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太狡猾》 楔子 「皇上,这是大臣们今日呈上的画轴,请皇上过目。」 御书房内,面容清秀的小太监,见皇上已经处理好正事,忙不迭捧起众大人再三嘱托务必让皇上过目的画轴,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 朝远国的新帝东方临远,性情阴沉冷郁,以狠绝凌厉的强硬手段,在众皇子的皇位之争中脱颖而出,同时也让老皇帝自动让位於他,当太上皇去。 但东方临远登基三个月以来,所有新臣老相大官小吏,不惧他的冷脸阴眼,大大方方地管起他的「家务事」──新皇即位,后宫空虚,要多纳嫔妃早立后。 因此,五品以上的官员争先恐后的把自家适龄千金献上,没有女儿的官员也鞠躬尽瘁的在全国各地张罗美人,更有大胆的人猜测新皇癖好特殊,各式各样的美少年也都物色好了。 只可惜,后宫是否空虚,向来不是东方临远关心的问题。 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个人,他不想将就其他人,於是,一幅幅美人画轴在他冰冷的眸光下,提前进入冷宫感受凄凉的气氛。 他的臣子们平时在朝堂上,哪个不战战兢兢的面对他,可一提到后宫之事,一个个马上变成了长舌妇,苦口婆心的劝谏新皇纳妃,对后宫之事大放阙词,唯恐东方一族的龙脉断在他的身上。 哼!他东方一族又不是单脉相传,没看到那些年轻的王爷们,个个身强力壮又无隐疾吗? 所以,断子绝孙的事可轮不到东方氏! 这些臣子,真的太尽心太大胆太……有趣了! 东方临远微微勾起嘴角,眼中满是嘲讽之意,不好好「享受」臣子的「忠心」似乎有点不尽人情。 而他的兄弟们虽在皇位之争中失利,但大部份的权力并未削弱,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的表现和反应,随时都可能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新皇初立,诸王难驯。 也许,他可以趁机来测测诸王的忠心程度。 「庆王、维王、莫王、明王,都尚未立妃吧?」东方临远瞄了太监手中的画轴一眼,声音有点低沉,眼中满是计量之色。 「是的,皇上。」小太监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些王爷不仅年龄和皇上相仿,也和皇上一样奇怪,都不愿意娶妻似的。 「很好。」东方临远冷笑,随手从小太监手中抽了四卷画轴,然后摊开,朱砂笔飞舞,在各个画轴的美人边写下王爷们的大名。 那麽,他就赐给他们王妃。 翌日,在满朝文武和诸王惊愕的表情下,四道赐婚圣旨颁布。 抗旨者,斩无赦。 从那天开始,无人敢再献上美人画轴。 第一章 烟火三百里,灶煎满天星,辰海绵延曲折的海岸线,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煮盐户。 海空之间,烟雾弥漫,水气薰人,灶丁人日夜在盐灶边烧火,向锅鼎内浇卤水、刮盐、挑盐……风吹日晒,烟薰火燎。 这就是风起云来到辰海边的盐村,所看到的一副热火朝天的制盐场面。 风氏盐行的煮盐户主要分布在辰海边的几个盐村中,身为风氏盐行的二当家,风起云定期会来视察盐村海盐的生产情况,监督风氏盐行出品的私盐质量。 燎迹大陆五国之中,朝远国以海产品闻名於世,是个商业贸易发达的国家。 在最重要的海产品──盐的交易上,朝廷的官盐垄断了百分之八十的盐市,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开放为私盐市场,各盐行竞争十分激烈。 风氏盐行在近五年异军突起,大当家风起行成为朝远国新锐的大盐商。 因此,在风起云的心中,没有什麽比她和哥哥一手创立的盐行重要。今年芳龄十九的她,毫不在意如花年龄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消耗,异常热衷於风氏盐行的盐市开发。 风起云懒洋洋地躺在海边的大岩石上,迎着咸湿海风,思考这两日探访煮盐户后发现的问题,脑袋瓜又开始不安分地转起来。 新皇登基之后,维持太上皇时期的盐市政策,这代表着,只要在朝廷允许的范围内,各盐行的制盐和贩盐仍然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和控制权。 在愈演愈烈的私盐竞争中,风氏盐行在国内的发展已经到达了极限,她和哥哥考虑开发国外的盐市,将朝远国精粹的海盐贩卖到其他四国,以获取更高的利润。 如果可以将散落的煮盐户集中起来,变成统一管理的盐场,这样就能有效利用人工和资源,生产出更高品质的海盐,提高竞争力。 不过,朝廷为了控制私盐的规模,对私人盐场有着严格的管制,盐务司是不会轻易让民间成立盐场的,这让风氏兄妹伤透脑筋…… 哒!哒!哒! 突然,响亮的马蹄声打断了风起云的思绪。 风起云透过大岩石斜面一角,循声望去,渐渐地眯起了眼睛,一黑一棕的骏马在海边奔腾,随着马匹的逐渐靠近,骏马上华衣锦服男子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风起云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一道兴味弧线。 真意外,在这种穷乡僻壤,竟然出现了皇城中呼风唤雨之人──庆王东方临遇和维王东方临逐。 拜哥哥活络的人际关系所赐,风起云对朝廷内的各股势力颇有耳闻。庆王与维王原本是最受瞩目的皇位继承热门人选,岂料,二皇子东方临远以狠绝凌厉的强硬手段登上皇位,就连太上皇都只能退位以求自保。 「哕!」庆王和维王在大岩石附近收缰停马,风起云不动声色地起身退到大岩石后面。 「大皇兄,你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维王跳下马,年轻俊俏的面容满是血气方刚的味道,仰望着黑马之上的庆王,「我还是认为大皇兄是最理想的皇帝人选。」 当庆王仍是太子时,四皇子东方临逐就相当维护他,希望他能登上龙位。 只是,万万想不到,向来温和谦逊的二皇子在母亲柔妃遇害后性情大变,阴郁、残忍、冷酷、无情……他的势力以烽火燎原之势壮大,对陷害柔妃的太子生母皇后以及相关人士大肆报复,皇上被逼废皇后,并赐死皇后,也连累了当时在军中的太子遭罢黜,诸皇子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皇子被立为太子储君,其他四位皇子全部册封为亲王,只在六部任闲职,势力大减,失去了与新太子争权的资格。 然而,维王一直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结果,庆王当太子十二年,英明贤德,宽厚仁慈,未曾犯错,只因皇后后宫争宠之过,原本属於他的一切全被剥夺了。 以二皇子现在阴鸷如鹰的个性,东方临逐并不相信他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 「临逐,事已至此,你无须再纠结。」庆王也从马上下来,望着波澜起伏的辰海,硬朗豪迈的脸庞,有着一丝无奈之色,「我不想再添加无谓的牺牲了。」 母后惊恐柔妃受宠得势,不但会危及她后宫之主的地位,也担心父皇对二皇子的偏爱影响到太子的未来。於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联合乐妃等人算计柔妃,致使柔妃暴毙於东方临远面前。东方临远会变成今天这样偏激的性格,庆王自觉有责任。 「大皇兄,你不能这样示弱。」维王对毫无斗志的庆王跳脚不已。 自从皇后亡故,庆王就无意再巩固自己的势力,才会在二皇子的攻击下溃不成军,输得一塌糊涂。然而,其他人可不像庆王这般无谓,「原本太子府的幕僚们仍心系於你,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都会赴汤蹈火跟随你的……」 「谁?」庆王倏地凝眉,打断了维王的豪言壮语,锐利的目光扫向在海浪声中依然有窸窣声响传出的大岩石,神情戒备起来,沉声道:「出来!」 维王愣了下,随即急躁地叫起来:「哪个兔崽子敢偷听本王的话,找死吗?」 「呵呵。」轻巧的笑声从大岩石后飘起,蓝衫束发的俊秀少年气定神闲地走出来,在庆王和维王面前站定,不卑不亢地开口:「在下观浪看海,不小心听到王爷们的『悄悄话』,诚惶诚恐啊!」 男装打扮的风起云,特地强调了「悄悄话」三个字,狡黠的目光在维王身上转溜,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维王,以他这麽热血天真的个性,居然能在皇位之争中安然无恙,真可谓奇蹟啊! 看来,庆王为了保全这个年少气盛的弟弟,应该暗中费了不少力吧? 风起云别有深意的目光转移到庆王身上,笑容更加诡异。 维王见少年淡然自若,一双凤眼在他和庆王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眸中不时地闪烁着精明的算计之色,让他的背脊莫名地窜上一缕寒意,神经不由地绷紧。 少年该不会是新皇派来跟踪他和庆王的人吧? 若让新皇知道他煽动庆王造反,那他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一想到这,清亮的眼睛冷意一闪而过,「你是谁?有何意图?」 维王的反应,让风起云笑而不语。 意外听到如此有趣的事情,不好好的利用,还真对不起她这颗聪明的小脑袋。 她要好好的想想,如何让这两位王爷不对她赶尽杀绝,还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好处? 「这位小兄弟,你知道我们是谁吧?」看着维王被眼前少年的「不屑一顾」惹得火冒三丈,庆王惊讶於少年的沉稳和淡定,暗暗地猜测少年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小心的询问。 「庆王与维王。」风起云处之泰然,慢悠悠地回答着问题,心中仍不停地算计着。 「那麽,你也很清楚刚才那些话的影响吧?」少年眼中的精光让庆王难以忽视他背后的目的。 「新皇刚登基,应该对谋逆之言十分敏感。」风起云微笑地看着脸色有些发红的维王和一脸沉思的庆王,「这样的言辞若散播,影响必然十分广泛吧?」 「哼,无凭无据,仅凭你片面之词,你以为皇上会相信吗?」维王嗤之以鼻,对少年的大言不惭十分反感,「按照朝远国的律令,诬告谋逆者以谋逆罪判处,诬告皇室成员罪加一等!」 「是啊,我好害怕呢!」风起云敷衍着维王,这个王爷真是沉不住气! 「你!」维王气结,手指着神气的少年,怒目圆瞪。 这小子,太嚣张了! 「临逐,稍安勿躁。」庆王瞥了维王一眼,然后直视少年,年纪小小,胆如虎豹,在两大王爷面前,窃听被抓,还能安之若素,比起年轻气盛的东方临逐,庆王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小兄弟,你想要什麽尽管说吧!」 「庆王真爽快。」风起云满意地点头,「我是个商人,一切以利益为第一考量,我希望你们以后在我需要的时候,为我做一件能力所及之事,这样的请求应该不过分吧?」 庆王想了想,眼前的少年的确有商人的架势,唯利是图,将来相助之事应该不会损害他和临逐的利益。 「好,我答应你。」 「大皇兄,这小子在威胁我们耶!」少年眼中奸计得逞的光芒让维王非常不满,「我才不想为这种小人办事!」 「交易完成,还缺少一样信物。」风起云对维王的抗议不以为然,炯亮的眼珠子转啊转,盯住了维王腰边的赤玉吊坠,在维王还没有反应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走吊坠,嬉笑道:「维王的玉坠我收下了!」 维王一时错愕,看少年如此天经地义地拿走他玉坠的表情,火气豁然冒上来,「臭小子,把玉坠还我!」 「抱歉,这是我们交易的凭证。」风起云在维王面前将玉坠揣进怀中,以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对维王说:「请维王放宽心,等交易结束之后,我自然会还给你的。」 话毕,风起云悠然自得地转身离去,不意外地听到身后维王暴跳如雷的声音,让她心情异常畅快。 「呵呵……」 风将她的笑声,送到维王的耳里,让维王的火气越烧越旺。 「大皇兄,你别拦我,我要砍了他!」被庆王拦腰抱住,维王此时只能怒瞪着少年高挑瘦削的身影。 「你要是不乱说话,会被他抓到把柄吗?」庆王叹气,慎重说道:「临逐,以后别再提这事,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闻言,维王不禁颓然地垂下脑袋,瞥见腰间原本吊着玉坠的位置,心中暗忖:他要是敢真的拿玉坠来使唤他,别怪他对他不客气! 京城四大花楼之首的见月馆,汇集了一群貌美如花,琴棋书画各有所长的娇俏花娘,引得京城公子俊才趋之若鹜。当然,有钱的富贾、有势的官人,也不会错过这极致的温柔乡。 但像风起行这样把家直接安在见月馆,就十分稀有了。 而哥哥的这项癖好,着实让风起云伤了不少脑筋。 刚开始她都要乔装打扮成公子少爷来找风起行,花娘们投怀送抱让她消不起美人恩。后来,与花娘们混熟了,风起云就光明正大地以女儿身进出见月馆,然而,又少不得被有眼无珠的寻欢客调戏,让她烦不胜烦。 自从风起行买下见月馆之后,她自然而然也成了见月馆的老板之一,而今,她都从见月馆的后门悄悄进出,那些麻烦才消止。 「哥。」风起云推开了风起行在见月馆里二楼的房间,赫然发现五皇子莫王在场,微笑打招呼:「临逍,真巧。」 五年前,风氏兄妹因父母过世失去倚靠,被赶出派别林立的家族,流落街头。 某日下着滂沱大雨,风起云受凉染了风寒,身无分文的风起行带着妹妹到处求医被拒,是东方临逍救了他们。后来,也是东方临逍暗地里资助他们创业,为风起行介绍官员疏通关系,才让他们的盐行运转起来。 「是啊,好巧。」东方临逍淡淡地点头,起身道:「你们慢慢谈,我也该回去。」表情压抑而感伤。 风起行送别莫王临逍,向来慵懒的神情多了一抹感慨,「临逍决定离开京城。」 「皇上会放人吗?」风起云的眉头不禁深锁。 第二章 东方临逍在皇位之争中失利,成了二皇子的眼中钉之一。当二皇子登基后,东方临逍的行动就被限制在京城之内,处境也越来越不乐观了。 风起云不期然地想起与东方临逍同龄的维王,若东方临逍像维王那般血气方刚,也许现在不会忍气吞声,辛辛苦苦地伪装自己以求自保。 辰海边的维王,经历了那麽残酷的内斗,竟然到现在还有着拥护庆王为帝的心,真不知他是不识实务,还是不知好歹,连她这麽一个小小的商人都搞不定,还想跟手段了得的新皇斗啊? 「他要逼死临逍。」风起行冷笑,半敛着眼,「我们一定要让临逍和常宁安全地离开京城,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东方临逍是他们兄妹的大恩人,即使拼上一切,她和哥哥也会完成东方临逍的愿望。 「哥,先不说临逍的事。」风起云明白风起行的决定,自然地转移话题,正经地谈起公事,「这次我去盐村察看,现在只有改变制盐方式,才能增加我们盐行的竞争力。」 「如何改变?」风起行很快收拾好情绪,将东方临逍的事暂时放在一边。 在盐行分工中,他负责周旋於各中盘与市场开拓上,风起云负责煮盐户的生产以及店面。两兄妹分工明确,盐行的生意也一年比一年好,但发展到一定阶段,就难以再突破。 官盐市场大、利润高,私盐是在官盐施舍的市场中夹缝求生,巨大的利益驱使越来越多的商人进入私盐市场,加剧各盐行的竞争。特立独行的风氏盐行被豺狼环伺觊觎,风起行已经决定重点开拓国外市场,以摆脱国内市场的束缚。 然而,国外市场需要的是能与官盐相抗衡的精盐,才能进而分到一杯羹。 「将零散的煮盐户聚集,成立统一生产管理的盐场,这样不但节约成本资源,还有利於品质的提高。」风起行简单地说明自己的构想,「哥,你先打探一下相关官员对私立盐场的口风。」 「我明白你的意思。」风起行了然,看着美丽的妹妹,不禁感到有些担心,这个妹妹太精明、太自主,让当兄长的风起行拿她完全没辙。「起云,你要不要考虑找个婆家啊?」 「若盐行需要我的婚姻做贡献,我不介意牺牲的。」风起云不以为然。 至於,怎样的婆家才会给他们的盐行带来巨大利益呢? 风起云的脑海莫名地浮现出维王的样子,心动了动,凤眼烁亮。 她怎麽没想到呢? 如果能和皇室联姻,就可以为她和哥哥的盐行找到强大的靠山。 风起云诡异地勾起嘴角,等她安排好空闲时间,可以去找维王联络联络「感情」。 「就是不想你再为盐行牺牲,我才让你嫁人的!」风起行对着妹妹小声嘀咕着,可惜东方临逍处境尴尬,不然,他真想撮合妹妹和他呢! 「你等着吧!」风起云调皮地冲着兄长眨了一下眼,她真的可以考虑婆家的利用价值。 结束与风起行的商谈,天已完全暗了下来。 见月馆的屋檐下红灯高挂,婀娜多姿的花娘们倾巢而出,花红柳绿,笙歌不止。 风起云一走出见月馆的后门,就听到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循声望去,是花街时常上演的家庭伦理大悲剧。 矮小畏缩的老男人拖着衣裳朴实的少女往见月馆的方向走来。 「爹,我不要去………」少女单薄柔弱的哭声,听起来十分心酸。 「死丫头,少哭哭啼啼,我已经收了老鸨一半钱,还等着带你去拿剩余的钱呢!」老男人拽着少女细瘦的手腕,毫不控制的力道,已在少女手上形成一圈青紫。 「爹,呜呜……我会多卖些绣品帮您赚钱的……你不要把我卖给老鸨……爹……我求求您了……」少女哽咽着声音,无助地望着路过之人。 在这花红柳绿之地,这类卖女为娼的戏码,对於流连於此处的人们而言早已司空见惯了,对少女的求救目光,风起云打算漠然以对。 但是,一道气势汹汹的身影冲了过去,她的眼睛骤然放亮,随即跟着过去。 「就你那几文钱,还不够老子玩一把呢!」老男人对苦苦哀求的女儿毫不怜惜,「不趁你年轻多卖几个钱,你让老子喝西北风去……」 老男人的话,被一记又狠又准的直勾拳打断。 猝不及防的老男人被这一拳打得眼花撩乱,吃痛松开了少女的手,嚷嚷着:「哪个王八蛋敢打老子啊?」 「呵呵,维王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你有意见吗?」揶揄的女声在老男人面前响起,风起云正好整以暇地双手环抱在一旁看热闹。 而乐於助人的维王东方临逐已将可怜的少女护在自己身后,那张年轻热血的俊脸,正散发着爱与正义的光芒。「大胆刁民,居然敢无视王法,光明正大地卖女赌博,你想找死吗?」 东方临逐扬手比了比拳头,他可是跟着大皇兄在军中混过多年,非常不介意替天行道,将这个丧尽天良的老男人宰了! 哼,如果是大皇兄当皇帝,说不定就不会出现这种人间惨剧了! 东方临逐在心中嘀咕着,随后眼角的余光瞄向方才出声的女子,那个声音有些耳熟。 花楼红灯照耀下,微红的光线勾勒出一张飞扬自信的脸庞ii英气秀丽的双眉,眼梢上翘的凤眼,挺直娇俏的鼻梁,红润饱满的朱唇,完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让东方临逐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嘴角噙着的奇异笑意和目露精光的骄傲凤眼,彷佛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是谁? 东方临逐脑中闪过一个疑问,她神闲气定的光彩,好像耀眼闪亮的夜明珠,竟一时让他的视线无法移开。 老男人知道东方临逐的身分后,吓得有些软脚,使劲地咽下口水,小眼睛闪烁不定,想丢下女儿逃命去。 风起云手一伸,拦住老男人的去路,「咦,不要女儿了?」 「她已经不是我女儿了!」前有风起云拦路,后有东方临逐虎视眈眈,老男人进退维谷,手脚开始打颤。 「我爹收了钱,卖身契在老鸨那儿。」少女在东方临逐身后抽噎着,眼泪哗啦啦地流。 「岂有此理!」东方临逐一听,气就上来了,冲上去,再赏老男人一拳。「混蛋,你把她卖到哪家了?」 老男人被东方临逐踩趴在地上,在他的威胁下,指着见月楼的方向。 「卖多少?」东方临逐瞪着他。 「二十两……」老男人艰难地咽下口水。 「很好,你女儿我买了!」东方临逐掏出二十两扔过去,然后一脚踢开老男人,「从今以后,她与你再无瓜葛,滚!」 闻言,老男人攥紧着银子,连滚带跑地离开,压根儿就不管女儿死活。 风起云对东方临逐的慷慨,摇头失笑,真是可爱的做法。 「我现在就带你去把卖身契拿回来。」东方临逐回头安慰少女,带着她就要往见月馆走去。 「维王,请留步。」风起云叫住了东方临逐,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女,「小小的卖身契,何须劳驾维王呢?」 「你是谁?」东方临逐挑眉看着风起云。「这话又是什麽意思?」 这女子看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出现在花街本就古怪,还这样与他「搭讪」更显诡异。 她究竟是什麽人?东方临逐不由地戒备起来。 「民女风起云,是风氏盐行的当家之一。」东方临逐似乎没发现她就是那个在海边「勒索」他的少年,风起云笑得更加灿烂,落落大方介绍起自己,「见月馆的老鸨与家兄颇有交情,我去问她拿姑娘的卖身契,她定乐意给予,维王就不要蹚此浑水,免得影响声誉。」 「当真?」东方临逐半信半疑,见她那麽坦诚,不由地撤掉戒备之心,但对她的能力仍有所质疑。 「姑娘姓名?」风起云转头问少女,没有直接回答东方临逐。 「叶柔。」少女抽了抽鼻子,终於停止了哭泣。 「维王,你既然决定为叶柔姑娘赎身,那就请你先带她回府。明日,你来风氏盐行,我会将叶柔姑娘的卖身契准备好,恭候您的大驾。」 本来风起云还在算计怎麽制造她与东方临逐的「偶遇」,现在看来,这意外的「多管闲事」反而是个好机会。 相信东方临逐会当她和他一样,是正义的使者吧? 「那就有劳风姑娘了。」东方临逐眼睛一亮,对风起云俐落的处事态度十分欣赏,原本还有些怀疑,但在她坚定自信的眸中,烟消云散。 风起云微笑着,呵呵,东方临逐没有认出她,看来,事情会比她想像得好玩。 真期待这位热血王爷发现她「真面目」时的反应,会暴跳如雷吗? 风氏盐行所在的东市,是龙伏城的商贸活跃区,与维王府隔了两条街。 翌日,早朝一退,东方临逐便迫不及待回府,换上常服,按照约定,前往东市找风起云。 明明只是红灯下的初会,经过一夜的沉淀,风起云的一颦一笑却在东方临逐的脑中清晰起来,想要再见她的心情变得异常热切。 进入商铺林立的汇儿街,东方临逐一眼就找到了风氏盐行。 敞开的店门,柜台后专注打着算盘记着帐的女子,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初晨温暖的金黄光芒,斜斜地射进店内,照亮了低头工作的风起云。弧线优美的侧脸清朗明亮,红润饱满的双唇不时地翕动,跟着霹哩啪啦响的算盘,无声地算计。 彷佛怕惊扰到风起云,东方临逐不由地放轻脚步,慢慢地踱近。 怦怦!怦怦!怦怦! 随着靠近,左胸口渐渐地喧闹开来,年轻俊朗的面容不知不觉地泛红。 白日里的风起云比红灯下的风起云,多了一丝明媚之色,神采熠熠的模样让他移不开眼。 淡淡的晨光笼罩着她,柔顺的青丝在她身后反射出一圈若有若无的光环,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让东方临逐的心上上下下跳动得更快了,幽黑的眸中绽放出一朵朵桃花。 糟糕! 东方临逐按住不安分的左胸,他可不能像桃花眼泛滥的莫王那样,一见到美人就春心荡漾,这样对风起云太失礼了。 哎,一定是新皇登基的错,害郁闷的他,脑袋心脏发昏,才会出现这种反常的反应。 东方临逐把脸红心跳的责任推卸到新皇身上,忙不迭地深呼吸再深呼吸,调整见到风起云时波动的情绪,免得让人以为皇家专门出产莫王式的风流种。 「维王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真是失敬失敬!」风起云气定神闲的声音响起,唤回了门口心思神游的东方临逐。 这个维王真好玩,在她的店外,旁若无人地表演着「变脸」,双颊泛漾着诡异的绯色,深潭似的双眸闪烁着不定的目光,彷佛在做什麽激烈的思想斗争。 难不成热血王爷认出她了? 应该不可能,他若认出她就是「敲诈勒索」的小人,只怕早已火冒三丈地冲进来砍她了吧! 风起云挑了挑眉,闲适地望着因她的突然出声而吓到的东方临逐。 第三章 东方临逐好像秘密被人窥探到,一时有些慌乱,但随即稳住心绪,扯了扯嘴角掩饰尴尬,笑容纯粹而腼腆,在风起云的注视下,缓缓地走进盐行。「风小姐,客气了,应该说是本王打扰到你了。」 「这哪是打扰,维王的光临是本店的荣幸呢!」风起云淡淡一笑,从柜台的抽屉内取出备好的卖身契约,恭敬地递给东方临逐,「这是叶姑娘的卖身契,请维王收下。」 东方临逐接过,看一眼就收了起来,「多谢风小姐的仗义相助。」 风起云果真说到做到,索利明快的处事态度,让东方临逐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风起云思量的目光在东方临逐脸上流转,慧黠的凤眼亮光闪烁,「维王,才是真正的仗义之人呢!」 热血、冲动、率直、单纯……这些特质实在不适合皇室,经过那麽沉重的皇位之争,维王还能保持这种率性,该不该说是幸运呢? 因为风氏兄妹与莫王的特殊关系,风起云对东方临逍的兄弟们也费了些心去了解。 据她所知,维王生母因难产而死,由皇后抚养,与前太子庆王一同长大,自小都是唯太子马首是瞻,向来支持太子,倒也没太大的野心。在太子失势之后,身为同盟的他,势力也被新皇削减不少。 不过,如此单纯的维王,比较适合她与他「培养感情」,有利於她的计划实行。 眼前言笑晏晏的风起云,明睿慧黠,与东方临逐所熟悉的后宫女子极为不同,全身散发出来的自信神采,让他不由地被吸引,心间怦然而动。 「风小姐过奖了,我也只是举手之劳。」风起云的溢美之辞,让东方临逐有些不自在。 「听维王称呼风小姐,我还真不习惯。」风起云美眸轻眨,笑眼盈然地看着东方临逐,态度率真,无丝毫的扭捏,自然而然地开口将话题转移。「客人们大多叫我风二当家,朋友会叫我起云,请维王择其一吧?」 维王与庆王在军中待过,性格有着军人的直接坦率,也有着江湖人士的大而化之,相信他会喜欢臭味相投的朋友。她的仗义与热血表现,应该会给她加分不少,符合他的胃口,要成为「朋友」也变得容易多了。 「起云……」临逐反射性地选了个最「亲密」的称呼,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奇异的满足感在四肢百骸间泛漾,眼前毫不矫揉造作的风起云让他异常地想接近成为朋友,「那你也别称呼我维王,叫临逐吧!」 「好的,临逐。」风起云点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如她所愿在无形间拉近了,这个王爷真没架子,比她想像得还容易接近。 「那麽,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听着她用清亮的嗓音唤着他的名字,东方临逐整个人一震,心情瞬间激扬,目光炯亮,「为了庆祝我们相识,也为了感谢你的帮忙,我请你喝一杯,怎麽?」 话毕,东方临逐才发现不对劲,随意邀请女孩子去喝酒,有些失当,刚想改口,风起云欣然的应允声打消了他的顾虑。 「有何不可呢?」风起云一脸的乐意之至,望向风氏盐行斜对面的沉香阁,「沉香阁有来自央啻国酿酒世家千乘酒庄的极品佳酿,我们去那里畅饮,如何?」 「好。」东方临逐毫无异议,新朋友的爽朗个性,让他更加乐於亲近。 初春和煦的海风,带着微咸的味道,掠过沉香阁的窗口,拂起窗边风起云柔顺如云的发,飘丝的旖旎风情,让坐在对面的东方临逐有些着迷,胸口的跳动又失了序。 他果真和莫王是亲兄弟,染上和他一样的桃花病,才会不时地对着风起云发浪,心花朵朵绽放,目光不由自主地绕着她打转。 明媚的春光点亮她的双眸,佳酿为她的脸颊染上一层迷人的晕色,彷佛春天的色彩在荡漾。 清爽利朗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窜进了他的心间。 「临逐,叶柔姑娘你如何安排?」 风起云落落大方地迎接东方临逐的专注目光,尽量地表现出他所喜欢的模样,将商人的精明狡诈那一面不着痕迹地藏起。 海边的「对峙」,让风起云十分明白东方临逐讨厌她算计要挟的小人模样。 这位血气方刚的王爷,喜欢不拘小节的豪爽性格,她会「满足」他对她的想像的。 风起云轻轻地摇晃着白瓷杯中的美酒,微笑地望着东方临逐。 「我将她留在了王府,她若回家,只怕她那赌鬼老爹又会故态复萌的卖了她。」东方临逐忙回过神,风起云清亮的目光,让他发觉自己紧盯她瞧的失态,赶紧喝口酒掩饰。 闻言,风起云抿嘴轻笑,眼神暧昧,促狭道:「若你常常出没花红柳绿之地,只怕维王府会增加很多的姐姐妹妹,那情景一定很壮观。」 「不是的!」东方临逐一听,脑袋像波浪鼓般摇动,急忙否认,俊脸因风起云的揶揄而涨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发,小声地解释:「其实,昨晚是我第一次去那种地方的。」 听说,庆王开始像莫王一样迷上了烟花之地,东方临逐怕他沉迷温柔乡而自暴自弃,才会去那里找庆王了解情况,以便开导庆王。 不料,庆王还没找着,惨绝人寰的伦理悲剧就在他面前上演,当然无法置之不理了。 哈哈……他居然脸红! 风起云忍俊不住地看着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的东方临逐,这个王爷超乎她想像的可爱与纯情,真是有趣! 「男人上花楼放松心神是十分平常之事,花楼里的姑娘一个个温柔似水,是个消遣的好去处。」风起云笑着说,「所以,你不必如此拘谨地解释。」 倒是东方临逐说他第一次去花楼,着实让她小小地吃惊一下,与他同龄的弟弟临逍,和她哥哥都异常热衷花楼这种特殊场所,没想到东方临逐却是第一次上花楼! 「呃?」风起云天经地义的说辞让东方临逐有些傻眼,「你……常去那里吗?」 寻常女子对这类话题,应该讳莫如深才是,风起云怎麽说得那麽轻巧自然,毫无违和之感呢? 「你也知道我是个商人,有些应酬是少不得的。」风起云若有所思地回答,「花楼是个很适合谈生意的场所。」 哥哥以花楼为家,也是为了方便拉拢各方人士。 而且,在莺莺燕燕的环绕之下,男人的抵抗意识自然会消减,谈起事来,阻碍也会减少许多。 不会吧!?风起云比他这个男人还常混花楼! 闻言,东方临逐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幅画面:明艳妩媚的风起云,手持酒杯,满脸笑意在一圈奸诈的商人间周旋应酬,一双双别有用心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只只蠢蠢欲动的手伸向了她…… 酸溜溜的感觉突然从心里涌了出来。 他讨厌别人觊觎着风起云,那种画面让他觉得难受,彷佛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垂涎着。 「起云,那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不太好吧。」东方临逐委婉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人家只怕会当她是不正经的女孩吧? 「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风起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轻啜一口酒,高深莫测的目光扫过东方临逐,然后望向窗外,「反而是你,少出入花街柳巷比较好,免得影响了声誉。」 皇家已经出了个浪荡莫王,单纯又热血的维王,还真不适合当莫王第二。 倒是近来庆王有这个倾向,听说他迷恋上飞花苑某个舞姬,或许她可以好好地调查一下,分析利用的可能性……风起云的脑袋瓜又不安分地转起来,如果眼前的维王证明无法为她所用,庆王仍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当日约定的对象,也包括了庆王。 「你放心,我本来就不喜欢那种地方。」东方临逐有些怕风起云误会,忙不迭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心里仍担忧风起云,不放心地强调:「虽然你是因为应酬需要,但还是尽量少去吧!」 一想到,有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目光瞄准风起云,他就满心不舒服。 他要怎麽做,才能让那种画面少出现呢? 代替风起云去应酬? 当保镖形影不离地跟着风起云去花楼? 还是,乾脆将那些别有所图的男人全部隔离? 好像都行不通,他和风起云才刚刚认识,不好去干涉她…… 可一想到风起云身不由己地出入花楼,他的胸口就一阵发闷。 「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风起云也没反驳,顺着他的意思答应,反正风氏盐行大部分的应酬都是哥哥负责,即使需要她亲自出马,在自家地盘ii见月馆,她也不会吃亏。 当然,这些内幕是没必要让东方临逐知道,她现在要做的只是投其所好,成为东方临逐心甘情愿为她付出的朋友。 「那就好。」东方临逐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喜欢风起云和别的男人接触。 风起云举杯示意,两人就在沉香阁里一边畅饮,一边天南地北的聊开。 酒逢知己千杯少,朋友的距离也就这样拉近了。 东方临逐为交到风起云这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暗生欢喜。 而风起云,如她所愿地「培养」起了和维王的「感情」。 新皇登基之后,前太子庆王斗志骤失,让向来支持太子的东方临逐一度心烦气躁,当日在海边才会轻易被激怒威胁。 自从认识了风起云,东方临逐的心思渐渐地从庆王身上转移,放开了心,不再纠结失势之事。於是,一有空就往风氏盐行跑,尽可能地占有风起云的空余时间,别有居心地跟着她了解盐市,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忙,减少风起云为盐行去和其他商人应酬跑花楼的可能。 不久后,整个东市的人都发现了维王与风氏盐行的特殊关系,风起云也毫不客气地利用东方临逐所代表的维王府的影响力,无形中增加了风氏盐行许多合作机会。 这日,东分临逐一如既往地一退朝就回府换上常服往风氏盐行跑……不过,此次是坐着马车去风氏盐行接风起云的。 因为,西市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江湖艺人汇演,东方临逐已经让家仆去预定了最佳的观看位置,自己则亲自去邀请风起云。 虽说与风起云认识时间不长,但对她的在乎,却远远超出东方临逐的意料,一颗火热的心,不受控制地挂在风起云身上,十分享受与她在一起放松惬意的感觉,甚至因此迷恋上了与风起云的相处。 尽管风起云的职业是他有些反感的精明狡诈、心思迂回的商人,然而,他相信风起云与其他商人不同,从叶柔的事上可以看出,她与他一样是热血之人,只是她表现得更为内敛而已。 而且,风起云身上还有着许多他羡慕欣赏的特质:冷静、理智、明睿、自信、豪爽……在她面前,他能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麽放松了。 自从未登基前的新皇性格骤变,那个温和的二皇兄变成了冷酷的魔鬼,为了母亲的死,大肆报复所有相关联的人,他和庆王不得不绷紧了神经应对。 最后,未见烟硝四起的战争,二皇兄就已全面获胜,庆王的不尽力和不战而败,让东方临逐颇为郁闷,因此无法真正地承认新皇,更别说臣服於他。 第四章 在东方临逐的心中,庆王仍是他最想追随的人。 可惜,庆王已无意再争,让东方临逐一时间也迷失了方向,变得心浮气躁,冲动而莽撞。 而今,风起云的出现,让他重新有了目标,浮躁的心绪,不知不觉间因为她淡雅清爽的笑容而沉淀。 他想,他是喜欢这个能与他畅谈的新朋友。 只要一见到风起云,就觉得阳光是灿烂的,天空是明朗的,微风是怡人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於是,他也懒得去管新皇对他的压制,就算新皇让他堂堂一个亲王在礼部挂闲职又怎样?这样的安排,反而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找风起云呢! 一想到要见风起云,东方临逐就吩咐马夫加鞭快行。 「起云,西市今日有表演,我们一起去看吧!」东方临逐的马车在风氏盐行前停下,跳下马车冲到柜台前,期待的热切目光闪闪发亮,视线舍不得离开眼前英气秀丽的脸。 「好啊!」风起云不假思索地答应,即使盐行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处理,但对东方临逐的要求,她秉持一贯作风,投其所好,予取予求。 她刻意又不着痕迹的讨好,成功地成为东方临逐无话不谈的朋友,甚至让这个新朋友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用。 嘿嘿,风氏盐行以后仍需要维王多做贡献,陪他看戏,这种应酬算是相当轻松的。 西市是京城休闲娱乐的大本营,与东市隔着朱雀大道,南临明沧湖,各种有趣好玩的玩意充斥其中。 东方临逐与风起云乘坐的马车在中央戏台边停下,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参加汇演的江湖艺人与看热闹的民众,周边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小摊,现场热闹滚滚,十分喜庆。 两人来到预定的看台位置,那里已有家仆摆好的茶点水果。 东方临逐招呼着风起云坐下,剥了个冬沙城特产的黄金橘递给她,趁着表演还未正式开始,颇有兴致地打开了话匣子。 「起云,我最近去盐务司参观,发现了很多官盐与私盐的不同之处。」东方临逐歪着头,对着风起云眨了眨眼睛,就像个急於献宝的孩子,踊跃的表现希望博得佳人的肯定和表扬,「盐务似乎很有趣呢!」 为了拉近与风起云的距离,与她有共同的话题,东方临逐主动地去了解相关的盐务,去盐务司晃了几次收获颇多,忍不住就想与专业人士风起云分享。 「是吗?你不会也想下海,与我们这些可怜的盐商抢饭碗吧?」风起云不动声色,把玩着手中的黄金橘,打趣道。 她会任由东方临逐在她的盐行瞎晃,引诱他对盐务的兴趣,就是要让他主动去为她获取不易得到的官方情报。 「当然不是!」东方临逐忙不迭地摇头,「我是想知道盐市吸引你的原因,才会去盐务司了解情况。」 在风氏盐行,风起云常常为了与盐商谈判,而冷落了他,这让东方临逐心里很不是滋味呢! 「那麽,你觉得有哪些不同呢?」风起云若无其事地顺着他的话询问,没有表现出任何在意的情绪,仍只是微笑地面对东方临逐,聊着家常似的。 「首先,官盐的质量和产量都优於私盐,价格也远远高於私盐。其次,官盐与私盐的市场不同,官盐占据了各大城郡,私盐以县乡为主。第三,两者的生产规模差别极大,官盐出自盐场,私盐则来自散落的盐户。」东方临逐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地阐述着自己的发现,「虽然私盐价格低廉,但这些主要的差别让私盐的竞争力大大低於官盐。」 盐市的利润巨大,即使在官盐的市场垄断下,仍有许多商人投入这块市场的竞争,风起云他们所面对的对手也越来越多,必须寻求突破来保持自己的优势。 「不错,功课做得挺足的。」风起云含笑颔首,出其不意地抛出问题,「那你觉得私盐该怎麽做才能提高竞争力呢?」 「很简单啊,与官盐一样成立大盐场。」东方临逐有些热血沸腾起来,「这样的话,产量和质量都能赶上官盐,价格又比官盐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私盐了。」 「的确是个好主意。」风起云优雅地掰着黄金橘,好整以暇挑了瓣橘子送进东方临逐的嘴中,「但是,你知道为什麽私盐只有盐户没有盐场吗?」 「呃?没有私人盐场吗?」东方临逐受宠若惊地吃下风起云亲手喂下的橘子,心思有些飘飘然起来,疑惑地问:「为什麽啊?」 为了在风起云面前好好地表现,他之前只专注官盐与私盐的差别,倒没留心背后的问题。 「盐务司未曾颁发允许私人成立盐场的许可证。」风起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东方临逐的反应,装作不在意地说:「这样怎麽可能会有私人盐场呢?」 嘿嘿,这个傻王爷只当她在与他讨论纯粹的专业问题呢! 风起云心情愉悦地再掰瓣橘子送进东方临逐的嘴中,等着从他嘴里听到更多美妙的信息。 东方临逐心花朵朵绽放,吃着风起云的橘子。风起云如此亲昵的举动,让他整个人好像飞上了天,踩着软绵绵的云朵,享受着她的服侍,扯着一点都不风花雪月的问题:「原来是这样,那我要认真再研究研究了,那盐务司要怎样才会颁发许可证呢?」 「也许,会有一些特定的条件和限定吧?」风起云若有所思地盯着东方临逐,继续喂着他橘子吃,看他傻傻的模样,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那我去盐务司找人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东方临逐眼睛一亮,这次没准备好让他无法在风起云面前风风光光地表现,下次一定要再接再厉,绝不能这样被她问倒,他可不是不学无术的王爷,他也能成为盐务方面的专家呢! 东方临逐暗暗地握了拳,又陶醉地吃着橘子,着迷地看着闲雅的风起云,双颊荡出淡淡的红晕。 谁知,风起云突然笑容一敛,轻声叹气,「临逐,你好像是礼部的人吧?」 「对啊,怎麽了?」跳跃性的话题,叫东方临逐一时没反应过来。 「盐务司隶属工部,身为礼部的你,这样大大咧咧地干涉工部内务似乎不大好吧?」风起云微微地蹙着眉头,声音里充满了担忧,「若工部的人弹劾你的逾越之举,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吧?」 这个热血王爷做事稍嫌冲动,她可不想盐行被他的莽撞行为拖累。 「哦!」东方临逐恍然大悟,风起云是在关心他啊! 一股暖流,瞬间在心田漫开,胸口热烘烘的。 「起云,你放心。」东方临逐咧开嘴,神秘兮兮地凑近风起云,「跟你说哦,盐务司的长官以前是太学院的老师,我这个昔日学生求知好学,向老师虚心请教,怎麽会是干涉工部的内部呢?」 不错,孺子可教也。 「那就好。」风起云眉头瞬间舒展,嘴角扬起,一缕精光划过那双骄傲的凤眼,目光投向中央的戏台,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临逐,表演开始了呢!」 「是啊,相信会很有趣的!」东方临逐见风起云手中的黄金橘都喂给他吃了,赶紧殷勤地再剥一个。 於是,风起云一边与东方临逐喝茶聊天吃黄金橘,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江湖艺人的精湛表演。 她想过不了多久,东方临逐应该就会给她带来满意的消息。 江湖艺人汇演结束后,看戏的观众渐渐散去,意犹未尽的东方临逐也带着风起云离开了看台,心底琢磨着如何延长与她相处的时间? 「临逐,你先回去吧!」马车旁,风起云淡淡地开口,望着明沧湖的方向,远处隐隐有笙歌传出。 彩霞之下的明沧湖,雾气氤氲,风光旖旎。 绿柳拂扬的湖畔,聚集着京城众多的秦楼楚馆。 作为四大花楼之首的见月馆,悠然地伴着清澈明净的明沧湖。 「你还有事啊?」东方临逐掀动马车帘子的手顿住,讶异地扬起眉。 「我要去见月馆。」 近来忙着「讨好」东方临逐,与之「培养」感情,她都没有闲暇时间去看哥哥,有些事该知会他,好让他心里有底。 「呃,你今天有应酬啊?」一听「见月馆」三字,东方临逐脸色骤变,目光闪烁不定。 随之,脑海里浮现风起云被一堆男人虎视眈眈的画面,全身上下都难受得不对劲,霍地正色,忙不迭补充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只是去见哥哥,不是应酬。」东方临逐大惊小怪的紧张模样,让风起云莞尔失笑,委婉地拒绝他的好意。 目前,风起云并不觉得有让哥哥与东方临逐相识的必要,对她来说,东方临逐只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而且,倘若冒然带他去见月馆,碰上莫王会有些尴尬,曝光莫王与他们兄妹的关系,只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吗?」东方临逐半信半疑,见哥哥的话在家里不行吗? 「哥哥以花楼为家,我只能去那里见他了。」风起云明白东方临逐心中的疑问,不以为意地解释,「哥哥放浪形骸的模样,你还是不见为好,若被他传染到这种癖好,可会影响维王府的声誉。」 「起云你多虑了。」东方临逐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无论什麽模样,他都是你哥哥,见他怎麽会影响维王府的声誉。」 风起云一向很少在他面前说自己的事,他对她的背景了解只限於「风起云是盐商」上,对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难得风起云主动说哥哥的事情,东方临逐当然希望能够跟她一起去见个面。 「呵呵,你该不会是想趁机跟着我去见月馆吧?」风起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揶揄的目光在东方临逐身上打量,笑容渐渐地促狭起来,「见月馆的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温柔如水,的确是个消遣的好去处。」 血气方刚的单纯王爷,在她兴味的视线下,脸色很不争气地涨红。 「我才没这麽想呢!」东方临逐出声否认,很介意风起云这麽误会他,郑重地解释:「我是不放心你,即使去见你哥哥,那种地方仍不适合女孩子。」 每次与风起云谈到花楼的相关问题,他都会被她「习以为常」又「老马识途」的言辞态度意外到。在她面前,他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而她是「身经百战」的风流客人,这种颠倒的认知,每每让他感叹她的与众不同。 真不知道风家的大人是怎麽想的,居然如此放心让她在群狼环伺的花楼里周旋!? 他只想把耀眼闪亮的她藏起来,不准任何人窥视她的美。 可惜,他只是风起云的朋友,没权利限制她的行动,郁闷啊! 东方临逐眸中的真诚和关切,触动了风起云的心,有股奇异的热流涌现,在她心底流淌。 胸口的怦然而动,不像算计得逞时的兴奋,也不像心想事成时的激动,暖心的感觉让她很陌生。 「谢谢你,我会当心的,你还是先回府休息吧!」风起云习惯性地微笑,掩饰心底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觉,「你若想见我哥哥,下次我让他去盐行,介绍你们认识。」 「嗯。」风起云都这麽说了,东方临逐也不好死缠烂打黏着她,但一想到风起云在那种男人玩乐的地方,就有酸溜溜的泡泡冒出来,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送你去见月馆,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东方临逐诚挚期待的眼神,让风起云无法拒绝。 第五章 东方临逐稍稍地松了一口气,吩咐马夫驾车去见月馆。 见月馆的二楼,风起行懒洋洋地靠着窗边,双手环胸,微眯起狭长的眼眸,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楼下行道旁的华丽马车。 年轻男子撩开车窗帘子探出头,俊朗英挺的五官,热情朝气的表情,依恋着迷的眼神,目送着女子离开。 直到女子的身影进入见月馆消失,男子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马车缓缓地驰去。 他喜欢她。 风起行非常肯定。 然而,她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风起行不由地皱起眉。 「哥,你在发呆吗?」风起云一进门,就看到身着宽松深衣,长发随意披散的哥哥,慵懒地倚窗出神。 「你来了。」风起行回过神,视线转移到妹妹身上,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观察,「维王很喜欢你,你呢?」 近来,风起云与维王异常热络的交往,自然引起风起行的注意,暗中派人观察许久。 维王对风起云的心思完全表现在那张年轻的脸上,他对她的喜爱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以风起行对妹妹的了解,她会和维王走得如此近,只怕另有打算。 「我怎麽可能喜欢他呢?」风起云好笑地反问,看来刚才东方临逐送她来见月馆的情景哥哥都看到了,「哥哥很在意吗?」 「我很在意你不喜欢维王却与他靠近的目的。」风起行几不可闻地叹气,想见妹妹像普通女子那样春心萌动的模样,可能要等到妹妹变性才行。 「呵呵,哥哥真了解我。」风起云在一旁的书桌后坐下,对临逐的别有用心供认不讳,「维王是个非常热心仗义的朋友,从他身上我能得到很多想要的讯息。比如说,关於成立私人盐场的许可问题,在维王的乐於助人之下,应该很快会有答案,这可比哥哥有效率多了。」 「抱歉,最近忙着莫王的事耽搁了,没空去和那些官员周旋。」风起行只能在心底为维王祝福了。风起云唯一的嗜好就是算计如何为盐行谋福利?脑袋瓜比常人活络许多。「不过,维王在礼部任职,干涉盐务,不太妥当吧?」 「放心,不会连累到盐行,盐务司长官是他的老师。」经过她的刻意提点,以及东方临逐对她的朋友之义,即使东方临逐因逾越之举被弹劾,他也不会供出她的。 「起云,维王真把你当朋友,你可要拿捏好分寸。」风起行不得不提醒,再怎麽说维王也是莫王的哥哥,风起云若太得意忘形的话,似乎有些恩将仇报的感觉。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风起云随意地翻阅书桌上各局县的地图,图上都有些细小的标志,估计是哥哥在为莫王设计离京之后的线路安排,随之转移话题,「哥,临逍离京之后,朝中势力必会发生变化,未来哪股新势力值得我们去拉拢呢?」 莫王离京,会彻底远离京城的是非圈,那麽原先莫王为风氏盐行引荐的关系也会随之疏远,为了盐行未来的发展,必须慎重地选择未来依附的力量。 「新皇登基后,各势力此消彼长,亲王的力量也都削弱许多。莫王一旦离京,我们要彻底撇清与他的关系,不能再牵连他。庆王失势后斗志萎靡,无心巩固自己的势力,维王向来又支持庆王,个性热血坦率,不能成大事。明王一贯秉持中立立场,应该不屑与投机的商人为伍,难以拉拢。至於朝野内其他势力,处於新旧交换之际,此时不宜介入,还是继续观望吧!」 风起行简单地分析一下,新的势力分布格局还未形成,莽撞出手,一旦站错边,就会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哥,你遗漏了最强悍的力量。」风起云诡笑,精光在眸中跳跃闪烁。 「嗯?」风起行愣了一下,瞬间明白妹妹的话中之意,摇头,「新皇不是我们能依附的力量。」 「谁说不可以啊?」 「你想做什麽?」 「哥哥,你不是希望我找个婆家吗?」风起云好整以暇,神闲气定地道出自己的打算,「我决定进宫成为皇妃,让皇家成为我们盐行的依靠。」 她相信以她的能力足够在后宫「兴风作浪」,获取新皇的支持。 「起云,别忘了我们只是商人,并无选妃的资格。」妹妹的异想天开让风起行咋舌,没料到她会胆大包天算计到皇帝头上,而她眼中的狡黠说明她的认真,也让风起行恍然大悟,「你接近维王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选妃?」 「我相信维王会实现我这个愿望的。」风起云自信满满地取出随身携带的赤玉吊坠,「我曾在辰海意外听到维王与庆王的谋逆言辞,就与他们做了个交易,这玉坠就是信物。」 可惜,东方临逐至今仍未认出她。 如果东方临逐知道她就是威胁他,抢他玉坠的「小人」兼「土匪」,一定会暴跳如雷吧? 「起云,你没有必要为盐行牺牲到这种地步。」风起行不以为然地皱起眉。 「哥,你还记得我们被赶出本家时发的誓吗?」风起云却冷不防地提起往事,戾色在凤眼中一闪而过。 风起行神情蓦地一黯,怎麽可能忘记呢? 「有朝一日哥哥回本家算帐,要有强悍的后台才能收拾那些怪物。」风起云的声音冷静而理智,「我进宫为妃,不仅可以拉拢新皇成为我们兄妹和盐行的力量,说不定还可以顺便帮助临逍安然无恙地离开京城,如此强大的婆家怎麽不值得我争取呢?」 「唉~」风起行无奈地摇头,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妹妹的决定,只能走到她身边,像儿时那般抚摸着她的脑袋,「起云,即使依靠自己的力量,也能回本家拿回属於我们的东西。」 这五年,她为盐行牺牲够多了。 好不容易冒出一个维王对妹妹如此痴迷,风起行真不愿意看到她为了计划,不择手段地利用维王的感情,也毁了自己可能的幸福。他一直希望妹妹能像普通女子那样,乖乖地寻个有情人成亲去,关於复仇的事交给他这个哥哥就可以了。 可惜,风起云的脑袋瓜从来不肯安分,在她心中,盐行是最重要的,为了盐行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的姻缘。 「那样不定数太多。」风起云握紧手中的玉坠,放弃捷径不走的人是笨蛋,她从来就不是笨蛋。 「新皇并非泛泛之辈,他身上的变数更多。」风起行苦口婆心,轻抚着妹妹的头,「伴君如伴虎,我不希望你去冒这样的险。」 「哥,我又不是莽撞行事之人,我会审时度势的。」风起云不在意地说着。 「我一点都不乐意多个皇帝妹婿。」风起行嘀咕着,瞥了妹妹一眼,对她的好强任性没辙。 都是新皇的错,害他好些天都没时间见风起云。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东方临逐愤愤地想。 新皇登基以来,后宫始终荒芜冷清,朝中大臣们一反平时对新皇的敬畏,插手管起新皇的家务事,收罗各式各样的美人推荐进宫,掀起了选妃的热潮。 於是,负责选妃前期工作的礼部忙翻天了。 在礼部挂闲职的东方临逐因此也不得闲,审核一卷卷要上呈的美人画卷,心不甘情不愿地为新皇的幸福出力。 一幅幅美人图看得他眼花缭乱,格外地想念慧黠爽朗的风起云,真实地体会到什麽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喜欢她的心情更加确定。 在礼部忙了好些天,终於闲下来,让他有空跑去盐务司串门子,当个求知慾强烈的好学生,好回府去找风起云「献宝」。 当马车到府停下,东方临逐一下车就看到维王府围墙边树下亭亭玉立的身影,惊喜之色在眼眸跳跃,俊朗的面容骤然放亮。 枝叶影影绰绰,春风在树荫间温柔地浮动,扬起一缕缕柔顺的青丝,拂过佳人如玉的双颊。 那是他心心念念想见的风起云,悠然闲雅地望着他,叶缝渗落的淡光点亮了她唇边恬静的笑,让她整个人显得光彩熠熠,惹得他心猿意马,视线无法移开。 当他想见她的时候,犹如心有灵犀似的,她就在他面前出现,叫他欢欣雀跃。 「起云,你在等我吗?」东方临逐迫不及待地冲到风起云面前,心情在见到风起云的那一瞬,激扬高涨,纯粹笑容,毫不保留地表达他的喜悦。 「好些天不见你,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风起云轻轻地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激动的东方临逐。 自从诱使东方临逐去盐务司打探口风之后,最近几天他一反常态没有去风氏盐行「报到」,风起云怕节外生枝才来维王府找他。 而且,近来选妃的风潮沸沸扬扬的,成了朝内大臣们争先恐后表达忠诚的方式,她的进宫计划也不宜等待,因此,她决定主动出击。 现在看东方临逐略显疲惫的模样,似乎只是忙碌所致,应该不会影响她的计划。 「起云,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东方临逐贪恋的目光在风起云身上流连,风起云的关心让他心里甜滋滋的,「最近因为新皇选妃之事,礼部忙得一塌糊涂,让我一时脱不开身,今天终於空下来,正想去找你。」 这是风起云第一次主动来维王府找他,是关心他而来的,不知不觉间,东方临逐觉得他们的距离更加近了。 「喔!我正好也有事想跟你说。」风起云含笑,依照东方临逐见到她的兴奋之情,她的计划应该可以顺利进行。 东方临逐忙不迭地点头,「那我们进府聊吧!」 这次他准备充足,肯定不会在盐务上被风起云问倒,要好好地表现。 「好。」风起云欣然跟着东方临逐进了府。 西庭临水而建的望晴阁,东方临逐与风起云在石桌旁相邻而坐。 听闻风起云来府的叶柔,随着张罗点心茶水的下人一起来到望晴阁,她一直想当面向风起云道谢。 叶柔一见到风起云,表情有些激动,无比郑重地向她鞠躬,真诚地说:「风小姐,上次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我只是帮了点小忙,维王才是你的大恩人哦!」风起云打量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叶柔,当初红灯下柔弱无助的模样,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反而变得娇柔妩媚、我见犹怜,看来她在维王府过得很不错嘛! 「王爷对叶柔的救命之恩,叶柔终身难忘。」叶柔目光转向东方临逐,双颊微微晕红。 咦,小姑娘很心仪热血的王爷呢! 风起云若有所思地看向东方临逐,他似乎没感受到小姑娘的恋慕之情。 「叶柔,你别一直放在心上。」东方临逐有些不好意思,「我和风小姐还有些事要谈,你忙你的去吧!」 「好,那我就不打扰王爷和风小姐了。」叶柔乖乖地应道,依依不舍地离开。 风起云看着叶柔的身影消失在西庭风廊的拐角,随口问道:「叶柔看起来很适应王府的生活,你让她忙什麽去啊?」 「叶柔不喜欢在王府里白吃白住,她想当奴婢来报恩,但被我阻止了。」东方临逐想起那时安排叶柔留在府里的情景,「后来看她绣艺很好,就让她负责绣房,她才安心留下来。她对你的恩情也是念念不忘,今日当面道谢,倒也让她一偿夙愿。」 第六章 「这都托维王的福了。」风起云打趣道,随即正色,「临逐,你有什麽事跟我说呢?」 闻言,东方临逐的双眸马上亮了起来。 在他「乐於好学」与「不耻下问」下,终於彻底了解盐务司的整个系统。 「关於上次我们讨论成立私人盐场的问题,我已经找到答案了。」东方临逐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他想以后不当王爷的话,说不定可以和风起云「妇唱夫随」在盐市称霸! 呵呵……妇唱夫随……听起来感觉不错!东方临逐忍不住傻笑起来。 「是吗?」风起云暗生心喜,不急不缓地问:「那你说说看私人要怎样才能拿到许可证成立盐场呢?」 「根据我的分析,盐务司允许私人盐场存在涉及到两个重要层面。」东方临逐清清嗓子,双眼炯炯地直视着风起云,摆出专业人士的架势,正经而权威地回答:「首先,私人盐场的大小必须由盐务司裁定,严格控制私人盐场的规模,防止官盐利益受到侵害。其次,私人盐场必须有官员担保,还要接受盐务司的监督。」 「听你这麽说,盐务司对私人盐场的限定仍然很多,规模的裁定标准与担保官员的选定,两者的争议性都很大。」风起云微微眯起眼睛,核准成立私人盐场,牵扯的层面确实很广,不容易施行。 「是啊,其实盐务司内部已有私人盐场的提案,在这两方面的意见分歧非常大。」东方临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为了避免***,造成不正当的竞争损失官盐利益,在担保官员的考核上要求会十分严格,所以,盐务司可能会建立一套专门的审核体系。私人盐场要成立,估计还要等上一年,盐务司的相关规定才会正式出炉,这个提案暂时处於商议阶段。」 看来盐务司为了确保官盐的利益,不会轻易对私人盐场放行的,她只能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蓄势待发。 「临逐,你跟我说盐务司内部的事务,算不算***呢?」风起云轻笑,不着痕迹以玩笑话掩饰心中的千回百转。 「我们只是聊聊天而已,算什麽勾结啊!」东方临逐不以为意地挥挥手,然后热情地招呼着风起云品嚐美味的点心,「起云,别只顾着说话,嚐嚐府里厨子做的雪晶夹酥,味道很不错哦!」 在东方临逐的期待下,风起云慢悠悠地拿起一块雪晶夹酥放入口中,不甜不腻的口感很适合当零嘴,「嗯,的确好吃。」 东方临逐歪着脑袋看着风起云,她的笑容他觉得更美味。「对了,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其实……」风起云顿了顿,表情略显为难,「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真的吗?太好了!」东方临逐惊呼,豪言壮语随即放出,「我们是朋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义不容辞!」 在他眼中,风起云独立自信、聪****黠、处事明快,好像没有什麽事情能够难倒她似的。难得她有需要到他的地方,他一定要好好地表现,让她刮目相看。 这样的话,也许能够吸引风起云……吸引着她喜欢他…… 维王果真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大好人! 虽然哥哥对她的野心颇有微词,但她相信有维王当助手,要心想事成并不难。 “临逐在礼部任职,对吧?”在东方临逐的殷殷注视下,风起云缓缓地开口。 “嗯。”东方临逐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想请你帮忙的事是关于家父的。”风起云微微垂下眼,神情有些感伤,“听说礼部左侍郎曾是我爹少年时的同窗,我爹娘在五年前过世…” “啊,你爹娘过世了?”东方临逐大感意外,蓦然开口打断了风起云的话,她脸上的感伤传染到他,胸口一阵紧缩。 风起云向来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就连她那个哥哥他都一直没机会见到。 遇见风起云,她的与众不同深深地吸引着他,他觉得她应该出身商贾世家,因此年纪轻轻才会有如此活络娴熟的生意手腕;他觉得她背后应该有着父母的全力支持,才会让她毫无顾虑如鱼得水地在商场中邀游……实际情况却与他所想相差甚远。 在盐务司“学习”时,他曾翻阅过风氏盐行的相关资料,风起行和风起云从五年前走入盐市,就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发展起来,成为私盐市场的大黑马。 五年前,风起云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变成今日慧点淡定的盐商,他无法想像这一路她都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在不见血的商场厮杀中,风氏盐行能有现在的成绩,她一定付出了很多。 东方临逐的心为风起云泛疼,若早些认识她,他就能为她分担一些。 不过,现在也为时未晚,不论风起云要他帮忙的事有多困难,他都会全力以赴。东方临逐暗暗地下了决心。 “嗯,爹娘过世之后,我和哥哥相依为命。”风起云说得风轻云淡,眸中却流转丝丝悲伤,所以为了她和哥哥的盐行,为了回本家向那些怪物算帐,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牺牲的。 “抱歉,让你想起难过的事情。”东方临逐心疼地望着风起云,“你继续说吧!” “我想向左侍郎了解一些家父少年时的事情,因此,想请你介绍我与左侍郎认识,免得冒然求见,被左侍郎当成攀亲之辈,坏了他对家父的印象。”悲伤从风起云眸中淡去,目光变得高深莫测。 “啊?你让我帮的忙,就这么简单?”东方临逐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风起云请他帮的忙实在太小了,小到只需动一下嘴就能办到,这不是不给他表现的机会吗? “对我们老百姓来说,要见左侍郎可一点都不简单,更别说与他聊故人之事了。” 风起云微微一笑,“这事就麻烦你了。” 他是维王,堂堂的亲王耶! 即使现在被新皇压制,但比起普通官员,他的权利仍然很大。即使风起云想要让他帮忙成立私人盐场,就算盐务司那边阻碍重重,他也有办法为她做到。 然而,风起云只是将他当朋友,没有当他是维王,如此郑重委托他帮忙之事,只需他的举手之劳而已。 一想到这儿,东方临逐既欣慰又郁闷,欣慰的是风起云并不是贪图他的权利与他交友,郁闷的是风起云看低他的能力,对他的要求太低了。 他想为她做更多,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她依靠的人。 因为,他喜欢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分担她肩上的重量。 “起云,我想为你做的不只是这样的小事。”东方临逐叹了口气,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淡笑如花的风起云,全身散发出让他迷恋的从容和自信,那双慧点骄傲的凤眼,仿佛幽深神秘的古井吸引着他,让他像飞蛾扑火地为她着迷。 “你愿意帮忙,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大事,以后会有机会让他帮忙的,只怕届时他会恨不得没认识她吧? “起云,我喜欢你,想为你做一切能力所及之事。”东方临逐缓缓地伸出手,虔诚地执起风起云白皙的手、紧紧地护在掌心,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胸口涌动的情潮,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 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能与他把酒言欢,能让他畅所欲言,更能让他迷恋沉醉……他不想只与她当单纯的朋友,他想要的更多。他希望更加了解她、保护她,渴望自己被独立的她所依赖。 风起云的眼睛盯着被东方临逐紧握着的手,炽热的气息熨热了她,他掌心的热情传递到她身上,引起胸口的怦动,呼吸奇异地急促起来,心湖荡起一阵阵涟漪,心弦不经意间被拨动了。 风起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东方临逐的告白,更理不清自己的失常反应,只能以微笑来掩饰。 东方临逐喜欢她,很单纯地喜欢着她。 可她呢?她只是在利用他。 莫名的酸涩感,在血液中弥漫开来。 午后的天空,浓云密布,彷若泼墨般暗沉。 东方临逐走出礼部都堂,一抬头就看到黑压压的乌云。 沉闷的空气中有着风雨欲来前的低气压,但丝毫没有影响东方临逐的好心情,想起风起云接受他的表白,双颊不禁泛着桃花红光。 他和风起云已经不是单纯的朋友了,现在可以光明正大,毫无顾忌地对她放送爱的目光。 看着近来大臣们积极的为新皇后宫提供“新鲜血液”,东方临逐也蠢蠢欲动,他想亲自选个维王妃。 风起云,是他心中维王妃的最佳人选。 东方临逐一边走一边思量,要如何让风起云点头答应成为他的王妃呢? “维王,请等等。”背后倏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东方临逐的浮想。 回头一看,是左侍郎。 想到左侍郎与风起云的特殊关系,东方临逐不禁扬起笑容,“左侍郎,风小姐还请你多多照顾了。” 前些天,风起云在他的介绍下,在左府与左侍郎完成“历史性”的会面,应该谈论了许多她父亲的事,因为事后风起云看起来很愉悦的样子。 “维王请放心。”左侍郎与东方临逐在走廊的拐角处聊开,“难得维王替皇上如此着想,皇上一定能接受维王的一片诚心。或许,选妃过后,维王就能离开礼部另有高就,届时还请维王多多关照老朽呢!” 呃?闻言,东方临逐愣住。 他替新皇着想?他的一片诚心?高就? “左侍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方临逐满头雾水,一时无法领会左侍郎的话中之意。他什么时候向新皇表达诚心了? 虽然他支持的庆王无心恋战,放弃与新皇较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接受新皇。想起新皇掌权之后对兄弟的控制和刁难,他就不可能对他心悦诚服,他可不是墙头草,怎么会为他着想呢? “维王为新皇选妃出人出力,不就是主动向皇上投诚吗?”东方临逐的反应让左侍郎颇感意外。 新皇登基之后,为了避免亲王权利过大威胁皇权,在保有亲王爵位之名上,架空他们实际权力在六部任闲职,限制亲王的势力。因此,诸亲王也只是表面对新皇恭敬,但对新皇都心存芥蒂,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维王。 “出人出力?”东方临逐的心头突然窜上一股不祥的预感,狐疑地盯着左侍郎,“我只是在礼部做我分内之事,不算什么出人出力吧?” 奇怪,他和左侍郎说的是同一国的语言吗?为什么他会搞不懂左侍郎想表达的意思呢? “维王,你忘记风小姐了吗?”左侍郎有些感慨地轻抚着胡须,维王年轻气锐,但记忆力似乎很不好。“维王让老朽关照风小姐,不就是为了让她选妃成功吗?这不正是你向皇上表示诚心吗?” 他可是非常给维王面子,将风起云的画轴直接送进宫中,吩咐伺候皇上的太监将她的画轴放在最起眼的位置,让皇上兴起想看的时候,触手可及。 轰隆!一道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响起震天的雷鸣。 左侍郎的话,如同惊雷劈向东方临逐,让他豁然明白左侍郎的意思,“风起云去选妃?”东方临逐怔怔地掀动着唇,掌心一片冰凉。 “我没有让你这样关照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介绍故人之女与左侍郎认识,叫左侍郎关照风起云,是希望他多说一些风父的事情给她听,怎么会变成风起云去选妃了呢? 第七章 除非他疯了,才会将自己喜欢的女人送进宫! “风小姐是维王引荐之人,恰巧又是老朽的故人之女,老朽自然会关照她。”左侍郎疑惑地皱起眉,唉,维王真健忘。“我将风小姐收为义女,以侍郎千金之名推荐人宫选妃,维王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他怎么可能有这个意思? 冷飕飕的寒意爬上了东方临逐僵直的背脊,惶然在血液里弥漫开来。 “这就是风小姐和你谈论的事?”东方临逐握紧拳头,全身不可抑制地打颤着。 他不相信!风起云不会这样对他的! “是啊,老朽今日已将风小姐画轴送进宫了。”东方临逐倏然苍白的脸色,让左侍郎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维王,你没事吧?” 维王一副震惊意外的模样,难道他会错意了吗?然而,进宫是风小姐亲口提出的,他不可能搞错维王要他关照风起云的意思啊! “我……没事……”东方临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阴森森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不可能是真的!风起云绝不会这样对他的! 他不相信,他要当面问问风起云…… 东方临逐沉重的步伐踉跄着,在左侍郎错愕的注视中离开。 轰隆!轰隆隆! 雷声轰鸣,天如稠墨。 滂沱大雨哗啦啦地倾天而下。 雨幕中的东市,东方临逐骑着马朝风氏盐行狂奔。 “喊!”东方临逐勒住缰绳,顾不得将马系好,全身湿淋淋地冲进风氏盐行。 柜台后,没有他心急如焚想要见的人。 “风起云在哪里?”东方临逐随手揪住店铺里伙计的衣裳间,一边慌忙地四处张望,累积在心中的惶然与疑惑,急需发泄——他要见风起云! “二当家在库房检查一批新到的盐……”伙计被东方临逐焦躁的模样吓到,指着后院的方向,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东方临逐像离弦的箭射向库房。 透过淅沥沥的雨帘,东方临逐看到了敞开门的库房内忙碌的身影——一袭海蓝长裙的风起云,正在专心检查着每一袋盐,不时地在本子上做纪录,神态表情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一点都不像参加选妃的人。 风起云,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风起云,热爱盐行认真工作的风起云,怎么可能去参加那种无聊的选妃活动呢? 眼前的风起云,让东方临逐不由地平静下来。 或许,与左侍郎的对谈只是他午后打盹做的梦,一个让他手足无措的恶梦。 东方临逐急促的脚步放缓,穿过落雨的院子,一步一步地靠近库房。 风起云离他越来越近.近得他能看清她唇边惯有的淡然笑容在忽隐忽现着,那双骄傲凤眼中,依然闪烁着他喜欢的自信光芒,她还是那么地闪闪动人,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让他迷恋的气息,她还是他喜欢的风起云。 东方临逐在库房门口停下,痴痴地望着牵动自己情绪起伏的女子,不停地对自己进行催眠,风起云不会那样对他的,进宫选妃只是他做的恶梦而已。 “临逐,你怎么了?”风起云回头看到门口发呆的东方临逐,全身湿漉漉地神游着,她忙不迭迎上来,如往常一样,话语充满了对朋友的关心,“全身都湿了,楼上有我哥哥的衣服,先去换下衣服吧!” 看东方临逐这副狼狈模样以及他眼中的惘然,风起云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会让他如此失态,选妃之事他知晓了吧? 风起云与左侍郎会面之后,她就没想过能隐瞒东方临逐多久,早早就做好面对东方临逐怒火的准备,相关的应对措施也已想好,她进宫选妃的计划,谁也无法阻止。 “起云!”东方临逐抬眼,愣愣地看着眼前含笑的风起云,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的存在,安抚着心中的恐惧与惶然,低低地喃语着:“我……做了个可怕的梦……” “是吗?”东方临逐的反应大大出乎风起云的意料,茫然若失的模样不经意间扯疼了她的心,轻抚着他的背,轻声问:“什么样的梦呢?” 难道东方临逐还不知道她利用他参加选妃的事吗? “我梦到你离开我……进宫选妃……”东方临逐不禁收紧了环抱着风起云的手,彷佛这样能够降低他的恐慌,“我喜欢你……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呢?”更可怕的是,这梦形成的背后,他不敢去深究,宁愿这样欺骗自己。 恶梦? 风起云有些不敢置信,东方临逐居然选择了自欺欺人。 他喜欢她……她知道,却没料到他会如此盲目。 可惜,她不喜欢他,她只贪图他的利用价值,而不是他的感情,所以,她不会再陪着他粉饰太平。 “临逐,那不是梦。”风起云的口气温和淡定,从容地粉碎东方临逐的幻想,“我的确要进宫选妃。” 轰隆隆! 风起云的声音在东方临逐的脑中炸开,所有的假像随之消失。 东方临逐缓缓地放开拥抱着风起云的手,如遭雷劈似的,全身僵硬四肢冰冷,面色苍白眼神涣散。 一路奔马而来,他脑海中排练过许多与风起云面对时的情景,不断地质疑左侍郎说的话,不断地给风起云找各种合理的借口掩饰,也幻想风起云会否认进宫选妃之事。 然而,风起云不愿意让他作梦,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自以为是,“坦荡荡”地承认了。 “为什么?”东方临逐艰涩地开口,哀伤地望着风起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还要进宫选妃呢?” 东方临逐不愿意承认他喜欢的女子会这样利用他,更不愿意相信她接近他的别有用心。 “很简单,因为我是商人,一切以利益为考量。”东方临逐没有动怒,再次让风起云意外,一时竟有些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慧点的凤眼中闪烁着丝丝精光,“在商言商,进宫为妃,可以给风氏盐行带来巨大的利益。” 商人……唯利是图的商人……这是风起云的真面目吗?这个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女子,一直在伪装,对他只有虚情假意吗? “若是为了风氏盐行,那么,成为维王妃也能带来巨大的利益。” 眼前风起云的算计模样,让临逐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理由,不想轻易地放弃,“我喜欢你,不在意你利用维王府增加风氏盐行的影响力,可我无法看着你因此进宫。起云,我不想失去你,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比不上未曾谋面的新皇吗?” “我是商人,利益最大化是我追逐的目标。”风起云别开头,不想看东方临逐眼中的退让和容忍,更不想因此心软乱了自己的阵脚,声音逐渐冰冷起来,“皇妃的影响力是王妃所不能及的,而且我并不喜欢你,没道理放弃选妃的好机会。” “你不喜欢我?”风起云的一盆冷水,让东方临逐大受打击,他有些失控地抓着风起云的肩膀,扬起声来,“难道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吗?风起云,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了?” 为什么她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伤害他? 为什么她能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感受呢? “我很荣幸能够得到你的喜欢。”风起云淡淡地敷衍着东方临逐,她只是将他当成可利用的棋子,“我不会阻止你的一厢情愿,也请尊重我的选择!” 可恶的女人! 第一次,东方临逐恨不得掐死风起云! “风起云,你死心吧,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成为新皇的妃子!”东方临逐死命地瞪着安之若泰的风起云,他讨厌她此刻的镇静自若,明明做错的人是她,为什么放低姿态的人却是他呢? “临逐,你不但不能阻止我,还要极力帮我促成这件事。”风起云不为所动,冷静地从怀中取出赤玉吊坠,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笑意,“别忘了,你和庆王答应我的事。” 赤玉吊坠出现的那一瞬,东方临逐觉得自己坠入冰冷的深渊,四肢百骸冷得发颤,胸口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变得无声无息。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而海边少年的面容却倏然清晰,清晰得让他绝望。 一样骄傲的凤眼,一样噙笑的嘴角,一样自信的神采,还有一样锱铢必较的算计…… “他”就是“她”啊! 自始至终,他都是个傻瓜! 难怪见到风起云的熟悉感,原来是来自海边糟糕的印象,他竟然眼拙至此,一心沉迷在风起云营造的热血坦率假像里,飞蛾扑火地迷恋着聪颖自信的她。 他喜欢她的睿智,原来是算计他时的狡点。 他喜欢她的淡定,原来是利用他时的无情。 他喜欢她的爽朗,原来是戏耍他时的嚣张。 可笑的是,他居然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 “风起云,从头到尾,我只是你的棋子吧?”东方临逐颓然地耷拉着脑袋,沙哑的声音缓缓地响起,“这样耍着我,很好玩吗?” 真相带给东方临逐的不单是愤怒,更多的是绝望,原来与风起云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刻意伪装成他喜爱的性情来讨好他,虚与委蛇,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毫不留情地背叛他! “我很感谢你的帮忙。”风起云顾左右而言其他,东方临逐死气沉沉的样子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她莫名不安,他该不会想现在砍了她吧? “风起云,你够狠,我恨你。”东方临逐咬牙切齿地抬起头,恨意与怒火在他眼中交织着,他紧紧地箝住风起云的肩膀,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似的。 “你想恨就恨吧!”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让风起云皱起了眉头,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口气极尽轻巧无谓,“我不会逼你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反正,庆王应该也会乐意帮我……” “不准你再算计庆王!”东方临逐的低吼打断了风起云。 该死的女人,要他一个还嫌不够,居然想把“魔爪”伸向庆王吗?他绝不允许! 东方临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愤怒地堵住那张不停地说着教他怒火攻心的话语的唇。 风起云被东方临逐突如其来的吻吓呆了,周瞪着眼前放大无数倍的俊脸。 灼热的混乱鼻息,激烈的唇舌交缠,决绝的悲愤气息……让风起云头昏目眩,精明狡猾的脑袋瞬间空白,神经纠结成团,让她无法思考,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直到唇中的血腥味蔓延开来,风起云才恍然清醒。 东方临逐将她推开,咬破的唇边沁出丝丝血渍,他满眼悲哀地看着她,冷笑道:“风起云,我会如你所愿完成我们的交易。”那串赤玉吊坠他会亲自取回的! 东方临逐扔下这一句,决然地冲进了雨幕之中,渐渐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库房又恢复了安静。 风起云的手抚着左胸口,一颗心阵阵地抽疼着。 她明明不喜欢东方临逐,怎么会为他心疼呢? 也许,她的心,是因为他狂躁的吻有些失常而已。 她一点都不后悔利用东方临逐进宫选妃,她期待着东方临逐的表现。 那个傻瓜,以后应该会聪明些吧? 第八章 新皇选妃,在大小官吏的推波助澜下,声势异常浩大。 朝廷内外都紧密地注意着新皇,期待他选出中意的后宫成员,对着铺天盖地“涌”进宫的美人画轴,新皇却巍然不动,至今没发表过任何关于选妃的言辞。 时时刻刻关注着选妃的风起云,对目前停滞的进展感觉有些复杂,原本百分百的自信出现了动摇,她没料到新皇对选妃之事如此消极,或者说如此无谓,使得新皇的最终选择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同样关注着选妃的东方临逐,自从与风起云决裂之后,就彻底从她面前消失。 他遵守海边的交易,再次吩咐左侍郎要特别关照风起云,让她的画轴随时处于最显眼的位置,只要新皇心血来潮想看未来妃子的模样,保证让她雀屏中选。 时间在风起云的等待中一天天地过去,皇城内的选妃热潮依然在翻腾着。 但是,新皇始终无动于衷,惹来众人的各种猜疑,脑筋转得快的大臣居然另辟蹊径,收罗一大堆美少年的画轴送进宫讨好新皇的特殊口胃,结果,新皇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维王进宫探听了相关情况,要左侍郎转告风起云——新皇无心选妃,对诸多画轴不屑一顾,选妃之事大概会不了了之。 轰轰烈烈的选妃热潮,变成标准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风起云预料过选妃过程可能出现的各种难题,也想好了相应的解决措施,既然这个方法行不通,风起云决定放弃以选妃来获取新皇支持的计划,重新分析朝中各股势力,正准备为风氏盐行另寻可靠的助力之时,左侍郎那边竟有了动静! 他派人来告知选妃结果出炉,请她过府详谈。 看来,她的计划,仍然有希望完成。 风起云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赶去左府。 “风小姐,恭喜你被选上了。”左侍郎开门见山地道喜,然后表情古怪地将明黄色的卷轴递给风起云,目光闪烁不定,双唇翕动着,“这是圣旨,你自己看吧!” 真的选上了……风起云双眼骤然放亮,激动地接过卷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左大人的关照。” 然而,当她打开卷轴,上面的字句,让她的笑容瞬间僵硬在嘴边,欣喜之色冰冻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 “皇上选的是王妃,而不是皇妃,风小姐正是四亲王的王妃之一。”左侍郎有些遗憾地解释。 左侍郎交给风起云的圣旨,是新皇亲自颁发的赐婚圣旨,她就是被赐婚的主角之一,而另一位主角是——维王东方临逐! 皇帝昭曰:左昱义之女风起云,端庄娴淑,知书达理。维王东方临逐,英挺神武,才德兼备。男才女貌,定为天作之合,特赐婚以促秦晋之好,成就天下之美事。三日之内完婚,违旨者,斩无赦。钦此。 她和临逐……三天内完婚? 新皇的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 风起云头疼地扶着额头,脑袋有瞬间的昏眩,这种结果完全超乎她的想像。 “皇上将皇妃人选赐婚予亲王,真叫人意外。”风起云有点啼笑皆非,手中的圣旨似有千斤之重,压在了她的心头,为什么赐婚的对象偏偏是维王呢? “今日朝堂之下,皇上颁布了四道一模一样的赐婚圣旨,众人皆惊啊!”左侍郎叹气,心中感慨良多,新皇的心思真的难以捉摸。 看着大惊失色的风起云,左侍郎想起维王当时的表情比她更加精彩,仿佛当头被雷劈到似的,目瞪口呆地接受了赐婚。 新皇这样的决定,不但吓到被赐婚的当事人,也给朝堂内热衷选妃的臣子们当头棒喝,当面摆了所有兴致勃勃的“媒婆”一道,相信之后大家应该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推荐美人进宫。因为四大亲王全部赐婚完毕,以后会被赐婚给谁就不得而知了,谁还敢乱管新皇的“家务事”啊! “谁也不能抗旨,对吧?”风起云迅速地回过神,力持冷静,若有所思地盯着圣旨上“违旨者,斩无赦”,飞快地转动了脑子。 如此制式化的赐婚圣旨,当然不可能是新皇为亲王们的幸福着想,根本就是“强买强卖”,那么,这不可忤逆背后隐藏的用意才值得深究,新皇或许是想借赐婚来刺探亲王们的反应吧? 那么,她也许不会就这样输掉…… “对,三天之内风小姐必须与维王完婚。”维王向皇上表示诚心推荐的人,却被皇上转手赐予他当王妃,左侍郎对这样的转变也有些措手不及。“左府这两天会为你准备成亲事宜,所以,请风小姐以大局为重,全力配合。”作为准王妃的“娘家”,只得遵命行事,免得惹来麻烦。 “我知道了,那么麻烦左大人了。”风起云紧紧地握着卷轴,成亲势在必行,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维王,他也必须接受。 不过,对于她机关算尽的挫败,他应该会幸灾乐祸吧? 她步步为营地算计着他,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新皇一出招就打乱了她所有的打算。再见之时,他会嘲笑她这个利欲薰心的商人自作自受吧? 静谧的室内,薰炉的迷迭香袅袅升起,在空气中弥漫着。 “起云,这次你失算了吧?”风起行注视着对面泰然若定的风起云,缓缓地开口,心中百味杂陈。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为莫王策划离京之事,纵容着妹妹对维王“为所欲为”的利用,事情发展到今天的态势让他大感意外。 早前莫王因为突如其来的赐婚,已经匆匆忙忙地来找他商量对策改变离京的计划,临走时也告知风起云被选中赐婚予维王之事。 风起行不禁感叹造化弄人,惹上维王,赐婚仿佛是妹妹作茧自缚的结果。 维王与风起云决裂那日,盐行伙计见维王不对劲,曾跑来见月馆通知风起行,当风起行赶到时.只看到雨中失魂落魄的维王,骑马狂奔离开。 后来,担心妹妹造孽害了人家,风起行派人暗中观察维王府动静,幸好,维王只是当时反应激烈点,事后并没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赐婚确是我的失算。”风起云非常爽快地承认,凤眼却闪烁着不逊的光芒,“可并不代表我全盘皆输哦!” 离开左府来见月馆找风起行的这一路,风起云冷静思考过,并抓住新皇在圣旨中透露的讯息,自信重新回笼,得知赐婚时的震惊烟消云散,反而变得从容淡定。 “嗯?”风起行挑起眉,狐疑地盯着表情狡点的妹妹,“选妃失败,拉拢新皇的计划也告吹了,你还想做什么?” “虽然未能成为皇妃,但我仍有机会获得新皇的支持。”风起云志得意满地扬起嘴角,反问:“哥哥,你觉得新皇赐婚的用意何在?” “临逍来和我讨论过新皇的目的,赐婚,一来可以泼选妃热潮的冷水,提醒爱管闲事的臣子不要干涉后宫事务;二来强制赐婚可以测试亲王的反应,若能逼亲王抗旨拒婚,新皇就有理由处置忤逆的亲王。”风起行稍稍皱起了眉头,脑中灵光闪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惊呼:“起云,你该不会连新皇都想利用吧?” “有何不可呢?”风起云眸色深沉,眼神高深莫测,“如果皇上故意借赐婚来为难亲王们,那么和新皇,就有交易可做了。” 当然,新皇的真正用意,她不能百分百地肯定,要见过新皇才能确定合作的可能性。 与新皇谈交易?起云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起云,你千万不要乱来,新皇不是你能应付的人。” 新皇能在皇位之争中脱颖而出,并且力挫四位皇子和太上皇,是个非常阴狠的人物,风起云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哥,你放心,我才不会乱来呢!”风起云扯了扯嘴角,哥哥做事向来谨慎,但是太谨慎的话就会失去很多机会,“若新皇无此意向,我再怎么兴风作浪也没用吧?” “起云,事已至此,你就别动什么歪脑筋了。” 风起行习惯性地摸着妹妹的脑袋,她脑瓜里想什么他还不清楚吗。不过,想到未来可能的妹婿——维王,风起行不得不开口说些公道话,“你若与新皇合作,维王的处境会很麻烦。虽然我不想干涉你和维王之间的纠缠,但是,我要提醒你,维王即将成为你的丈夫,你已经糟蹋过他的心,背叛过他的信任,成亲之后,就别再做伤害他的事了。” 无论如何,维王都是他们兄妹大恩人莫王的哥哥,就算看在莫王的份上,也不能太过欺负他。 风起云已算计过人家一次,若再利用他有点不道德。最重要的是,热血王爷似乎真的很喜欢起云,被起云这样对待,满腔怒火还能隐忍不发,只怕余情未了。 闻言,风起云蓦地垂下眼帘,诡异的伤感在四肢百骸间窜开。 直到现在,风起云还是理不清她对东方临逐的感觉。 那天,东方临逐离开时悲伤绝望的表情,时常出现在她梦中将她惊醒,丝丝的愧疚感就会从她心底冒出,作为朋友,她的确背叛了东方临逐。然而,在心中将他与盐行衡量时,盐行的分量还是最重的。 因此,为了她和哥哥的盐行,她仍会不择手段地算计一切可利用的人与事。 沉默许久之后,风起云得到了这个结论,新皇的强大力量对她的诱惑太大了。 “哥,我心里有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起云。”风起行叹气,但也莫可奈何,他不想看着妹妹将可能的幸福毁掉,“其实,听到你赐婚的对象是维王,我真的很高兴。”也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可惜,他这个骄傲的妹妹在感情方面缺少慧根。 “……”风起云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不懂哥哥为何在不认识东方临逐的情况下,会如此偏袒他呢? 望晴阁。 微风轻吹阁下的池水,漾起阵阵涟漪。 春日温和的阳光,洒在靠栏边呆坐沉思的东方临逐身上。 他修长的指握着瓷白的酒杯,一边啜着酒,一边愣愣地望着阁中央石桌旁风起云曾经坐过的位置,心绪一直停留在朝堂上被赐婚的那一刻。 刹那间的难以置信,惊愕过后随之却冒出一丝丝难言的喜悦,整个人飘飘然的,无法从这巨大的转变中回神。 那日决然说恨她,愤懑绝望地离开,他以为等他完成她的宏伟大志,从此两人再无瓜葛。终有一天,他会忘记曾经将他要得团团转的女人,被伤得血淋淋的心也会愈合,那些可笑的风花雪月都会随时间灰飞烟灭。 然而,猝不及防之间,她变成他的王妃。 犹记得迷恋之时,他希望能与她在一起,希望她成为他的维王妃,独一无二的维王妃。万万想不到,这个愿望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他为她神魂颠倒,她却只当他是登天的台阶,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刻意讨好获取他的信任,只为她的进宫之路……… “我恨你!” 对她说出这三个字,却不能将对她的喜欢完全磨灭,所以,措手不及的赐婚虽让他大惊失色,但是他的心因此雀跃着。 风起云啊风起云,你失算了吧?你会怎么面对这样的结果呢? 忽然,东方临逐期待起风起云的反应。 “王爷。”小心翼翼端着下酒菜前来的叶柔,温柔的声音唤回了东方临逐游离的思绪。 第九章 最近东方临逐异常冷静,冷静到维王府上上下下都看出他的不对劲。 自从那天骑马狂奔回来后,东方临逐好像将魂魄丢在外面,整日浑浑噩噩地在府中飘来飘去,不像以往一有空就往风氏盐行跑。 叶柔想东方临逐大概是和风起云闹翻了,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关心他,不敢直接问他失常的原因。 然而,今日维王更加不对劲,回府时一脸被雷劈到的呆愣样,心事重重地在望晴阁里发怔喝酒,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叶柔,有事吗?”东方临逐抬眼就看到面颊微微泛红的叶柔,没看透小姑娘的心思,心不在焉地想着风起云的事。 “王爷,空腹喝酒伤身体,我让厨房给你弄了些下酒菜。”叶柔体贴布好菜,与维王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小声地询问:“王爷今天心情不好才喝酒的吗?” “不。”东方临逐摇摇头,目光渐渐清朗,忽而笑起,“叶柔,维王府马上就要多个王妃,我心情好极了。” 因风起云沉郁许久的东方临逐,豁然从她给予的打击中走出来。算盘打错的风起云,这会儿,会是怎样的表情? 她还会那么神采飞扬吗?她还能气定神闲地接受自己的失败吗? “恭喜王爷。”叶柔面容一暗,强颜欢笑地道喜,心底涌出一阵阵的苦涩。 东方临逐无暇顾及叶柔的少女心,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期待着与风起云的再会。 这一次,拥有主导权的人是他,他绝不会再被她当猴子耍的! 第三日,风起云风风光光以侍郎千金之名从左府嫁进维王府。 在新皇派来的婚礼司仪主持下,侍郎千金与维王平静地拜堂完婚。 随后,司仪回宫覆命,新娘被送进了新房。 装饰喜气的新房,烛影摇曳,红粉满室。 新娘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一身喜服鲜艳似火,绣着鸳鸯的红帕,覆盖在华丽耀眼的凤冠之上,也遮住了新娘此刻的表情。 应酬完的新郎来到新房,将随侍的喜娘丫鬟都打发走,目光复杂地望着端坐在床沿的风起云,胸口有如波浪般翻滚着。 喧嚣过后,只剩下他与风起云二人,再见的情景这几天他已想像许久,相信他能冷静地面对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女人。 东方临逐克制住激扬澎湃的心情,踩着稳健的步伐缓缓地靠近风起云,隐隐闻到风起云身上熟悉的清雅香气,让他有一瞬恍惚。 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红灯下遇到风起云的画面,那巧笑倩兮自信飞扬的女子,从此在他心中扎了根,动了心的他在她面前输得一败涂地,恨她、恼她,却无法真正地消去对她的喜欢。 现在,她成了他的妻子……东方临逐百感交集,居高临下看着端坐的新娘,心潮涌动起来。 风起云啊风起云,你究竟会怎么面对这样的结果呢? 东方临逐缓缓地伸出手,挑起那红色喜帕——喜帕从指间滑落,凤冠下的面容倏地板进他的视线,出乎意料的美丽冲击着他猝不及防的心。胸口猛地怦怦跳起,喜欢的心情骤然苏醒,惊艳的目光一时竟无法移开她的脸。 印象里的风起云一直是清雅爽朗的自然美,眼前精心装扮过的风起云却平添了一分妩媚明艳,美得惊心动魄,轻而易举地唤起他对她的迷恋。 骄傲凤眼眼梢的晕色仿佛一朵朵若隐若现的桃花在漂浮,抹了胭脂的双颊犹如荡漾着绚烂的云霞红润,点过的绛唇红润饱满就像樱桃那般娇艳欲滴,让他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哦,天啦,他在想什么啊?今日是想看风起云机关算尽后的“惨样”,怎么一见面又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而忘记她的可恶呢? 不过,这个精明的女人用心打扮起来,该死的漂亮,漂亮得让他目眩神迷。 东方临逐甩了甩脑袋,拉回心神,视线掠过那张不同寻常美丽的脸,定格在凤冠的珠玉上,故意沉下脸,冷声哼道:“风起云,你不是诡计多端吗?没想到也会失算啊?” 风起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东方临逐掀开她盖头后精彩的脸部运动,热血王爷依然很热血,年轻的俊脸根本藏不住一丁点的心思,故作冷漠的样子很有趣。 哎,这个傻瓜似乎被她算计之后,仍然没什么进步,想跟她斗他还差得远呢!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赐婚的确是我的失算。”风起云大大方方地承认,“维王若想嘲笑挖苦,我会洗耳恭听的。” 瞧她说的,好像变成他是在幸灾乐祸,对她落井下石似的,明明就是她自作自受,他不过是为之前被耍的自己出口气而已。 可恶的女人,选妃计划完全失败还能如此淡定坦然,在她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一丝丝失败的狼狈,仿佛一切依然在她掌握之中,自信冷静得让他心生郁结,他若真的如她所愿挖苦讽刺她,只怕成了娱乐她的跳梁小丑吧? “哼,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东方临逐硬生生地将脑中演练过百次的冷嘲热讽之语吞回肚子,绷着脸杵在风起云面前,以睥睨众生的眼神俯视她,保持自己的高姿态,“但是,我要警告你,你已是我的王妃,最好给我安分点,少动些歪脑筋!” 郁闷,以为这次他掌握了主导权,可以耀武扬威地在她面前摆脸色,谁知他根本占不了上风,她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轻易地堵死他。 “我要是不安分呢?”风起云兴味地扬起嘴角,她已经在动歪脑筋喽! “你!”风起云不给面子的挑衅让东方临逐气结,死命地盯着吐出不逊之言的红唇,冷不防地想到决裂那曰的吻,当时风起云无能为力的反应,让东方临逐的脑袋灵光时起,忽而笑得诡异,“如果你敢乱来的话,那么……” 下一瞬,东方临逐已经扑向端坐在床上的风起云。 毫无防备的风起云,顿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东方临逐压倒在柔软的被衾上,凤冠摔到床角。 陷进东方临逐双手形成的势力范围,强大的压迫感让风起云有些心慌:“你想做……” 她刚开口,灼热的鼻息迎面扑来,火热的唇将她的话堵回嘴中。 扑倒风起云的东方临逐一不做二不休,拿出大男人的气概,换个方式与她进行“唇舌之争”,消灭她的气势,夺回他的主导权。 风起云完全被东方临逐强悍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脑袋嗡嗡嗡地响着,神经纠结成了麻花,亲昵的接触让她全身发软,之前的闲适随之烟消云散。 出入风月场所,她见惯了花娘们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恩客的模样,耳濡目染之下,她觉得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但面对东方临逐的“真实突袭”,一时间她还是不知如何反,更无法思考,傻傻地由着他的吻将她席卷,陌生的颤栗感在她四肢百骸间蔓延,铺天盖地的燥热之气窜进了她的血液。 渐渐地,她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搂上他的颈项,本能地回应着他的吻,与他贴近的身体逐渐火热起来。 东方临逐原本想以吻威吓风起云,不料这一吻,竟让自己沉沦在她的甜蜜中,欲望随即被引爆。 他吻着她的唇,她的额,她的眼,她的颊,她的颈项,她的锁骨……一路往下,褪开那红艳艳的喜服,吻着她胸前美好的突起,着迷地爱抚着她。 原始的情欲占领了她所有的思绪,不断地靠近他、贴近他,胡乱地扯着他的衣裳,想要熄灭他在她身上点燃的火……… …… 激 情暧昧的情欲气息在空气中浮动着,红艳的喜服散落在床边。 风起云佣懒地枕着东方临逐的臂膀,被衾末及的裸露雪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双颊有着激 情末褪的潮红,犹若桃花荡漾。氤氲着雾气的双眸,仿佛朝雾中的远山,神秘而迷离。 餍足的东方临逐支着手肘侧着脑袋,迷恋的目光痴痴地凝视着在他臂弯中的风起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胸口涌动着难以自制的情愫。 原来,他和她也能享受这般耳鬓厮磨的亲昵。 “起云。”东方临逐低低地唤着她的名,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她没有抗拒他的亲近,身体又与她如此契合,她对他并非无情吧? 风起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盐行,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得失利益,因此对感情才会那么的无所谓吧? 然而,她的身体会这样自然而然地接纳他,与他成为最亲密的一体,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或许,她是喜欢他的吧? 这样的发现让东方临逐欢欣雀跃。 只要她喜欢他,安心地当他的妻子,那么,他会忘记之前一切的不愉快,珍惜她、呵护她。 四肢升起的酸疼感让风起云空白的脑袋慢慢地回醒,凤眼渐渐地明朗、听着东方临逐暗哑暧昧的声音,想起刚才的翻云覆雨,她轻蹙着眉。 真糟糕,她居然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与东方临逐圆房了! 明明不喜欢他,怎么会和他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呢?脑袋坏掉了吧? 东方临逐一吻她,她就犯晕,好像全身的力量都被他吸走,脑袋变成了豆腐渣,转动不起来,害她不能思考,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 如此失控之事,必须杜绝才行,倘若一直与东方临逐在床上滚来滚去,那她哪还有脑子顾及计划啊! 风起云抬起眼,斜睨着东方临逐,撩开他抚着她脸颊的手,懒懒地开口:“以后,你不要再碰我了。” “你说什么?”东方临逐一时愣住,无法置信才刚跟他翻云覆雨的女人,一开口就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这女人在想什么啊? 瞧她理所当然地枕着他的胳膊,蜷着身体窝在他的怀里,嘴中却说不要碰她? “以后你不要碰我了。”风起云十分配合地重复一遍,狡点之色重新回到骄傲的凤眼之中。 “为什么?”她的强调让他的男性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挑战,“难道是我做得不够好?” 一抹绋红爬上了他认真的脸,抿紧的嘴唇透露着他的紧张与在乎。 “噗嗤。”风起云忍不住笑出声,热血王爷居然红着脸问出这种问题,真是难为他了,“虽然没人可以做比较,不过根据花娘们传授给我的经验判断,你表现得不错,因为我的身体有被愉悦到。” 虽然他进入她的时候有些疼,现在全身世发酸,但过程中酣畅淋漓的快感确实取悦了她的身体,也让她飘飘然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不过,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既然你也享受这种愉悦感,为何不让我再碰你?”东方临逐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的技巧太烂让她不舒服,但她任性的拒绝让他更不爽,“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 “总之,我不喜欢。”风起云挑了挑眉,“你该不会以为上了床就能改变我们的关系吧?我仍然不喜欢你,与你当夫妻是圣命难违。” 啧啧,维王怎么还如此天真呢?他明知道她出入风月场所是家常便饭,对男欢女爱的看法早就被花娘们影响了,可不像一般良家妇女那样在乎贞节,她商人的本能只在乎利益得失。 第十章 东方临逐被她利用得那么彻底,决裂时对她那么绝望,没想到一番云雨就让他对她抱着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东方临逐当场被泼了冷水,脑袋一下子清醒起来,脸色倏然难看。 可恶的女人! 她的身体可比她诚实多了! “你如果不喜欢,身体怎么会那么享受呢?”东方临逐咬牙切齿的瞪着风起云,眼中有着一簇簇的怒火在跳跃。 “食色性也。”风起云落落大方地承认,随即想到东方临逐年轻气壮,因此贤慧地建议:“若你有需要,我不介意你去花楼风流快活哦!” “风起云,你把我当成了什么?”闻言,东方临逐瞬间怒火攻心,她竟然鼓励他去寻花问柳? “我是一片好心,你这么生气干嘛!”风起云撇了撇嘴,东方临逐的过度反应让她有些不解。对她来说,男人上花楼风流再正常不过了,如果没人去花楼,那她家的见月馆还怎么做生意嘛! 东方临逐忿然地瞪着一副无辜样的风起云,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该死的女人!她对他根本就没有占有欲,她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竟然想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可笑的是,他以为床第之间的契合会改变她对他的态度。 这一次,他又自以为是了吧?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限蔓延。 东方临逐颓然地躺在床上,她不喜欢他……可他为什么还要为这个女人动心呢? 为什么被她利用心意,被她践踏,他仍然无法放开对她盲目的喜欢呢? 叩叩!叩叩叩!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新房内的寂静。 “有什么事?”东方临逐回过神,沉声问道。 “王爷,叶柔姑娘掉到望晴阁下的池中,现在昏迷不醒。”门口的人慌张地叫着,“王爷,请您快去看看吧!” “好的,我马上过去。”东方临逐一惊,快速地从床上起身,捡起散落在地的衣裳穿上。 风起云若有所思地看着焦急的东方临逐,他似乎很在意叶柔那个小姑娘。 东方临逐打开房门时顿了顿,回头看向新床上悠然自在的风起云,眼神一暗,自嘲地苦笑:“风起云,我会如你所愿,以后不会再碰你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不待风起云反应,他匆匆忙忙就跟着门外的人离开。 “不碰最好……”风起云看着紧闭的房门,嗫嚅着,心底却泛起阵阵奇异的涟漪,酸酸的,涩涩的,那一夜,东方临逐没有再回新房。 翌日。 在东方临逐上早朝这段时间,风起云以王妃的身份去探望了昨晚出意外的叶柔。 一见到叶柔,风起云大概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姑娘一向爱慕恩人临逐,看到心上人成亲,就躲到望晴阁去哀悼死去的爱情,然后,“一不小心”就掉到池子中,灌了几口水,换来心上人辜负了洞房花烛夜,守了她一夜。这种“牺牲”还满值得的,小姑娘今天的气色看起来非常好。 风起云离开叶柔所住的西苑之后,东方临逐就带着“好消息”回来。 东方临逐带回了册封风起云为维王妃的诏书,按照礼制,他要和风起云一起进宫面圣谢恩。 终于,要与新皇东方临远正式碰面,她的计划是否可以顺利执行,就要看这关键的一面了。 穿上华美的宫服,风起云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与东方临逐乘着马车前往皇城。 “马上就要见到你梦寐以求的皇上,心情很兴奋吧?” 东方临逐满心不是滋味地瞄着新鲜出炉的维王妃——风起云,盛装打扮,雍容华贵,将商人的市侩气息完美地掩饰起来,多么娴熟温良的维王妃啊! 只有他知道这个狡猾的女人有多可恶! “进宫面圣,我是诚惶诚恐。”风起云微笑着,欣赏车厢对面东方临逐的臭脸,调侃道:“我可不敢像王爷这样摆脸色哦!” 见鬼的诚惶诚恐! “王妃真是谦虚呢!”东方临逐对风起云的虚伪嗤之以鼻,“希望在皇上面前,你也能保持这般好仪态。” 那双慧眸跳动的狡点,看不出她一点点的谦虚,反而自信耀眼得让他郁闷。自始至终,他根本就摸不透她的心思,像个傻瓜一样被要得团团转,他却无法真正的厌恶她,只能暗生闷气。 “王爷请放心,我不会给维王府丢脸的。” 相较于东方临逐的沉郁,风起云的心情可谓是阳光灿烂,脑袋瓜已经乐不可支地转动起来。见到新皇时,她要如何确定他的意向,如何吸引他的注意……她都要仔细地算计,走好这一步棋。 马车在外庭停下,风起云跟着东方临逐下车,步行往内宫的朝仪阁走去。 看着一路风起云神清气爽的自在模样,美眸不时地闪烁着异样炯亮的光芒,想起这女人九拐十八弯的心思,东方临逐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朝仪阁门外,东方临逐拉住风起云,避开她探询的目光,别扭地提醒:“皇上性情难测,面圣时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别把对付我的把戏用到皇上身上。” “皇上没你这么热血,我怎么敢一视同仁呢?”凤起云不以为意地扬眉,率先进入朝仪阁,她就是要引起新皇的注意,不动点心思怎么行呢? 闻言,东方临逐抽了下嘴角,额上青筋跳动两下。 风起云自从“真面目”在他面前暴露后,就懒得再伪装亲善了,对他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郁闷的是,他却把她放在心里。 “唉。”东方临逐对自己叹气,随后进入朝仪阁。 风起云意味深远的目光扫视着朝仪阁内同样被赐婚的王爷、王妃,似乎对新皇都很敬畏,除了莫王东方临逍保持着他惯有的笑容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很严肃,让风起云不禁严阵以待起来。 “宣维王、维王妃觐见!” 东方临逐和风起云在庆王与庆王妃之后被新皇召见,太监领着他们进入御书房。 阴鸷冷郁。 这是风起云见到新皇东方临远的第一印象,御书房内春日的和煦之气因他而冰冷许多。 “维王,念及东方一族的荣耀,朕赐予你王妃,望臣弟多加爱护。”东方临远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犀冷的视线直射御桌前的维王。 “多谢皇上恩赐。”东方临逐恭敬地回覆,表情异常冷淡,对新皇的态度是疏远而有礼。 维王并未真正臣服于他,对他的冷淡近乎不逊,在他心里,庆王仍是他想追随的吧? 嘲弄划过东方临远幽深的眼,然后,高深莫测的目光掠过东方临逐,转移到他身旁的风起云。 新上任的维王妃出乎他意料的沉稳镇定,脸上漂浮着淡淡的笑意,双眼炯炯有神,毫无惧意地面对他的探究,让东方临远忽然觉得这女人十分有趣。 “维王妃。”东方临远兴味地扬了下眉,将注意力放到风起云身上,一边说着模式化的圣言,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你是朕册封的王妃,是维王府的女主子,拥有和维王相等的权力,所以在维王府内,你无须拘谨。” “臣妾谢皇上隆恩。”风起云宠辱不惊,同样在研究着东方临远。在他身上她感受到熟悉的算计气息。 “维王妃,在维王府,虽然你与维王平起平坐。”东方临远顿了顿,缓缓地强调:“但作为朕亲自赐婚之人,一言一行须更加谨慎,戒骄戒躁,莫恃宠而骄,坏了皇家风范。”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会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风起云揣测着东方临远的话中之意,扬起头不卑不亢与他对视。 交错的目光迸发出的火花,让风起云如同醍醐灌顶明白了他强调的意思——如果她在维王府“胡作非为”,皇上应该是她强而有力的后台吧? 风起云若有所思地盯着东方临远的眼,那眸中闪烁的兴味与探究,让她充满了想像,他眼角余光瞄向东方临逐若隐若现的愠色,十分耐人寻味。 突然,冷笑诡异在东方临远嘴角泛开。 “大胆维王妃!”东方临远霍地拍桌起身,手指着风起云呵斥:“难道没人告诉你,如此放肆的目光是对朕的亵渎吗?” 东方临远突然龙颜震怒,吓得始料未及的东方临逐惊慌失色,望了下身旁仿佛游离在状况外的风起云,暗叫糟糕,忙不迭地揽过责任:“皇上息怒,王妃失礼是本王的疏忽,请皇上不要怪罪于她。” 该死的,他之前不是特地提醒过她小心应对新皇吗? 风起云不是一向聪明圆滑吗?怎么会在新皇面前犯不错误呢? 被新皇指名斥责的风起云却安之若素,从容不迫地面对新皇骤然升腾的怒火,不动声色地解读他突然动气所释放出来的信息。 她想,如果她没有猜错新皇的心思,这笔交易看来有得做了。 “维王,你退下。”东方临远挥挥手打发东方临逐,从御桌后走到风起云面前,冷冷地审视着她,“朕要亲自教导维王妃面圣之礼。” “皇上……” “退下!” 东方临逐还想开口为风起云求情,但被东方临远毫不客气地打断,严厉的目光射向他,让他不得不屈服,避免正面起冲突对风起云不利。 “遵命。”东方临逐握紧了身侧的拳,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出御书房。 东方临逐一步三回头,看着依然搞不清楚状况的风起云,心急如焚。 哦.天啦,这种时候风起云竟然还能保持微笑! 她该不会被新皇吓傻了吧? 怎么关键时刻她会出现这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呢? 该怎么办呢? 东方临逐忧心仲仲离开之后,东方临远脸上的怒气神奇地瞬间熄灭。 “朕赐于维王的王妃,看来是个厉害的角色。”支开了东方临逐,东方临远赞赏地看着面不改色的风起云,能够如此临危不惧面对他发威动怒,她是第一人。 “多谢皇上夸奖。”风起云已经明白东方临远让她与他单独相处的意思了。 “说吧,你有什么企图?”东方临远坐回御桌后,饶有兴趣地问。 这个维王妃处变不惊,凤眼满是狡点之色,浑身散发出一种捕猎者的气息,发现猎物会紧咬不放,有着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的韧性。 敢将他当成“猎物”,她真是胆大妄为啊! “我想与皇上做笔交易。”风起云一点都不在意被东方临远看透,开门见山地道出目的。 “交易?”东方临远讶异地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皇上赐婚主要是想考验各位王爷吧?”风起云拿出商人在商言商的那一面,分析东方临远的动机,以争取合作的可能,“若能借此削弱王爷们的势力,皇上会乐见其成吧?” “听起来有点意思,这交易怎么做?”东方临远并不表态,对风起云的猜测不置可否。 正式册封风起云为维王妃前,东方临远浏览过她的相关背景:礼部左侍郎故友之女,成为左侍郎义女进宫选妃,真实身份是名盐商,今日一见,的确是名胆识过人的商人,一切以利益至上。 第十一章 “休妃应该是对皇上赐婚最大的挑衅和忤逆吧?维王是庆王的左右手,向来盲目支持庆王,皇上应该会想挫挫他的锐气吧?”东方临远不若她想像中的可怕,虽然外表阴冷些,但并非暴虐之人,风起云相信与他这笔生意能谈成,“我可以让维王休妃。” “你想要什么?”东方临远并不反驳风起云,反而对她的交易表现得兴致盎然。 “希望得到皇上对风氏盐行的支持。”风起云正视东方临远,目光坚定如磐,为了风氏盐行,她会不择手段来获取新皇的力量。 东方临远的眼神转而幽暗莫测起来,意味深远地盯着风起云瞧了好一会儿。 在他如此注视下,风起云依旧毫不畏惧让他佩服。 “好。”东方临远忽而一笑,诡异地眯起眼睛,“我等你的好消息。” 这是出不错的戏,由维王妃与维王领衔主演,他无需费心只要远观好戏即可。 “多谢皇上成全。”风起云眼睛骤然放亮,豪情壮志在她胸口燃烧起来。 谁说她失算了?以维王休妃来拉拢新皇,可比进宫选妃简单许多。 东方临逐在御书房外的小院里不停地踱来踱去,心浮气躁地挠着脑袋,不时伸长脖子张望着御书房的大门。 哎,都这么久了,皇上还没“教导”完吗? 虽然知道新皇不会对风起云下毒手,但东方临逐的一颗心仍悬着,直到看到望眼欲穿的身影走出御书房,他立刻冲到风起云面前,迫不及待地问:“起云,皇上没为难你吧?” 关心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风起云,直到发现她完好无缺,东方临逐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仁慈,怎么可能为难我呢?”风起云不以为然地开口,如愿以偿的和新皇达成交易让她的心情比进宫时更加绚烂,不安分的脑袋瓜已经开始算计着如何让东方临逐以最快的速度休掉她。 “你没事就好。”东方临逐真心实意地说。但又突然想起他应该在她面前摆姿态,维持尊严,赶紧沉下脸,保持进宫时的臭脸,不想让风起云知道他如此在乎她,让她再糟蹋一次自己的心意。 “谢谢王爷的关心。”风起云淡淡笑道,瞥见东方临逐眼中欲盖弥彰的关怀之色,心弦莫名地被扯动,目光有些闪烁不定地避开,他是真的在担心她。 这个傻瓜王爷,怎么一直学不乖呢? 洞房花烛夜才被她激怒,气得夜不归宿,没想到过了一宿,他似乎是已经忘了,努力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可那张年轻直率的脸根本就藏不住一丁点的心思。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他,如此恶劣地对他,以后会不会遭雷劈啊? 风起云的良心不期然地冒出头,立场竟开始摇摆。 然而,一想到风氏盐行,一想到她和风起行在本家受到的屈辱,风起云瞬间狠下心,将良心丢到天边去,新皇强悍力量的诱惑力远远超过良心的重要性。 她与东方临逐的婚姻,本来就是新皇乱点鸳鸯谱的结果,她根本就不适合东方临逐,让他休掉她对彼此都好,他会找到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妻子,而她也能得到想要的权力。 “总之,以后小心些。”东方临逐不明所以地看着风起云刚才变幻莫测的脸,恐怕还未从新皇的惊吓中回神吧?只是碍于面子才在他面前装出万事大吉的样子。 “以后就有劳维王关照了。”风起云回过神,意有所指地说道,假意地扯着嘴角微笑,心情却莫名地低落沉重,无法正视东方临逐清澈的眼。 “那我们回府吧!”东方临逐总觉得风起云有些古怪,但他理不清她哪里古怪。 “嗯。”风起云应了声,与他一同离开皇城。 阳光下,连接着的影子,被风吹歪,不时地分开。 成亲第三日,按照朝远国习俗,是归宁之日。 东方临逐带着风起云回名义上的娘家——左侍郎府拜访义父义母,圆满结束成亲的礼节。 春光明媚,维王府华丽的马车缓缓地离开左侍郎府,在分隔东市与西市的朱雀大道上行驶。 “今天我们顺便也去见月馆看看你哥吧?”东方临逐凝视着车厢对面的风起云,兴致勃勃地提议去见大舅子风起行。 “没这个必要。”风起云想也不想地拒绝,懒懒地斜倚在窗边,不以为然地斜睨着东方临逐。 不久之后,她就要成为他的“下堂妻”,无须多此一举让他与哥哥培养一家人的感情,到时分道扬镳,只会平添尴尬。 她已经想好如何逼东方临逐休妃,而且不会让他发现她与新皇的交易。 以东方临逐热血直爽的性格,她只需要与他常唱反调,不断地忤逆他,激怒他、挑衅他、撩拨他,对他不屑一顾,让他对她深恶痛绝到恨不得“休”之而后快,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风起云的一盆冷水就这么当面泼过来,浇灭了东方临逐的热情。 “怎么会没必要呢?”东方临逐不悦地皱眉,风起行是风起云唯一的亲人,归宁真正该见的人是他,“或者,你根本就不打算让我认识他吧?” 从最初到现在,风起云似乎都在刻意隔绝他与风起行见面,以前还会敷衍说有机会在盐行为他正式介绍风起行,自从她原形毕露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风起云皮笑肉不笑地点头。 对她而言,东方临逐始终是个她可利用的外人,她不希望外人介入她和哥哥的世界。 她的嘲讽之语,犹如棒槌当头敲向东方临逐,让他气得额上青筋骤然浮动。 可恶!东方临逐忿忿地瞪着风起云,火苗在他眼中窜动。 他的示好之举,根本就是热脸贴冷屁股,自取其辱而已。 因为他和她已是夫妻,生米煮成熟饭的夫妻,他想珍惜这样的情分,放下大男人的自尊,决定不计前嫌与她重修旧好,但她却丝毫不在乎他的“退让”,给他铁板踢,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停车!”马车经过汇儿街街口,风起云突然扬声叫停。 “你要干嘛?”东方临逐反射性地询问。 “这几日为了婚事浪费许多时间,疏忽了盐行,我得去看看。”风起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东方临逐,揶抡道:“王爷还真是关心我呀!” 哼,太过分,竟然把他们的婚事当成浪费时间的事。 “我才没关心你。”东方临逐别扭地转过头,装作不在意地说:“你爱去哪就去啦!” “那么王爷请先回府好好休息,可别把自己气坏喽!”风起云下了马车,挥挥手打发了东方临逐,然后笑脸盈盈地进入汇儿街,悠然惬意。 被抛弃在马车里的东方临逐,看着风起云闲适的身影,闷闷地鼓起双颊。 在她心中,他根本就比不上她的盐行。现在好歹是他们的新婚期,能不能给他这个新郎点面子啊! 从奉旨成亲到现在,原以为可以拿到主导权的东方临逐,一与风起云交手,就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情绪因她波动起伏,郁闷不断地在胸膛里累积着。 然而,看着人群中神采飞扬的风起云,凤眼依然骄傲自信,笑容仍旧淡定自若,全身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最初的悸动隐隐地在胸口叫嚣着。他一直着迷于她慧点睿智的气质,大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气势,那么地与众不同,才会让他神魂颠倒没了自己的原则,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明知道她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善于做表面功夫,心思狡诈、利欲薰心才是她的真面目,他却控制不了自己,无法真正地恨她,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他想要改变她,让她喜欢他。 “起云……”东方临逐低喃着,缓缓地收回了专注的目光,吩咐马夫回府,心中百味杂陈。 风起云啊风起云,究竟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倾心以待呢? 新婚期还未过,身为盐商的风起云就开始活跃起来。 她毫不手软地挖掘“维王妃”这个尊贵身份的价值,将维王府变成了风氏盐行的应酬之地。于是,形形色色的商人在维王妃的“召见”下,大摇大摆地出入维王府,冠冕堂皇地与风起云谈起生意来。 东方临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风起云“兴风作浪”的本领瞠目结舌。不过短短几天,他的维王府,在风起云的运筹下竟然成了鱼龙混杂的贸易市场。 风起云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东方临逐看着他的王妃像只花蝴蝶一样周旋在众商人之中,美目流转,巧笑倩兮,哄得那些男人一个个俯首帖耳,生意似乎就这样一笔一笔地做成了。 碍眼!太碍眼! 翻江倒海的醋意将东方临逐淹没了。 他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些商人,恨不得将那一双双黏在风起云身上的眼珠子挖掉,更想把风起云整个人打包关起来谁也不准见。 可恶的女人,她是不是想在自家里给他绿帽戴啊? “风起云,不准你在王府应酬!”东方临逐向风起云表达了强烈的抗议之声,无法忍受堂堂的维王府变成了“见月馆”任风起云胡闹! “皇上说过,在维王府我与王爷平起平坐,这招待客人的权利我应该有吧?”风起云搬出新皇当挡箭牌,顺便拎出东方临逐曾经说过的话来堵他,“王爷以前说过不介意我利用维王府为我家盐行谋福利的,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还是说,你希望我去花楼应酬啊?” 论口才,他比不上她。论诡辩,他更不是她的对手。 初回交锋,东方临逐挫败。 虽然不能忍受风起云在维王府应酬,但更无法接受风起云跑去花楼招呼这些男人! 于是,东方临逐不得不忍着满肚子的酸意,一边继续看着风起云左右逢源地穿梭在她的“客人”间,一边交代护卫看好门,严禁不明身份的男人进入维王府,减少风起云的“客源”! 东方临逐每天忙完公事就匆匆回府,紧密地监督着风起云的一举一动,真怕一不小心就绿帽在顶。 天色昏暗时,终于看到风起云将一个个“客人”送走,东方临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等到他回到房间时,风起云已经换上一身崭新的玫红色长裙,明艳耀眼得让东方临逐心旌摇曳。但是,看着她在梳妆台前描眉画眼,东方临逐开始觉得不对劲,松弛的神经骤然绷紧:“风起云,你还要出门吗?” “与延吉城来的客人约好晚上在客栈见面洽谈合作事宜。” 风起云望着倒映在镜子里东方临逐渐渐黑沉的俊脸,心情十分愉悦,这几天成果不错,东方临逐已经憋气憋得很久,不知他何时爆发将不安分的维王妃休掉呢? “是个男人吧?” 该死的,在家招蜂引蝶还不够,居然想要红杏出墙了?可恶的女人,她当他这个丈夫是死人吗? “嗯。”风起云微笑着点头,见东方临逐头顶冒出一缕缕白烟,不忘再煽风点火一把,“纪公子身份虽不及王爷尊贵,但也是名门之后,年轻俊俏、能力卓绝,除了性子放荡些,是很有前途的未来大盐商,值得深交。” 第十二章 纪公子? 名门之后? 年轻俊俏、能力卓绝? 性子放荡? 值得深交? 听着风起云对延吉城来的客人赞赏有加,东方临逐只觉得头顶的绿云不断地扩大。 他的王妃,为了一个浪荡的年轻男子费心打扮,在月色迷人的夜晚单独赴约,光明正大地当着他的面“爬墙”?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这是谈哪门子的生意啊? 瞪着悠然自若的风起云,妒火与怒火在东方临逐心中交织燃烧着。 “风起云,别忘了你是维王妃,别做出有损身份的事来!”东方临逐一手按住风起云的肩膀,额上青筋活蹦乱跳,两眼开始喷火,“你将不三不四的男人弄进维王府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去夜会乱七八糟的公子哥,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和维王府的立场吗?” “王爷言重了。”风起云对东方临逐的怒气置若罔闻,慢悠悠地起身,回头直视东方临逐火花四溢的眼睛,“维王妃的身份可是为我招揽了许多生意,我怎么可能忘了呢?虽然你觉得我是个利欲薰心的商人,但我做的一直是正当生意,与我来往的客人也是正正当当的商人,可不是你口中不三不四又乱七八糟的人。王爷,你不觉你是在血口喷人……唔嗯……” 风起云长篇大论的强词夺理,让东方临逐气昏头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揽进怀里,直接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嘴! 耳边终于安静了! 东方临逐突如其来的吻让猝不及防的风起云“中招”,嘤咛着瘫在他的怀中。 他狂乱的吻仿佛软骨散,每次一碰就让她全身发软,脑袋发昏神经纠结,忘了今夕是何夕,随着本能搂紧东方临逐的颈项,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的吻。 东方临逐一吻就停不下来,风起云的配合让他忍耐许久的欲火瞬间点燃。 以后我不会再碰你。 洞房花烛夜那晚被风起云刺激而说出的承诺,他一直遵守着,每晚与她同床共枕,心猿意马却要努力地忍着当个谦谦君子。 他如此辛苦地满足风起云的愿望,但这女人根本就不感激,反而在他面前放肆与男人亲近! 他忍够了! 既然这样,他何必再遵守见鬼的承诺! 面对精明狡点又奸诈的风起云,他也应该耍些手段,当个小人制服她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反正她都觉得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他还客气什么啊? 脑袋转过弯的东方临逐平息了刚刚被风起云激起的怒火,将被他吻得意乱情迷的她抱到床上,脱下了她为见其他男人打扮的衣裳,温柔地爱抚着她,让她承受自己的妒火与欲火。 当两人紧密结合成为一体的时候,他深刻地体会到她是他的,他可以坚持着对她的喜欢,相信他能改变她。 因为他的起云也是个笨蛋,感情上的笨蛋,明明身体如此诚实地接受他,而她的脑袋却好像离家出走了,领悟不了身体传达的意思。 那他就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味道,让她的身体记住他,终有一天她会开窍的。 事情有些失控。 风起云想到东方临逐的时候不由地泛愁,他近来变得狡猾起来,脾气也被她调教得越来越圆滑了,这不是好的现象。 为了这东方临逐休妃,风起云仍高调地将维王府当成见月馆的分号,将风氏盐行的应酬都转移到维王府进行,每天在东方临逐面前公然与客人谈笑风生,不遗余力地去激怒东方临逐,无所不用其极地挑衅他的容忍度。 东方临逐的确会如她所愿火冒三丈,不时地上演狮子吼将她的客人轰出维王府。然后,关起门来跟她算帐,直接吻上她,让她晕头转向地与他在床上滚来滚去。 上了床,东方临逐就是刀俎,而她成了鱼肉,只有任由宰割的份。 她的脑袋和身体好像不是一家似的,根本控制不了身体对情欲无条件的屈服。 只要东方临逐一吻她,不管前一瞬她如何飞扬跋扈、颐指气使,下一瞬马上气势全无,软绵绵地瘫在东方临逐怀里任其爱抚,乖乖地跟着他翻云覆雨,休妃大计完全抛到脑后了。 唉,真不该和见月馆的花娘们混,她们天天在她耳边讨论如何服侍男人?如何让男人欲仙欲死?如何享受男人的爱抚……根本就没告诉她如何拒绝情欲的攻击,让她面对激 情的东方临逐兵败如山倒。 东方临逐抓住她“床头吵床尾和”的弱点,一被她惹怒,先关门算帐再说,严重的时候让她差点下不了床兴风作浪。 频繁的淫乱害得风起云不得不收敛,小心翼樊地应对东方临逐,在他发怒前闪人。否则,这么和他滚床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看着东方临逐越滚越开心的样子,怎么可能会休了她呢? 于是,风起云改变了作战策略,将主意打到叶柔身上。 在没有知会东方临逐的情况下,风起云擅自将叶柔调入他们居住的主院,决定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实现她的计划。 东方临逐回府一见到突然在主院冒出来的叶柔,惊讶之下询问得知是风起云的安排,脸色有些难看地将在花厅里招呼客人的风起云拉回新房。 “你将叶柔弄到我们隔壁想干嘛?” 风起云甩开东方临逐的手,为了安全起见,退开三步,才从容道:“我这是为王爷着想呢!” “你不跟我唱反调就不错了,会这么用心为我着想吗?” 东方临逐对风起云的说辞嗤之以鼻,与她多次过招之后,终于摸清了风起云的一些心思,这个狡猾得像狐狸的女人是标准的吃硬不吃软,嘴上说的话大体来都是要气他,绝不能轻信。 只是,她费尽心思与他作对,是在发泄对赐婚的不满?还是对他的不满呢? 想到赐婚让她的诡计无法得逞,东方临逐能体谅她失败的心情,因此对她极度包容放纵,忍受她与一堆臭男人谈笑风生,即使心底已经翻倒了上百瓶的醋,直到忍到“关门算帐”那一刻,床上意乱情迷又妩媚迷人的风起云,才可消除因她而起的火气。 “王爷应该也知道叶柔对你这个大恩人一往情深,而且王爷对她也十分在意,我这个当正室的,当然要有成人之美。”风起云一副温良贤德的模样,体贴恭敬地说:“所以,我想让王爷收叶柔为妾,毕竟王爷年轻气壮,多个人服侍也是应该的。” 瞧,全天下这么为夫君着想的妻子,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人吧? 嘿嘿,快点感谢她的深明大义吧! 见鬼的成人之美! 东方临逐不敢置信地瞪着贤妻样的风起云,脸部肌肉不可抑制地抽动起来,额边的青筋一根根地突起,恨不得一手掐死这个自作主张的女人。 上一次,她毫不在乎地让他去花楼找姑娘风流快活! 这一次,她直接在家里给他折腾出个小妾来服侍他! 该死的女人,将她做妻子的义务推得一干二净,自己倒乐得自在快活啊! “风起云,你到底将我当成什么了?”东方临逐沉下脸,对着风起云低吼,“少把叶柔扯到我们之间来,我告诉你,我不会纳妾的!” “好心被雷亲。”风起云挖挖耳朵,不以为然地斜睨着东方临逐,“你是皇上赐给我的夫君,也是维王,三妻四妾很正常,我这么体贴为你张罗美人,不懂得感恩就算了,还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啊?” 闻言,东方临逐差点气到吐血! 感恩?全天下这么大方将夫君推给别人的,除了她绝不会有第二人! “我有你就够了!”东方临逐阴着脸靠近风起云,一个她已经闹得他鸡飞狗跳,他哪有精力去应付别的女人啊!何况,他一直把叶柔当家人,怎么可能对她有非分之想呢? “风起云,我再重申一次,我不会纳妾的!” “那是你的损失。”风起云稍稍往后退,吸取教训,与东方临逐保持距离,怕他兽性大发又抱着她上床,那就得不偿失了,“我也重申一次,我不喜欢你碰我,你要是哪天欲火不满憋死自己,可不关我的事喔。” 这女人事不关己的话语,有让圣人发飙的功力。 “你的身体明明就很享受,为什么嘴上老是要求我不要碰你呢?” 东方临逐告诉自己要忍耐,他如果把自己气到进棺制,风起云绝对会是那个踩着他坟头嘲笑他死法很与众不同的人! “我之前说过身体会享受那是本能需要。”风起云坚持她心中所想与身体所需是两回事,对这种话题毫不避讳,“但这和我不喜欢你碰又不矛盾。” “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她和他那么的亲密,那么的契合,他又那么的喜欢她,她就一点点都没被他打动吗? “我才不喜欢笨蛋呢!”风起云反射性地否认。 风起云的话又狠又直,如同冷箭射进他的心。 不喜欢……不喜欢……为什么她的心不像她的身体那么诚实呢? 东方临逐颓然地平静下来,悲哀地看着风起云,究竟要他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心呢? “起云……” 临逐突然轻声唤着风起云的名字,让她全身蓦地一颤,他眼中受伤的表情让她心悸,胸口莫名地泛疼。 “你说不喜欢我,那么,你讨厌我吗?”东方临逐直视着风起云的眼睛,认真地问她。 东方临逐的问题让风起云愣住,心中千回百转,却无法肯定地答覆他。 她一直告诉自己不喜欢东方临逐,和东方临逐在一起,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利用他,如果他没有利用价值,她根本就懒得看他一眼,更不可能在他身上花心思。 但是,她不喜欢东方临逐,也不讨厌他,他没有让她讨厌的理由。 风起云沉思踌躇的模样,让东方临逐心情忽而转好,“讨厌与否你都不确定,又怎么信誓旦旦地说不喜欢呢?” “不讨厌不代表着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风起云反唇相讥,她的脑袋瓜是为风氏盐行服务的,才不是无聊到用它来思考东方临逐愚蠢的问题,干脆扯回最初的话题,“反正,不管你会不会纳叶柔为妾,她都要留在主院,好看清你的色狼真面目!” 让叶柔住进主院,东方临逐就会有所顾忌,不好随时跟她“关门算帐”。 色狼? 他是色狼? 可恶的女人! 东方临逐咬起牙,他真的很想掐死她! 既然她都这么给他定性了,他不用色狼的面目对她会让她失望吧? “那我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我碰你,只要我是你丈夫,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用色狼的面目对你。” 东方临逐一说完,在风起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己熟练地扑向风起云,吻住她的红唇,让她融化在他怀里。 她是他的女人,只要她也享受着彼此的激 情,那么他就有必要满足她的需求。 他会让她的心像她的身体一样诚实,心甘情愿地接受他。 风起云是个不受教的女人! 即使在床上承欢于他,但在实际生活中依然反其道而行,东方临逐觉得早晚会被她逼疯的! 每日上朝要忍耐新皇别有用心的探索目光,回到王府还要忍受维王妃像只花蝴蝶在尔虞我诈的商人间翩然飞舞,神经一天到晚绷得紧紧的,担心他的王妃一不小心着了那些惯于算计的男人的道。 第十三章 如果不曾动心,如果早些死心,或许他这个王爷还能当得逍遥自在点,不用在意风起云那些不逊的挑衅行为。 可惜,自从那女人对他“下蛊”之后,他就一心系在她身上,明知她的可恶,仍像飞蛾扑火一样迷恋着她,给自己找苦吃。 每次,好不容易等到风起云应酬完,东方临逐才想松松神经,可一回主院就发现他贤慧的王妃赫然转移了目标,正与她中意的“妹妹”叶柔探讨如何服侍男人的问题! 他心想,自己早晚会被这样百无遮拦、口无禁忌的风起云搞到崩溃的。 叶柔满脸潮红,举止局促,耷拉着脑袋听风起云传授花娘们的心得体会。 风起云害他根本不敢在叶柔面前现身,免得让叶柔会错意顺了风起云的心思,又不能当着叶柔的面,拉定兴风作浪的风起云表演“关门算帐”的戏码。 结果,只能对着风起云龇牙咧嘴表现他的气愤,一口好牙都要咬烂了。 而风起云就像偷吃到葡萄的狐狸,见他气得面红耳赤,笑得更加张狂,举止愈见嚣张,与商人们的来往更加密切,不断地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反而将他年轻气锐的脾气磨得平和不少,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被激怒。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东方临逐天天捧醋狂饮,却丝毫奈何不了风起云,反而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剑拔弩张,前些日子亲昵的暖昧气息,也在风起云一而再的挑衅中消弥。 然而,令东方临逐怒不可抑的是,风起云竟然引狼入室! 当东方临逐如往常一样退朝回府,下人就火烧屁股地冲到他面前,说叶柔姑娘出事了。 等不及细问,东方临逐赶回主院,就见叶柔的房门紧闭,传出阵阵的啜泣声,忧伤而酸楚。 而风起云与一青衫男子站在门外,满脸闲适,悠然地说着轻浮的话语。 “纪公子,你还是那么喜欢挑嫩芽下手啊?小姑娘面皮薄,哪禁得住你的花言浪语啊?” 风起云懒洋洋地斜睨着一身蓝衫的男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屋内的叶柔听到,于是,哭声更加响亮了。 “我以为她是你从见月馆特别请来助兴的花娘,青涩的模样别有风情,让人情不自禁,可惜偏偏是良家妇女。”青衫男子有双放浪不羁的桃花眼,轻佻的模样让人厌恶。 “难得你从延吉城来,被小姑娘扫了兴致,真不好意思,明日我请你去见月馆,保证让你宾至如归。”风起云丝毫未将房里叶柔难堪的哭声放在心上,惬意地招呼着她的客人。 “真没想到她是你为维王挑选的小妾,若被维王知道我轻薄她……” 青衫男子的笑言,被一记又狠又猛的拳头打断,身体往后踉跄了几脚,一丝鲜红从嘴角沁出。 抬起头,就看到气势汹汹的维王,大步往前一跨,长手一伸,拎起他的衣领。 “混蛋,谁允许你在维王府放肆了?”东方临逐挥拳直朝那双下流的眼睛招呼去。 说时迟,那时快,风起云闪进暴风圈,双手抱住东方临逐的手,免得将她的客人打成了猪头。 “王爷,他是我的客人,不是你的属下,更不是你的仆人。” “你竟护着他?”东方临逐蓦然一顿,不可思议地瞪着风起云,甩开揪着青衫男子的衣领,“你的客人猥亵叶柔,公然在维王府犯事,我这个主人不能惩罚他,难道要请刑部的人来办他吗?” “王爷哪只眼睛看到纪兄猥亵叶柔了?”风起云放开东方临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挑了挑眉,口气略显轻蔑,“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牵牵小手,扯扯衣服而已,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吗?” 这……还只是而已吗? 屋内叶柔的哭声更加委屈了。 “你将叶柔当成什么了?”风起云的轻浮态度让东方临逐怒火中烧,一根根长发彷佛都要从脑后竖起来。 “如果王爷愿意收她为妾,那么她在维王府的身份就会名正言顺点。”风起云压根就没被东方临逐眼中的怒火吓到,反而煽风点火刺激他,“现在,她只是比一般奴婢自由点的丫头,你觉得我该当她是什么呢?” 叶柔是她用来刺激东方临逐的一枚棋子,凭东方临逐的个性,怎么可能容忍叶柔遭受这样的屈辱呢? “叶柔是维王府的人!”东方临逐怒视风起云,恨不得将她脸上的笑容撕烂。 这个女人的可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她明明知道叶柔的过往,居然还这样对待她,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起云说叶柔姑娘曾经是见月馆的人,既然维王如此在乎她,那我愿意为我的唐突表示歉意。”青衫男子整整自己的衣领,与风起云一搭一唱,光明磊落的认错态度好像在反衬东方临逐的小题大做,气定神闲的模样与风起云如出一辙。 起云……叫得可真亲热! 看来,他要好好地与他的王妃算帐了! 这个纪公子就是当初风起云要夜会的人吧?竟然堂而皇之的上维王府来放肆了? 东方临逐暗暗地磨着牙齿,双手不由地握成拳,感觉脑袋上有一片绿色的云彩聚集,青衫男子的存在变得异常碍眼。 “来人!”东方临逐大喝,招来侍卫,“将这个登徒子给我扔出去,不准他再踏入维王府一步!” 下一瞬,青衫男子的身影就从风起云和东方临逐的面前消失。 “王爷,我说过他是我的客人,请你对他客气一些。”风起云还嫌她对青衫男子的态度不够亲昵似的,在东方临逐面前再次强调他的重要性,成功地看到那张年轻的俊脸因为火气开始充血变红。 “没把他大卸八块,已经很客气了!”东方临逐高大的身体欺近风起云,沉声命令,“风起云,马上跟叶柔道歉!” “哼,她还不够格。”风起云骄傲地扬起头,冷哼,“更何况我不认为我有做错什么。” “你带回来的男人对叶柔无礼,还不是你的错吗?”东方临逐按住风起云的肩膀,手渐渐地收紧。 “笑话,纪公子是来与我谈生意的,可不是存心轻薄叶柔,况且他已经认错,你何必耿耿于怀呢?”风起云反唇相讥,嘴角带着一丝冷然的笑意,“而且,要怪就怪叶柔,谁叫她长得我见犹怜,让纪公子一时情不自禁呢!” 风起云的强词夺理与死不认错的态度,倏地寒了东方临逐的心,原本因气愤高涨的情绪,忽地冷却,眼神陌生地盯着风起云。 “风起云,为什么你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东方临逐苦笑地捂着额,铺天盖地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间涌了出来。 长久以来风起云给予的失望,成了他心中最沉重的负担。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热衷算计,为了她的盐行不择手段,但脑袋至少是清醒的。 没料到,今时今日,那个精明的脑袋变得是非不分,伶牙俐齿用来颠倒黑白,自信满满的凤眼充满了讥诮与轻蔑。 “我本来就是这样。”风起云撇了撇嘴角,东方临逐失落的模样莫名地扯疼她的心,但一想到与新皇的交易,甩开旖旎的心思,嘲讽道:“难不成到现在王爷对我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还抱着幻想吗?这样的想法很可笑的。” “的确很可笑,在你眼中,我一直是个笑话,”东方临逐垂下眼帘,眼前冷情的风起云,让他无法直视,“我一直在奢望,你还会是那个陪我看戏,听我说话的风起云,我以为成了夫妻能够改变你,没想到,一切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如果王爷想要一个以你为天的王妃,真抱歉,我要让你失望了。”风起云故意忽略那不断从心底冒出的酸涩,狠下心决定今天要做个了结。当她找来纪公子配合她演出这场调情戏码,就已经考虑好结果了,“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当你的王妃。” 他,自始至终,都不是她的选择。 他一直都知道,却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放弃第一次着迷喜欢上的女人。 但是,她不让他作梦,不让他再幻想了。 累,他真的累了。 他再也无法承受风起云给的失望了…… “既然这样,我成全你。”东方临逐背过身子颓然地垮下肩,声音低哑干涩,“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维王妃,你自由了。” 安静。 目的达到的风起云,一语不发。 屋内低低哭泣的叶柔,也没了声响。 风夹着院中的落叶,在东方临逐的脚边徘徊。 结束,比他想像得简单。 这样,风起云解脱了,他也能解脱吧? 这场闹剧似的赐婚,终于能落幕了。 如墨般的夜空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风起云带着东方临逐亲笔写下的休书,走出了维王府,维王妃的光环一下子从她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落寞。 清冷的晚风徐徐地吹着她淋湿的衣裳,寒意随即侵入她的心。 风起云回头看了看昏暗灯笼照射中朦胧黯淡的维王府大门紧闭着,隔绝她与维王府的关系。 不期然地想起初次来维王府找东方临逐的情景,就在这门口,他的双眼闪烁着雀跃的欢喜,专注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那么的炽热,那么的真诚,他从来没有掩饰过。 那个单纯热血又坦率的王爷,所有的心思和情绪都写在俊脸之上,今天的她让他脸上浮现出了绝望和心寒。 当他面无表情地递给她休书,代表着他真正放弃她,不会再自欺欺人了。 她的计划成功了,达成与新皇的交易,只需向新皇报告这个“好消息”,就能获得新皇对风氏盐行的支持…… 但她毫无如愿以偿的快感,心情飞扬不起来。她满脑乱烘烘的,梦寐以求的休书成了她心上沉重的负担,仿佛巨石堵着她的胸口,一阵阵地闷疼,呼吸都失去正常的频率。 “再见了,临逐。” 他并没有出来送她,大概想眼不见为净吧? 风起云自嘲地扬起嘴角,踩着虚浮的步伐定在雨中,神情渐渐地恍惚起来,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心乱如麻。 她的眼前奇异浮现出一个个不同的临逐:海边气急败坏的他、红灯下热血仗义的他、酒楼里把酒言欢的他、戏台边乐于表现的他、望晴阁中赧颜表白的他、床第间温柔激 情的他……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中留下了这么多的痕迹。 他喜欢她——从来不吝于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他喜欢她——即使她算计他、利用他、伤害他,他还是死脑筋的坚持爱她。 他喜欢她——不管她对他冷嘲热讽,还是不屑一顾,他单纯地以为她的身体接受他,终有一天她的心也会接受他。 他对她的感情真诚而热切,而她却一直淡然置之。 她告诉自己不喜欢他,所以才会为了达到目的,毫无顾忌地将他当垫脚石,将他当棋于使,阴谋诡计全招呼在他身上…… 可,她真的不喜欢他吗? 那么,为什么现在心里会如此难受呢? 明明她已经大功告成了,她应该兴高采烈地向新皇邀功才是啊! 为什么离开的脚步会如此虚软无力,仿佛东方临逐休妃大大地打击了她? 第十四章 一纸休书,代表着她与他再无关联,再也不能见他了……… 一想到这里,风起云脸色倏地刷白,捂着胸口蹲下来。 心好像被撕裂了,疼得她四肢百骸发软。 这种神思清醒的软绵绵感觉,与意乱情迷瘫在临逐怀里的软绵绵完全不同,这会儿她的脑袋和身体是一家的,身体清楚地向脑袋传递着信息:她喜欢临逐! 潜意识里对他的在乎远远超过了表面的满不在乎,在失去的时候全部爆发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可能喜欢那个笨蛋的……风起云摇着头否认,脑中叫嚣着的心意让她惊慌,颤颤悠悠地站起身狂奔起来。 东方临逐已经休了她,与她没关系…… 她不要去想,她现在应该先去见月馆告知哥哥“好消息”,然后等新皇召见,其他都不重要了。 “啊?”风起云被慌乱的脚步绊倒,一阵天昏地暗地趴在地上,随身携带的赤玉吊坠滑出来,掉到她面前。 这是从东方临逐身上抢来的。 那些与东方临逐共同的回忆,随之铺天盖地从脑中涌出。 与他在一起,她明明是那么地惬意享受,怎么可能讨厌那个笨蛋呢?风起云握着赤玉吊坠,后知后觉的心意冲击着她猝不及防的意识,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这次,她又失算了吧? 翌日早朝,维王主动坦白休妃之事,掀起了惊涛骇浪。 新皇大发雷霆,视维王的行为是公然违抗圣旨,挑衅天威之举。 于是,新皇一怒之下,直接让御林卫将维王押进天牢,等侯发落。 不久前,莫王才因弄丢莫王妃引发事端,让大臣们视为“前车之鉴”,不愿卷入皇室内部的争斗,纷纷明哲保身,作壁上观,免得惹祸上身。 何况,休妃确实是维王之过。 就算庆王和明王想求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是,只能静候,等新皇息怒再为维王求情,否则只怕火上添油再度惹怒新皇,对维王反而不利。 而在天牢里的维王,却异常冷静,休妃之时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但那是他对风起云彻底死心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给她自由,回到他们不认识的开始,才是给彼此真正的解脱吧? 见月馆,风起行的房间内。 “起云,维王被皇上关进天牢了。” 风起行端着药碗来到床边,看着高烧末退,脸色泛红的风起云,淡淡地告知在京城迅速流传开的事。 前天夜里,风起云全身湿答答地来到见月馆,一见面,就直接昏倒在他怀里,吓得风起行不知所措,之后,她发烧昏迷了一天两夜,在第三天早上才清醒。 风起行看见她身上的那封休书,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第二天,维王休妃就成了龙伏城众所皆知的大事件,新皇震怒之下将他阔进天牢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 闻言,风起云面颊上红霞如潮水一样退去,苍白之色取而代之,怔怔地嗫嚅道:“怎么会这么快呢?” 其实,她知道的,一点都不快。 东方临逐虽然不像莫王临逍与新皇有着直接的恩怨,但他是庆王的左右手,庆王是新皇头号眼中钉,对东方临逐大概是“恨屋及乌”吧? 新皇一直等着机会,光明正大治维王的罪,借此进一步削弱庆王的势力,所以才会答应她的交易。 “起云,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风起行将药递给风起云,无奈地摸着她的头。 风起行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 五年前失去父母,他和她被赶出了本家,这份屈辱一直是她前进的动力。为了他日后回本家算帐,她将全部精力投入盐行的发展中,心心念念着以盐行为核心壮大自身力量,在她心中,盐行就是一切。 然而,维王的出现,御赐的姻缘,冥冥中改变了她,她却一直在漠视着这种改变。 “这是我和皇上的交易。”风起云力持冷静,可接过药碗的手仍止不住地颤抖,眼眶逐渐笼上一层迷惘的水雾,喃喃地说着:“只要我让维王休妃,皇上就会成为盐行的依靠力量。哥哥,这样不是很好吗?” “一点都不好!牺牲维王去换取皇上支持,一开始我就不敢苟同。”风起行盯着妹妹的眼睛正色,难得对妹妹板起脸,“这样做的后果是以失去维王为代价,你真的承担得起吗?” “皇上不会杀他的,最多只是打压他,架空他的权力罢了。”风起云垂下头,避开风起行逼人的视线,喝着药来掩饰心中的波涛汹涌,反正东方临逐本来就不思进取,失势对他来说应该无所谓吧? 啪啷! 当风起云喝完药,发颤的双手终于握不住碗,摔到地面碎成了片,仿佛也打破了她佯装的镇静和安然。 她有些恍然地盯着地上碎片,咬紧了唇。 从如愿以偿让维王休妃开始,她的从容泰然闲适全部都瓦解了,茫然失措的风起云让她觉得陌生无比。 真是讽刺,她费尽心机算计东方临缶逐,到最后却发现自己爱上了他。 这样的心理反差,让风起云一时不知如何接受,更不敢去承认她喜欢上东方临逐。 “起云,你把皇上想得太简单了。”风起行了然地看着有点失魂落魄的妹妹,不着痕迹地给她施加压力,“看看临逍的遭遇,只要皇上想,维王的情况会变得比临逍更凄惨。皇上的心思难以捉摸,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对维王动杀机。维王所处的天牢,向来是关死囚的地方。” 天牢?死囚? “皇上不会如此绝情的……不会的……” 风起云的脸色更加惨白,双手死命地揪着被衾,脑海里冷不防地浮现新皇阴冷沉郁的脸孔,背脊随之爬上一阵冷飕飕的寒意。 她真的太自以为是了吗? 与新皇做交易,无疑是与虎谋皮,她根本就无百分百的胜算! 而且,当初与新皇交涉时,她太过于得意忘形,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完全被新皇牵着鼻子走,新皇根本没有给过她明确的承诺! 事成之后新皇会如何对待临逐,他也没有表明。 她完全是自己送上门去,新皇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想到这里,风起云开始恐惧起来,她怕东方临逐会变成另一个莫王。 “起云,正视你心里所想的吧!”风起行习惯性地抚摸着妹妹的脑袋,看她变幻莫测的表情,就能猜出她此刻心里的挣扎,“虽说盐行在你心中有超然的份量,为了它,你连自己的姻缘都能牺牲,也可以不择手段地去争取新皇的支持。但是,你换个角度想,没有新皇的助力,盐行依然能维持下来,可没了维王,你确定你能心安理得吗?别忘了,自始至终,维王都是无辜的,若他因你而死,你真的会毫不在乎吗?” 风起云根本就是聪明脑袋糊涂心啊! “………”风起行的话让风起云沉默地垂下脑袋,眼角余光瞄到枕边的赤玉吊坠,目光黯淡下来。 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又怎么可能毫不在乎? 房内的气氛因风起云的沉默,变得静谧沉重。 风起行并不想逼风起云,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窍。 叩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风起行皱了一下眉去开门,是风氏盐行的伙计。 “大当家,有个自称宫内宦人的人送信来盐行,说是给二当家的。” “嗯。”风起行从诚惶诚恐的伙计手中接过信,狭长的眸微微眯起,打发走了伙计,若有所思地将信递给沉默许久的风起云,“这应该是皇上的信吧?” 风起云一言不发地接过,打开信快速地扫过一遍,心情更加复杂。“皇上说不见我主动去邀功,就请我进宫,他要奖赏我。” “你想要皇上的奖赏,还是维王的平安呢?”风起行一针见血地问出关键所在,并且提醒她:“起云,你应该知道莫王能死里逃生,安然地离开京城,莫王妃功不可没,是她拼命奔走为莫王求情的。” 风起行的话,重重地冲击着风起云。 垂手可得的强悍力量,散发着无比诱人的气息,是她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 但是,蓦然明白的心之所属,如同锁链将她重重缠绕,让她对临逐无法置之不理。 在她心中,盐行与临逐孰轻孰重? “为什么哥哥这么在意维王呢?” 风起云答非所问,那个哥哥不算认识的笨蛋王爷,究竟凭哪一点让哥哥一直在维护他呢? “因为,他喜欢你。”风起行忽然嘴角一扬,舒眉微笑,道出长久以来观察维王的心得,“他是真心喜欢你,喜欢你到纵容你算计他、利用他、伤害他都无怨无悔,就连最后休妃让你离开,他都主动向皇上认错来确保你的安全无虞。这样包容你的男人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我不想你错过幸福。” 原来如此,那个笨蛋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风起云犹如醍醐灌顶般醒悟,刚刚还迷惘的风眼瞬间清冽冷静,闪烁着睿智慧点的光芒,轻轻地握起赤玉吊坠。 既然一切是她种的因,那么这个果也应该由她来承受。 维王身陷囹圄第七天,一道圣谕传到天牢。 于是,公然挑衅圣威的维王被侍卫带往御花园,由新皇亲自审问。 新皇东方临远除去左右服侍的宫人,站在御花园的凉亭中遥望着苍茫的晴空,冷冽的面容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沉。 “禀皇上,维王带到。”侍卫毕恭毕敬的声音响起。 东方临远缓缓地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东方临逐,“你们先退下。”挥手打发了侍卫。 几日牢狱之困让东方临逐的面容显得疲顿憔悴,在东方临远的犀利目光逼视下,行完人臣之礼,挺直了腰板面对他,不在乎即将面临的惩罚。 此时已进入立夏,热情的海风拂过京城的上空,飘进了皇城内的御花园,在兄弟二人间盘旋,却无法融解他们之间的疏离与淡漠。 “坐吧!”东方临远指着凉亭中央石桌旁的位置,率先入座,“这里只有我们兄弟二人,无须拘礼。” 比起当日朝堂之上的震怒威慑,东方临远此刻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让东方临逐心生疑窦,狐疑地打量着依然一脸冷冰冰的东方临远,他将他召来御花园,不会是想聊天赏花促进兄弟感情吧? 东方临逐半信半疑,不过既然他都那么说了,圣命难违,他也无须客气,直接坐到东方临远的对面,开门见山地说:“这次休妃是我的错,皇上想怎么办我,我都无话可说。” “是吗?”东方临远懒懒地抬下眼,冷睨着一副要命一条、要头一颗的东方临逐。 “那么,你先告诉朕,朕赐的王妃哪里令你不满到需要休离呢?” “皇上赐的王妃很好,是我不知好歹辜负皇上一片用心。” 东方临逐并不想让东方临远知道他与风起云之间的爱恨情仇,他已经看开了,强扭的瓜真的不甜,他和风起云或许真的不适合当夫妻。 “看来维王这几日在天牢里,很认真地在反省自己的错吧?”东方临远眼神渐渐地高深起来。 “休妃之过,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希望皇上不要迁怒其他人。”东方临逐并末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在天牢里,他的确想了很多。 第十五章 与风起云相识的这一路,风风雨雨不曾停歇,他总是追着她的脚步,盲目地迷恋着她,不管她对他做什么他都全盘接收,却始终无法进入她的心。在风起云眼中,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狡点如她,大概只会喜欢势均力敌的男人吧? 想到这儿,东方临逐的心又被一大片乌云笼罩了。 “维王对维王妃真是有情有义。”东方临远不期然地想起之前的莫王,敢作敢当的模样如出一辙,为了他赐予的王妃舍生忘死,这出赐婚的好戏让他大开眼界了。 “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我昵?” 对东方临远的嘲讽之语,东方临逐不以为然,在风起云的“调教”之下,他也学到她的处变不惊,可以淡然地面对以前一直有抵触心理的东方临远。 这可以算是因祸得福吧? 东方临逐自嘲地想,风起云给他的人生上了非常好的一课。 “朕关了你这么多天,才亲自‘审问’你,你不觉得奇怪吗?”东方临远不急着下定论,反而觉得东方临逐不遗余力维护着风起云的模样十分有趣。 “皇上到底想说什么?”东方临逐越来越觉得诡异,他以前就和这个二皇兄并不亲近,他成为皇帝之后,就更加疏远了,今日他似乎兴致很浓地要跟他话家常似的,太奇怪了! “维王,休妃是风起云逼你的吧?”东方临远的嘴角扬起兴味的弧度。 闻言,东方临逐的脸色果然骤变,不由地皱起眉,强调:“风起云是无辜的,休妃完全是我的意思。” “维王能这么爱护朕赐予的王妃,朕很欣慰。”东方临远似笑非笑,“倘若你知道了休妃的真相,你还会如此维护她吗?” “休妃的真相?”东方临逐目光闪烁不定。 “当日在御书房,精明的维王妃与朕做了个交易,她提议逼你休妃,让朕可以借此惩罚你,以获得朕对风氏盐行的支持。”东方临远好整以暇地看着东方临逐,被最爱的人出卖,味道一定很不好受吧? 脑袋里轰地一声,嗡嗡作响着。 东方临逐缓缓地低下头,长长的发滑过肩头,垂在他的面颊边,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东方临远挑了挑眉,东方临逐的冷静让他刮目相看。 御花园内一片安静,只有海风拂过树梢的温柔声音。 东方临逐低头不语,桌面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暗暗地咬牙切齿起来。 可恶的女人! 新婚之夜他就警告过她安分点不准乱来,没料到她胆大包天,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新皇身上,吃里扒外地再一次利用他,出卖了他! 难怪在面圣谢恩后,她就不断地跟他唱反调,以激怒他为己任,将乱七八糟的男人弄到维王府,纪公子猥亵叶柔也是她安排的好戏吧? 这个女人,为了她的盐行,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么,成亲之后,风起云针对他的恶行恶言也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种伪装吧?就像初识时,为了获取他的好感和信任,她伪装成热心肠的侠义之士一样吧? 该死的,她再次将他要得团团转了! 不过……在他怀中妩媚迷糊的那个风起云,不是伪装的,这点他很清楚。 唉,或许他真的被风起云逼疯了吧? 才会在她的挑衅之下,顺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对她万念俱灰,休了他的维王妃。 东方临逐缓缓地抬起头,在东方临远采究的目光下,忽而一笑。 从容地回应:“多谢皇上告知。” 东方临远所说的真相,解开了盘旋在他脑海里的一大团迷雾,自始至终风起云都没有改变,她都是那个为了盐行可以牺牲利用一切的女人,他一直都知道的,一直也都喜欢她这份自信和慧黠。 可惜,他太笨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们从算计中开始,也从算计中结束了。 疼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淹过他的心,终究只是一场梦。 东方临远不由地对东方临逐另眼相待,没想到他竟然能忍受这样的背叛,冷笑道:“维王好胸襟。” “无论如何,休书确实出自我之手,是我违抗了圣命,请皇上降罪。”东方临逐淡淡地说。 在风起云心中,盐行的地位绝对是第一,他就当满足她的愿望,祝福她生意兴隆了。 “维王关押的第四天,领了休书的前维王妃曾进宫觐见。”东方临远突然起身,走到凉亭靠栏边,背对着东方临逐,望向满园的花团锦簇,“朕想给她应有的奖赏,但她拒绝了。” 闻言,东方临逐愣了一下,心情却莫名地激扬起来。 “应该是莫王妃救夫的精神感染了维王妃吧?”想起已经离京成为平名的莫王和莫王妃,东方临远的眼神一黯,表情有些复杂起来,“她进宫不为奖赏,而是为你求情,当着朕的面将休书撕成了碎片。 她说休妃是一场闹剧,是她逼着你写休书来玩的,她愿意承担休妃带来的一切后果。她坚持休妃不是维王之过,完全是她的责任。” 东方临逐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瞪着东方临远的背影,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 风起云怎么会放弃垂手可得的新皇力量为他求情呢? 她怎么会一手揽下所有的责任呢?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在她心中,他比她的盐行更重要吗? 风起云是在乎他的! 东方临逐的双手激动地颤抖起来:“皇上,休妃是我的错,一切后果我会承担。” 在最后,知道了风起云对他的感情,他怎么可能让她替他顶罪呢? 他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只要她真心喜欢他,就够了。 “维王和维王妃夫妻情深,让人动容。”东方临远哼道,依然背对着东方临逐,声音冷如寒冰,“但赐婚不是儿戏,就算是朕册封的维王妃,也不能如此恃宠而骄拿休妃来玩闹。维王和维王妃公然忤逆圣命,念在你们主动坦诚过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赐婚的确是他为了考验诸王的忠诚度,也是为了借机削弱他们的势力,即使他稍稍动容于他们的深情,但不代表着他会赦免他们。 “皇上想怎样?”东方临逐绷紧了声音。 “维王休妃己成事实,撤销维王妃封号,风起云与皇室再无关联,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东方临远冰冷的声音穿透了东方临逐的耳膜,“维王由亲王贬为郡王,明日一早前往祁延郡赴任不得有误,无传诏严禁进京。” 东方临远将庆王的左右手,轻而易举地砍断。 东方临逐默默地垂下眼帘。 他与风起云的姻缘由东方临远一手促成,也由他一手毁灭了。 红灯初上,笙歌响起,明沧湖边一片歌舞升平。 但一阵急促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水粉之地的平静。 “喊!”东方临逐奔马停在见月馆前,直接从马背上翻身跃下,迫不及待地冲进去。 “呃,这不是维王吗?”见月馆的老鸨迎身堵住了风风火火的东方临逐,习惯性地当他是客人招呼起来,“难得维王大驾光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请尽管说,我见月馆的姑娘个个都是貌花如美,多才多艺哦!” “我要见风起云。”东方临逐开门见山道,目光飞快的在一片莺歌燕舞间搜索着风起云的身影。 下午御花园会面后,新皇派侍卫将他从皇城“护送”回维王府,让他沐浴净身重新换上朝服,以维王的身份拜接新皇的任命书。 当随同来维王府的宣旨官员宣读完维王明日前往祁延郡赴任的圣旨之后,天都已经暗了。新皇好像故意拖延他在京城所剩不多的时间,似乎很想看到他明日无法准时赴任,而再次违令犯错似的。 宣旨官员和侍卫回皇城覆命后,东方临逐一边吩咐府里的人收拾行李,一边匆匆忙忙地赶往风氏盐行。 在得知风起云对他的感情后,无论如何他都想见她,当面确认她的情意,希望他们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然而,东方临逐去风氏盐行扑了空,伙计说风起云待在见月馆一直没有回盐行。 于是,东方临逐又快马加鞭赶到见月馆。 明日就要离开了,他不想这样和风起云分开,就算已无夫妻之名,若可以的话,他想带她一起离开。 “你要见二当家?”老鸨一听维王的要求,愣了一下,想到风起云现在的状况,她目光闪烁不定,“维王,请您稍等,我立刻去通报。” “有劳你了。” 老鸨的神情有些诡异,让东方临逐莫名地不安。 “大当家。”老鸨进入风起行的房间,瞄了眼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风起云,小心翼翼地询问:“维王来了,他说想要见二当家。” 原本闭目休息的风起云倏地张开眼皮,百转千回在她眸中流转,“我不想见他。” 老鸨与风起行面面相觑。 “维王心急如焚,怕有急事,二当家真的不见?”老鸨忍不住多嘴。 近来,维王休妃的事情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维王因此触怒皇帝身陷囹圄,众人都纷纷在关注着维王和维王妃的结局。 今日维王来见月馆,看来安全脱险。 但是,身为被休离的维王妃,风起云自从雨夜投奔风起行,来到见月馆后就发烧昏迷,苏醒之后又不知何因,导致病情恶化成了严重的风寒。是风起行寸步不离地照顾她,情况才稍稍好转,但仍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才能完全康复。 “不见。”风起云面无表情地重复她的决定,侧头转向床内,背对着风起行和老鸨,神情有些黯然,被衾下的手捂着胸口,难受得蹙紧眉。 “起云,你好好休息,我去招呼他吧!” 风起云的淡漠让风起行疑惑,但并不想勉强她。 维王被关进天牢的第四天,高烧未退的风起云就进宫为维王求情,回来之后病情恶化许多,幸好新皇答应她的请求,不会伤害维王,才让她能安心养病。 明明那么在意维王,为何在维王脱险之后却不愿意见他呢? 风起行带着疑问与老鸨一起下楼,第一次正式与维王东方临逐碰面。 “你是风起行吧?”东方临逐迟疑地开口,眼前的男子神态佣懒,狭长的眸中有着和风起云相似的睿智光彩。东方临逐将打量的视线移到他身后,只有老鸦的身影,并没有他想见的风起云,“风起云呢?她不在这里吗?” “我正是起云的哥哥风起行,起云在这里。”风起行不着痕迹地扫过维王,直率的性情依旧,所有的心思都浮在他的面容上,仍心心念念着起云,“她的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不能来见你。” “起云没事吧?”闻言,东方临逐的眉宇间荡起了一阵阵的失落和担忧。 “放心,起云只是染上风寒。”风起行微微一笑,真诚道:“很高兴看到维王安然无恙的样子。”还好起云没有酿成什么大错。 “风大哥不用这么客气,叫我临逐就可以了。”东方临逐皱着眉头,起云离开维王府的时候下着雨,是那个时候受寒染上风寒吧? 第十六章 那不是病了好多天了吗?一想到这里,东方临逐的心开始泛疼,他真是大傻瓜,若聪明些,事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风大哥,皇上撤销了我和起云的婚姻关系,而我也从亲王降为郡王,明早就得前往祁延郡赴任。我在京城时间不多了,真的很想见起云,麻烦你带我去见她吧?” 他怕这次见不到,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她了。 原来新皇是这样处置维王的。 虽说只是贬职并不严厉,但也成功地将维王逐出京城,剪断了庆王的羽翼,又能赢得新皇对兄弟仁慈的名声,的确是一石多鸟的高招。 “嬷嬷,你再上楼请示二当家。”风起行交代老鸨,有些无奈地看着东方临逐,“临逐,不是我不让你去见起云,起云的脾性你也知道,她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是起云不愿见我?”东方临逐眼神一暗,“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风起行爱莫能助,老鸨在二楼对他遗憾地摇头。 哎,起云似乎打定主意不见临逐,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东方临逐也看到了老鸨无能为力的样子,心情倏地沉到了谷底,那个女人不顾一切的进宫为他求情,现在却不愿意见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会错意了吗? 风起云会向新皇求情,只是对他心存内疚,而不是对他有情? “风大哥,请你帮我带句话。”东方临逐黯然神伤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酸涩,“在明日离开之前,我会一直等着她来的。” 他无法这样放手,更无法这样结束与风起云的关系。 “好。”风起行点头,表情复杂地望向二楼。 风起云披着外衫站在窗边,面容凝肃望着东方临逐骑马离开见月馆的背影,心底涌动着苦涩的潮流,想起了那日进宫觐见新皇的情景。 她放弃了新皇的奖赏,将休妃的过错全部往自个儿身上揽,希望新皇宽恕东方临逐的莽撞之举。 “维王是否存心违抗圣命,皇上应该最清楚。”当时的她头昏目眩,灼热的鼻息,烧热的额头面颊,全身仿佛像坠入火坑遭遇着烈火焚身。而身陷囹圄的东方临逐处境,让她无暇顾忌自己的身体,即使头昏脑胀,也力持着冷静说清甩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是我逼着维王休妃,希望皇上看在亲兄弟的份上,不要怪罪维王。” 新皇高深莫测的目光盯着她打量了许久,对她出尔反尔的行为倒也没发怒,意味深远地问:“你很喜欢维王?” “之前我对维王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背叛过他,伤害了他。”她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接回答新皇的问题,“维王是无辜的,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错毁了他,自始至终都是我煽动他休妃的,望皇上明察。” “鹳鲽情深,又何必当初呢?”新皇的目光掠过她飘得很远很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悦的往事,痛苦在他犀冷的眸中一闪而过,阴郁之色随即在邪魅的面容上弥漫开来,“既然维王妃如此深明大义,朕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毒手呢?” “皇上答应赦免维王吗?”她眼睛一亮,大喜过望。 “朕保证他会毫发无伤。”新皇勾起嘴角,直视着她冷笑着,冰冻似的声音让她全身莫名地发寒,“但你就要负起所有责任,朕要撤销你维王妃的封号,解除你和维王的婚姻关系,留京查看三年。在此期间你继续当你的盐商,好好反省算计皇室的错,除非另嫁他人,否则不准见维王、不准离京,当然,更不准让维王知道你代他所受的惩罚。若再次违抗圣命,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喜悦与悲哀,同时袭上她的心。 她并不埋怨新皇的无情,因为这都是她咎由自取,当她将新皇视为猎物开始,就该想到这种结果了。 还好,临逐没事了。 她没有做出让她后悔莫及的事。 三年…… “起云。”风起行的声音唤回了风起云飘离的思绪。 “哥,他走了?”风起云回过头,明知故问,飞快地将悲哀掩饰起来。 “嗯。”风起行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低叹,“你明明很在意他的。”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风起云不自在地离开窗边,回到床上躺好。 这几天因为东方临逐的事悬而末决,一直无法安心养病,现在看到他平安无事,她是彻底放心了,对他的愧疚也消淡许多。 “真的结束了吗?”风起行缓缓地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深深地看着粉饰太平的妹妹,“皇上将维王由亲王眨为郡王,明早就要前往祁延郡赴任,估计将来没有皇上的诏令,他是不可能再回京的。” 原来新皇是这样保证临逐的“毫发无伤”,让休妃变成了不可挽回的事实。东方临逐在祁延郡不得回京,她在京城反省不得离京,从此天涯两隔。 “这样很好啊!”风起云言不由衷,酸楚的泡泡不断地从心底涌出,在哥哥面前强颜欢笑,“以他那种天真的个性,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个逍遥的郡王,可比在京城当亲王安全多了。” 三年的分离与隔绝,有太多的变数和未知,她无法预料再见到他的情景会怎样?到时候,只怕他已妻妾成群了吧? 那她情何以堪呢? 枉她聪明自负,机关算尽,动心之时,缘分却已到尽头了。 “临逐让我带话给你,他说喜欢你,在明日离开之前会一直等着你,他想见你。” 风起行轻抚着妹妹苍白的脸,不想戳破她的伪装,最近的变故让她憔悴许多,“不要再自欺欺人,你喜欢他、在意他,别再纠结之前的事了,去见他吧!可以的话,跟他离开京城重新开始,好好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哥哥会为你祝福的。” “哥,我不能再见临逐。”风起云轻轻地摇头,笑得有些惨然,“未来三年留在京城反省,接受皇上的监督,不能见临逐,不能离开京城,更不能让临逐知道我受到的惩罚,除非我另嫁他人。” 看来,新皇是打定主意分开风起云和东方临逐作为休妃的惩罚了。 东方临逐不在意权势,那么将他与在意的人分开,让他和风起云相爱却不能相守,对违抗御婚分离的两人来说,这是新皇给予的最残忍惩罚了。 三年……以他对妹妹的了解,她是很难再对另一个男人动心,三年后,只怕仍旧孑然一身。而不明真相的东方临逐,是否能无怨无悔地等起云三年昵? 风起行心疼地将妹妹揽进怀里,轻声道:“起云,相信临逐吧!” 无论如何,风起行都不想妹妹与临逐就这样结束,临逐那么喜欢妹妹,应该不会这么快移情别恋吧? “哥哥,我其实是个大笨蛋,对吧?”风起云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着,“总以为万事皆在自己的控制下,却连心丢了都不知道,笨得在最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直都在践踏临逐的感情,根本就不懂得珍惜他,太不知天高地厚又自以为是,才会毁了这一切吧?” 如果,当初她能够不要那么在意盐行,乖乖地听哥哥的话,说不定现在她就能开开心心地跟临逐在一起了。 风起行感觉到胸口染上了湿意,那个坚强得不屑哭泣的妹妹,为了临逐落泪。 “起云不是笨蛋。”风起行温柔地抚着妹妹的背安慰她,“不管怎样,你还有哥哥呢!” 以往独立狡点得让风起行有些郁闷的妹妹,此刻终于有做人妹妹的样子,依赖着哥哥,做哥哥怎么舍得让她伤心呢? 风起云揪着风起行的衣裳,双肩抖动着,咬紧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翌日一早,城门外,维王府离京队伍显得特别显眼。 庆王和明王闻讯后赶来,仓促地为维王送行。 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维王,一直心不在焉地望着城门的方向,期盼着风起云的出现。 “临逐,此去祁延郡路途遥远,这一路你要小心谨慎。”庆王有些伤感地守舍的东方临逐,但想到他热血直率的个性,反而为他的离开松口气。 “四皇兄,多保重。”明王由衷道,莫王不久前才被贬为平民逐出京城,不料维王这么快就步其后尘,这让明王对新皇的看法变得有些糟糕起来,“你和五皇兄都离开了,但愿远离纷争能过得自在些,” “大皇兄,六皇弟,谢谢你们。”东方临逐扯了扯嘴角,给他们一记放心的笑容,“请你们以我和莫王为前车之监,在皇上面前要小心谨慎啊!” 起云,不会来见他了吧? 东方临逐失望地望向城门,马上就得启程,这一别,他和风起云的缘分大概到此为止了。 东方临逐挥手告别庆王和明王,登上了远行的马车,厚重的阴霾笼罩在他心头,悲伤在他的血液里流窜开。 “临逐,请等一下!” 突然,徐徐缓行的马车外,传来风起行的声音。 东方临逐整个人一震,赶紧唤马夫停了车。 起云来了吗? 东方临逐激动地掀开车帘子,只见风起行孤身一人前来,刚刚飞上天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风大哥,起云不会来了吧?”东方临逐苦笑,颓然地垮下脸。 “起云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见你。”风起行遗憾地摇头,在这敏感时刻,如果起云和临逐见面就等于前功尽弃,新皇再安一个抗旨的罪,可就没那么容易安全脱身,“我来送你,是特地来告诉你,起云是喜欢你的。” “起云喜欢我?真的吗?”闻言,东方临逐眼睛倏地一亮,欣喜在他眸中进发,随即一暗,“那她为什么不来见我?究竟是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让她无法见我呢?” “你只要记住起云喜欢你就够了,不要追问原因。”风起行正色,认真而严肃地盯着东方临逐,“我问你,你喜欢起云吗?” “当然,我当然喜欢她。”就是因为太喜欢她,为了她神魂颠倒失去该有的冷静,才会弄得现在一切变得乱糟糟。 “你对起云的喜欢能保持多久呢?” “喜欢她早已成了我的一种本能,或许能保持到我死的那天吧?”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风起行拍拍东方临逐的肩膀,慎重地交代:“那么,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不管京城发生什么事情,你只要相信起云喜欢你,在祁延郡等着她就可以了,你做得到吗?” 东方临逐皱起眉头,狐疑地望着一脸正经的风起行。 他眼中的坚定和自信让他冷不防地想到起云,她也总是这样,一旦认定目标,就会不择手段完成目标的信心与笃定,仿佛什么都无法阻止她前进的步伐。 风起云有这样的魄力,他相信风起行也有。 只要他等待,起云就会回到他身边。 那么,他等她,相信风起行的话,起云喜欢他,他只要等着她放下心结来找他。 “风大哥,我会一直在祁延郡等着起云的。” 东方临逐重重地点下头,年轻俊朗的面容浮现出热血与率性的信念。 风起云,我会等着你,不管海枯石烂。 东方临逐在心底,暗暗起誓。 尾声 一年后。 曾经轰轰烈烈的维王休妃大八卦,渐渐地从京城人口中失宠变成陈年旧谈,没有人再去关注。 那个被休离的维王妃风起云,也渐渐地从盐市中隐去成了无名小辈,听说后来她嫁给某个富商为妾离开京城,从此杳无音信,随之风氏盐行也从京城消失。 远在祁延郡的东方临逐,听到这个从龙伏城辗转而来的八卦后,大惊失色。 这一年,守着与风起行的约定,一边当着他逍遥自在的郡王,一边等着风起云的到来。 然而,风起行未再给他任何开于风起云的讯息,他完全无法与京城中的风氏兄妹取得联系。 在患得患失惶然无措之中,他一直安慰自己,说不定风起云已经在来祁延郡的路上了。 但是,他没料到会等来这样的消息。 东方临逐想起风起行临走时交代的话,告诉自己要相信风起行和风起云,那些只是传言而己。于是,他暗中托明王打探事由,明王快马加鞭让人送来的信中写着:风氐盐行已被其他盐商收购,风起云嫁子宫田商为妾离开龙伏城,风起行行踪不明,可以确定的是京城再无风氏兄妹二人了。 明王的信,让东方临逐如遭雷劈,绝望像汹涌澎湃的潮水将他淹没。 结束了……他与风起云彻底结束了……他再也等不到她来了……风起云,究竟为了什么?为什么要他等她,她却另嫁他人呢?风起云,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如此绝望呢? 悲痛欲绝的东方临逐,浑浑噩噩地来到祁延郡的海边,想起当初在辰海边初遇风起云的情景。 那个精明狡诈的“少年”犹如土匪,抢走了他的玉坠当交易信物,从此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伪装成他喜爱的性情刻意讨好他,成为他的朋友,让他为她倾心,只为了利用他进宫选妃。 选妃失败变成他御赐的维王妃,她还是不择手段地激怒他、惹恼他,让他一时心寒休了她,她得偿所愿,只为了她与新皇的交易。 在他对她死心之时,她却义无反顾地推翻与新皇的交易,为他求情……只为了弥补对他的愧疚,然后对他避而不见吗? 风起行告诉他,风起云喜欢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等她……这只为了从他生命中彻底消失吗? 而他,喜欢过她,憎恨过她,厌恶过她,最后仍是深深地被吸引着,喜欢她变成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的存在着。 可恶的女人,为何总能如此狠心地对他? 为何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他的感情? “啊——!”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东方临逐撕心裂肺地大吼着:“风起云,我恨你!” 风起云……究竟还要将他的人生玩弄到什么地步呢? 东方临逐颓然地坐在海滩上,耷拉着脑袋,为什么她总是那么不负责地戏弄他呢? 风起云啊风起云……你真的好狠…… 突然,一道身影缓缓地走近东方临逐,背光形成的巨大黑影将他完全笼罩。 “亲爱的王爷,你真的要恨我吗?” 随即,轻巧调侃的话语在东方临逐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风起云? 东方临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瞬间僵化成了石像,傻傻地望着面前巧笑倩兮的人。 那是一名英气秀丽的蓝衫东发“少年”,骄傲自信的凤眼正促狭地看着他,红润饱满的朱唇噙着一丝清淡如菊的笑意,一脸的气定神闲,手里提着赤玉吊坠晃啊晃。 仿佛那日海边初遇的风起云。 不是他在作梦吧? 天啦,风起云从哪里冒出来的? “笨蛋,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啊?”风起云忍俊不住地摇头,落落大方地在他身边坐下,懒洋洋地伸了伸四肢,揶揄道:“没想到热血王爷会来海边悲春伤秋,要不要即兴吟首诗呢?” “起云!”熟悉的调侃声让东方临逐倏然清醒,激动地抓着身旁风起云的手,紧紧地握着,好怕她只是他伤心过度出现的幻影,“你来了,没有嫁给别人,太好了!” “呵呵。”风起云轻笑,“我是嫁给别人了……” “什么?”东方临逐惊呼打断了风起云的话,不由地攥紧风起云的手,惶然地喊道:“你是我妻子!” 东方临逐惊惶的模样让风起云愣了一下,胸口涌起熟悉的疼痛。 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他的妻子。 在她心中,他是她唯一喜欢的男人。 “临逐。”风起云伸出末被握住的手,将玉坠别回他的腰间,然后温柔地拥抱着惊慌失措的他,“这玉坠是我们的定情之物,现在我带着它回来,为你而来,另嫁他人只是为了见你的手段而已。” 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能轻易地主宰他心情的起伏。 “手段?”风起云的主动让东方临逐惊慌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像八爪鱼似的回抱着风起云,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这个手段和你不能见我的原因有关吗?” 他好喜欢这样主动温柔的风起云。 “皇上对我逼你休妃的惩罚是,留京查看三年,期间要认真反省算计皇室的错,不准见你、不准离京,更不准让你知道这个惩罚的存在。”风起云缓缓地道出当初与新皇的交换条件,“除非我另嫁他人。” “所以,你嫁了?”东方临逐恍然明白新皇会如此宽恕他的原因,新皇知道他喜欢风起云,在意风起云,就让他以失去风起云为代价来抵消他的过错。 “三年太长了。”她不想等,更不想让东方临逐在一片未知中等她,“这一年,我尽可能地好好反省,表现出悔改的模样,在皇上渐渐对我放松警备之时,嫁给一个认识的富商为妾,光明正大地离开京城,皇上就没有理由再惩罚我了。然后,半路上不听话的小妾马上就被富商休了,你愿不愿意收留这名小妾呢?” 至于,她被休之后,是否能再与东方临逐破镜重圆,那就不在新皇当初惩罚她的范畴之内哦! “愿意,一百个愿意。”东方临逐大声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也百分百地确定风起云的心意,“我不仅要收留她,还要让她当我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吗?我记得你身边还有一个乖巧体贴的叶柔哦?” 风起云想到这一年都是叶柔陪在失意的东分临逐身边,心底开始冒酸泡泡了,很不是滋味。 “你终于知道吃醋了,以前还巴不得我纳叶柔为妾呢!”风起云吃醋的不爽样,东方临逐觉得可爱极了。 “嗯哼,那你是很想享受齐人之福了?”风起云冷哼。 “我有你就够了。”东方临逐赶紧证明清白,“叶柔半年前嫁给之前调戏她的纪公子,你可是大媒人哦!” “不会吧?这么巧?”风起云一愣,太匪夷所思,纪公子只是她找来做戏挑衅东方临逐的“演员”,怎么和叶柔假戏真做了! “延吉城隶属于祁延郡管辖,于是,叶柔和纪公子就有缘千里来相会了。”东方临逐解释,猛地想起“失踪”的风起行,担心地问:“对了,你哥哥没事吧?我听说他行踪不明。” “他回本家找那些怪物算帐去,好得很呢!”风起云笑了笑,随后诡异地盯着东方临逐瞧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暖味的抚着东方临逐的面容,狡点地眨了眨眼睛,“扯远了,差点忘记找你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东方临逐的脸在风起云的轻抚下蓦地腾红,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曾经的旖旎画面。 “什么重要的事?”东方临逐咽了咽口水,反射性地问,全身由下而上升起了一阵阵的燥热之气。 “嘿嘿。”风起云一把将毫无防备的东方临逐推倒,双手撑在他身侧,倾身靠近他,温热的鼻息扑向他,“我要证明,我的脑袋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变成豆腐渣!” 因为,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的心意,绝不会一碰东方临逐就意乱情迷了。 “呃?”东方临逐傻眼,下一瞬,红润的唇己经堵住了他的唇。 然而,双唇缠绵的那一瞬间,熟悉的颤栗感又快速地在风起云全身蔓延,身体非常不给面子软绵绵地瘫在东方临逐身上。 “在这方面,你可算计不了我哦!”东方临逐好笑地翻过身,将风起云压在海滩上,化被动为主动,迅速地掌握了主控权,轻而易举地吻得她娇喘吁吁。 “临逐。”风起云用撩人的语气唤着东方临逐,在他怀中,第一次比她的身体更加诚实地道出她的心意,“我喜欢你。” 他和她已经错过太多,这一次,她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单纯以爱着他的心情靠近他。 “起云,我也喜欢你。”东方临逐温柔地吻着她,在她耳边低喃着。 他想要的,她终于毫无保留地给他了。 不远处的海浪声此起彼落,仿佛在为他们的重逢敲锣打鼓着,合着海滩上情人的缠绵私语,奏响了爱的乐曲。 【全书完】 编注: *请别错过【王爷有难】之一《王妃太放肆》 *敬请期待【王爷有难】之三《王妃太娇媚》 *敬请期待【王爷有难】之四(《王妃太迟钝》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