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之约》 引子 引子 海北省经济较为发达的地级市,临近中国海岸线最北端起点,南临黄海、北接东北大陆,西近渤海,东与朝鲜民主共和国隔隔海相望。历史上,临海市不仅是与海外交流的重要港口之一,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属于重要的军事要塞。 位于临海市滨海新区的明川大学是海北省省属高等院校,也是国家重点大学之一。作为海北省排名第一的重点大学,明川大学坐落在环境最为优美的临海市南端滨海新区内,紧邻黄海,占地约2500亩。偌大的校园是这个繁华且喧嚣的城市中唯一的安静之处,校园里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只有阳光透过树叶点点斑斑洒在小路上的安静,到处飘荡着花草的迷人香味,让人神往。 司马元英是明川大学哲学系2015级硕士研究生,主修西方哲学史方向,已经学了两年,对于他来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离开校园,他害怕毕业,害怕融入社会,所以他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继续争取留在校园这个象牙塔内的机会。正如哲学给人的直观感知一样,司马元英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穿着随意、不修边幅,沉闷木纳、寡言少语。然而于司马元英个人而言,生于这世间自己虽活得不尽自在、不够世道,却也算活得澄澈。 今天是周末,多数在校生有的回家、有的游玩、有的去市里逛街,校园小道上没有往日熙熙攘攘的学生,给原本就安静的校园增添了意思沉寂的气息。 现在是北京时间18:34,北方的夏季日照时间总是显得过于漫长,原本已该夜晚的时间现在却宛若午后。但毕竟天色已晚,阳光也只能稀稀疏疏地洒落在校园里,透过小路两旁略显繁茂的银杏树枝叶,尽显疲态却又恬淡的安逸。 司马元英正从研究生公寓沿着博学路往明川大学南门走,从远处看,司马元英不急不慢的步伐总让人想当然地以为此刻的他正在享受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事实上,司马元英只是漫无目的、全凭惯性地走着,并无意留心观察周遭更替的时光,他正在思索着人生意义何在的终极问题,这可能会让人觉得矫情,不过对于主修西方哲学史且沉迷其中的他来说,这种问题再正常不过,何况他又刚刚读完叔本华《爱与生的苦恼》。 说漫无目的其实也不是,只是由于天天不间断的重复把有目的的散步磨练成了漫无目的的下意识行为。司马元英的目的地其实很明确,那就是沿着博学路往明川大学南门走,然后出了校门,穿过沿海公路,走到黄石沙滩,再沿着沙滩往东走,一直走到黄石沙滩的尽头——黄石崖,在黄石崖最陡峭的岩石上静静地坐着,望着远处的海面,思考者某些问题,或者什么也不想,就静静地坐着。 由于地缘的关系,黄石沙滩一直是明川大学学生的最爱,出了低温低于0下的冬季,其他季节的傍晚直至晚上,黄石沙滩总是吸引了多数明川大学的学生前来踏浪、戏水,当然其中情侣不在少数。据附近的居民介绍,这里之所以叫黄石沙滩得益于黄石沙滩东边的黄石崖。 与黄石沙滩不同的是,由于过于陡峭的地形地貌,黄石崖并没有得到明川大学乃至是临海市市民的青睐,一直被视为危险地带,自然没人愿意靠近。司马元英却偏偏喜欢这里,在他看来虽然这里很危险,但是在黄石崖的顶部却能看到最美的海景,只是着实需要花费一番不小的力气才能爬到最顶端看到最美的海景。 说是黄石崖,其实这里并非由巨石堆成,凭借着仅剩的自然地理知识,司马元英推测黄石崖不过是早年时期由于河流入海,在入海口冲刷形成的三角洲,至于黄石崖则是三角洲的边缘,不被冲刷的地形,由于河流经年累月的冲刷,三角洲地势越来越低,这里也就逐渐演变成陡峭的悬崖。只不过,悬崖顶端分布着几块大小不一的巨石,彼此接连、互相依靠,对于这些石头,司马元英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此刻,司马元英坐在黄石崖最高的石头上,双脚随意地耷拉在黄石崖边上,望着的远处的海平面,似乎想要一眼望到海那边的朝鲜半岛。 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觉,司马元英对海的那边是什么并不感兴趣,他关注的是人,是那种抛离开物质表象的真正意义上的人。此刻,他所想的是“按照叔本华的观念,如果人类的生命现象无非是人类求生欲望(意志)的客体,换句话说,如果人类的一切生命活动无非都是在满足自身的求生欲望,那么贯穿人一生的只能是痛苦和折磨,那么生的意义究竟在哪?当生的幸福成了上帝偶尔开心时给予人类的某种恩赐,我们有何理由不去拒绝这样一种生或者这样一个上帝?” ……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元英抬起手看了下时间,已是八点一刻,也该回去了,正好回去又足够的时间把纸牌屋第三季最后的两集看完。司马元英放下手又看了下海面,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看到了不远的海面有一艘停着的小船,司马元英一边小心地站起来一边想着“有点不合常理,这个时间还有船出海吗?总觉得那船不像在行驶中,更像是抛锚了。” 司马元英站起身打算一如既往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此时此刻的他并不知道从他决定起身的那一刻起已经决定了他的人生将从此改变,不,改变的不是他的人生,而是他周围的某些人的人生,至于司马元英本人,人生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司马元英带着这么一个疑问小心地走下了巨石,紧接着来到了黄石沙滩上。灰暗的月光不足以照亮沙滩,但凭着日复一日的重复司马元英也知道从哪走、路在何方。 刚踏上黄石沙滩没走几步,司马元英就被绊了一跤,他感觉自己的腹部顶着某个物体,他用双手支撑跪坐着,本能地用手去触碰了他脚前的东西,原来是一个麻袋,就像是北方人经常用来装玉米或者土豆的麻袋。 司马元英摸索着找到了袋口,他并不是想弄清楚什么绊倒了自己,而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他很想知道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麻袋明显被打上了死结,在灰暗的月光下,司马元英花费了不少时间才顺利地把死结打开,他伸手麻袋里一摸,瞬间一股寒意从手指传遍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只知道麻袋里的东西他既熟悉又陌生,他还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个让他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是什么,就感觉到他的脖颈间传来一股冰冷的寒意,在最紧要的关头他抬起头看到了在他左前方10米处的浅水区停着一艘小船,那艘船似乎就是他刚刚在黄石崖上看到的小船…… 但是,此刻司马元英最关心的并不是那艘船是不是他刚所见过的那艘船,而是他脖颈间传来的寒意究竟是什么,因为出于本能,他觉得那真的很想一把刀,一把足以把白天变为黑夜的刀…… 第一章 黄石沙滩上的尸体 第一部 第一章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呵护着我,浅浅岁月,拂满爱人袖,偏偏芳菲入水流;凉凉天意,潋滟一身花色,落入凡尘伤情着我,生劫易渡,情劫难了,折旧的心,还有几分前生的恨……”对于大早上的来电,欧阳芸溪想也没想地就把电话挂掉,继续睡觉。 今天是休息日,所以即使已经早上八点了欧阳芸溪仍旧在睡大觉。并非她有意赖床,实在是因为难得的休息日,昨晚她和几个闺蜜一起玩绝地求生,吃鸡吃到凌晨2点,困得不行。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呵护着我,浅浅岁月,拂满爱人袖,偏偏芳菲入水流;凉凉天意,潋滟一身花色……”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欧阳芸溪极其不耐烦地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号码,瞬间就清醒了,因为来电人是她的顶头上司“董有病”。 “董哥,今天是休息日耶,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虽然欧阳芸溪把董成海的电话备注为董有病,但她还是得尊称他为董哥,董有病啥的无非是自己私下里的“泄愤”方式,不过语气不耐烦倒是真的。 “你不会还在睡大觉吧?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你也太不合格了吧?赶紧起床,黄石沙滩有命案,你快点赶过来。”董成海在电话那边半带揶揄半带正经地说。 “什么啊?人民警察就不是人啊?老娘还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睡会懒觉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欧阳芸溪不服气地回应道。 “行行行,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赶紧起床,麻溜地赶过来,要不待会陈局追究起来别说我没替你说好话。” “行啦,知道啦。马上过去。”欧阳芸溪尽管语气里充满不乐意,实际上却在跟董成海通电话的时间里已经起床,挂完电话后直接进洗手间,洗漱完毕也不照镜子也不化妆,回到卧室在衣柜里随意地选了套衣服换上就出门了。 欧阳芸溪是2013级海北公安大学的毕业生,同时也是临海市公安局滨海新区分局刑警队里的一名刑警,对于刑警这样一种以男性为主的极具性别特征的职业来说,身为女性的欧阳芸溪显得格外突出,好处是,对于警队里的很多内勤活,身边的男同事们总会主动地帮她完成,当然这并不排除荷尔蒙作祟的献殷情成分;坏处在于,任何外勤,无论是否出现,她总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当欧阳芸溪赶到黄石沙滩时已经八点三刻了。黄石沙滩的外围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由于是周末,又加上事故发生于人流量较大的明川大学旁边,警戒线的外围已经聚集了不少明川大学的学生和附近的居民,警察们匆匆忙忙的进出着,欧阳芸溪出示了证件后直接走向尸体。 欧阳芸溪看到尸体的第一眼胃里的酸水就开始上涌,强烈的呕吐欲望让她不得不转过头。这是一具被强酸高度腐蚀的尸体,再加上在水中浸泡的时间过长,使得本就被腐蚀的肌肉组织看起来更像一丢水肿的“烂肉”,尸体周围的海水零星飘着属于尸体的肌肉组织。 “怎么,恶心了?”董成海递过来一张纸巾,不无揶揄地说道。 “有点。”欧阳芸溪用纸巾捂住嘴,强忍着胃里翻涌的酸水说。 “别说是你,我都有点难受,要换做早年钱的我指不定现在吐成啥样了。” “多谢您的安慰。我就不懂,这得多大的仇才会下这么狠的手?” “唷,又犯基本错误了吧,在缺乏确切证据之前别轻易下结论,目前也没证据能够排除自杀的可能。法医的初步鉴定结果是他杀,但也不排除自杀的可能,因为尸体全身出了被强酸高度腐蚀的伤口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死者的肌肉组织也都处于一种松弛状态,这样就意味着死者临死前身体处于放松状态,这很不合常理。”董成海看着尸体平静地说道,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同情或怜悯,取而代之的是见怪不怪的麻木和老练的深沉。 欧阳芸溪捋了捋头发说道,“确实不合常理,一般来说,如果是他杀,那么死者在临死前基本都会有挣扎的行为,死者死后的肌肉组织必然就会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而如果是他杀,排出药物自杀外,出于求生的本能,死者在临死前多多少少也会有挣扎的现象。而尸体所给予我们的信息明显排除了药物自杀的可能。” “所以啊,看来这又是一个疑难案件,又要糟心一阵子了。”董成海无奈地摇摇头。 “董哥,法医初步判断为他杀,但目前不排除自杀的可能,需要进一步进行尸检。从骨骼发育情况来看,死者的年龄在25-28岁之间,死亡时间在8小时之前24小时之内,也就是2017年7月18日早上9点到2017年7月19日凌晨1点之间。”刑警小林得到法医小刘的报告后马上就过来跟董成海汇报。 “现场还有其他线索吗?死者身份目前是否能够得到确认?”董成海接着问道。 “现场除了一个5l毫升装的饮用水瓶和一个钱夹外,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据小刘判断,饮用水瓶之前装的是强酸或含有高强酸的液体,钱夹里有188块现金、一张银行卡、一张西西弗书店的会员卡以及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的信息显示该钱夹属于一个叫欧阳元英的人,出身日期为1992年3月4日。” “好的,我知道了。你通知小刘他们把尸体运回警局准备进一步的尸检,通知其他人清理现场,然后收队回局里,一个半小时后会议室开案情分析会。”董成海思考了一会吩咐道。 “是的,董哥。”小林说完就转身离开,边走边冲着其他人重复着董成海刚刚的指示。 在回去的路上,董成海和欧阳芸溪彼此都沉默着不说话,董成海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透他的内心在想什么。欧阳芸溪则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脑海里满是那具被强酸腐蚀和被海水浸泡过的尸体以及现场留下的钱夹和司马元英四个字。 “董哥,那钱夹既然是司马元英的,那你说这司马元英是死者呢还是凶手?”过了一会,欧阳芸溪主动打破沉默。 “难说啊,从常识来看,一方面没有一个凶手会犯下如此巨大的失误,居然会在现场留下能够证明自己信息的钱夹和身份证,这无异于在告诉我们凶手就是我,除非这是在对我们挑衅。另一方面,如果死者是司马元英,那么钱夹不在一副口袋里而在身旁只有两种解释,其一是谋财害命,但从钱夹里的现金来看谋财的可能性很小,因为现金还在,也没几个抢劫犯会留下188这样一个有零有整的数目。其二就是司马元英在临死前主动把钱夹掏出来放在身旁,但这不合逻辑呀,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总显得过于刻意了。当然,也不能排除司马元英是先被残忍杀害而后扔到海里最终被飘到沙滩上,在被海浪漂回的过程中,钱夹从衣服口袋里掉出一同被飘到沙滩上,但这可能性微乎其微。”董成海半是回答欧阳芸溪半是自我分析着。 “天啊,这是我入警以来遇到的最复杂的案子了,这才刚开始就这么棘手,看来往后有得受了。”欧阳芸溪不无感慨地说。 驶离了沿海公路,董成海开着车拐入滨海新区主干道中山大街,离警局还有15分钟的车程,趁着前方还有一段较长的直行道,董成海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拿出一根烟放在嘴上点着,接着说“是挺棘手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什么假设都可以,但推理的最终结论却都会跟假设自身矛盾。” 第二章 警方初步确定死者身份 第二章 临海市公安局滨海新区分局坐落在滨海新区中山大街边上,如同其他经济较好的城市一样,公安局大楼往往都是该城市宏伟建筑之一。滨海新区公安局大楼总共有10层,楼高约有38米,占地面积足有15万平方米。大楼的出口正对着中山大街,面向中央大街的楼面中部偏上挂着巨大的国徽,楼顶则悬挂着一面五星红旗,在早晨海风的吹拂下飘扬着,异常鲜艳。 滨海新区刑事侦查大队办公地点在滨海新区公安局大楼的二楼,由于全球气候的变暖,使得近几年来北方的夏天越来越想南方,一点都没有高纬度该有的凉爽,倒是像足了南方闷热的蒸炉。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不断往外吹着凉气,既隔绝了外部的热浪,似乎又在暗示着作为社会正义最底线防卫者的公安局把一切邪恶力量隔绝在公安局触手能及的范围外。 刑警大队的会议室位于公安局大楼二楼的最西处,紧邻刑警大队副队长办公室。这是一间50平米左右大小的房间,房间内摆了一张椭圆形的实木会议桌,会议桌的西面墙上挂着两张300mmx400mm的投影布,投影布旁边还立着一个150mmx244mm的白色瓷板。 此刻,刑警大队的警员们都在会议室里坐着,等着他们的上司董成海给他们开会。投影布上显示着早上发现的黄石沙滩敏感的基本内容。 董成海正从刑警大队长孙雷办公室出来,他刚跟孙雷汇报完黄石沙滩案情的基本情况,以及他就他接下来所要采取的侦破黄石沙滩命案的想法征求孙雷的批准。 从他沉重中略显轻快的步伐中能够发现他的方案已经得到了孙雷的赞成。董成海是临海市公安局滨海新区分局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虽然是副大队长,但在刑警大队里除了大队长孙雷他就是头儿,恰巧孙雷同时还是滨海新区分局的副局长,刑警大队长的职务孙雷是兼任,在具体的工作部署中孙雷主管诸如政治工作等内勤,而侦破案件、抓捕犯罪嫌疑人等外勤工作属于董成海的工作职责,从这个角度来说,董成海在刑警大队里也算是一把手,毕竟外勤刑警之间的关系更像战士,刑警们自然更加听从与他们一起共过生死的董成海。 董成海走进会议室,站在投影布前,扫了一眼会议桌上的刑警队员们说道,“人都到齐了吧?到齐了我们就开会。”董成海顺手将手中拿的文件放到椭圆形会议桌上,回过头望着投影布继续说:“早上发生在黄石沙滩的命案,基本内容你们应该都已经了解了,经过我和孙局的研究,决定把这案件命名为‘7·19命案’,现在我大致简要地介绍下案情,然后安排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2017年7月19日,也就是今天早上,一位在滨海新区沿海公路晨跑的老人发现了黄石沙滩上的尸体并报警,结合法医小刘刚送来的尸体解剖报告,死者死前饮入大量含有强酸的液体,死于体会多脏器严重受损,同时,死者四肢和面部受到大量强酸的淋洗导致大面积腐蚀,法医初步鉴定为谋杀。” 董成海顿了顿,接着说道:“因此,结合命案现场遗留的钱夹以及里边的身份信息,我认为死者为司马元英,也就是钱夹的所有者,当然,这还需要等技术科的同事们将从钱夹上采集的指纹与死者进行dna比对后才能最终确认。从作案手法以及现场遗留物证来看,这不是一起以抢劫为目的的谋杀案,而是一起蓄意的、手段极其凶狠的仇杀案,上级指示我们要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此案。” “现在,我说一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芸溪、小林你跟我负责调查司马元英的身份以及他的人际关系;李松和沈强你们负责与其他部门协调,尽可能地调取黄石沙滩附近的监控路线,还原黄石沙滩周围至少三天的人流情况;王磊和徐峰你们负责与临海市各公安局、派出所联系,调查和汇总临海市近期内失踪人口的报案信息;其他人员先忙自己手头上的事,但要做好随时准备出警的战备状态。对于我的工作安排,你们有什么意见吗?”董成海安排完接下来的具体工作内容,回望着椭圆桌上的同事,等待着他们提出自己的意见,即使他知道不会有人有意见,他这么问也紧紧只是一种形式,但他知道,对于他这样的官在这样的单位里,要想得到下属的认可和服从,这种形式必不可少。” “大家要是都没意见的话,那我们就散会,各自按照自己的工作部署干活去吧,等这案件侦破后,我请你们吃海底捞。”董成海略微等了几秒,看没人提意见接着说道。 “得了吧,董哥,上次6·18命案你欠我们的自助烤肉我们可都还记得呢?”对于吃货一般的欧阳芸溪来说,一说到海底捞瞬间就激起了她对董成海上次空头支票的鄙视。 “就你话多,还不干活去。”由于欧阳芸溪就坐在董成海的旁边,董成海就拿着文件夹轻轻拍了下欧阳芸溪的头,边说边笑着走出会议室。 第三章 司马元英 第三章 最近几天,由于副热带高压北侧偏移的影响,临海市这几天的气温达到了几十年来同期气温的新高,昨天最高气温越过38度结界直逼39度。这给临海市居民的日常生活带来的重大影响,往常年份,位于北纬40度的临海市即使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气温一般也都徘徊在30-33度之间,虽然也有热感,但也就每天午后太阳处于一天当中最高点的时候,撑一撑也就过去了。也因此,临海市的居民乃至是一般企业并不像南方几乎家家都有风扇、空调,对于临海市居民来说,炎热来得太快且猝不及防,他们对近几日高温所能做的反应也只能是干熬着、尽量不出门。 早上十点,李松和沈强耷拉着脑袋出现在滨海新区公安局大楼门前,此刻的他们给人的印象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正义凛然的刑警,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警服,他们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路边摆摊的小贩。李松早已脱下他的警服上衣,衬衫纽扣也解到了第二颗,警帽被他那在手上当扇子扇风用。至于沈强则更夸张,他觉得李松这样还不够凉快,直接把警服长裤的苦口卷到膝盖,愣是把长裤穿成了五分裤。 李松和沈强刚从明川大学回来,他们从明川大学保卫处那边调取了明川大学研究生公寓附近的监控记录,结合从110监控中心获取的滨海新区沿海公路明川大学段和黄石沙滩附近各类营业场所自家安装的监控录像,基本上能够还原黄石沙滩2017年7月16日-2017年7月19日早上的人流状况。 “董哥,按照您的吩咐,我和沈强走访了现场商户和明川大学,通过争取,拷贝了他们各自的监控录像,结合110监控中心的记录基本上可以还原环视沙滩周遭7·19命案发生前三天的人流信息。”李松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一边跟董成海汇报着,一边全选他文件夹里所有的视频记录,按照时间顺序和地点平铺在桌面上。 “有没有什么发现?”董成海站在李松的后面,左手搭在李松的右肩上,眼睛看着显示器说道。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由于人流量太大,除了冬季以外,黄石沙滩每天都是游客人来人往。不过,有两个地方比较特别。其一是,从黄石沙滩附近一家卖海上用品商户的监控记录上看到2017年7月18日下午2点15分有8男3女共11个附近居民打扮的人从沿海公路往黄石沙滩上走,其中有6个人拎着大小不一的旅行袋。由于有效摄像距离的关系,该家商户摄像头只能拍摄到他们往黄石沙滩上走,具体去哪并不知道。” “有点意思。虽然说海边游玩大多都成群结伴,但一般也就三四个人,最多也就一家子七八个人,十几个人组团去海边不常见,而且从视频中传达出的信息来看,他们彼此不交谈,也不像是一家人或是朋友之类的。”董成海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到:“能找到他们之前出现的地点吗?” “能。”李松随即打开另一段视频录像并最大化,然后接着说道:“从明川大学东南侧围墙内的一段监控录像里看到这一波人出现在黄石沙滩之前还在明川大学东南边上居民区的小巷口里出现过,只不过视频画面里显示的是10个人,而非11个。从明川大学东南侧和黄石沙滩的地理位置分析,他们应该是从明川大学东南侧穿过沿海公路而后往西南方向走到了黄石沙滩,进入了海上用品商店的监控范围。” “也就是从明川大学东南侧监控范围和海上用品商户监控范围之间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是的,而且通过画面比对,多出的这个人年龄在23-31之间,男性。” “这倒是符合我们对死者基本信息的判断。”董成海将左手从李松的右肩挪开,摸摸了后脑勺接着说:“能确认这个多出来的人的身份信息吗?” 李松转过头,冲着董成海无奈地耸耸肩说:“不能。我们将这个人的画面放大并打印成照片,询问了附近的居民和商户,没有人说见过或者认识,大多数居民都认为他不是本地人,至少不是附近居民,脸生得很。” “你们接下来就扩大走访范围,看看离明川大学稍远地方的居民有没有见过这个人的,也可以协调下其他警局,看警局里有没有这个人的资料,也可以跟王磊他们沟通下,确定下他是不是最近的失踪人口。” 董成海说完就转身往办公室走去,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对了,你刚说特别的地方有两点,另一点是什么?”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一点特别有意思,那就是司马元英。”李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随手打开了几个监控画面。 “司马元英?” “对,就是司马元英,这小伙很有意思,明川大学南门处的监控画面上显示,司马元英每天晚上18:50都会出现,然后是19:15分会出现在海上用品商户的监控画面中,不仅仅是7·19命案的前几天如此,而是有保存的监控记录里天天如此,时间上的差别最多不超过5分钟。” “这人怕是有强迫症吧?这么准时,这规律也太吓人了。”欧阳芸溪接完电话后,来到董成海他们身旁冷不丁地喊道。 “所以才说司马元英这个人很有意思啊,作为一个大学生,他的生活规律比我们警察都严肃。”李松接着欧阳芸溪的话茬打趣道。 “不对,这两点之间有交集。你们看。”董成海一边说着,一边抢过李松右手的鼠标,打开另一个视频画面,接着说:“你们看,在7月18日当天,司马元英和那11人在同一时间段出现在了黄石沙滩的同一范围里。从海上用品商户的位置可以分析出无论是司马元英还是那11个人他们走向的方向只能是黄石崖以及黄石崖与沙滩交界处不出10米宽度的范围,因为如果不是往这两个地方走,一般都不会在海上用品商店往南走进入海上用品商店的另一个摄像头监控范围,对于那11人来说他们应该是一直往西走直到消失在海上用品商店的北面的监控范围。对于司马元英来说他则应该是一直往东走,直到消失在海上用品商店的北面监控范围。” 董成海看了看身旁的欧阳芸溪和李松,接着说:“司马元英7月18日出现在海上用品商店监控画面上的时间是7月18日晚上17:16,也就是他到达黄石崖或者黄石崖附近黄石沙滩的时间是19:20左右。因此,既然我们除了海上用品商店的监控录像外无法从黄石沙滩附近的监控里看到他们出现的画面,那么就有理由推断在7月18日19:20之后司马元英与那11个人一直都呆在黄石崖或者黄石崖附近的沙滩上。” “董哥,你的意思是死者很有可能是司马元英和那11人之中的某一个?”欧阳芸溪疑惑地问。 “这也是目前来说最合理的推论。”董成海自顾自地点点头。 “那么死者很有可能就是司马元英。” “为什么?”李松几乎地下意识地问。 欧阳芸溪望着李松,又瞅了眼董成海接着说:“首先,我们从监控画面中并没有得到司马元英和那11个人离开黄石沙滩的录像,这就意味着死者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中间的一个。其次,从那11个人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们并不像是去黄石沙滩游玩的游客,而且其中还有6个人拎着行李袋,可以判断这11个人很有可能是打算出海,但黄石沙滩并不是港口,没有理由有渔船停靠,所以这11个人很有可能是打算从这里坐船偷渡出境。最后,司马元英是重度强迫症患者,他缺乏合理的理由在7月18日之后不出现在明川大学和海上用品商店的监控范围里,同时,司马元英是明川大学哲学系2015级研究生,他不具备出海或者偷渡的现实条件,而他从7月18日19:15离开海上用品商店监控范围后再也没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行啊,芸溪姐现在推理能力见长啊。”李松半是欧阳芸溪开心半是感慨地说。 “那是,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是吧?”欧阳芸溪得意地说,同时拍了拍董成海的肩膀,看着他像是在征求董成海的肯定。 “你确认了司马元英的身份?”董成海无视欧阳芸溪的询问和眼神,看着欧阳芸溪问。 欧阳芸溪一看董成海并不打算夸她,心里有点来气,瞪了董成海一眼,赌气地说:“嗯。昨天我联系了明川大学的学生处,刚刚明川大学学生处给我来电,确认了司马元英是明川大学哲学系2015级在读研究生,主修西方哲学史,由于性格孤僻、学习成绩又好,所以司马元英在哲学系里算是小有名气。学哲学的人本来就另类,像司马元英这种哲学系里的高材生,有高度强迫症就很正常了。” “行了,那就先到这,李松你继续和沈强关注监控这一块,尤其是那11人之间新增的那一个,可以和王磊他们彼此共享信息,有什么情况要第一时间告知我。”董成海拍了拍李松的肩膀,接着说:“芸溪你叫上小林,我们一起去趟明川大学。” “是。”欧阳芸溪和李松异口同声地答道。 第四章 警方询问系主任王虹 第四章 “王主任您好,我们是滨海新区分局刑警大队的刑警,因为7月19日发生在黄石沙滩的一起命案跟贵系一位叫司马元英的同学有关系,因此特来跟您了解下情况。”一走进明川大学哲学系主任办公室,董成海随即主动地和王虹握手,并表明来意。 欧阳芸溪和小林紧跟着和王虹一一握手,握手的时候欧阳芸溪特意仔细地看了眼王虹,她感觉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外貌保养得很好,精致的五官和淡雅得体的妆容很难让人感觉这是一位已经四十二岁的中年妇女。同时,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并不是中年妇女常有的沧桑感,而是一种让人不自觉地拘束和压迫的强烈气场,举手投足和言语间充满了官场上那种政客常有的居高临下的傲气。欧阳芸溪顿时就被震慑住了,若不是因为身上的警服提醒着她已是一名刑警,她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忘了松开王虹的手。 王虹今天四十二岁,是明川大学哲学系的系主任,同时也是明川大学哲学系哲学教授兼硕士研究生导师,同时还是海北省哲学学会外国哲学委员会委员。对于一个刚年满四十二岁的女士而言,这么些头衔使得她的优秀在同龄人中被无限放大,她也确实是一位很优秀的女强人,要知道在目前的中国,很多临近退休了仍旧匍匐在副教授往教授上升的道路上,虽然副教授与教授近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对某些人来说却难如登天。很多高校工作者都觉得这种状况很不合理,却也都毫无办法,毕竟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既有体制的问题,也有国情文化的问题,有时候甚至还有政治影响力在起作用。当然,不管怎么说,王虹这个年纪就能成为明川大学的系主任至少说明了她各方面都有比常人优秀的地方。 “您好,请坐。”王虹和董成海他们握手完毕后,旋即用右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小张,你给董警官他们拿点水。” “是的,主任。”小张是王虹的助理秘书,从董成海他们进来后她就一直站在王虹右后方,双手自然下垂,掌心向内,右手放在前面与左手交叉呈90度角,叠放在小腹前。直到王虹吩咐她拿水后,她才小碎步地快速走出办公室,并有意地控制高跟鞋鞋跟和地板发出的响声,轻轻地关上门往休息室走去。 “王主任,真不好意思,希望没有打扰到您。”董成海他们在办公室里的长沙发坐下后,欧阳芸溪望了眼董成海又望了望王虹,略显抱歉地说道。 “欧阳警官客气了,谈不上打扰,配合警察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待董成海他们坐下后,王虹随意也在茶几右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分别看了看董成海、欧阳芸溪和小林,最后望着董成海略带微笑地说,“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王主任,您客气了,据贵校学生处老师说贵系2015级研究生里有一位叫做司马元英的学生,因此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跟您了解下司马元英这个学生。”董成海望着王虹,一脸严肃地说。 “您好,请喝水。”小张轻叩了下办公室的门,略微等了几秒拿着三瓶矿泉水走了进来,并将他们一一放在董成海他们面前的茶几上,董成海他们也一一表示感谢。 等小张给董成海他们拿完水后,王虹抬起头对小张说道:“小张,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小张略微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等办公室的门关上后,王虹接着说:“我们系2015级研究生里确实有一位叫司马元英的同学,不知元英同学牵涉到了什么案件,元英同学给我们老师的印象不像是一个会犯事的学生。” “王主任您别误会,我们并没有怀疑司马元英同学参与了犯罪活动。7月19日在贵校南门对面的黄石沙滩上发生一起命案,警方赶到现场后发现现场有一个钱夹,钱夹里有一张身份证,据身份证上的信息显示该身份证属于一个叫司马元英的身份证明。经过仔细调查,我们确认这个人就是贵系的司马元英同学,对于司马元英同学在该起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由于缺乏相关证据,我们并不确定,当然我们来跟您了解情况也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尽可能地还原事实真相。”董成海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王虹点了点头,接着说:“元英同学我认识,跟他有过几次直接接触。他原籍是南方东海省乾州市,市我们系比较优秀的学生之一,学习成绩优异,为人实诚,就是比较内向,不爱说话,除了学习上的事一般很少主动跟我们老师联系,个性比较突出。这样吧,你们具体想要了解什么,在我职责范围内我一定配合。” “谢谢。请问最近您有感觉到司马元英同学有什么异常吗?比如,旷课之类的。” “据我所知并没有。不过作为系主任平常我也很少跟学生们有直接接触的机会,一般都是通过其他老师的反应才有所了解,但据主管学生工作的老师们反应上来的学生违纪名单并没有司马元英。而且,现在2015级的研究生已经停课大半年了,也不存在旷课之类的考勤问题。” “研究生这么早就停课吗?”欧阳芸溪插嘴道。 “在我们系哲学研究生的教学安排是这样的,一般就第一年和第二年第一学期有课,第二年第二学期开始就停课了,研究生们一般要么留在学校专心撰写研究生学位论文,要么就找单位参加实习。据我所知,司马元英有考博的想法,所以他并没有出去实习,一直都在宿舍专业准备学位论文。” “那么,请问您最后一次见到司马元英同学是什么时候,或者最后一次听到有关司马元英同学的情况是什么时候?”董成海接着问道。 “上一次见到元英同学那可久了,还是第三学期学期末,大概是2017年1月中旬的时候,具体哪一天我忘了。那一次也是偶然碰见,就在我们所在这一楼层的电梯旁,我刚好从楼下坐电梯上来,他刚好要下去在等电梯,于是就碰上了,闲聊了几句,问了下他的学习情况。” “那最后一次了解到有关他的情况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吧,也就是6月初的样子,我们几个老师在课间坐在一起聊天,其中有一位是元英同学的副导师,他提到了元英同学给他看的一篇探讨德国古典哲学的文章,他对元英同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元英同学一直很痴迷于哲学,对于元英同学能有这样的成果我们感到很欣慰。” “副导师?”董成海略带疑惑地问道。 “是的。一般情况下每个研究生只有一个导师,但由于某些学生的导师是学校的名誉教授或其他兼职教授,由于这些教授们主要的工作地点并不在明大,联系和指导起来不是很方便,因此系里一般都会给这些学生每个人安排一个副导师,元英同学的导师是京都大学哲学院的教授,也是我们学院的名誉教授,因此系里也给元英同学指定了一个副导师。” “您知道司马元英同学住在哪个宿舍吗?” “研究生公寓2幢404室。”王虹随口回道。 “王主任您真不容易,这么多学生的宿舍地址您居然都记住。”欧阳芸溪半是佩服半是试探地说。 “也不是,实在是因为元英这位同学我印象比较深,有关他的信息记得比较清楚。研究生不像本科生,系里的大多数研究生的具体情况我并不是很清楚。”王虹说完尴尬地笑了笑。 “最后一个问题,您能跟我们说下司马元英同学导师、副导师以及家长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不过司马元英家长的联系方式我并不是很清楚,这样吧,你们稍等一会,我让主管研究生工作的老师查询一下然后告诉你们,你们看可以吗?” “谢谢您。”董成海礼貌地回道。 “你们稍等。”说完王虹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董成海他们三人在办公室里等了一小会,王虹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王虹走到刚才坐着的单人沙发上也不坐下直接把那张写着司马元英导师和家长信息的纸交给了董成海。 董成海马上就意识到了王虹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转过头看了眼正在记笔录的小林,小林朝他点点头,董成海回过头对王虹说:“谢谢您。实在很抱歉,耽误您这么长时间。以后若是有什么情况可能还会过来麻烦您,还请见谅。” “董警官客气了,只要我在系里随时欢迎。”王虹客套地说。 “王主任,您看下,要是没什么问题麻烦您签个字。”看着董成海和欧阳芸溪站了起来,小林也站了起来,并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到王主任面前。 “好的。”王虹接过小林递过来的文件夹,看了看上边的记录,点了点头随即就在最后一张的末尾空白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感谢您的配合。”等王虹签完字,董成海再一次跟王虹表示感谢,欧阳芸溪和小林也一同点了点头后离开了明川大学哲学系系主任办公室。 第五章 系主任王虹与周晓波的交谈 第五章 董成海走了以后,王虹坐在办公椅上,望着董成海他们三人刚刚做过的长沙发静静地思考了一会,随即通过电话内线通知小张进来。 “小张,有四件事需要你帮我办下。第一,待会我写个有关司马元英同学情况的简要汇报你拿到李校长办公室,如果李校长不在你就先拿给李校长秘书让他转交给李校长;第二,你负责联系下系里各个老师,通知他们明天下午2点在会议室召开临时紧急会议,这个事要快,马上就放假了,很多老师可能都有假期安排了,提前通知让他们好作出安排;第三,想办法帮我搜集下司马元英7月18日的行踪越详细越好;第四,你跟周晓波老师联系下,让他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主任,我马上就联系各个老师。”小张站在王主任办公桌前,左手拿着记事本,右手拿着笔将王虹吩咐的事一一记录下来。 王虹就像没听到小张的话,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的签字笔,过了一会方才抬起头看了眼小张说道:“小张,你是个好女孩,也是个优秀的助理秘书,要明白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小张倒吸一口凉气,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在遇到比较重要的事情时王虹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我明白,主任。” “好的,你先出去吧,待会我写好了叫你。” “好的,主任。”小张说完就转身离开系主任办公室。 在小张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王虹也打开了电脑的显示器,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望了会空白的屏幕,又陷入沉思中。 作为一个资深的行政职员,她并非是不知道如何跟李校长汇报司马元英的情况,而是这事发生得太过突兀和诡异以至于她还没有办法完全消化,一方面,从教师的角度来说,对司马元英她有着发自肺腑慈母般的喜欢,对于发生在司马元英身上的事她感到由衷的难过;另一方面,无论司马元英究竟是在逃的凶手还是受害者,对于学校而言都不是意见光彩的事,她不得不从大局出发控制事态的发展,乃至是作出违心的举动。 同时,对于司马元英近几年来的某些事王虹也并非一无所知,至少她知道在司马元英身上曾经有过一件虽纯粹是个人私事却完全见不得光的事,她最怕的就是司马元英不管在这案件中充当什么角色都跟那件事存在某种关联,因为她知道,只要一有关联,那么将会引起一股不小的震动,无论事对于学校,还是对于当事人,甚至对于整个社会来说都是一件令人唏嘘的事。此刻,王虹的脑海里突然发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对这一面孔她一向是认可的,只是就这么一瞬间,这张面孔在她的心里突然就画上了x号。 过了一会,王虹的双手开始在键盘上熟练地敲打着,说什么、不说什么她已然做好了决定…… 周晓波是明川大学哲学系的副教授,在哲学里中主要担任本科生西方哲学史课程的主讲老师以及研究生德国观念论哲学的主讲老师,同时也是司马元英的副导师,年龄跟王虹相差无几。虽然顶着副教授的支撑熬了好几年,但对于一直不能评上教授倒也没有多大的意见,在这个体制里久了自然明白里边的潜规则,既然无法说服自己“为五斗米折腰”,就只能降低自己的诉求,过好自己的日子,讲自己喜欢的课,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周晓波家住的小区李明川大学不算很远,从小区门口出来,沿着沿海公路走15分钟就到明川大学。此刻,周晓波正沿着沿海公路左侧的人行道往学校里走,最近的天气丝毫没有打算降温回归常态,正是正午时分,火辣辣的紫外线笼罩在周晓波身上,不断外貌的汗水将他身上的t恤浸湿。对于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来说,这也并非是不可忍耐的事,他此时思考的是系主任王虹这么紧急地约他见面究竟所为何事。 “晓波老师,不好意思,这么热的夏天还麻烦你往学校跑。”周晓波坐在早上董成海他们三人坐的长沙发中间,王虹给周晓波倒了杯水,略表歉意地笑了笑。 “主任,没关系,进入考试周了,今天我也不监考,在家也没啥事。”周晓波回以恰当的微笑,接着说;“就是不知主任特意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王虹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问道:“前几天,也就是7月19日咱学校南边的黄石沙滩出现了一具尸体,你有听说吗?” “嗯,我听我爱人说,据说尸体被强酸腐蚀得面目全非,给现场不少警察恶心吐了。” “对了,你是司马元英的副导师吧?” “嗯,怎么了?”对于王虹这突然一转的话题,周晓波有点出乎意料,心里嘀咕着:不是在聊黄石沙滩的命案嘛,怎么突然就问起司马元英来?也就这么嘀咕的一瞬间,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说不清在怕什么,但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心脏的加速跳动。 “有个坏消息我想我应该先知会下你,今天早上,滨海新区的刑警来找过我……”王虹说到这里,刻意地停了会,看了看周晓波的表情,周晓波听到王虹的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直直地盯着王虹的眼睛。几秒钟后,王虹接着说:“从刑警们问的问题来看,死者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系的学生——司马元英。” 周晓波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轰”一声就炸了,有那么十几秒,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愣愣地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球突然就布满血丝,宛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意外。良久,周晓波才回过神来,本能地抬起手却完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最终只能拿起茶几上的水,此时他才真切地发现自己握着水杯的双手颤抖得那么厉害。 王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周晓波,没再说话,她知道周晓波需要缓冲的时间,因为司马元英对周晓波来说不仅仅只是学生,他对司马元英的喜爱也有朋友甚至是父亲的关怀。同时,望着眼前这个竭力想要控制悲伤和震惊的中年男人,王虹内心涌起一股巨大的难过和心疼,眼眶逐渐泛红,当然,她和周晓波一样,为同一个人难过、心疼着。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元英这学生是很有个性,但执着于独来独往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怎么可能会遭到别人如此残忍的杀害!”良久之后,周晓波稍微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讲一次性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后,依旧不相信地问道,只是与其说周晓波是在反问王虹,不如说他是在喃喃自语地自我暗示。 “我也很震惊,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但据早上的刑警们说在现场发现了司马元英的钱夹以及身份证,经过调查他们确认该钱夹确实是司马元英的。虽然他们没有明确地肯定死者就是司马元英,但话里话外能够明显感觉出他们目前就是以这个假设展开调查。” “……”周晓波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让小张搜集了下司马元英最近的行踪,结果是司马元英最近乃至是这半年来基本就在宿舍、图书馆、食堂、黄石崖以及蓝月亮小区这几个地方出现,而且时间基本上也很固定,尤其是每天晚上7点左右都会在黄石崖上呆一个小时。” “嗯,这个我知道,之前我问过他为什么要往那么偏僻和危险的地方跑,他傻笑着跟我说安静的地方才有最美的风景,也更有助于思考,我想了下作为一个成年人他也懂得注意安全,所以除了叮嘱他小心点外没再说什么,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事的,当初我就应该制止他去那种地方。”周晓波说道此处自责地摇了摇头。 “晓波老师,这不是你的错,元英已经成年了,他有自己的行为自由,而且我们谁都无法想到也不愿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 “多好的年轻人啊,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周晓波忍不住又感慨道。 “对于蓝月亮小区你有了解什么嘛?” “元英在蓝月亮小区里租了套房子,有一年多了吧,是2016年上半年开始租的。” “你是说他一直住在外面吗?” “不是,据元英所说,那是一居室的房子,虽然具备入住条件,但他一般很少在那里过夜,平均一个月也就几天,那房子更多地是充当他的个人图书馆。” “这倒有点意外,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处对象了,猜想他经常去蓝月亮小区是因为他对象住在那。” “没有,元英没有对象,他曾跟我说过他不会跟人相处,尤其是不会更女生相处,甚至2015级的女同学他都基本不认识。” “那也很奇怪,明明在外面租了房子,而且那房子也具备生活条件,他为什么还住在宿舍呢?” “原因有两个,一方面由于他并没有在学校办理退寝手续,所以他觉得住在寝室比较合适;另一方面他不想让人觉得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王虹有点疑惑。 “他说的时候我也很疑惑,像他这么喜欢独来独往的人既然有条件一个人住一般都会一个人独居,所以我当时就调侃他,可他说他本来就不愿意跟人相处,存在感偏低,要是直接一个人住在外面,就真的没存在感了。” “晓波老师,你跟元英接触最多,你觉得你了解他吗?” “whoisjohnt?(谁是约翰·高密特?)”周晓波略带无奈地说。 “whoisjohnt?”王虹扬了扬修剪得异常整齐的眉毛,表示不解。 “这是元英常说的话,意指没人能够回答谁也不知道的事。据他说这句话出自安·兰德小说《源泉》。“ “安·兰德?看来他真是由衷地喜欢哲学。”王虹不禁感慨道。 “对了,早上刑警们管我要了元英他父母以及导师的联系电话,作为元英的副导师,我把你的联系电话也给他了,接下来他们可能会联系你。” “好的。” “因为你是元英的副导师,跟元英接触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今天特意麻烦你回学校的主要目的提前跟你说下这个消息同时也想你多了解点有关司马元英的情况。”王虹顿了顿,搓了搓双手接着说:“另外,早上我跟李校长汇报了这件事,虽然李校长还没回复处理意见,但毕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因此我们都应该严肃对待,凡事以大局为重。” “主任,你放心,我明白。”听到王虹这么说,周晓波皱了下眉毛,内心一阵悲凉,从主观上来讲他很不喜欢这种把单位利益凌驾于生命之上的行政价值观,虽然他也明白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尽量将所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控制最低才是明智的决定。他只是觉得这么冷血的心态冲击了他温热的心,只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司马元英,而是其他人,或许他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周晓波离开明川大学时已经是16:35,刚好是下班高峰期。他无神且疲倦地走在沿海公路边上,望着熙熙攘攘的车流,闷热的天气混杂着浓烈的汽车尾气以及整个城市浮躁的喧嚣让他一阵阵地心慌和胸闷,他突然强烈地感受到了世事的无常和生命的脆弱,他深刻地体会到了老子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所蕴含的道理。 在十字路口,周晓波在人行道上停下来等绿灯,自然地拿出手机想要看下时间,手指却下意识地打开微信,点开与司马元英的聊天记录一眼就看到司马元英7月17日给他发的最后一条微信:“周老师,等您这阵子忙完后,暑假有时间我们见一面,我想跟您请教下海德格尔的‘在’与‘不在’”,周晓波又是一阵悲从心起…… 第六章 司马元英宿舍取证 第六章 董成海他们三人比周晓波早一个半小时离开明川大学,早上他们离开王虹的办公室后并没有直接回警局,由于过了饭点,他们就决定先去明川大学的食堂随便吃点饭,也体验一把在校大学生的生活。午饭过后,由于担心打扰到学生的休息,他们在车上简单地休息了会,在将近13:30时往司马元英宿舍走去。 司马元英的宿舍在研究生公寓2幢304,这是一间明川大学标准四人间的寝室,里边的布局是统一的木质上床下桌的家具,这在明川大学的诸多寝室里算是最好的了。 明川大学的寝室环境或格局主要有四种,即三十二人间、十六人间、八人间和四人间。三十二人间和十六人间的寝室已经很少,除了在历史相对较久的旧学生公寓依然有这种大寝存在外,在新建的公寓楼里基本没有,这些大寝室里住着的也基本都是那些大四临近毕业很少或基本不住学校的学生居住。由于研究生人数比较少,又加上研究生的生活状态明显不同于本科生,因此明川大学的研究生基本住在四人间。 北方大学的寝室硬件条件不像南方,除了最基本的床铺与书桌外,其他的基本没有,即使是标准的四人间也缺乏南方大学寝室里标配的独卫、电风扇乃至是空调。这就意味着学生们遇到炎热的夏天就只能干熬,没有其他办法,因为私自用电扇也是一种违反校纪的行为。 因此,当董成海敲开司马元英宿舍的门时,映入欧阳芸溪眼帘的是三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其中有一个甚至只穿着一条裤衩,欧阳芸溪有点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三个20几岁的小伙子冷不丁地在寝室遇到穿着警服的警察自然颇感意外,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呆呆地望着董成海他们三个。 “你们先把衣服穿上,毕竟有女孩子,总归不大好。”小林站在门边看了看略微脸红的欧阳芸溪,笑了笑冲着司马元英的舍友说道,同时退了出来把门虚掩着。对于董成海不怀好意的笑,欧阳芸溪解恨般地拧了下小林的手臂。 没过多久,门又一次从里面打开了。 “我们是滨海新区分局刑警大队的,有件案子牵涉到了你们的舍友司马元英,所以我们来跟你们了解点情况。”董成海走进寝室,站在寝室中间扫了一眼周围对他们说。 “……”司马元英的舍友彼此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并无说话。 “请问司马元英是几号床?”欧阳芸溪问道。 “您身后的那张床就是司马元英的。”司马元英舍友中一个叫胖的小伙回答到。 欧阳芸溪转过身发现他身后的床位不仅上层床上有床帘,就连地下的书桌外围也有一张帘子围着,欧阳芸溪想着围床帘本身就已经像是小女生了,这连桌子都围着,司马元英这人得有多少小秘密啊。 欧阳芸溪拨开帘子,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小秘密或是杂乱的书桌,映入眼帘的是一堆书和一台笔记本以及一些诸如洗漱用具等生活用品。最多的还是书,不仅桌子左侧的两层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桌上的大部分地方也放满了书,其中基本还是打开倒扣着。欧阳芸溪随手拿起一本随意地翻了翻,只感觉这根本不是人看的书,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块却看不懂,无奈之下只能放下。 “你们三个谁跟司马元英关系最好?”在欧阳芸溪还在检查司马元英书桌的同时董成海问道。 “我们跟司马元英关系都不怎么好。”回答的还是那个略胖的小伙子。 “你们不喜欢他?” “不是,是他不喜欢我们,也不对,应该说是他对我们缺乏喜欢。”这回回答的是他们三个中最矮的小伙,戴着黑框眼镜,给人很乖巧的感觉。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通常情况下不喜欢是贬义词,和讨厌同义,而缺乏喜欢就只是一般描述,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董成海不禁笑了笑:“你们都是学哲学的吧?” “是的。” “司马元英这几天都没回寝室你们不感到意外吗?” “没有,在我们眼里这很正常,很多同学也经常会有不会寝室的情况,而且这是他的行动自由,算是私事,我们也不好干涉,再者我们跟他交流比较少,平常他既然不主动跟我们说话,我们自然也得尊重他的选择。” “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他吗?”欧阳芸英听到这有点不爽地回头问道。 “担心啊!” “那你们为什么联系他,没有表示你们的关心呢?” “关心和表示关心是两码事。关心他是我们个人的私事,而表示关心则是一种互动行为,我们需要他的接受才能表示我们的关心。” “你们……”欧阳芸溪一时没理解过来,却也无话反驳。 自此董成海与司马元英舍友之间再也无话,他们三人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地观察了司马元英的所有物品,最终决定带走司马元英的笔记本、牙刷还有其他几件看似司马元英随身的物品。欧阳芸溪觉得那几本打开倒扣着的书虽然看不懂,但应该是司马元英出事前在看的书,因此在翻开的那一个对折做了标记后也合上带走。小林在取证物品清单上填了下取走的物品,交给司马元英舍友三人一一签字,随后就离开了司马元英寝室。 “三位警官,我能问下嘛,司马元英发生什么事了?”在董成海他们即将走出寝室门时,矮个子舍友问道。 “你们不是说在司马元英不表示接受情况下不能表示你们的关心吗?”欧阳芸溪赌气似地怼到。 “我……”矮个子一时语塞。 “没什么,该知道的你们自然回知道。”董成海说完直接离开了304宿舍。 第七章 司马元英究竟是什么人? 第七章 “董哥,我怎么觉得我们今天来明川大学没什么实质性收获?”在明川大学停车场周边的校园小道上,小林跟董成海有点扫兴地抱怨道。 “也不尽然,至少我们能够从司马元英的牙刷等生活用品中获取他的dna信息与死者的dna进行比对。”董成海狠狠地抽了口烟,望着缭绕的烟雾平静地说。 “这完全事倍功半嘛!我总感觉那个系主任王虹颇有城府,肯定隐瞒着什么。” “有所隐瞒那是必然的,就她那个年纪没点本事坐不了那个位置,不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关键信息,她不是傻子,她所考虑的无非是学校的声誉,要真是很有价值的线索,她也不敢藏着。” “虽然王虹和司马元英舍友说的并不冲突,但董哥你觉得他们谁说的话比较可信?” “都可信。王虹有所隐瞒不代表她会说假话,说假话对她没意义。司马元英的舍友则没必要说假话,况且今天他们见到我们时的反应不像是可以装出来的,他们对我们的到来很惊讶,这就证明他们在这之前并不知道司马元英发生的事,他们缺乏准备的时间。” “那么,按照司马元英舍友所描述的情况来看,司马元英这个人不会是有自闭症吧?” “司马元英自不自闭我不知道,但我感觉这人绝对不是一般人,我们还是需要继续调查他。” “不是一般人?为什么?一个哲学研究生,说难听点不就是个书生嘛!”小林既感到疑惑,同时也觉得董成海有点高估了司马元英的能力。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司马元英这个人内心孤僻,不与他人有过多的交际,这换句话说就是他可以不交际,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好听的话说就是活得自在,为人处事完全从自我内心意愿出发,而恰好他又那么喜欢学习;说得难听点就是极端自傲,眼中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甚至没有社会。这种人他既可以活得人畜无害,也可能成为危害社会的蛀虫,而二者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完全是一念之间。”董成海凭着十几年刑警生涯积累的经验仔细地分析着。 “董哥的意思是说,要么死者是司马元英,要么凶手就是司马元英?”小林直率地说。 “没有,我只是想说明司马元英在这个案件中的重要性。”董成海缓缓地说完,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望着远处刚买完水正像他们走来的欧阳芸溪,继续说:“对了,关于钱夹技术科来消息了吗?” “嗯,技术科的同事说从钱夹上所采集到的dna样本,经检验与死者的dna一致,但是让技术科同事感到费解的是钱夹里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采集不到任何信息,连指纹都没有,虽然死者的双手已经被强酸腐蚀,不具备采集指纹的条件。” “也就是说钱夹属于死者是最合理的解释,但钱夹里的身份证却可能不是死者的?”董成海无奈地笑了笑。 “嗯,可以这么说。不过,董哥……”小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眼董成海,接着说:“董哥,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钱夹或者身份证是被伪造的?” 董成海看了一眼小林,严峻的眼神让小林后悔说出自己的想法。 “或许吧。只是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是在破案了。”许久董成海回应道。 “那是什么?” “战斗。已经不能用破案来形容了。如果你的假设成立,那么凶手最大的可能就是司马元英,从作案手法来说,凶残冷酷,不像是在杀人,更像是在做一丝不苟的科学研究,同时他不仅完美地完成了他的‘科学研究’,他还凭借着冷静和严谨的推理完美地‘善后’,他的反侦查能力不输警局里的任何一位刑警。这对于一个在读的研究生而言可能性有多大?微乎其微。况且,为了转移警方的注意力将自己的身份证遗留在现场假扮成死者的身份证明,这种几率又有多大?也是微乎其微。那么,这两种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合并起来得出的几率是多少?另外,得有多大的仇才会让一个前途光明的高材生不惜付出包括学历、信用等一切与身份相关的东西?”董成海觉得后背脊梁一阵阵发凉。 “嗯…这种可能性确实太小了,听起来就像是侦探故事。”小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猜想其背后会隐藏着这么多的前提,内心哂得慌。 “嘿,给你们水。”欧阳芸溪来到董成海他们身边,把矿泉水递给他们,拧开自己的水喝了一口,接着说:“你们聊啥呢,聊得那么起劲。” “还能聊啥,司马元英呗。”小林边拧瓶盖边说。 “还聊他啊?我都感觉我这几天的生活中充满了‘司马元英’四个字。都聊什么呢?” “总结起来就是司马元英最有可能是个人畜无害的无辜受害者,也有极小的可能是极具社会危害性的犯罪分子。”小林冲欧阳芸溪得意地笑了笑。 “怎么个极具危险性,瞧把你嘚瑟的。”欧阳芸溪看着小林那一副“小人得志”的蠢样,禁不住用手中的矿泉水打了他一下。 “别闹了,上车吧。”董成海率先往车里走。 欧阳芸溪瞪了一眼小林,紧随着董成海一起往车里走。 车子驶离了明川大学校门,拐上沿海公路,离下班高峰期还有一个多小时,此时的沿海公路上并没有出现盛大的堵车场面。董成海开着车在沿海公路上穿梭着。三人都没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芸溪,你跟司马元英的父母联系了吗?”安静的车厢环境被董成海突然打破。 “联系了。我正想请求你行行好,以后这种联系家属的事就别让我做了,实在听不了那种绝望的哭声。”欧阳芸溪想起刚刚跟司马元英父母通话的情景,不禁又动容了。 “女孩子心思比较细,比我们大老爷们会安慰人,你是我们警局里唯一的一朵花,不让你去让谁去?” “埋汰我是吧?”欧阳芸溪略有不悦地捶了董成海一拳。 “别闹,开车呢。说说怎么个情况。” 欧阳芸溪把头靠在车座上,安静地说着,言语间带着丝丝的同情:“接电话的是司马元英的母亲,自我介绍完毕后,我问她司马元英最近是否有跟他们联系,得到她的否定回答后,我就跟她说警方7月19日在黄石沙滩发现一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司马元英。过了几秒,电话那边就传来令人动容的绝望哭声,还夹杂着一句近乎咆哮的‘他又不会游泳他去海边干什么’。由于过于悲伤无法继续说话,后来的电话是司马元英他父亲接的,我就将案件目前的情况简要地跟他说了下,虽然不像司马元英的母亲那样伤心欲绝,但从言语中明显感受到被刻意压抑的痛苦。”欧阳芸溪说完用手抹掉眼角泛出的泪。 “咋的,哭啦?小林,给她拿张纸。”董成海斜睨了一眼欧阳芸溪,朝小林说道。 “能不哭嘛,含辛茹苦地从小把儿子养成这么大,还是一个高材生,这么说没就没,光是想想就难受。”欧阳芸溪接过小林递过的纸巾,重新擦了擦眼角。 “人间冷暖最冷的就是生命无常,何况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董成海不无感慨地说。 “也不知道司马元英父母过来后,认尸的结果究竟是司马元英还是不是。”小林看了眼欧阳芸溪又看了眼董成海,自顾自地说。 “我希望不是,说实话我有点不忍。”欧阳芸溪擤了擤鼻子,然后问董成海:“董哥你觉得呢?” 董成海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望着前方,许久才回答到:“我啊,既希望不是,又害怕不是。” 第八章 临时紧急会议 第八章 2017年7月22日,明川大学博学楼8楼哲学系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不仅椭圆型会议桌的两旁坐满了人,甚至是椭圆形会议桌身后的座位上也坐满了人。 今天的会议是由王虹主持召开的临时紧急会议,会议要探讨和宣布的正是有关司马元英出事的消息。与会者不仅包含了哲学系在职的所有老师,还包括所有行政人员以及学生会主要干部和司马元英的三位舍友。 小张敲开了王虹办公室的门,走到办公桌前对王虹说:“主任,人都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了。” “好的。”王虹随即离开办公桌往会议室走去。 王虹在椭圆形会议桌最左侧一端的位子上坐下,从头到尾扫视了下在座的每个人,内心里回想起了今天早上李校长跟她的谈话,以及他最后给出的指导意见“控制事态、积极配合、低调处理”。 “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开会。”王虹特意望了眼周晓波,周晓波颓然地坐在座位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王虹能够理解周晓波内心的痛苦,因此对于他懈怠的态度并不感到反感。 “大家可能都有所耳闻,7月19日,警方在明大南门对面的黄石沙滩上发现一具尸体,据警方传来的消息受害者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系2015级西方哲学史方向的在读研究生司马元英。” 王虹的话刚说完,会议室一阵哗然。有的人彼此相视着面面相觑,有的人开始交头接耳地感慨着,还有的人在震惊之余将目光投向了依旧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的周晓波,从周晓波的反应中他们确信了周晓波已经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司马元英的三个舍友此时则呆若木鸡,虽然司马元英跟他们交集不多,但在一起住了这么久的舍友突然死去对他们依旧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知道大家都很惊讶、感到很难过,我也是,但还是请大家先安静一下。” 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王虹又一次看了眼周晓波,接着说:“事情发生了很多天,但我也是昨天才得知的消息,所以直到今天才主持召开这个会议。这其中有我的问题,但同时也说明了我们的学生工作做得不够到位,学校的规章制度执行得不够彻底,寝室管理也没有落实到实处,没有做到对学生、对家长、对学校百分百的负责。” 王虹说到这,几位主管学生工作、纪律和舍务的老师和导员不禁紧张起来,面露难色。 “虽然发生这种重大事情并非由我们直接的过错导致,但至少我们有过,因此我建议主管学生工作的老师,无论分管事项,会议结束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各自负责事项最近一个月的情况汇总整理出一份报告交给我。同时,从现在起,要严格执行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尤其是寝室管理条例和校园安全条例,对夜不归寝等违反寝室管理条例以及违反校园安全条例的情况,一经发现从严从重处理。特别是马上要放暑假,不仅要做好学生离校的安全工作,更要做好暑假期间不离校学生的管理工作,要严格执行留校登记制度,切实加强假期宿舍管理,做到每晚检查留校学生的在寝状况,发现不归寝者要即时上报给我并通知学生家长,我们不仅要杜绝司马元英事件的再次发生,同时也要杜绝其他安全事故的发生。” 几个主管学生工作的老师,拿着笔不停地在记事本上做着记录,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 “以上是今天会议的第一件事。”王虹看了眼主管学生工作的几位老师,顿了顿,给他们留出一点时间做完记录,而后接着说:“接下来我们开始说第二件事。对于司马元英事件,今天早上我到学校跟李校长进行了交流,李校长给出的处理意见是‘控制事态、积极配合、低调处理’……”说到李校长的处理意见,王虹自然地又看了下周晓波,他仍旧那么坐着,只是听到李校长的处理意见时嘴角若隐若现地抽搐了一下。 “我们都是明川大学的一份子,作为明川大学的教职工我们更应该协同李校长一起为明川大学的发展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就要求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严格落实李校长的“十二字”处理意见,立足事情真相,尊重基本事实,切实做到不造谣、不传谣,不做有损学校声誉和形象的事、不说有损学校声誉和形象的话,要牢牢把握司马元英事件的传播范围和牢牢控制事态的发展。接来下,警方可能还会来学校进一步了解情况,不管警方向在座的哪位老师了解情况,我都希望我们都能够担当起教职工的责任、恪守师德,对于自己知道的有利于事态发展的情况要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切忌主观臆造不实、不明、不利的消息。同时,我们要主动与司马元英的家长联系,确定司马元英家长来临海市的时间,做好迎接工作,妥善安排司马元英家长的食宿问题,要尽最大的力量做好安抚工作。” 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王虹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开水,接着说:“对于我的讲话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开多了这种紧急会议,大家心里都知道其实不会有什么意见,王虹也只是形式性一问,她并不希望也不会容许有什么反对意见。活在这种体制里,见多了形式主义,即使有再多的人心里再反感这种形式主义,可当它这么真实地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总会自然而然地融入这种形式主义里,表面上是一种既不尊重也不排斥的明哲保身,其实实质上早已成了这种形式主义的助推者和参与者。 “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那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散会。”王虹说完合起桌上的记事本,站起来冲着周晓波说“晓波老师,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王虹离开会议室后,会议室立马喧嚣起来,老师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办公室,哲学系里大多数老师都知道周晓波是司马元英的副导师,也知道周晓波很喜爱司马元英,经常跟他们表扬司马元英的理论水平。几个男老师在经过周晓波身旁时,还刻意地拍了拍周晓波的肩膀以示安慰。 主管学生工作的赵利明老师走到学生会干部和司马元英三个舍友边上,轻声地说了句:“你们几个来趟我办公室,我跟你们交代些事情。” 过了一小会,周晓波离开座位,往王虹的办公室走去。几个女老师围在一起,望着周晓波离开的背影唏嘘着。 “这件事对晓波老师的打击得有多大啊?”其中一个感慨道。 “可不是,他那么喜爱司马元英,一直把司马元英视为近几年遇到最优秀的研究生,这说没就没,换作是我肯定缓不过来。”另一个女老师搭腔到。 “……” 她们的声音虽不算大,但也不小,周晓波听到了,对于她们说的话,周晓波听在耳内、疼在心上。 周晓波出了会议室的门,来到系主任王虹办公室前,轻轻叩了下门,屋里传来王虹的声音:“请进。” 周晓波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九章 周晓波监考 第九章 哲学系召开临时紧急会议的第三天早上是哲学系本科生中国哲学思想史课程的期末考试日,按照哲学系期末考试监考老师的安排,中国哲学思想史期末考试由周晓波和杨颖共同担任监考老师。 考试开始之后,周晓波和杨颖一起将试卷分发给学生。随后,周晓波拿了张凳子坐在教室的后门边上,杨颖则坐在讲台桌前,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监督着学生们考试。 这是杨颖自从会议结束后第一次和周晓波搭档工作,也是第一次遇见。杨颖填写完考试登记情况后,抬头望了眼后门边上的周晓波,原本想去跟周晓波低声聊两句,说些安慰他的话。她一抬头看到周晓波一脸疲倦地坐着,双眼无神地看着前面的学生,于是就打断了找他说话的想法。 周晓波近几日经常失眠,夜里总是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会中途醒来,有时候是因为噩梦醒来,有时候则是毫无预兆就醒来。即使司马元英出事时他并没有在身边,也未亲眼见到,可每当他闭上眼他总能隐隐约约、若即若离地听到司马元英在像他呼救,那声音声嘶力竭、充满绝望。 周晓波自己也明白,对于司马元英突然的死去自己之所以如此难以接受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司马元英是他最喜爱的弟子,还因为司马元英对哲学的由衷热爱某种程度上点燃了他内心即将熄灭的火种,那是一种把学术研究纯粹为人生目标和生命价值的激情。十几前他刚参加工作时,他也曾和司马元英一样,将所有的经历灌注在哲学理论枯燥的研究中,那时候的他觉得教书育人与理想兴趣能够结合起来简直是最大的人间美事。他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哲学研究以及教学中,一方面,他想在有限的人生里尽量系统地认识这个世界;另一方面,他还想着能够将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分享给更多的学生。 随着年龄的增长、工作年限的增加,他愈发地觉得失望。他既对学生失望,也对学校乃至是整个中国教育感到失望。在多年的工作经验中,他发现绝大多数哲学系的学生完全对哲学没有激情,无论本科生还是研究生,多数人一进校门就坐等毕业,对他们来说大学生活无非以“一纸文凭”为目标的象牙塔生活。他也有遇到过几个态度端正、刻骨学习的学生,然而多次跟他们交流后他还是悲哀地发现他们不仅毫无自己的观点,他们甚至不知何为哲学,膜拜权威、凡事都以教材为纲。如果说膜拜权威是因为他们缺乏独立的学习能力,那么毫无观点则无异于无知。因为对哲学这门科学来说,有无自己的观点决定了是否入门,比如如果一个人始终坚持以唯物主义的教条观点去学习德国古典哲学的观念论,那么对这个人来说哲学就是毒药,无法入门的毫无所得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结果则是多种价值观彼此交织彼此厮杀最终使人崩溃。久而久之,周晓波也想明白了,哲学对他们来说无非也只是增加他们以后工作竞争力的某种手段,他也自然而然地降低了对学生的学术要求。 周晓波对教育的失望在于,十几年来高校教育给他的感觉是一种冰冷的知识灌输,没有热度、没有人性,更加没有教育生命,它们日复一日做着的流水线生产。这种机械性的人才生产方式不仅造就了麻木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同时也催生了畸形的教育体制。从主权国家的政体而言,政教合一的国家最匮乏的永远不是经济而是自由,比如沙特。同样的道理,当政治和教育纠缠在一起,二者的界限难以划分甚至政治主导了教育时,那么这种教育体制,就毫无生命力可言,它或许不会缺乏自由,但它必定没有培育自由的种子。 就这样,随着工作时间越来越长、教学越来越久,久到连它自己也怀疑自己,究竟是自己误解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慢慢地退却了当初年少时的激情,从一个浑身充满着激情的哲学工作者演变成麻木的教学工作者。曾经的理想变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后的高贵消遣,曾经的追求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希望。 可是,司马元英的出现改变了他,重新点燃了他内心希望的火种。他从司马元英身上看到了对哲学纯粹热爱的激情和摒弃一切世俗牵绊的勇气。他既希望自己能够将毕生所学以价值最大化的方式传授给司马元英,将司马元英培养成最优秀的哲学研究生,同时他也希望能够将司马元英变成他重拾希望的动力。 或许确实是他和司马元英都误解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一副浮躁成风、贪婪堕落的物质世界,司马元英如此纯粹的一个人吐糟不测,而他刚刚重新点燃的希望之火也被倾盘大雨所覆盖。对于一个哲学家来说,不信命、没有上帝是现代哲学家最为基础的修养,只是最近很多时候他都会觉得这个世界正在向他展开报复,因为他的无知。 无知是一种美德,任何想要反抗无知的行为都终将受到天谴。 周晓波抬起头扫视了下正在做大作答的学生,眼光与杨颖不期相遇,杨颖充满尴尬而又不失安慰和柔情地对他笑了笑,他同样报以一个毫无深意的微笑,转过头望向走廊尽头。他回想起了会议结束那天在王虹办公室和王虹的再一次谈话。 “晓波老师,今天还好吗?你今天精神不大好,需不需要我跟教学秘书王老师说下,这一周的监考工作你就先放下,好好休息。”周晓波进门后刚在长沙发中间位置坐下,王虹就给他端来一杯水,友好地关心道。 “不用,王主任,我还好,不用休息。”周晓波客气地回应道。 “那就好。虽然工作很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遇到这种事我们都不愿意也都很难过,我们更应该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谢谢王主任关心。” “应该的。”王虹换了个姿势,将原本前倾的身体收回来,娴雅地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接着说:“对了,警方找过你了吗?” “还没有,我也不是什么关键人物,一时之间估计也没时间找我。”周晓波尴尬地笑了笑。 “呵呵。”王虹无意地笑了笑,“李校长也说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积极配合警方的工作。所以我们还是应该积极地将所了解的对查明案件有帮助的信息反馈给警方,你说呢?” “王主任您说的没错,就算司马元英不是我的学生,配合警方调查也是每个公民基本的义务。”一提起司马元英,周晓波的心里惊不住又氤氲出一丝丝凄凉。 “另外,估计过不了几天司马元英的父母就会到达临海市,之后在时机合适的情况下警方会安排司马元英的父母进行认尸。我跟学校里的几位领导商量了下,提议由你陪同司马元英的父母一同去警局认尸。一方面,毕竟司马元英是你的研究生,对司马元英的特征你比较了解;另一方面也能彰显学校对遇难家属的体恤和积极配合的态度。你觉得这样?我个人觉得,要是时间上没什么冲突,去一趟也无妨。” “好的,我愿意陪同司马元英的父母一起去警局。”“认尸”这两个字周晓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仅仅如此说他就能够感受到内心对“那具尸体”的排斥,他害怕亲眼见到他爱人描述里道听途说而来的尸体面容不清、肌肉溃烂的惨状。 空气陷入安静中,王虹看着周晓波,嘴角微咧,显露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以示安慰。 “今天会后把你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其他要紧事,最主要的是想跟你说说话,看看你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如果有尽管说,对于你,我一定帮忙。”过了一会,王虹主动说道。 “谢谢王主任,我还好,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周晓波再一次表示感谢,“那王主任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你先回去吧。” 周晓波于是离开了王虹办公室。 时间还早,周晓波并不想马上回家,他爱人也还没下班,家里过于安静的空气好似一堵墙,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外面偌大的世界他竟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第一次他对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感到陌生。最后,他只能选择回道教师办公室里,好在教室门开完会都直接离开学校了,此时的教师办公室并没有其他教师在。 又是一个安静的世界。 此刻,走廊上浮现出的身影打断了周晓波的思绪,来人正是王虹。作为哲学系系主任,每逢诸如期末考等系里重大的考试,她都要来每个考场巡视一番,这既是她的工作内容,也是震慑学生作弊的有效手段。 王虹一间教室一间教室地巡视着,在巡视完周晓波负责的考场后从教室后门离开,经过周晓波身边时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友善的问笑。 王虹离开后,周晓波的思绪又开始泛滥开来,他回想起了昨天下午董成海他们对他的询问。 第十章 董成海与周晓波的谈话 第十章 董成海并没有登门拜访他家,而是跟他约定昨天下午15:00在明川大学附近的一家叫做左岸的咖啡厅碰面。 周晓波赶到左岸咖啡厅时离15:00还有五分钟,他拉开咖啡厅的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楼左侧靠街边的两位穿着警服的警官,立刻意识到应该就是早上跟他联系的董成海。董成海比周晓波早到了约10分钟。 董成海依旧和欧阳芸溪一起,只是这回并没有带上小林,因此做笔录的工作自然而然地成了欧阳芸溪的工作。 周晓波走过去,在董成海那一桌前停下,看了下董成海,又看了下正在把玩签字笔的欧阳芸溪,略表歉意地点点头。 “对不起,我来晚了。”周晓波坐下后,马上就客气地说。 “您并没有迟到,是我们来早了。”董成海说。 “是啊,周教授,现在还没15:00。”欧阳芸溪看了下左手手腕上的表,对周晓波笑着说。 并不是欧阳芸溪不清楚周晓波只是“副教授”,只是“周副教授”这称呼太拗口,而且听起来有点像刻意提醒的样子,因此她决定称呼他为“周教授”。对于这次和周晓波的谈话,欧阳芸溪还是做过一定的准备工作,查过周晓波的履历,知道周晓波在明川大学哲学系里呆了十几年,却仍旧是副教授的职称。 “我并不是什么‘周教授’,只是个副教授,你们叫我周晓波就行,实在难为情叫我一声‘周老师’我就很满足了。”周晓波毫不避讳地更正道。 欧阳芸溪立马就涨红了脸,周晓波的更正让欧阳芸溪意识到,自己可以用“周教授”称呼他本意是避免自己给他一种自己暗示他只是副教授的提醒,只是这种避免却成了另外一种刻意的暗示。 欧阳芸溪只能尴尬地笑笑,接着问周晓波:“周老师,您想喝点什么?” “一杯白开水就行。”周晓波也略微一笑。 欧阳芸溪朝服务员招了招手,要了杯白开水。 “周老师,今天占用您时间主要是想跟您了解下有关司马元英的情况。相信您对黄石沙滩的案件也有所了解,还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董成海客气地说道。 “董警官客气了,配合警方调查是我的义务。你们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们。”周晓波看了眼已经开始做笔录的欧阳芸溪,对董成海说。 “请问周老师您对司马元英同学怎么评价?”听完周晓波的话后,董成海毫不避讳地直入主题。 “元英同学性格孤僻,不爱说话,交际简单且单调。有着很强的独立意识和主见。大多数人都在努力地想要融入这个社会,而他则反之,他一直努力地争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打扰这个社会,也不愿被这个社会打扰。他学术能力很强,理论知识很扎实,思维特别活跃,视角也很独特,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不像个学生,在学术能力上与学者差距不大,甚至比某些学者要强。”说到对司马元英的评价,周晓波平静地说道,言语间流露出对司马元英难以掩藏的认可和喜爱。 欧阳芸溪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碍于今天她的工作是做笔录,只能略有不甘地低下头继续写着。 “很独立很有主见的学生给人的印象一般不都是不听话的问题学生吗?”董成海试探性地追问到。 “在我看来问题学生所谓的‘主见’并不是‘主见’,而是任性。他们坚持的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观点或想法,本质上来说只是一种自由意志或是生命意志的渴求。那是一种在自我认知不足情况下缺乏自律的随心所欲,他们的‘主见’是为自我欲求的满足而服务。元英的‘主见’才是真正的‘主见’,他所坚持的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并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相信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是合理的、经得起验证的。这种‘主见’乃是建立在自我认知足够的自律背景下,被通过自己无数次的理性推理最终说服自己没有理由不坚持的坚持。根本上来说,这不是在为自我欲求服务,而是在为自我对世界的认识服务。其实,‘独立意识’、‘主见’恰是认识世界的前提。比如伽利略物体下落的速度与质量没有关系的观点冲击了当时以亚里士多德为权威的物理学,再比如,休谟彻底的怀疑问彻底动摇了欧洲18世纪以前的所有哲学理论乃至人类所有知识。”周晓波似乎是在极力地辩解着,很明显,他对董成海将司马元英和问题学生归为一类很反感。 “周老师,虽然我听不懂您说的,但大概意思理解了,您的意思是说司马元英是一个哲学天才?”董成海极力地想要明白周晓波说的话,发现并不可能后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又犯职业病了,还以为这是在上课。”周晓波喝了口水,笑了笑。 “是我们没文化,有机会真应该听听您的课。”董成海客套着。 “倒也不是什么哲学天才,我也没见过什么天才,我只是说元英具有很大的学术潜力。”周晓波并没有结果董成海听课的话茬,避开回答他的上个问题。 “您对司马元英的人际关系了解得多吗?” “元英没什么复杂的交际。又一次我们面对面用微信互传文件时,我看到他微信联系人,总共也就十来个。抛却他家人、学院老师也就没几个人了。据我所知,在明大里跟他交集最多的应该就是他舍友,至于其他人应该没有,我没听元英提起过其他同学,也没有从其他同学那边听过他。” “难道他就没朋友吗?” “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是群体性动物,交朋友自然就很讲究相似性。像元英那么孤僻的人本来就少见,何况他那么喜欢哲学,能吸引他的也只会是喜欢哲学的人,这就更少了。” “……” “不过我倒时常听他说起一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名字,算是外号,叫北极鸟。”过了一会周晓波若有所思地说。 “北极鸟?”董成海本能地重复一遍:“也是明川大学的学生吗?” “应该不是。看起来应该是他远方的一个朋友,也可能是相同的哲学爱好者,他俩的具体关系我并不清楚,这是他的私事,我也不好意思多问。” “您能再仔细地回想下嘛,比如司马元英有没有提过他的名字、哪里的人、或者其他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和身份信息?这个线索可能对案件很关键。”董成海急切地问道。 “对了,我曾经问过元英北极鸟是谁,他还跟我调侃了下他,说他是‘活在雾霾深厚的华北却幻想着身居江南山地烟雨缠绕的雾气中。’我也没多问,现在想来当时应该多问一嘴。”周晓波感慨道。 “活在雾霾身后的华北却幻想着身居江南山地烟雨缠绕的雾气中?”董成海自顾自地重复着,眼神犀利地望着周晓波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也就是说北极鸟应该是华北人,雾霾看起来也确实像雾,‘江南山地的烟雨缠绕’会不会是暗示着北极鸟居住的地方也经常下雨,只是烟雨缠绕着的不是雾气,而是雾霾?” “这我就不懂了,我对破案没什么能力。”虽然这么说着,但周晓波内心里还是认可董成海的推理,只是对于自己不确信的信息他绝对不会跟警方说,不,是不会跟任何人说。 “对了,您知道司马元英手机的开机密码嘛?”董成海思考了一会,接着问。 “这个还真不知道。” “您难道就没见过司马元英当着您的面打开过手机嘛?”董成海不懈地追问。 “见过,而且很多次。先不说记人手机开机密码是不是君子所为,就算我想记也记不住,司马元英的开机密码太复杂了,我记得他手机应该是iphon7,可以指纹解锁,但没见过他用指纹解锁过,不是通常的图形解锁,也不是常见的4个或6个数字密码,而是一堆数字,应该有十几个乃至是几十个数字。” “这人有病吧,没事非要弄那么复杂的密码?什么秘密这么害怕被人看到?”欧阳芸溪忍不住脱口而出,刚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董成海严厉地瞪了欧阳芸溪一眼,欧阳芸溪不仅违背了刑警的职业道德,同时也缺乏正常人对死者起码应有的尊重,虽然目前他们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死者就是司马元英。 周晓波不悦地看了欧阳芸溪一眼,略有不快地说:“这种事纯属个人习惯,别人无权指责和干涉。” “对不起,周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欧阳芸溪愧疚地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没必要道歉。”欧阳芸溪明白,对于刚刚的话周晓波不可能谅解他,她也确实不需要跟道歉,她需要道歉的人是司马元英。她没再说什么,只能偷偷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算是自我惩罚。 “你们找到司马元英的手机了?”周晓波看着董成海问道。 “嗯,7月20日警方第二次搜查现场时发现的,手机泡在黄石崖崖底的浅滩中,确实是一部iphone7。虽然苹果系列iphone7开始就具有防水功能,到不过由于泡在水里太久,还是进水了,没法开机。目前技术人员正在想办法维修。”董成海解释道。 “哦。”周晓波似乎再没话说。 “还有个问题,据您所知,司马元英一般回去什么地方?”董成海又接着我呢。 “宿舍、图书馆、黄石崖、食堂、蓝月亮小区,这几个小区是他最固定的地点,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董成海回忆着。 “蓝月亮小区?” “嗯,那是他在外面租的一套房子,像是他的个人图书馆,不过他一般不在那里过夜,也就遇到疑难问题或者绕不开的推理难题时才会去那边过夜,安静思考。” “您知道具体蓝月亮小区几号楼几室吗?”又发现了有关司马元英的一个新线索,董成海急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舍友可能知道,我记得他说过由于书籍太多,搬迁的时候他舍友曾经帮过他。” 董成海端起桌前的卡布奇诺,浅尝了一下,让咖啡在口腔里停留一会,然后缓慢地咽下,似乎是在自习平品尝一杯昂贵的咖啡。 “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多宝贵的时间。往后可能还会有需要跟您请教的问题,还请您不吝帮忙。”董成海觉得应该终止本次的谈话了,多年的刑警经验告诉他,要是第一次就跟对方交流太久,很容易引起对方的反感,从而不利于往后可能还需要的询问。 “董警官客气了,我也就只能说些我知道的事,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周晓波客气地回答道。 “您今天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给我们的侦查工作提供了不少新线索。” 周晓波笑了笑没说话。 周晓波端起面前的白开水,一饮而尽,跟董成海他们道别后起身离开了左岸咖啡厅。 “董哥,我是不是犯了严重错误了?”周晓波离开后,欧阳芸溪看了眼周晓波的签名,然后将笔录收进随身的包包里,略带撒娇地说。 “你说呢?你一说完周晓波脸色立马就变了。” “我确实不是故意的,司马元英那么另类,实在是没忍住。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我也不批评你了,好好反省吧。”董成海又一次端起卡布奇诺,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喝了满满一大口,并且迅速咽下。 “董哥,你觉得北极鸟对侦破这个案件有帮助吗?”过了一会,欧阳芸溪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但我相信北极鸟对进一步了解司马元英很关键。” “可是华北那么大,又没名字、没照片,茫茫人海怎么着?” “周晓波不是说了嘛,‘活在雾霾身后的华北却幻想着身居江南山地烟雨缠绕的雾气中’不就是个线索吗?” “这算什么线索。”欧阳芸溪嘟着嘴,有点怅然若失。 “这还真可能是个线索。我寻思着吧,可以先试着查找一下华北雾霾严重的地区都有哪几个,然后再排除这几个地区中多雨的又有几个。” “即使查出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北极鸟搞不好只是司马元英个人对他的称呼。” “这就只能寄希望去司马元英的手机了。我相信,既然司马元英的朋友那么少,那么这个被他经常跟周晓波提起的北极鸟定然会出现在他手机的通讯录或者为数不多的微信联系人中。”周晓波冷静地分析着。 “好吧,我待会就催一下技术科的同事。” “另外,我们还得再去躺司马元英的寝室,问清司马元英在蓝月亮小区房子的居地地址。” “说到这,我还真不懂司马元英怎么想的,明明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却让书住,自己住寝室,他很有钱吗?临海市房租也不低啊。”欧阳芸溪又一次疑惑地说。 “你还没发现嘛,任何的常理在司马元英这里都不管用。”董成海揶揄着说,既揶揄着欧阳芸溪,也揶揄着自己,甚至是揶揄着那些被视为普遍真理的所为常理。 “我有个感悟,不知可不可以说。”欧阳芸溪欲言又止地说。 “没事,你说吧,反正就咱俩。”董成海翘起二郎腿,一脸轻松地看着欧阳芸溪。 “我感觉,司马元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至少不像是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欧阳芸溪小心翼翼地说。 “想啥呢,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这么这个世界的我们?”董成海拍了下欧阳芸溪的脑袋,即使他把欧阳芸溪的想法视为无稽之谈,但是他的心里却也有同感,虽然不多。 “对了,司马元英的父母7月27号到达临海市,到时候你主动跟他们联系下,安排下他们来警局确定下死者到底是不是司马元英。明川大学的老师估计会去接他们,我们就不用去了,你就明川大学方面把他们安顿好后再跟他们联系。” “怎么每次这种事都是我啊?”欧阳芸溪再一次抗议道。 “你是女生嘛,心思细腻,会安慰人,而且跟他们好说话。”董成海笑着说,然后拍了拍欧阳芸溪的头“走吧,回局里。” 就在他们收拾完东西,站起来准备离开左岸咖啡厅时,董成海的电话响了,手机上显示来电人是小林。 “董哥,司马元英的手机修好啦,并且顺利绕开了司马元英的密码……”董成海一接起电话,电话那边的小林就兴奋地说。 “好的,我们现在就回局里。”董成海一挂完电话,就开心地催促着欧阳芸溪赶紧走,并跟欧阳芸溪重复了小林刚刚说的话。 董成海和欧阳芸溪上了车,往警局快速开去。 …… 好不容易考试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周晓波站起来和杨颖一同将学生的考卷收起,杨颖主动提议由自己负责将学生的考卷拿到办公室,让周晓波先回去。 周晓波想了想,并没有推辞,对杨颖说了声谢谢后就离开了教室。 第十一章 司马元英和北极鸟论爱 第十一章 就在周晓波在考场里回想昨天与董成海他们在左岸咖啡厅的谈话时,董成海正坐在办公室里,通过司马元英的手机与北极鸟微信聊天。 早在昨天董成海结束了与周晓波的交谈正打算往回走时,他就接收到了小林的来电,告知他技术科已经将司马元英的手机修好,他和欧阳芸溪就匆忙回到警局。 当董成海和欧阳芸溪一进滨海新区分局办公大楼二楼刑事侦查大队的办公区域时,小林就像他们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摇晃着手上拿着的手机。 小林手上拿着的正是司马元英的手机。 “不是说已经破解了司马元英的开机密码了吗?”董成海拿过小林手中的手机,自然地按了下home键唤醒了司马元英的手机,却发现仍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手机系统。 “开机密码6个0。”小林很随意地说道。 “6个0?”董成海狐疑地问,却还是连续按了6个0,终于进入了司马元英的手机系统。 “人家技术科的同时说了,不是破解,而是绕开司马元英手机的开机密码,重置了密码。据说因为ios系统的安全系数较高,强制破解司马元英的手机要么造成手机数据清空要么就是手机被锁死,对我们来说都没意义。而苹果公司官方提供的开机密码修改途径又需要司马元英个人的苹果id和密码,我们也没有。最后技术科的同事请教了在手机系统开发行业里的大学同学,他同学说可以通过第三方程序强制绕过苹果系统的防火墙,通过暂时中断苹果系统修改密码的防护机制,实现对开机密码的修改。据说英国警方216年4月就曾靠着这一技术破解了一位间谍的苹果手机,通过手机上的证据将该间谍抓捕归案。”小林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看来不会点高科技以后还真可能破不了案了。”董成海自嘲道。“行了,手机交给我了。你们先去忙吧。” 董成海关掉司马元英手机的屏幕,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对了,现在时间还早,芸溪你和小林再去趟司马元英的宿舍,问一下司马元英的舍友清不清楚司马元英在蓝月亮小区的具体地址。”董成海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转过头对着欧阳芸溪和小林说。 “好的。”欧阳芸溪和小林一同回道,彼此对视了一样,一起往门口走去。 董成海边走边随意翻看着司马元英的手机,不得不说这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的手机。手机桌面上也就两个页,除了系统软件和诸如qq、微信、音乐等几个常用软件外基本没有什么其他app。 董成海打开司马元英手机里的通讯录,董成海的目的很单一,他就像找到北极鸟的联系方式。不过他发现通讯录列表里也就孤零零的二三十个号码,董成海将通讯录从上拉到下,在一堆的人名里并没有发现北极鸟。可以确定司马元英在联系人上并没有给他们额外的备注。除了之前调查司马元英人际关系时曾牵涉到的父母和学校老师外,其他还有十几个名字完全陌生。总不能一个一个地打过去,再一个一个地解释吧? 董成海无奈之下只能回道首页,打开微信。一进入微信的聊天列表他就发现聊天列表的前几个就有北极鸟。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司马元英与北极鸟的对话窗口,浏览了一下司马元英和北极鸟近期的聊天记录。 司马元英:动词之爱的阐述客观现实,但没有深度,从传统文化出发却不及内在。文化是一种自觉,自觉会形成民族人性的底子,在传统自觉下中国人会谈爱,但没有温情,不是不需要而是因为没有所以不会需要。名词之爱来源过于浮夸,却不影响其阐释。生命的充实和完美过于敷衍,也与名词之爱相悖,只有生命存有缺陷的人格才会产生名词之爱——比如亲情中的母爱。至于爱情,名词之爱之所以稀缺则是因为他不得善果而人往往要求善果,可是要善果本身就背离了名词之爱的内涵。我更愿意将爱情区分为现实之爱和灵魂之爱。二者都会上瘾,前者表现为渴望永有的追求,后者表现为不得永有的渴望,前者永有的对象是爱,后者永有的对象是人,或者说她的魂灵。 北极鸟:传统文化有比爱更深的亲与仁,爱只在表层。上瘾的东西都有问题,当灵魂的爱作为对象去爱时就会产生痛苦。当灵魂之爱是动词时也意味着占有,只是占有的方式不同。仍然是一个私,得不到时也有痛苦。 司马元英:若传统文化的可取性不去论,亲与仁的基础点只能是爱,可以是大爱也可以是小爱。或许是动词也或许是敏感词。上瘾的东西确实存在问题,但事物存在或者发展的推动力恰是问题,没有问题的东西近乎完美,关键在于上瘾的词性或是对象。灵魂的爱无所谓爱与不爱,讲究对我是内心的自我富足,只因有那么一个人。她可以在身边也可以不在,但知道她存在在这个世界。 北极鸟:亲与仁的基点是道,生生之道。一切皆根于生生,亲生我,故亲为大,人与我同根,故仁之,物为我用,故爱之。无亲无仁,才有爱之不确定性。自我内心的富足正是我所说的名词之爱,而不是动词。 司马元英:生生之道,以时间轴观之时为因果,所谓因果,一前一后,似是必然,其实本来;以相观之,即是如来,皆是自然。亲生我,若一生多,此生非造非产,无非演化,如此,何来大小?仁之故,不在同根,因之究其本源,万物同根,何故对物不仁且其爱为用?爱之不确定性,在其念不断不静,有出其念而生其爱者,无亲仁而生其爱者。出其念,本来如是;因亲仁,则为外迫,不在本心。是否视为名词,无碍观瞻,称呼而已。 北极鸟:因果是对形而下之有限时空而言,生生之道则为形而上之无限时空,即你所言之时间轴不是道,而是器。亲生你,物不生你,故有大小远近,此为人伦所由生,非念之断静问题。凡理论,皆当本之于自我生命之现实存在,否则论之无益。 司马元英:综上,西哲跟东哲难以对话。西哲以物质探求本质,东哲以纲常修饰世界。 …… 这是董成海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别人“论道”,还是文字记录的形式。虽然他并不确信理解了司马元英和北极鸟谈论的究竟是什么,但还是饶有兴致地看完了。只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与案件可能存在关联的线索,不过他至少能够确认北极鸟跟司马元英关系匪浅。 第十二章 董成海对北极鸟撒谎 第十二章 “你手机号码多少?”董成海纠结了好一会,还是问了北极鸟的联系方式。他也想过直接微信上跟他说司马元英发生的事,但一来过于唐突,很难让对方相信。二来这种事毕竟还是电话上联系方便。 “刚刚一直在看易中天的《先秦诸子》,挺有意思的,你也可以看看。我电话,你不是有吗?”董成海等了将近半小时,对方才回复。 “手残删了。”董成海鬼使神差地回道。 “手残?你也会手残?我不相信。” “真的。”没办法,既然这谎已经开头了,为了获得北极鸟的电话,也只能继续撒下去了。 “好吧。130xxxxxxxx。再删就不给你了。”过了一会,北极鸟还是把号码发过来。 董成海没有再回复,而是直接用司马元英的电话回拨过去,然后他发现居然是陌生号码。 “说吧,又遇到什么问题了。”就在董成海狐疑着如果北极鸟跟司马元英的关系匪浅,那么司马元英为什么会没存北极鸟的电话时,电话接通了,传来北极鸟沉稳厚重的声音。 “你好,我是……” “你不是司马元英?”董成海还没开始自我介绍,北极鸟就打断他,紧张地问。 “我是临海市公安局滨海新区分局刑事侦查大……” 董成海又一次没自我介绍完就被北极鸟打断了,只是这一次打断的方式是直接挂断。他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寻思了良久才意识到北极鸟可能把他当作骗子,无奈地笑了。 董成海并没有直接再一次拨打北极鸟的电话,而是先打开了司马元英的通话记录,发现司马元英跟北极鸟通话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其中大部分是司马元英主动拨出的,同时结合刚刚董成海一说话北极鸟通过声音立马就判断出他不是司马元英,这就证明司马元英跟北极鸟的关系确实不错,同时也说明司马元英每次拨打北极鸟的电话都是直接输入号码拨打,这就意味着司马元英必定是牢记了北极鸟的号码,同样能够得出二人关系匪浅的结论。至于司马元英为什么不把北极鸟的电话存入通讯录,他依然想不明白。 过了一会,董成海又给北极鸟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电话既不挂断也不接听,只能说明被拉黑名单了,北极鸟还真的把他当成骗子了。 “北极鸟,你好。我是临海市公安局滨海新区分局刑事侦查大队副队长董成海,给你打电话的目的是想跟你了解下有关司马元英的情况。”没办法,董成海只能继续通过微信跟北极鸟联系。 许久之后,北极鸟回复道:“是不是司马元英牵涉到什么案件了?” “是的。有个案件跟他有重大关系。”董成海赶紧回复。 “我一猜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几乎在董成海发过去的同时,就接收到北极鸟的消息。 “我真的是警察。司马元英真的出事了。”董成海未了取得北极鸟的相信甚至主动给他发了张现拍的穿着警服的照片,还特意把编号给圈出来。 “你还不相信?”北极鸟没再回复,良久之后,董成海再一次给北极鸟发送消息。 “不信。” “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骗了我。” “那是因为我觉得跟你电话说比较方便和合适,而司马元英通讯录里并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才骗你的。” “这就是说警察也会撒谎了?” “如果我承认警察也会撒谎你会相信我是警察的话,那么我也可以承认并跟你道歉。” “或许警察也会撒谎,但是对不起,我不信任一个会撒谎的警察,尤其是在虚拟的世界。” “……” 董成海瞬间无语了,他既懊恼自己刚图一时方便而对北极鸟撒谎,同时又异常无奈,算是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能够有多脆弱,尤其是在陌生人之间。 “整整一个小时,他都坐在办公室里,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获得北极鸟的信任。 “对于刚才对你的欺骗并非出自我本意,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我真诚地跟你道歉。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能不能先听我跟你详细说说司马元英发生了什么。”再三思考之后,董成海只能主动跟北极鸟道歉,并降低要求直接跟他谈论司马元英,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也不需要跟我道歉,你撒谎伤害的只是自己。” 董成海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想着:谁说不是呢,撒谎伤害的永远只能是自己,现在的自己不正就承受着撒谎带来的苦果嘛。 “好的。7月19日,我们在明川大学也就是司马元英就读的大学旁边的黄石沙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现场上遗留有司马元英的钱夹和身份证。虽然我们目前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死者就是司马元英,但无论死者是不是司马元英,司马元英都对这个案件有着十分重要的关联。因此,从案发到现在我们一直在调查司马元英,包括他的个人情况、人际关系等。然而,司马元英这个人很特别,所以这么久了我们所掌握的关于司马元英的信息并不多。通过跟司马元英副导师周晓波老师的交流,我们得知司马元英经常跟他导师提起一个被他叫做‘北极鸟’的人,由于我们只知道北极鸟,并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及联系电话,所以我为了图省事刚刚才会骗取你的电话。这下你相信了吗?” 过了10分钟,北极鸟仍旧没有回复消息。董成海猜想着是不是北极鸟临时有事来不急查看微信消息,或者是依旧不相信他说的话直接无视,又或者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了?”对于北极鸟这句话董成海彻底不明白,他不清楚北极鸟说的不重要是指什么,难道是司马元英?还是他说的话? “我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事实已经发生。”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现在你能跟我说说司马元英了吗?”董成海一下子就明白了北极鸟所说的不重要是指什么了,“已经不重要了”短短的六个字完全地诠释出了他内心的绝望和悲凉。 “对不起,你能提供什么证明吗?”北极鸟似乎还是不愿意完全相信。 “你稍等。”董成海拿过7·19命案的资料,从众多文件中抽出从现场拍回的照片,用手机拍下发送给北极鸟,其中包括那句被高度腐蚀溃烂不堪的尸体。 “谢谢。”照片发过去后,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董成海都忘了原来这个世界还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你愿意跟我说说司马元英了吗?”虽然北极鸟并没有任何愿意跟他谈论司马元英的表示,他还是再一次问道。 “不愿意。我知道配合警方调查是我的义务,尤其是案件与我的朋友有关,你完全可以起诉我,或者联系我们这边的警察对我采取强制措施,不管怎样,这些我都接受,但我还是不愿意。原因如下:第一,虽然我大概相信了你所说的,但理由并不足以充分到我在虚拟世界跟你谈司马元英,毕竟死者身份没确认;第二,作为司马元英的好友,我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谈他;第三,司马元英这个人的特点几句话就能够说完,但是说不清;第四,我不信任虚拟世界。我们需要回到现实中。” “我叫陆明,现住华北地区冀北省烟市光复大街1999号绿园小区13幢二单元1309,我基本在家,欢迎你随时来找我。”董成海正想给北极鸟回复消息,还没打完,北极鸟又发来一条消息。 “好的。我能提个建议吗?” “你说。” “因为案件侦查的关系,我不是很方便离开临海市,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可以请你来一趟临海市吗?当然,交通费和住宿费都由我们来出。”董成海看着打完的文字略微想了想,最终还是按下发送。 “不可以。” “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建议是胡扯,我没法接受。” “好吧。谢谢你,我这几天争取抽空去见你。同时,也希望你不要太难过。”良久之后,董成海只能无奈地接受北极鸟,不对应该叫陆明的坚持,虽然他依旧觉得自己的提议很合常理,可反过来一想,所谓的常理不都是大多数人的常理嘛,从最近了解的情况以及今天跟陆明的交谈来看,很明显,司马昱宁和陆明完全是多数人对面的少数人,那么多熟人的常理在少数人那里还会是常理嘛! “呵呵,司马元英不会希望我难过。” “再一次表示感谢。” 陆明没再回消息,董成海亦没再给陆明发过消息。 董成海记下陆明的联系电话和地址,重新翻看了一边司马元英的手机,确定没有其他新的线索后关掉手机,将它装进透明塑料袋里,封上封口,贴上7·19命案的标签,将手机和7·19命案文件放在一起。 董成海懒散地坐在办公椅上,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紧扣抱着后脑勺,闭着眼。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在回想着陆明最后说的那句“司马元英不会希望我难过”,这事他从警这么多年来所听到的面对亲友离去最冷血的回答,可反过来一想,恰是这最冷血的回答才道出了最真实的人情冷暖。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除了努力地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还能怎样呢?如果死者知道了活着的亲友为他难过,那会不会有自责,会不会无法安息?况且,珍惜拥有,放下失去才是一个人应该时刻保有的人生态度,也才是人之生存的本来。董成海隐隐地感觉,陆明明显是最后一种。 第十三章 董成海的冥想 第十三章 “董哥,周晓波猜的没错,司马元英舍友果然知道司马元英校外的住址,就在蓝月亮小区27号楼二单元1709室。离明川大学不远我和小林打算现在就过去,找物业要业主的联系方式。你要过来嘛?”董成海刚和陆明聊完没多久,欧阳芸溪就给他打电话,汇报他和小林从司马元英舍友那里问出了司马元英在蓝月亮小区的具体住址。 “很好。我就不过去了,你跟小林过去就行。” 不知为什么,董成海跟陆明聊完后心情竟莫名地低落起来。从常人的角度来说,无论是司马元英还是陆明,在对待社会、对待人际关系的态度上都给人以过于消极的感觉。可从常理推断,一个人消极地对待社会往往是因为郁郁不得志或是在成长的过程中遇到太多挫折从而以逃避的方式来面对这个社会,用极端的方式来抱怨这个社会。 可司马元英和陆明并非如此,就拿司马元英来说,他一直生活在几乎没有社会压力的大学校园里,学习成绩优异、深受老师喜欢,家庭环境也不错,也不存在“怀才不遇”的情况,实在想不清有什么理由可以促使他去以消极的态度面对这个世界。 高材生对于董成海来说并不少见,他小叔家的大儿子就是京都大学生物工程专业的博士生,自己当年孩子上学时勉强也算得上警官大学的高材生。无论是他小叔家的大儿子还是他自己,都跟司马元英和陆明不一样,上学时他们努力地跟老师和同学们处好关系,得到老师的肯定和同学的信任是让他们很开心的事情。毕业后在各自的岗位上勤奋进取,积极融入社会,虽然有时候会很累,会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有时候也会委屈自己、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某些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但总体上来说还算可以,至少生活得不错。他一直以为无论是大学生还是过早就走入社会的年轻人,无论他们从事什么,最终的目的不都是通过自己年轻时的努力为自己以后的生活提供足够舒适的环境和条件嘛? 董成海突然意识到司马元英和陆明的消极并非人们通常情况下所理解的消极。一般理解的消极是一种明明很在意却努力假装不在意的态度,而司马元英和陆明对待这个社会则是一种根本不在意的态度。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个社会,所以就不会去计较自己在这个社会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也不会在乎这个社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围绕在他们身边;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个社会,所以就不会去关注身处于这个社会中的人,不在意这个社会中的人会对他们作出什么样的评价;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个社会,所以他们在决定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时不会去考虑社会的条条框框,也不会去在意他们所做的事对整个社会而言意味着什么。 只是,那些不在意社会眼中只有自己的人不都是极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吗?这些人通常不都会不择手段地争取自己想要的吗?董成海摇了摇头,极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并不排斥社会,恰恰相反,他们会积极地融入这个社会,因为他们要从这个社会中获得什么,比如名声、财富、权力等。 董成海站起来,走到窗前,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他望着窗外马路上拥堵的车流,隔着玻璃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董成海把视线挪开,望向中山大街对面的办公楼,他看到对面办公楼5层的某个房间,一个看起来像是某家公司老总的中年男人正在落地窗前用望远镜望着天空。 就在这一刻,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如果司马元英和陆明他们不在意这个社会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从这个社会得到什么呢?是的,只有无所求才能真正做到完全不在意。只是,一个人毫无所求地活着可能吗?不,不是毫无所求,只是他们想要的是哲学,活着用周晓波的说法是独立地认识这个世界,而这个东西是社会无法给予的。既然他们想要的除得自己谁都给不了,那么他们自然就可以不在意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除了吃喝拉撒睡,除了健康地活着,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是需要他们争取的呢?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打算将自己一生的精力都投入到那些无形的东西上呢?不为名、不为利、甚至不为享乐的人生不会很枯燥吗?又是靠什么动力支撑下去的? 董成海自嘲地笑了笑,他发现自己刚刚所疑惑着的问题之所以会成为问题无非是因为他以正常人的行事逻辑或价值观,甚至是以自己的行事逻辑或价值观为标准去衡量司马元英和陆明的价值观。只有从社会上一般人的价值观或者他的价值观出发,不为名、不为利、不为享乐的生活才会枯燥、才需要动力,因为他们的价值观本身就已经暗含了对名、利以及享乐的需求。没有对名、利和享乐存有需求的人生又怎会觉得没有名、利和享乐的人生枯燥、又怎会需要动力支撑呢?! “自性自在”,他突然回想起去年因为一件案件迟迟没有侦破、工作压力大,情绪持续低落,异常烦躁时,他爷爷在与他下棋时所说的话。现在想来,自性自在就是活得真实,而所谓活得真实不过是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然后长久地坚持下去,不去在意这个社会其他林林总总、五彩斑斓的东西。 他很羡慕司马元英和陆明能够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佩服他们有那个魄力真正做到眼里只有他想要的东西,再无其他。或许这就是哲学的魅力,哲学从不教人做人,哲学所教的是怎样做自己。作为一个哲学门外汉,他为自己对哲学能够有次理解感到很骄傲。 董成海想起下午翻看司马元英手机时在空白背景桌面上的一句话: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那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 他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司马元英说的,刚看到时并不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没去细想,现在他觉得这句话意思清晰了很多,同时他觉得不管这句话是不是司马元英说的,这句话对司马元英的影响都很深。 “请进。”董成海依旧持续地思考着,办公室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把他拉回了现实。 “董队长,还没下班啊?”来的人是技术科的小刘。 “你不也还没下班吗?干刑警的哪有什么工作时间啊,一有案子全天都是上班时间。”董成海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埋怨。 “我正准备下班呢,跟你汇报个情况,汇报完我就回家了。” “还是你们工作轻松。” “我们从你们之前送来的司马元英的牙刷中提取了牙刷上面的残留物,在残留物里发现了dna信息,经过我们再三比对和坚定,可以确定与死者的dna一致。”小刘并没有搭腔,只是略微笑笑,然后直接说事。 “好的。辛苦你了,小刘,赶紧下班吧。” 董成海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黄石沙滩上那具面容被高度毁容、指纹信息也被破坏的尸体,董成海现在心里几乎已经确定死者就是司马元英,现在就缺司马元英父母的认尸结果了。 第十四章 芸溪搜查元英校外住址 第十四章 给董成海打完电话后,欧阳芸溪和小林驱车没多久就来到了蓝月亮小区。这是滨海新区近几年新开发的小区,每栋住宅楼都采用较为前沿的建筑设计风格。大楼以浅棕色为主背景,每隔几层楼间隔有几道米白色的横条。楼顶采用圆锥形设计,很是显眼,几乎每个商品房都有一或两个独立阳台。 据物业工作人员介绍,蓝月亮小区总共有37栋楼,不仅有业主自住的商品房和公寓楼,在小区南面还有别墅群。司马元英所租的27号楼是蓝月亮小区北边临街的公寓楼。虽说是公寓楼,但与一般公寓楼不同,蓝月亮小区的公寓楼并非类似于普通精装的宿舍楼,27号楼每个楼层的每个房屋都南北通透,每个屋子要么有既有阳面也有阴面,要么就是阳面。每层楼共有12间房,分为三单元,每单元两个电梯,属于典型的一梯两户。 欧阳芸溪通过物业工作人员获得了27号楼1709室业主的姓名和联系电话。电话里,欧阳芸溪在表明身份和来意后,业主同意专程过来一趟给他们开门。 大约半小时后,业主也就是房东就到达蓝月亮小区。欧阳芸溪和小林跟着房东一起来到了蓝月亮小区27号楼1709室司马元英校外住址的门口,房东开了门后,侧开身子,让欧阳芸溪和小林先进入房子。 欧阳芸溪进入房子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房子从前到后扫视一遍。 这是一套典型的一居室,就一居室而言,空间不算小,约有40平方米。进门后就是大厅,由于客厅和餐厅合并在一起,所以大厅就显得格外的大。欧阳芸溪站在大厅的中间,往四周看了看,大厅的左侧靠门位置是卧室,与大厅相比,这卧室就显得小了很多。左侧卧室的旁边还有两个带门的独立小隔间,一间洗手间和一间厨房。 “你知道跟你租房子的人具体身份吗?”欧阳芸溪大概观察了一下,而后转过后对站在门边上的房东说。 “知道。司马元英,隔壁明川大学的研究生。从外表看起来应该是个好学生,很内向,不怎么说话,就连租房子时问过房租多少钱后也没讲价,直接就确定承租,当场就签了合同,交了一个月的押金和一年的租金。说实话,这么爽快的租户我还是第一次见,尤其还是学生,既不讲价也不考虑,当时就让我很吃惊,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跟我爱人说道过这事。”房东认真地回答。 “这房子租多久了?” “快一年半了吧,2016年3月1日签的合同。”房东简短回忆后回答道。 “在这一年中,司马元英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印象深刻?”过了一会欧阳芸溪继续问道。 “印象深刻的地方?应该没有。我跟司马元英接触的很少,他是个让人省心的租户,从未给我打过电话,这一年多来就主动找过我两次,一次是今年1月末二月初的时候,具体日期我忘了,他在微信上主动跟我说话,说要交今年的房租,问我是直接转账还是现金,我说直接用微信转账就行。另一次是大约三个月前,他微信上跟我说客厅的吊灯坏了,问我灯的型号,我告诉他型号后,跟他表示第二天过来换,他说不用了,自己换就行。其他的应该没有了。” “你当时不觉得他是刻意不让你过来的吗?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情一般都会让房东解决的,何况他还是个学生,换吊灯灯泡这种细活他不一定会。”欧阳芸溪故意问道。 “我当时就是考虑到他是学生可能不会才说第二天过来给他换,但他说不用,我心想那就算了。当时倒不觉得他是刻意不让我过来,我相信他。”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也不纯粹是因为相信吧,毕竟房子租给他了,那我就必须尊重他的隐私。而且,在房子租给他后,我来过一次,也就是去年11月份的时候,那次我过来附近这边办事,想着马上就供暖了,担心屋子供暖设施经过一个夏天没用后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就过来了。那次我并没有提前通知他,而是到了楼下他跟他说,征求他意见,他当时在学校,让我等会。我大概了15分钟,他就到了。进屋后,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屋子卫生环境比我之前租的任何一位租户都干净,甚至比我之前自己住时都干净,而且屋子里摆满了书,墙壁上还有很多字画,一看就是文化人,所以当时我就觉得他很靠谱。” “之后你就没再来过吗?” “是的,没有。” “好的,谢谢你。” “那个……我能问下司马元英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在黄石沙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过我们调查,这具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司马元英。”欧阳芸溪平静地说道。 “啊?这……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房东愣了下,然后语无伦次地说,脸上的表情像是受到了惊讶的样子。 “这也是我们查清楚的。” 房东没再说话,也没继续询问欧阳芸溪什么问题,就静静地站着,看着茶几,像是在想着什么。 “两位警官你们先看着,我到外面去等你们。”欧阳芸溪看了眼房东,正准备转过身开始查看屋子时,房东跟她说道。 “不用,你就呆在屋子。我们有规定,取证时需要有当事人或第三人在场。”欧阳芸溪严肃说道。 “好的,那我就在这等你们。” 欧阳芸溪转过身,开始仔细打量起屋子。 大厅靠门位置放在一套三人座的长沙发,背靠着紧邻卧室的墙,据房东说这是屋子本来就有的沙发,因为这事一套精装修的一居室,基本上可以满足一般人拎包入住的要求。但是沙发上的沙发垫和抱枕是司马元英的,沙发垫两面都可用,正面是金黄色的冰丝材质,上面重复印有莲花图案。背面是棉材质,同样是莲花材质,坐垫和靠垫相同。沙发上的四个抱枕是常见的45mmx45mm规格,枕套也是金黄色冰丝材质,同样印有莲花的图案,看起来应该跟坐垫、靠垫一堆,可能是订做的。 沙发前的茶几是一张很普通的木质茶几,从颜色上看已经有些历史,某些地方已经发黄,茶几也是房东的。茶几上摆了一张乌金时茶盘,茶盘上还有一套12头的茶具。茶盘的右侧是一个紫砂茶叶罐,左边卧有一尊小型弥勒佛摆件,看起来像是倒流熏香。桌面整洁,茶盘茶具都很干净,不像是用过的样子。不过,这已经让欧阳芸溪很惊讶了。首先,北方并不是茶叶主产区,因此北方喝茶的人并不多,正儿八经地用功夫茶具喝茶的就更好。其次,茶盘和茶具看起来都挺贵的样子,与年老发黄的茶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欧阳芸溪向客厅深处看去,靠街边的左侧墙角摆着一台冰箱,冰箱旁边的墙上靠着一张被拆起来的简易桌子,欧阳芸溪推断应该是餐桌。冰箱的对面墙上则立了一排两个几乎挨到天花板的书架,每层书架都摆满了好多书。暑假的右侧靠茶几对面墙上的电视旁有个相对简单的影响,欧阳芸溪这才发现电视下边还有个三层小架子,最上边的一层放着一个dvd机和无线路由器,底下两层则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张光盘。 欧阳芸溪走过去,随手抽出几张光盘,发现都是一些古筝、琵琶以及二胡等一些传统乐器的演奏盘。这又一次让欧阳芸溪感到惊讶,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居然还有人有这种老掉牙的机器听音乐,而且还是听古曲。 欧阳芸溪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画面里,dvd播放着古曲,茶几的弥勒佛下烟雾缭绕,司马元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着茶……“这是什么画面?”欧阳芸溪不禁自己问自己,同时自己内心回答到“养老!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过着养老的生活。”欧阳芸溪此刻,第一次对司马元英产生好奇,极其强烈的好奇。 欧阳芸溪走进卧室,卧室很简单,一张床、一台写字桌、一排书架。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写字桌上除了一台笔记本和几本书几张a4纸外,并没有其他东西。书架跟客厅一样,也是一排三个几乎挨到天花板的书架,每层同样摆了很多书。与客厅稍微不同的是,卧室在写字桌和书架之间的地板上摆满了很多书,不少书是翻开倒扣着,显得很杂乱。 由于卧室里再没有其他东西,欧阳芸溪于是就离开卧室往隔壁的洗手间走去,她原本想去洗手间拿走司马元英的洗漱用品用以作dna鉴定,只是当她走进洗手间时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由于司马元英通常并不在这里过夜,所以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从牙刷到毛巾都是一次性的。 欧阳芸溪再看了一会,无奈只能离开,到了大厅刚好碰到小林从厨房出来,于是问道:“厨房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看起来很少煮过饭,厨灶下边的柜子里也就一只碗、一双筷子、两张碟子,几包泡面。” 欧阳芸溪有点失望。 “感觉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你尽量多拍几张照片。”欧阳芸溪说完,小林就拿起数码相机开始拍照。 欧阳芸溪重新走进卧室,收起司马元英的笔记本装进一个大的透明密封袋子里,又翻了翻书桌上的书,拿走了写字桌上那本叫做《纯粹理性批判》的书,装进另一个较小的透明塑料袋里。之所以拿走这本书,理由跟她在司马元英宿舍时拿走书一样,她都认为这几本书是司马元英出事前常看的书,因此对于案件可能会有所帮助。 “你看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麻烦签个字。”欧阳芸溪将装载塑料袋里的笔记本和书拿到房东面前,在取证物品清单上写了几个字后拿给房东。 房东看了看笔记本又看了看取证物品清单上的字,随即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小林,你完事了吗?” “完事了。” “董哥,我们正打算离开司马元英的校外住址,有个不好的消息,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在欧阳芸溪打算招呼小林回警局时,接到了董成海的电话。 “那就再找其他的吧。对了,刚王虹给我来电话跟我说司马元英的父母明天早上到临海,明川大学会有老师去接他们,你找个时间跟他们沟通下,确定下来警局的具体时间。” “好的。董哥。”虽然类似的事情经历过很多次,但欧阳芸溪此时对于即将要面对司马元英的父母还是感到不安。 第十五章 司马元英父母到达临海 第十五章 2017年7月26日上午8:15,临海滨江国际机场一楼国内到达出口处一如既往地站满了迎接亲友的人群。在焦急等待的人群中,有的孤身一人或是翘首盼望,或是低头玩手机;有的两三人结伴等候,或是聊天等候,或是嬉戏打闹。 在最靠近出口的警戒线边上,并排站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位年轻人手上高举着一张迎接陌生有人常有的牌子,上面写着:司马元英家属。这三个人是明川大学哲学系的老师,最左侧的中年男人是周晓波,另外两个则是哲学系办公室新入职没多久的行政干事。 早上8:20,乘坐由乾溪长崎国际机场飞往临海滨江国际机场的乘客陆续从国内到达出口走出,在离出口不远处的乘客人群中有三个看起来行装简便的人,一个约莫五十岁出头的男人和一个大约同样年纪的女人,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这三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人。除了三人都有点疲惫和憔悴,以及除了小姑娘背着的双肩包外再无其他行李之外,三人跟其他乘客并无区别。 快到出口的时候,小姑娘看了一眼出口外等候迎接亲友的人群,而后转过头低声地跟那对中年夫妇说着什么,只见那对中年夫妇同时看向了出口外正在等候的人群,紧接着三人快步超人群走去。 “您好,我是司马羽凡,请问是明川大学的老师吗?”三人走到周晓波他们面前,眼睛注视着举着“司马元英家属”牌子的行政干事。 从司马羽凡他们向他走来时,周晓波就一直看着他们,当他们三人面前在举牌子的行政干事面前停下时周晓波就立马意识到他们就是司马元英的家属。 周晓波之前曾听司马元英介绍过自己的父亲,按照司马元英的说法司马羽凡在乾溪老家做点小生意。现在看来,司马元英有点谦虚或者并不把父亲的生意放在眼里。司马羽凡个字并不算高,将军肚颇为明显,但即使身穿深黑色的休闲服,面容憔悴且疲惫,但依然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商人固有的沉稳老练的气质。站在他左边的女富人是陈慧娴,司马元英的母亲,陈慧娴相比之下则平庸很多,虽然身上的黑色长裙看起来并不像廉价货,但过于无神和红肿的双眼充分暴露了她内心的悲痛欲绝的情绪。站在陈慧娴左侧的是司马元英的妹妹司马婉琰,身穿一件咖色的短袖和一条淡黑色的牛仔短裤,同样红肿且疲倦的双眼。 “您好,我是周晓波,明川大学哲学系老师,也是司马元英的副导师。这两位是系里的行政干事小王和小白。” 就在周晓波自我介绍结束的同时,陈慧娴突然就转过头直愣愣地瞪着周晓波,怒目圆睁,不由得让周晓波内心泛过一丝冷意。 “元英呢?我的元英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就在周晓波还在疑惑陈慧娴的眼神时,陈慧娴猝不及防地朝周晓波扑去,双手抓住周晓波的衣领,绝望地咆哮道,声嘶力竭。 由于陈慧娴是典型的南方女人,个字比周晓波远远来得小,因此,在陈慧娴抓住他衣领的时候,周晓波不得不弯下腰,一方面既能够让自己舒服点,另一方面也让陈慧娴抓得更方便些。周晓波身旁的两个行政干事完全没意料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情况,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 还在等候亲友的群众以及往外走的乘客们突然听到陈慧娴的咆哮都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一脸莫名地望着陈慧娴和周晓波。其中既有纯粹出于好奇而驻足观望的人,也有跟好友或家人一起稀稀碎碎地讨论着的人,甚至还有用手机记录这一难得一见的趣闻轶事的人。 “慧娴,你冷静点,这是元英的老师,不能这样。”看到妻子作出如此失控的行为,司马羽凡立即一手揽过陈慧娴的肩膀,一手试图掰开陈慧娴仅仅抓住周晓波衣领的手。 “妈,别这样,妈!”司马婉琰也赶紧上来挽住陈慧娴的手,带着哭腔地恳求着。 陈慧娴慢慢松开抓住周晓波的双手,转过身扑向司马婉琰,双手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胸前无声地哭着。 “周老师,实在很抱歉,元英他们到现在依旧无法接受。”见到陈慧娴已经放开抓住周晓波衣领的手,抱着司马婉琰轻声哭泣,司马羽凡立即转过头很是诚恳地跟周晓波道歉。 “哥,没事的,是我没照顾好元英,嫂子有这种反应我能理解。”周晓波同样极为诚恳地跟司马羽凡说道,说完略微退后一步弯下腰向司马羽凡和陈慧娴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于司马羽凡来说,周晓波这一意料之外的鞠躬,瞬间让他意识到周晓波对司马元英的喜爱以及周晓波司马元英出事抱有深深的自责,不觉间竟让司马羽凡对周晓波产生好感,无形间拉近了两个男人之间的距离。 陈慧娴并没有看到周晓波的这一举动,依旧把头埋在司马婉琰的胸前,双肩微微抖动。反倒是司马婉琰,作为一个刚进入大学校园没多久的女大学生,她从未见到一位大学教授在公众场合如此降低自己身份当众向学生家长鞠躬,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地看着周晓波。 司马元英略微点点头,算是接受周晓波的歉意,而后看向机场国内到达大厅的出口。 周晓波一直注视着司马羽凡,自然发现司马羽凡看向大厅出口的举动,立即就领会了司马羽凡的意思,转过头对小白说:“小白,你先去把车开过来。” 在小白快步离开去开车后,司马羽凡转过身对正在围观的群众说:“对不起,打扰大家了。”随后周晓波领着司马羽凡三人往机场国内到达大厅出口走去,小王则跟在他们后面。 在机场大厅门口略微等了一会,一行五人上车,小白带着他们往明川大学附近的明大宾馆开去。 第十六章 欧阳羽凡与周晓波谈话 第十六章 明大宾馆坐落在明川大学西南面的沿海公路边上,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明大宾馆位于明川大学小区内,不过虽然明大宾馆位于明川大学小区内,但子啊明大宾馆与明川大学相邻的地方都围着一排铁栅栏,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明大宾馆坐落于明川大学附近”的说法。 明大宾馆属于中高档宾馆,建设于2009年,是明川大学控股民间资本经营的营利性公司,拥有独立法人的地位。由于坐落在明川大学附近以及与明川大学颇深的渊源,长期以来一直是明川大学举办国际学术交流会议、论坛的会议场所以及安排来访学者住宿的地方。学校既不需要也无必要安排来访的学生家属入住明大宾馆,同时学生家属也很少有主动多花钱入住明大宾馆,但由于司马元英事件属于学生重大安全事件,同时校领导们也非常关注此事,因此学校破例将司马元英的家人安排在明大宾馆入住。 车子缓缓地在明大宾馆大门前停下,除了小白一行五人下车往明大宾馆大厅走去。 “大哥和嫂子,你们先坐在沙发上等我一下,我去前台打个招呼。”走进明大宾馆大厅后,周晓波带着他们走到一楼大厅的休息处,跟司马羽凡三人说。 “好的。”司马羽凡并没有坐下,依旧站着。陈慧娴已经从在机场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略表歉意地朝周晓波点点头。 “大哥、嫂子还有元英妹妹,系里为你们安排了两间房,分别是1712和1713,手续都办好了,现在就可以入住,系里都安排好了,你们只管住就行。”没过多久,周晓波重新走到司马羽凡他们面前,手里拿着两张房卡。 “这哪行,怎么能让你们花钱。”司马羽凡推脱着。 “大哥,希望您别误会,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元英在系里很受老师们的疼爱,你们作为元英的家属,我们自然爱屋及乌。”周晓波坚持地说。 司马羽凡点点头,没再说话,但是脸上闪过一丝骄傲,这一丝稍纵即逝的骄傲来自于司马元英。 “那我先带你们上去,你们先好好休息。”看到司马羽凡没再说话后,周晓波主动邀请到。 “好的,麻烦你了。” “没事,哥。”周晓波跟司马羽凡说完,转过头对一直站在后面的小王说:“小王,人接回来了,你就先回系里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好的,周老师。”小王说完,跟司马羽凡三人略微道别后径直离开明大宾馆。 周晓波领着司马羽凡他们离开大厅,穿过大厅右侧的走廊,来到电梯前,一同进入电梯直到电梯在17楼停下。 周晓波首先打开1712室房间的门,侧过身,让司马羽凡他们三人进入房间。 这是一件环境优雅、布局合理、空间宽敞的商务房,室内面积约在40平方左右,房间内除了该有的设施外,还多出了一套沙发和一张茶几。 “大哥,您看这房间还行吗?”周晓波待司马羽凡他们走进房间后,过了一会也走了进来礼貌性地问道。 “这就很好了,你们费心了。”司马羽凡回以同样的客气,而后接着说:“周老师,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我也正有此意,要不我们去隔壁房间说如何?”周晓波立即回到。 “好,稍等我一下。”司马羽凡说完,转过身,走到司马婉琰和陈慧娴身边,此时司马婉琰搂着陈慧娴的肩,两个人一同坐在靠窗边的床上,司马羽凡轻声说:“婉琰,你先陪陪你妈,我跟周老师说会话。” 司马婉琰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司马预防点点头。 周晓波领着司马羽凡来到隔壁1713房间,打开门同样侧身让司马羽凡先进入房间,而后轻轻地关上门。1713和1712都是明大宾馆的商务房,同样的布局和规划。 司马羽凡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房间里的长沙发上坐下,周晓波则从电视下面的电视桌上拿起两瓶水,拧开一瓶,走到沙发边上将拧开的那瓶递给司马羽凡,而后把没拧开的一瓶放在茶几上,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可以抽根烟吗?”待周晓波坐下后,司马羽凡拿出裤兜里的香烟,向周晓波询问道。 “大哥,您随意。”周晓波说。 司马羽凡打开烟盒,拿出两根烟,并夹着伸到周晓波面前,周晓波点点头,用手作出一个拒绝的手势,司马羽凡收回手,往自己嘴里塞了根烟,把另一根放进烟盒。 “元英这孩子,主意特别大,基本不跟我和他妈谈起自己的事,甚至远离家乡来明川大学上学都是自己决定,决定好了才跟我们说。说句惭愧的话,我们也是知道今天才知道你是元英的副导师,每个研究生都有一个以上的导师吗?”司马羽凡拿起打火机点燃香烟,猛吸一口,吐完烟雾后平静地说。 “也不是。正常情况下每个研究生都只有一个导师,只是元英所选的导师是在明川大学的一位名誉教授,该教授是京都大学的在职教授,主要上班地点在京都,由于距离较远沟通和指导起来不是很方便,所以学校就另外安排我当元英的副导师,主要是沟通元英和他导师之间的联系,以及在元英和他导师联系不方便的情况下,由我来指导元英学习。”周晓波简要地解释着。 “能跟我说说元英的学习情况吗?” “元英学习成绩特别好,对哲学的简介也很独到,理论知识很扎实,自己也很用功,在哲学的学术研究上很有潜力。曾经在国内权威的哲学类期刊《哲学研究》上发表过两篇论文,这对于一个硕士研究生来说相当不容易,要知道很多博士生乃至是老师都很难在《哲学研究》上发表文章。我个人非常喜欢元英,也很认可他的才华,系里的老师也都很看好他。”周晓波平静地说着,言语间藏不住对司马元英的欣赏以及难过的情绪。 “这些他都没跟我们说过,我也没问过,基本上我们每次交流都是因为钱,不是他管我要生活费就是我问他生活费是否足够。现在想来,我这个当父亲的真不称职。” “元英主意大、心事重、话不多,也不爱跟人有什么不必要的交流,比较自傲,对于在常人看来很正常的交流在他看来就很没必要,只想一心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确实如此。我是做生意的,他是搞哲学的,我的性格跟他完全相反,有时候甚至还会觉得有点陌生。好在,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给我们惹过什么麻烦,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再到研究生一直都是顺顺利利的。就是不知怎么突然就遇到这样的事。”司马羽凡说到这不由得低下头,右手拄着额头,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燃烧了一半的香烟。 “对于此,我跟您一样难过。不瞒你说,我整整花了三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于这件事情,您知道什么,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具体过程目前并不清楚,警方也还在调查中。目前我也只知道7·19明大南门附近的黄石沙滩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旁边遗留一个钱夹和一张元英的身份证。这几天来,警方一直在走访调查,学校私底下也有所了解,但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紧张。” “也就是说,现在警方并不能完全确认死者就是元英?”司马羽凡听完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嗯,理论上来说是的,我跟您一样,同样不希望就是元英。但,元英不小心把钱夹遗落在那的巧合,从概率上来说很低,而就我所了解的元英来说,他并不是那种会犯事的人,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可以幻想,但理性究竟是理性,事实也还是事实。”司马羽凡小声地说着,从他低沉的语气可以感觉得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刚刚的提问无非是一种侥幸心理或是自我安慰。 “对了,不知警方有没有跟你们联系,警方跟我们说计划下午安排你们去警局,了解下元英的情况并确认一下……” “他们跟我说过。”司马羽凡打断周晓波的话,他实在不想听到周晓波接下来可能说的话,尤其是“认尸”两个字。 “如果您不反对的话,下午我想跟您一起去,毕竟我跟元英接触的时间长,对他的感情也比较深。” “那就一起去吧,我没意见。”司马羽凡答道。 “谢谢您。” 司马羽凡并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周晓波的电话响了,周晓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发现是欧阳芸溪的来电,于是跟司马羽凡表示了下歉意,往门口走去。 “您好,我是周晓波。” “周老师,您好。我是刑事侦查大队的欧阳芸溪,刚跟学校了解到您已经接到了司马元英父母,我想跟您确认下他们的情况如何,需不需要把下午的安排推迟?”欧阳芸溪在电话那头很认真地问,不得不说,现在警方的办案越来越人性化。 “他们情况还好,不用推迟。”周晓波简短地回答。 “好的,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再见。” 挂完电话,周晓波重新回到房间内,此时的司马羽凡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世界。 “你要是忙就先去忙,不要费心照看我们。”司马羽凡听到周晓波开门进来的声音后,回过头对手上还拿着手机的周晓波说。 “好的,那我就先离开,下午我再来接你们。” 司马羽凡点点头,表示同意。周晓波推出房间,随后轻轻地关上房间的门。 第十七章 明大医院停尸房认尸 第十七章 明大医院坐落于临海市滨海新区光明大路,始建于1959年,是临海市最早的集医疗、教学、科研、预防、保健、康复为一体的大型综合三级甲等医院,由卫生部统一管理,享受地方政府财政补贴,从属于明川大学,享受明川大学科研成果。 明大医院综合大楼底下是医院的停尸房,总共面积约有1000平方米。由于综合大楼的地下室常年光线不足,阴冷潮湿,除了明大医院停尸房的管理者以及偶尔有死者家属进入外,停尸房里基本不会有他人进入,加之停尸房里基本上每天都会运入基于各种原因离世的死者,这些遗体很少能够当天就顺利转到殡仪馆进行火化,大多都会在明大医院的地下停尸房里停留几天时间。这就给原本地下阴暗潮湿的环境笼罩上厚重的阴森恐怖气息。 明大医院是与临海市公安局滨海新区分局签有停尸协议的唯一一家医院,滨海新区公安分局辖区内的每一起死亡案件,尤其是刑事侦查大队负责的命案,在对死者勘察结束或初步尸检结束,对于是否作进一步尸检和死亡病例学分析尚无确定结论的遇难者遗体,滨海新区公安分局都会将尸体先运送到明大医院综合大楼地下停尸房的雪柜予以暂时停放或保存。 黄石沙滩7·19命案的死者遗体,在警方运回警局进行初步尸检后,就将死者遗体运到明大医院综合大楼地下停尸房保存,以待视案件调查情况决定是否需要进一步尸检或作病理学分析,同时也需要等候死者家属。 黄石沙滩7·19命案的死者遗体存放在明大医院综合大楼地下停尸房的第二组雪柜中,编号为48。 平日里的停尸房通常都处于“门可罗雀”的状态,但此时此刻的停尸房雪柜前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有滨海新区公安分局刑事侦查大队副队长董成海即警员欧阳芸溪、几位滨海分区公安分局的法医、明大医院停尸房的管理者,还有司马元英家属司马羽凡、陈慧娴和司马婉琰以及司马元英的副导师周晓波。 陈慧娴左手握拳,右手手掌抱着左拳不断地来回摩擦着,她的眼神和表情既充满紧张又流露出极端的恐惧。司马羽凡站在陈慧娴的旁边,虽无外在的肢体表示,但紧皱的眉毛和过于聚焦从而显得无神的双眼亦表明了他此刻过于害怕甚至不想面对的逃避心理。司马婉琰紧紧搂住陈慧娴的肩膀,眼睛死死地盯着编号为48的雪柜,紧咬嘴唇。 作为一个哲学教授,周晓波一直自视为已经足够看淡了生死的无常,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生命的消逝和生者的悲痛,然而面对此时此景他才发现一直以来自己无非都是在自我感觉良好,因为这种事尚未发生在他身边所亲近的人身上,没有经历过就自以为自己能够仅凭理论的推到和想象安然自若地接受。 周晓波站在司马羽凡的侧后方,虽同样注视着雪柜上的48编号,但总会时不时地闭上眼或转过头,不愿意亲眼见到自己脑海里设想了无数次的场景。 “这就是你们7月19日晚上送来的尸体,根据你们的嘱咐一直完整地存放在48号雪柜中,在此之前并未打开过。”停尸房管理者拉开48号雪柜,见惯了这种场面和尸体的管理者毫无表情、冷冰冰地跟董成海说道。 还是那具黄石沙滩上的尸体,不同的是由于在保存之前经过了清洗和消毒话处理,尸体身体上的大片血渍已经不见,身体肤色也与刚发现时苍白许多。由于在雪柜中停放时间太长,尸体比普通尸体显得更加坚硬和冰冷,这从尸体周遭散发出的冷气以及过于苍白的肤色就能看出来。 由于长期存放在冰冷的雪柜中,经过清洗和消毒的死者面容已经不见了当初刚发现时混浊的血肉模糊,不再给人以恶心想吐的视觉冲击。现在死者的脸部布满了大小不一、纵横交错的褶皱,这是不规则腐蚀过后留下的必然结果,虽不再血肉模糊和发脓溃烂不堪的肌肉组织,然而此时的面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曾有鲜活生命存在的肌肉组织,更像是一张做工极其粗糙的人皮面具覆盖在死者脸上,从死者的脸部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悚气息,笼罩着所有人。 死者的四肢大体与面部一致,某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骨骼。 “司马先生,还请您仔细辨认下,确定这是不是……” “妈,妈……”董成海还没说完就被司马婉琰的惊叫打断。 雪柜拉出前陈慧娴就一直注视着停尸房管理者的一举一动,在他拉出编号48的雪柜后,陈慧娴一眼就看到了尸体。陈慧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眼前这一具面部全非、无从辨认,散发着恐怖和狰狞气息的尸体会是自己的儿子司马元英,在陈慧娴脑海里帅气、充满活力的儿子怎么可能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过于悲痛和恐惧的情绪从陈慧娴的头顶往下压,直至覆盖她全身的每一处肌肉组织、每一个细胞,陈慧娴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胸前揪心似的疼痛,然后就开始浑身无力,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 司马婉琰搂着陈慧娴的肩,率先感受到了陈慧娴的异常,她呼喊着同时双手抱住陈慧娴尽力地想要抱住陈慧娴不断下滑的身体。 站在陈慧娴旁边的司马羽凡听到司马婉琰的呼喊,转过后发现已快瘫倒在地的陈慧娴,急忙上来帮忙,和司马婉琰一同抱住不断下滑的陈慧娴,口中心急地交换着陈慧娴的名字。 “快,快,快送阿姨去医院。”欧阳芸溪此时也紧张地叫着。 “这里就是医院。”明大医院管理者又一次冷冰冰地回答道,对他来说这种事他早已司空见惯,无非是死者一时受不了打击,气血上涌造成的大脑休克。 董成海和欧阳芸溪一同白了一眼管理者,随后董成海安排道:“你们帮忙把阿姨抬到楼上,芸溪你赶紧去叫医生。” 欧阳芸溪率先离开停尸房,往楼上跑去,剩下的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将陈慧娴带离停尸房,往综合大楼楼上走去。 第十八章 司马元英论活着的意义 第十八章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病房外,看在医生从病房走出来,司马婉琰立即走上前焦急地询问道。 “病人由于短时间内收到极其的精神刺激造成短暂的血管抑制导致反射性晕厥,已经清醒过来,已经没事。不过由于病人长时间过度伤心的情况,还是需要好好休息几天,放松心情,释放压力。” “谢谢医生。”司马羽凡在医生走出病房后也快步走上前来,心急地听着医生说明陈慧娴的情况,在听到医生说陈慧娴已经醒来并没有什么其他情况时,才轻舒一口气,满是感激地对医生说。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不过不要打扰到病人休息。” 医生说完司马婉琰立即走进病房,做到陈慧娴的椅子旁边,看着陈慧娴。司马羽凡再次跟医生表示感谢后也走进宾馆,站在病床边上。 “妈,你感觉怎样?”司马婉琰双手握住陈慧娴的手,轻声地询问道。 陈慧娴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反应,被司马婉琰握住的手轻微地动了下,似乎在向司马婉琰传达着自己并无大碍的信息。 司马婉琰看到陈慧娴如此,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从双眼滑落,淌过嘴角低落在陈慧娴的手上。 病房里的空气安静得可怕,司马羽凡一家三口在这个病房里彼此安静地想着刚刚看到的情景,既不愿意相信也不想接受,更谁都不愿意主动提起。 没过多久,病房门外响起敲门声,离门边最近的司马羽凡走过去打开病房的门,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董成海。 “司马先生,您妻子好些了吗?”董成海开口就询问陈慧娴的状况。 “谢谢董警官关心,她已经醒了。” “那就好。”董成海表示完关心后,带着点惴惴不安的语气接着说:“不知司马先生现在是否方便,要是方便的话我想跟您谈谈。” “好的,您稍等回。”司马羽凡一早就猜到董成海的来意,听到董成海如此说自然答应,说完后虚掩上门回到病房里跟司马婉琰交代让她先陪陪陈慧娴就走出病房。 司马羽凡走出病房后看到董成海就坐在病房旁边走廊上的休息椅上,于是就走过去在董成海身边坐下。 “不好意思,我知道您现在心里很难受,但是还是不得不问您几个问题。”待司马羽凡坐下后,董成海略有歉意地对司马羽凡说。 “董警官您问吧。” “您能跟我说说您对刚刚看到的尸体的判断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用这么委婉,我接受得了。从体形来看,它确实跟元英很相似,但并不确定,从主观上我并不相信他会是我的儿子司马元英,虽然这可能纯粹是我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司马羽凡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裤兜想要抽根烟,想起还在医院只能又把手伸出来,捂住脸而后接着说:“对了,元英背面的颈部上有一个两厘米长的刀疤,那是他小时候和婉琰打闹时不小心打破储蓄罐被碎片划伤的,刚由于事发紧急来不及仔细观察也没想起这特征,因此劳烦董警官有时间帮我看下。” “好的,我待会就去确认。”董成海回道。 “谢谢你,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 “好的。对了,您儿子司马元英会游泳吗?” “不会,小时候她妈管得严,虽然是沿海,老家也有很多小溪,很多小孩都愿意去游泳,但元英她妈从不让她去,有一次元英偷偷跟几个小伙伴一起去,结果溺水了,自此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所以元英不仅不会游泳,他还怕谁,甚至连船都不敢坐。” “您的意思是说司马元英不会主动与海或江河有近距离的接触?”董成海对于司马羽凡的说法大感惊诧,他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一个问题:如果司马元英真如司马羽凡所说的那么怕水,那么他为何敢去黄石崖,黄石崖那么陡峭,而且地下就是海。 “是的。他就算去海边顶多也只会在沙滩上,只要海水一没过他的脚踝,他就会本能地离开。”司马羽凡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极力想要控制住向外流的泪水,接着说:“所以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如果它真是元英,那么怕水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董成海看着努力克制自己的司马羽凡并没有说话,他正和司马羽凡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可能我不该问,但我还是不得不问,您觉得您儿子司马元英是否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或者说他是否曾经跟您表示过消极的生活态度?”董成海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从来没有,也不可能会有,这不是我作为父亲的偏见。抛开亲子关系不说,有一年回家我曾经无意中看到他写的一篇文章,主题类似于《论活着的意义》,并没有题目,那篇文章给我印象深刻,也让我开始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他,也因此,在那之后我时不时也会看一些有关哲学的书。” “能说说他都写些什么吗?” “其中有几句话我道现在还记得‘每个人从一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最终的结果都是一个人年老死去。那么如果人活着的目的纯粹是遵循一个衰老的规律、经历一些对生死本质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后自然或不愿地告别这个世界,那么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不可以想办法提前终结自己的生命……”司马羽凡顿了顿,似乎是想给这文章一个悬念,也给董成海一个思考的空间。 “这……” 司马羽凡并不理会董成海的疑惑,接着说:“从生命最本质的角度来说人之所以决定时候继续保有生命的前提是拥有生命,如果人连生命都舍弃那无异于舍弃了基于生命之上的选择权。人可以选择不要生命,也可以选择不要生命基础上的选择权,但人永远无法舍弃建立于生命之上却属于生命意志的你要不要这个生命、要不要这个选择权的可能,因为生命一直的存在每个人都会有脱离不掉的求生欲望,这是客观规律,谁都无法改变,即使人可以愚蠢地作出一系列的舍弃,但在舍弃的末尾必定会以痛苦终结。而一个以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尤其是以自己创造的痛苦去结束自己生命的人是对生命最大的不尊重,也是对客观规律最不可饶恕的亵渎。” 司马羽凡接着说:“生命意志会细化为各种意志,而意志的表象就是所谓的欲望,因此人是意志表象的粗糙结合体,总会尽其所能地通过各种欲望的满足以让这个表象更加的绚烂夺目,对于这,是个人都无法避免。那么,掩藏在意志表象的意志本质是什么呢?只能是生。” 董成海一时之间无法完全接受司马羽凡转述的司马元英的看法,只能继续痴痴地看着司马羽凡,看着他尽力地思考着司马元英的观点。 “谢谢您的配合,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会及时跟您联系。”良久过后,董成海站起身跟司马羽凡道别。 “董警官辛苦了。” 董成海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快步走开,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司马羽凡走进病房,在病床前蹲下,右手拨开陈慧娴额头上的头发,柔声说:“慧娴,我们休息两天就回乾溪,不管它是不是咱的儿子,咱都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只有这样,元英回来了我们才能一家人团聚。乖,听老公的好吗?” 司马婉琰从未见过整天忙于工作的父亲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想起了司马元英以及以前一家人在家时的快乐情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站起身背对着他们无声地哭着。 陈慧娴望着司马羽凡,无力地点点头,眼泪从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 “爸,我想去哥校外的房子看看。”没过多久,司马婉琰擦干脸上的泪,转过头对司马羽凡说。 “去吧,好好看看你哥的东西,不要乱动,你哥不喜欢我们乱动他东西……” 司马婉琰点点头,快步跑出病房,关上病房的门,轻声地说:“哥,你在哪?哥,你到底在哪?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那声音小到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第十九章 司马婉琰去蓝月亮小区 第十九章 司马婉琰缓了一会,擦净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往明大医院一楼大厅走去。 司马婉琰低着头在楼梯的转角处撞到了正往楼上走的欧阳芸溪。 “对不起。”仓促之下撞到人,司马婉琰习惯性地道歉,抬起头发现是欧阳芸溪明显愣了下。 “没事,我也有错,没有及时避开。”欧阳芸溪发现是司马婉琰颇感意外,看着司马婉琰红肿的眼以及还没完全干透的泪痕,不免有些担心,于是纠结着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呢?” “实在不好意思,欧阳警官,我想去我哥住的地方看看?”司马婉琰直视着欧阳芸溪说。 “是去他宿舍吗?还有别叫我欧阳警官,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芸溪姐。” “芸溪姐,我想去我哥外面租的房子看看。”司马婉琰点点头说。 “你知道在哪吗?” 司马婉琰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这样吧,你在楼下大厅等我一下,我上去跟我们副队长汇报个情况,然后我开车带你过去,你一个人这么过去不一定能顺利进去。你看这样可以吗?”欧阳芸溪既担心司马婉琰情绪低落的情况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一个人出门会发生意外,也觉得物业和房东也不会凭着她的几句话就让她进去,更主要的是她也想从司马婉琰那里多了解点司马元英的情况。 “芸溪姐,你真好,谢谢你。”司马婉琰莞尔一笑,眼睛里依旧泛着泪光的笑容让人又爱又怜。 “那你先下去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司马婉琰看了下正往楼梯上走的欧阳芸溪背影,随后转过身下楼来到明大医院综合大楼一楼大厅的休息椅上等欧阳芸溪。 欧阳芸溪快步上楼,跟董成海汇报情况。原来刚刚司马羽凡跟董成海反映说司马元英背面脖颈处有一道2厘米长的伤疤,在结束于司马羽凡的交谈后,董成海就立即给还在楼下的欧阳芸溪打电话,让她再去趟停尸房,务必要亲自确认一下死者尸体背面的脖颈处是否也有伤疤。 “董哥,死者背面脖颈处靠左肩的位置上确实有一道伤疤,只不过伤疤并不是2厘米长,而是一道0.5厘米宽3.3厘米长的伤疤,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并长出新肉,而且颜色与周边皮肤的肤色差距很小,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因此可以推断伤疤是很多年前留下的。”欧阳芸溪一脸严肃地跟董成海汇报她检查完尸体后的发现。 “确定是0.5厘米宽3.3厘米长的伤疤?”董成海进一步确认。 “是的,我反复衡量确认过。” “这对不上呀,如果死者就是司马元英的话为什么背面脖颈处的伤疤长度跟司马羽凡说的不一样?”董成海自言自语道。 “董哥,你说会不会是司马羽凡记错了,伤疤长度是3.33厘米,他记成了2厘米或者粗略估计为2厘米?”欧阳芸溪假设道。 “还有一种可能,毕竟伤口是小时候留下的,随着司马元英的日渐长大,伤疤逐渐被拉长。” “这个解释也很合理。”欧阳芸溪附和道。 “先这样吧,我们再找找其他线索。” “对了,董哥,我想跟你请个假。” “干嘛?”正要离开的董成海听欧阳芸溪说要请假,转过头狐疑地看着她。 “司马元英的妹妹司马婉琰想去蓝月亮小区司马元英租的房子看看,我觉得她一个小姑娘既不知道在哪,一个人过去也有诸多不便,所以就主动答应带她过去。” “不错嘛,我们的欧阳小妹妹越来越有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了嘛,去吧,我批准了。”董成海故意地打趣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 “少拍马屁,赶紧去吧。”董成海拍了下欧阳芸溪的头,催促着欧阳芸溪赶紧走。 欧阳芸溪随即离开,往司马婉琰等待着的一楼大厅走去。 欧阳芸溪开着车从明大医院出来后,两个人都没怎么交流。司马婉琰坐在副驾驶上呆呆地望着前方,既没有主动说话,也没变换过姿势,就一直看着前方。 “婉琰,我们聊聊吧。”没过多久过于安静的车厢环境让欧阳芸溪倍感尴尬,主动跟司马婉琰挑起话题。“我感觉你哥应该没大你多少吧?” “嗯,我哥92年的,我是97年的,大我五岁。”司马婉琰转过头看着欧阳芸溪,由于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肌肉有点酸痛,回答欧阳芸溪时抻了抻脖子。 “你哥平时对你好嘛?” “挺好的,他上大学之前我们关系比较好,他比较疼我,经常给我买东西,每当我被我妈骂时也总会护着我。上了大学后,他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渐渐联系少了,有时候会觉得有点陌生。不过还是会给我打电话,问候下我的学习以及是否习惯京都的生活。” “他经常给你打电话嘛?” “不算经常,有时候多点,有时候少点,平均大概每个月一两次吧。” “你们都聊些什么呢?” “也没聊啥,他本来就不愿意说话,上了大学之后就更加不爱说话,就关心下我的生活和学习,偶尔也会一起聊聊专业问题。” “专业问题?你学什么专业呢?”欧阳芸溪明知故问。 “法学。” “原来你是上的是赫赫有名的京都大学法学院,太厉害了!”欧阳芸溪故作吃惊和佩服状,事实上她早就大致调查过司马一家人的情况,否则司马婉琰只说学法学,并没说是在京都大学学法学。 “谢谢。”听到欧阳芸溪的夸奖,司马婉琰有点害羞地揉揉衣角,细声说。 “法学跟哲学关联很大嘛?”欧阳芸溪有点请教的意思,不过她主要的目的并非是了解法学和哲学的关系,而是尝试能够打开司马婉琰的话匣子,既希望借此转移司马婉琰的注意力,放松心情,也希望能够从她那里多了解点司马元英的情况。 “这得看怎么理解了。法学跟哲学都是独立的学科,一个是研究社会规范,一个是研究世界本质,也没有很明显的联系;但哲学又是一门教人认识和思考的学问,这样一来几乎所有的学科都跟哲学有关联。法学里边有个专业较法学理论,国外一般称为法哲学,它研究的是法学的基本问题和基本思维,而这些基本问题很多都是从哲学抽象出来的,或者借用哲学的逻辑方式构建起来。用我哥的话说,哲学是法学知识最为基本的形式单元。” “你哥也喜欢法学嘛?” “没有,有一阵子我比较疑惑,动不动就跟他抱怨法学的枯燥和难学,他总是跟我说别一心扑在教材上,多看点学术专著和论文。” “他的意思是教材不用经常看?”欧阳芸溪对于司马元英这个看法有点意外。 “嗯,他说教材是个庸人看的,我们不是庸人看那东西没意义。”司马婉琰有点不好意思地冲欧阳芸溪吐了吐舌头。 “还挺狂。”欧阳芸溪听周晓波说过司马元英不服从权威,不过还是没想道他居然自傲到将教材视为毫无意义的书。 “事实证明我哥的想法是对的,我现在也越发觉得纯粹从教材获取知识并无法提高自己的知识储备和提升自己的思维能力,跟谈不上扩宽视野。从那以后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就会首先请教我哥,说来也奇怪,在我看来很难得问题我哥他总是换个角度轻松就跟我说明白了。” “你哥还真厉害。” “可能学哲学的人都比较不按常理思考。” 欧阳芸溪笑了笑,转过头看了眼司马婉琰,发现她脸上出现了笑容,那是由衷而发的为有司马元英这样一个哥而自豪的笑容。 欧阳芸溪将车驶进蓝月亮小区,在27号楼楼下的停车位停下,然后领着司马婉琰走进27号楼二单元门。 “你哥租的房子是这栋楼的1709室,离开医院前我跟房东沟通过了,他愿意过来给我们开门,现在应该在房间里等我们了。”在等候电梯的时候欧阳芸溪跟司马婉琰说。 “给你们添麻烦了。”司马婉琰歉意地说。 “没事,我们上去吧。”司马婉琰刚说完电梯门就开了,说完后率先走进电梯,司马婉琰紧随其后也进入了电梯。 电梯在17楼停下,走出电梯司马婉琰一眼就看到了电梯右侧的一间房子虚掩着门,仔细一看门牌发现就是1709。 司马婉琰跟着欧阳芸溪走到1709前,欧阳芸溪轻叩了下门就拉开房门,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房东。 “实在不好意思又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这样吧,我把这间屋子的钥匙留给你,反正这屋子得明年3月份才到期,目前来说我并没有使用权。” “你给她吧,她是司马元英的亲妹妹。”欧阳芸溪很想结果钥匙,只是碍于司马婉琰,只能违心地让房东把钥匙给司马婉琰。 “谢谢,麻烦您了。”司马婉琰接过房东递过来的钥匙,轻声说。她并没有抬头,所以并没看见房东看司马婉琰异样的眼神,那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同情。 第二十章 司马元英写给妹妹的信 第二十章 房东走后,司马婉琰并没再跟欧阳芸溪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再房间里走动,四处观看着房间里的每一处细节。 从房子的布局和家具摆放来看,现在的房子跟司马元英早前给司马婉琰发的图片并无较大的区别,只是茶盘从实木换成了乌金石,从一整套购买的茶具变成了自己搭配的茶具,以及墙上多了一副刻在竹简上的金刚经。 司马婉琰就像走在自己家里一样,她感觉自己对这个房子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知道在哪里拐弯,知道家具的摆放位置,甚至知道书架上的每一排都摆着什么类型的书。 司马婉琰径直走到卧室的书架前,望着书架前面地上杂乱地摆了一堆的书,她脑海里浮现出司马元英坐在地上仔细看着书查找资料的认真样子,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司马婉琰抬起头细心地发现最左边的书架第二层有一本书并没有完全塞进书架里,相对于这一层里完全靠里的书,那本书显得有点突兀,书脊明显突出了将近1cm的距离。 司马婉琰感觉很奇怪,对于有高度强迫症的司马元英来说,这明显不是他的风格,事实上司马婉琰自己也是如此,只要是放在书架上的书就一定要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每一层的书都尽量是同样大小的书,就算大小不一也必定要从大到小按顺序摆放。 司马婉琰看了看书架上其他的书,其他的书都按照他的风格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司马婉琰回过头看着那本书,那是由杨利敏和朱胜刚共同翻译,美国学者理查德·塔克撰写的《自然权利诸理论:起源与发展》,这本书她很熟悉,司马元英跟她介绍过很多次,从去年开始她对权利问题特别有兴趣,一直想深入研究,在多次跟司马元英交流后的某一天,司马元英突然打电话给她,让跟她推荐了这本书,让她买来好好看看,看完再跟她交流。 司马婉琰愈发地觉得奇怪,不由得伸手拿出那本书,随意地翻翻。翻的过程中从书里掉出了几张a4纸,司马婉琰蹲下捡起那几张纸,发现那上面写满了东西,于是就直接坐在地上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司马元英写给司马婉琰的信,内容是与司马婉琰交流他对权利问题的看法: 婉琰: 对于你能对权利问题这么有兴趣,哥由衷地感到开心,权利不仅仅是法学的研究对象,同时它更是哲学的基本范畴之一,我们兄妹俩终于能够有一个共同话题了,以下内容是哥大量阅读了有关权利问题的资料后,经过仔细思考总结出的看法,你得认真看。 在权利理论以及制度化的历史中,总体上对权利理论的研究遵循着一种“从理论到实践且最终服务于社会实践”的进路。从不反向求知的方式来看,具体地可以简要表述为:无论是对新型权利制度化的探讨还是对权利观念形成过程的研究都是建立在社会需求之上,以社会需求为要导向,通过对社会环境的宏观概括、社会问题的深入剖析以对各个历史时期特定权利理论的抽象总结,而后调适出适合当前社会需求的有关权利的认知以用于解决当前社会所面对的种种权利难题。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这种研究方式的确是寻求权利理论中最适合社会发展规律且能够最佳迎合社会需求之合理解释的最佳方法。但是,历史唯物主义作为一种探究世界本体的哲学思想,它对于人类具体参与社会活动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且仅仅只能是思想上的指导,而指导思想本身的合理性信并不能理所当然地推导出具体实践行为的合理性。一方面,所谓的哲学指导思想无非是人类在历经无数社会经验的积累后高度抽象总结出来的理性经验,本质上是人类理性的一种凝炼。 另一方面,在具备官能性的前提下,人类理性在参与社会活动过程中必然会受到主客观发方面的限定,既然限定这就意味着人类只能说经由人类历经无数社会经验积累后高度抽象总结出来的指导思想对于当前社生会是最为合理的,但同时上也意味着人类理性在服从于指导思想的引领下仍旧难以触及问题的所有面向。 因此,哥以为这种从理论到实践的最终服务于社会实践的权利理论研究进路是最为合理的研究方法,但同时亦觉得任这种以社会需求为导向的研究方法在某种层面上显得过于功利。过于功利的研究类似于逻辑推理,逻辑推理有有效或无效和真或假的区分,一个科学的逻辑推理何其各个前提和结论必然是真且有效的,只具备有效却非真的逻辑推理只能是诡辩。而很多时候功利的研究总会或多或少侧重于研究结果的有效性。 当然这并不是说功利的研究方法就是事错的,而是功利的研究方法会促使研究者在研究过程中忽略那些与社会需求相关度不高却对理论本身具有诸多意义的因素。管见以为具体到权利理论的研究,也这种研究方法可能会存在人本主义的理念不够深入或思虑不足的问题。客观世界是与人无涉的物质世界,人类世界是人类理性构建出来的世界。 所谓的“人本主义”绝非仅仅不是从人的主体性地位出发去探寻人在社会中所扮演的作用和应具有的价值,还包括人类理性在具体参与社会活动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以及运行方式上。笔者以为,有关权利理论的研究大多要对有关人类理性的探讨涉及甚少,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人类理性与权利理论问题至少从表面上而言关联度不高(或无深入探讨的必要),另一方面虽说人类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过程中对所需具备的一切知识根本上仰赖于抽象的理性,但同时对于抽象的东西人类也具有本能排斥的倾向。 因此,哥以为你任何可以试试转变固有对权利理论探讨的研究方式,以人人类理性为着眼点,将权利理论的问题从实践拉回最为基础的理论,尝试解决下面这个问题: 如果权利的制度化是说确实可能且必需的(虽然它确实可能且必须),那么人类理性在其中所扮演的作用以及人类理性是如何具体参与人类社会生活? 记住,这封信你一定要仔细看,多看几遍,等哥有时间了哥会考你哦! 司马元英 2017年7月 司马婉琰看完信后更加疑惑,信里的内容司马元英基本都跟她说过,虽然都是零零散散地说,没形成这么系统的文字,但也不至于特意写封信给她总结出来重新说一遍。 而且,虽然信是手写的,但也不至于有那么多错别字,而且很多甚至不是错别字,看起来像是写的过程中游神误写的,实在很难想象司马元英这么严谨的人居然也会犯这种基本错误。 司马婉琰虽然感觉很奇怪,但还是把信对折,叠好从新夹进书内把书放回书架,离开卧室。 司马婉琰快走到卧室门口时突然又折回去,重新拿出那本书。这本书以及里面司马元英给她写的信让她很不解,她决定把书带回去,听司马元英的话仔细地把那封信再好好看看。 “云溪姐,我能带走这本书呢?”司马婉琰离开卧室回到客厅,手中拿着《自然权利诸理论:起源与发展》对欧阳芸溪说。 “当然可以,这是你哥的东西,你当然有权拿走。”欧阳芸溪疑惑地看着书,然后看着司马婉琰接着说:“只是这本书有什么特别嘛?” “嗯,这本书我哥跟我介绍过很多次了,去年开始我就对权利问题很有兴趣,我哥说权利问题也是哲学的基本范畴之一,因此这就成了我们兄妹的一个共同话题。我刚在书架上发现了这本书,所以就拿出来翻看,发现书里还有一封我哥写给我的信。”司马婉琰耐心地解释道。 “写给你的信?”欧阳芸溪更加疑惑了。 “嗯,就是这个。”司马婉琰翻开书,拿出那封信递到欧阳芸溪面前说:“这是我哥给我写的他对权利问题的看法和总结,希望能对我有所帮助。你要看看嘛?” “我可以看嘛?”事实上,欧阳芸溪特别想看,她总觉得这件事有点突然,突然得有点奇怪,但毕竟是司马元英写给司马婉琰的信,她不得不再一次向司马婉琰确认。 “嗯,可以,也没什么秘密。”司马婉琰大方地把信放到欧阳芸溪的手里。 欧阳芸溪有点尴尬地打开a4纸,从前到后认真地读了一篇。 在欧阳芸溪看的过程中,司马婉琰感觉自己的心里有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她既说不清自己在不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安,她只希望欧阳芸溪能快点把信看完然后还给她。 “你们这些高材生写的东西都那么深奥?字都认识,就是看不懂。”欧阳芸溪看完信,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能把信还给司马婉琰,心里甚至有种自己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司马婉琰努力地控制自己内心的不安,接过欧阳芸溪递回来的信,重新夹进书本里。 “不过错别字倒是不少。” 司马婉琰笑了笑,没说话。 “云溪姐,我们估计过几天就回乾溪了,我待会乾溪也没用。所以想了想这钥匙还是交给你,你们可能还会需要。”过了一会,司马婉琰把钥匙递到欧阳芸溪面前,诚恳地说。 “也行,那我就先保管下,等确定不需要了再交还给房东。”欧阳芸溪接过钥匙,内心泛起一阵阵满足。 “你还要待会嘛?”欧阳芸溪把钥匙放进随身的包里,而后抬起头问道。 “不了,我想回去了。”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谢云溪姐。” 欧阳芸溪摸摸司马婉琰的头,和她一同离开司马元英租住的房子。 在车上,司马婉琰没有主动跟欧阳芸溪说话,欧阳芸溪以为她可能因为触景生情,正在难过中不愿意说话,所以也不好意思打扰她。 其实,司马婉琰虽然触景生情,但并没有处在难过的情绪中,她只是不断地想着司马元英写给她的那封信,她很想拿出那封信再看一遍,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现在一定不能把信拿出来看,一定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子看那封信…… 第二十一章 案情分析会 第二十一章 欧阳芸溪将司马婉琰送到明大宾馆时已近19:00,此时的太阳已落到地平线下,黑夜开始逐渐笼罩着整座城市。 连日来,为了司马元英的案子,她又是调查取证又是走访相关人,加班加点更是常事,作息完全被打乱,甚至连原本前天就该到的生理期直到今天仍旧不见丝毫要来的意思。 欧阳芸溪透过车窗望了眼漆黑的夜空,正准备回家好好休息,就接到董成海的电话通知她送完司马婉琰后赶紧回局里,今晚要召开案情分析会。欧阳芸溪抱怨了一句“又要加班”,也只能无奈地驱车回警局。 欧阳芸溪回到警局时,大家都在会议室里,案情分析会正准备开始。她直接来到会议室,在椭圆形会议桌小林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7·19黄石沙滩命案过去快10天了,虽说这10天来我们所进行的工作不算原地踏步,但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就连死者身份现在依然没能得出确定的结论。孙局很生气,当然局里的领导更生气。”董成海一脸严肃地边说边看着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上的同事,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我临时决定今晚召开案情分析会,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总结和检讨下我们这10天来的工作,再次基础上确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现在,各组汇报下各自的调查进展。徐峰和王磊你们对临海市及其周边的失踪人口调查得怎样了?” “根据我们从兄弟警局得到的调查数据显示,7月1日以来滨海新区失踪人口6人,其中儿童5人,老人1人;昌柔区失踪人口3人,儿童3人;固城区失踪人口0人;怀北区失踪人口7人,儿童5人,老人1人,男青年1人;北县失踪人口11人,儿童11人;贵溪县失踪人口8人,儿童4人,老人4人;绿州县失踪人口1人,儿童1人;望北县失踪人口7人,儿童4人,老人3人;秦发县失踪人口9人,儿童5人,老人3人,男青年1人;泰胡县失踪人口8人,儿童5人,老人2人,妇女1人;整个临海市7月1日以来共计失踪人口60人,其中儿童43人,老人14人,男青年2人,妇女1人。其中53人属于意外走失已找回,剩下7人包括5个儿童1个老人1个男青年。而从兄弟警局的登记情况来看,这7人的报案时间都在7月15日之前。”王磊拿着实现准备好的文件,将文件上记载的数据一一念出来。 “也就是说这条线索断了?”董成海问道。 “目前基本上可以这么说。” “李松、沈强你们调查得怎样了?”董成海转而向李松和沈强问道。 李松看了一眼沈强,沈强点点头然后说:“经过我们对滨海新区及其周边各区县大量的走访和摸查,结合相关的监控视频已经确定在明川大学南门临时出现的那名男子叫“虎子”,家住固城区郊区林家堡,经济条件差,是个单身汉。我和李松到他家去过,大门紧闭,不像有人在家。一个妇女在我们敲门的时候经过虎子家,看了我们一会说‘不用敲,虎子出门了,他家就他一个。’” “你的意思是说黄石沙滩上发现的死者也有可能是那个叫虎子的?他在7月18日下午在明川大学南门和海上用品商店的监控探头出现后就失踪了?”董成海问。 “我觉得黄石沙滩上发现的死者是虎子的可能性不大,据那位夫人说,虎子是‘出远门’,而在林家堡里‘出远门’的意思是出国去朝鲜,说得直接点就是偷渡去朝鲜。而且,那位妇人还说虎子是跟林家堡的人一起去的,除了虎子外还有同行的一对夫妇。” “有办法联系到他们嘛?” “目前来看没有,那对夫妇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寡居在家的老母亲,既无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话,没有他儿子和儿媳的电话。据老母亲说,儿子和儿媳自从7月18日离开家去朝鲜后在7月19日下午曾打电话到他邻居家,跟他母亲说他们已经到朝鲜了。我们依照来电显示的号码回拨过去提示无法接通。” “电话里还说了啥?” “也就一般家庭里的家常话。除了跟老母亲说自己到朝鲜外,就说了说那边的生活,祝福了老母亲几句话,无非就是照顾自己什么的。既没留下联系方式,也没说在朝鲜哪、做什么,也没提到虎子。” “这样还是不能确定虎子到底有没有去朝鲜。” “我个人觉得虎子到朝鲜的可能性会大一点,按照时间推算那对夫妇往家里打电话的时间应该是他们刚到朝鲜的时间,如果在路上虎子遇害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而如果他们知道的话心理上定然会处于一种慌乱的状态,按照常理一个人在慌乱的心理状态下到达目的地时一般不会立马给家里打电话。再者,按照老母亲的回忆以及邻居的说法,那对夫妇在说电话的过程中并无异常。”沈强认真地说出自己的观点和推理。 “那就先把黄石沙滩上的尸体是不是虎子的疑问放下,不过你和李强还是要继续跟进,在那对夫妇下次打电话回来时一定要问出虎子是不是在朝鲜,以及他们去朝鲜的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 “我就怕他们的配合态度不会很积极,毕竟他们时偷渡出去的。”李松一脸担忧地说。 “这就看你们的工作怎么做了,我们是刑警,偷渡这事不归我们管。”董成海不客气地说。 “芸溪你刚刚送完司马婉琰,从她那有发现什么线索嘛?”董成海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欧阳芸溪。 “没什么信的发现。司马元英和司马婉琰一个学哲学一个学法学,都是高材生,但司马婉琰明显比司马元英正常得多。司马婉琰虽不算健谈,但也绝不是话少,据司马婉琰说他们兄妹俩关系不错,司马元英事发前一个月两个人经常通过电话探讨学习问题,她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欧阳芸溪一边把玩着笔一边看着董成海说。 “她在司马元英的屋子里都做什么了?” “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司马元英的卧室里看书,看起来她对司马元英的宿舍并不陌生,对屋子里的东西也不感到惊讶。” “这倒是很正常,他们是兄妹,司马婉琰对司马元英的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必然有所了解,司马元英也有可能曾经在那屋子里跟司马婉琰视频过跟她介绍过屋子里的格局,何况俩人都爱看书。注意力在书里也算正常。”董成海分析道。 “不过有件事情让我挺意外的。”过了一会欧阳芸溪突然说。 “什么事?”董成海急忙问道。 “就是临走前,也就是司马婉琰从司马元英的卧室出来时拿了一本书,书名好像是《自然权利诸理论》,问我能不能把那本书带走,我问了她为什么,她说那本书司马原因曾经跟她介绍过很多次,他们两人也交流过很多次。而且,那本书里有一封司马元英写给司马婉琰的信。” “司马元英写给司马婉琰的信?这就有点奇怪了,正常来说他们兄妹经常电话联系,就算不用电话也有微信、电子邮件什么的,没理由写信呀。”董成海狐疑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司马婉琰说有信时我感到特别奇怪。不过司马婉琰主动把信拿给我看了,我看完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欧阳芸溪接着说。 “信里都说什么了?” “看不懂。” “看不懂?”董成海吃惊地看着她。 “嗯,智商不够理解不了。”欧阳芸溪无奈地耸耸肩,接着说:“信里说的都是什么权利啊、唯物主义啊、人类理性啊之类的法学或哲学问题。应该是司马元英将自己对这些问题的心得体会和看法写下来,让司马婉琰参考的。至于为什么用这么古老的方式,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后来一想,司马元英那么奇怪的一个人,比起他其他另类的生活习惯,用信作为联系方式也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董成海没再说话,而是坐下来静静地思考了一会。整个会议室陷入安静之中。 “现在,我来总结一下目前已有的线索。” 过了一会,董成海看着椭圆形会议桌上的国旗摆件,开始总结起来…… 第二十二章 警方确认死者就是司马元英 第二十二章 “首先是死者的身份,我们来分别走出两个假设,假设一:死者就是司马元英,那么我们目前所拥有的可供佐证这个假设的线索主要有:第一现场遗留下来的钱夹以及司马元英的身份证,而且钱夹和身份证上所提取道的dna信息与死者一致;第二从司马元英学校宿舍牙刷上的口腔残留物上提取的dna信息也与死者的dna一致;第三司马元英每天晚上19:00左右都会出现在黄石崖,而自从7月18日命案发生后就没再出现过,同时也没有任何的摄像头拍摄到司马元英于7月18日19:00后离开黄石崖回学校或蓝月亮小区,也就是说司马元英失踪了,而他基本不可能存在偷渡去朝鲜的基本前提;第四,从司马羽凡所提供的信息来看,司马元英背面脖颈处有一道2厘米的疤,而死者的背面脖颈靠左肩的位置也有一道疤,只不过长度是3.3厘米。” 董成海停下来,由于说得太快略微有点口渴,举起会议桌上的杯子大引一口后接着说。 “现在我们来做第二个假设,假设死者不是司马元英,那么就可能会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死者是虎子。从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司马元英是明川大学哲学系高材生,虎子是大龄农村青年,两个人有交集的可能性基本为0,那么现场所遗留的司马元英的钱夹和身份证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司马元英有意或无意落下的,也就是说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司马元英杀害了虎子。证据有司马元英和虎子两个人同一个时间段都出现在黄石沙滩,而且从时间上来看司马元英的确有足够的作案时间。但是,司马元英缺乏杀害虎子的动机,既无劫财劫色的可能,两个人也不曾有交集更不会有宿怨,如果是虎子对司马元英抢劫,那么按照我们所了解的司马元英不反抗的可能性很大。同时,作案手段是高强度的硫酸,司马元英作为一个哲学系的学生对化学知识并不精通,也缺乏购买硫酸的手段。另外,如果司马元英真是凶手,那么他为什么会失踪,如果遗留下的钱包是他故意为之,那目的是迷惑我们的视线,他就不应该消失,他的消失无疑是向我们证明他就是凶手;如果是他无意为之,那么我们所了解到的司马元英的心理素质惊慌到促使他无意落下钱夹并且外逃。” “这个假设的第二种情况是死者是第三人,这种情况下司马元英的钱夹处在现场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凶案发生时他刚好撞见,而且被凶手发现。如果是这样,从常理上推断凶手定然想要灭口,黄石沙滩就应该多一具尸体。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掳走了司马元英,虽然掳走司马元英风险太大,但可能性毕竟存在。考虑离开黄石沙滩除了出海其他路线都会被摄像头捕捉到,而据我们的调查并没有发现。而那个时间出海的只有虎子他们一群人,凶手掳走司马元英必然就会被他们发现,凶手也不可能把那11个人都杀害,所以凶手和司马元英只能坐他们的船出海。” 董成海说完,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同事,会议室里的刑警个个都在仔细推断着董成海所假设情况的合理性以及证据的充足性。 “总共两个假设三种情况,你们都发表下意见,哪个假设的可能性最高,也最合理。”董成海问道。 “第一个。”会议室里除了欧阳芸溪外的所有刑警几乎异口同声地回到。 董成海发现欧阳芸溪并没表态,于是看着欧阳芸溪说:“你觉得呢?” “虽然无论是从理性角度还是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死者就是司马元英的可能性最大,也最为合理,但直觉告诉我,不是这样,或许还有什么线索是我们没发现的。”欧阳芸溪坦率地说。 “昨天你汇报完死者背面脖颈处的伤疤后,我跟司马羽凡再次确认过,司马羽凡很坚定地说司马元英脖颈背后的伤疤不可能是3.3厘米。也就是说司马元英的家属并不认为黄石沙滩上的尸体就是司马元英。”董成海补充道。 “但是,如果死者不是司马元英,那么为什么从司马元英宿舍取回的牙刷上面口腔残留物的dna信息会与死者一致?如果死者不是司马元英,牙刷这种高度私人化的生活用品没理由会有别人的dna信息,何况是与司马元英完全不认识的死者?”小林反问道。 “我也这么认为,司马羽凡的说法是他个人主观上的回忆,这存在偏差的可能,而dna信息是技术检测出来的结果,从结果上来看,科学技术的确定性远远高于人类的主观回忆。”沈强配合补充道。 董成海看了一会欧阳芸溪,而后背过身去看着投影布上的案件信息,陷入思考中。 “不管怎样,我们还要接着调查,虽然还存有很多疑问,但既有的证据以及线索无不指向死者就是司马元英,那么我们不妨先放下其他可能的假设或情况,将主要的调查方向建立在死者就是司马元英的假设上,当然,这也不意味着我们不调查其他种可能会有的假设,现在我来安排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首先,既然我们确认了死者就是司马元英,那么我们接下调查的主要方向就是司马元英的社会关系。从作案手段来看,7·19命案是典型的预谋作案,因此杀害司马元英的凶手很有可能与司马元英存在过节,虽然目前来看司马元英的交际简单、为人低调,但这也很可能说明我们忽略了某个方面。这个问题由我、欧阳芸溪和小林继续负责;其次,既然作案工具是属于国家限制流通的强硫酸,那么凶手硫酸来源应该查得出。王磊和徐峰,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们,你们负责调查临海市所有有资格流通硫酸的经营者,查询他们最近三个月来的硫酸交易记录。” “最后,王磊和徐峰,你们的调查方向则是建立在死者不是司马元英这一前提上,虽然很困难,但毕竟有可能,所以我们还是得继续调查。同时你们还要负责跟进虎子以及和虎子一同偷渡去朝鲜那对夫妇的线索,最好能够与那对夫妇联系上。” “案情不是很明朗,困难很大,但是既然案件发生了,作为警察,我们还是要继续调查下去。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熬,兄弟们,要挺住。散会!” 会议室里的刑警陆陆续续走出了会议室,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芸溪,你订两张明天早上去冀北省烟市的高铁票,明天我们一同去会会北极鸟。”欧阳芸溪正要离开会议室,董成海叫住她吩咐道。 “好的。”欧阳芸溪看起来很疲惫情绪也很低落,头也没回地答应。 董成海看着离去的欧阳芸溪一脸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