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女重修中》 楔子 【楔子】 中时电子报二0一三年十二月三日下午五点三十 【康志杰╱台北报导】 前晚台北市发生一起民宅火警,疑似电线走火,造成一位三十五岁舒姓女屋主吸入性呛伤导致呼吸衰竭不治。 不到半天,新北市一栋老旧的出租公寓在半夜也发生一起火警,大量浓烟从五楼窜至六楼,造成承租六楼套房的两位房客命丧火窟,分别是三十七岁的顾姓女子与三十五岁的裴姓女子。 警消研判,起火原因不排除同是电线走火,加上五楼木造房间堆积纸类等易燃物品,导致大火一发不可收拾,住户难以逃生。 事隔不到六个小时,新店区亦发生民宅火警,李姓女屋主前日中午在自家二楼储藏室使用除湿机,直至昨早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楼下传来母亲的呼叫声,开门就见储藏室冒浓烟,赶紧逃出家门报案,所幸仅是轻微呛伤。 消防单位表示,天冷用电量大增,住户应小心使用电器用品,住在老旧大楼的住户更应仔细检查家中电线,汰旧换新,以免酿灾,害人害己又劳民伤财。 第一章 下午四点半,顾千薇由公车站下车,往住处方向步行,途经一社区公园,她不由得伫足停留。 走进公园,她随意坐在一长椅上,观看不远处的儿童游戏区,几个大约三、五岁的孩童聚在一起嬉戏,一旁两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妈妈边看孩子玩耍,边聊起孩子经。 她想,若当年她没选择出国,没和他分手,现在是不是也早为人母,育有一两个像这般年纪、或更大的孩子? 她是不是也会跟住家附近的家庭主妇聊孩子经、谈丈夫工作升迁问题?又或者抱怨民生用品及物价上涨,闲聊晚餐打算煮什么? 曾经,她对全职家庭主妇最为抗拒,认为镇日以家庭为中心,没有经济能力,没有自我人生目标,只仰赖丈夫为生的女性太过传统,也太软弱。 可如今,她竟万般羡慕眼前两位穿得居家、生活单纯却也实际的家庭主妇。 反观自己,卸下女强人束缚后,没有名牌合身套装、包头高跟鞋,亦少了干练明艳的妆容,她身上仅是朴素休闲裤装,脚上踩着平底鞋,脸上更是脂粉未施,过去的她绝不可能以这种随便的装扮走出家而今,她毫不在意,甚至没必要对自己再做任何多余的装饰或武装。 一个星期前,她已离开工作岗位并搬了家,她不需要在意可能被认识的同事或邻居识出她的不寻在这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当她坐在公园一隅,凝望那方嬉戏的孩子,会不会被路人误以为她是附近的家庭主妇,也是带孩子来玩耍的? 她竟会做此幻想,还觉得被误认而感到高兴?顾千薇轻摇螓首,唇角淡起,涩然一笑。 忽地,一颗软皮球滚到她脚边,碰撞上脚踝。 她微讶,这才从可笑的幻想中回神。 弯身拾起那颗卡通图案的软皮球,抬眸,就见一名小男孩有些怯生生地走来。 她瞠眸,怔愕了下。 小男孩浓眉大眼的可爱模样,一瞬间令她想到他……不,正确来说,是他的儿子。 当然,眼前的孩子不可能是他儿子,他儿子如今已是小学三年级。 “这是你的皮球吗?好可爱。”她生平首次想主动亲近孩子,双手捧着软皮球,蹲在约莫三岁的小男孩面前,笑容可掬地柔声问道。 小男孩张着一双大眼望着陌生的她,点点头,伸手要拿回玩具。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她不禁又问,甚至想伸手揉揉他一头乌黑短发,想像他儿子在这个年龄也许真与这孩子模样相仿。 “跟阿姨说谢谢。”这时小男孩的母亲走了过来。 见状,她缩回欲摸摸孩子的头的唐突举动,将软皮球还给他。 “阿姨谢谢。”小男孩礼貌地道谢,软软的声音令她莫名动容。 “好有礼貌的孩子。”她起身,朝孩子的母亲赞许道。想想这还是她第一次由衷称赞一个小小孩。 “还好啦!皮的时候更多。”孩子母亲笑着说。对不曾照过面的她寒暄又问:“小姐住附近吗?今天不用上班啊?” 她怔了下。原来在一般家庭主妇眼中,即使没有任何装扮,穿得再朴素居家,她仍像个职业女性。“嗯。”她轻应了声,视线不由得又看向偎在母亲身边的小男孩。 母亲弯身拿过孩子捧着的软皮球,一手牵起他的小手说道:“不玩了,马麻要回家煮饭,等一下把拔就回家了。”接着向她点个头,牵着孩子,与邻居打声招呼,便先行回家替一家人煮晚餐。 稍后,另一名主妇也叫回在游戏区的两个孩子,亦要返家准备晚餐。 她想,他的妻子是不是也像这般,会在他下班后布置一桌家常菜等他享用? 她坐在长椅上,望着天际那轮橙色夕阳,神色怔忡。 原来,夕阳这般温柔和煦,可以无负担地欣赏,而白日太阳却令人无法直视,亮光四射虽引人注目,却难以亲近。 仿佛……影射她的人生。 她也许不该一味追求自身光芒绽放,一再咬牙逞强,就为证明自己比男人强,为让自己的人生得到最高成就与肯定,一刻也不歇息地卖力奔跑。 她舍弃女人的温柔娇弱特质,却忘了那才是上天赋予女人的优点。 如果,过去的她有闲暇观赏夕阳美景,她是否能早一刻领悟? 她摇摇螓首。现在的她,已经失去展现光芒的力气,犹如眼前逐渐失去热度的夕阳,不同的是,落后将不再升起…… 她静静观看夕阳许久,不知不觉,夕阳没入地平线,天际残存的彩霞余辉逐渐散尽。 天,染上灰蓝色泽。 公园早归于一片静谧,她这才缓缓起身,朝不是家的住所拾步而去。 顾千薇拎着从便当店买的便当返回住处,搭电梯上楼。 这是一栋位于新北市的旧公寓,她入住才一星期,承租位于六楼的隔间套房。 她踏进空间不过五坪大的小套房,将便当搁在小矮桌,侧背袋则放在一旁的单人床边。 她直接往地板落坐,不由得环视新居环境,简单得几近贫脊一一张单人木床、一个塑料衣橱、一个三层收纳格子柜、一张小矮桌,矮桌上仅有一台笔电。 这里没有任何家电,没有冰箱、电视,笔电也无网路可用,只是用来当音响播放cd而已。 她的手机虽仍可使用,却多是关静音或转入语音信箱状态,没直接停掉手机号码,是怕亲友以为她人间蒸发。偶尔开着手机接收一些来电,即使没回应也可当作她是工作忙碌的缘故。 这里也没有梳妆台,她更没有任何化妆品、保养品;塑料衣橱里只有几套轻便居家休闲服,她曾有的名牌服饰、包包、鞋子全在搬家前捐送出去。 三层收纳柜,一层放置cd片,过去她虽买过不少专辑,之后却鲜少有听音乐的闲情,搬家时她将cd片全带走,这些会是她往后的精神良伴。 另两层柜子没有任何文件夹、专业丛书、财经投资等中英文书籍刊物,只有几本她新买的、过去从不会接触的书籍类别一摄影写真、心灵丛书、医学养生等,甚至还出现食谱。 她不会煮菜,从未下过厨,这里没厨房,将来更不可能烹饪,可她昨天去书局,莫名就买了两本食谱回来。 也许是因她记起,他喜欢烹饪。 这阵子,她经常想起他,想起过去两人相处的点滴,想起那改变她人生的转折点—— 那一年,她二十五岁,而他二十八岁。 他是她的初恋,也是她大学学长,当她刚进入大学不久,他便注意到她,直接向她展开追求。 她原没谈恋爱的心思,却欣赏他的性格,他温柔体贴、乐观开朗,擅于照顾人,那让早个人生活的她不由得想依赖,想有人陪伴。 大一下学期,她和他成为男女朋友,没料这一交往,两人便纠缠数年。 他待她依然体贴温柔,可她却逐渐独立刚强,不再需要特别依赖男友。 她比他更有事业心,也立志成为女强人,甚至还要超越许多男性,在事业上拼出一番成就及大学毕业后她顺利进入理想的广告业大公司就职,认真工作三年,她在一次比稿企划上得到总监青睐,赢得派遣到海外分公司的机会,那代表她将来返回总公司会获得升迁的保障。 当她得知这大好消息,尚不清楚该如何向他告知,他却给了她另一个惊喜—— 晚上十点,她加完班返回两人同居的住处,进门一室黑暗,她伸手探向墙面开灯。 灯亮那刹那,她被人拦腰抱住, 倏地一惊。 “我们结婚吧!”他自她身后搂住她,开心地大声求婚。 她没有喜悦,只觉无比错愕。 “结婚?”她转头看他,不由得将圈在她腰际的一双大掌扳开。 两人虽交往近七年,甚至后来这两年干脆同居,但感情并非一直甜蜜无波澜,愈是无距离的朝夕相处,她愈发觉两人价值观的差异。 他向往朴实平凡的人生,对于金钱物质没有太大欲 - 望,比起事业企图心,他希望只当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下班后还有时间下厨,从容吃晚餐,甚至将来更乐意为妻儿准备晚餐。 他的成长家庭很单纯,父母在南部乡下务农,他还考虑将来回南部生活,也许工作待遇没台北高,但相对开销低很多,且生活步调毋须这么匆忙急促。 听到他的人生愿景,令她当下大为反感,为此和他争论,还引起强烈争吵,而那不过是两个月前的如今,他竟开口向她求婚?! 她和他不同,也许因成长家庭不健全,她对婚姻没抱持太大信任与渴望,若非晚婚,便可能抱持不婚主义。 她父母当初虽是彼此相爱而结婚,感情却因婚姻中屡屡出现的经济与现实问题而被消磨殆尽。两人婚姻勉强撑到她升高中便离异,她先是跟母亲同住,但高中开始她北上读书,一个人住外面,之后没几年,父母各自嫁娶,拥有各自的新家庭。 她虽仍与父母有联系,但感觉两边都不是属于她的家。 然而即便她对家没有特别向往,不过却想有个固定的居所。 她心中有个远大抱负,等将来事业有成,她要凭自己的能力在新北市购屋。 “我升上业务主任了!”他俊容扬笑,欣喜地和她分享升迁的喜悦。 他想当制式的上班族,作息正常,固定时间上下班,甚至考虑考取公职,却在结束上份工作不久因缘际会接触业务工作,又因对厨具感兴趣,就这样在进口厨具代理商工作已两年有余。 他对业务不排斥,也愈做愈有兴趣,对公司主要代理意大利与德国的厨具都极为喜爱,喜欢做菜的他,甚至希翼将来有能力购买一套自家代理的进口厨具。 对业务推销他原没特别狂热的冲劲,只是平稳地维持一定业绩,但自两个月前和她发生争执,他事后不禁反省,认为身为男人的他,不该让她这么没有安全感。 他比她早出社会,薪水却一直比她低,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这并非他没能力,只是没对工作投入十足的认真与积极。 “业务主任薪资会加好几千,业绩奖金也会更优渥。”他眉开眼笑地继续报告。 若在今天之前听到他升迁,她会非常欣慰且高兴,可现下,她竟觉他为此成就而自满太没志气。她已获得调派国外分公司殊荣,她的薪水不是调升个几千或上万,而是多了一倍,且没多久便会再加倍高升。 “我知道你不想那么早结婚,但我想先把你订下来。虽然我爸妈一直催我们该结婚了,不过我觉得再多等两年也无妨,等我三十岁就把你娶回家好吗?”他从口袋掏出深蓝色绒布戒盒,单脚曲膝跪在她面前,双手将打开的戒盒高捧,向她正式开口求婚。 她一怔,心口荡漾了下,见他俊容洋溢灿烂喜色,一瞬间不免有些动摇。 如果在今天以前、在两人尚未发生严重观念冲突之前,她也许会点头。 第二章 然而,方才内心荡漾不过刹那,想到现实面,她理性得没有任何期待与感动。 “很抱歉。”她红唇轻启,声音冷静且冷然,一口回绝。 他错愕,抬眼看她,意外她的回复,脸上喜色瞬间敛去。 “不喜欢这戒指?我应该买tiffany的,只是我以为这造型比较适合你,那等结婚时,我再带你去挑选tiffany钻戒。”他替拒绝的她找理由,仍心存一抹她会改变回答的期待。 之所以承诺给她更有价值的婚戒,亦表示他会更努力工作,将来提供她更好的物质生活保障。 “不是戒指问题。”她丽颜平静的澄清。“我要被派遣到美国分公司了。” 他黑眸一瞠,无比意外。 “什么时候?去多久?三个月、半年?”两人交往这么多年,唯一分开最长时间便是他当兵那一年。 “两年,也可能更久。”上司先给她两年期限,却也暗示届时极可能延长派遣时间。 “两年!”他一惊,这才站起身。“你确定要去?”他不免想确认,虽清楚以她的个性,绝不会放过这难得的好机会。 先前曾听她提过,一旦有机会被派遣到美国,便代表能力受肯定,将来前途大好。 “当然。”她肯定答道,不在意他是否反对。在从公司返回住处这一路上,她便已有壮士断腕的决定。 “那……”他浓眉一拢,面有难色。他该恭喜她得到升迁外派的好机会,但他不舍两人将分离那么久,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我们分手吧!”她心一横,果决说出挣扎许久的决定。 “什么?!”他一诧,大感震惊。“只是外派而已,干么分手?”难以相信她会在这时说出这种话。 尽管交往这些年,两人曾因一些争执,她几度气怒提分手,可他终究无法放手,事后便向她求和,没多久又回复和谐甜蜜。 “我这一赵去美国,也许不只两年,三、四年都有可能,一旦到那边势必会更忙碌,不太可能有假期返台,而我更没力气谈远距离恋爱。”她冷静分析道。 即使她说的冷情,他揪着眉心,心口窒闷难受,可他能体谅她想拼事业的企图心。 他闭上眼,沉吟半哨,平复瞬间被扰乱的心湖。 张眸,凝望她丽颜,眸光真挚道:“没关系,我等你。两年、四年我都等。你尽管放心拼事业,不用分心顾虑我,我在这边也会努力拼业绩,等你回国我们就结婚。” 闻言,她心口撼动,意外他如此妥协、包容。 因他的承诺、他深情眸光而心湖波澜,她差点想对他寄予终身。 然而,她终究理智,无法全然信赖他的诺言,更不想自私绊住他。 她轻摇螓首,不疾不徐说道:“你知道我们两人早有很多问题,未必真能走入婚姻。未来没有人能保证,我更不想耽误你,我们……还是趁此分手。” 既然选择接受外派到美国,她便决定舍下感情,只想无拘束地力拼事业,而即使没有出国因素,她也没把握两人真能结婚,或者该说她尚没有嫁给他的想法和憧憬。 她能看见他深眸里因她决绝提分手而受伤,她心口一抽,差点心软妥协。 可那时她年轻,在一份存有问题且已走到有些疲乏无味的感情,与一份前途大好的事业间,她毅然决然选择事业。 工作事业比起感情婚姻更能提供她长远保障。 即使他仍不同意分手,却因她坚持,在几天后便搬出两人同居住所,一个月后,她飞往美国就职。这一去,直到四年后她才返国。 二十九岁的她,被总公司拔擢为创意副总监。 她年薪近两百万,加上这几年在美国工作的储蓄,翌年便决定在新北市购屋,买下一栋五年内新建大楼其中一层,约三十余坪大的公寓。除头期款外,她又以现金支付五分之一房价,其余房贷也能在未来十五年内偿清。 三十岁的她有房有车,生活优渥,经手策划的数起广告case大受好评。她陆续被媒体采访,跃上时尚与商业版面,年轻、美丽、才华洋溢的她俨然是事业女强人,卖力绽放自身光芒,益发耀眼夺目。 而当她一回国,得知他在两年前已结婚,内心莫名介怀,只不过那抹疙瘩没存在太久,就被之后的工作占据全部时间、心思。 在她买了房子后不久,听闻他得一儿子,她心口不免又生起一抹窒闷,那闷闷的情绪数日才消散。 也许,她内心深处还在意着他,可她因自身成就而满足,并不后悔做错选择。 她之所以知道没再见过面的他的消息,是因她大学好友后来适巧嫁给他大学同学。 令她更感意外的是,他结婚对象竟是大学同班同学,即使他后来跟她交往,对方仍暗暗心仪他许多年,直到他和她分手,对方因缘际会在工作上与他有所接触,于是积极表达关怀,一年后两人开始交往,交往不及一年便决定结婚。 他如愿在三十岁娶妻,只不过对像不是她。 得知他有个美满的婚姻,她内心虽有一丝介意,但理智上仍是给予祝福与欣慰,只不过她也没想再与他见面。 三年后,她升上创意总监,收入更丰厚,事业达到颠峰,经手的广告预算皆是上千万、上亿的大case,她亦常飞美国分公司主导一些案件。 成熟干练、擅于交际的她身边不乏追求者,她陆续谈了几段恋情,只不过没能长久,半年、一年便结束。 一方面她没时间谈感情;另一方面交往对象也难以对女强人的她全然包容、全心爱她。 当她的生活重心全被工作所占据,当她物欲生活愈来愈富裕,她内心深处开始有一个空铜。 每每忙完工作,半夜三更返回漆黑冷寂的宽敞公寓,她不由得想起过去两人同租仅有十几坪小公寓的感觉。 不论她几点到家,总有他热络相迎,嘘寒问暖,甚至会替因加班没吃晚饭的她下厨煮热腾腾宵夜。 在她疲累、生病,被压力追赶而喘不过气时,她更想到他。 过往的点点滴滴,他待她的好,对她的呵护关怀,教她不由得愈来愈怀念,愈怀念愈请晰,内心空洞扩张,被一股惆怅所充斥。 当她又从好友口中陆续听到他的近况,在多年后她竟对初恋心生眷恋,回忆过去那些年两人相处,曾有的问题纷争消逝,全剩美好。 夜阑人静,躺在宽敞的大床上,她逐渐闹失眠,尽管身体疲累,但辗转反侧许久,常是睡不安稳。 享受功成名就的同时,亦要付出不少代价。她把时间和身体精力全然奉献给工作,更因好胜心驱使、力图表现最完美,身心承受了不少压力,她经常头痛、胃痛,不觉依赖止痛药和胃药。 她为工作拚命,常三餐不定、废寝忘食,还不时为跟客户应酬而拼酒,自诩年轻有本钱,为比男性更杰出而硬撑,一再漠视身体逐渐出现的警讯。 终于,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 一个月前,她因严重胃痛、连续呕吐数日,不得不就医检查,万万没料到被诊断出罹患胃癌,且已是末期,医生宣判她仅剩三个月生命。 意外来得太突然,她震愕茫然,在稍稍平复心绪后,便拒绝接受治疗,不想剩余生命只能在医院与化疗和药物中为伍。 她向公司递出辞呈,卖掉代步的进口车、尚在缴房贷的公寓,将家具和一堆名牌衣饰全数捐出,仅携带一些精简随身物搬来这处小套房。 过去的她,认为钱财才是人生保障,事业成就才是自我肯定;如今她无欲无求,只想简单地、慢慢地过完剩余的生命。 以前她总与时间赛跑,分秒必争,脑袋跟着运作不停,不曾有闲暇抬头欣赏蔚蓝天空或夕阳晚霞,更不曾低头注意路边野花。 现在的她也许所剩时间不多,却觉得充裕。她可以自在、轻松、漫无目的地闲散一整天,放空思绪喝一下午的下午茶,或坐在公园看孩子嬉戏,看夕阳沉落,再看月亮升起。 她也可以窝在这小套房,边无负担地翻看与工作无关的书,边聆听轻柔舒心的音乐。 时间似乎已与她无关,她脱去手表,这里没有闹钟、时钟,不必在意现在是几点,今天有什么行程。 三十七岁的她失去傲人的工作头衔,没有任何物质享受,虽然窝在这看似贫乏的租屋套房,但在卖掉动产、不动产后,她现金存款亦有千万。 只不过那些钱对她已无意义。她卖掉房子、车子,清掉一堆附属品,是想摆脱过去的生活模式,而现在她仅需少少的生活开销,将来等她离开,存款会平分留给父母。 即使跟父母已没什么往来,但他们毕竟是她的至亲,她没结婚、没孩子,毕生赚取的积蓄理当留给生养她的父母。 她不由得又想起,两个月前好友向她告知他的近况,四十岁的他再度为人父,他四十岁的妻子在多年后意外为他生下一女,他比当年得到儿子更喜悦百倍。 当她得知自己罹癌恶耗,再想到他得女喜悦,两种情境对比,她竟是万分羡慕他的妻子,那个能和他共组家庭,替他生儿育女的幸福女人。 一星期前,她完成最后工作交接,从公司离开那日,卸下毕生努力挣来的头衔地位,她心绪无比空虚落寞,不禁想找处绿地散散心。 无预警地,她巧遇了他。 即使已十二年未见,她却一眼便认出他。四十岁的他显得成熟稳重,一身轻便穿着,polo衫、休闲裤,看上去格外英挺有魅力,教她见到那瞬间心口悸动,怔忡半晌。 她不能也无法上前和久别相逢的他打招呼问候,只因他是带着家人出来踏青。 他推着婴儿车,婴儿车里是他才两个月大的小女儿,他旁边跟着模样娴静的妻子,那女人不算美丽,但一看便是好妻子、好母亲。 一家四口走到供人休憩野餐的草皮处,找一方位子准备落坐,他妻子从旅行背包拿出一块野餐巾,他弯身帮忙铺妥,接着从背包拿出一盒盒装着餐点的保鲜盒及保温瓶,那显然是他妻子亲手做的茶点。 接着一家四口气氛愉快地野餐,三人边吃边交谈,他则将襁褓中的小女儿抱在怀里,接手妻子泡妥的奶瓶,喂小女儿喝牛奶。 布置妥当,他的妻子温柔叫唤在不远处来回滑滑板的七岁儿子过来吃东西,没一会,他儿子一手夹着滑板,匆匆奔向他们。 她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家和乐温馨的画面,内心怅然若失,对他的妻子又妒又羡。 那曾经是她轻易舍弃的幸福。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是不是还会毅然决然分手,义无反顾出国拼事业? 不,这些年她其实早后悔了。 只是她一直不肯正视内心深处那份遗憾懊恼,想以事业来填补,到头来是一场空。 回首来时路,她更深深体悟到,他才是她的挚爱。 唯有他是真心爱她、包容她、待她好;唯有他才是她真正想紧紧捉住并长相伴的对象。 第三章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会在那一年、那一刻接受他的求婚,甚至宁可放弃出国机会,也愿意改变自己好胜尖锐的性格,解决两人曾有的问题及纷争。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会放弃对事业的企图心及远大抱负,选择和他结婚,携手同走未来路,她不再拚命做个女强人,而是愿意成为一个温柔的女性,替他养儿育女,洗手作羹汤,和他一起过着平凡却富足的人生。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一定会选择真心爱她的他。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 她闭上眼,心口涌上无比酸楚,两行悔恨的泪无声滑落。 没有如果,人生不可能重来。 顾千薇感觉睡了很久、很久。 她已许久不曾睡得这么沉,教她迟迟无法张眼醒来。 当她意识逐渐苏醒,轻眨眼皮,试图张眼时,她感觉眼皮异常沉重,好不容易才能睁开眼,视线却是白茫朦胧。 她试着再眨几下眼,这才逐渐看清眼前景象。 原来她躺在医院,旁边挂着点滴支架。 顾千薇这才想起昨晚睡梦中,她被一阵浓烟呛醒,当她张开眼、坐起身,却见房里一片漆黑,漫天烟雾围着她。 她捂着口鼻,顿觉呼吸困难,急欲下床逃生却发现手脚乏力,头脑昏胀。 她想喊叫,喉咙却干哑发不出声,只能手撑着墙板,蹒珊痛苦地走到门边,才想转动门把,手立刻被烫人的温度弹开。 她缩回烫疼的手,转身想到浴室拿毛巾包裹,霎时双膝一曲,无力跪倒,接着便失去意识。 此刻,她显然获救了。 她不由得用力呼吸,口鼻吸进氧气送入心肺,令她大大松口气,第一次感觉能呼吸竟是这么美好的。 “醒了吗?”床畔传来一低沉男音。 那声音似有些熟悉,她不由得侧首朝声音来源望去,倏地瞠眸一惊。 是他!怎么可能?她还在作梦吗 “你啊,想拼工作也不是这样,吓死我了。”任墨远见她总算清醒,担忧中不免带着一抹指责。 她连日来为了个广告企划文稿苦思不已,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当他周末去趟老家,傍晚返回住处才想劝她用晚餐,不料她一起身竟瘫软昏倒,令他惊吓不已,急忙叫救护车送她就医。 检查结果幸好无大碍,她只是太过劳累且没进食,血糖太低才昏倒。 “我看以后周末也不能放你一个人在家了。”才两天没注意,她竟就因工作过度而送医。 交往多年的两人本来在各自公司附近租有小套房,偶尔才到对方住处过夜,但他逐渐发觉她总因工作一忙而忘了吃睡,下班后便常往返她住处送食,之后为能就近照顾便提议同居,她没反对,两人于是另找一处附有客厅、厨房的十几坪小公寓居住,且是选在离她公司较近的地点。 如今两人已同居近两年,一起同住后,他更发觉她不能没有他的叮咛照看,比起学生时代,她虽说愈来愈独立、自主性强,可一心投入工作的她在生活方面太过随便,就连吃饭都会遗忘。 “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若没其他状况,这葡萄糖打完就能返家了,回去我煮些东西给你吃。”见躺在病床上的她只是睁眼瞅着他不语,他不禁关心询问,边抬眼看看所剩不多的葡萄糖袋。 “还是我叫护士来拔针,也不用全打完,回家休息比较舒服。”他又说道。 她瞅着他,听他说话,心口不免抽紧。自和他分手后,再没有人这么关心她的饮食和健康。 她舍不得阖眼,怕再张眼,梦中的他已然消逝,可她眼眶酸涩,终究缓缓垂下眼睑。 却听他又道:“还是想睡觉?那就再睡一会,我陪着你。”半响,她再度张眸,视线所望的他依然清晰。 只不过他一如记忆中年轻,像当年分开时二十八岁的模样,而他现在已是四十岁的成熟男性,就因这认知,让她更确切自己仍是在梦中,梦见过去的他。 她抬起手臂,忍不住想触摸他,即使在梦中也渴望亲近他,她已许久不曾梦过他了。 坐在病床旁折迭椅上的任墨远见她抬起手,微楞了下,倾身向前,疑惑地问:“怎么?想要什么?” “我……”她唇瓣轻启,声音有些干哑。“我想……摸你……可以吗?”弱弱低问。 就算只是梦,她仍有些惶惑不安,只因她和他分开太久了。 这十二年来她虽然陆陆续续听到他的近况,但两人不曾再见过面,只除了不久前那场意外巧遇,远远地观望他和家人的互动。 “嗄?”他黑眸一瞠,对她的要求显得惊愕。 “可以吗?”她抬起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带着乞求的水眸再问道。 他俊容面露狐疑,却更弯身靠近她,甚至大掌直接捉过她抬起的柔荑,贴向自己脸庞。 即使不解她奇怪突兀的要求,他仍顺应她,凝望她丽颜,笑问:“这样可以吗?”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既是梦中,她便可以大胆坦白内心埋藏的思念。 “蛤?”他再度错愕,无比意外她此刻异常的柔情密意,这根本不是理性的她会说的话。 “你是怎么了?我们才两天不见就想我。是真的想我,还是日行一善说出来让我开心的?”他不免好笑地问,猜不透她及常的言行。 会因两天不见就想念对方的人该是他。 一直以来总是他想粘着她,交往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情感不曾转淡,而她却愈来愈在乎工作,常不经意冷落他,他虽难免心生芥蒂,但仍对事业心强的她给予支持与包容。 “不是两天,是十二年? ”她说,贴在他睑庞的手心不舍放开,不由得细细抚他的五官轮廓。 “十二年?!”他怔愕,她怎会胡言乱语?“什么十二年?你也才昏睡两小时,是不是有撞到脑袋?”他浓眉一拢,不禁担心起来。 记得她倒下时他有及时扶住她,并没让她撞伤啊! “还是作了什么我们长久分离的梦?”他揣测另一可能性,却更觉不可能。 以她理性、重现实的个性,不仅不太可能作浪漫或怅然的梦,更不会在醒来后还被虚假梦境所影响。 “如果可以重来……我不会跟你分离……”她喃喃又说。一欢水眸直勾勾地紧瞅着他,就怕一眨眼,梦中的他便会消失。 他俊容更感困惑不解,大掌握住她描绘他五官的柔荑,转而将之包覆,声音温柔承诺,“我们不会分离,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只要——”顿了下,差点脱口求婚,却觉得此时此地不太适合提那件大事,且他也还没准备求婚戒指。 这次回老家,父母又问起两人婚事,认为交往那么多年又已同居,该尽快给她名分,将她娶回家为他是有那个愿景,只是顾虑现在的她太过在乎工作,尚无结婚打算,他才想耐心再等一两年。 他的话教她心口一酸,眼眶不由得有些迷蒙。她能感觉到那双厚实温热大掌的真实,多希望这不是一场梦。“可以抱我吗?”触摸他脸庞、被他大掌盈握,她不免更贪求,渴望他的怀抱,即使是梦,她也想温存他胸膛的暖意,聆听他的心跳。 他再度被她的话惊住,俊容不由得泛起一抹臊热,低声说:“回家吧!这里……不方便。”他们可是置身医院的急诊室,左右皆有患者躺卧病床。 她只是希望他搂搂她,她能偎贴进他胸怀,更亲密地感受他的气息,而他显然误解语意,想到更深那方面去了。 她没澄清,疑惑地问:“我们可以回去吗?”梦境地点能转换? “可以。你还会不舒服吗?先坐起来看看。”说着,他将床头摇高,让她半坐起身,转而去叫护士替她拔点滴针头。 她奇怪梦境如真实般继续延续,他则叫了计程车和她一起返回两人同居住处。 回到这应该熟悉却又因太过久远而感到有些陌生的环境,顾千薇不由得站在门口怔忡许久。 她望着小客厅的景物,回想两人过去曾窝在沙发上的情景刚同居时她常在晚上陪他一起看电影,他喜欢刺激的恐怖片,却不敢一个人看,而她对恐怖片没什么惊惧,理性认知那些鬼怪全是假的。 每每剧情到了紧张关头,他便会忍不住靠向她,甚至紧拉她的手壮胆,见他盯着电视屏幕专注又害怕的神情,总令她发噱,觉得他有些可爱。 也唯有那时,她感觉向来被他照顾的她,有机会反过来让他依靠。 然而渐渐地,她会把工作带回家,即使陪他坐在沙发看恐怖片,她也是低头专注于置在膝上的笔电屏幕,而当他突然将她的手拉去,她因无法敲打键盘,便会很快将手抽回。 不知不觉,她因工作拉开两人的亲密关系,即使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对他常是疏远淡滇,若非他一再积极主动拉回两人距离,也许早就难以维系感情。 此刻,回想过往,她不免心生愧疚,意识到她的自私及他宽容的付出。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替你准备简单的晚餐。”任墨远对楞在门口的她提醒道,接着匆匆转往里面的小厨房。 没多久,他煮妥一锅热腾腾的什锦汤面,端来客厅茶几置放。“先吃点热食垫垫胃,明天下班我去买些好料,晚餐给你好好补一补。”他随即拿来两副碗筷,先盛一碗什锦面欲递给她。 坐在沙发上,她神情呆滞。 闻到香味四溢的什锦汤面,她确实觉得饥肠辘辘,而他端近前的汤面汤着袅袅白烟,那股热气氤氲她眼眸,顿时水气盈满眼眶,无法克制地淌下晶泪。 见状,任墨远吓一大跳。忙放下手端的碗,急声问:“怎么了?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吗?”个性好强的她鲜少会掉泪,自她大学毕业出了社会,他便不曾再见过刚强的她掉过一滴泪,这才令他因她异常而慌乱紧张。 她摇摇螓首,抬眸望着他忧心忡忡的脸,内心一阵感动,一双藕臂忍不住搂住他颈项。 即使在梦里,他仍待她这般温柔,这什锦汤面的味道也令她格外熟悉。 他虽会煮不少料理,但最常替她煮什锦汤面给因加班没吃晚餐的她当宵夜。 一方面因煮面食较方便能让她快点进食;另一方面是她喜欢他煮的什锦汤面,比外面卖的还料多味“你到底怎么了?别哭啊!”意外她主动攀住他颈项,双肩轻颤,无声泣泪,令他更心慌无措,忙伸手拍拍她的背,低声安哄。 “是不是我不在时发生什么事?你工作遇到大麻烦?”他尽可能猜想她自昏迷醒来便一连串失常缘由,却仍没半点头绪。 过去她即使遇上困难挫折也不会软弱地向他倾诉,总在冷静心绪后重新出发,面对挑战。 “还是……你爸妈怎么了?”想到她不常联络的亲人,会不会是他们突然发生不测? 她紧搂着他颈项,头伏在他肩头,轻摇螓首否认,声音微哽道:“对不起……” 她莫名开口道歉,教他讶异不解。她不曾向他道歉,即使两人因故争吵,总是他先主动求和。 第四章 “为什么道歉?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好好跟我说清楚,你这样我更害怕。”任墨远拉开伏在肩头的她,要她和他面对面交代事情始末。 可一对上她满面泪颜,他心口顿时抽紧,不忍逼问。 记不得是谁先靠向谁,四片唇缓缓贴覆,辗转吮吻,欢欢汲取彼此嘴里的气息,动作益发热切。 没多久,两人已倒向沙发,他伏在她身上,被她挑起的欲 - 望来得急切,渴望与好一阵子没能亲热的她温存。 她呢喃呻 - 吟,他忽地一怔,想到了什么,有些困难地撑起身子,用理性制止来势汹汹的欲 - 望。 她才因太疲累又没进食而昏倒,从医院吊完点滴回来,他怎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对她上下其手? “你还是先把面吃完,今晚好好休息。”他哑声说,便要翻离她诱人的娇躯。 未料,她双手揪住他衣领,将他拉向她,眼神迷离地娇声渴求,“我要你……”即使是作梦,她也渴望跟他有更多的肌肤相亲,他的吻、他的爱抚,轻易就能挑起她沉睡已久的情欲。 她难得这般开口央求他,任墨远哪有拒绝的能耐?他再度欺身向她,热切撩拨彼此,迅速点燃鸿原之火。 她因他撼动而颤栗,太过真实的触感教她怀疑仍置身梦境,他清楚她一切敏感点,她不可能是在昏迷中错跟别人欢爱。 她与他紧紧相贴,身子被盈满,心口感动澎湃,不自觉淌下两行热泪。这一刻,她更清楚确信,唯有他是她的真爱;唯有他是她今生真正谈过的难忘恋情。 当他在她体内尽情释放欲 - 望,满足喟叹时,这才惊见身下的她淌下晶泪,教他心一突,紧张道歉。 “对不起,我太急弄疼你了?”他大掌抚上她的脸,拇指揩去晶泪,满脸歉意。 他也不过一个多月没能碰她,因她总忙工作到三更半夜,即使想要她,他也不好开口要求,是以方才她积极主动,他不禁跟着急切向她索讨,忘了该有的前戏和体贴。 她轻摇螓首,粉唇扬起一抹宽慰的笑。“我爱你。”直接无伪地向他诉爱。 以前的她吝于向他说这种情话,多是浪漫的他在说爱,她只是一味接收,吝于回馈,无论是言语或行动。 她不免要怀疑,这样自私自利的她怎能被他爱那么多年?而她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迳自斩断与他的关系。 闻言,他瞠眸一诧,一欢黑眸怔怔瞅着身下的她。 半响,他勾起唇瓣,俊容满溢喜色地回应她的告白,“我也爱你,虽然你一直都知道,我爱你。”他再次深情强调。即使她异于平常的表现令他一再困惑不解,却欣喜能从她口中听到爱语。她总觉说这些话太矫情,只曾在他逼问纠缠下,勉强说过一两回罢了。 “我肚子饿了……”她语带一抹撒娇,难得展现一抹小女人姿态。激烈运动过后,更明显感觉饥肠辘辘。 “有面,我这就端给你。”他忙从她身上翻起,也不在意衣衫不整需要着装,转而便要端起茶几上的碗。 “糟,变面糊了!”他低呼一声。想想都过了半个多小时,热汤面早冷掉、糊掉了。 “稍等一下,我再去帮你煮一锅新的。”他捡起一旁长裤匆匆套上,又说:“冰箱食材可能不太够,待会的什锦汤面会阳春一点喔!” “没关系,不用再煮了,我吃这个就好。”她坐起身,稍微整理一下凌乱敞开的衣着,不想再麻烦他煮食,她随即端起茶几上他先前为她盛的汤面糊要吃。 “这个不能吃了,我很快就煮好。”他弯身要抢过她手捧的碗,就连旁边那一锅也全糊成一团,外观看来像馊食,怎能让她吃? “只是泡烂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他的说词感到好笑,她拿起筷子,夹一坨糊烂的面条和着配料便大口送进嘴里。 见状,他一怔,被她的吃相吓到。她真有这么饿吗? “不难吃,味道还在,你的独门口味。”她大口咀嚼,笑盈盈强调。 即使面条泡烂了,还是能吃到丰富的配料,高丽柔、木耳、肉丝、蛋、香菇丝、红萝卜丝和葱。这是一碗配料也许平价,营养却满分的什锦汤面,更因加入他满满的爱意与关怀,更显美味。 她一口接一口吃着,心口再度被熟悉的味道所感动。 以前她太过习以为常,没特别动容,现下才发觉能吃到他煮的一碗什锦汤面有多可贵,更遑论他的其他料理。 “要捧我场也不用这么牺牲吧?又不是最后一次煮给你吃。”见她不断吃着应该变得难以下咽的面糊,他既好笑又有些不舍,认为她因莫名缘由而这强。 “不是牺牲,也没逞强。”她澄清,吃完碗里面糊,转而又从旁边锅子再盛一碗。 不知是怀念过度,或她真饿过头,她愈吃愈觉可口,忍不住再续一碗。 她因事业有成,一直享有高档的物质生活,尽管因工作忙碌而忽略三餐,但也常有机会在高级餐厅品尝各式高档料理。以为她嘴刁了,对吃食没特别热衷,现下却因简单的什锦汤面回味无穷,且还是已冷掉、糊掉的一锅面食。 “真这么喜欢?以后每晚煮给你吃,直到你吃腻为止。”他莞尔承诺,往沙发落坐,拿起另一副碗筷,陪她吃这锅并不美味的什锦汤面。 不久,两人果腹完,她有生理需求,起身要前往厕所。 “要洗澡了吗?”他问着已走到厕所门边的她。 “还没。”尽管有沐浴需要,可她不想离开他太久,能和他多相处一分钟就是多一分奢侈。 她随即掩上门扳,上完厕所,这才从洗手台上方镜子看见自己的模样,不禁一诧。 镜中的她年轻美丽,俨然是她二十五岁时样貌。 这梦境是发生在她二十五岁时,会反映她年轻模样也是合理,只不过她愈来愈觉得这梦太真实,尤其方才和他欢爱的感受太过深切。 她不自觉盯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抚摸脂粉未施、面貌年轻的白晰脸庞,仔细观察眼角、额头,完全没有一丝岁月刻痕。 这是真实的她吗?她往脸颊用力捏一把,一抹疼楚令她微微蹙眉。 这不是梦境吗,为什么她会有痛觉?如果换他捏她也会有痛觉,那会不会就是真实的世界? 蓦地,她心一跳,转身匆匆踏出厕所,急奔向在茶几收拾的他。 “用力打我一下。”她突兀地开口要求。 “嗄?”他一惊,差点滑落手中的空碗。 “打我一下,或用力捏我一下都行。”她急着想证明梦境与现实。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打你?”他好笑道。没料到她竟又出现大反差的言行。 “我……其实一直在作梦吧?你只是梦境里的过去。”她突地神色哀伤,抬起手,又抚上他脸庞。 这梦未免作得太久了,她不想清醒后与他分离,却也怕太沉溺虚拟的梦境,她醒来会更难面对真实的人生。 闻言,他怔愕。难不成她一再及常的言行是当自己仍在昏睡的梦境中? 放下手上的空碗,他捉起停在他脸庞的柔荑,张嘴啃咬一下她食指。 她不由得低低痛呼一声。 “是梦吗?刚才跟你翻云覆雨被你当成梦境,是不是我努力不够?”对她这离谱的揣测,他好气又好笑,故意再咬她指尖一口。 她轻蹙眉,再度感到一抹刺疼。 他随即将她拦腰打横抱起,她因这动作惊诧了下。 “去房里,我再好好向你证明是事实或做春、梦。”他在她耳畔低语,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她没有拒绝,伸手搂住他颈项,温顺地偎进他胸怀。 是春、梦也罢,她想再被他好好爱一回。 一场欢爱激 - 情后,顾千薇喘着气,额际渗出薄汗。 她趴伏在他赤裸胸膛,聆听他心口的脉动,和她一般兴奋鼓噪。 先前在沙发那场突如其来的欢爱,也许还能解释是她身心干枯下一时冲动的春梦上演。 然而,方才的一切是那么细腻而真切,他对她所做的一切,绝不可能仅是她的幻想或回忆。 他和她真真切切紧密而炙热的结合,彼此都得到满足与撼动。 只是,若不是梦境,不是因她被浓烟呛伤而陷入昏迷,掉进过去的记忆世界,又如何解释现况三十七岁的她怎会变成二十五岁的模样,与他重逢温存? “墨远?”柔荑贴若他胸口,低声唤他。她已好久好久不曾唤过他的名字,这一唤出得一热。 “嗯?”任墨远大塞揉揉伏在他胸膛的她,笑问:“还怀疑是在作梦?” “今天几号?现在是公元几年?”她轻声探问。 “现在是以为记忆丧失吗?你一向对时间日期记得比我还清楚。”对于她的问题,他虽然觉得无厘头,还是如实答道:“民国九十年,公元二00一年,三月——” 话未完,趴在他胸口的她倏地抬起头来,神情一诧,“真是二00一年?!不是二o一三年?” “你梦见二o一三吗?世界末日了没?我们在哪里?”他开玩笑地问。 她轻摇螓首,神情认真的回答他的玩笑话。“没有世界末日。”只是,她的世界已走到尽头,濒临末日,而他们早已分道扬镳。后面的话她无法向他老实说出口,神色一黯。 “既没梦到世界末日,你为什么一脸忧愁?”他再度揉揉她的头,意外她无端伤春悲秋的模样。 她抬眸看他,又正色问:“你相信……时间倒转的奇迹吗?” 他轻耸肩,不以为然地说:“时光机只存在于哆啦a梦的世界。现实里,时间不可能倒转或停留,所以才要把握当下,这道理你不也很清楚?”奇怪她一再问出不合理的怪问题,他唇角一勾,眸色温和地补充道:“不过,我倒看到不少奇迹。” “什么?” “从你昏睡醒来,在在失常的言行都是奇迹。你变得好温顺,娇柔却又热情,还出现罕见的少女情怀。”即使她变得完全不像她,却令他格外心生怜。 她神情怔忡。所以,他比较喜欢这样的她? 她开口想问,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其实已倦累不已。 “困了?那躺下来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他让她枕在他臂弯中。 “我怕如果睡着,你就消失不见了……”她偎靠着他,捉着他手臂,仍觉不安。 “我保证不会。不过一觉醒来,这个柔顺会撒娇的千薇肯定会消失不见。”他轻笑着说。 心想她一定是生病才显露这般娇柔样貌,虽一直欣赏她刚强性格,却因她逐渐太过逞强而感觉自己受冷落,多希望她偶尔能这般赖着他。 她从来不相信非理性、没科学根据的神迹奇事,此刻却万般奢望奇迹发生,她真能有跟他重3她想着,却困极了,思绪逐渐飘忽,陷入睡梦中…… 翌日早晨,顾千薇醒来,微张眼,思绪有些迷蒙,忽地眼眸一怔。 她忙转头看身旁,没有他。 她坐起身,匆匆环顾四周景象。 第五章 这不是她的豪华公寓卧房,也不是后来的租屋小套房,而是她和他曾经同居的住所。 她再拿起床头拒的行事历确认日期二00一年三月二十九日。 她仍置身在过去?或者是还没从这世界醒来? 不管真相如何,她只在意这里有没有他? 她跨下床,急着寻找他的踪影。 踏出卧房,她在这十几坪的小公寓里急切搜寻,先是推开小书房的门板,里面没人,接着打开浴室所门,又转而看向客厅处。 不见他身影,她心口不安急跳,匆匆转向厨房,这次总g看见他,他高桃身影置身狭长的小厨房,站立在瓦斯炉前。 一瞬间,她不由得情绪激动。 方才应夹不见他,以为与他重逢的美好时先只是暂是的海市摩楼,即使醒来仍在过去的时间环境。若没有他,就不是她想存在的世界。 顾千薇诧异地惊觉,她的世界不能没有他。 以前她所构筑出的华丽生活全部没有意义,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墨远!”她急喊道。 思远转头见她,见她只穿睡衣就出房门,意外地道:“我以为你会再睡一会”现在才六点半,她通常七点起床。 “我一早去市场买了大骨正在熬粥,待会就能吃早餐了。”他朝她扬唇微笑,想给她补补身子。平时多是煮简单的清粥再配两三道小菜而已。 闻言,她心口撼动,匆匆奔向他,张臂一把环住他腰际。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低头看她,表情怔楞。 “怎么?又作恶梦?”一觉醒来,她非但没恢复那个冷静理性的模样,竟还这般主动搂抱他! “不要离开我。”她央求道。 “我不会离开你。”他又一次承诺,奇怪她怎会一再出现惶惶不安的异常情绪。 她抬起脸蛋望着他,踮起脚尖直接吻住他唇瓣。 他黑眸一怔,诧异她一早起来热情献吻,那往往是他才会有的举动。 她一双美臂转而环住他颈项,让彼此靠得更近,她的吻急切而热情,一欢美腿勾缠上他腰际。 “等等……要在这里做吗?”他哑声问。对她前所未有的积极惊愕,欲 - 望也轻易被她所撩拨。 她匆匆解开他的衣扣,舔吮他胸前的凸起,令他差点呻 - 吟出声,记起自己尚在煮食,他一手背向身后,忙关掉炉火,这才能专心面对她。 他大掌捧高她被棉质短裤包裹的臀部,往旁边梳理台贴靠,转个方向让她坐在梳理台面。 她看着他,动作热切地在他身上点火,急于与他紧密结合,才能再次证明他是真实的存在。 …… 当澎湃的情浪渐歇,他和她汗流浃背喘息相拥。他见两人衣衫不整且有些狼狈,不由得莞尔,“我们真有这么饿吗?”她的上衣被他撩高一半,下身的短裤和底裤还勾在她小腿处;反观他,他的衬衫扣子被她解开,敞开胸膛,而长裤却只拉开拉链而已。 回想他们方才的急切模样,不免有偷情犯罪之想。 “我很饿。”她一语欢关。肚子确实饿了,也不讳言对他的饥渴欲求,在她的人生中,她和他已分别十二年之久。 “还好,我这次熬的是粥,闷烂了才更美味。”他好笑道,同时替两人整理一下凌乱不堪的衣着。 “你去浴室盥洗,我这里整理一下,待会就能吃早餐。” 稍晚,两人坐在小餐桌前,她喝着热腾腾的营养美味粥品,心里感动幸福。 以前的她常是匆匆忙忙,没时间好好品尝他做的早餐,现在不禁想花一上午跟他在这方小餐桌悠闲地对坐下去。 “难得你今天不赶上班,或者要破例请个病假休息一天?”见她喝完一碗粥,欲起身再盛一碗,他先一步起身拿过她的碗,从置在餐桌中央的锅子再盛一碗热粥给她。 “我想上班。”她伸手端过他的体贴服务。不讳言,现在的她重点工作意愿都没有,只想把握和他相处的分分秒秒,但她也想去看看这个重生后的世界。 闻言,他一怔,不免担忧地问:“身体还有任何不舒服吗?”以前她连严重生理痛,甚至感冒发烧都不太愿意请假休息。 “没有。”她微笑澄清,身体早无恙,否则怎能一再和他翻云覆雨。 “累的话不妨请个假,你不要太逞强,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他又藉机叮咛她两句。 “以后不会了。”她承诺。 如果,这真是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她会重视他更甚于工作。“你今天要不要休息可以再考虑看看,不过我得出门了。”他其实已经快迟到了,却仍陪她慢条斯理的吃早餐。 “吃完早餐锅碗先放着,我回来再清洗。”交代完,和她道声再见,难得比她先离开家门。 顾千薇目送他出门,差点想开口留下他,就怕他一离开视线,这真实又似梦的世界会消失。 抬手看下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稍微整理后踏出家门,打算亲自印证外面世界的真伪。 顾千薇在晚上六点半返回公寓。 今天上班一整日,所接触到的人事物一如十二年前的记忆。 她这阵子正为一个将改变她人生的广告企划比稿而努力,一旦她的提案胜出,赢得上司和厂商赏识,她便会被提拔外派到美国分公司,而那时她将与他分道扬镳。 这认知令她心头惊颤,第一次不想为这原要尽心竭力争取的机会而努力,她没留在公司加班,难得准时下班,甚至回家后也没打算继续挑灯夜战。如果她自动放弃这个比试机会,是不是就不用因被外派出国而选择和他分离? 现在的她既然不愿和他分离,便毋须为工作太过卖力,否则赢得工作胜利,反倒让她输了真爱。搭电梯上楼,走到住处,她掏钥匙开门,一推开铁门,室内昏暗一片,一股静寂氛围教她适应不良以前她往往回来时,他早就比她先到家。 她打开电灯,因没能见到他内心再度不踏实。掏出手机拨电话给他,他的手机却不通,她转而打电话到他工作的门市。 那头电话响了数声,始终无人接听,莫名地,她心中更不安。 即使经历一整天真实生活,但回来没能看见他,她不免又担心这个过去的世界可能崩毁。 这两日她一再想起曾看过的一部电影“全面启动”,害怕这真实的过去世界,其实是自己建构出的深层梦境。 即使一次次与他身心紧密结合,她仍无法全然相信自己真回到过去,重来一次人生经历。她再度拨打他手机和他待的总店门市电话,甚至还打到他公司的办公室,依然没能联络到他。 她怀着忐忑心情走往厨房,快到时看见餐桌上早上未吃完的剩余大骨粥仍在,心稍微安定一分。她端起锅子,转往一旁厨房,将锅子置在瓦斯炉上,打算温热剩余稀饭。 以前若他煮的早餐或晚餐未食完,他往往会倒掉不让她吃隔餐饭菜,可想到这是他一早前往市场买的大骨、为她熬的粥,她半点都不想浪费。只不过从没下厨的她,这会竟连瓦斯炉都开不了! 她转动瓦斯炉上的开关,虽点燃炉火,可下一瞬便熄了。 她怔了下,再重新转动,手一放开,炉火又熄灭。她转而试另一边开关,状况依然如此。 她纳闷着,是没瓦斯吗?但这里是使用天然气,应该没这方面问题才是。 她只能不停转着,炉火点燃又熄,一再反覆,令她愈弄愈生气,心想自己怎会连这么基本的小事都搞不定? 直到嗅闻到空气中明显的瓦斯味,她只能放弃继续不停转动开关,忙将窗户敞开通风。 她离开厨房,走回客厅,从方才搁放沙发的公文包拿出笔电,打算上网求问。 这时,她听到开门声,倏地一惊。 她转而看向门口处,铁门被推开,任墨远拎着公文包踏进屋里。 那一瞬间,她心口重跳了下。 从早上出门至今虽只是短暂分离,却令她感觉时间漫长,而能再度与他顺利见面,她内心的激动与感动无法言喻。 “你回来了?今天这么早下班?”任墨远看见她出现在客厅十分讶异。方才掏钥匙开门,意外门没锁,而她竟比他早下班! 她起身,匆匆迎向进门的他,一把投入他怀里,欢手紧紧环住他腰际。 也许,她可以不再那么担心他从她视线消失后,将不再出现的疑虑和恐慌。 任墨远又感诧异,意外她依然行为反常,竟在他下班回来时对他投怀送抱。 她抬起头,踮起脚尖,随即给他一记热切的深吻。他手提的公文包掉落,再度被她的热情轻易撩拨欲 - 望,背靠着门扳,和她厮磨纠缠。 这一次,他没顺势和她欢爱到底,只拥着她深吻许久,暂时隐忍住欲火,想问明她的心情。 “你是不是梦见我死掉?”绵长的亲吻后,他略放开她,低望她嫣红的脸庞,哑声探问。 他乐于接受她的主动热情,却怕在一再满足身体情欲后,忽略她内心真正心情,不得不先问清楚。 自她昨晚昏倒就医醒来,便一再出现异常言行,对他撒娇粘腻,甚至一再向他积极索爱。 以前的她对床事总是被动,亦常因工作太累而拒绝他;现在的她似会因看不到他,两人短暂分开而感到不安? 她抬眸看他,被吻得红肿的唇瓣轻启,“不是。”原没打算多解释,她却忍不住脱口,幽幽轻吐,“是我梦见自己走到生命尽头,仅剩三个月生命,我很悔恨当初做出错误决定……”回想那不久前的世界,她孤单地等待死亡,而他婚姻美满,还因新生的女儿开怀不已,她丽眸一黯,心口扯痛了下。 忽地,她的嘴被一只大掌捂住。 他略显不满,轻声指责,“不许诅咒自己。你梦见我死掉还无所谓,那只是梦,但梦见自己不幸,那就连我也一起不幸了。”方才,她神情极度哀伤,说得仿佛是真实而非梦境,教他心口不禁一度抽紧。 她再度抬眸看他,眼眶不由得漫上水雾,一双手再度紧紧拥住他。 “不管是什么恶梦都过去了,现实里我们都很好,非常好。”他张臂回抱她,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这两日他们的关系比热恋期还热情炙热,不管她的转变缘由为何,仍令他无比欣慰。 也许两人交往久了,关系渐趋平淡,他自认对她的爱恋依旧,她的心思却逐渐被工作所占据。 同居后,彼此不免有些大小事的纷争,他身为男人又比她年长,总说服自己要多些包容、退让,但有时难免无法理性控制,和她发生不偷快争吵。 回想一个多月前,两人因故大吵一架,虽事后彼此又恢复和平共处,但他却感觉她似以工作忙碌为由,不时对他爱理不理,令他心生介怀。他因而认真思索她争吵时的抱怨不满,这阵子在工作上亦积极表现,荫生一股企图心。 与过去相比,她这两日对他的态度,在在令他受宠若惊。 第六章 “我很高兴你现在这么在乎我,但我不想看到你阴郁哀伤、忧忧愁愁的。”他捧起她脸蛋,略倾身,额头轻抵着她,再次温言安抚,要她忘却梦境的不愉快和没必要的忧伤。 “晚餐还没吃吧?我先去煮晚餐,吃饱饭我们再做运动。”他故作暧昧地笑说。 不介意和她天天或随时战斗,却也要先顾及她的胃,不希望她又因三餐不定时而昏倒。 “我帮你。”她提议,内心不禁升起一个想法,她想学烹饪,想有机会换她做饭给他吃,因记起他后来娶的妻子很会替他张罗三餐。 她的话倒令他一楞。过去她很少进厨房,更不会有空闲时间参与他做菜,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随即和他走往厨房,边道:“我刚才想温热早上没吃完的粥,没想到连瓦斯炉都开不了。”话说得气馁,也觉汗颜。 “晚上还想吃大骨粥?那我再重熬一锅,冰箱里还有些大骨,这早上的就倒掉不要了。”他欲端起置在瓦斯炉上的锅子,将剩余的粥倒进厨余桶。 “不要浪费。”她忙伸手阻止。“现在天气不热,这粥没坏,还能吃。”锅子里还约有两三碗份她再度试着转开瓦斯炉开关,开火后却又马上熄火,不禁抱怨,“这是不是坏了?”见状,他莞尔轻笑,“没坏,是你太急了,这瓦斯炉有安全装置,开火后手马上放开就会自动熄火,要像这样打开后等个三、五秒再放手,就不会熄了。”边说边为她示范。 她了解的点点头,原来这么简单,于是转另一边开关试试,不料依然是开火又熄火,接连两次皆如此,她觉得这瓦斯炉跟她不对盘,有些失去耐性。 “那表示你不适合厨房,去外面坐着等,我来就好。”他忍俊不禁,没料到工作能力很强的她,竟败在这小小的、简单的开启瓦斯炉炉火的动作上。 闻言,她反倒更不服气,心生挑战。 他虽喜欢烹饪,但他后来娶的妻子更善厨艺,十足的贤妻良母。这让人生重新来过的她想改变自己,对他原会娶的妻子不仅视为情敌,亦是她要效法的对象,学习对方的优点长处,让自己将来能成为他的贤妻。 “我会摆平它的,我也可以适合厨房。”她认真强调。 他不禁意外过去对烹饪没兴趣的她竟破例和他挤在小厨房里,替他洗菜、帮他递调味料和盘具,继而将他炒好盛盘的沙茶空心菜端过去。 她低头嗔闻颜色翠绿、味道可口的青菜,赞道:“好香!”说着便用手捏一口先尝鲜。“好吃!”大方赞美他的好手艺。 见状,他会心一笑。“什么时候变这么嘴馋?嘴巴还这么甜。”他的厨艺还算不上专精,不过是对烹饪有兴趣,而过去他煮的菜她虽会捧场,却不曾这般巧言称赞,更不会在他将菜端上桌前先用手偷吃。 尽管她的言行反常,可他喜欢现下两人挤在厨房的氛围,这是过去他不敢奢望的美好画面。 她对他炒的一道简单青菜就表现出欢欣满足神情,令他格外开心。 “能吃到男友做的菜,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事。”她实话实说。以前的她确实身在福中不知惜福,将他所做的一切逐渐以理所当然视之。 “真高兴你终于肯老实说出内心感受。”被她一夸赞,他不免有些得意地翘起尾巴。“我以后会多赞美你的。”她微微一笑。 原来,他会因被她称赞而得意开怀。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在意这种表面话,以前的她不会对亲密对像说好听话,她的情感内敛理性,只习惯于在工作应酬上的客套交际。 “那先把这盘空心菜端到餐桌,我再炒另一道菜,等着你的美言。”这一日的晚餐,她首次从头到尾在厨房看他做菜,也许只能提供少少的帮忙,但她心情欢快,喜欢和他挤在这小厨房的温暖亲密气氛。 她更想着哪天能角色互换,换她掌锅铲,而他在一旁陪伴,甚至也会迫不及待偷尝一口她刚离锅的那想像画面教她有种满足感,不同于工作上的成就心情,也因此对挑战厨艺更有动力。 “为什么放弃?遇到什么瓶颈吗?”创意总监张景琳无比意外,顾千薇竟主动退出这次的比稿企划竞赛?! 进华联不过三年的她,在广告界及公司仍算新人,却是在将与总公司几名年资超过五年的设计师竞争中,最被她看好的一员。 “总监,真的很抱歉。”顾千薇向上司弯身致歉。 她也许可如期参与比稿,做份差强人意的企划,便不会有被选中机会,可那样更不妥,她不想对接手的工作敷衍了事,宁可坦白向上司告知中途退出。 为这项原本无比看重的比稿企划,她确实煞费苦心,已花了一段时间努力,虽曾几度闹瓶颈,但如今早有理想的构思方向,且已着手拟文稿,只要再一星期便能顺利完成,而她清楚一旦呈出她的广告企划,她便会获选胜出,赢得派遣华联在美国分公司的机会,继而一路受到公司提拔,让她有发挥长才的舞台,成为广告界的女强人。 那个她已走过一遭的光芒生活,对重生的她而言已无吸引力,她想及早断了那条事业路。 “抱歉,我有一些考虑和顾虑,即使这场比稿胜出,也没意愿被派遣出国。”她委婉且歉然地再道。 “我记得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坐在办公桌后的张景琳双手盘胸,干练的丽容略显纳闷。 先前便曾暗示她若赢得这桩比稿将会得到的境遇和前景,当时她信誓旦旦说要争取,希翼得到派遣的大好机会,比起感情牵绊,她对事业、对公司更有心效忠。 想到她忽然转变想法的缘由,张景琳扬高一边细眉,语带一抹质疑,问道:“是顾虑男友?” 顾千薇看上司一眼,坦白地轻颔首。 “要结婚了?”张景琳又探问。 她向来公私分明,不会过分干预下属的私事,但顾千薇不同,对她不禁多一分私心注目。 之所以特别看好她,是因瞧出她的本质与自己相似,不仅拥有广告设计出色才能,更对事业有企图心和冲劲。 她希望日后能培育她做为她的接班人,成为广告界耀眼之星,更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 “还没,不过也有可能。”顾千薇语带保留。 若她在不久后便接受男友求婚,兴许不用等两年,也可能提早结婚,而她现在不排斥结婚,只要对象是他。 “是吗?那我只能说遗憾。”张景琳没有客套地预先祝福,而是坦然表达对她失望的感受。 张景琳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拍拍她肩头,语气沉重地道:“我其实对你抱有很大期待,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但显然这次我看走眼了。 “如果你想以男友和恋情为重,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再好好想清楚,明天若仍决定放弃这个对你未来极有帮助的机会,那你就挑个预算五十万内的小广告去做。”说完,张景琳转身踩着高跟鞋走到门口,推开门扳,朝外喊道:“slly开会资料准备好了没?”她步伐匆匆穿过开放式办公间,对着几张桌子的设计师和助理交代一两句公事。 顾千薇有些怔然地目送上司的身影旋风似的步出创意部门办公室,一路前往会议室主持会议。 曾经,她无比羡慕一身干练的总监,没有婚姻感情牵绊,只全心拼事业,成就傲人,俨然是广告界知名的女强人。 她梦想将来如对方一般有成就,能在广告界拼出耀眼成绩,在这间广告界知名的大公司坐上创意总监的高位。她后来确实坐上华联广告公司创意总监的位置,在张景琳决定长驻美国分公司后,总公司的创意总监职位便由当时已是副总监的她顺利接任。 她坐在那个高位时,比当初的张景琳还年轻几岁,那也表示她青出于蓝,比一路提拔她的上司成就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那人人羡慕,看似成功的人生,却令她在生命末期感到后悔。 如果人生真能重来,这一回,她不再向往坐在这间创意总监的个人办公室。 当她曾尊敬的上司说出对她失望的话时,她内心难免感到受伤,可现下她轻易便释然,毋须再多考虑一天,她早决定了这次的选择。 顾千薇感觉似被降级低贬,放弃那桩预算上千万的比稿机会,原想器重她的上司也不再指派她参与大型的广告案,她仅接手一些低预算的广告若是以前的她肯定为此得失心重,但这次是她的选择,也乐见这结果,那表示她的压力轻多了,她不再需要无限期加班,甚至还能比男友早下班回到家。 “千薇,你到家了?我还要跑一个客户,晚点才回去。”任墨远打电话给她,告知会慢一两小时才返家。 因之前她回到家没见到他的人,打他手机和公司、门市电话都联络不到,令她一度心急害怕,他之后若没能准时下班,便会先向她知会一声。 “你肚子饿先去外面买个便当,或者等我回去再帮你买吃的。”今晚怕是没时间自己下厨替两人煮晚餐了。 “没关系。晚餐我会准备。”顾千薇笑说。总算等到她能表现的机会。 任墨远以为她要外出买两人的晚餐,于是没多说什么便先结束通话。 稍晚,当他结束工作返家,推开铁门,顿时看见屋里浓烟密布。 他一骇,丢下公文包匆匆奔进屋里,急唤道:“千薇!你在吗?”以为发生火灾,他顾不得危险,只急于寻找她的踪影。 “千薇!”他先往浴室冲去,以她的个性,若真遇到火灾意外来不及奔出家门,应该会选择浴室避。 “墨远,你回来了。”身后传来一道女声,令才扭开浴室门的任墨远回头惊望。 “赅赅!”她忍不住轻赅,伸手挥挥烟雾,没料到客厅、厕所也被烟雾所侵入。 “你没事吧?”任墨远上前一把将她拥紧,仍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啊!怎么了?”顾千薇讶异他的惊慌失惜,一进门就急声喊她。 “起火点在哪里?先出去再叫消防车。”不敢多担搁,任墨远拉起她的手便要逃生。 “呃?起火点?”顾千薇先是一楞,没好气地道:“没有火灾啦!”这才明白他紧张缘由。“我在煮晚餐,忘了开抽油烟机。”待她发觉,竟然被白烟包围,又因住处空间小,烟雾便四散充斥各处。 “煮晚餐?!”任墨远瞠眸,被她的话惊到。他转而又环顾四周,再度心惊。 就算没开抽油烟机,也不至弄得整间公寓全是烟雾,还有一股烧焦味? “啊!我的鱼烧焦了!”顾千薇也嗅到空气中传来的焦味,惊慌了下,忙转身急奔厨房。 任墨远尾随她匆匆步往厨房,被浓烟弥漫且凌乱不堪的现场惊吓更甚。 他早她一步关掉瓦斯炉炉火,迅速打开窗户通风,又开启抽油烟机。 他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确定你是在煮晚餐?”在屋里用木炭烤肉也许都没能生出这么多烟雾。 “纸上谈兵跟实际操练果然有很大落差。”她表情有一抹窘迫。尤其在看到锅里已煎得如黑炭的吴郭鱼后,更不知如何捞上盘。 第七章 亏她近来认真研究不少食谱,没料一上战场全慌成一团,忘了一切顺序步骤。 莫非厨房真是她的死穴,她天生是厨艺白痴? 她应变能力明明不错,工作也能处理地有条不紊,遇到问题总能理智面对、迎刃而解,偏偏置身厨房不仅欢手不灵光,连脑袋思路都断线。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会慢慢改善啦!”她尴尬笑说,也给自己打打气。 待这方浓烟稍散,任墨远才能看清她此刻样貌,头发散乱,脸上妆容有些花了,额头、鼻尖都有汗珠,身上围裙沾上酱料污溃,没想到一向注重外表的她,竟会这般狼狈,而他更注意到她手指缠了0k。他捉过她一双手审视,这一看更惊诧,她一双手竟有四只手指缠着0k绷! 他浓眉一揪,心口轻抽,顿生心疼不舍。 转而看向一旁餐桌,两道看起来也是煮失败的料理,只差外观没那锅中的鱼焦黑罢了。 “不会煮就不要煮,我从没要求你煮饭做菜,以后我还没回来,别再单独进厨房,否则难保下次不会把房子烧了。”他担心她之际,语气不觉带了责难。 闻言,她心一扯,神情难堪且难过。 “我知道我很不贤慧,但我想学习,你不鼓励就算了,没必要揶抡指责。”她不满地道。 她这么努力、这么认真,却得到他这样的反应,教她更感挫败,也觉委屈,脱下围裙就往一旁餐椅楠。 “你不吃,我吃,这东西还不会吃死人。”她负气道。拿筷子夹起一口炒得过老且有些焦黄的菜往嘴里送。 她闷闷地咀嚼着,入口的料理确实不美味,仍逞强吞下去。 她现在的人生目标已不是女强人的总监上司,而是他原会娶的温柔贤妻,能烧出一桌好菜捉住他的为了他,为了两人能真正长远和谐地走下去,她放下自我,试图做改变,岂料第一次失败的厨艺令她无比沮丧且挫折,比起工作表现更生得失心。 “我不是要指责你。”察觉方才因焦虑心急说错话,任墨远为自己一时态度不佳面露一抹歉意。 走近她身旁,他语气和缓地道:“我只是担心你,不忍见你为煮顿饭,把一欢手伤成这样。”捉起她一双柔荑,温言再道:“伤口深不深?我替你好好上个药。” 一听他关怀的语气,她心口那抹闷气立即消散,勾唇淡笑澄清,“只是小小割伤,没流什么血,也只切到两指,另两指是预防万一,先贴0k绑保护的。”闻言,他稍感放心,清楚她的个性,不再以强硬态度阻止她进厨房。 “你还打算煮什么?我来帮你。” 原本因初次下厨战况惨败感到无比沮丧的她,因他一句话,立即重拾挑战动力。于是在两人协力下,他在一旁指导提点,由她掌锅铲,重新煮妥三菜一汤。 这一晚,直到九点他们才坐在餐桌前吃晚餐。 而这一餐虽非她单独完成的作品,却也算是她成功的处女作,令她十分满足,心情格外开怀。 顾千薇认为自己仍是可塑之材,在任墨远指导几回料理后,她逐渐对烹饪有明确概念,可以看着食谱做出没做过的菜色,且味道并不差。 除了工作,她不自觉的把研究烹饪当成另一项重要工作而努力,持续挑战。 过去,往往是任墨远先回家煮晚餐等她回来用餐,现在状况却反过来,她尽可能准时下班,赶回住处准备晚餐,而他却开始常加班,不时打电话告知要拜访客户将晚归,让她先吃晚餐别饿着肚子等他。 今晚六点半,当她回到住处,才要进厨房准备晚餐,却接到男友来电告知又要晚归。 结束通话,她顿时没了煮食的动力。 一个人煮饭给自己吃有点无趣,也太麻烦,她心想待会去外面解决晚餐就好。 算算他这个月已有十天加班晚归,而这礼拜就有三天无法陪她吃晚餐,令她不免在意他为何突然变得忙碌。 今天她得知所放弃的比稿竞赛结果,一位虚长她四岁、进公司六年的女设计师雀屏中选,不久将电派遣至美国分公司,未来也将取代她原有的成就道路。 她先前虽义无反顾选择放弃,但听到结果当下,内心不免有些遗憾,本以为回来看见男友就能忘去那份失落,确认她的选择无误,不料他竟又无法陪她吃晚餐。 忽地,她一惊,就是今天,今晚原是他预计向她求婚的日子! 思及此,她心口不由得怦然急跳,期待他早一刻回来,而她这次会欣然接受他的婚戒。 她记得前生的这一晚,她加班到十点才回来,在进门时他给她一个惊喜拥抱,随后向她开口求婚。这次重生后的情景换他加班晚归,心想他应该会在十点返回,她无比期待着他的惊喜作为。 想到今晚将发生的大事足以成为改变她人生的转折点,她不再为放弃升迁机会而有一丝介怀。 因为,她奢盼的奇迹便是答应他的求婚,继而在往后日子与他携手共度。 她心情瞬间盈满光亮,决定外出好好吃顿饭,还想去买支红酒,等着之后开酒助兴。 为能买到品质不错的红酒,顾千薇搭车到邻近的台北市,前往一间跟公司有签约、她所熟悉的饭店餐厅,过去她曾有一两回陪总监到这里招待客户。待服务生领她坐定位,她翻开menu,不是看晚餐要吃什么,而是先看酒类项目。 她想着,要挑选波尔多红酒或勃艮地红酒?该选哪个酒庄、年份的酒为宜?她原对红酒没太多了解,是曾接手一件红酒的平面广告case,因此有些研究而已。 虽光看目录所列出的红酒价格便能清楚等级区分,但她没想大砸荷包买支最贵的红酒,她和他都不是酒痴,她想兼顾经济考童,挑支价钱公道且品质不差的红酒。 当她考虑是否请侍酒师做介绍时,忽地听到旁桌传来一道轻柔女声“墨远,真不好意思,还耽误你晚上的时间。”一听有人叫唤男友名字,她倏地一惊,想转头探看,又怕是同名同姓而反应过度,可下一瞬,另一道男声教她心口一阵紧缩。 “能在这里边吃晚餐边慢慢聊也不错。”任墨远声音和煦回道。 原是和她约下午时间,她因事情忙而担搁,问他能否改为晚上,他认为无妨,便由她决定用餐地点o 顾千薇不由得微微侧首偷瞧,声音来源的桌子就在她的右后方。 男友背对着她,而他对面的女性打扮素雅,模样娴静,看着有些似曾相识。 她秀眉一拧,男友不是说今晚跟客户谈生意会晚归,为何瞒着她跟个女性在这里吃饭? 她是该立即起身上前质问?或伦听他们两人的交谈有无暧昧? “没想到在毕业那么多年后会跟你巧遇,能和你洽谈我也比较放心。”杨雅芸柔声笑说,偷快的面容似有一抹羞怯。 那娇羞神情看进顾千薇眼里,令她心口一阵不舒坦。 “那真是我的荣幸。”任墨远笑着回应,接着熟悉地唤她的名字,“雅芸,我看我们先点餐,我再向你好好做介绍。” 雅芸?一听到这个名字,顾千薇瞠眸惊愕。 是她!杨雅芸,他的大学同学,后来娶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 只是怎么会?她跟他尚未分手,他也还没向她开口求婚,为何这个情敌会在这时间点出现,h与他回忆从前,相谈其欢? 她心脏宛如被揪住揪痛,胸口一室,顿时无法呼吸。 她紧握双拳,努力平复太过惊骇的心绪,这才能重新吸口空气。 她见男友拿出一份彩色刊物及一份文件,推近杨雅芸面前,向对方喃喃低语说些话;杨雅芸笑脸盈盈,欢颊赧上两抹红晕,神情似乎很幸福。 她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感觉自己重生的这个世界即将崩毁……她没买酒,也没点餐,服务生上前向她问几句话,她只是摇头不语。最后,站起身,神色黯郁地步出餐厅。 顾千薇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安然回到住处的。 期在床上,她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 前一刻她注童到时间已过晚上十点,而男友尚未回来。 看来他今晚不可能会抱着她向她求婚,她甚至不确定他今晚会不会回来?心她不是对他不信任,但对象是那个女人,他原会娶的妻子,她无法不害怕,任凭恐慌蔓延,愈想愈负面。 该不会……她这次的人生际遇更凄惨,重生后她放弃事业选择爱情,不仅没能成就爱情,及将遭遇情变,最后换得两头空? 不!她紧咬唇瓣,心口抽紧,她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否则她所求的重生不但不是奇迹,只会是另一场恶梦。 她不能任事情往坏的方面发展下去,这次她放弃事业梦想,若不能和他圆满,她就真的一无所有既然让她提早发现他们重逢接触的情景,她便不能装不知情,消极逃避。 她不能向另一个女人认输,无论如何,她绝对要捍卫自己的爱情,保全她和他的感情。 她闭上眼,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明天,要尽速解决这个尚隐而未发的重大危机。 任墨远在晚上十点半返回住处。 踏进屋里,一室幽暗令他微讶,心想千薇是不是出门尚未回来? 开启灯源,先察看门后的鞋拒,少了她的室内鞋,那表示她人在屋里。 他开始寻找她的踪影,之后在卧房看见床上的她,不禁意外她这么早睡。 怕吵醒她,他蹑手蹑脚拿套换洗衣物便离开卧房,转往浴室沐浴。 沐浴完他前往小书房忙些公事,欣喜今晚谈成的生意,看来他很快就能实行那件大事。待他回到卧房,已是半夜一点,他悄悄跨上床铺,熄掉这一边床头灯,在她身旁躺下。半晌,他不由得以手肘撑起身子,边开启他这方床头灯,在微晕灯光中侧望熟睡的她。他一双黑眸深情凝望她的睡颜,心口一阵激动。 希望届时他开口,她会愿意点头。 翌日早上,顾千薇趁任墨远进浴室盥洗,偷拿来他的手机检视。 她想透过近日的通话纪录查看有无杨雅芸的联络电话,否则她便要另寻管道,查出对方的联络方法,并尽快找对方详谈一番。 果不其然,她很快在前面几通电话看见杨雅芸的来电,上面有显示名字,表示男友已将对方手机号码输进电话簿单。 这发现令她心口闷闷的,再度感到不安。 过去她从不会检查男友的手机,更不曾乱吃飞醋,他若留有一些大学同学的电话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她知道他跟杨雅芸自毕业后便没有联络,是直到她和他分手出国后不久,对方才因故与他巧遇,继而有密集往来,杨雅芸对他曾有的爱恋仍存在,在帮他走出情伤后,两人便自然交往,直到步入婚姻,这些是她大学好友汪佩仪后来向她告知的。 如今,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碰上面,产生交集? 她重生后的这个过去世界,所发生事件似乎有部分在时间上产生变动,令她无法确实掌握状况,害怕可能有的变数。 第八章 稍晚,两人在餐桌上用餐,她不禁观察起男友是否有异常,只见他态度一如平常,和她自然闲聊,还问及她昨天是不是工作太累,竟会那么早就寝。她几次差点脱口追问他昨晚与杨雅芸吃晚餐的事,最后终究隐忍住,她还是想先找对方谈,不愿跟男友轻易发生争吵。 她在男友出门上班后,立即打电话找杨雅芸,对方非常讶异不认识的任墨远女友突然找上自己,还急约见面谈话。 虽纳闷不解,却因顾千薇见面的态度坚决,她只能在忙碌之际,拨个空档答应和对方碰面。 顾千薇在中午来到和杨雅芸约的咖啡馆,她直接走到她面前,这次仔细将对方审视一番,内心敌意措施。 杨雅芸先是纳闷朝她走来的美丽女子,发现对方在她桌前停下,一双丽眸似有些不友善地将自己打量一番。 “请问……你是墨远的女朋友吗?”她轻声探问。 对方一头微卷波浪长发,浓淡合宜的妆容,五官亮丽,一袭千鸟格纹针织套装,合身剪裁衬出窈宛曲线,身材高姚,比例完美。 “我是顾千薇,墨远从大四交往至今的女友。”顾千薇刻意强调,在她对面落坐。 闻言,杨雅芸微讶,她有些意外任墨远会爱情长跑这么多年,且女友还是个大美女。 身为同班同学,虽知道他在大四下学期便和大一学妹交往,却也只曾远远看过对方,知道是个漂亮女孩,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忘了对方样貌,更无法和眼前这位成熟美丽的女子做联想。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尽管初见面的对方看似不甚友善,杨雅芸仍礼貌和善地朝她点头示好。 “请问你特地约我出来,是要谈什么吗?” 近距离接触,感觉对方确实是个柔柔弱弱的女性,这让顾千薇不好太强势呛声,只能试着冷静交“杨小姐,我也不跟你迂回客套,就开门见山说重点吧。我想知道,你跟墨远接触的目的是什么?” “呃?”她的问题教杨雅芸微楞,有些不明所以。“墨远没向你告知?我是因为考虑买套进口厨具,意外跟身为业务的他碰上面,这才老同学重逢的。”她微微一笑,柔声解释。 顾千薇对这理由没太感意外,在她前生的世界,他们就是因他的工作而巧遇,继而有密切互动。 可现在事情却发生在她仍在他身边的状况下,她怕对方仍会在将来取代自己,成为他的妻子。 重生后的她摆脱事业羁绊,以为能和他顺利走下去,不料现在最重大危机竟是这个情敌。 “也许你想买厨具是实情,但想藉此理由和他增加接触机会也是事实。”顾千薇一欢丽眸瞅着对方,不讳言道。 她要买厨具该在他上班时间,在他公司的门市看厨具样品或型录,为何选晚上碰面,还约在饭店餐厅吃饭? 这明显不单纯的动机教她无法不多想,心中警铃大作。 杨雅芸因她的不当揣测怔愕,内心生起紧张,急忙辩解,“顾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是我误会吗?昨晚我正巧去那间饭店餐厅,看见你跟我男友开心地吃晚餐,那模样比较像约会,而要他介绍厨具型录只是配角罢了。”她不由得把话说重了。 一回想昨晚状况,情绪忍不住激动起来,心口再度醋意翻腾。 那时看见男友拿出的彩色刊物应是进口厨具型录,但两人交谈情景完全不似单纯在谈产品。 闻言,杨雅芸面容微凛,神色不免凝重。 “顾小姐,你怎么可以随意捕风捉影?这不仅是对你男友不信任,也是对我的人格伤害。”温和的她蹙起眉心,表现出一抹愠色。 她会约在那间饭店餐厅跟任墨远谈厨具交易,是因为未婚夫就在那间饭店当经理,方便稍晚他下班时可到餐厅会合,对她所欲选购的厨具及任墨远提供的厨房设备空间规划给予意见及看法。 而在这之前,她已先到门市看过实品且和任墨远有初步接洽,他告知进口厨具会配合客户的厨房空间做设计,之后再向国外厂商下单进口,于是她先提供新居的厨房空间坪数及照片给他,以便他能为她做设计。 之后因她没时间再到门市听他详述细节,这才和他另约时间详谈。 不待她进一步澄清解释,顾千薇急声又道:“我清楚墨远爱的人是我,但我也知道你一直暗恋着他,从大学时代直到现在都——” 话未完,杨雅芸脸色一变,倏地截断她的话,“顾小姐,你这说法太离谱了!”她之所以紧张,不是被说中心事而心虚,而是她未婚夫就坐在不远处,可以听到她们的谈话,她怕顾千薇没凭没据的揣测被未婚夫听了误解。 今天原已约妥要跟未婚夫去试婚纱,顾千薇却临时约见面,因对方说有要事商谈,只需她挪出二十分钟碰面便可,她只好答应先和对方见个面,再前往婚纱店。 刚才是未婚夫送她来这里,由于顾千薇在电话中要求与她单独谈话,她便让未婚夫在一旁喝杯咖啡等待片刻,万万没料到对方要谈的竟是这种莫须有的话题。 她急着及驳,“顾小姐,我不清楚你为何会这样无故猜想,但我跟墨远只是同学,自毕业便没再联络,这几年也只在同学会碰过一两次面,这次确实是巧遇,我因对他公司代理的进口厨具很喜爱,这才与他进行一笔交易,你实在没必要乱想,更不要对自己的男友胡乱怀疑,把跟他见面的异性都当情敌防卫。”个性温和的杨雅芸,因顾千薇太失当的言语,忍不住对她说出训词。 她微怒的神情看在顾千薇眼里,更认定对方是被她识破深藏多年的暗恋情事而心慌,才会恼羞成怒。 这认知令她对杨雅芸更生敌意,坚决捍卫她与男友的感情,不许有第三者介入破坏。 “我不会把其他跟墨远私下见面的异性当情敌,只有你不同,我知道你心里还爱着他,只是碍于我的存在才无法表白,但这次我不会离开他,你也不会有机会安慰他的情伤,继而取代我成为他的新女友。”顾千薇态度强势。 只要想到眼前的温顺女子曾与男友共组家庭,为他生儿育女、全家野餐的和乐画面,她便无法理性面对对方,任心口醋火燃烧,出口的话语更显顺利。 杨雅芸瞠眸骇住,诧异她更不堪的臆度。开口想反驳,却听她继续往下发言。 “我希望你之后别再跟墨远联络,我并不想真正跟你为敌,墨远的女友只有我,他未来的老婆也会是我。”她进一步宣告,要对方完全死心,这一次她绝不会把他让给她,让给任何女人。 “我跟墨远一直都只是单纯的同学,我对他从来就没有男女感情!”杨雅芸焦急辩道。内心更加不安,害怕已全盘听到两人谈话的未婚夫的及应。 不可讳言,她大学时是对任墨远颇为欣赏,但并没到暗恋痴迷的地步,更遑论毕业后彼此没往来这么多年,如今她都要结婚了,怎可能会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非分之想?这下好了,顾千薇莫名其妙在这时候胡乱栽赃的说词,将令她陷入多大危机? 她们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样害她? 她想进一步解释她要结婚了,她有真正爱上的对象,不可能跟任墨远有任何纠葛。 只是尚不待她开口再为自己辩驳,顾千薇便神情释然地道:“特地约你面对面谈话,我就是想听你的这句保证。” 她站起身,拿起提包,朝对方点个头,一改先前不友善态度,难得和善唤道,“学姐,将来我跟墨远结婚,我会请他邀请大学同学参加,若你不介意,也很欢迎你的祝福。”说完,她转身离开。 自昨晚一再涌起的恐慌不安,直到现下与对方谈完话,清楚表态后,她感觉漂浮不定的心安定多在这双方短暂的接触谈话中,她确认杨雅芸性格温柔和善,不是会耍心机的女人,不会不择手段介入她和墨远的感情,她可以不再那么介意这个原有的情敌。 回想方才状况,她及倒像电视剧里的坏女人,气势强悍地找柔弱元配呛声,这一比拟,她心里不由得对杨雅芸感到一抹歉意,只能在内心向对方深深说句抱歉。 墨远是她重生后的全部,不论是谁想介入,或可能影响两人感情生变的人事物,她都会张牙舞爪的极力排除,喝退。 咖啡馆这方,杨雅芸在顾千薇离开后秀眉轻拢,内心惶惶不安地看向旁桌的未婚夫。 只见未婚夫脸色凝重,神情微愠。 晚上七点半,任墨远返回住处。 顾千薇听到开门声,神情偷快地迎向他。“我以为你七点前就会到家,汤可能有点凉了,要不要我再加热一下?”现在虽非都由她掌厨,不过她往往比他早下班,便会先准备晚餐,他若无法回来陪她吃晚餐,也会在她下班前告知一声,否则多半七点前就会到家。 “不用,不急着吃饭,我有话问你。”任墨远难得神情严肃,直接走往沙发落坐。 顾千薇纳闷他神色有些不对劲,随即在他身旁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无端去找雅芸乱说话?”他口气不悦地质问。 下班前他接到杨雅芸来电,以为是要再次确认订购厨具组送达的时间,不料对方支吾半晌,歉然表示想取消订单。 他十分讶异她突如其来的改变,前一天才谈定买卖,昨晚她未婚夫到场后也很赞同她的选择,还欣然期待不久的将来,她在那附有进口欧式厨具的厨房为他做顿美味的料理。 禁不住他一再追问,杨雅芸只能向他委婉告知中午发生的事件。 那之后她未婚夫对她有所误解,任她一再解释,两人仍是闹得不偷快,为证明她找他买厨具纯属巧合,没有任何私情,她向未婚夫表示宁可退掉买卖,再另寻别的厨具代理商,也会避免与他再有任何接触而引发不必要的事端。 说到后来,她不由得哽咽,担心未婚夫仍不能真的相信他们没有暧昧。她从没有爱上他,现在更不可能心里还有他,就因他女友无端的指控,才令未婚夫心存芥蒂,一时无法释怀与信任。 听完事件始末,任墨远大感讶异,若非清楚大学同班四年的杨雅芸个性不可能撒谎,他简直无法相信自以为了解透彻的女友,竟会向对方说出那番不堪话语,造成她与未婚夫失和。 “我……”顾千薇先是因男友突来的问话一怔,随即诧异地问:“杨雅芸找你诉苦?”她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向男友告状,面对男友的不悦质问,她内心非常不舒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误解该先向我问清楚。我跟她不过是巧遇,又刚好谈定一笔买卖,你怎么会轻易就怀疑我跟她关系不单纯?竟还失去理智,直接找上她胡言乱语!”任墨远紧拢眉心,无法原谅女友太过失常的作为。 被男友怒声指责,顾千薇心口揪扯,有抹委屈想倾诉。自己作为确实不当,却是因为太爱他,害怕对方将来介入,才想先出击、警告,捍卫她和他的感情。 第九章 她开口,轻声辩道:“我不是胡乱揣测,杨雅芸在大学时就一直暗恋你,就算你跟我交往,她还是喜欢着你,即使毕业后没联络,她心里对你也难以忘怀……” 这个真相是她大学好友汪飒仪告知的。汪飒仪后来巧合地嫁给墨远的大学同学,她丈夫与墨远一直都有联络,是墨远亲口向她丈夫提及,他妻子杨雅芸在婚后才坦白,自大学时便一直暗恋着他,早爱了他许多年。 正因如此,她认定对方是强大的情敌,一见两人在她重生的这个世界提早重逢且相谈甚欢,她心生不安,才会冲动地想要排除日后可能的劲敌。 闻言,任墨远眉心更揪紧,脸色更难看。 “胡扯!你从哪里听来的八卦?为什么我这个当事人完全不知情?就算大学时代她真的喜欢过我,那也是过去的事。我有稳定的交往对象,她更有即将结婚的未婚夫,你怎么会幼稚的去找她搬弄是非,还让她未婚夫听到而心生芥蒂,害将结婚的两人发生争吵!”他怒喝道。 “她有未婚夫,而且快结婚了?!”顾千薇顿时惊愕不已。 “你若对我不信任,大可找我质问,为什么要去伤害不相关的人?”任墨远无法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令他首度如此气怒地厉言相向。 “她有未婚夫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顾千薇还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如果杨雅芸提早结婚,那往后就绝不会成为她的情敌,她的担忧顾忌全是多余的。 “你有机会让她好好解释吗?你肯心平气和听她说话吗?!”他怒声及问。 回想电话中杨雅芸虽说得婉转,却暗喻女友当时咄咄逼人的情景,令她没能为自己多辩驳,也没能提醒对方她的未婚夫就在一旁,要对方慎言。 顾千薇雪时哑口无言,无法回应。 任墨远怒声又道:“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理智的女性,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经思考、歇斯底里的行为?我对你太失望了!” 她瞠眸,心口狠狠一震,被他前所未有的严厉话语骇住。 他对她感到失望?她心口紧拧,喉咙微哽,内心酸楚,哑声说:“对不起……”眼前刹时一片迷蒙,无法再对视他的怒容,她起身,匆匆往门口而去,开门仓促离开住处,离开他的满腔怒火。 沙发上的任墨远见她匆匆离家,一时不便拦阻,此刻两人皆需一些时间平复情绪。 他拢着眉心,大掌抹抹脸庞,对她发怒责难,他内心更不好受。 他会如此怒不可遏,是因她一时不智对杨雅芸造成伤害,他对无事的同学感到万分歉疚,也气恼她竟会轻易怀疑他对她长久不变的感情。 他从口袋掏出一只蓝色绒布盒,看着掌中置着的戒盒,内心更难过。 原本今晚是他等待已久,终于能向她求婚的时机,却不料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顾千薇连钱包都没带就离开住处,只想找个人倾诉满腹委屈。 她打电话给最要好的朋友——汪飒仪,约对方到一家pub见面。 待汪飒仪来到约定pub,在吵嘈昏暗的环境搜寻了下,才看见好友独坐在角落饮酒,桌上已有三个空酒杯。 “千薇,发生什么事?”电话里好友感觉很不对劲,她只好匆匆赶来见她。 “我没带钱,你要替我买单。”几杯烈酒下肚,有些微醮的顾千薇对好友说。 “那有什么问题。”汪飒仪阿沙力地道。随即在她对面落坐,关心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顾千薇抬眸看好友一眼,“我跟他吵架了……”说着,她不由得哽咽。 闻言,汪飒仪微讶。 好友跟她男友自大学至今爱情长跑已近七年,他们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但过去她从不曾为此找她诉过苦,而她男友更是让着她多些,事后也会向她主动求和。 “这次不一样。”顾千薇摇摇螓首,执起酒杯,再饮一口苦涩酒液,难过地说:“他从没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他说……对我很失望……我们可能完了……”无预警地,两串泪悄然滚落。 汪飒仪顿时惊讶不已。个性刚强的千薇很少会软弱掉泪,何况是情绪失控而泪崩! 顾千薇向好友娓娓提及两人发生争吵的缘由。 听完,汪佩仪一阵讶然。“你怎么会这么做?这不像你的个性啊!”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太害怕……怕她抢走墨远……”她哽咽说着,饮完手中调酒,再向酒保另叫一杯。 她抬眸看着好友,有些委屈地说:“是你告诉我杨雅芸一直暗恋墨远,她对他的爱比我还深、还坚定……” “等等,我几时说过那种话?”汪飒仪打断她的话。该不会她已喝醉了?“我又不认识杨雅芸。” “你以后会嫁给墨远的大学同学,墨远跟你老公有保持联络,是墨远娶了杨雅芸后得知这事,在闲谈间向你老公透露的……”她缓缓陈述她曾经历过的发生景况。 “stop!”汪飒仪夺过她手中酒杯,无奈道:“我确定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她竟会预言未来?! “如果墨远因此讨厌我,跟我分手,那我重生还有什么意义?”她说得心痛,也难过竟会自己搞砸恋情。 “没那么严重啦!我看墨远学长离不开你的。”汪飒仪伸手拍拍泪水涟涟的她,轻声安慰道。虽听不懂她说的重生是什么意思,但能感受她前所未有的伤心。 顾千薇再度摇摇螓首,抽泣说着,“是我不能没有墨远,墨远若跟我分手,他会接受杨雅芸,会和温柔娴静的她结婚,生儿育女……” 是不是,她重生后做出不同的选择,依然扭转不过既定的命运? 汪飒仪愈听愈困惑,只能当她是情绪低落而醉言醉语。 她想劝好友回家,她却不肯,拿过自己未喝完的调酒又大口饮完,接着向她又泣诉一堆心事,直到最后趴在桌上,醉昏了。 汪飒仪只能无奈地摇晃她,想着是该叫她男友来接她,或请人帮忙把她搀上计程车,让她到自己住处住一晚? 才犹豫着,突然听到手机简讯声音从顾千薇的裤袋传来,她掏出好友的手机查看—— 晚上不回来?在哪里过夜跟我说一声。 看清传讯者正是千薇的男友,她不禁替好友感到安慰,看来墨远学长气归气,还是无法不关心离家出走的女友。 汪飒仪直接回拨电话。 不一会,那端传来一低沉男声,“喂。”任墨远有些讶异才发完简讯千薇就回电,以她的个性,他估计这次争吵她至少会艰他冷战三、四天不相应。 原本他也还没打算这么快向她求和,毕竟这次事件是她有错在先,只是眼看都快半夜十二点,她匆匆出门应该没带什么钱,担心她安危,他只能传通简讯问问,心里其实没抱太大期望,想着她也许连简讯都不会回复。 “我不是向你求和,只是确认你今晚有地方去。”不待女友开口,任墨远难得固执,强调自己的立场。 先前他也许责备得太过严厉,事后也有所反省,却不想让女友认为是他要认错道歉。 这一回他不会轻易让步、要协。除非她先知错,向杨雅芸道歉,并向雅芸的未婚夫证实她的不实言语。 “墨远学长,千薇现在也没法跟你求和。”那头,汪佩仪好笑地说。 墨远学长刻意强调的说词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他都主动传简讯,对才出门几小时的千薇不放心,怎么不是先放软身段,释出和好意? “你是?”任墨远一楞,意外持手机者不是女友,且对方的声音似有些熟悉。 “我是飒仪,千薇突然把我找出来,结果喝醉了,我正烦恼该怎么处理她。” “千薇喝醉?”任墨远眉头一拢,不免担忧。她虽会喝酒,但很少喝到醉,难道是因两人争吵才去买醉?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模样,边喝酒边掉泪,沮丧落寞的跟我哭诉一堆,完全不像她的个性,害我以为她是人格分裂或被附身。”汪飒仪故意说得夸张。不过事实也是如此,第一次见相识数年的好友如此失常。 任墨远黑眸微昧,感到疑惑,实在无法相信千薇会边喝酒、边掉泪。 “千薇没带钱包出门,原本我是答应替她买单,不过她喝了好几杯调酒,要上千元,还是墨远学长来买单比较适合?”汪飒仪笑问。 “你们在哪里?”担心首度醉到不省人事的女友安危,任墨远急问清她们所在地点,随即开车前往。 顾千薇微张眼醒来,感觉头痛不已。 忆起脑中残留的画面,她心口一揪,酸涩的眼眶再度淌下热泪。 她闭上眼,任泪水滑过脸庞。 她不想醒来,不愿看清真实的世界。 她做了场沉长的梦中梦……梦见三十七岁的自己在罹癌末期因火灾丧命,再重生到二十五岁的时间点,打算改变人生抉择。 这一次,她轻易放弃事业和梦想,选择为爱情付出与努力,却还是失败了。 只是她没等到他求婚,竟先听到他冷漠提分手……他背对她毫无留恋地离开,任她哭喊悔恨都无法让他回头再看她一眼。 醒来前的那一幕令她心口扯痛。她分不清哪一段是梦境、哪一个是真实?想到他提分手的情景,她心被撕扯的痛楚是那么鲜明,教她不禁要认定是真实。 她揪紧眉心,紧闭着眼,手背横挡在泪流不止的双眼上。 她不想张开眼,害怕看清的世界是她三十七岁时所在的小小套房;害怕会是二十五岁的她已和他分手的悲凄景况。 她躺在床上,泪流满面,哭到双肩颤抖,声音抽泣。 任墨远悄然推开房门,因她迟迟未醒来,忍不住再度来探看,却意外听见床铺那头她嘤嘤啜泣的声音。 她左手臂横在眉眼间,泪水濡湿脸蛋,纤肩因抽气而颤抖。 他回想起在pub接醉昏的她时,汪飒仪向他说的一些话——“墨远学长,千薇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从来不相信算命的她竟会提什么命运不可违,不仅断言我的婚姻,还把你会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说得煞有其事。 “她可能是酒后胡言乱语,但我很确定一件事——她非常非常爱你。因为不明缘由,她内心惶恐担忧,害怕失去你,才会出现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不智作为。 “以前她对感情超理智的,甚至理性得有些冷淡,我总觉是墨远学长付出的多,甚至不免要怀疑她对你们的感情已成了习惯,因为走太久而没什么爱情冲动……”顿了下,汪佩仪看他一眼,又道:“现在会这么诚实向你说出我曾有的疑虑,是因为我今晚的感受不同了,我第一次看见她为感情失控哭泣,伤心不已……” 汪飒仪那番话令他当下听得震愕,也不由得动容,曾因她行为失当引发的怒意瞬间消失大半,甚至已不计前嫌、选择原谅。 如今见她酒醉醒来还赖在床上哭泣,教他看了心疼不舍,早没半点火气。 他步近床铺,低声唤道:“千薇。”床上的人儿似乎听而未闻,仍继续颤声啜泣。 第十章 他侧坐床沿,伸手轻拍她颤抖的肩膀,温言道:“别哭了,不跟你生气了,快起来吃饭,都中午了。” 肩膀被碰触,顾千薇这才听到床畔那一道温柔嗓音,她有些迟疑,放下遮挡在脸上的手臂,微微张眼。 朦胧视线中映出一张俊容,那是在梦里背过身再不愿看她的他。她抬起手臂,想确定他的真伪,柔荑轻轻贴上他脸庞,真实温暖的触感教她心口一抽,泪水霎时又溃堪。 “对不起……”粉唇轻启,她喃喃道歉。“对不起……不要不理我……我不要分手……” 她心口抽痛,即使触摸到他,仍怕是一场幻影。 “傻瓜。”他轻嗔。“我怎么会不理你,更不可能提分手。”尽管她的失当言行一度令他对她非常失望,但他也不可能只因这样就结束两人关系。 他希望的,是两人未来能走得更长久。 “以后别随便怀疑我跟其他异性有关系,不管对方是谁,我的女友只有你,我绝不会三心二意对你不忠诚。” 他向她信誓旦旦承诺。要她不再被无端的忧虑惧怕所捆绑。 她张眼瞅着他,似意外他的承诺保证。她眨去盈满眼眶的泪水,想更看清他的表情。 “真的吗?”她有些怀疑地问。 “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还有答应我,以后别再做出冲动不智的事,你可以偶尔失常,言行不像你原本的性格没关系,但不能伤害到不相干的人。”不同昨晚怒声责难,他转而温言劝说、提醒,要她别再犯。 不仅她好友发觉她言行有别于过往,早在她因工作累昏醒来后的这半个多月,他就在在感受到她许多不平常的作为。但那些都是他能接受,甚至乐见的,独独她无端对杨雅芸吃飞醋、向对方呛声事件令他震怒。 “你愿意原谅我,不再生气了?”她抽泣着又探问。很意外他态度大为转变。 “不生气了,你都哭掉一缸泪忏悔了,哪能不原谅你?”他大掌抹去她满面泪水,温柔笑说。见她哭得红肿的双眼,着实心疼,没料到鲜少掉泪的她竟会失控哭成这模样。 “不过,也不能这样就事过境迁,你该向雅芸道歉,和她未婚夫说清楚,不能害要结婚的新人因你一番话而失和。先起来洗把脸、吃顿饭,我再跟雅芸约时间,我跟你一起去向他们解释清楚。”他会陪她一起解决她犯下的错并向他们道歉。 她抿唇,轻颔首,因他的话感动不已 “那可以起来吃饭了吧?”见她仍躺着没动作,他提醒道。 “可以抱我吗?”她开口央求,模样楚楚可怜。 他一怔,意外她这时向他索爱。 “不先吃饭?”他唇角一勾,笑问。 她摇摇头,只想先以他的爱喂养她的身心。 一方面是因醒来所见的他太过温柔,与她浑浑噩噩的梦境大相迳庭,另一方面是她要再次确认他的炙热怀抱是真的,不是她织出的另一场美梦幻影。 他莞尔一笑,感觉哭醒的她像讨糖吃的小孩,有点可爱,有些任性,更是娇柔得惹人怜爱,完全不似过去的她。但他喜欢她这样的转变,喜欢她直接大方向他索爱。 他顺应要求,俯身向她,先深深吻住她甜蜜粉唇,再舔拭掉她脸上咸咸的泪痕。 他温柔地、深情地与她耳鬓厮磨,双双再度激起狂潮,炙热地翻云覆雨。 翌日中午,两人前往约定地点,向杨雅芸和她未婚夫解释误会并诚恳道歉。 任墨远甚至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说是因自己近来工作忙常晚归而对女友疏忽,才会令她轻易捕风捉影,见到他和杨雅芸吃晚饭谈生意就误会得醋火翻腾,找对方理论且胡言指控。 顾千薇讶异男友不仅陪她来道歉,更是代她揽错,替她找理由解释失常言行,令她心里感动又汗颜。 所幸杨雅芸的未婚夫相信他的说词,也不再介怀,两人甚至互换名片,轻松地交谈起来。 她以为真实心智已是三十七岁的她应该会觉得才二十八岁的他太过年轻,不料在发生问题后,他处理的态度沉稳又可靠。而她回到二十五岁的身体,心智表现却不及二十五岁,反倒像个孩子似的,只会无措地哭泣。 这场风波顺利雨过天青,杨雅芸在未婚夫建议下没取消厨具订单,预计将在两个月后完成进口厨具安装,两人甚至欣然邀请他们一起参加三个月后的婚宴。 约莫半个多小时的午餐谈话结束,双方各自离去。 “墨远,你真的要参加他们的婚礼?”方才男友答应得很爽快,令顾千薇不免存疑。 “为什么不?雅芸是我的大学同学,若她发帖子,我当然会参加。” “可是发生这种事,我哪有脸去吃他们的喜酒?”今天见面,她对杨雅芸歉疚不已,简直不知如何面对她。 “你若不去,就代表心里还存有疙瘩,我们手牵手去祝福,不是更能证明各自感情都甜蜜?”任墨远倒认为经过这事件,更有必要到场吃这顿喜酒。 见身旁的她仍低垂着眸放不开,他大掌揉揉她的头,安慰道:“雅芸的个性不会记恨,你不用想太担心。” “嗯,看到他们和好我就放心了。而且我现在是真的替雅芸学姐高兴,能遇到理想的伴侣,即将成为幸福美丽的新娘,她将来会是个贤妻良母。”这瞬间,她对曾经的情敌全然释怀,为对方觅得好对像而欣慰高兴。 “你很羡慕要结婚的她?”任墨远不禁探问。 “每个新娘子都会令人羡慕,不是吗?”她抬眸看男友,柔柔一笑。 她的回答让任墨远微讶。现在的她似乎拥有浪漫细胞了! 以前她可不曾羡慕新娘、向往婚姻,她认为那不过是女人最美丽梦幻的一日,之后便会被现实生活磨去假象。 任墨远此刻对昨晚原要向她求婚的大事顿时充满信心,若非没将求婚戒带在身上,他兴许就掏出戒盒,当街向她求婚了。 他忽有个想法,提议先去趟超市,今晚由他掌厨。 稍晚,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返回住处。 “你是要办桌喔?”看着堆满梳理台的食材,顾千薇觉得很夸张。 在超市,男友竟狂买一堆,其中还不乏高档食材,之后更特地绕去基隆的碧砂渔港,就为采买龙虾、鱼翅,令她讶异他晚餐究竟要煮多“澎湃”?他只笑说因最近工作忙,数日没能下厨,今天适逢周日放假,让他大展一下厨艺。 她没异议,把厨房空间留给他,应他要求去客厅看电视。 他在小厨房一待三个多小时,她都快看完两部电影才听到他喊开饭。 一转进餐桌,她不免瞠眸大惊。 餐桌上摆满数道料理,算算有八道菜色,看来精致高档又费工——龙虾色拉冷盘、鱼翅黄、五味九孔、红烧莺歌鱼、蒜香炸子排、香菇鸡汤、盐循大明虾。 “哇塞!你真的在办桌喔!”她惊呼。 她知道他母亲在乡下曾替人办过桌,因此从母亲那学会不少料理,过去虽曾做过给她吃,却是第一次全部端上桌,他平时下厨多以简单的家常菜为主。 “是在办桌没错,而且菜还没出完,桌子摆不下,后面还有四道,包含甜汤跟水果拼盘。”任墨远边说边脱下身上围裙。 “怎么突然想费心办桌?该不会一听到真宴,拍不及待想先自办来吃?”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笑问。发觉会做菜的他真是帅得不得了。 而日.他一发挥实力,简言成了总厨师,如此色香味俱全,令她看得口水直淌,她伸手拎了片龙虾品尝,鲜美甜味令她不由得眯起眼。“好甜,好好吃。”接着轮起碗筷就定位,准备好好大快朵颐。 “我升上业务主任了。”任墨远在她对面落坐,神情愉快地向她报喜。 “喔?这么快!恭喜你。所以特地请我吃豪华料理?”她拿大汤匙一碗翅养,却是先递给对面的他,接着拿另一空碗盛给自己。 他亲自料理的豪华宴席,比请她去灯光美、气氛佳的高级餐馆庆祝,还更有浪漫氛围。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他语带保留地笑说。 “什么?”她疑问,边喝口浓稠味美的鱼翅黄。 “慢慢吃饭,待会再揭晓。”虽急于向她求婚,却也怕她的回应不如预期,还是一起先好好吃完这顿饭,再提为妥。 于是,她一道道料理认真且尽兴地品尝,不时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还边向他讨教料理知识,要他下次做这些料理时,务必让她在一旁观摩学习。他随后将另外三道料理陆续端上桌,两人继续吃,没能吃完的,她要他全数打包,留待明天继续吃。 吃完甜品红豆莲子汤,任墨远这才将最后一道水果拼盘端上桌。 “好饱!水果吃不下了。”顾千薇摸摸吃撑的肚子,一向节制食量的她第一次吃得这么放纵。一听她拒吃水果,任墨远心一怔,怕她拒绝他今晚的重头戏。 “你确定不吃水果?”他问道,仍将水果盘摆放她面前。 顾千薇看一眼他削切漂亮的拼盘一凤梨、哈蜜瓜、西瓜还有圣女小西红柿。 “这盘水果也太多了吧!”今晚也就他们两人,吃完十一道丰富料理,还有这么一大盘水果,怎么消化啊? 即使他把水果削切得很漂亮,看来可口,她却真的塞不下了。 “水果先冰起来,明天再吃好了。” “至少吃几颗西红柿嘛。”任墨远游说道。 先前他把戒指埋在这水果拼盘中间的西红柿堆中,若她不吃就发现不了惊喜。 “真的吃不下了,你吃就好。”她挥挥手,谢绝他的好意。 任墨远眉头一蹙。这下得赶紧把戒指拿出来,直接求婚算了,不要多此一举玩把戏。 他欲将置在她桌前的水果拼盘端回厨房再拿出戒指,这时她也正巧起身,“我帮忙收拾碗盘。” 无预警地,她碰撞到他一手端起的水果拼盘。他手一滑,盘子连同一堆水果摔在地扳上,发出一串声响。 “啊!抱歉!”她惊楞了下,忙道歉。却见他脸色一变,弯身捡拾一地的水果切片和小西红柿。 “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也想吃,但真的吃不下。”以为他不悦,她急着解释,边弯身帮忙捡拾,又道:“洗一洗还可以吃。” 方才应该吃一两片捧个场,柱费他把水果切得这么仔细,结果西瓜摔烂好几片。 任墨远没回应,只专注盯着地扳,匆匆将水果一一捡起放置到没摔破的塑料水果盘里。 没有?他惊楞。散落一地的水果差不多要捡完了,却不见那枚最重要的戒指。 他蹲在地上,扩大搜寻范围,从这方绕到餐桌下,又往每张餐椅下找寻。 “都捡起来了,待会这些水果再用开水冲洗过,我先去拿拖把把地上拖一下。”顾千薇端起水果盘说道,奇怪他还蹲在地上干么。 “不要拿拖把,你别乱动!”任墨远急声说,仍低头搜寻餐桌四围的地扳,见不到戒指,他不免心急起来。 “呃?”顾千薇被他的话惊楞住。 第十一章 “你在找什么?”他感觉不像在找掉落的水果。 “戒指。”他脱口说道。已趴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往橱拒底下探看。 “嗄?”她一怔。哪来的戒指?“你什么时候戴了戒指?”他跟她都没有戴饰品的习惯啊。 “前两天才买的,我放在水果盘的西红柿堆里。”他抬起头看她,这下不仅没能制造惊喜,更怕遗失重要物品,无法向她求婚。 闻言,她瞠眸一惊。难道是……霎时枰然急跳。 她赶紧蹲下来,跟着他一起找寻那枚她已等候许久的重要戒指。 两人就趴在地上,从餐桌这方一路往相连的厨房找去,还拿出手电筒照拒子、冰箱和梳理台下方,找到两人都满头大汗,依然一无所获。 “你去休息,我继续找。”见她跟着自己趴跪到膝盖痛麻,他深感歉疚。 “还是先一起起来休息一下,既然掉在家里迟早能找出来。”她理性说道,也许两人太心急,反倒有盲点。 他只好拉她起身,先往餐椅落坐休息片刻。 此刻他垂头丧气,无比气馁与失落,原本应是浪漫惊喜的求婚行动,不料竟弄得两人皆狼狈。“抱歉。” “为什么道歉?你想跟我说的不是这句话吧?”顾千薇提醒。眼下她不介意有无戒指,只想听他说出重要的话。 他抬眸看她,仍无精打采地道:“没有戒指,我拿什么向你求婚?”心想还是明天来个大扫除,把家具全搬开,再彻底找寻一番。 “拿你的真心诚意啊!”她笑盈盈地说。即使他没准备求婚戒,只要他开口,重生的她便会毫不犹豫点头。 闻言,他黑眸一亮,立刻振奋起精神。看她这态度,俨然要答应他尚未出口的要求了! “千薇,你……我们……我们……”他心情激动,可一开口,早想好的浪漫求婚词全不见了,只能支支吾吾。 她见状还故意糗他,“身为业务主任居然会口吃啊?”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紧张口吃,不免感到惊奇。 “都怪我预想的计划乱了套,这下不知怎么自然表现了。”任墨远伸手爬爬发,没好气地说。 她拉过他的手,一双柔荑握住他大掌,一欢美目望着他的黑眸,粉唇轻扬,柔声说:“墨远,我愿意。”等不及他开口,她直接主动示意。 “还是我想错你要说的话?”见他惊楞,她故意反问。 她不需要他精心布局的求婚行动,不用他说什么浪漫台词,只要他有想娶她的意愿,她已迫不及待要应诺。 “当然没有。”他倏地心口澎湃,一双大掌转而将她一双柔荑包覆其中,情绪激动道:“千薇,嫁给我,让我在未来也能一直、一直牵你这双手!” 闻言,她心中感动,唇瓣高扬,用力点头道:“好!” 他倾身,吻住她高扬的唇瓣,万分欣喜她答应他的求婚。 他搂抱着她,两人深情绵密地热吻着,他大掌不由得爱抚着她,将她上衣缓缓撩高。 忽地,地板传来东西掉落的轻微声响,声音虽细微,可缠吻中的两人竟同时都注意到,不由得张眼惊愕。 任墨远忙转头看向地板,一个小小的银色闪亮物品教他顿时一阵惊喜。 他弯身捡起这枚两人遍寻不着的戒指,转而开心地展现在她眼前。 顾千薇恍然大悟,原来先前在她起身不甚撞到他一手端起的水果拼盘,将水果摔落一地时,藏在里面的戒指竟顺势掉进她上衣口袋,这才任两人找得满头大汗也找不着。 惊诧后她不禁轻笑出声,道:“看来这戒指是想躲起来,看你没有它还有没有勇气向我求婚。” “是喔!这戒指这么皮,那只能赶快套进你手指,以免它又跑掉。”任墨远顺应她的玩笑话,随即拉起她右手,将戒指套进无名指。 她低头望着指间的戒指,内心一阵动容。 尽管她不介意有无戒指,可她过去三十七年从没被套牢过,这一刻不由得情绪激动。 “我知道你不想太早婚,但我想早点将你订下来,过两年,等我多存些积蓄,经济宽裕些,我们再结婚好吗?”他温言说道。很讶异她轻易答应他的求婚,因之前两人曾提过结婚年龄话题,她俨然一副要过三十岁再议的晚婚态度。 他虽升上业务主任,但仍觉经济上不够提供她结婚保障,他会更努力工作,在将来给她安定的生活保障。 她眼眶漫上水雾,感动地点点头。 其实,现在的她不介意早婚,若他开口说要结婚,她不会计较他经济收入,而是会欣然答应和他提早共组家庭。 因为,那是她重生后最终的梦想及愿望。 这日任墨远在晚上七点回到住处,看见顾千薇置身厨房梳理台前的身影,不禁若有所思。 顾千薇端起汤锅,回身见他站在门口处,微笑地说:“可以开饭了。”两人已有两天没能一起吃晚饭。 他上前一步替她端过热汤锅,转往一旁餐桌放置。 稍后,两人坐在餐桌前一起用晚餐。 “这阵子都没听你要加班,好像也没把工作带回家?”任墨远忍不住探问,近两个月没听她提及任何广告case的事,不清楚她工作上有无问题。 自他升上业务主任,顺利求婚成功,他更要求自己在工作上有好表现,销售业绩更上一层楼,因此常利用晚上时间拜访客户,即使没额外工作行程,也不太能准时下班,是以都由她负责晚餐,而她竟能持续这么长时间每天在傍晚六点左右就能下班回到家,让他深觉困惑。 “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瓶颈?”他又问。虽不喜欢她过去被工作占据太多时间和心思,可她太过居家,教他忍不住再度询问她的异常。 “没有啊!还算顺利。”她轻松笑说。 尽管只能接手预算不大的case,但没有好胜心与力求升迁的欲 - 望作祟后,她及倒能以轻松心态面对喜欢的工作,很满意目前状况。 “我想,拼事业的事还是交给你去表现,我累怕了。”她实话实说。不仅无意再当女强人,更愿当个被他庇护的小女人。 “不过,你也不用太有压力,我不会逼你一定要往上爬。”她微笑澄清。 以前曾因他对工作不够热衷心生怨言,不满他的薪水比她低,现在他即使仍从容面对工作,她也绝不会埋怨他不求上进,只图稳定平凡的生活。 生命走过一遭,她很清楚人生重要的是什么。 追求金钱名利到头来不过一场空,物欲享受填补不了内心的空虚,珍惜把握身边重要的人,能与相爱的他一起共度,那才是幸福聪明的抉择。 “你若不能回来吃晚餐,在外面也别错过用餐时间,中午如果外出谈生意拜访客户,也要记得按时吃饭,三餐定时很重要。”她不由得对他叮吃起来,就怕他可能重蹈她的覆辙。 闻言,他微怔。“这些话以前好像是我对你再三提醒的?”语毕,莞尔一笑。 “所以你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乖乖吃饭喽?”她笑问。 “我倒想向你询问你这阵子的饮食状况。”比起自己,他更挂心她不懂得照顾自己。现在她虽会烹饪,但若他没能回来吃晚餐,她便不会下厨,一个人简单解决一餐。 “你放心,现在我很在意三餐,还买了养生保健的书,最近也开始尝试慢跑。”过去她太消耗自己的身体,这次要好好爱护。 从来没时间运动也不爱运动的她买了双慢跑鞋,在下班后换上,到附近公园跑两圈才回来做饭。”他会晚归,她则加长慢跑时间,直至六点半左右才顺道去吃晚餐。 “你有在慢跑?”任墨远不免讶异。 “才开始几天而已,想说至少持续一个月再向你报告。”她有些尴尬地说。目前状况还不值得夸“那很好。”他欣慰道。想了下,又说:“我有一份广告文稿想问问你的意见。”原本犹豫该不该把这工作带回来找她商谈,听她告知她目前工作轻松没压力,他这才放心提起。“你要负责广告?”她疑问。他不是只负责销售业务? “公司一套意大利新系列厨具要拍支电视广告,配合的广告公司已拟出广告文案和分镜脚本,经理希望找人代言,把这份差事交给我。”因是广告相关,才想找专业的她给意见,尽管他心里已有第一人选。 饭后,他拿出一份文件夹,先就广告内容和她坐在沙发上讨论起来。 “你会不会觉得这唯一的一句台词有点太文艺?”看过内容后他便有些存疑。 “意大利欧罗精品,顶级厨具的时尚美学,提升生活品味。”她念出台词,轻颔首附和道:“是有点文艺,这比较适合平面广告标题,若要做为电视播放的广告词,也许换一下……”思忖了下,顺口说道:“欧罗厨具,品味独特,让家更有味道。” “这个好!”她一说完,任墨远立时拍手赞道:“就改这句。” “呃?我只是打个比喻,这广告又不是我拟的。”哪能因她一句话,他就轻易做更改。 “你这句比较适合搬上电视屏幕。既能强调这套厨具的艺术感,且一语双关,亲切点明家的味道是由厨房所散发出的。”任墨远非常认同她脱口而出的灵感。“你私下想对我狗腿就算了,我可不是真要卖弄,也没想批评修改别家广告公司设计师的case。”她不禁澄清。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虽说这份广告文案已通过,但在广告开拍前,身为委托人的我方仍有权要求修改,甚至是以我方的意见为优先,这也是经理交给我这差事时授权的,当然还是会向上呈,问完他的意见再做定夺。”他要她尽量表达意见,也提出他对分镜脚本其中一两幕不甚满意的看法。 她于是放胆提出她的观点,就着既有方向做些微调整。 任墨远频频点头,也许修改不大,可经她一指点,感觉呈现出的效果会更完美。 “嗯,就这样喽!我的拙见你再向你们经理说明,若没采用维持原样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她笑笑地强调,又道:“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讨论广告case。”她以为双方工作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居然有能一起探讨研究的共通点,就算只是个案,仍令她觉得难得,心情很偷快。 “经理一定会赞同的。只不过这最重要的人代言……”他抬眸看她,踌躇着是否要直接向她开。”。 “我不都替你列出适合这广告代言的女件外表和形象了?你们公司内部或身边周遭有无适合的,要不只能在路上找人了。” “我早有合适人选。”他看着她道。 “那不就解决了?看你还一脸苦恼。”她食指指着他皱起的眉心,好笑道。 “人是有了,且是万中之选,就怕她不答应。”他仍蹙着眉心。 “你们代言预算多少?” “预算不少,足足能让二线明星或专业模特儿。经理之所以想找常人,就是为了能如产品一般强调独特品味,不要屏幕前众所皆知、或已代言不同厂商产品的专业者。”他解释道。 第十二章 “那还有什么问题?有钱还怕请不动?何况现在许多人向往能在银幕上露脸,也许连免费都愿意呢!”她笑说。 “包括你?”他及问。 “呃?”她怔了下,倏地张大丽眸惊道:“该不会……你相中我?!” “外型美丽独具个性,落落大方,贤慧有气质,知性又感性。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人选。”他如实说。 “嘿,你嘴巴也太甜了吧!”她微羞地睐他一眼。她替他列出的广告代言人选,条件可没这么完美 “我是实话实说。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工作有智慧,在家又贤慧,完美得无可挑剔。要你来当这套品味独特的意大利厨具代言,唯一该担心的缺点是怕你抢了厨具风采,成为主角。”他继续不吝啬称赞她。 她听了,双颊微红,失笑道:“才当业务主任多久,嘴巴真是不得了。”这么能言善道,说得跟真的一样。 “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嘴巴很厉害?”他朝她眨眨眼,刻意说得暧昧。 他明显的调情教她脸一热,拍打下他手臂,嗔道:“不正经!” “我是真的认为你适合来拍这支广告,或者,你公司有规定不能兼差?”他探问。 “并没有,不过我倒觉雅芸学姐的外型气质比较适合。”她公正推荐心中人选。 杨雅芸虽非亮眼美女,却是小家碧玉型的,外貌不错,且她性格温雅柔顺,代言厨具广告形象更合“喂,现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她无端提起杨雅芸,任墨远心中警铃大响。“该不会你还在介意她跟我有联络?” 两人在月初一起前往参加对方婚宴,而杨雅芸与丈夫蜜月旅行回来几日后,约他见面送上伴手礼,那日回来他把礼盒交给她,她并没出现异样,还问他是否需要回礼。 “没有啊!难道你还当我是会随便乱吃醋的女人?”她白他一眼,认为他有点反应过度。 在她前生时汪飒仪曾告诉她,杨雅芸替他公司代理的厨具代言过一支广告,这才让她更想到对方,也觉得对方是不二人选。 “雅芸都结婚了,现在有新家庭要顾,怎么可能找她来代言?就算她未婚,我也完全没考虑到她。” 打从一看到这支广告文案,他脑中便只浮现千薇,加上今晚回来在厨房看见她忙碌的身影,更觉代言人非她莫属,无论如何都想劝服她答应。 在他一番苦口婆心游说下,她被说动了,有些跃跃欲试。 若是以前的她,无论报酬多少,她是绝不会想接触被她视如花瓶的模特儿工作。现在却想顺应他的期望,也想看看自己是否真如他所言,能表现优雅居家、娴淑形象,将这支广告拍好。 虽是首次拍电视广告,但顾千薇在过去事业风光时早习惯接触镁光灯,在镜头前完全没有紧张羞涩,落落大方的表现让广告拍摄非常顺利,掌镜的导演还怀疑她不是纯常人。 她的外型很亮丽,身材高挑窈宛,气质成熟,十足具有明星优势。 在摄影拥全程观看广告拍摄的任墨远,对她出乎预料的完美表现更感赞叹,认识、交往这么久,他竟没发觉她有这方面天赋。 没多久,这支广告在电视播放,成功的广告效果为新系列厨具带来极佳销售量,而她更受到许多人注目,在网路上被广为讨论。 甚至有经纪公司找上她,欲谈签约合作;不仅如此,还出现了积极的追求者。 顾千薇万万没料到,一支广告会替她带来这么多后续麻烦纠葛。 “千薇,那个元荣的少东又来站岗了。”下班后先行离开的一位同事,打电话向人在公司的她通顾千薇一听,秀眉一蹙,感到非常困扰。 自她拍摄代言的广告在电视播放,陆续有不少人向代理商探问她的来历,而其中就属一位积极的仰慕者曾建彰最令她困扰。 对方一查出她在华联广告公司担任广告设计师工作,立刻捧着花束登门造访,因那人是与公司有长年合作的大客户,她不便得罪,只能适度地交际应对。 岂料对方接二连三约她吃饭不成,索性更热络地跑来公司楼下等她下班,令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几次她不是留在公司找事加班,就是拉个女同事作陪,假装和同事有约,再请同事陪她一起步行去搭捷运,或请开车的女同事载送一程,想办法找理由谢绝对方接送约吃饭的好意。 顾千薇向报信的同事道声谢,转而看向办公室另一同事,问道:“佳慧,今天能再搭你的便车吗?”顾虑搭男同事的车可能引起不必要麻烦,她只能找有开车的王佳慧帮忙。 “曾少东又来堵你了?”王佳慧无奈地摇摇头。“他还真不死心,你不是跟他说有男友,也已订婚了吗?” “就有人这么自负,仗势自己身价有个几亿,以为条件大好,一堆女人想主动攀附,更遑论他若殷勤追女人,没人会真的拒绝,而我迟早会被打动选择他。”顾千薇被对方缠得心烦,也对他的自负言语很反感。 刚开始,她还会和颜悦色应对,跟对方在电话中闲谈几句,把对方委由花店送来的花束收下,却是把其当成厂商送的留在办公室装饰。 之后她逐渐察觉对方心态有异,一看是那人来电,索性当做漏接,而他居然改打公司电话,在上班时间打到办公室找她。 她只能向对方委婉表示不方便用公司电话聊天,希望他别再打到公司来,也再度向对方婉拒追求好意,表明相见恨晚,她其实已与男友有婚约。 没想到她已经这么明白表示自己非单身,对方不仅不死心,还乐观言明只要她没结婚,就仍有选择机会,他对自身条件有信心,要她也给自己更好的选择。 她当下差点脱口骂对方厚脸皮,想直接挂掉电话,无奈碍于对方身份,她只能一笑置之,再次谢绝他的赏识。 “今天是能再载你一回,不过明天可能就无法为你解危,我下午要去厂商那里比稿,不会再回公司。”王佳慧说道。一开始因千薇被公司往来的厂商少东追求,几个同事还对她表示钦羡,且故意开她玩笑,猜说说不定她将来有机会嫁进豪门,当元荣少奶奶。 只不过当她被对方太积极纠缠后,大家纷纷对她心生同情。对她而言,这可不是一朵好花,且还不容易直接斩断。 “谁让你那支广告拍得那么出色,连我老公看了都说想娶回家。”王佳慧忍不住又提,语气间倒也不是吃味。 “饶了我吧!”顾千薇翻白眼。“你知道广告都是骗人的。”她好笑地说。 当初广告一在电视播放,她立即在公司引起大话题,与她共事的同事和上司皆大感意外身为广告设计师的她竟会跃上电视屏幕,成为进口厨具代言人! 广告中的她比他们所认识的更为明亮美丽,优雅娴淑、气质满分,直可媲美为知名家电代言的美丽名媛,莫怪她会引发讨论,被少东热烈追求。 “没有骗很大,你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美女。而且这几个月来,你个性没过去那么锐利,温和许多。”自她进公司便和她共识的王佳慧笑道。 “谢谢你的称赞。”顾千薇只能再度翻翻白眼。 “对了,你未婚夫出差还没回来?”先前建议她近日不妨请未婚夫来接送,看能不能打退对方的一厢情愿。 “明天就回来了,我会要他来解危的。”她无奈一笑。 她一直没向墨远告知遇上疯狂追求者,先前是认为自己能应对,只当对方是一时兴起的粉丝,不想向墨远提及也是怕他可能介怀。 之后墨远便被公司总经理钦点一起前往意大利出差,拜访所代理的厨具公司。 因这是刚升上总店门市业务主任的他第一次陪上司出差,她更不想让他担忧,在他出差期间,虽曾打过两三次电话给她询问近况,她也没向他告知近日遇上的困扰与麻烦。 如今,出差十天的他将在明天上午回台湾,她只能向他寻求解决之道。 翌日下班前,顾千薇手机传来简讯,任墨远告知自己人已到达她公司大楼,准备接她下班。 她回复简讯,随后收拾桌上东西,粉唇轻扬,内心偷悦。 不久前,曾建彰才拨她手机,告知今天仍会等她给予吃晚餐的机会。她委婉表示出差回来的未婚夫会来接她,心想对方该会识相离开了吧! 回想中午吃饭时,墨远打电话给她,说他人已到机场,她于是向他如实告知追求者的事,要他下班后开车来接她。 手机那头,任墨远在听到当下怔愕片刻,之后闷声表示他会准时到达。 闻言,她不禁心生一抹担心,分开十日的他会不会因此而吃味不高兴? 不久,她搭电梯下楼,走出商业大楼门外,小心探看左右两旁马路,寻找是否有墨远的房车身影。 忽地,她视线被一大束鲜花遮挡,她先是一惊,还以为是任墨远久违的浪漫举动,不料下一瞬,开口的男声令她心中一突“顾小姐,今天可否赏脸?我想请你去黛尔饭店位于五十二楼的法国餐厅吃晚餐,边享用米其林三星高档料理,还能边欣赏大台北夜景。那里可是两个月前就要订位,不过只要我打通电话,马上能入席。”曾建彰表现阔绰,自以为帅气浪漫,一手递上大花束,一手撑在她旁边的柱子。 顾千薇没料到他竟还来站岗,即使内心及感,很想一手挥开眼前的大花束,又想到他身份,只能强牵出一抹笑,“很抱歉,曾先生,我未婚夫来接我了。” “是吗?人在哪里?该不会你目前根本没对象,是想试探我的诚意?”曾建彰一见她独自步出商业大楼,便觉有机可乘,立即上前拦住她。 她虽接连拒绝他且告知已有未婚夫,却没令他退却,反更心生挑战欲,对她更志在必得。 再说连日来都没看见她口口声声强调的未婚夫出现,皆是与女同事离开,甚至几度搭女同事的车,令他不免要对他怀疑,她说有未婚夫只是幌子,以为她是要考验他追求的诚意。 顾千薇因他说词一怔,他怎么会如此自我感觉良好? “被我说中了?”以为她怔愕神情是被他猜中她的心机,他笑笑道:“没关系,你是特别的女人,值得我费心追求,我会拿出最大耐心和真诚让你相信我对你的爱慕不是短暂热情。”他的告白教顾千薇更惊诧,内心不由得害怕,才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一道沉闷男声从上方落下“先生,你找我老婆做什么?” 顾千薇惊愕地抬头,就见高对方半颗头的任墨远站在曾建彰身后,凛着一张俊容。 曾建彰转头,看向外型俊朗高挑的男人,不由得微蹙起眉。 “抱歉,找不到停车位。”任墨远转而对未婚妻说道。 他前一刻便已到达,因找不到停车位所以在附近绕两圈,怕她已准时下班,这才又绕回她公司大楼前。 第十三章 不料人才到,就见一个男人手捧花束走向才步出大楼的她,他一紧张,顾不得违规,将车停在一旁红线,匆匆便奔上前,还听到那男人自大的话,令他顿生恼意。 “我车乱停,快走吧!”他长臂探向她,将她拉了过来,一手刻意亲昵地搂住她腰际。 他转而对曾建彰口气不悦地道:“我不管你是谁,她是我的老婆,请你别再打扰她。”直接便将她正名,宣示所有权。 也许未婚妻因对方是公司客户不便得罪,但他毋须顾忌,不管对方是少东或王子,敢觊觎他未来老婆就罪不可赦! 说完,他搂着她,匆匆步往停在不远处的房车。 曾建彰见心仪的女人被另一男人亲密带离,他脸色一沉,眼带怒火。 “真抱歉,我请不起能看夜景的米其林三星。”车上,任墨远闷声说。 顾千薇先是一怔,斜眼偷瞄正开车的他,轻声问:“你……生气了?” “你认为我该不该生气?”视线凝着挡风玻璃专注开车,任墨远声音依然很闷。 “对不起,可是我也很苦恼,是受害者耶!”她故作可怜神情,搏取他同情。 “既然苦恼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事早在他出差前就发生,而他在国外几度打电话回来问她近况,她竟只字未提,这才令他心生不快,另一方面也因她被积极追求而心生醋童。 “我不想增加你的困扰,也怕你胡思乱想,没想到他一直不死心,只好请你出面。”她解释道。 “你瞒着我,才会让我不得不胡思乱想。”他微恼地说。 他不过出国十日,未婚妻身边就出现热切的追求者,她的魅力令他不令.心生隐忧,恨不得尽快将她娶回家,杜绝旁人觊觎。 “你该不会认为我有异心?”细眉一蹙,不满他语带一抹不信任。 “对方可是大公司少东。”他故意酸道。 “那又怎样?你以为我会见钱眼开?”他的话教她更觉不高兴,不禁负气道:“既然你这么想,那停车,我去跟对方吃米其林三星顺你的意!”她侧身作势要开车门。 想不到,行进中的车真的停止不动了。 她一楞,转头看他,讶异他真要放她半路下车?! “红灯了。”任墨远提醒。看出她惊愕神情,显然误解他停车动机。 他搐搐头,有些歉然道:“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我只是吃醋,情绪一时不能控制。”两人交往这么多年,她外型亮丽,即使有男友,也曾出现追求者,但她冷然的表现轻易就令想追求的异性退缩,如今因她个性柔和许多,竟任追求者纠缠不休,这才令他吃味不已。 “吃什么醋?他又不是我的柔。”她面露嫌弃地撤撤嘴,随即好笑地道:“你刚才不是大刺刺宣示主权了?” 他方才明明说得自信又超man的,没想到会因吃醋而不安。 “我半点都不稀罕米其林三星,我早有专属的五星级主厨了。他才是我爱不释手,永远吃不腻的好柔。”她笑笑又说。 侧过身,一欢美臂圈住他颈项,将他拉向她,直接献上一吻,安定他的心。 他倏地瞠眸,无比意外她会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在车子里直接吻他! “叭叭!”后方传来喇叭声,催促号志灯已转为绿灯,前方车辆该通行了。 任墨远不得不踩油门前进,心绪却因她突如其来的一记热吻波澜起伏。 “回去先把你吃干抹净,我再做饭给你吃。”他直言宣告。 前一刻的醋劲瞬间被她轻易挑起的欲火所取代,两人分开十日,已快大半个月没能好好缠绵恩爱。 “先专心开车,回去随你便。”她拍拍他置在方向盘的手臂,顽皮说道。 她其实很想念他,这看似不长却觉漫长的数日分离,令她渴望他久违的炙热怀抱。 顾千薇以为经过任墨远向曾建彰直言呛声后,对方该要知难而退,不会再纠缠不清。 不料两日后,他又出现她公司,且是以谈工作为由正式来访,她在上班时间被创意副总监叫去小型会议室。 只不过她到时,曾建彰人已离开。 “千薇,元荣的曾先生说有个产品想指名由你负责广告企划,因他下午还有事无法在这里详谈,希望跟你约晚上时间再谈。”创意副总监郑秉诚见她进来,直接交代道。 她一怔。内心不由得一股火气上腾。对方未免太看小人,约她不成,竟以公事为由要上司命令她与他私下见面。 “很抱歉。”无法对上司迁怒,顾千薇先是低头致歉,再道:“我恐怕无能胜任,还是请副总监交给其他设计师负责。” 郑秉诚很意外她的回绝,面容一绷,不悦道:“都还没谈广告诉求你就说做不到?你以为自己还是张总监钦点的红人,有选择case的权利?”过去顾千薇因有总监提拔,加上她才能出众,接手的一些广告案都做得有声有色,在公司相对有一分自傲,这让原就与总监有嫌隙的他心生芥蒂。 孰料她后来会失宠,更因放弃一重要比稿机会而被总监冷冻,只如一般设计师般平顺地接些没什么挑战性、预算不高的小广告。就因这样,他才因她回绝工作认为她还想拿翘,所以更感不快。 “副总监误会了,我绝不是要挑选工作,是……”顿了下,她正视上司,只能如实道出自己的隐“曾先生想追求我,我已告知他有未婚夫且再三拒绝他的盛情,他仍不死心,我不想和他私下会谈是为避免额外纠葛,请副总监体谅。” 她自进公司便一直对总监张景琳心生崇拜与向往,可对副总监的为人却有许多意见,但他是上司,她只能在心里腹诽。 郑秉诚丝毫不体谅她的立场,反倒暗讽,“你未免太自抬身价,曾先生不过因时间忙,才利用吃晚饭时间找你谈公事,你若拒绝,可不只得罪曾先生,更会影响元荣企业每年委任我们广告公司策划广告的上千万预算。”他提醒着。 身为创意部门数十名设计师一员的她,没有得罪贵客的权利。 “晚上六点半,曾先生要你到位于南京东路三段的亚驿饭店六楼餐厅。你会赴约吧?”郑秉诚逼问。 顾千薇面有难色,但见副总监态度强硬,总监现在人又在美国出差,她一时没人能商量,只能听命目前的直属上司,莫可奈何点头同意。 心想大不了当应酬跟对方吃顿饭,若对方有谈及广告委托事宜便罢,若没有她之后也能理直气壮向副总监回报,拒绝下次再有私下见面要求。 下班前任墨远传简讯告知他因人仍在公司开会尚离不开,请她留在办公室等候一两个小时,他会尽快赶来接她下班。 她于是如实回复上司临时指派的差事,说明不得已要跟曾建彰吃顿饭谈广告case,希望他别吃味,而她一谈完工作,会自行搭计程车回去。 等待半响,没再收到未婚夫回讯,她不以为意,稍晚下班便搭车前往餐厅赴约。 人已在餐厅vip包厢等候的曾建彰,一见顾千薇被服务生领进来,立即笑容满面起身相迎。 顾千薇原以为约在开放的餐厅,不料却被带进包厢,她顿时后悔轻易答应上司来赴约。 只是人都来了,她又不好转头就走人,心想还是冷静地把话说清楚,饭也不用吃便可离开。 “曾先生,我们郑副总监说你有广告案要谈,请问是怎样的商品?有什么诉求方向?”她开门见山便问。看看桌面上摆了一束鲜花,显然不是约她谈公事。 “我是有案子要交由你负责,不过今晚先吃饭,那个改天再谈。”曾建彰示意服务生先做餐点推“真的很抱歉,曾先生,若你今晚无意谈工作,那恕我不便奉陪,改日曾先生有时间,我们在华联的会客室慢慢谈。”既然他直言没要谈公事,她也可表明离开的意图。 “等等。”他先唤住转头想走的她,转而又对一旁服务生交代,“那就两份a餐,帮我开一瓶cmteatou 一九九六。”服务生笑容满面应诺,随即退离包厢。 顾千薇因他自作主张与点的红酒感到讶异。一九九六年份的拉图堡红酒,即使只算是六年前馥制的酒,但出自五大堡顶级红酒一瓶也要几万元! “曾先生,我只能再度谢绝你的盛情。我已订婚不可能接受其他异性,请你不用再浪费时间。”她微绷丽容,清楚表明对未婚夫的忠页心志。 “我真欣赏你高洁的品格情操,也无意再自讨没趣,但能不能当是完成我的心愿?坐下来好好陪我吃顿饭,一圆我的追星梦,我就不再打扰你的生活。”曾建彰神情认真地说道。 “追星梦?”顾千薇因他说词纳闷,她又不是明星。“对我而言你比专业明星还亮丽有魅力,一支厨具广告就令我心醉神迷,可惜相见恨晚,无缘赢得芳心。”他无奈轻叹。 “能否圆圆我跟心中女神吃顿烛光晚餐的梦?那我便可满足无憾。”他一改先前自负又炫富的态度,难得说得谦逊,对她语带央求。 她因他态度大改而放松警戒,他又保证只要吃完这顿晚餐便不再纠缠,她终于答应奉陪。 出乎意料之外,他没再如之前三两句话便推销自己或向她示爱,只和她轻松闲聊,谈谈她的兴趣,问她为何想投入广告工作,又对首次接下电视广告有什么感触? 她从一开始被迫赴约的反感心情逐渐泰然自若,当他是客户或泛泛之交,自然地交际应酬。 当他替她斟酒,她没拒绝,举杯向他致意,并客套地希望元荣企业往后继续和华联广告合作偷快。 顾千薇酒量不差,可手中半杯红酒尚未饮完,她竟觉神智开始涣散,一股浓浓困意袭上。 怎么回事?她不可能才喝这样就醉……视线蒙陇间,她瞥见曾建彰唇角勾起一抹笑,顿时恍然大悟——她被下药了! 她是喝了酒才这样的,问题应该出在这里,但酒明明是由侍酒师开瓶,让他们先试饮一口才离开,所以他是在稍后为她斟酒、趁她不备时下药? “怎么,这么快就醉了?”曾建彰在她眼中变成两个,对方的声音也忽远忽近,听不清晰。 “我在这层楼订了房间,这就扶你去休息。”他起身走向她,探手便要将她拉起。 她摇头想及抗,偏偏浑身乏力,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自己太大意了!但她怎么会想到身为企业少东、又是公司客户的他竟是这种卑鄙小人。 “不……”她张嘴想喊叫,出口的声音却虚弱无力,甚至只能发出气音。 她内心害怕不已,喃喃喊着任墨远的名字,希望他来救她…… 不一会,她终究抵不过强力药效,闭上眼失去意识。 曾建彰将瘫软趴在桌面的她一把打横抱起。 望着怀里昏迷的美人,他唇角高扬,心绪亢奋。他低下头,先在她粉唇和颈窝舔吮了下。 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尽兴地尝尝她的滋味。他不允许他看上且花时间追求的宝贝轻易归属他人。 推开包厢门,他迈开大步,过了个转角便要将她带往走道另一头的房间。 第十四章 忽地,后方传来喝斥声,“站住!” 他才一回头,一只有力拳头迎面袭来,由他下巴往上挥出一记上钩拳。 他脑袋猛地一痛,头晕目眩,身体向后晃倒,不禁松落双手抱着的顾千薇。 而她被摔落在地前,另一欢手臂及时将她抉起,把昏迷瘫软的她紧紧拥住。 曾建彰坐倒在地,甩甩晕眩的脑袋,一手撑着墙面站起身,对出手的男人怒目相向。 “混帐!敢动手打我?我要告死你!”他怒不可遏。对方竟敢对他出手,还坏他好事?! “我倒想看看是谁告死谁?”任墨远一欢黑眸燃火,狼瞅着对方撂话道。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他恨不得将意图对千薇不轨的男人当场碎尸万段。 “你是不是误会了?搞不清楚状况就对我出拳,我要立刻去验伤,你等着接我的律师信!”曾建彰一手抚着发疼的下巴,对他灭吓道。 “误会?你这禽兽把千薇迷昏,打算对她伸出狼爪,这件事我不会善罢干休,不管你有什么背景,绝对要你付出代价!”任墨远愤然宣告,发誓要替千薇讨回公道! “顾小姐是喝醉了,我不过好心想送她回去,你却任意诬蔑我的人格,我会要律师再加你一条毁镑罪!”曾建彰仗势自己什么事都还没做,也尚未将人带进房间,理直气壮为自己申辩,又补充道:“而且,顾小姐跟我吃饭是心甘情愿,我半点都没有胁迫她。” “任意诬蔑吗?就算包厢内没有监视器,千薇喝的酒杯上也会有残留的证据。”知道千薇酒量并不差,任墨远说得笃定,对方肯定是在酒里下了药。 闻言,曾建彰脸色丕变,转身便想折返包厢,将证据全数消毁。 这时,包厢内走出餐厅主管及一名员工,他们手捧着大型塑料保鲜盒,里面是一瓶开封的红酒及两只还有些许酒液的酒杯。 他心一惊,想上前夺过证物,却被身后的任墨远扯住手臂。他回身想反击,任墨远却放开他,转而用两手搂住昏迷的顾千薇。 “你等着接法院通知!”任墨远再次向他撂话,接着将顾千薇打横抱起,大步往电梯那方走去。 尽管外表刚硬气怒发狠,但他一颗心因她安危害怕得狂跳不止。 万一再慢一步,他怀里的人儿便可能受到极可怕的伤害。 当千薇向他回简讯告知因上司要求,必须和曾建彰吃顿饭,讨论委托的广告工作,他虽极不赞同,却碍于置身会议中,不便打电话阻止她前往,一方面也是没想到会有立即的危险。 直到会议结束,他欲打电话问她是否仍在那间饭店,打算直接去接她,适巧接到她同事来电,内容令他惊愕不已—— “任先生吗?我是千薇的同事王佳慧,我刚才不经意听到我们副总监跟人讲电话……千薇很可能有危险,我打电话给她没接,你能不能赶去这里看看……”王佳慧语气紧张说道。 因之前曾在千薇介绍下和他见过面,又因他是代理进口厨具的业务,当时交给她一张名片,是以她才能联络到他。 任墨远一听骇住,立即开车直奔千薇赴约的地点,又想到那间饭店经理是他认识的客户,于是赶紧联络对方,告知女友在六楼的餐厅,可能遇上危险,拜托对方协助并通知该餐厅主管留意,做出应变处理。 当他匆匆赶到,就见那卑劣男人已将千薇迷昏带出包厢,正打算带往同层楼的房间,他愤而上前挥拳痛殴对方。 他将昏迷的她再度紧紧拥住,低头亲吻她发旋。 稍后,他驱车将她安然送回住处。 顾千薇冷汗涔涔,张嘴呓语,在床上不断挣扎,却觉四肢宛如被钉住般动弹不得,只能拚命摇头。 “不……不要……”她勉强发出声音,不断叫唤,“墨远……救我……”倏地,她张开眼,神情惊骇。 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她双手将身体环抱住,瑟缩颤抖。 她低头,看见身上衣服已被换过,顿时心一震,害怕已被那男人侵犯。 她心口一揪,眼眶盈满水雾,将头埋在膝盖间,难过低泣。 这时,门扳被推开,她一惊,尚未看清来人,便尖叫喊道:“不要!救命” 任墨远急奔向她,将手上端着的脸盆匆匆搁放一旁,弯身靠向曲膝坐在床上的她。 “千薇,没事了。”他伸手轻拍她的肩。 心有余悸的她低垂着头、紧闭上眼,只能再度喊叫“不要!” 一双手将自己上身紧紧环住。 “千薇,是我,没事了。”任墨远柔声安抚道。 因恶梦而持续惶恐的顾千薇这才听清他熟悉的声音。 她缓缓抬起头,张开眼望向声音来源,模糊泪眼望进一张熟悉脸孔,她眨眨满眼泪水,定定瞅着“墨远……”她低声唤道。 “是我。没事了,千薇,你在家里,很安全。”任墨远侧坐床沿,再度抬手,轻轻握住她轻颤的肩膀。 “我……我……”一见到他,她不由得又泪如泉诵。 “什么都没发生,我及时赶到,及时保护了你。”见她泪链链,他急声强调。 她望着他,皱着眉,抿抿唇。“真的……没发生?”不确定地颤声轻问。 “没有。”他再次回得笃定,坐在床沿将她轻搂向他。 “可是……他好像有碰到我的嘴……和颈子……”她身子忍不住一颤,在将失去意识之际,隐隐感受到一股恶心触感。 “你是作恶梦。”他亲亲她脸庞,温言安抚她惊俱心绪。“记得我碰你的感觉吗?”随即倾身向她,薄唇轻贴她有微凉的唇瓣,她惊魂未定,他只是温柔地、轻缓地浅尝着她的唇,他熟悉的气味和温度,前一刻极度慌乱的心弦渐渐安定。 他拥她入怀,大掌轻抚她的背,温柔地继续安抚她的情绪,直到她再度因体内未全退的药效陷入睡眠中。 他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见她脸色比先前平静许多,这才放心地在她额头落下轻吻。 顾千薇历劫归来,在家休息两日便恢复正常作息。 原本任墨远不赞同她去上班,要她先留职停薪,待这件意外后续处理好后再决定工作去留,可她认为在他的安慰之余,仍要勇敢面对,不能软弱的逃避。 当她一进公司,已出差回来的总监张景琳立即将她叫进个人办公室。 “千薇,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张景琳开门见山说道。 她未婚夫任墨远先前直接找上总经理谈话,为自己未婚妻因工作差点失身一事,要公司权力最高的总经理给个交代。 其实早在她出国前,便已暗中得知郑秉诚疑似收受厂商回扣的不法行为,总经理让她去趟美国,暂离总公司近一个月,将这边的创意部门完全交由身为副总监的郑秉诚负责,也是为了让他有机会露出马脚。 只是没想到对方恶劣到与曾建彰另做协议,而明知对方对顾千薇追求不成、心存歹念,还因对方提出的利益交换,不惜以上司身份命令,假藉工作为由,逼顾千薇与对方私下会面吃晚餐,差点引起无法收拾的可怕意外。 “我代公司先向你表达歉意。”张景琳朝她深深一鞠躬。 总监的行为教顾千薇惊愕。若要向她道歉,也该是逼她赴约的副总监才是。 张景琳接着向她告知一些内情,郑秉诚将被公司解职,且要追究他与厂商间的不法利益行为。 至于曾建彰,因查出他确实有对她在酒里下迷药之实,正待她这方提出起诉事宜,而对方已先派律师来过公司,希望看在两方有合作往来的分上从中协调,不将事态扩大,能私下和解。 “要起诉或和解,这全由身为受害人的你决定,我方不会出面,不,我会以保护自己下属的立场替你做证。”若她要提告,她会全面支持她,让她勇敢面对,将恶人绳之以法。 “这件事怎么处理为妥,你自己再斟酌。另外,公司的事,我想先向你解释,之前因你放弃比稿,错失大好的升迁机会,虽令我对你感到失望,却不代表我不再重视你所拥有的出色才能。 “这几个月你虽只经手预算不高的小广告,但你仍拿出认真和实力,广告表现效果皆得到厂商满意。我仍然看好你在广告界的未来发展,这次我出差回来便已打算升你为组长。”张景琳对她数月来的工作表现表示肯定。 原是过两日才会正式发布人事命令,因她遇到这起意外,于是先向她告知说明。 闻言,顾千薇内心不由得一阵感动。并非为升迁而高兴,是因她没被景仰的上司真的打入冷宫,这让已不在意事业前程发展的她大感安慰。 原本在任墨远支持下,她已决定向曾建彰提告,三番两次态度坚决地回绝他所派来谈和解的律师。 然而几日后,她不禁开始动摇,尤其在确实了解一些法律知识和法条刑责后,对于提告一事已不再那么坚定。 尽管握有曾建彰对她下迷药、意图不轨之实,但他只算未遂,加上有专属律师为他辩护,他最终所受处分也不会多严厉,而她这方却可能因此付出漫长时间和精神耗损。 若只她生活受影响,她也许还有一分坚持,要为身为女性的自己争口气,不甘轻易放过对方。 然而,她更顾虑到墨远。一旦她坚持提告,墨远定会陪她一起面对,两人将为了定曾建彰的罪,在未来一段很长时间都受困于这桩刑事案件,及复诉讼、必须一再上法院,重复同样的供词,墨远将因她而无法全心工作,生活也会大受影响。 她不想这种状况发生,既然自己并没真的受到重大伤害,没必要为此把两人未来生活弄得一团乱。 她不是畏惧对方的身份权势,更非妥协于对方提出的高额和解金,她只想和墨远平顺过日子,几经思虑后,她想同意和解。 她询问墨远的意见,他没太多异议,只道她做任何决定他都支持,并会陪着她、保护她。 重生的她经历了前生未曾有的危险,庆幸有他适时解救她,让她没因这意外真的受到大伤害,她没有心存一丝埋怨,及倒在事后回想,感到无比宽慰。 这次她所走的路一定会不同。 生命中肯定有不同的挑战等着她,不会平平顺顺,从此就能跟所爱的人幸福快乐。 但她知道自己这次选择正确,那些大风大浪都不会是一个人只身面对。 她有他,便不会害怕未来可能遇到的难关。 任墨远今晚加班晚归,一进门,看见坐在客厅等门的未婚妻有些欲言又止。 顾千薇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有件重要的事要报告,可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两人对视半晌,同声开口。 “墨远我——” “千薇我——” 两人同时怔了下,任墨远唇角一勾,摊摊手,表示女士优先。 “你先说好了。”顾千薇微微一笑。 “我有个升迁机会……”话未完,顾千薇便抢白。 “我也有个能表现大作为的机会。” “喔?你们总监要交给你大case了?”任墨远先问她的工作状况。 “嗯,广告预算有将近五百万,要为知名大厂新上市饮料拍一支电视广告,且预计远赴欧洲拍摄。 第十五章 三周内先向厂商提出完整的广告企划案,若比稿通过,将在之后三个月内完成广告拍摄及文宣并配合商品推销。”她先如实报告工作上的大事。 这是自她推掉最初那笔预算千万的比稿竞赛后,事隔一年有余,总监指名要她经手负责的大case。虽说这广告做成功,她也不会被派遣到美国分公司,却对她在总公司创意部门升迁很有帮助,是总监给她的另一个好机会。 “所以,那表示你未来三、四个月都会很忙碌?”他探问。如果这样,那他一段时间不常在北部,她应不会太介意。 他记得她曾要挑战预算千万的大case,为那工作连月劳心劳力,废寝忘食到体力不支而昏倒。而在那之前,她也屡屡因工作常加班,总要挑灯夜战,是后来这一年多,她作息才变得规律,常能准时下班,周末正常休假。 “如果接下这case挂了名,那确实会失去未来四个月的自由时间。”她淡笑,又说:“虽很高兴总监对我的期许与器重,但我明天还是得向她说抱歉拒绝了……”顾千薇无奈一笑。 “为什么?你怕不能回来替我做晚容?我现在也不是常能回家吃饭,你尽管去做想做的工作,不用顾虑我。”他语带鼓励道。 以前虽不喜欢她太过以工作为重,但现在她并不会如此,而他知道她其实很希望有机会承接大案件,能不受小额预算限制,恣意发挥创意、大方运用资源,做出大格局的代表作。 “不是晚餐问题,只能说现在时机不对。” 若在今天之前,她会很乐意接受挑战,不为升迁,是想尽兴表现自己在广告方面的才能,可借现在不行。 “时机不对?”他疑惑地问。打算告知她他将被派去南部的差,不料却听她说出另一件女塞“我……怀孕了。”她丽颜有些腼腆地说。 闻言,他神情怔楞,无比惊讶。 “怎么会?!”他浓眉一肘,因为她不想早婚,他过去一直谨慎地不要闹出人命,只不过……自她个性转变后很常主动,有时似乎就忘了安全措施。 他虽会戴套避孕,但怕有个万一,她以前也会吃避孕药,然而自她重生后,便没再吃药,甚至还曾期待发生“意外”。没想到,真的成真了。 今天,在总监向她告知将委任的案件后,她心情亢奋,跃跃欲试。之后听到同事提及月事,她才想到自己似乎也迟了。 过去曾有一两回,她因工作压力大而不正常,原没太在意,又怕有个万一,于是下班后直接去附近诊所做检查,没想到真的中奖! 她霎时兴奋又紧张,急着想打电话告诉他,后来又觉得该等他回来当面说才适宜。 原以为喜欢孩子的他得知意外会很高兴,没料他竟蹙眉,面露苦恼,令她纳闷。 “你……不想要?”即使是尚未排进计划中的意外,但能为他怀孕生子,是她今生最大的企盼。 “只能说,时机不对。”任墨远搔搔头,对突来的意外顿生苦恼,感到不知所措。 闻言,她心口轻抽了下,有些难过,也有些不高兴。“你若不想要,我自己抚养。”说着,她有些负气地自沙发站起身便要离开。 “我哪有说不想要?”任墨远忙拉住她手臂澄清。“那可是我们的孩子!你若不想留,我才真要苦恼。” 将她拉坐回沙发,大掌握住她肩头,柔声又道:“我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那表示我们必须现在就结婚,而我也要推掉公司调任的机会。” 她抬眸看他,因他说词微讶。 “千薇,我原本是想在工作上先拼出一番成绩,才好给你和孩子安定生活,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我们的小家伙想提早到来,那我一样非常期待他出世,只不过,我得放弃升迁的机会。”这事令他心生矛眉显出一抹苦恼。 一旦结婚有孩子,经济上该更宽裕才行,但她已经怀孕,他便不可能离开她去南部工作。 今天开完会,总经理将调派他到刚成立不久的高雄门市,让他以店长身份在那里任职半年,之后半年则是南北两边兼顾,高雄那边一星期只需过去两三次。 “你可以赴任啊!”她眨眨水眸,不明白他为何要辞退这个升迁的大好机会? 只是调任高雄,又不是美国。 她是因怀孕必须顾虑身体安危,不便胜任责任大、压力大且工作时间长的大案子,不得不拒绝能一展长才的好机会。 “虽说高雄不远,但我也不可能每天搭高铁往返,而初期很多事要处理,也许想每个周末回来都不太容易,留怀孕的你一个人在台北,我怎么放心?”回绝这次总经理的器重也许很可惜,但只要他持续努力表现,总还有其他升迁机会。 “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一听出他的担忧,她不免感到好笑。 她实际走过的年岁可是多他十二年,而过去十多年,她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都这么大了,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还娇柔,更需要人照顾呵宠?”他轻捏她秀鼻,语气宠溺地她确实比过去的她感觉脆弱、娇柔许多,令他不禁更生保护欲。 “那是……”顾千薇差点脱口道出重生后改变的缘由,险险把话顿住了,转而对他劝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跟宝宝的。你尽管去挑战工作新环境,要是假日你不方便回台北,我可以去高雄跟你团聚。”她希望身为男人的他能无后顾之忧在工作上打拼,而她则安分当个小女人,对事业不再有太大野心。 她柔荑轻贴仍平坦的腹部,神情无比满足。 她腹中正孕育着她和他的宝贝,那比她赢得工作成就更美好百倍。 任墨远因她的支持与期望,最后同意前往高雄就任。 在他调任之前,他赶紧先和她办妥结婚登记,并承诺待她生下孩子,他再好好补办两人婚宴及度蜜月事宜。 她不介意那些外在形式或享受,当她和他的名字烙印在彼此的身份证上,当她确确实实成为他的妻子,她感动得热泪盈眶,今生已别无所求。 之后任墨远前往高雄工作,除了每天打电话关心妻子状况,每个礼拜也会尽可能挪出时间返回台北一两次。 不仅如此,住在台南的任父任母也常跑来台北看媳妇,常是大包小包的补品带上来。 当初一听两个年轻人只是匆匆办登记,两老非常不认同,但顾虑千薇刚怀孕,身体状况确实不太方便准备婚礼的繁琐事宜,这才答应等孙子出生再补办宴席。 顾千薇感觉自己实在太幸福了,丈夫虽不常在身边,但对她和宝宝的关怀有增无减,而公公婆婆更将她视为亲女儿般照顾,这让过去一直缺乏父母亲情的她格外温暖感动。 腹中胎儿一天天成长,在足月后,她顺利生下一名健康白胖的男婴。 躺在医院病床上,她看着丈夫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小小宝贝,内心一阵激动。 初为人父的任墨远俊颜满是喜色,一再感谢她生产的辛苦。 她霎时眼眶迷蒙,两串热泪缓缓淌落。 他一见,惊愕住,收起脸上笑容,倾身急问:“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 她摇摇螓首,任泪水搰落,却牵起唇角,柔声说:“我好高兴、好感动,能替你生孩子……”说完,她喉咙一哽,再度滑下泪珠。 “傻瓜。”闻言,他欣慰一笑。抱着儿子侧坐床沿,对床上喜极而泣的她笑说:“都当妈妈了,不能这么爱哭,否则以后我要哄两个,很累的。”才说完,怀中的儿子很配合地张开小嘴,放声啼哭起他顿时慌乱,忙摇哄怀中的初生儿,不料儿子却愈哭愈大声。 她从床上坐起身,伸手接过孩子安抚,随即温柔地喂孩子喝奶。 二十七岁的她已为人母。这是过去的她不曾想过的人生,而今,她无比幸福。 之后,顾千薇毅然决然辞去工作,她想全心照顾孩子,乐意当个全职家庭主妇,偶尔凭着前生对大环境转变趋势的了解做些小投资,稍微贴补家用。 任墨远的事业一帆风顺,受到总经理器重的他职位不断高升,不仅担任总店经理,更兼任总经理特助,除常巡视全省各分店门市外,还会定期去公司设于泰国及马来西亚的几处分店营运据点视察,亦常陪总经理出差,到意大利和德国与所代理的厨具厂商做接洽。 虽然他工作愈来愈忙碌,对她和孩子依然很关爱,重要节日他也不曾忘记。 今天,是两人结婚四周年纪念日。他开车载她和三岁儿子前往位于新北市的一处大厦。 她因眼前这熟悉景物怔愕,稍后更惊诧得无法言语。“这里,是我想送给你跟儿子的新居。”任墨远掏出先前由中介那拿到的钥匙,开启这间公寓铁门,领妻子和儿子入内。 “房子也许不大,扣掉公设差不多剩三十坪,但比起我们先前租的公寓大多了,且这里周边环境不错,生活机能佳,这栋大厦也才兴建五年,房价还算公道,是我在诸多评比后最中意的一处,如果你也喜欢,我就订下了。”任墨远神情偷快地向她介绍。 顾千薇自踏进这公寓空间就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在听完丈夫打算买下这公寓,她心中更是激动,捂着嘴,身体不由得颤抖。 这里……这里是……这未免太过巧合! 这里是她前生凭自己能力在三十岁所购置的公寓啊! 如今,正是她重生后的三十岁。在她结婚四周年之际,丈夫千挑万选,选中这处公寓,作为一家三口将来的家。 “怎么样?还是你不满意?”以为妻子会大为惊喜,不料她不发一语、神情怪异,令原以为制造浪漫大礼的任墨远不免有些泄气。但他仍对妻子笑笑道:“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下订了,我们再看别的房子,以你的喜好为主。不过,房价大概订在这公寓价位上下,这是我衡量目前储蓄,足以付头期款,且收入方面支付每月房贷金额比较不会感到压力的购屋价。将来我若收入更高,或孩子多了需增加生活空间,再考虑换坪数大些的房子。”他以现实面分析,不想直接就买大空间公寓,增加房贷负担。 她轻摇螓首。自己不是不满意这里,是因曾有太多记忆、感触,心绪震撼,难以言语。 “我喜欢这里,我们就买这里。”她不禁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让她虽在相同环境,却不再是一个人生活,这里会有她所爱的他和儿子。 过去,她一心向往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为此目标靠一已之力奋斗,最终达成心愿。 然而在重生后和他结婚、共组家庭,且育有儿子后,她对有无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早没期盼,一家三口虽窝在租屋小公寓,却令她觉自己拥有的太多、太足够了。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给她和孩子一个稳定的家。 她不用靠自己拚命奋斗赚钱,就能住进这里,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教她对这多得的幸福感动得无以复加。 如果告诉他,她曾买下这里,一个人独住数年,享受优渥的物质生活,后来因故而卖掉,孑然一身地面对疾病与死亡,他会相信吗? 第十六章 摇了摇头,她忙抹去那凄凉景象。 前生的生活她完全不想再回顾,她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新生活,每一天都因美好而感恩。 过去曾是事业女强人的顾千薇,早已不知不觉成为娴淑顾家的贤妻良母。 她把孩子和家打理得很好,也很体贴工作日益忙碌的丈夫。 然而,当丈夫频繁应酬晚归,或经常出国出差,她逐渐没能照应到他的饮食和生活作息。本以为他会懂得照顾自己,只是这次见到出门两周才回国的丈夫,她不禁吓了一跳。他神情疲惫,气色不佳,且明显瘦了。 “这次出差压力很大吗?”她对深夜才回到家门的丈夫担忧问道。 “还好。”任墨远淡应。“家里都好吗?” 出门半个月,他仅打过两次国际电话回来,虽在外地工作繁忙,仍一直心系家里的妻儿。 “都好,我上周末才带浩为去台南看爸妈,他们也都很好,就是对这几个月你接连出国有点异议,要我注意你别被洋妞拐去。”她语带玩笑道。 “我爸妈对自己儿子这么不信任?”任墨远挑了下眉,神情略表不满。 “那你呢?也不疑你老公去觅西餐?”他边说边脱下西装外套。 “不担心你吃外食,就怕你吃得不健康。”她仰脸笑望他,实话实说。“你瘦了一圈,是不是忙到忘了吃饭?”一双柔荑贴上他瘦削的脸庞,秀眉轻蹙。 “没忘了吃饭,只是西餐不合胃口,尤其英国的食物真的很不好吃。下雪的冬天也没什么热食可选,害我肠胃很不能适应。”他有些无奈。 近几年虽陆续去欧洲出差好几回,但多是去意大利和德国,这是第一次总经理派才升任副总经理的他前往英国,参加英国厨具展,且与几间厨具大厂洽谈进口代理事宜。 过去两星期他确实很虐待自己肠胃,因食物不合又没时间自己下厨,常常是吃没几口就放弃,或因水土不合而吐过几回,怕她多操心,他也没交代这趟出差身体不适的症状。 “我好怀念台湾的食物,尤其老婆煮的。”他语带撒娇地道。 闻言,她这才放下一抹担忧,笑笑说:“那我去替你煮宵夜,想吃什么?” “不用太麻烦,简简单单的白粥就好。”他此刻最怀念单纯的料理。 “没问题,你先去洗个澡,出来就有热腾腾的白粥。”她微笑应诺。 “回家真好。”他倾身,在久违的爱妻粉唇落下一吻。“浩为睡了吧?我先去看看,好想他。”转而先去儿童房,看看半个月不见的五岁儿子。 稍晚,当顾千薇熬妥半锅白粥,又炒了两道青菜,打算去叫丈夫吃宵夜,不见他在卧房或浴室,却见他仍待在儿童房。 只见高大的他竟侧躺、半曲膝蜷在狭小的单人儿童床,一只手臂将躺在床中间的儿子护在臂弯下。 眼前画面教她好笑又感动。 她走上前,细细凝望床上一大一小、她最爱的两个男人。 她唇瓣弯弯,幸福得无以复加。 却没想到,她的幸福过没多久就受到命运的考验和打击…… 从英国出差回来都一个星期了,任墨远气色仍没变好,似乎食欲也没增加。 晚上应酬完回到家,才进门没两分钟,他便直奔厕所呕吐。 “今晚是不是喝太多了?”顾千薇拧条温热毛巾递给漱完口的丈夫擦拭。“你去客厅坐一下,我帮你煮个热汤。” 她随后倒杯温开水摆在茶几上,便转往厨房炖姜丝鱼汤。 接连三天,任墨远每晚回到家总是先直奔厕所呕吐,令顾千薇不免忧心忡忡。 “身体不舒服就别喝太多。”她忍不住叨念。 “没喝多少,今晚才一杯……”任墨远仰头靠坐在沙发,紧闭着眼,眉头紧拢,非常不舒服。 他酒量一向很好,以前也不曾喝到醉酒呕吐,怎么近来常常酒精一下肚,胃就及感不适,甚至还没喝酒,才刚吃完饭就觉胃痛,每天总要吃一两颗胃药。 一听他脱口道出胃痛,顾千薇不由得紧张起来,追问道:“胃痛多久了?之前怎么都没提?” “可能这阵子压力较大,只是过渡期。”他不以为意。 顾千薇想到丈夫在前往英国出差前几日,有一晚应酬回来身体不适而呕吐,因翌日他便恢复状况,也没宿醉后遗症,于是没特别在意。 但过去丈夫从不曾喝酒喝到吐,他酒量很好,也懂得节制,屡屡应酬交际总是适可而止,不曾喝到茫,更不曾出现醉吐的狼舰样。 只是丈夫先前去英国两个星期,回来瘦了一圈,他虽强调是因饮食不合才消瘦,现下她不由得将这前后症状做联想,感觉这样的情形有些熟悉。 倏地,她心口一重跳。 难道是…… 该不会前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重症,这次转嫁到工作过度的丈夫身上?! 这一揣测,她心口惶惶,霎时胆颤不已,从脚底窜上一股寒意。 “你快去医院检查,现在就去挂急诊!”她捉住他的手臂,焦急又心慌地说道。 任墨远张眼看她,意外她一脸焦虑慌乱。 “没事……吐完好多了。晚点若还不舒服,我吃颗胃药睡个觉,明天就状况无虞。”他说得轻松。 “不行!胃药、止痛药都不能再吃,明天请假,我跟你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胃痛呕吐不能轻忽。”她神情紧张,为他的身体状况忧心又害怕。 “没事,你别担心,我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他对忧心忡忡的妻子扯出一抹浅笑,要担忧过头的她放心。 “你不清楚!”她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语气也显得强硬。“明天就请假去看医生!” 他讶异她激动的反应,仍温言说道:“我明天要开会。这样吧,我答应你这几天暂时不喝酒,如果还有不适,再找时间去看医生。”尽管自己觉得无所谓,但见妻子如此忧虑,他只能向她承诺。 “身体健康比开会重要,先确认没大碍再继续工作。”她纠正一心在意工作的丈夫。 丈夫这几年在事业上非常卖力,一路升迁快速,如今三十五岁的他已是在台湾和东南亚拥有超过三十间展售门市营运据点的知名进口厨具代理公司的副总经理。 那也表示他所承受的压力和工作童迅速增加,一如以前的她一般,很可能为事业成就而赔上健康。 “我知道。我先去洗澡,你帮我拿换洗衣物好吗?”他轻拍妻子的肩,刻意要她服务,转移她的注意力。 顾千薇见状想再多说什么只能暂时作罢,心想明天定要好好劝他尽快就医并做健康检查。 胃癌末期。 接过检查报告,顾千薇顿觉一阵昏眩,浑身瘫软,是一旁的丈夫神色镇定地将她搀扶住。剩三个月生命……当医生无情宣告,她只觉世界崩塌,脚下踩的地板碎成一片片。 她身子摇摇晃晃,终于再没有站立之处,掉进黑暗深渊……她伸手想捉取附物,想求丈夫伸手拉住她,却见他的面容逐渐模糊,瞬间灰飞烟灭。 她呐喊、哭泣,却只是掉进更深、更黑的无底洞,连她的回声都传递不了……顾千薇身体一震,猛地张开眼,全身冷汗涔涔,脸上淌满热泪。 她侧过头,看见身旁睡卧的他,这才稍稍平复一些惊惶,随即将丈夫摇醒。 任墨远张开眼,感觉尚未天亮,不免纳闷妻子为何叫醒他。 “怎么了?”他坐起身,一手扭开床头灯,却见妻子满面泪痕,霎时讶异不已。 他搂住她肩头,轻声哄道:“作恶梦吗?没事了,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她泪眼蒙蒙瞅着他,心口抽紧。 如果,她的重生幸福要以他的生命做代价交换,那她宁可不要。 如果要他代她生病受死,她宁愿一个人在前生承受,孤单地死去,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他离她承受不了失去他的痛。 她偎进他胸怀,一欢小手紧紧捉扯他衣襟。 “你今天请假去看医生好不好?我怕恶梦会……”她顿住,不敢说出胃癌绝症诅咒他。 “只是短暂胃痛的小毛病没什么大不了,你竟然焦虑到作恶梦?”一听她恶梦根源是担心他健康隐忧,他有些无奈,却也感动她一心为他。 “拜托,去做检查。”她眉心轻揪,仰脸央求,一欢水眸盈满泪水。知道他怕她哭,此刻只能用眼泪说服他。 见状,任墨远马上投降。“好好好,我听你的,别再哭了。”他不得不答应妻子的要求,只能破例临时请个病假去医院就诊。 他最怕妻子掉泪,比起儿子哭泣还令他心疼且手足无措。 检查结果,医生判断是胃炎,吃药治疗并注意饮食便可。 但她仍不放心,要求自费做全身健检,尤其是肠胃方面更要详做各项检查。 “医生不都说只是胃发炎,吃几天药就好了,我身体没其他毛病,不用特地做全身健检。”任墨远认为妻子太过大惊小怪。 “都请假来医院了,就彻底做个检查,就当让我安心好吗?”顾千薇轻蹙眉心,向丈夫央求着。 前生她因长期饮食不正常引发胃痛,初期检查因是胃炎而疏忽,尽管后来不适症状益发严重,也因忙于工作没时间就医,一再以药物缓和症状,直到最后无法忍受不得不上医院,却已被诊断为胃癌末期一想到那病症,她心陡地一紧,害怕他会重蹈她覆辙。 任墨远原要拒绝,一见妻子又泫然欲泣,他害怕她的眼泪攻势,只能答应要求。 一整日,他做了各项检查,她脸上始终挂着担忧不安,他只能一再安抚她,不明白她为何因一个恶梦就犯神经质? 直到几日后,返回医院看检查报告,他的健康无虞,没有任何不好的细胞出现,她惊惶几日的心弦这才真正放松。 “太好了。”离开诊间,她将他检查报告的牛皮纸袋抱在怀里,无比宽慰地说。 “就说你瞎操心,你老公我的身体很健康,回去再让你彻底检查一番。”任墨远微倾身,在她耳边故竟说得暖眛。 见连日来满腹忧愁的妻子总算露出一抹轻松笑容,忍不住开她玩笑。 她没因他的话脸红心跳,竟在大庭广众下,转身就张臂搂住他。 他被她的动作惊住,一时无从及应。 “太好了,你的身体很健康。”她再次欣慰地说。仰脸看他,不由得对他谆谆叮咛起来,“以后三餐都要正常吃,尽量不要喝酒,尤其最近一个月一滴酒都不能沾。” “是是,都听你的。我们可以回家了吧?”面对妻子大刺刺在医院大厅搂抱他,他及倒万分不自在,不想继续引人注目,只想回家再跟妻子好好恩爱。 尽管丈夫的健康检查没大碍,顾千薇仍不敢大意,对他的饮食特别注意,甚至每天替他准备午餐。 任墨远没有异议,欣然接受爱妻便当,而每每应酬要被敬酒,他便把妻子搬出来,以惧妻为由,暂不能饮酒。 自儿子上幼稚园后,顾千薇便觉空闲时间多了,不禁有想工作的念头。 第十七章 她并非又萌生对事业的企图心,只是想帮忙分担一些家计,让丈夫不用那么辛劳,一肩扛起全家经济,原本的小投资早因孩子渐大而停止,加上他前阵子健康亮起红灯,这才有了想法。 “如果你是因空闲想工作我没什么意见,若是想分担家计那倒不必。我现在的待遇养家、付房贷还很有余裕,甚至多养一两个孩子也不成问题。”任墨远笑说,心里倒是很期望能多生个孩子。 闻言,她不免神情一黯。 她其实想再生个孩子,无奈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消息,他虽没特别提起,但她其实一直隐隐介怀着。 “我很想生,可是……”尽管丈夫没明说,但她知道他很想要女儿,每每看见朋友的女儿,他总是开心地又亲又抱。 尤其前几日,已育有两女的杨雅芸又生下一女,满月时请几个好友吃饭。席间丈夫不停逗弄小女娃,还一脸认真地说想认来当干女儿,要不就订下给自己儿子当未来媳妇。 这几年,他们与杨雅芸夫妇皆保持联络,刚开始是因杨雅芸曾陆续介绍几个朋友向丈夫买厨具,之后反倒是她和杨雅芸有密切来往,两人形同好姐妹,总是无话不谈。 “没关系,这种事顺其自然。”看出妻子面露一抹失望,任墨远拍拍她的肩,表示无所谓。 在儿子满两岁后,他们便有意再生第二胎,双方都没避孕,却始终没消息传出,怕妻子心生负担,对于第二胎的期盼他没再特别提起。 只不过避免不了父母三不五时的询问追踪,当他发觉妻子似有压力,遂向两老私下提醒,要他们别再刻意提起。 如今,他虽仍希望多个孩子,却完全不强求,若没有也无所谓。 他有个宝贝儿子,有个贤慧温柔的妻子,生活已是美满知足。 怎料,这日儿子从幼稚园回来,竟嚷着说要妹妹。 “妈味,威凯说他想要妹妹,跟他妈妈说,他妈妈后来就生一个妹妹给他。游老师也说,我的愿望要回家告诉妈妈才会实现。”五岁半的任浩为一脸认真地对妈妈要求。 顾千薇神情尴尬,看向坐一旁的丈夫,无法向儿子直接承诺。 “浩为,游老师只说对一半,还要跟爸爸说才行,要爸爸答应才会有妹妹。”不想妻子难为,他转移儿子的目标。 任浩为转而跑到爸爸身边,开口要求道:“那爸爸给我一个妹妹。” “为什么想要妹妹?” “因为一个人很无聊,有妹妹可以陪我玩。” “那你要答应爸爸,先乖乖听妈咪的话、乖乖写作业,在幼稚园不能跟同学吵架,我再考虑要不要实现你的愿望。”任墨远藉机和最近有些小叛逆的儿子谈条件,儿子一顽皮起来,温和的妻子总是拿他没辙。 “喔。”任浩为努努小嘴,勉强答应爸爸的条件。 深夜,躺在床上,顾千薇对丈夫稍早向儿子承诺的事不免在意起来。 “想什么?”沐浴完,踏进卧房准备跨上床铺的任墨远,发觉妻子望着天花板怔忡。 “如果……我一直不能给浩为生个妹妹或弟弟怎么办?” “你为这件事钻牛角尖?这可不像你。”任墨远语带安慰。随即勾唇笑说:“我这阵子多努力看看,如果没有,那就是我的问题,我会跟儿子做交代。”他一个翻身,将妻子困在身下。 原本只想顺其自然,却因妻子渴望再有孩子,他积极和她展开做人计划,甚至向身边亲友请教偏只不过,一年又过去了,成效未果。 当妻子提议想去医院做检查,他却不同意,不想为生子而影响生活,也劝她把这事看淡,别再苦恼烦心,否则将是本末倒置。 能不能再有孩子确实不重要,他们只要珍惜拥有的,一家三口平安健康、知足快乐,就是最大的幸虽曾心生无比企盼,但因丈夫的体谅,顾千薇也逐渐释怀,不再对生育之事耿耿于怀。 这日,任墨远回来,询问已离开工作数年的妻子有没有再次挑战广告工作的意愿。 “公司有一组英国厨具,要拍一支电视广告片及杂志的两页平面产品介绍,预算两百万,你要不要参加提案?” 尽管当初妻子为照顾孩子毅然决然离职,她这些年仍很关注广告业动向,屡屡看到电视广告,也会提出一些见解,或对该支广告的新颖表达赞赏。 他认为妻子仍对广告很有兴趣,近年来她为想再生育而苦恼,他觉若有工作目标,也能让妻子生活更充实,是以这次机会,他希望妻子争取看看。 “我一个人怎么做提案?”对丈夫的提议,顾千薇非常意外。就她所知,他们公司有配合的几间广告公司,哪轮得到她个人去做比稿竞争?“这次虽由我全权负责挑选广告公司,但也不能循私就做内定,我希望你也能提出广告企划案,与另两间广告商一起比稿,由公司包括我的几名干部评比做出选择。 “你现在虽没在知名广告公司任职,但我认为你有实力,宝刀未老,若顺利比稿成功,你也能找到配合的工作室或广告公司谈接案合作事宜。”任墨远对妻子鼓励道。 若她当年没因照顾家庭而离职,这些年持续在原广告公司发展,现在或许已是广告界知名红人。 原本还有些踌躇,但因丈夫支持,她拾起对广告曾有的自信,想重新自我挑战,在暌违广告界数年后,她再度投入热情,卯足全力认真发想创意。 幸运地,她的企划文稿得到一致性通过,她有点不敢置信,丈夫则对她再三保证,绝对没有放水。 她以个人能力赢得一笔预算两百万的广告case,之后寻找配合的各方人员,开始制作电视广告拍摄及杂志平面文稿。 不料开拍当日,原挑选出的代言模特儿因路上出了车祸没能到场,模特儿公司欲派其他人来递补,任墨远却开口要妻子上场。 顾千薇先是惊愕,却在导演及现场其他工作人员一致看好下,硬着头皮上场。 几年前,她曾担任过一次常人模特儿,为丈夫公司所代理的厨具拍摄广告。那支广告虽效果大好,她亦掀起被讨论的热潮,后因发生疯狂追求者事件,在那之后,即使有机会,她也没再接触过镜头、上过电视。 如今,她又一次成功担任广告代言,且是拍摄自己企划的广告,这双重成果令她成就感倍增。 数个月后,她再次有机会接下丈夫公司代理的厨具广告。 顾千薇没料到,当自己为家庭和孩子完全放弃工作,却能在多年后再度赢得工作机会,且是驾轻就熟,一帆风顺。 她接二连三接下丈夫公司代理的进口厨具广告,不知不觉间也成了他们公司专属的广告代言人。 她乐意身兼二职,自己策划广告,再化身代言,甚至上支广告因需有男主角,她索性邀丈夫一起入镜。第一次上镜头的丈夫表现落落大方,与其说是演戏,不如说是在表现真实生活中,他对妻子的深情体贴。 两人在广告中饰演甜蜜夫妻,置身在高雅时尚的厨具中,一起在厨房同心协力做顿温馨晚餐。 拍完广告,丈夫对她说,他梦想在不久的将来,两人能一起使用那套新系列意大利厨具,经常一起做晚餐。 尽管他有能力换新设备,但现在居住的厨房空间不够,要摆放那套进口厨具显得不足,等将来换新房子,再一起更换厨房设备。 她于是笑笑地和他承诺,将来他负责买新房子,而她买那套新厨具送他。 因陆续接下数件广告案又身兼代言模特儿,她累积的储蓄已能买下百万进口厨具有余。 她并不在意要扩大居住空间或提升厨房设备,但知道丈夫其实很想拥有一套欧式进口厨具,他始终都对厨具很情有独钟。 没多久,丈夫公司总经理因打算移民决定提早两年退休,在其总经理推荐及董事长认同丈夫能力下,四十岁的他升任总经理职位。 接下来两个月,丈夫先是到欧洲出差三个星期,陆续前往德国、意大利和英国,一一拜访厨具商,接着返国没两日,便又前往公司设于泰国、马来西亚的多处营运据点巡视一圈。 丈夫出差期间,适逢儿子放假,又因她正着手一件广告,公公婆婆于是要她将儿子带回台南,让他们代为照顾一个月,也藉机跟孙子多多相处。 以往暑假期间,她都会送儿子到婆家寄住一两个星期,让两老含怡弄孙,这次也就答应让儿子多住一段时间,多陪陪疼他的爷爷奶奶,她则在周末回婆家一趟,有时过夜一天,有时则当天往返。 星期六早上,她搭高铁回台南,一步出高铁站,迎接她的是炎炎烈日,她不由得有些晕眩,伸手遮挡刺眼的目光。 原本,她会由高铁站再搭一段车程约半小时的公车到婆家,现下因身体有些不适,于是招揽计程车前约莫二十分钟后到达婆家的巷子口,她选择在此下车,接着步行五分钟便可到婆家。 可才一下车,再度迎视外面艳阳,她又是一阵晕眩,甚至短短的车程已让她有些晕车不适。 她几乎不曾有晕车经验,此刻却突地嘴里泛酸,胃部翻搅,涌起想吐的冲动。 她只能加快脚步,匆匆往巷子里的婆家奔去。 透天的铁卷门敞开,纱门也未锁,她捂着嘴直接推门入内,不见客厅有人,便先往厕所奔进去。她弯身在马桶前,将已翻涌至咽喉的酸涩秽物一股脑儿吐出来。 她身体一阵虚软,跪坐在马桶前,不一会,另一波恶心感上涌,她再度呕出胃部残存液 体。 她按下冲水钮,头晕、胃痛极度难受,一时无力起身,仍跪坐在地上。 “妈咪?”一声低唤教她心惊了下。 她忙伸手抽几张面纸,匆匆擦拭因呕吐而渗出的泪水及嘴角脏污,这才转头看向门口。 “妈咪你怎么了?刚才为什么在吐?”十岁的任浩为一进门,就听到厕所这边传来呕吐声音,一走近就见门没关,而妈妈竟坐在地板上。 “爷爷奶奶不在?”顾千薇先问道。 “我刚刚跟他们出去才回来,他们在外面跟隔壁婆婆说话。你是不是要去看医生?”一见妈妈脸色不佳,他不禁担心。 “没事,妈咪只是晕车,一会就好了,你不要跟爷爷奶奶提起,知道吗?”顾千薇向儿子交代。 她心想这只是偶发事件,可能真是晕车所致,不想让公婆多操心,也怕他们一见她身体违和,马上就去宰鸡宰鸭,留她过夜替她餐餐进补。当初在婆家坐月子,她真的被食补、药补补到怕,而之后每每跟丈夫一起回婆家,婆婆也常会炖补给他们吃。 她站起身,又对儿子叮咛一次,这才转身在洗脸台前漱口、洗个脸。 “千薇回来啦?”当她才踏出厕所,公婆适巧步进屋里。任父先看见她身影唤道。 “我看你怎么又瘦了?墨远跟孩子都不在身边,是不是就随便吃一吃而已?”任母不由得叨念起来。 “没有啦!妈每次都这么说。”顾千薇轻笑。婆婆一直都觉得她太纤瘦,不符合老人家的健康标准。 第十八章 尽管她这个月来确实瘦了将近两公斤,可她不好实说,就怕婆婆多担心。 “感觉又比上礼拜瘦了一点,脸色也不太好。吃完中饭,我去后面捉只鸡,晚上炖个麻油鸡让你补补。”任母不放心说道。 顾千薇一听,胃部又是一阵恶心。 别说现在大热天没胃口,她原就不喜欢油油腻腻的麻油鸡,却因婆婆盛情总不好直言推拒。 “妈不用忙了,我晚上就要回去,明天还有事,今天不留下来住了。”她委婉说道,事前已告知今天会当天往返台北。 “吃完晚餐再走有什么差。”任母仍想留人。 “这种天吃什么麻油鸡?”任父提醒。“要补也得等秋天。” “爸说得对。”顾千薇忙笑着附和。 稍后她与公婆和儿子一起吃午餐,即使没胃口,但面对长辈殷勤布菜,她只能堆起笑意,勉强吃。 顾千薇在晚上八点返回台北住处。 原本婆婆留她吃完晚餐再回去,一方面没什么胃口,一方面身体仍有些不适,怕吃了晚餐又会被盛情的公婆拖延时间,仍决定在他们用餐前就离开。 离开前,儿子照例跟她搂抱亲吻道再见,明明下礼拜又能来看儿子,她竟莫名心生一股不舍,差点想开口将儿子一道接回家住。 此刻,她再度跪坐在马桶前,吐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身体痛苦之际,她特别想念儿子,真希望今晚已将他接回家。但她又不想这种狼狈虚弱的模样再被儿子瞧见。 稍后,她吃颗止痛药及胃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抚着隐隐抽疼的腹部,并没有立即就医挂急诊的打算。 她想着,是不是吃坏肚子或是中暑?抑或近来工作有些忙,身体疲累才会犯上晕车症状? 静谧的夜晚,她一个人独自待在这屋子,因身体不适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丈夫、儿子,她突地被一股孤寂包围。 那感受教她不由得忆起前生的情景。 里甩头,抹去那早离她远远的上辈子的事,她已许久不曾再想起前生的点点滴滴。 闭上眼久久,她终于不知不觉睡着了。 电话响起,她没听到;手机响起,她也没醒来。 另一头,出差在外的任墨远,每隔几日便会拨电话回家。 但今天因家里电话和妻子手机都没接,他于是改拨打到台南老家。 “爸爸,我是浩为。”那端,电话是被儿子给接起。 “浩为乖不乖,妈味也在那里吗?” “妈味今天有过来,晚上就回台北了。” “你在爷爷奶奶家有没有记得写暑假作业?”因妻子说过这次会让儿子在台南老家住上一个月,怕儿子一贪玩忘了该做的功课,于是叮咛道。 “有啊!我有给妈咪检查了。”任浩为说得有些得意。忽想到妈妈今天的状况,不免有些担心。 “爸爸,妈咪今天在厕所吐……”妈妈只交代他不能告诉爷爷奶奶,没说不能告诉爸爸,而且他第一次看到妈妈吐,尽管妈妈说没事,他仍感觉很严重。 “妈味在吐?”一听妻子身体不适,人在远方的任墨远顿时担忧起来。 而听儿子告知妻子说是晕车缘故,他更觉不对劲。妻子会开车且不曾听过她晕车,何况她是搭高铁又转搭短程计程车,没道理会晕车。 跟儿子简单询问后,他让儿子把电话转给母亲,向母亲嘘寒问暖几句,并要母亲隔天打通电话给妻子,问问她身体状况,提醒她该就医。 断线后,他仍觉不放心。他不在身边,妻子也许会逞强,在儿子和他父母面前只会强装没事,就算身体真有不适,也未必会立即就医。 他思忖着,明天还是拨空再打通电话给妻子,亲自问清她的状况。 翌日早上,顾千薇醒来不久便又不适呕吐,因没进食只能吐些胃液。 她看着洗脸台镜面映照出脸色苍白、唇瓣泛白的自己,脑中浮现一张相似脸容。 难道……她倏地一惊,马上摇摇头,甩掉那抹不安臆度。 她应该只是一时肠胃不适,跟那前生的可怕绝症无关。 尽管这一个月来,她食量不断减少,但她一直认为是天气热的缘故,体重会减轻也是因吃的少所加上先前才忙完一件广告案,不久便又接了新案子,身体会出现一些疲倦症状也是正常。 她再度服用一颗胃药及头痛的止痛药。今天上午十点她跟配合的广告工作室要谈一些广告执行细节,除非身体仍很不舒服,她不想轻易取消,而明天也许要去趟医院看诊为妥。 看看时间还很早,她于是再躺回床上休息一两个小时。 稍晚,她觉得身体不适状况已舒缓许多,于是下床进浴室盥洗,化妆、换上外出服后,前往广告工作室。 工作室内,顾千薇滔滔陈述她拟定的广告文稿内容,并与几名工作伙伴讨论细节,分配将委由对方负责执行的部分。 突然,她原本清晰的脑袋开始有些涣散,甚至看着文稿的视线渐渐模糊,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她听不清对面开口喃喃谈话的几个人的声音,起身想倒杯温开水,忽地脚步踉跄,身子无力地向前扑倒…… 缓缓睁开沉重眼皮,看见久违的光亮,令顾千薇又眯起眼。 半晌,她再度张眼,望着白净的天花板发怔。 这是哪里?好像是医院……略侧首,她看见悬吊着的点滴架。 她意识顿时裈乱,一堆记忆穿插,她揪紧眉心,不由得害怕醒来的这个时间点是前生的接轨。 直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将意识涣散、记忆紊乱的她拉回。 她寻声望去,看见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脸容。 “墨远……”她张嘴,轻声低唤。眼前的他是四十岁的成熟样貌,那表示她还存在重生的世界,也尚未离开人世。 “你啊!我真的很想骂人。”见妻子总算醒来,任墨远一方面放心,另一方面却很想对不懂照顾自己的她发火。她真的把他吓死了。 “ 对不起……”她开口道歉,心口一揪,见到他时感动莫名。 “算了。”一见她眼泛泪光,他马上投降,火气全散了。“你身体虚弱,等你出院,我再好好数落你。” 该庆幸他人是在泰国,而非欧洲,才能在几小时内匆匆赶回来。 上午,他在开会之际仍惦念她身体,于是先打通电话给她,没料到她的手机竟是他人接听,且被告知她因昏倒刚被送上救护车的意外。 他随即打通电话给人在台南的父母,要他们带着儿子尽快赶往台北的医院了解情况,之后他丢下工作,匆匆奔赴机场等候回台的班机。 这一路上他心惊胆跳,忐忑不安,尤其人在飞机上,完全无法联络,三个小时的航程宛如三天三夜般煎熬。 直到抵达医院看见妻子,了解状况后,他只能以又惊又喜解释他的心情。 “墨远,我是不是……得了绝症?”一见丈夫眉头紧拢,又听他提及她身体虚弱,她不由得与沉睡时的梦境做联想,问得惊慌。 该不会她最终仍逃不过宿命,还是被病魔缠上了? 即使命运如此,她也不会心生怨怼,重生后这十二年,她过得非常幸福,她所选择的人生毫无遗憾,也不会后悔。 只不过,她舍不得离开心爱的他和儿子…… 这一想,她心口抽紧,眼眶再度蓄满水雾。 “什么绝症?胡说八道。”任墨远蹙眉轻斥。 他将椅子拉近,坐在病床边,忍不住对她叨念起来,“你都当母亲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这么大意?自己怀孕没自觉,还吐到没进食,引发低血糖昏倒,要不是旁边刚好有人能替你叫救护车,那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她瞠大眼,无比惊愕。“我怀孕了?!” “我真的怀孕了?”她喃喃又问,一时难以置信,一颗心激动狂跳起来。 因曾努力几年都没能再怀孕,加上她第一胎也没什么孕吐症状,她完全没想到那个可能性。 “两个月了,还好胎儿无恙,你怀孕这段时间都别再接工作了,还没做完的case转手给别人,若要付违约金我替你付。”一想到妻子是去谈工作而昏倒,他实在怕她又因工作忘了身体健康,只能先硬性规定。 “还有,医生说孕吐症状可能会更严重,就算没胃口你也要逼自己进食,免得影响胎儿成长。 “妈说想搬来同住一段时间,帮忙照顾浩为,也能替你准备三餐,我会向董事长要求,未来几个月尽量减少出差行程,尤其是欧洲的长程出差。”他继续滔滔不绝,对不懂照顾自己的妻子实在不放心。 “我怀孕了……太好了……”顾千薇只是重复说着,眼眸不禁淌下感动热泪,对这意外喜悦久久难以置信。 “怎么又哭了?”任墨远见状有些无奈,拿面纸替妻子拭泪。 “妈咪醒了吗?”这时,儿子推开病房门,奔进单人病房要看妈妈。在他身后的任父任母也一起进病房看媳妇。不久前,任浩为被爷爷奶奶带去吃晚餐,一吃完饭便急着要回来看,睡了大半天的妈妈。 “妈咪为什么在哭?还很痛吗?”看见病床上已醒来的妈妈泪流满面,他担心问着一旁的爸爸。 “妈咪不痛,妈咪是太高兴了。”顾千薇声音轻哽,随即弯起唇瓣,对儿子柔声笑说:“浩为要有妹妹了。” 尽管尚不知腹中胎儿性别,她却能笃定是女娃,因为前一世,丈夫膝下就是一子一女。 翌年,她果真生下一健康可爱女婴。丈夫乐不可支,儿子也很开心他的愿望终于实现。 不仅公婆高兴又有孙女可疼宠,连她再度当上外公外婆的父母亦是乐陶陶。两老一再殷勤地轮流来看她和襁褓中的小外孙女。 前生她因父母离异后各自嫁娶,与他们的关系渐行渐远。其实父母并非对她冷淡、不闻不问,是她自觉不便打扰他们的家庭,后来连过年去找父母各自吃团圆饭都显尴尬,逐渐以工作忙碌来推托,只会在特殊节日献上礼金、礼品,聊表一下为人子女的心意。 丈夫一直清楚她与父母的状况,于是在婚后,尤其儿子出生后,每到过年总会带着她与儿子分别拜访她父母的家庭。因有她主动打破僵局,让她与父母的关系慢慢改善,互动愈来愈自然且密切。 在她三十八岁生日这天,丈夫送她和两个孩子另一新居,是比原有公寓大上十坪的新公寓。 她在养儿育女之际,仍持续接下丈夫公司委托的厨具广告案。 她的婚姻美满,事业亦蒸蒸日上。 她相信自己已全然摆脱前生的回忆纠葛,往后的人生岁月漫漫,她有心爱的丈夫和儿女相伴共度。重生幸福,她得到双赢的幸福人生。 而在二o一二年十二月三日下午,一则由中时电子报所发的新闻报导巧巧地出现在网路上,然后被其他层出不穷的新闻慢慢地淹没。 尾声 【尾声】 中时电子报二0一三年十二月三日下午五点三十【康志杰/台北报导】 前晚台北市发生一起民宅火警,疑似电线走火,造成一栋民房被烧毁,无人伤亡。 不到半天,新北市一栋老旧的出租公寓在半夜也发生一起火警,大量浓烟从五楼窜至六楼,造成承租六楼套房的两位男性房客轻微呛伤,并无生命危险。 警消分析,起火原因不排除同是电线走火,加上五楼木造房间堆积纸类等易燃物品,导致大火一发不可收拾,住户难以逃生。 事隔不到六个小时,新店区亦发生民宅火警,李姓女屋主前日中午在自家二楼储藏室使用除湿机,直至昨早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楼下传来母亲的呼叫声,开门就见储藏室冒浓烟,赶紧逃出家门报案,所幸仅是轻微呛伤。 消防单位表示,天冷用电量大增,住户应小心使用电器用品,住在老旧大楼的住户更应仔细检查家中电线,以旧换新,以免酿灾,害人害已又劳民伤财。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重生掉金窟之一《插队入豪门》; 02、重生掉金窟之二《骄女重修中》; 03、重生掉金窟之三《弃妇重选夫》。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