已经拿下了皇后,到了正殿之上。” 说罢一众宫人都屏住了呼吸,如王叛乱了,可是如堇郡主是如王的女儿。 如堇在大家的恐慌中,站起了身, “父王怎会如此糊涂,你们照顾好太后,我去劝劝父王。” 王公公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如郡主深明大义。 如堇起了身,带着丹青往正殿走去。 如堇走过青砖小路,看着两侧长长的宫墙, 一路上,如家军与禁军厮杀,鲜血成河,那样刺目的红,让人眩晕。 外围的如家军,见是如郡主,都高呼,“拜见郡主。” 如堇并未应声,抬脚跨过地上的尸体,往正殿走去。 耳边传来厮杀和惨叫声,抬眼,通往正殿的台阶之上,堆满了死去将士的尸体, 血,顺着台阶往下滴。 如堇来到大殿之上,父王正站在龙椅旁, 禁军挟持了兄长如焰,此时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如家军和禁军对峙着。 一众大臣,此时早已六神无主。 如堇看着父王和如焰,恍若隔世。一股泪意涌了上来,红了眼。 好在,这一世,父王和兄长都还活着。 如开城见女儿来了,便开口道,“堇儿,到父王身边来。” 如堇走过众臣身侧,缓步走到了上方,站在如王身边。 那把龙椅,此时近在咫尺...... 第151章 应天公主 如堇站在这皇宫中最高的位置之上, 这便是皇权...... 她俯视着下面的众臣,还有挟持着长兄的禁卫军, 上一世父王和兄长们惨死的情形,历历在目。 好在,这一世,她改变了结局...... “如开城,你这个乱臣贼子,竟敢谋反......” 说话的是皇后,此时早已没了平日里的端庄仪态,头发叛乱,一身凤袍沾满血迹。 如开城看着皇后,发出一阵大笑,“本王这些年,戍守边塞苦寒之地,为国尽忠职守,可皇上却对老夫万般猜疑。 你们这帮鼠辈,贪生怕死的老儿,在朝堂之上,对本王也是各种猜忌各种陷害。 本王上阵杀敌,满身伤痕之时,你们在京都享乐。既然如今,皇上归天,本王便如了你们的愿,做了这篡位之人,又何妨?” 兵部尚书梁大人,上了前,“如王,此等谋逆之事,往后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还不快快放了皇后。” 如开城再次大笑,“今日放了皇后,改日,你们这帮老儿又要置我如家于死地。今日,本王就是反了,顺者继续在其位,有意见的,便随着先皇去吧!” 一时之间,下面的大臣不敢再说什么,殿上陷入一片寂静。 眼下唯一的筹码便是禁卫军还挟持着如开城的嫡子,如焰, 梁大人清了清嗓子,“那如王,便是连嫡子的性命都不要了?老臣甘愿一死,便请如世子,陪老臣一道去见先皇吧。” 如开城顿住,如果没了儿子,要这天下何用,可是眼下儿子就在禁卫军手中,一时陷入僵局。 如堇轻轻开了口,声音清浅平和, “梁大人,你想见先皇,本郡主自然要成全你一片忠心。至于我兄长,他是未来的太子,何人敢动他分毫?” 众大臣心中何尝不知,如今大势已去,皇上驾崩,寒王远在西岐,太子被流放。 如今朝中,无人可牵制如王。眼下唯有顾家军,可不知为何,顾家军至今未到。 梁大人听完大笑,只是笑声却凄厉。 “这东沧的江山,如今既已被你个乱成贼子所窃,那,如世子,便陪老臣上路吧。禁卫军,听令,处死如焰,让如开城后继无人。” 禁卫军都是死忠于皇上和朝廷的,此时也抱了必死之心。 抬手就要了结了如焰的性命。 紧急之时,如堇缓缓抬起了手,“风云卫听令,放了如焰,拿下禁卫军。” 禁卫军中的人看到了如堇抬起的手,拿着的是那把镶嵌了宝石的匕首。 那是寒王殿下的手命,这些年风云卫见此匕首,如寒王殿下亲临。 瞬间,禁卫军分成两派,打了起来。 其中两个禁卫军飞身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将如焰送至如堇的身边。 一时之间,殿上再次陷入厮杀,风云卫本就是长风洵多年训练的心腹,对他忠心不二,如今见到号令风云卫的密令,以为今日之事,皆是寒王殿下的筹谋,自然要听从如堇的命令。 风云卫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对付宫中的禁卫军,不在话下。 不多时,编入禁卫军的风云卫,拿下了禁卫军。 大殿之上,众人对眼前的一幕措手不及,眼下连最后的筹码都没有了。 这些风云卫为何会听命于如堇? 众所周知,风云卫是寒王殿下的亲军,当时为了削减他的实力,才起奏皇上,收编了他的风云卫到禁军。 难道今日这谋反之事,寒王殿下也参与其中? 想想又不对,如果是寒王殿下谋反,怎么会将这皇位让给如开城? 如焰看着站在身侧的妹妹,她此时神色自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自己这个妹妹变了? 如开城也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如今智勇双全,此时兵变,计划得天衣无缝。 他大笑一声,坐到了皇位之上。 殿下的如家军,悉数跪下,“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下的大臣面面相觑,并未行礼。 “你这乱成贼子,先皇虽逝,如今宫中还有九皇子在,怎可容你如此谋逆?” 这话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旁被挟持的成妃和长风信身上。 不知为何,今日夏王长风陌,文王长风泽都未进宫。 眼下,皇宫之中,唯有九皇子长风信还在。 如开城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扫过大殿之下的长风信,他和成妃此时早已吓得面色苍白, 如开城并未起身,“诸君的意思是,这皇位,应该给九皇子,长风信?” 还未等人开口,一声惨叫,长风信脖子处一道刀痕,倒在了地上。 动手的正是如家军的将军,郭应。 他打小跟着如王上阵杀敌,自然不能让这九皇子挡了如王称帝的道。 如王见状,虽有稍稍迟疑,虽然他并不想杀长风信,既然已经死了,便道: “还有何人有异议?便是九皇子的下场。” 成妃见自己的儿子倒在血泊之中,眼中均是怒意, “如开城,你个逆贼,我和你拼了......” 说罢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就要往前冲, 可并未走几步,郭应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身体。 看着成妃缓缓倒地, 皇后也跟着后退了几步,吓得说不出话来。 众臣也都沉默了...... 如开城见大家都不敢再说话,便道: “本王这一生,随先皇打天下,见过民间百姓疾苦,也看过世态丑陋。今日本王承诺,登基之后,不刻意为难众卿,不伤及众卿家室之性命。 从前算计过本王的,都一笔勾销,往后,愿意随本王的,便留在朝中,共商天下,共创盛世。 不愿意随本王的,告老还乡。本王这些年,征战沙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眼下已成定局,便有大臣先行跪下,“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剩下一些,虽未开口,也跟着跪了下去。 “我如开城今日称帝,改国号为如朝,封如焰为太子,封如堇为天下最尊贵的“应天公主”。她虽为女儿身,不参朝政,但在这如朝,她将和太子一样尊贵。” 如堇听着“应天公主”,这四个字。 嘴角扯过一丝不着痕迹的笑,她要的从来不是这公主之位,她只想要洵哥哥回来。 永远在她身边...... 第152章 顾世子归来 一夜之间,东沧换了天。 如开城称帝,立嫡长子如焰为太子。封了最爱的嫡女如堇为“应天公主”。 在京都城中,人人都议论这位“应天公主”, 只因她这封号尊贵无比,而且当今新皇还亲自下旨,将原来的寒王府大肆修缮。 下旨封寒王长风洵为当朝驸马,并允“应天公主”住在寒王府中。 众人都不明白,为何不叫公主府,却依然叫寒王府。 另一个消息便是在新皇登基的第二日,手握重兵的顾长冬将军,暴毙于府中。 大家都感叹,那样一位少年英雄竟如此早逝。 如今大局已定,赐婚的圣旨已下,如堇已出了宫,住在寒王府上。 这是她渴望生活的地方,看着面前的月朗, “你带人速去西岐,接寒王回京都。至于半溪,留她性命,与寒王分开,单独秘密带回京都。” 如堇知道长风洵的性格,不一定会接受这驸马的旨意。 但是无妨,只要半溪还在她手中,他自然会同意。 月朗正欲领命,丹青便走了进来,“启禀公主,顾国公府的世子,求见。” 如堇微微抬首,顾国公府的世子?顾承宣? 上一世,好像他也没有参与朝事,顾国公府的事情都是顾长冬在处理, 如今他来求见,是为何? 还记得少时在宫中和众皇子读书,那顾承宣也曾是太子陪读,确实是文采斐然。 却不知为何,后来他突然就说要外出游历,便离开了京都。 “请他进来。” 如堇倒想看看顾国公府这位离开多年的世子,如今是何模样了。 门外一个青色的身影走了进来,身材欣长,通身儒雅的书生气。 身上全然没了当年做太子陪读时的意气风发和少年张狂,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几丝让人不适的谄媚讨好。 如堇在心中感叹,曾经那样清风朗月的少年,也终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是啊,谁不会变呢?大家都变了。 当年在清宁宫中的墙角蜷缩的少年长风洵,后来也成了杀伐果断的将军。 就连自己,也成了如今这千般算计的模样。 谁又能不变呢? 顾承宣在如堇的恍惚中,上前跪下, “拜见公主殿下......属下少时有幸与公主同窗过,那时便觉得公主命相非凡,贵不可言.......” 如堇被他这明显讨好的模样,弄得有些莫名的气恼,真是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仿佛是被眼前人打碎了不忍触碰的童年的一角。 如堇声音极冷的打断了他奉承的话, “顾世子,起身吧。” 顾承宣起了身,立于一侧,未再说话。 如堇对他全然没了少时的好感,冷声问道: “顾世子今日前来,有何事?” 顾承宣拱手答道:“属下的二弟,顾长冬暴毙于府中,家父召我回京都,接管顾家军。 我这些年人不在京都,在朝中并无根基,坦言,当下的时局,以顾家军手中的兵权,皇上必然忌惮。 属下和顾国公府愿意投靠公主殿下,寻得庇护,任公主殿下差遣。” 如堇对于顾长冬的死,并不惊讶,因为她给半舒的药,根本就不是让人昏睡三天的药。 而是服下后永远不会醒来的毒药,只有半舒那个蠢货才真的相信了,并且亲手给顾长冬服下,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庇护你顾家军?” 顾承宣并不惊慌,缓缓道来, “公主殿下对长风洵的情谊,属下略有耳闻,想必公主殿下定然是要保全寒王殿下的。 但是朝中局势复杂,就算公主有皇上泼天的宠爱,但手中无兵权,长风洵是前朝皇子,就算公主赐他驸马,真能保得他万全? 他日,难保不会有人忌惮他前朝皇子的身份,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真到了那时,公主就算有这“应天”的封号,手中无兵权,何以护他?眼下皇上对公主宠爱正浓,想来公主殿下讨要顾家军眼下不是难事。而属下和顾家军,愿意做公主手中的剑。” 如瑾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并且他分析得很有道理,如今父皇对她确实宠爱,可长风洵毕竟是前朝皇子,难保哪一日朝中的人不想对他斩草除根?或者朝中旧臣想以他的身份匡扶前朝。 可是自己手上到底没有可调动的人马,而长风洵,便是她的软肋。 抬眼看着顾承宣,倒是个聪明人,于是对他又另眼相看了一些。 “你觉得,本殿会信你?” 顾承宣回答得很从容,“属下这些年游历在外,与朝中势力毫无牵扯,如今初回京都,唯一可依靠的便只有公主殿下您。属下愿替公主殿下跑一趟西岐,请回长风洵,抓住半溪。” 如堇仔细回想,上一世,这个顾承宣确实未参与朝事,多年离京那肯定也未牵扯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 他与长风洵也素无交集,此事交给他办倒也比旁人合适。 “那就即刻出发,请寒王殿下回京都,本殿等着看顾世子的诚意。” 顾长冬听了便欲领命离去。 如堇突然叫住了他,“顾将军暴毙,顾夫人如今如何了?” 顾承宣毫无表情,“二少夫人已经自缢身亡。” 如堇听了,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倒也免了她亲自动手了。 半舒从来都是她重生回来后的一颗棋子,死了倒也干净。 按今日顾承宣的表现来看,半舒死前,并未说出给顾长冬服了药一事。 也罢,倒为她省了不少事。 看着顾承宣远去的背影,如堇在心中再次琢磨了他刚才的一番话。 往后想护好洵哥哥,确实需要手中有兵权,眼下她替父皇筹谋,助父皇顺利登基。 这个时候去讨个封赏,要顾家军,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有了顾家军在手,往后洵哥哥真有什么万一,出了什么变故, 她才有话语权,不然空有这应天公主的称号,终究是不能打,不能扛的。 想到这里,便觉得此事刻不容缓, “丹青,更衣,本殿要进宫见父皇.......” 第153章 暗流 顾国公府,出入者皆作素服,身穿孝衣,个个面容悲戚,笼罩在一片沉痛之中。 在灵堂的正中央,整齐摆放着两口棺材,停放的正是顾长冬和半舒的尸身。 众人皆知,顾将军暴毙,其夫人殉情自缢而亡。 顾承宣对着灵堂拜了拜,带着顾家军中的精锐,转身离去。 刚出府,便见一个年轻的将士已经等在门外, “顾世子,属下是风清,公主殿下命属下跟着世子一同前往西岐。” 风清和月朗都是从少时就跟在如堇身边的人,这次随着如家军一道来了京都。自然也就重新回到了如堇身边伺候。 顾承宣淡淡颔首,看来公主并不信任他,所以才派人来监视他。 脸上却堆满了笑意,“顾某求之不得,皇上登基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为防生变,我们得尽快见到寒王殿下,不然以他的睿智,怕是会提前安排应对。” 这也正是公主殿下担心的,顾承宣翻身上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都。 顾家军连夜马不停蹄的赶路,同时又派出多名精锐,打探长风洵的消息。 到第三日,刚行至一处山脚,远处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顾家军提高了警惕,却见那两人到清风边上停下, “清将军,月公子已经抓住了寒王殿下和寒王妃。” 清风似乎并不惊讶,呵斥道:“寒王是当朝驸马,哪里来的寒王妃,如此胡说八道,这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那两人吓得跪倒在地,“是属下说错了话。” 顾承宣猜到应天公主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只是没想到她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居然早就派月朗便衣出行,先他一步抓住了长风洵和半溪。 这清风也是公主的人,顾承宣见状问道: “清将军,既然已经找到寒王,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即刻回京都了?” 清风将顾承宣上下打量了一番,半晌之后开了口, “公主对寒王最是看重,我们前去接应一下月朗吧,人多更能保得周全。” 顾承宣点头同意,任由两名探子带路,一行人往前行去。 在一处客栈停了下来,那两人道:“清将军,寒王就在这客栈之中。” “那半溪姑娘呢?在何处?” “已按公主殿下的吩咐,秘密单独关押在柴房之中,会与寒王分开带回京都。” 清风翻身下马,顾承宣也跟了上去,其他人守在客栈之外。 顾承宣暗暗打量,客栈早已被清空,坐在厅中的一看就是些高手,想来也是公主的人。 上了二楼,月朗正守在门口,见是清风,打开了门。 长风洵正端坐在窗前,身上并未负伤,神色淡然。 以他的武功想离开,这些人还拦不住他。只是眼下半溪在他们手中,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清风上前很是恭敬的行了礼,“属下清风,恭请驸马回京。” 长风洵目光淡淡的扫过清风,又从顾承宣的身上划过, “半溪此时在何处?” 清风答道:“半姑娘走另外一条路,已经回京都了。” “你认为本王会跟你们走?”长风洵眉头微蹙。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公主殿下有令,属下等不得伤驸马分毫。但是公主殿下也有一句话,让属下带给驸马: 只要驸马配合,半姑娘自然性命无忧;但驸马若是坚持不回京都,属下等自然是不能忤逆驸马半分。 但是半姑娘,公主允我等随意处置。还有小七,公主请寒王放心,她有悉心照顾。” 长风洵心头微颤,如堇自然是最了解他的人,也知道用半溪和小七的性命要挟他,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如今回想,当日她找自己要能号令风云卫的信物,怕也是早有预谋。 不然不可能这些日子,宫中的消息他竟然全不知情。 他又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顾承宣,“他是何人?” 清风赶紧回禀,“这位是顾国公府的顾世子,皇上已有旨意,应天公主有功,从今往后顾家军便听命于公主殿下,护好公主安全。” 长风洵一声冷笑,“好一个顾世子......未见有顾长冬半分风骨,只是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倒不小。” 听了这话,顾承宣赶紧上前行礼, “如今的局势,属下愿意带着顾家军追随公主和驸马,鞍前马后,绝不退缩。还请驸马动身,随我等一道回京都。” 长风洵未再看他,转头轻蔑的一笑。 清风和月朗也在心中暗笑,这顾承宣投靠公主,委实没有骨气,如此攀龙附凤,确实是小人之举。 驸马看不起他,也是情理之中。 清风看时间不早了,“驸马,您先在上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动身回京都。” 长风洵骤然道:“我要见半溪。” 清风回答得不卑不亢,“恕难从命,半姑娘已走另外一条路回京都了。” 长风洵骤然拿过手边的茶杯,往他们站的地方砸了过去,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顾承宣的脚下,碎片四溅。 顾承宣不敢抬头,赶紧俯身在地上捡被长风洵摔碎的茶杯, 长风洵看他卑微的跪在地上,捡那些碎片,一声怒吼, “都滚出去!” 清风和月朗都知道,这长风洵是公主殿下的挚爱,自然不敢惹。 便拎了顾承宣一把,三个人退了出去。 待众人离开,屋内只剩下长风洵一人,他走到茶杯碎片前, 拿起一块碎片,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他动作极快的拿了起来, 上面赫然写着,“半溪我会想办法救她离开,你拖延几日,不要轻举妄动。” 长风洵看完,将纸条扔进了火炉之中,瞬间化为灰烬。 还好,顾承宣来了。 看这意思,半溪如今还在此地,并没有提前秘密回京都。 顾承宣来了,一切都还有转机。 没想到,如王终究是反了,已经在京都称帝。 那尉迟仲伦留下的那批火器,也许如今就能派上用场了。 还好当日,尉迟永安出去买东西,未与他们一道。 月朗又从未见过尉迟永安,所以在尉迟永安买东西回来时,他使了眼色,让他不要相认。 如此,尉迟永安眼下才得以安全。 第154章 复仇之路 第二日一早,月朗前去送饭,顾承宣等在那处, “月公子,可否我送进去?” 月朗上下打理着他,顾承宣明白他的顾虑,便又解释道: “我带着顾家军愿意追随公主殿下和驸马,从前与寒王和宫中诸事并无交集,公主殿下对寒王的看重,你我皆知。 月公子是公主亲信,有所依仗,而我自然希望能有机会得到寒王认可。如果月公子不放心,可随我一道进去。” 月朗点了头,将吃食递到顾承宣手中,人也紧跟在他身后,一道进了房间。 长风洵见他们二人进来,面色冰冷。 顾承宣将吃食一一摆放在桌上,“寒王,用完早膳该起程回京都了,公主殿下还在盼着您早日回府。” 长风洵起身坐到了桌子前,却始终未曾正眼瞧顾承宣一眼。 月朗也习惯了寒王这几日的不理不睬,但是公主殿下看重他,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顾承宣又拱手道:“往后寒王和公主殿下,有任何吩咐,顾家军万死不辞。” 长风洵未曾理他,拿起筷子,似乎要夹菜。 却又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直取顾承宣的命门而来, 顾承宣一个闪身,退开了这致命一击,两人厮打起来。 月朗见长风洵招招致命,看来是真想取这顾承宣的性命, 既然顾承宣想投靠公主,月朗并没有出手相助,倒想看看他的实力。 几十个回合下来,顾承宣不是长风洵的对手,渐渐落了下风。 一个身形不稳,长风洵一掌重重地击在了顾承宣的胸前,顾承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月朗见长风洵是下了死手铁了心要取顾承宣性命,这才出手,护住了顾承宣往后退。 长风洵自然也知道,月朗和顾承宣两人联手,自己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便停了下来, “顾世子也不过如此,真是可惜了顾国公府世代英明,却出了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世子。” 顾承宣听罢,并未生气,“乱世之中,属下不像寒王,有公主倚重,眼下求得自保罢了。” “滚......本王今日不会启程。”长风洵呵斥道。 月朗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但凡对寒王殿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回去公主定然是要责罚的。 便扶着顾承宣一道退了出去。 门外,月朗看着顾承宣问道:“可要请大夫看看?” 顾承宣摇头,一声叹息,“一点内伤,调养几日便好。只是寒王说今日不会启程,如何是好?” 月朗也束手无策,“那便再等两日吧,也许寒王殿下会想明白。” 回到屋内,顾承宣打开了手中的纸条,他早就知道,今日长风洵故意和他撕打,为的就是在混乱之中,瞒过月朗,传递信息。 只见上面写着,“派可信之人护送半溪,去成岭关,听她号令。” 顾承宣心中疑虑,为何去成岭关?但是长风洵向来心思缜密,想来早有周全的计划。 这些年他虽然蛰伏在京都之外,但是手上依然有些兵力,既然长风洵信任半溪,那便按他所说行事。 顾承宣抬眼看着身边站着的小厮,问道:“你可想好了?真的愿意这么做?” 那小厮个子娇小,面容憔悴,“如堇利用我害死长冬,我这条命,早就该随着长冬去了。如今活着,便是为了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承宣看着面前的人,一声长长地叹息,转身离去。 不多时,顾承宣敲开了月朗和风清的门, “顾世子何事?” 顾承宣知道这两人都是如堇的亲信,说话也很是恭敬, “我在想,寒王殿下不愿意启程,我们虽然动他不得,但是公主可没说不能动半溪。” 因为今日长风洵对他下了死手,月朗在心中对他的猜忌少了几分, “可是如果半溪死了,就没办法挟制寒王了。公主殿下说过,半溪不能死。” 顾承宣轻笑,“谁说让她死,逼她亲自写封信给寒王,让他早日回京都救她,寒王总会相信吧?” “顾世子有何打算?” 顾承宣胸有成竹,“月公子和清将军是跟了公主多年的人,叛变定然不可信,不若就假装我是来救寒王和寒王妃的。我是前朝之人,想来寒王就算多疑,也会犹豫几分。让我去见半溪,她未曾见过我,就说我是寒王旧部,如今潜伏进来,是想救她,请她书信一封。” 月朗也知道,寒王在此盘桓多日不肯动身,公主殿下肯定也着急了。 眼下能把寒王殿下早日带回京都,比什么都重要。 清风道:“顾世子是真的想救半溪和寒王吧?所以才故意假装投靠公主殿下。” 顾承宣神色自若,并无半分慌张, “我是前朝之人,想在当下的乱局之中保全性命,自然是真心想投靠公主殿下。眼下,也只是铤而走险,想在公主面前立功不假,如果两位大人有更好的办法,觉得此计不通,便作罢。” 月朗和清风对视了一下,反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想来这顾承宣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走吧,你可别动什么旁的心思,不然,外面全是公主的人,你死在这里,公主殿下也不会多问一句。” “我自然明白不如两位大人受公主看重,所以才想要立功。两位大人如果担心,守在门外盯着我即可。我对公主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月朗这才起了身,走吧。 走出门外,顾承宣对着身边的一个小厮道:“你回房中,取纸笔来。” 那小厮赶紧应是,往房中走去,不多时回来,拿了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纸,笔和墨。 一行人往客栈外的一个柴房走去。 几个人守在门外,见是月朗前来,“参见月公子。” 月朗命人打开了柴房的锁,顾承宣回头看着他们, “还请月公子和清将军躲起来,不要让半溪发现。你们几个守卫,假装被我迷晕,这样才像我是偷偷前来的,不要让半溪看出马脚,起了怀疑。” 清风听罢微微蹙眉,但是以顾承宣的武功,在他和月朗两人的眼皮下,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便对着几个守卫道:“按顾世子说的办。” 第155章 姐妹互换 守卫们假装倒下,顾承宣带着小厮进了房间,里面果然是半溪,被关多日,长风洵音讯全无,如今已是头发凌乱,面容憔悴。 见是顾承宣前来,半溪眼中有光闪过,正欲起身。 却见顾承宣用手指在嘴巴上比了噤声的手势。 半溪知道顾承宣是长风洵多年挚友,此番前来,定然是有所筹谋。 便大声道:“滚出去,告诉如堇那个贱人,他永远别想得到长风洵的心。哈哈哈哈......” 顾承宣上前,将一张纸条递给半溪,上前写着,“门外有人监视,和小厮互换衣服。” 然后轻声道:“寒王妃,我是寒王殿下的旧部,今日迷晕了守卫,好不容易悄悄潜进来,是想办法救你和寒王殿下出去的。” 半溪当然信任顾承宣,当初在月州他们相处了几日。顾承宣是那样一个渴望自由,想要惬意生活的人。 如今却也因为她和长风洵卷入了这样的危险之中。 于是一边和小厮互换衣服,一边道: “哈哈哈,寒王殿下的旧部,如堇是没有新的花招可以用了吗?我为何从未见过你,也从未听长风洵提起过还有你这样本事通天的旧部。” 顾承宣很是着急的样子,“寒王妃,您小声点,别把外面的人吵来了,我真的是寒王旧部,不然也不会冒死前来救传话。” 门外的月朗和风清虽然看不见屋内的情形,但是一直在外面偷听里面的对话。 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原来这半溪真的不认识,而且从未见过顾承宣,于是心中对顾承宣的怀疑又打消了几分。 半溪和那小厮已经互相换好了衣服,可是,看清来替她的小厮,居然是半舒,半溪突然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以。 顾承宣怕她出了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半舒本就与半溪面容有几分相似,之前故意在脸上抹了东西, 此时为了假扮半溪,擦干净了脸,便露出了真容。 原来当日半舒听了如堇的话,给顾长冬服下了药。这些日子,如堇对她百般庇护,她是真的相信那药服下只是昏睡三日。 可没想到,那是毒药,顾长冬第二日便中毒而亡。宫中也传来如王谋反的消息,半舒才知道自己中了如堇的圈套,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夫君。 半舒知道此事,便欲自尽,却被赶回来的顾承宣拦下。 说如果她要赎罪,想替顾长冬报仇,便听他安排。 半舒当然恨,成婚这些日子,顾长冬让她掌家,对她虽然并无炙热情爱,但是却也温厚有礼,信任有加。 原本以为,这将是她的归宿,却因为如堇的算计,自己亲手毒死了夫君,如何不恨? 于是顾承宣让她假死,又将她一路带到了此处,如今用她换出半溪, 她自然愿意,她本就不应该活着,她早应该跟着长冬去死。 她这条性命,如果能为报仇做一点事,死后她才有颜面去见长冬。 顾承宣又道:“寒王妃,如今小七在公主手上,外面公主的人手众多,眼下我是没办法将您救出去。 但是属下派兵埋伏在回京的必经之路,眼下如堇拿您的性命要挟寒王殿下,可是寒王殿下迟迟不肯动身回京都。 还请寒王妃您亲笔书信一封,叫寒王殿下动身回京都与您碰头,您取下一样贴身之物,这样,你们一旦启程回京都,必然会经过参州,那处山势险要,易攻难守,属下早有埋伏,到时就可以顺利将您和寒王殿下救出。” 半溪看着已经装扮成她模样的半舒,顾承宣既然能进来,她相信以长风洵和顾承宣的筹谋,能护好半舒,只是这么久没见,但是眼下外面有人在偷听,她忍住了心疼,道: “拿纸和笔来。” 刚写完,半舒已经取下了她的一对耳环,将一只放到纸上,一只自己戴上。 半溪自然懂了,“这耳环,是寒王殿下亲自所送,你拿一只回去,寒王殿下一看便是我。” 顾承宣将放着纸笔和信的托盘递到已作小厮打扮的半溪手上。 “那寒王妃暂且委屈一下,属下这就将信送给寒王。” 说罢,推门而出。 月朗和清风见顾承宣果然拿到了半溪的亲笔信,带着小厮出来了。 刚才顾承宣说回京都必经参州,可实际上根本不会路过那里。 如此看来,这顾承宣确实是在做戏。看来他做这些,真的只是想在公主面前立功。 月朗去关门时,又往房中看了一眼,半溪依然还在房中。 看来这顾承宣并没有使什么花招。 清风看着顾承宣身边的小厮道: “把信和耳环给我,你们回屋休息吧。” 小厮很是恭顺的将手中放着信和耳环的托盘,呈到了清风的面前。 清风接过便和月朗转身离去。 顾承宣和半溪两人也回了屋中,“他让你动身前往成岭关。” 半溪听到成岭关三个字便明白了,长风洵是让她带着藏宝图前往成岭关,找出那些火器对付如王。 顾承宣有些犹豫,“长风洵就在这客栈之内,要不要今夜救你们两一起离开此地?你们二人远走高飞。” 半溪没想到长风洵此时也在这客栈之中, “既然他让我去成岭关,说明他并不想如此远走,他的计划是要夺回京都。如果眼下我和他两人都被救走,如堇定然会派兵大肆搜查,反而于我们不利。” 顾承宣没想到半溪心思如此敏锐,想得这般周全,“所以,你是想让长风洵跟着回到京都,吸引如堇的注意力,迷惑如堇,让她觉得你和长风洵皆在她手中,这样你好放手去成岭关?” 半溪点头,“这应该也是长风洵的计划。你手中可有人手供我调遣?” 顾承宣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 “你去找月州太守,他是我们的人,见此令牌,他会听你号令。” 半溪接过令牌放入怀中,只听顾承宣又道: “月州城内,如风客栈,那里是风云暗卫的联络点。这些年他私下豢养的风云暗卫,人数也不少,如有需要,你也可以前去联络。为了不让如堇怀疑,我此番会押送长风洵回京都。” 第156章 隔世再重逢 半溪想着半舒还替自己在牢中,心中忐忑,“半舒......” 顾承宣将一个包袱交到她手上, “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如堇要利用寒王妃威胁长风洵,那自然就不会让她出事。如堇比你我更懂,寒王妃活着,才是她唯一能牵制长风洵的筹码。你连夜离开此地,以免引起怀疑,我不能送你,你路上当心一些。” 听罢半溪接过包袱,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刚走出不远,迎面走来几个侍卫,正是跟着清风而来的如家军。 其中一个对着半溪呵斥道:“你是何人?半夜三更,为何在此地鬼鬼祟祟?” 半溪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要是被抓回去,半舒性命就不保了。 还好眼下是一身小厮打扮,硬着头皮答道: “几位爷,小的是隔壁村里的,恰好路过此地。” 那人上前,细细打量着半溪,“怎么生得如此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 说罢,另外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哥,你别说,这小子还真像个娘们。” “半夜三更到这里来,莫不是奸细?” “废话什么,抓回去给清风大人审审就知道了......” 说话间几个人便围住了半溪,就要动手。 “几位大哥,小的真的只是路过此地,还望高抬贵手,我娘年迈,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呢。” 那几人并不听她解释,便将她抓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几位大哥,这位是我弟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 众人抬眼看去,两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面前, 半溪见来人正是云深和尉迟永安,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侍卫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半夜三更在此地行为不轨,跟我们回去一趟。” 尉迟永安上前,将随身的钱袋扯下来递给了侍卫, “几位大哥,去喝点酒,让他回家吧。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几位大哥带回去也是给上面添了麻烦。” 为首的侍卫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钱袋,一挥手,“去吧......去吧......” 云深一把拉过半溪,三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走远,尉迟永安急切的问道: “我表哥呢?我们去救他!” 半溪停下了脚步,看向一旁的云深,“你怎么来了?” 原来当日,尉迟永安出门买东西回来,看到长风洵和半溪被月朗所擒。 以尉迟永安的性格,当时就想冲上去,但是被长风洵的眼神制止。 冷静下来,也知道以自己的武功,确实救不出他们,便去找来了云深相助,两人马不停蹄一路追踪至此。 半溪听完,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云深武功高强,有他在,成岭关一行倒是安心了很多。 “长风洵随着月朗回京都了,我们不必去救他,他回京都刚好牵制住如堇。如堇也想不到我已经在外行事,这样我们更安全。” 尉迟永安心中疑惑,“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半溪抬眼看向漆黑的夜空,伸手整理了一下插在头上那只发簪,声音坚定, “去成岭关.......找到宝藏里的火器,那些火器威力巨大,眼下我手中有月州的兵力和风云暗卫,如果找到火器,就能顺利回京都,救出长风洵,杀了那个谋朝篡位的如开城。” ...... 京都。 一辆马车停在寒王府门口,一众人等悉数跪下, “恭迎驸马回府......” 长风洵掀开马车帘,寒王府三个字映入眼帘。 没想到离开京都几个月时间,如开城却称了帝。 父皇驾崩,众皇子惨死,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洵哥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如堇已来到马车前,抬起一张清秀的脸,深情的看着长风洵。 一双清澈的眸子中,是满满的情意。 长风洵跳下了马车,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如堇,依然一身素衣,衣着打扮与平日倒无不同。 细细回想,当日她娇弱的找他要了可号令风云卫的匕首,又一直调换了断机的信,故意误传宫中消息给他, 此番如开城能顺利称帝,想来便是如堇在京都筹谋。 与她自幼相识,自然知道她聪慧过人、但是从前她也最是善良, 可眼下这一切,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如此筹谋? “洵哥哥,一路跋涉,累了吧?我备了些你最爱的菜。” 如堇笑颜如花,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而长风洵真的只是远行归家。 长风洵往后退了半步,保持了距离,“你杀了断机和断风?” 他知道断机和断风不会背叛他,至今未露面也未有信息传给他,想来已经不在了。 而以断机的身手,能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传不出半点消息。 那杀他的只能是断机最信任的、毫无防备的人。 如堇依然面带笑意,并未回答长风洵的话,而是对身边的宫女吩咐, “去告诉小七少爷,王爷回来了,叫他一道用饭。” 看到如堇的反应,长风洵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了。 便也未再多问,跟着如堇进了府,小七远远看到长风洵回来,便跑了过来, “王爷,你回来了,晚姐......” 一句晚姐姐卡在了口中,知道不合适,便住了嘴。 长风洵神情淡定,牵着小七落了坐。 如堇也未言语,跟着落座,三人无言。 众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在落针可闻的沉默中,用完了回京的第一顿晚膳。 一轮明月悬在树梢,长风洵站在窗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如堇身着一袭素衣,走了进来。 她看着窗前的长风洵,身若修竹,因长年征战身上充斥着力量。 这是她从幼时便喜欢的男人,这也是她上一世,即便家破人亡也未能得到的男人。 重活一世,终究不同了。 就算他不是心甘情愿,也没关系,人在她身边就好。 而他这一生,再也别想见到半溪那个贱人了。 长风洵并未回身,目光落在夜空之中。 如堇上前,站在长风洵身侧,他的侧脸轮廓极其完美,线条硬朗, 面对这隔世的重逢,如堇再次想起那一年,清宁宫中的大雪里,蜷缩在角落的少年。 如堇压制了手上的颤抖,将一封书信递到他面前。 长风洵垂首,封面赫然写着两个字: “休书......” 第157章 自毁容颜 长风洵并不意外,伸出修长的手指,接过休书。 目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如堇, 他依然未开口说话,时至今日,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同她说什么。 思绪却回到了那一年的大雪中。 宛如天使的女孩,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他, “你冷吗?抱着这个,暖和些。” 随后她又取下自己的貂毛披风,系在他的身上, “你别怕,好好活着,熬过这个冬天,到了春天就暖和了。” 是什么,让她突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此时,窗外也突然飘起了雪花,长风洵声音低沉, “如堇,你我初遇那一日,清宁宫,也是如今夜般下着大雪。” 如堇眸中有泪光闪动,洵哥哥终究还是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她又靠长风洵近了一些,语气悠远, “是啊,洵哥哥,真怀念那时候的我们,清宁宫虽然冷清,可我们一起看过朝霞、也看过夕阳。 我跟着众皇子进国子监听学,便也时常将夫子所讲的回来说与你听。那时候你喜欢看书,我是将一些书藏在食盒中,送过去给你。 可是,洵哥哥,你并不知道,那时候,你在看书,我在看你......” 长风洵眸子微动,“那么,如堇,你告诉我,你为何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从前你最是善良,看到一只野猫野狗,都会怜惜,你又是怎么做到可以不动声色的杀了断机和断风?” “哈哈哈......善良,是啊,我从前多么善良......” 如堇神色癫狂,继续大笑, “哈哈哈......可是洵哥哥,是我不够好吗?清宁宫那些年,我不顾责罚去陪你,去看你,我怕你一个人孤单无依。 我十五岁及笄,回到如城,绝食多日,虚脱得多次昏迷,以死要挟父王救你出清宁宫。父王不得已才联络了朝中旧友,设计让你离开了清宁宫上了战场。 洵哥哥,我父王、我如家这些年戍守边关,我父王从来无心谋反,是我求他救你,才让皇上对父王猜忌。 你上战场这些年,杀伐果断,可你可记得那些拼死挡在你面前,替你去死的战士?那都是我求父王安排在你身边,保护你,协助你的人。 这些年,我处处为你筹谋,我等你长大,等你羽翼丰满,我在等当年清宁宫中的少年来娶我。 可是你呢?凭什么是半溪?你为什么爱上半溪?明明是我先遇到你,明明是我......凭什么是她......?” 上一世,如堇隐忍,识大体,她至死也未说出这些话, 可是今日,如堇似乎停不下来,这些委屈,隔着生死,再来一次,她不要再受。 “洵哥哥,是我不够好吗?论容貌,我不比半溪差,论学识礼仪,我也不在她之下。论对你的扶持,我如堇对你倾尽所有,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是半溪?就因为我爱你,所以就要搭上我如家几百条人命?赔上我如家军三十万将士?” 长风洵握住休书的手,紧了紧。 这些年,他并不是不知道如堇的情谊, “如堇,你对我的恩情,我愿意用一切去回报,所以我离开京都才将所有的风云卫交到你的手上。 我说过,我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如王谋反一事,我也一直有叫手下的人去查陷害之人。想为如王洗刷嫌疑.......” “哈哈哈哈,恩情......回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的回报?我从来要的都是你......这封休书,你签了吧,从此你便是我的驸马,我们互相陪伴,过完这一生。” 过了半晌,如堇情绪似乎平静了一些,见长风洵迟疑,她微微一笑, “洵哥哥,这封休书你签了,我会亲手送到半溪手中,赏她一处山中秘境,安稳过完一生。 如果洵哥哥不想签,明日我会叫月朗送上半溪的一只手臂.....” 长风洵转身到长案之前,落笔签了休书。 可是并没有想像中的喜悦,如堇只觉得心如刀割,他的软肋从来都只有半溪。 不过,确定是应该去见见半溪那个贱人了,如堇接过休书, “洵哥哥一路舟车劳顿,早些休息吧。” ...... 牢中,一个卒狱送来一碗白粥,两个馒头,冷声对半溪道: “吃吧,一会儿应天公主会来见你......” 随着卒狱转身离去,半舒颤抖着端起那碗白粥,如堇要来了。 是她,骗她亲手将毒药喂进了顾长冬的嘴里。是她,设计让她亲手毒死了自己的夫君。 自己虽然生得与长姐有几分相似,但是以如堇这几个月跟她的接触,依然很容易看出破绽。 自己这条命,早就应该追随着长冬去了,如今苟活于世,只求能为顾承宣和长姐多拖延些时日。 听到门外传来卒狱跪拜之声,“拜见公主殿下......” 如堇顺着幽暗的牢房往里走,听到一声碗摔到地上的声音,在这昏暗中,格外刺耳。 如堇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 却见半溪满脸是血,她摔碎了碗,用碎片在脸上划出了几道极深的伤,此时早已面目全非, 如堇快步上前,一把扳过半溪, 半溪看清了如堇的脸,大笑起来,因为面容被毁,此时格外狰狞, “如堇...... 我要杀了你......如堇...... 我要杀了你......” 如堇被眼前的半溪吓得退了几步,身边的宫女也吓得不轻,“公主,这半溪怕是已经疯了,不然谁能下手毁了自己的脸?” 半溪依然疯疯癫癫的抓起掉在地上的粥吃了起来,嘴边全是杂草和泥,可是她似乎毫无察觉,吃得津津有味,看来是真的疯了。 如堇拿着那封休书的手,紧了紧,本想拿这封休书羞辱于她,可是眼下她已经疯了,这种得来的战果无人分享的感觉,让如堇的心情再次陷入谷底。 突然,半溪拿起地上的一块碎片,向如堇刺来, 如堇一个躲闪不及,被划伤了手臂。 丹青赶紧上前扶住如堇,“公主,这半溪如今疯了,胆敢伤害公主,她该死。来人......” “住手......” 如堇看向半溪,依然在喃喃自语, “如堇,我要杀了你......如堇,我要杀了你......” “找个太医来,给她止血,看好她,她万不能死......不然,你们的脑袋都别要了。” 如堇捂着受伤的手臂,再次看了看疯了的半溪,转身离开。 半舒这才安静下来,瘫倒在地。她害怕在如堇面前露出马脚, 所以索性自毁容颜,装疯卖傻,这样,如堇自然也不会看出什么破绽。 第158章 春狩 寒王府。 宫中太监来了,“应天公主,寒王殿下,皇上宣两位进宫小叙。” 长风洵看着院子里的枯枝,抽了亲芽。 冬天过去了,春天要来了。 如堇拿起下人备好的衣服,替长风洵更衣, “洵哥哥,从前你最爱穿黑色的衣服。” “后来,小晚说我穿白色好看,我就穿白色了......” 如堇空中的手顿了顿,片刻之后,又笑道: “走吧,父皇还在等着我们。” 入了大殿,如王端坐在龙椅之上,陈公公见长风洵站在原地,呵斥道: “见了皇上还不跪下。” 长风洵犹豫间,如王却先起了身,笑声爽朗, “寒王初回京都,不必多礼。今日只是叙家常,这些繁文缛节,不要也罢。” 皇上看着面前的长风洵,这是他女儿心仪的男人,也是他从小扶持看着他长大的。 多年以来对他也是赞赏有嘉,便笑道: “今年的春狩定在本月二十日。洵儿你与堇儿一道去散散心。” 长风洵额首:“这是如朝臣子第一次春猎,我一个前朝余孽,就不去扫兴了。” 皇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洵儿,我是看着你在军中历练长大,我如家军也是被逼走投无路,为求自保。堇儿一心护你、爱你,我又何尝不是?不管是先帝,还是你,朕都自问未有亏欠。堇儿是我最疼爱的公主,你是我欣赏的少年。” 如堇赶紧上前挽住了长风洵,“父皇,儿臣与驸马,定会准时参加。” 屋中,如堇看着长风洵,“洵哥哥,参加完这次春狩,我们离开京都吧,寻一处幽静之处,过完余生。” 长风洵的目光透过窗棂,落在远方。声音如初春的风,带着些许冷意, “春狩,我不会去。” 如堇顿了顿身,“可是,洵哥哥也不介意半溪的死活吗?我相信洵哥哥会去的......” 长风洵回头看着面前的如堇,目光恍惚, “往后,你都打算用半溪威胁我?” 如堇笑了,笑意悲凉,“那洵哥哥觉得,我还能用什么让你留在我身边呢?我的真心,你从来都不稀罕,可是我只想让你在我身边,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 “公主,驸马,虽已开春,可早晚还是寒凉,奴婢准备了些姜茶。” 如堇接过姜茶,“退下吧。” 长风洵看着那个奴婢,正是顾承宣的夫人,兰浮苏。 好一个顾承宣,思虑如此周全,原来当日他离开京都之前,便已安排兰浮苏进了寒王府。 想来,半溪和顾承宣此时应该已经快回来了。 那么,这次春狩,便是极好的时机。 兰浮苏卑身应道:“遵命......” 深夜, 月朗看着如堇,他很担心她,总感觉这次长风洵回来太过冷静,他那样骄傲的一个男人,不可能就这样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公主,此次春狩真的要去吗?寒王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如堇看着面前的月朗,这一世,他也好好的活着,真好。 “你在担心什么?” “属下只是担心寒王殿下......” “你还担心他什么?眼下,他已无亲人,也无兵权。他的旧部都在二哥的麾下,风云卫已死。从前他在朝中并不得势,也没有什么格外交心的朋友。顾长冬倒是一心向他,不也死了吗?如今他一个人,能在如家军的眼皮子下面能做什么?” 月朗也知道,眼下寒王确实没有可以翻身的实力和人手。 “属下总觉得,寒王殿下此次回京,总感觉怪怪的,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如堇笑了笑,“虽然从前洵哥哥不得宠,但是终归是他的血脉亲人死了,他心中介怀也是自然的。如果能毫不介怀,他就不是洵哥哥了。更何况眼下,我有半溪的性命要挟他,他不敢妄动,也正常。” 月朗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旁的,这段时间,确实也有多方调查,他回到京都,并未与任何旧臣联系。 如堇当然更加笃定,上一世的记忆中,那些会帮他的大臣和顾长冬,如今都已被处死。 她实在想不出来,这一世,无一兵一卒的洵哥哥,还能做什么? 一切都按上一世重演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便是顾承宣,上一世他并未出现过。 “对了,顾世子在做些什么?” 月朗也一直在监视顾承宣,“他回到京都,便忙着巴结讨好如家军从前的大臣,反而并未与前朝的大臣来往。这阵子还忙着选世子妃,并无其他异常。想来是真的想归顺公主和皇上,保全顾国公府。” 如堇细细回忆,也罢,上一世顾长冬没有死。所以顾承宣一直未回来。 这一世,她改变了父皇的结局,所以顾承宣回来承袭爵位。结局变了,自然后面的事情也会变。 “那便随他去吧,他手中的顾家军,我还用得上。圣心难测,父皇虽然疼爱我,但顾承宣有一句话说得对,我终归还是需要有些兵力在手中,才能护得洵哥哥周全。” 月朗刚要退下,如堇又道:“去,把顾国公府的五公子,接到府中来,就说是请他来陪小七公子读书作个伴儿吧。” 月朗当然明白公主的意思,是想留个人质,好拿捏顾承宣。 “半溪如今疯了,更要加派人手看好她,她必须活着。” “属下遵命......” 月朗看着如堇,心中升起不安,公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心思缜密的? 从前,连看到花谢花落都会感伤的性子,如今似乎荡然无存。 如堇看出了月朗的走神,“月朗,你又在想什么?” “公主,属下......属下觉得,公主变了。” 如堇脸上泛起笑意,经历了上一世的家破人亡,当然会变。 “月朗,我们都会长大,谁能一直不变呢......只是,我很怀念从前,我怀念很早很早以前的从前,从前的清宁宫,从前的如城。从前的洵哥哥,还有从前的我们......” 月朗似乎并未听懂,公主时常让他觉得高深莫测, 如堇笑得凄凉,声音也变得虚无飘渺起来,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159章 抉择 十日后。 春狩开始。 皇上和众皇子,都已前往西山。 如堇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马车前等长风洵。 丹青见寒王一直未出来,便欲去请。 如堇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丫环道,“你叫什么名字?去请驸马启程。” 那丫环正是兰浮苏,“奴婢名阿兰,这就去请驸马。” 兰浮苏转身离去,如堇不明白公主为何不让自己去,却叫一个府中的下等丫环。 如堇轻笑,“洵哥哥本就不愿去,你是我身边的人,去了他见到更不高兴。” 丹青垂下了眼,主子如今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应天公主,可是在寒王面前,依然如此小心翼翼,处处为寒王着想。 兰浮苏进了主院,长风洵刚穿好衣服,门外站着公主的守卫。 兰浮苏上前很是恭敬,“驸马,公主的马车在门外候着,等您一道去西山春狩。如今正是初春,虽然有些凉意,但好在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驸马和公主此行西山,说不定还能在离西山五十里的桃花坡见到桃花盛开呢。” 长风洵看着面前的兰浮苏,离西山五十里的桃花坡? 顾承宣已经安排妥当了?见兰浮苏手指微动,他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兰浮苏的脖子,高高举起, “你也配与本王说话?” 兰浮苏一时喘不上气,一张脸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双手本能的在空中挥舞。 门口的守卫虽然看见了,却也不敢吱声,更加不敢阻拦。 驸马是公主心尖尖上的人,别说是杀了一个婢女,就算杀了他们全部,公主也不会眨一下眼。 众人低下了头,不敢看。 兰浮苏双手挥舞间,将一个纸条塞入了长风洵的怀中。 长风洵迅速的松了手,面色凌冽,转身走出了主院。 兰浮苏重重地跌落在地,大口的喘气,见长风洵走远, 守卫们才敢上前扶起了兰浮苏,“阿兰,你怎么样了?” 兰浮苏掉着眼泪,目光惊惧,哭得说不出话来。 如堇听了守卫的汇报,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因为昨晚洵哥哥提出要见半溪一面,她没有同意。 想来今日生气,才对那个婢女动了手。 他回京都的一切平静,看来只是为了保全半溪性命。 如堇看着坐在马车对面的长风洵,双目紧闭,俊美的五官如刀刻一般完美。 他不爱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人在她身边就好,这一世,他必然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长风洵的脑海中,闪过兰浮苏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 西山外桃花坡已经埋了大量火器,威力无边。 那桃花坡是西山回京都的必经之路,却也远离村庄,并无百姓居住。 想来顾承宣选择此地,便是不想伤及无辜百姓。 此次王公贵族都去西山参加春狩,京都正是空虚之时,顾承宣早已准备好,他带着顾家军在这个时机占领皇城。 而半溪则会带着云深和月州军埋伏在西山和桃花坡。 雍州节度使家的小公子霍子秋是小七的伴读,没想到半溪也能说动霍其忠。 霍其忠本就是正直之人,虽然读书不多,只是个武夫,却也擅带兵,当年在雍州确有过几面之缘。 如今有了顾家军,再加上月州和雍州的兵力,长风洵在心中微微叹气。 顾承宣丢了一个难题给他,是要在桃花坡引燃火器取了如开城一行人的性命,还是在西山擒住如开城,擒贼先擒王。 顾承宣让他选择。 顾承宣当然知道,要说稳妥,当然是引爆桃花坡的火器,那些火器威力巨大,直接取了如开城一行人的性命最简单而且最有胜算。 毕竟想要在那么多守卫眼皮子下面,擒住如开城,风险很大,极有可能让他们的筹划前功尽弃。 但是顾承宣也知道长风洵的为人,他那有恩必报的性情,未必真能做得如此绝,取了所有人的性命。 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提前在西山安插了人手,也在桃花坡埋下了火器。 要如何做,全在长风洵。 这次春狩,注定会比从前更加隆重。 因为这是如开城称帝后,第一次春狩。 却也是最后一次...... 在如堇炙热的目光中,长风洵睁开了眼睛,眼中的凌冽和杀意,早已茫然无存。 如堇也出了神,跌入那深邃的眸子中,仿佛要沉溺过去。 不知为何,如堇觉得洵哥哥今日看她 ,似乎有些不同。 比平日里,似乎多了几份温情。一时也觉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就算他们之间有半溪隔着,但是终究是可以过去的,不是吗? 毕竟不管她做了什么,就算她杀了断机和断风,洵哥哥这些日子虽然闷闷不乐,却也未责骂她。 想到这里,如堇只觉得这春日,格外惬意。 如果能远离京都这些人和事,他们寻一处风景优美之处,也许洵哥哥会慢慢爱上她的。 于是情不自禁的开了口,“洵哥哥,你最喜欢哪里?此次春狩结束,我们离开京都吧。” 长风洵语气也很温和,“那你呢,如堇,如果能离开京都,你喜欢哪里?想去哪里?” 如堇有些受宠若惊,洵哥哥这是答应了吗? 他此时唤她如堇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从前。 声音温和,从前那些年,他对外人都戴着面具,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如此温和。 如堇笑得灿烂,“我,我其实还是喜欢如城,虽然那里荒凉,贫瘠,气候也不好。可是,我喜欢那里,老百姓性格爽朗,不像京都的人处处算计。那里四季分明。 每到秋天,黄草连天,放眼望去,萧瑟却也美极了。冬天的大雪会冰封整个如城,白皑皑的一片,干净极了。 还有夏天,夏天时,草地是绿油油的一片,看不到边。那时候,策马奔腾,快意极了。” 长风洵看着面前的如堇,此时她说起如城,眼中有光, 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年站在清宁宫的她,也是笑得明媚且灿烂,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光。 她,曾是他在冷宫中那几年,唯一的光。 可是...... 第160章 西山中毒 西山大营,气势恢宏, 因为这是如开城称帝后,第一次春狩,守卫自然也格外森严,长风洵跳下马车, 眼前一大片草原映入眼帘,远处便是绵延起伏的群山。 这西山向来也是皇室的春狩之地,从前父皇和众皇子每年春天,也会来此春狩。 长风洵却是在获得军功回京都后,仅来过一次。 幼时,随母妃住在清宁宫中自然不配参加春狩。 后来去了军中,就更没机会来这里了。 没想到第二次来,却是今日这局面。 陈公公见到马车,赶紧上前,“公主,驸马,皇上命老奴给两位准备了最好的营帐,稍作休息,明日春狩正式开始。” 长风洵环顾四周,五步一哨,看来如开城布防森严。 两人进了营帐,两个婢女端来了茶水和糕点, “公主,驸马,这是膳房新做的桃花糕,用的是桃花坡刚开的桃花,历经十五道工序制作而成,还请公主和驸马尝尝。” 丹青对着说话的婢女呵斥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那婢面容生得极其普通,此时吓得早已腿软,跪倒在地, “奴......奴婢......奴婢叫阿春......是西山的下等奴婢,今......今日......今日主管命小的到公主帐前来伺候......” 丹青上下打量着的阿春,一看便是乡野间的粗使婢女, “将这些桃花糕拿下去,公主对桃花过敏,下次再冒犯公主,你这脑袋就别想要了。” 阿春吓得连连磕头,“小的有罪,请公主责罚。” 紧接着又对着长风洵使劲磕头,“求驸马饶命,求公主饶命!” 长风洵的目光冷冷的从阿春身上闪过,并未说话,冷然起了身行至了内室。 如堇当然知道洵哥哥的性子,从来不管这些琐事。 今日气氛刚缓和了一些,不想让这些琐事扰了,便对丹青道: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丹青领着两个婢女退出了门外。 内室之中,长风洵手指摩挲着食指上的指环。 如堇看着已经打好地铺的长风洵,如今在西山大营,只有一张床。 总感觉洵哥哥今日对自己的态度比从前要好, 如堇也未计较,径直上了床,躺下。 不着急,她们接下来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相处。 第二日,春狩开始,众皇子,大臣都兴致勃勃。 长风洵冷眼看着众人,却并未参与其中, 如开城对长风洵的反应并不奇怪,他自然知道长风洵的心性,以他当下的处境和身份, 要是跟着参加,才更让人奇怪。 如开城也未勉强他,任他冷眼旁观。 再有一日,春狩便会结束,再休整一日,便会拔营回京都。 长风洵看着远处的飞鸟,因受惊从树丛中振翅而起。 暮色将近,如开城起了身,“今日到此为止,众卿回营吧。” 入夜, 如堇只觉得浑身发冷,胸口一阵抽痛,睁开了眼睛。 长风洵也挣扎着坐起了身,刚要说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如堇强忍住身上的疼痛,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到长风洵身边, “洵哥哥,你怎么了?我们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长风洵根本动弹不得,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 如堇大乱,高声喊道:“丹青.....传太医。” 丹青夺门而入,见此情形,赶紧出门寻太医去了。 门外的奴婢,见公主和驸马两人都口吐鲜血,吓得不轻。 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上前扶起二人。 不多时,太医赶来,一番把脉后吓得满头是汗。 如堇看着长风洵虚弱无比,心中不安, “太医,这是何故?” “公主殿下和驸马是被人下毒了,此毒名为断肠,越是武功高深之人,中了此毒影响越大,会内力尽失,五脏六腑如火灼,痛不欲生。所以公主和驸马虽然都中了此毒,但是驸马却表现得更严重一些。” 听了这话,如堇心中甚是忐忑, “你可知道此毒如何解?” 太医惶恐的跪下,“恕老臣无能,只是从前听说过此毒,并无解法。” 如堇听了未作他想,“丹青,你速去父皇营中,禀明此事,请父皇营中的太医来看看。” 丹青不敢耽搁,快步往皇上的营帐走去。 大家都知道丹青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婢女,未敢阻拦。 丹青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皇上的营帐前, 守在帐外的是陈公公, “陈公公,驸马和公主被人下毒了,太医束手无策。” 陈公公一听是公主中毒,赶紧进了营帐。 皇上早已睡下,但是听闻如堇和长风洵中毒,立即起了身。 “叫丹青进来......” 丹青打小便跟着如堇在如城长大,此时早已是六神无主, “皇上,公主和驸马中了毒,已经宣过太医,说是并无办法。” 如开城一听,便站起了身,走向了营帐外,想去往如堇的营帐看看。 却被陈公公拦下,“皇.....皇上......” 如开城神色急切,如堇从来都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朕要去看看堇儿,你快去将朕带来西山的太医传至堇儿的营帐中。” 陈公公神色为难,看向皇上身后跟着的丹青,欲言又止。 “皇上,您先别急,不如先让吴太医去看看公主和寒王。” 陈公公故意没说驸马,而是突然称呼长风洵为寒王,以提醒皇上长风洵是前朝皇子的身份。 怕长风洵以假装中毒为由,骗皇上前去,那时候守卫放松,万一出了什么差池。 如开城本是因为最疼爱的女儿中毒,一时乱了心神。 被陈公公这样一提醒,瞬间冷静了下来, “那便让吴太医,带着其他西山所有太医前往公主和驸马营帐中诊治。” 吴太医是从如城一路跟着如开城进京的府医,当初在如城他的医术了得,跟了如开城几十年。 如开城称帝之后,吴太医就负责整个太医院,自然是他最信得过的人。 陈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领着丹青去请吴太医。 陈公公的担忧不无道理,长风洵毕竟是前朝皇子,如今这局面,难怪他不会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如今远在西山大营,守卫毕竟不如宫中那般森严。 想到此,如开城虽然心中担忧,却也回了营帐中坐下,等吴太医的消息。 第161章 夺回京都 不多时,吴太医脚步急促的来到如开城营帐中回禀。 “堇儿如何了?” 吴太医神情凝重,“回皇上,老臣刚才为公主和驸马诊治,确实是中了毒,此毒为断肠,是民间失传多年的奇毒,据老臣所知,用西域的太阳草可解。” 如开城大惊,大声呵斥道: “何人敢在这西山大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给公主和驸马下毒,来人,马上去查!” 贺将军听罢,领命前去查此事。 如开城看着吴太医,“那眼下有什么办法?” “回皇上,老臣已经开了药方为公主和驸马先行医治,眼下情形十分凶险,只是驸马因有内力武功在身,所以此毒对他更为凶猛,会导致驸马内力全无,剧痛难忍。 此毒若不及时解,会导致五脏六腑溃烂而亡。老臣建议即刻回宫,宫中有有味药可以暂时压制毒性,同时派人前往西域求得一味太阳草,方有一线生机。” 如开城听罢,并未犹豫,如堇打小便是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嫡女, 此番又为如家筹谋,登上帝位,自然不希望她有分毫差池, “通知太子,即刻回宫。” 如焰是如堇的嫡兄,如开城登基他自然也就顺利被立为太子,他也同样疼爱自己这个妹妹。 即刻调度,拔营连夜回宫。 ...... 如堇和长风洵的帐中,因两人中毒后身体极其虚弱, 太子如焰又加派了人手,守在营帐之外,就连月朗和清风也被安排破例进了公主的营帐之内, 担心下毒之人会对公主不利。 丹青心急如焚,守在如堇身边,哭红了双眼。 几个从宫中跟来的宫女忙着收拾东西,准备陪公主回宫。 长风洵躺在一侧的长榻之上,白色的长袍上沾满了斑斑血迹。 营帐帘被掀开,进来一个清秀的婢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两碗药,清风很是谨慎,拦住了她, “你是何人?这是端的什么?” 那婢女被吓得浑身颤抖,唯唯诺诺的答道: “奴......奴婢......是总管派来公主营帐中伺候的......这是吴......吴太医刚才开......开的药方。” 月朗看着那婢女端着茶盘的手拉倒颤抖,两个碗里的汤药也跟着晃得厉害。 从怀中拿出试毒的银针,便放入了汤药之中。 这药,并没有毒。 丹青也抬头道:“她叫阿春,这几日一直被分派在营中做些琐事。” 清风这才放下了拦着阿春的手臂, 丹青从托盘中随意端起了一碗药,便要伺候昏迷不醒的如堇服下。 “另外一碗,你伺候驸马服下吧。” 阿春颤抖着应了一句,“奴......奴婢遵命......” 颤巍巍的端起了汤药,往长风洵的长榻走去。 长风洵刚刚悄悄运过气,确实是内力全无,看来是真的中毒了。 阿春上前低下头,小心的扶起了长风洵,长风洵看到了她头上的发簪。 正是母妃留给他的那一支,藏宝图半溪已经取出,所以现在是想以这个发簪为信物。 告诉他,阿春是自己人。 长风洵很是配合的半坐起来,阿春端过汤药,此时背对月朗和风清, 只见阿春在他面前,动作极快极利落的将指甲中藏好的粉末状的东西,抖入了汤药之中。 因为有了半溪的那只发簪,长风洵并未作他想,接过汤药服下。 阿春始终未言语,小心的接过碗,退了出去。 长风洵感觉到一股暖意从丹田涌起,内力也有恢复。 原来阿春送来的这是解药。 此时太子如焰已安排好一切,来接如堇和长风洵上马车回宫。 一众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赶回京都。 长风洵随着马车的晃动,透过飘动的窗帘看向马车外。 再有一刻钟,便要经过桃花坡了,按顾承宣的安排,那里早已埋下大量火器。 长风洵暗里运功,内力已然尽数恢复。 一侧的如堇因未服下解药,此时因疼痛而眉头紧蹙。 随着马车颠簸,一口鲜血喷出。 长风洵也假装虚弱的唤了一声,“丹青......” 丹青闻声,赶紧叫停了马车,掀开马车帘, “驸马......” \"如堇昏过去了,你快去禀告皇上和吴太医。\" 丹青看着车内的血迹,心中也是担忧无比,转身便往前面皇上的车驾追了上去。 陈公公一听情况也不敢怠慢, 如开城命众人在此稍作休整,便下了马车,要去看如堇。 陈公公犹豫着叫了一声,“皇上......” 如开城回头看向他,“吴太医亲口说过,寒王也身中剧毒,内力全无,他比堇儿还要严重一些,你还担心什么?” 陈公公本是有些忧心,但是吴太医和他都是跟着皇上从如城来京都的, 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吴太医对皇上的忠心他自然知道,那他的话当然是信得过的。 想到此,陈公公未再阻拦,便跟着如开城向如堇的车驾走了过去。 因如堇和长风洵中毒,所以特意安排了一驾最宽敞的马车给他们二人,此时即便是如开城上了马车,也不觉得拥挤。 长风洵见如开城,便要起身, 如开城摆了摆手,“你身子不适,便躺着吧。” 说罢他坐到了如堇身边,如堇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握住自己手的父皇。 眼中热泪盈眶,此时身体的疼痛,让她想起了上一世经历的种种。 但是好在,这一世,她改变了结局,父皇,兄长,都还活着。 如开城见女儿哭得像个泪人,只道她是疼痛难忍,安慰道: “堇儿,别怕,父皇在这里。朕已派人去了西域,寻找解药,你放心,一定能给你们二人解毒的。” 听了这话,如堇将头放在父皇的腿上,哭得更加厉害。 如开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堇儿放心,会没事的。等回到宫中,吴太医会有办法缓解你们的毒。” 如堇抽泣着点了点头。 长风洵握着藏在袖中的匕首,手指微动。 这样的决定对于他来说,同样艰难。可是,如果他再犹豫, 前方桃花坡的火器一旦触发,伤亡只会更加严重。 突然,马车外,如焰急促而焦急的声音响起, “父皇,顾家军反了,趁西山春狩,已经控制了京都......” 如开城大惊,“什么......?”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到了如开城的脖子上...... 第162章 对峙 如堇和如开城,同时从错愕中回了神。 “你没有中毒......?” “顾承宣是你的人......?” 长风洵知道眼下,是应该结束一切了。 “如王,带着如堇和如焰回如城去吧,那里依然是如家的封地。” 如开城突然大笑了起来,“老夫到底是对你心软了,堇儿喜欢你,我便想成全了你们二人。却忘记了你是我亲手扶持长大的一头狼。” 长风洵看向架在如开城脖子上的匕首, “如王当年对我的扶持之恩,本王一直铭记于心。所以今日,只要如王答应带着如堇和如焰回到如城去,永不回京。过往种种,皆烟消云散。” “过往种种,烟消云散......”如堇反复呢喃着,笑了起来,吐出了一口血, “洵哥哥,你难道忘记了,半溪还在我手中?” 长风洵看着几近癫狂的如堇,轻轻叹息, “在你手中的,从来都不是半溪,而是半舒。” 如堇身子一颤,原来是半舒,难怪她自毁了容颜。 原来,一切他们早有安排。 因皇上被劫持,马车外面已是对峙之势。 如堇此时感觉不到身上的剧痛,只因这一世一切被再次颠覆带来的痛意更甚。 “洵哥哥,你为何要如此?” 长风洵看向一侧的如堇,“你又是从何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当日我离开京都,你找我要那把号令风云卫的匕首之时,你就早计划了这一切? 虽然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但是,这些年,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你应是知道的。” 如堇再次笑了起来,娇弱的身子跟着轻颤,嘴角的血跟着往外浸,那样突兀而悲伤: “我从幼时见你,便喜欢你。我用尽一生为你筹谋,可是你呢?你娶了半溪,她有什么好?你那么爱她?洵哥哥你扪心自问,如果没有我和父王,可会有你的今天?你会一辈子呆在清宁宫,一事无成。” 说到后来,如堇有些歇斯底里。 长风洵道:“所以,只要如王带着你们回到如城,这一切本王不不再计较。如城依然会是你们的封地。” 正在这时,马车外,贺将军禀报如焰,“太子,属下抓到一个人。” 如焰见到来人,脸上露出笑意,上前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走到了马车前, “长风洵,不如你看看,谁在我手上?” 长风洵掀开马车帘,看清被太子抓住之人,正是半溪。脸上有一丝慌张闪过,不着痕迹, 长风洵带着如开城下了马车,如堇也挣扎着让丹青搀扶着跟了下来。 “长风洵,做个交易如何?你放了我父皇,我放了你的王妃。”如焰冷声问道。 长风洵指尖微动,环顾四周,都是如家军的人。 他要是放了如开城,以眼下的情形,就算换回半溪,两人也休想离开这如家军的重重包围。 可是眼下也没有旁的办法。 如焰手中的长剑紧了紧,在半溪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血顺着锋利的剑刃往外渗。 “我可没什么耐心,放了我父皇,否则我杀了她。” 长风洵大声道:“住手!” 如焰笑了,就从长风洵此时的神情来看,他就知道,长风洵一定会拿父皇来换自己手中的这个女人。 长风洵带着如开城往前走了几步,半溪阻止道: “长风洵,你疯了?退回去,你现在拿如开城来换我,就是死路一条。他们不会放我们离开的。” 长风洵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更不可能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一步,再前一步,如堇看着长风洵离如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只要兄长能换回父皇,半溪今日休想活着离开。 突然,一只冷箭从远处疾驰而来,击穿如焰的后背,直达前胸。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如闪电般落到了眼前,一把从如焰手中扯过半溪。 如焰满脸不可置信,如家军重重包围,他不相信有人可以有这样的身手。 在惊悚中,如焰的身子往下坠,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幕,让如堇失了声,她只觉得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兄长死了,这一世,兄长依然死了...... 这样的宿命让如堇浑身战栗,脸色更加苍白。 如开城大喊道:“焰儿......” 可是地上的如焰再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来人正是云深,他护过半溪,站在长风洵身侧。 长风洵看着地上的如焰,幼时他们也见过,此时倒在血泊之中。 “如王,本王并不愿意大动干戈,只要你愿意回到如城去,本王保证不伤你和如堇分毫。你们在如城依然会一世无忧。” 如开城大笑道,“一世无忧,我的焰儿死了,你叫我回到如城一世无忧? 长风洵,你也太小看本王了,你想不费一兵一卒就拿回这江山?你以为有顾家军帮你,你就能稳赢? 哈哈哈,我如家军也并非全在京中。在离此处最近的云州,有我八万如家军,还有死士。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出一个时辰,云州的八万如家军便会赶到此处。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半溪看着如开城,声音清浅, “如王,你怕是要失望了,云州的八万如家军,走不出云州半步。” 如开城大笑,“不可能,顾家军既然能从我如家军手中拿下京都,必然是倾尽了全部的顾家军之力。你们哪里还有人手可以阻止我云州的八万如家军。” 半溪从怀中拿出一个封信,递到如开城面前, “这是西岐二皇子苏子规的亲笔信,他已带兵围住了云州的八万如家军。” 如开城看向那信上的印记,正是西岐国的图腾。 “你......你居然和西岐人勾结......” 半溪轻轻地笑了,“如王,西岐国二皇子深明大义,助寒王一臂之力,怎么到了如王这里,就成了勾结了?” 如堇看着面前的人影晃动,她甚至有些恍惚,上一世的情形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闪过。 仔细回想上一世,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长风洵是不忍心杀她的。 或许在长风洵心中,多少还惦念从前的恩情。 贺将军领着如家军站在不远处,看着长风洵挟持着如开城向前走, 如开城在长风洵手中,这些如家军都不敢妄动。 第163章 生死相随 如堇看着如家军众人束手无策, 她看着长风洵带着如开城走过,如家军无可奈何的让开了一条路,怕他伤了皇上。 而云深,护着受伤的半溪,走在前面。 半溪,为何总有人甘愿为了她不顾生死,付出一切? 为何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是她的? 如堇冲了上去,双手握住了长风洵的匕首。 长风洵本能的抬手,掌风强劲,在落下之时,看清了如堇毫无血色的脸, 以及,她紧紧握住匕首的一双纤细的手,那匕首陷入极深,瞬间血顺着匕首流到他的手上,温热中带着焦灼。 如开城这些年征战沙场,武功高本就极高,有了长风洵这瞬间的迟疑,如开城反手一掌在长风洵的胸前,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脱离了长风洵的掌控。 身后的贺将军立刻上前迎住了如堇,将她也拉回了如家军的阵营之中。 长风洵挨了如开城那一掌,身子退后了几步。 如堇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双手,突然就笑了,她赌对了。 洵哥哥,到底还是对她有几分真心的,因为在自己握住他匕首时,他迟疑了。 这片刻的迟疑,足够了。 只是,为何这血,流了那么多,依然感觉不到痛。 长风洵只觉得喉咙一阵热意,一口血冲了上来。如开城的功力本就深厚,刚才那一掌换作旁人,怕是早已殒命。 半溪上前扶住长风洵,“你怎么样了?” 长风洵反手握住了她,眼中尽是柔情,“无碍。” 四下全是如家军,如今如开城已经不在他的掌控,如家军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只要能再行几百米,前面便是埋火器的地方,如家军便追不上他们。 他对云深道:“我断后,你带她先走。” 云深颔首,并未说话,一把拉过半溪便要突围。 半溪知道眼下寡不敌众,“不,长风洵,我们一起走。” 长风洵看向云深,他护半溪的真心,长风洵当然不难看出。 “带她走......” 如开城一声令下,“何必如此情深?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如家军冲了上来,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长风洵刻意清理云深和半溪身边的如家军,让他俩离开。 而云深本就轻功极高,而且他并不恋战,他只想带半溪活着离开,他不要她受到任何伤害。 如家军是如开城亲手带了来的,这些年浴血奋战,如今层出不穷的涌上来,要为如焰报仇。 一片混战之中,长风洵身上已是多处受伤。 贺将军与云深缠斗在一处,如堇看着留在身边保护她的月朗和清风道, “你们去帮帮贺将军,半溪,今日必须死!” 清风和月朗有些迟疑,他们本就是留在此保护如堇的。 如堇看着父王的刀落在长风洵身上,划出长长的伤口,心中各种情绪翻滚,大声吼道: “去,杀了半溪,我要她死......” 月朗和风清领命冲向了云深,云深虽然武艺高强原本远在贺将军之上,可是总要分心护半溪周全。 如今再加上月朗和风清两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便已尽显吃力。 长风洵躲过如开城的长刀,飞身至云深和半溪身边,挡开了月朗和风清的进攻, “带她走......” 云深在长风洵牵制住月朗和风清的间隙,带着半溪就要飞身离开。 可是如开城的长刀从背后就要刺向长风洵,而此时,长风洵已被月朗和风清缠住。 眼看如开城的长刀就要刺入长风洵的后背,半溪挣脱了云深的手,冲了过去。 挡在了长风洵的身前,长刀袭来之时,半溪忍不住闭上了眼。 这样,就要死了吗? 可是想像中的痛意并未袭来,睁开眼睛,看到云深已挡在她的身前。 长刀没入云深的腹部,他并未犹豫,一掌击退了如开城。 如开城的长刀跟着抽出了他的身体,血喷洒而出, 半溪只觉得心中钝痛,“云深......” 云深并未去管自己的伤口,带着血的手抓住半溪,用尽最后的力气,往空中一跃, 脚踏过士兵的肩膀和头,飞出了重围。 如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半溪必须死,她大喊, “放箭,不能让他们离开......” 数箭齐发,云深并未回头,他一把将半溪抱进怀中,让她不至于被箭所伤。 如堇看着刀光剑影中,伤痕累累的长风洵,如果是上一世,她自然会冲上去不顾一切,求父王不要杀他。 可是,这一世,眼下这情形,她犹豫了。 兄长已经死了,她不想父王再次惨死,如家上上下下满门皆亡。 可是为何,心还是会痛,那样无边的痛意,如何是好...... 两支箭射入长风洵的胸前,血跟着他的厮打往外流,那样炫目的红。 在另外两只长箭射向长风洵的时候,如堇冲了过去...... 真痛,原来箭刺进身体,这样钻心的痛...... 长风洵看着挡在身前的如堇,身子像一个纸片一样,往下坠。 他在她坠地之前,接住了她。 如堇顺势躺进了他的怀中,“洵哥哥......” 加之之前中毒,如今又替长风洵挡了两箭,如堇的气息已经极弱。 长风洵从来无心伤她性命,声音急切 , “如堇,没事的,这毒半溪有解药,回头让她给你。” 如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原本受伤的手满是血迹,轻轻地抬起,摸到了长风洵的脸, “洵哥哥,原来在你怀里,是这样的感觉......” 长风洵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如堇,“我从未有心伤你......” 如堇浅浅的笑了,笑得坦然, “洵哥哥,我相信,我知道你不会伤我......因......因为......从前如家满门被灭,你......你也保下了我一人......” 说着一口血从如堇口中喷出,她开始大口的喘息,仿佛一条离开水多时,频临窒息的鱼, 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流,她还有那么多话想说, “可是......可是洵哥哥......我并......并不想那样一个人活着......看你和半溪日日在一处,那样的日子于我来说,生不如死。 我......我宁愿死......所......所以这一世,我想...... 我想和你一起死......” 第164章 生生世世,永不复相见 长风洵只当她说的这些都是胡言乱语,安慰道, “会没事的,你会好的,传太医......传太医......” 如堇伸出手放在了长风洵的嘴唇上,指尖并无甚温度,带着薄凉, “洵哥哥,不必了......我......我还有好多话想......想和你说...... 我这一生所有的快乐和不幸,都是从十岁那年的清宁宫开始的,那一场大雪,那一树盛开的腊梅,那一年十岁的我,还有......还有十一岁的你......这些......这些种种都不无辜......” 长风洵感觉到怀中的如堇正在失去体温,记忆仿佛也回到了那一年的清宁宫。 大雪中,她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他, “你冷吗?抱着这个,暖和些。” 随后她又取下自己的貂毛披风,系在他的身上, 那一日,蜷缩在角落的长风洵,看着面前娇贵的女孩,觉得她身上仿佛带着天使的温暖光晕, 那是他少年时期,绝望中的一缕天光。 眼泪从长风洵的眼角滑落,滴在如堇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对不起......请你相信我,任何情境之下,我始终想保你和如王周全......” 如堇目光有些涣散,声音温柔极了,脸上的笑甜美而灿烂, 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年初次相见,她一脸明媚, “没关系,洵哥哥,我真的......真的好喜欢洵哥哥......真的好......好喜欢洵哥哥...... 只是......只是如果还有来世,如堇不想再遇见洵哥哥了,今日之后,愿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复相见......” 说话间,如堇手中的发簪刺入了长风洵的胸前, 长风洵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从前,她看到一只流浪猫也会怜惜、伤怀。 长风洵低头看着她的手,那样纤细的手,此时正握住那只发簪刺入自己身体。 血顺着流了下去,沾满了她的手。 如堇再次笑了,这一次,她笑得癫狂且心满意足, “洵哥哥......我们......我们死在一起吧......因......因为下辈子不会再见了......” 长风洵感觉到胸口的痛意,也同样感觉到手中如堇的身体温度正在消散。 在意识溃散之前,长风洵看到远处,尉迟永安和雍州节度霍其忠带着救兵赶来, 阵阵厮杀声,马蹄声,在长风洵耳边回响。 他还看到,半溪跑过来的样子,裙角飞扬...... 他试图伸出手去抓住她,手在半空中,掉下来,跌落在如堇带血的裙摆上...... ...... 半溪冲上前,抱住长风洵,“长风洵......你不可以死......” 用手去探他的脉,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想起离开逍遥谷之时,宁逍遥给过她一枚九转丸,说天下只有一颗,当年这药是为尉迟仲伦研制,可在为危难之时起死回生。 可惜还未等宁逍遥研制成功,尉迟仲伦便过世了。所以在离开之时,宁逍遥将这药赠予了她。 半溪拿出九转丸放入长风洵的口中,有了这九转丸,长风洵便暂无性命之忧。 远处如家军和尉迟永安带来的救兵混战一片, 看着如家军节节败退,半溪喊道:“永安,留如王性命......” 半溪的喊话也吸引了贺将军的注意,他一个跃身,飞奔而来, 长矛直直地刺向半溪的胸口,尉迟永安见状就想赶来, 可是他离得太远,即使用尽全力,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绝望和悔恨间,他看到云深挡在了半溪身前, 那只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 “云大哥......” “云深......” 半溪看着云深倒下来,伸手去接住,尉迟永安已经赶了上来,长剑带着愤怒刺入贺将军的身体。 半溪看着云深身上的多处伤口,那都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宁逍遥只给了她世间仅有一枚九转丸,刚才已经给长风洵服下, 此时看着满身是血的云深,半溪拼命搜索自己所有的医学知识, 她拼命召唤空间,可是毫无反应, 止血,止血,半溪手忙脚乱的扯下自己的裙摆,止血,必须马上止血。 那把长矛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以半溪的医术,她知道,眼下已是回天乏力。 可是她多么希望会有奇迹发生,此时被无边的绝望和无助层层包裹, “云深......云深......” 云深第一次,笑了,他唤了他们初次相见时的名字, “晚照......别哭......” 这一声晚照也让半溪想到了她和云深的第一次相遇。 云深是她穿越过来,逃离寒王府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多么希望他活着。 “云深......是我,我是晚照,你不会没事的。” 云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半溪第一次见他笑, “原来你会笑呢,从前总是板着一张脸。” 云深的身体开始抽搐,因为失血过多,大势已去。 他很用力的尝试笑得更开一些,可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晚照......后来每每想起......我才是最先遇见......遇见你的那个人......” 尉迟永安看着云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云大哥......” 半溪抱着云深的尸体,雍州节度霍其忠走了过来, “寒王妃,已活捉如开城。” 半溪看着眼前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眼下长风洵昏迷不醒,所有事情自然是要呈报寒王妃定夺, “给如王一架马车随我们一道回京都,务必以礼相待,万不可苛待如王,他于寒王殿下有知遇之恩,要如何处置,待王爷醒了再定夺。”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京都。 顾承宣早已带着顾家军拿下了京都。 如今正领着一帮大臣在城门处迎接寒王和寒王妃。 一众大臣虽然想请寒王登基,可眼下长风洵昏迷不醒, 半溪看着桌子上的传国玉玺,对顾承宣道: “将这封信交给西岐国二皇子,苏子规,就说我与寒王殿下多谢他出兵相助。至于之前答应他的,会协助他登基成为西岐国皇上,等寒王醒来定会践行承诺。” 顾承宣接过信便要离开, 半溪问道:“半舒呢?” 顾承宣停了身,“当日拿下京都便救了她出来,怕被如堇看出破绽,她已自毁容颜。 如今她已经离开京都,临行前她让我转告你,说因为她的嫉妒和无知,被如堇利用,害死了长冬,让如开城有机会谋朝篡位。 如今她无脸见你,也愧对长冬,此去会寻一处古寺,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第165章 又要告别 寒王府。 院中一片生机盎然,初春的风带着清爽拂过树枝, 阳光带着暖意洒在院中,一把长椅之上,长风洵身上盖着一张小毯, 因受伤过重,虽然服下了宁逍遥的九转丹,可如今十日过去了,依然未醒。 半溪每日守在身边,让顾承宣找遍了皇宫,也未曾找到那条可以召唤空间的珍珠项链。 半溪蹲在地上,细细地看着长风洵的精致俊朗的脸, 找了这一圈,也并未寻到可回去的办法,如今连空间也没有了。 又想起云深,他为自己而死。 心中依然觉得疼痛,想起那一日与云深初遇, 他总是板着一张脸,想起每一次有危险,云深总是挺身而出。 想起半舒,想起如堇,来到这个世界,亲自经历这些混沌。 如今尉迟永安已领了大将军一职,去了边城。 眼下东沧上下,群龙无首,都在等着长风洵苏醒。 半溪的指尖轻轻的拂过长风洵的脸, “长风洵,你打算什么时候醒来?我在等你,东沧都在等你。” 可是长风洵却未有半点回应,此时像一个雕像一般,安静的躺着。 半溪将头轻轻地放在长风洵的膝上,阳光照得她浑身暖阳阳的,迷迷糊糊的睡去。 府中的丫鬟看到这情形,也忍不住嘀咕几句, “咱们寒王妃对寒王真是不离不弃,这些天衣不解带的陪在寒王殿下身边......” “寒王殿下和寒王妃真般配,像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呸呸呸,等寒王殿下醒来,就会成为东沧的皇上,到时候王妃便是皇后了......” 几个丫鬟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悄悄离开了院子,去处别打扫去了。 长风洵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醒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却又因阳光而睁不开眼,眼前是一片大大的光圈, 白的,绿的,渐渐聚焦,看清了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半溪。 一张小脸温润中带着无邪, 长风洵抬了手去摸那张脸,真好,她在身边。 手指摩挲间,半溪也被惊醒,抬了眼,看到了清醒的长风洵。 一阵酸楚莫名的泛了上来,眼眶微红, “长风洵,你醒了......” “嗯......” 长风洵一把将半溪揽入怀中,这样明媚的阳光, 怀中最爱的女人,这样的午后。 长风洵只觉得这一生,从前所有的挣扎和流离,都值得。 ...... 嘉元七十二年。 长风洵登基,立半溪为后,国号长宁。 封顾承宣为首辅,赐尉迟永安为永安候。 如开城带着如堇和如焰的骨灰回到如城,依然保留如王封号,享亲王礼遇,永世不得离开封地。 如焰已过世,可膝下有一子如烨,赐封世子之位,可承袭爵位, 如家军留五万于如世子麾下,其他如家军编入国军。 如果如堇能看到这一切, 她是否会后悔,重活一世作出的选择。 可是人生一世,如昙花一现,终究多的是求而不得。 ...... 本书完结。 冬天快乐。 作者下一本书,想写一本纯古言, 没有穿越,没有重生,没有金手指。 下一本书,将不再迎合,不再追热点,不再刻意加快节奏找爽点, 只想静下来,遵从本心,写一本慢节奏的,丰满的,细腻的纯古言。 如果有喜欢的宝子们,可关注我。 各位,新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