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吞下神佛开始成仙》 第1章 老妇、嫁衣、收音机 空旷的礼堂,烛火幽灭不定。 礼堂中央放着一把被油污浸透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戴着木头面具的老太太。 她身上穿着件脏兮兮的暗红色嫁衣,怀里抱着一台款式有些老旧的收音机。 【我市发生一起恶性...滋...杀人案件,据目击者称,凶手是一名来我市旅游的外地人...滋滋...】 老旧收音机里传来声响,却又很快因信号不良没了动静。 怀抱收音机的老太太,从宽大的嫁衣中伸出干枯的左手,手背层层褶皱中藏着的老年斑像一只只黑色的小虫: “你刚才说你是来寨子里旅游的?” 被指到的白知命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 倒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穿越来的这具身体实在虚弱,止不住咳嗽。 原本毕业聚会结束后就回家睡觉,一觉醒来就已经出现在这陌生的礼堂。 也不知道‘我’和这老太太说了些什么。 扫视了一眼身上还嘀嗒滴水的病服,脸上不动声色,白知命迅速在心中思考起对策。 这地方看上去倒是像现代文明社会,连收音机都有。 反倒是这老太太有点奇怪,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红嫁衣,还带着木头面具...或者说是看起来像木头面具。 收音机里说的杀人案件应该和‘我’没关系...... 白知命也实在想不通这具连咳嗽都费劲的身体怎么杀人。 而且穿着湿透的病号服来旅游? 这是什么样的杀人犯才能想出的这种借口? 不过还是先撒个小谎解释一下吧...免得这老太太怀疑我是杀人犯,要是她报警就麻烦了。 想到这,白知命缓缓开口: “咳...老人家您倒是幽默,我这身打扮看上去哪像来旅游的?” “其实我是个肺癌晚期患者,不想浪费家里的钱...咳...偷偷从医院跑出来...咳咳...” 白知命费半天劲将这句话说完,作出一副欲言又止,有些苦衷的表情。 一个身患绝症,放弃治疗偷跑出医院的少年形象便丰富起来。 但这名戴着木头面具的老太太却并不搭理白知命的演技。 她只是打量了白知命一会儿,便将干枯的手掌揣进兜里摸索着什么,也不言语。 空气顿时有些沉默。 可这份沉默很快就被突然响起的收音机打破。 滋...滋滋... 【...滋...据警方调查,嫌犯杀人过后可能跳河逃生...滋滋...】 收音机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播报完这句话便没了动静。 空旷的礼堂中,只听见水滴从病服上滴落的声音。 ...... ...... 沉默半响后,老太太那只手终于从兜里摸索出一个医院住院常见的手带。 这手带上的圆珠笔字迹被水浸湿,字迹有些潦草模糊。 老太太一手举着手牌,一手藏在袍子底下,自顾自道:“后生,你是叫...白知命吧。” 白知命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咳嗽不由剧烈几分。 这具身体也叫白知命?这么巧? 白知命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被胡茬刺挠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这具身体的年纪差不多比自己大十多岁。 刚想说点什么却又被胸中涌起的咳嗽呛住,“咳咳咳......” 而对面木头面具底下幽邃的声音传来,嘶哑又刺耳。 “后生,不......是我糊涂了,应该唤你郎君才对,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也可以按年轻人的说法,叫你——老公。” 这两个字落下,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恶心得白知命汗毛耸立,猛然抬头。 虽然也有美人如酒越老越醇的说法,但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这年逾八十的老太还是有点难接受。 难怪这老太太穿的红色袍子这么像那种古代的嫁衣,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不过至少她没把白知命身上的衣服扒了也换成嫁衣,这身湿漉漉的病服倒还是能证明白知命的清白。 但眼前这不似正常人的老太太,还是让白知命产生了想报警的冲动。 十八岁的少年,还是对眼前这年纪一看就超过八十老太太开口了: “别乱讲啊,老人家,我怎么可能是...咳咳...” 白知命说完便又咳嗽不止,脖子上传来一圈火辣辣的刺痛,像是被勒住喉咙一样。 低头才发现脖子上一道道淤青,像是被绳子勒出的痕迹。 喉咙上传来的疼痛让白知命内心稍微冷静了一点,开始思考起现在的困境。 身上没有任何物品,疑似被人勒晕,难道‘我’是被拐卖到这的? 这具身体估摸着得有二十七八岁了,成年人也会被拐卖吗? 那眼前这老太太是买家?买人回来当老公? 她看上去疯疯癫癫,而且年纪也很大......这意味着在这种情况下报警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虽然刚才下意识产生了‘有困难找警察’的想法,但白知命这辈子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贫穷。 显然,有些困难不是找警察就能解决的。 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并且还精神不正常的老人,估计警察来了也拿她没办法。 还是找个机会跑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具身体的身份都还没搞清楚呢。 虽然是身体虚弱的病人......但也不会跑不过赢行动迟缓的老太太吧? 白知命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正前方和两边余光看到的都是墙面,想来大门应该在身后,就是不知道门锁了没...不过现在被这老太太盯着也不好转头去确认。 白知命克制住自己想转头的欲望,打算先稳住这位奇怪的老太太:“大娘,你......” 这句话没说完就被那木头面具底下嘶哑的声音打断:“郎君你...刚死不久,还是少说些话,免得喘不上气。” 话音刚落,老旧的收音机却又再度响起。 【...滋...据法医检测,受害者死前曾被勒住脖子...滋滋...】 老太太缓缓站起身,将塑料手带重新揣进兜里,然后用干枯的手臂轻轻将收音机放在那把沾满油污的椅子上。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枯槁的喉咙有了起伏:“郎君,你这喉咙上青一条紫一条的,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吗?” 晦暗的目光透过木头面具上的两孔传来。 空旷的礼堂中一片寂静,幽灭不定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第2章 神仙、面具、紫河车 白知命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疑问和恐惧让白知命头皮发麻。 刚死不久?是碰巧?还是说收音机里说的死者是‘我’? 那我现在是人还是鬼? 眼前这老太到底是人还是...还是说她在胡言乱语? 白知命只觉得脊背发凉,连思考速度都慢了不少。 “别叫的这么生分,看你都咳什么样了,我来帮你治治嗓子。” 身披嫁衣的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要摘下她脸上的木头面具。 而那木头面具像是长在她脸上一般,她干枯手臂上的老年斑摇晃了半天,才费劲将面具掰下。 咔嚓~ 一声骨骼错位的轻响。 深棕色木头面具和脸皮之间渗出殷红的鲜血。 白知命见此情景只有一个念头——跑! 跑!! 虚弱的身体在恐惧的催使下行动起来。 趁着老太太摘面具的功夫,白知命忽然迈出双腿转身。 砰! 沉闷的撞墙声响起,鲜血从额头渗出。 迎接白知命的是一堵黄泥墙! 这处礼堂根本就没有门!!! 四周都是墙壁!!! 冷静!!冷静!!既然流血,说明我还活着!! 而且有影子,人都是有影子的......但没有门怎么跑? 白知命想强迫自己冷静,可随即发生的一幕让人根本冷静不下来。 只见那老太太此刻终于将面具撇下,露出一张满是褶子和血印的脸。 面具缝隙中爬出黑色小虫,像她脸上层层叠叠皱纹上的老年斑。 沿着嫁衣边爬下,血色嫁衣上立刻多了两条流淌到地面的黑线,那些细小的黑点却是像变戏法般汇聚成一锅咕咚冒气的红汤。 “老...姐姐,我觉得您是不是认错了,我应该...不是您的老公。” 眼前诡异的一幕,让白知命老实了不少,连带着对老太太的称呼也友善起来。 就是白知命没想到‘老姐姐’这三个字会这么难说出口,支支吾吾半天才将话说完。 倒是穿着脏兮兮血色嫁衣的老太太似乎有些惊喜,脸上的红润分不清有几分是血,压着嗓子故作神秘: “死而复生,怎么...不叫神仙?”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白知命刚平静的心绪,再起波澜。 死而复生?! 也就是我穿越在了和我同名的这具尸体上? 所以被这老太太误认为死而复生? 眼下种种异常让白知命恨不得拔腿就跑,但跑不掉。 跑?能往哪里跑? 完全封闭的空间,邪异的老太太。 该怎么办? 白知命将目光投向被油污浸透的椅子,之前老太起身时将收音机放在了上面。 这台老式收音机大致有板砖大小,自己稍微上前一步就能够到..... 从刚才老太太那么费劲摘下面具,这说明眼前老太太虽然邪异,但身体似乎和寻常老太太一般力气。 “这一锅紫河车,可能治百病...也是孩子的一份心意。”老太太开口劝说,言辞恳切。 可这老太太口中的紫河车,分明是由虫子变成的红汤! 那咕咚冒泡的红汤里,看着像是一道炖了三五年的佳肴。 老太太从锅里扯出一截仅仅比鸭肠粗一点的肉,这条鸭肠看起来很有弹性,在空气中颤抖回弹两下,溅起几滴红色汤汁。 “快吃吧,吃完就不咳了,就算是神仙,不也要用食补修行?” 阴森的声音响起,白知命甚至已经能闻到带着燥热的腥臭味。 但白知命还是拖着步子向前一步。 伸手接过这一根有点弹性的鸭肠,手感还尚且温热。 这滑腻的触感让白知命直接僵在原地,脸皮像是一张镶嵌在血肉上的面具,做不得任何表情。 这... 很多哺乳动物都会在幼崽出生后吃掉胎盘补充营养,这是为了生存。 我这也是为了生存,属于紧急避险,不犯法并且没有违背伦理。 白知命将目光投向老太太身后的收音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咳咳咳!!!” 突然,一股寒意从胸腔袭来,让白知命止不住咳嗽,同时也再一次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虚弱。 和痨病鬼一样的身体,能打赢老太太吗? 白知命有些犹豫。 还是先照着她说的做吧......要是老太太说的是真的, 白知命在心里尽量说服自己,甚至干脆闭上眼,一口气吞下滑腻的鸭肠。 但闭上眼睛绝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看不到的东西反而会更加恐怖。 在一片黑暗中,白知命只觉得那条鸭肠,仿佛在喉咙中不停蠕动。 想吐,那一长条鸭肠却像活蛇一样左盘右曲,嗖的一下钻进胃里。 一阵说不出是什么食物的腥臭从喉咙间涌出,白知命蹲下干呕几声,没吐出任何东西。 而与喉咙中的恶心感不同,白知命感觉体内涌出一股旺盛的生命力,瞬间摆脱了那幅痨病咳嗽的模样。 食补...修行?这是什么邪法? 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吞下不到两秒,便将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变得生龙活虎。 这已经超出医学的范畴了。 “这才对嘛,吃完就不会生病了。” 就在老太太欣慰的话音落下时,蹲下身的白知命,伸手抄起老旧的收音机,一个转身猛然朝老太太背后砸去。 砰! 这一下极为突然,老太太像是没反应过来,这和板砖差不多大小的收音机结结实实砸在老太太脑袋上。 沉重的打击手感传来。 和想象中不同,这个诡异的老太太像枯枝一样轻易折倒,暗红的裙摆就这样摊开在地上。 由于是第一次打人,白知命几乎是全力砸了下去,但砸上去的轻微闷响,让人有种在砸一个弱不禁风的老人的负罪感。 收音机上满是鲜血,木头面具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半,一半颜色变得更深,像是有生命一样爬上了老太太的脸。 另一半面具变得灰白,落在了白知命脚边。 礼堂四面墙壁中渗出黑色的虫子,本来严严实实的墙壁像黄油一样化开,露出屋外被夜色笼罩的山林。 白知命鬼使神差的捡起地上半片面具,拔腿朝外冲去,噌的一声便窜过墙壁。 若有似无的哀嚎在耳边环绕:“利刃在手,易起杀心,成了神仙也是这副德性吗......” 第3章 寨子、游行、十年身 白知命管不了那么多,冲出礼堂后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的朝前跑。 夜幕下的山林看不清路,远处山脚倒是有零零散散的灯光。 白知命几乎是本能的选择朝有亮光的地方跑。 零碎的花岗岩扎在脚底板上刺挠的厉害,密密麻麻树枝将衣服划出了七八道口子。 奇怪的事发生了——原本远在山脚的零散灯光在飞速靠近,下一秒就近在咫尺。 之前从远处看还零星的灯火一下子绽放开来占据满眼,一座座竹木吊脚楼门前都挂着两只红灯笼。 这应该就是之前看到的灯光来源。 白知命意识到这大概是老太太口中所说的寨子,停下脚步,警惕的观察起周围。 这里的人看上去倒是正常,男人们大多穿着大襟无领蓝布衫,脚裹绑腿。 女人们头戴银冠,腕戴银手镯,耳垂银耳环,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时不时还有些穿着时尚,像是游客模样的人在拍照,手上拿的相机很小很薄。 看起来倒是像普通的旅游景点。 街上热闹的氛围倒是让人有闲心想些其他的事。 也不知道我消失后,不懂事的弟弟能不能照顾好咱妈...... 白知命摇摇头,抬起双手拍了拍脸。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该找个人问问情况——就是自己这身衣服看上去不怎么正常,别吓到别人才好。 白知命此刻竟有些怀念起那件自己穿了三年的宽松校服,虽然丑,但至少比这身破破烂烂的病服要强。 然而这样的念头刚起,白知命体内充盈的活力便迅速流逝,揣在怀中的面具颤抖起来。 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从面具中渗出爬满全身,像变戏法一样,一套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校服瞬间就套在了身上。 白知命丝毫没有得偿所愿的喜悦,反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般变化和刚才在礼堂中的邪法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是那老太太口中的食补修行? 食补白知命倒是知道一点,一些书上说食物中蕴藏五行,吃不同属性的食物能对人体五行有所补充。 这和我吃下的东西有关,还是说是这诡异的面具...痛!!! 突然,剧烈的腹痛传来,肚子里像是钻进去一只猴子在翻江倒海。 白知命忍不住弯下身子,紧接着喉结上下耸动。 “呕~~~” 只有前半截身子的蛇从白知命嘴里被吐了出来。 这半截死蛇落地便化作一滩脓血,散发出腐肉的恶臭。 白知命擦了擦嘴,然后才直起腰,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周围,生怕被人注意到。 毕竟这寨子来得蹊跷,怪事频出,自己要是又被什么奇怪的人注意到,搞不好又会发生什么怪事。 但......没人将目光投向白知命。 不管是脚裹绑腿的男人,还是头戴银冠的女人,他们手脚并用,跳起了狂野的舞蹈。 不消多时,街道远处便传来尖锐的唢呐声。 那是一支游行队伍,左边是嘟嘟唢呐声开道,右边是长鼓击打合拍。 咚!咚!咚!! 长鼓艺人跳起长鼓舞,长鼓艺人身后歌师口音浓重:“请圣挑鬼五牲备好,请各路外姓神鬼保农桑~~~” 嘟~~~ 唢呐声响,唢呐艺人身后歌娘音调又尖又高:“请神请鬼师公要唱经书勒,请得祖先神明来流乐勒~~~” 随着四人又唱又跳,十六人的队伍抬着一把背挂铜镜的高椅,缓缓走来。 高椅旁挂着锦绣,红纸剪凿成神庙凿花。 四名师公围着椅子边走边唱,手里扔出去的白色纸钱像燃尽的灰尘一样飘洒。 椅子上端坐着一位戴着木头面具的祭司,他的目光透过面具,扫视着熙攘的人群。 这场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看上去像外地游客的人纷纷掏出相机围上去拍照。 轿子在众人簇拥下经过白知命身边,白知命却僵硬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向队伍。 ——坐在高椅上的祭司,背后飘着十多名姿态妖娆的‘女人’。 虽然看不到脸,但几乎是清一色的年轻少女。 这些女人或清瘦、或丰腴,但都身穿嫁衣,头戴木头面具。 那身崭新的红嫁衣,和老太太那身脏嫁衣的款式一模一样。 而那木头面具的款式形状,与白知命现在怀里揣着的也如出一辙。 秉持着好奇心害死猫的理念,白知命很想再把头埋起来装一下鸵鸟,但随即意识到要是不合群才会更加显眼。 只好学着那群游客一样,装作对这一切很感兴趣的样子,若无其事的看着那游行队伍缓缓走来。 望着越来越近的游行队伍,白知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祭司的目光极具穿透力,在人群扫视,似乎要将人群看穿。 那面具底下锐利目光停留在白知命脸上。 白知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依旧强装镇定,似乎他也是看热闹的游客。 好在祭司似乎没看出异样,这目光在白知命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迅速挪开。 游行队伍从白知命身边擦肩而过。 挂在高椅背后的铜镜,出现在白知命的视野中。 铜镜之上便是祭司的后脑勺。 一张美丽少女的脸像面具一样镶嵌在祭司的后脑勺,这张脸的表情上满是绝望,无力的伸出舌头,舔噬着着眼睛里流出的血泪。 白知命的视线恰好与之对上,少女凄厉的脸开始急速衰老,露出一张和之前看到的老太太一模一样的脸。 这张脸上满是褶子和血印,神情悲切,露出恳求之色。 咔~ 一声脆响,那祭司也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猛然将脑袋拧了回来。 他头转的很快,脸和木头面具间都有了缝隙,一半面具咔的一下掉落,露出半张脸来。 这半张脸,没有肉感,仿佛同样是半张面具。 ...... 但白知命已经丝毫不在意眼前发生的异常。 只是发疯似的将湿漉漉的头发撩起,死死盯着椅子背上挂的铜镜。 铜镜中倒映出是一位二十八岁的憔悴青年的样貌。 这张脸虽然看起来更成熟了一点,但白知命能够肯定。 ——这绝对就是自己。 第4章 宝马、故人、同学会 难道我没有穿越,而是一觉睡了十多年? 白知命失魂落魄,呆呆杵在原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任由那面具中怨恨的目光扫视。 几乎透明的白色小虫从面具里渗出。 这一刻,白知命对家人的挂念就这么突然挤占脑海。 没法想象,这些年,妈是怎么过的? 一个没有丈夫也没有娘家的女人。 推着一辆小吃车,抚养两个儿子,好不容易盼到大儿子长大,能帮衬一下,大儿子却一睡不醒。 想到这,白知命心里说不出的愧疚,迎着面具下的目光就这样愣愣看着铜镜,像是被铜镜中的视线钉在原地一样。 游行队伍此时也停下步伐,唱歌奏乐的师傅也都一起停了动作。 整个世界就这样突然陷入安静。 队伍上方那端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直勾勾的盯着白知命,眼中似乎要钻出黑色小虫,将白知命吞噬殆尽。 就在这时。 一道刺眼远光灯,挑衅般对游行队伍闪了两下,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刺耳的汽笛声响起,传达着车主的催促。 强光将游行队伍照的看不出影子,不少游客嘴里嘀咕着是谁这么没有素质。 “有钱了不起啊?” “嚯,暴发户嘛,一点不尊重别人的传统。” “是啊,四位师公都还没出场呢。” 人群重新喧哗起来。 高椅上,面具底下的狠辣也消失不见,反而幽深目光中露出一丝强压住的食欲,像是在等待一道尚未烹饪好的美食。 祭司艰难不舍的转过头去,后脑勺露出一张神情哀切的少女面庞。 游行队伍又唱起粗犷模糊的调子,重新朝前走去。 铜镜离视线越来越远,消失在夜色中。 之前在后面鸣笛催促的汽车,却又不急着走了,反而在白知命身边停下来。 车标蓝白相间,这车的款式白知命不了解,但从外表看上去倒是很高级。 车窗慢慢摇下,一只带着金表的胖手靠在车窗上。 “白知命???连你都来了?” 这一声呼喊直接把白知命的魂给叫了回来。 别想这些,先逃出这个诡异的地方再说...醒来身上穿着病服,能让一个植物人住在医院,兴许家里条件变好了呢? ...... 这喊我名字的声音听着倒是熟悉...... 白知命脑子稍微清醒了点,眼前这张脸有些发福,却有几分眼熟。 “猴...子?” 猴子愣了一下,这个称呼熟悉又陌生,已经十年没听到过了。 呆了两秒才意识到白知命是在叫他。 猴子露出爽朗笑容:“哈哈,上学那会瘦,现在只能叫猩猩了。倒是你,这么多年没消息,今天的同学会居然大驾光临。” 猴子笑起来都要把眼睛挤没了,眼神中的东西,看不清楚。 “你还特地把校服穿上了,还挺有仪式感。现在快到饭点了,要不上车一起过去?” 白知命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临到嘴边却保持住了冷静,伸手拉开后车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 从猴子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家的情况他八成不知道...... “抽烟吗?”猴子递来烟。 “不抽。” “不是吧,那等下你不会酒也不喝,按摩也不去吧??三不沾啊??” 白知命有点无所适从,毕竟昨晚毕业聚会上的猴子还在说他闻到烟味就难受。 听猴子的语气似乎很惊讶,难道说抽烟喝酒是必须会的吗? 汽车重新启动,缓缓行驶。 猴子见白知命不接话,也不恼,将烟收起,握着方向盘滔滔不绝起来: “算上你能有十二个人,应该是人最多的一次了......对了,你车停哪了?现在外面治安不怎么好,别被人偷了。” “我没车。” “......” 空气稍微安静了一秒,随即猴子很快转移起话题: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怪事频出,比如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案,我在警察局有熟人,知道点内幕。” “他和我说这起案件怕影响太恶劣,所以压了消息,据说其实是直系亲属作案,就是为了杀人骗保凑彩礼钱。” “最后凶手逃跑也特别匪夷所思......不过我这就不好细说了......” 猴子语气中有种想要炫耀着什么的意味,嘴像是连珠炮一样停不下来。 眼前人的形象不但没有清晰,反而在记忆中越来越对不上号。 白知命实在有点难把眼前老练的成年人,和那位有些腼腆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这十年你倒是没咋变,还和在学校那会儿似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尤其是眼神,和当年没有一点区别,看着就显年轻,男神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男神啊......” 猴子语气感慨,但白知命只是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接着猴子语气一转,带着几分唏嘘。 “要我说,还是上学那会麻烦,长的帅有人喜欢,会打球有人喜欢,成绩好有人喜欢。” “像你,在学校的时候可是风云人物,不管是谁都喜欢你。” “可现在,只要有钱就能被女人喜欢,其他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没用。” 猴子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了根烟,吞吐一口才又重新开口: “我倒是有点能理解那个杀人犯,这就是个吃人的烂世道,为了钱也就不讲什么人性了。” 白知命只是静静听着猴子的感慨,没做任何回答。 汽车缓缓减速,最终在一所酒店门口停下。 “到了。” 白知命推开车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巨大的面具雕像。 面具雕像后面是一座装修古典精致的饭店大门,远远看去饭店的门就像面具的嘴。 饭店门口站着一个服务员,脸上戴的木头面具和之前看到的是相同款式。 怀中半截白面具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颤抖起来,白知命瞳孔一缩,想要劝猴子离开。 谁料猴子居然比白知命先一步下车,小跑着上前,进了饭店门:“快进去吧,我都看到班长的车了,估计大家早就到了。” 看来这就是同学会的聚餐饭店。 不管从店外的木头面具雕塑,还是戴着木头面具的服务员,都处处透露着诡异。 怀中颤抖的半片白面具更是说明这里绝对不是一间普通的饭店。 不能眼睁睁看着同学们陷入危险...而且十多个人,说不定有知道我家人消息的...... 这十年来这个世界都变成什么样了?毕业晚会的那晚我为什么一睡不醒? 明知道危险,白知命也还是硬着头皮,腿脚不受控制般跟了上去。 第5章 班长、障壁、五脏庙 跟在猴子与服务生身后,踏进酒店门就看见极具特色的房间名。 心、肝、脾、肺、肾。 这些房间名字怎么看怎么瘆人。 走在最前方的猴子语气有些刺挠:“你们这...房间名字也太瘆人,包间起这名字,还能有胃口吃饭?” “先生,名字不好听,可不代表不好吃,何况吃什么补什么嘛,老传统了。” 服务生在一所装修格外精致的房间门前停下脚步,面具底下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 “先生,这里便是‘五脏庙’,也是本店最豪华的包间。” 猴子点点头,也不再和服务生说话,而是换上一副笑脸推开房门。 “嘿,路上有点堵车,来的有点晚,抱歉啊——不过你们猜我遇着谁了?” 挡在前面的猴子卖了个关子才侧身让开,众人惊呼声也随之响起。 “白知命!!!” 白知命听到有些熟悉的呼喊,眼睛扫过这些或陌生或还有几分熟悉的脸庞。 明明刚才还有些心绪不宁,此刻却莫名觉得安心。 果然,人会对自己熟悉的事物,产生虚假的安全感...... 白知命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审视起众人。 宽敞的房间内布置精美,灯光明亮。 照的底下的人都是那么光鲜亮丽。 化着妆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漂亮的女同学,身材气质发生巨大变化的男同学。 白知命试着将这些人和记忆中的脸对应起来,仔细地端详着每一个人和从前相似的地方。 可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人都有些闪躲。 他们似乎不太习惯被人打量? 不,应该是我现在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白知命看了一眼周围西装革履的同学,再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穿着的校服。 以前都穿着校服看不出来什么,脱下校服倒是显出差别了。 “嗯...这些年大家变化挺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白知命抬手和大家打招呼,语气一如往常。 “嘿嘿,男神,还记得我吗?”一名妆容精致的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白知命这边靠了靠。 “我是小路呀,男神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帅呢。” 小路眼中闪着光,比房间内的灯光还要明亮。 白知命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恍惚间才将昨夜毕业晚会向自己羞涩告白的小路,和眼前穿着大胆的女人对上号。 “嘿,男神还是坐我车来的,他没车,想套近乎等会你送他回去就是。”猴子突然插了一句,似乎话里有话。 小路笑容收敛了一些,不动声色的和白知命拉开了一点距离。“送佛送到西,你拉来的男神,那肯定要你送回去。” 有几个想要起身过来寒暄的同学,也都坐了回去,像无事发生一样。 所有人又开始言谈欢笑,却又主次分明,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厚障壁。 角落里的人卑微俯身,位于最主位的人闪闪发光。 落座在最中间身穿晚礼服、气质清冷的女生地位最高,不断有人朝她敬酒示好,同时动作又小心翼翼。 她第一时间没有理会众人端起的酒杯,反而站起身,眼神平静。 “坐我这吧,我这有位置。” 这声音倒是熟悉,白知命没有费太多时间就认出了她,那名身穿校服不苟言笑的班长,和眼前人重叠在一起。 “行。”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变了...... 白知命点点头,上前落座在班长旁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时间房间内气氛变得更加融洽起来。 回到座位的小路也重新将酒杯对准了白知命,像是通晓食物链规则的野兽: “这十年你都去哪了,也没个消息,看来只有班长才能请得动你这位男神啊。” 小路眼神中莫名的情绪粘稠,像是能拉出丝来。 “我不会喝酒。”白知命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小路伸出的手也僵在原地,只好讪讪收回,眼神中满是失落。 察觉到小路的尴尬,白知命也有些奇怪。 为什么我不喝酒她会失望?有人不会喝酒不是很正常吗? 刚才她敬班长的时候,班长不也没喝吗? 就在这时,清淡的花香靠近,班长也突然凑了过来,朝白知命耳边像吹气般小声: “没想到,你也在追求长生。” 长生?白知命来不及做出反应,房门已经响了起来。 咚~咚咚 房门被突然敲响,紧接着,戴着木头面具的服务员推着一个小推车进了门。 一个个盖着金属圆盖的餐盘被端上餐桌。 “这是本店给你们点的菜,心肝脾肺肾...有没有人想尝尝?” 这一句话在人群中惹出骚动,他们没想到一个服务员的态度居然这么嚣张。 “哪有饭店给顾客点菜的?”离门最近的猴子先抱怨起来。 金属圆盖下的餐盘传来撞击声。 服务员没理会猴子,自顾自伸手打开一道盖着金属圆盘的餐盖。 嘶嘶~ 分明是一条活蛇! 这条蛇嗖的一下窜了出来,尖叫和惊呼声瞬间在人群中爆炸。 可那服务生却不慌不忙,一把抓住活蛇。 活蛇朝他伸出毒牙,他也对毒蛇张开嘴。 嘶溜一下,毒蛇从面具开口处被服务生整个吞入喉咙。 “六男六女,正合天时,请四位师公祭鬼神......” 面具由棕转黑,四张人脸浮现,挤在这张狭小的面具上。 “要么吃,要么被吃。”男女老少四重声音在面具上嘈杂混成一团,听起来非常瘆人。 “装神弄鬼!”离门口近的猴子被这诡异景象按捺不住,抄起椅子就往那人身上砸。 咚~ 椅子穿身而过,落在地上。 那人的身躯像纸片一样飞散又凝聚。 男女老少四重笑声响起,房间原本明亮的灯光也开始闪烁。 “欲过龙门舍弃汝身,吾已筑基有成,有相无形之躯,五行浊物可沾不得。” 猴子被眼前一幕吓到,哐当丢下手上的椅子,退至墙角。 在场同学有人尖叫,有人瑟瑟发抖,有人静静坐在位置上平静看着眼前一切。 白知命看了一眼安静坐在椅子上的班长,她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意外? 难道班长也见过这些诡异的东西? 她刚才口中所说的长生法又是什么? 班长似乎察觉到了白知命的目光,转头与白知命对视一眼后,又将视线转向那戴着四脸面具的怪人。 那男女老少四张口齐齐张开,吐出清浊难辨的液体。 一道道细丝贴着房间内壁,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整个房间包裹起来。 这些液体像毒蛇唾液一样,原本洁白的墙壁一接触就露出像腐肉一般的焦黄。 “要么祭鬼神,要么祭我的五脏庙,诸位选吧。”这时男女老少四重声音再次响起。 “手机没信号!!!”不知道哪位同学喊了一声,房间内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与其他惊慌失措的同学不同。 边上的班长站起身,神色平静,伸手掀开了一个餐盘的圆盖。 第6章 饭局、背叛、五行克 “火燎鸭心?” 班长喃喃自语,然后将剩下三个餐盘一一打开。 “夫妻肺片,卤沙肝...还有......” 最后一道菜煮烂成一团,看不出形状。 对比刚才那盘活蛇,一旁的白知命看着这三道截然不同的正常菜品,也是不解。 还以为是和紫河车一样的奇怪食物,没想到这些菜居然出人意料的正常? 不过最后那道菜是什么? 嘎吱~ 木质的椅子发出声响。 有人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推开椅子,噌的一声朝房门冲去。 那名戴着面具的服务生非但没有阻止,面具上男女老少四张脸反而露出诡异的笑容。 “别去!!!”白知命出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房门前无数清浊难辨的细线。 滋的一声,那名同学的身体如纸屑般消散,像是从未存在一般。 面具上的四张脸齐齐吸气,争先恐后的吸气,一道透明的惊恐人影瞬间被分食殆尽。 男女老少四张脸上露出笑容:“这道‘惧’还差点火候,你们这群娃娃可还得加把劲。” 看见有人死亡,房间内终于有人承受不住,瘫坐在地上大哭。 刚刚还平静的房间顿时又混乱起来。 “都安静点,别吵了!”班长出声呵止,一如当时在课堂上叫人安静。 “五行相克?那吃什么才能活下去......他吞下的蛇是属于水行还是木行?白知命,你觉得呢?” 被班长叫到的白知命心里发毛,那可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就这样死在眼前,班长居然无动于衷? 班长...可能也不是从前的那个班长了。 “班长!”小路语气哀求,想要上来扯住班长的晚礼服,但又像畏惧一般的缩回手。 小路不敢扯住班长,反而是下意识朝她曾经喜欢的少年身后躲了躲,似乎这样才敢和班长提出请求。 “你要知道点什么,就救救我们吧!班长!” 班长目光从上至下俯视着小路,眼神平静: “这场饭局有一定规律,只要吃对了,就暂时不会死,白知命?”班长第二次问白知命。 白知命将手伸进怀中,握紧怀里半片颤抖的白面具,大脑下意识思考起来。 冷静...先找出破局的方法...... 说到活蛇,白知命想起自己吐出半截死蛇化作脓水的画面,隐隐又有些反胃。 那面具服务生吞下的活蛇,和我之前使用白面具吐出的半截死蛇有相同的地方? 还有班长说的五行相克?这五道菜和五行之间有关联? 传统中医理论确实认为食物分属五行,不仅如此,人的身体也好像有关于五行的说法...... 白知命想到进饭店时看到的那些奇怪房间的名字。 心、肝、脾、肺、肾、 这些能分别对应人体中的五行... 火燎鸭心,属火?人心属火倒是没错...... “蛇水...肾?”白知命犹豫着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土克水,脾属土......”班长将视线投向四道菜中唯一无法辨认形状的那道。 而这时四重声音响起。 面具上四张脸齐齐张口,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一股恶臭从口里喷出。 “可别误了时辰,这些菜可没多少,吃不到...那可就只能被吃......” 原本在边上犹豫的同学,像是听到了发令枪,他们如饥渴的野兽一般,疯狂地争抢着餐桌上的菜。 除了那道看不出形状的菜,散发出腐肉气味,被班长端在手中没人来抢。 其他三道看上去正常的菜,被众人不顾颜面,争相抢夺。 先抢到的人紧紧抱着怀中的餐盘,有些急眼的开始对昔日同学拳打脚踢,明明刚才他们还推杯换盏言谈甚欢。 这些人的眼睛浑浊一片,隐隐冒出血丝。 “你就分我一点吧,我们不是最好的闺蜜吗?” “臭三八!谁和你是闺蜜,你拉小群造谣我出去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闺蜜!!!” “那是你贱!!谁叫你勾引我男朋友!!!”眼看祈求不成,她也放下伪装扯着另一名女生头发厮打起来。 这两人妆容被打花,脸上鲜血沿着精致的美甲滴落。 白知命还记得这两人昨晚素颜笑面,手挽手说她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 “兄弟,你知道我家里,孩子才出生,不能没有爸爸啊,我不敢赌吃一半能不能活!!!” “艹!”拳头像雨点般打在另一人身上,那人却没有反抗,只是跪在他身前,不断说着对不起。 白知命想起昨晚这两人搂着肩膀,说等下去网吧开一把,谁赢谁是爸爸。 ...... “让我吃一口,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做,你想要我老公离婚都可以...” “闭嘴!”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男人一巴掌打在脸上。 白知命眼中满是昨晚腼腆少年鼓起勇气告白少女的样子。 ...... 白知命清澈的眼神有些动摇,迷茫看向身边班长——班长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同学的死活。 “肺属金,不是夫妻肺片,卤沙肝,肝属木。这里面没有属土的脾......” 班长小声念叨,想将手伸进那道分不清形状的菜。 “不是这个,卤沙肝其实是脾。” 眼看班长作出错误选择,白知命还是出声阻止。 小时候弟弟嘴馋,妈在菜市场弄了点人家不要的猪脾做了道菜给弟弟吃,后来妈的小推车也多了一道叫沙肝的小吃。 想到这,白知命心中不再犹豫,高声喊道: “卤沙肝其实是猪脾!脾属土!我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活下来!” 要是按班长说的,土克水,那吃下卤沙肝的人便会安全! 班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其他人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厮打叫骂成一片。 可就在这时...... 一阵诡异的虫子撕咬声在吵闹的房间内分外明显。 先前跪在地上不停道歉的那人,开始疯狂呕吐。 ——他吃下的正是一整道卤沙肝。 无数蜘蛛从他口中吐了出来,这些蜘蛛背上花纹像是一只只眼珠。 转眼间这人就被无数像眼珠一样的蜘蛛淹没,没了痕迹。 众人陷入诡异的安静,没有人再敢去争抢食物。 而面具上的四张脸,却在这时轮番开口。 四脸面具中老人脸开口:“给尔等凡人享用的美食。” “仅有一道。”老人脸旁的中年男声响起。 “误食鬼神祭品。”中脸男人脸下的少年嗓音响起。 挤在少年旁的妇人声音凄厉,落下最后一句:“当为鬼神祭!” 巨大的惊恐让房间内重归寂静,叫所有人嗓子发不出一点声响。 原本平静班长的眼神中同样闪过一丝凝重,“土克水才对......白知命?”班长转过头,看向白知命有一丝怀疑。 白知命同样对现在的情形始料未及。 要是真按照之前班长口中说的土克水,猪脾对应土,那吃下这道卤沙肝的人不应该有事才对...... 第7章 破局、五毒、五官现 冷静! 班长似乎知道点什么,要是她说的五行相克没错...... 这里面一定有我没注意到的东西!! 白知命没有理会一旁班长的质问,仔细思考起这五道菜之间的联系。 五行...祭鬼神... 白知命想到之前在历史课讲的古人祭祀,一般会用牛、羊、猪、犬、鸡。 就像之前游行队伍唱的那样——请圣挑鬼五牲备好? 用五牲来祭鬼神! 不对...... 虽说夫妻肺片的食材取自牛,但火燎鸭心取自鸭,这显然和五牲对不上...... “白知命,回答我。”班长再次发声,周围同学也注意到了白知命这边。 有人开口,接着就是更多的附和,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白知命!!你难道要害死所所有人吗?!” “时辰快到了,还不选吗?”男女老少四重声音一同响起。 人群中似乎又要爆发新一轮的恐惧,班长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冷厉起来,将手放在胸前,似乎打算要掏出什么。 “别说话,我有办法让所有人活下来!!!”白知命用力喊道,这阻止了班长的动作。 这句活下来让班长眼中对白知命的怀疑消散了不少,抬起的手暂时先放了下来,摆摆手示意众人听白知命讲。 而这句‘活下来’,暂时让所有人听到一丝希望,期待的目光聚集在白知命身上。 白知命眼神浑浊了几分,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盯着有四张脸的诡异面具。 之前的服务生脸上的面具可是没有长人的五官! 包括自己之前看到的祭司与老太太,他们的面具都像是长在脸上代替五官一般!!! 白知命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房间名为五脏庙... 五脏庙可不仅仅只是指的心肝脾肺肾,五脏庙可以指人的身体,也可以代指人的身体。 五官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说起面具,那和脸就脱不开关系... 眼耳口鼻舌,能分别对应五行。 肝木在眼,肾水在耳,肺金在鼻,脾土在口、心火在舌。 蛇与舌,蜘蛛与眼珠。 食物的五行,倒是能与五官的五行对应上。 蛇肾水,对应的其实是心火舌! 猪脾土,对应的则是肝木眼!!! 木被火克,所以吞下卤沙肝的那名同学才会死! 只有代表肾水耳的菜,是给人吃的! 白知命想通事情关键,看了一眼地上刚刚被人哄抢,现在却被避之不及的两道菜。 火燎鸭心、夫妻肺片。 现在的问题是——鸭与牛,以及那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做的菜,到底分别对应什么? 之前的蛇和蜘蛛,倒是让白知命联想到曾经看过的武侠小说。 书中有个叫五毒教的门派将青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并称为五圣。 五圣?会不会是五牲? 要是按照这个逻辑,那就剩下蝎子、蜈蚣、蟾蜍。 鸭心,心如蛇蝎?牛肺与蟾蜍? 不对,太牵强了。 想不到这里面藏着的关联啊!!! 白知命有些抓狂,耳边也突然响起诡异咳嗽声。 “咳咳咳咳。” 在安静的房间里,这不和谐的声音非常刺耳,打断了白知命漫长的思考。 四重嗓子齐齐响起咳嗽,四张脸齐齐露出黄牙。 随即,那人身子像纸屑般飞逝,四张脸分开飞至房间四面。 似乎准备下一秒就出声,宣判众人死刑。 这四声咳嗽,在众人耳中像是在宣告死亡,原本大气不敢喘的同学们焦急催促。 “白知命你快点说啊!到底有什么办法?!!” “是啊,你快说吃哪道菜啊!!别白费我载你过来啊!!” “告诉我吧!!我之前还和你一起打过球,我是...” 那名同学的名字在白知命心底模糊,身旁班长近在耳边的话却咬字清晰。 班长语气平淡,眼神中的怀疑已经完全消散。 虽然她根本就没有邀请白知命,这人的突然出现也在她意料之外。 但白知命现在苦苦思索的样子,确实不是作假,白知命...应该还是人... 想到这班长也开口了:“向死而生,无非一条命,你选吧,你对这些东西应该比我更熟悉。” 向死而生?向死而生! 白知名听四个字犹如醍醐灌顶,脑海中的一切迷雾消散,顿时有了一副清晰的画面。 白知命想起之前在门口时服务生曾说过的话——‘名字不好听,可不代表不好吃。’ 换一种说法,那些看起来不好吃的食物,也不一定是难吃的。 相反,那些看似正常的食物,才隐藏着真正的危险! 白知命想通后不再犹豫,拿起班长放在桌子上的那盘稀糊糊一片。 嗡~~嗡~~~ 半片白色面具在白知命怀中疯狂颤抖,像是遇到什么天敌一样。 白知命转身朝向其他菜品,怀中颤抖的面具便又熄了火,恢复平静。 难道这道菜其实另有玄机? 可此时的情况紧急来不得白知命多想,四张脸已经从房间四方飞出,离众人越来越近。 尖叫声与哭喊声此起彼伏,已经来不及了!!! 另外的菜品都没反应,或许有反应的才是我该选的!!! 白知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举起那盘稀糊糊,凑近喝了一口。 粘腻的口感从喉咙滑下。 恶心程度差不多与之前吃的紫河车一样,但...至少吃下之后不会死... 身边的班长见白知命作出选择,同样也皱着眉头,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送入口中:“一人喝一口,只要吃过就足够了。” 众人听到后,几乎都选择上来喝一口。 有的人抢着上前,生怕喝不到,有的人一口恨不得将这一盘糊糊悉数饮尽。 还有人犹豫着上前,只能在餐盘上舔掉一丝残渣。 唯独剩一人,是那对好姐妹中的其中一人,她似乎并不相信任何人。 想要再考虑一番。 但...... “该享用美食,唱经文了。” 房间四方男女老少四张脸,皆传来同步的声音。 临那女人最近的老人脸,张开嘴,那张脸便迅速膨胀,将那还想挣扎选择其他菜品的女人一口吞下! 房间内另外三张脸也齐齐膨胀,足足占满一面墙才停下。 四张脸似念似唱:“五行相克?五行相食!” 房间内四重声音轮番交替: “水蛇吞活心,口舌吐烈焰,天要这万灵相食,那才是长生之道!!!” 四重声音在房间内回响,却让白知命忽然感到腹中一阵剧痛——像是有东西在腹中吮吸血肉。 准确来说...像是一个没有五官的面具...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选错了? 白知命大汗淋漓,弯下身看了一眼众人,众人都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第8章 筑基、铜镜、请祭司 那四张脸还在继续念唱:“祭牲祖先请尝,孤魂野鬼不可抢,外姓神仙不能占...” 白知命腹中疼痛愈演愈烈。 为什么唯独自己吃下去有毒? “白知命?你怎么了?是五行相冲吗?”班长询问起白知命状况,并将手放在白知命肩膀上拍了两下。 更近一点小路似乎眼神里也有关切,远处的猴子目光中满不在乎...... 疼痛让白知命回忆速度骤然提速,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老太太称呼自己为‘神仙’的场景历历在目。 难道说我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外姓神仙.....啊!!! 疼痛让白知命几乎发狂,汗水将整个衣服浸透几趟,从毛孔里渗透的汗液逐渐从透明变成红色。 几乎是瞬间就将白知命染成血人。 冷静...痛!!! 生死危机和疼痛吞没大脑,让白知命脑子中一直绷着的弦彻底断裂! 脑海中的画面闪的更快,似乎是身体本能的想从记忆中寻找拯救之法。 各种无意义的画面充斥在脑海,像‘弟弟要把糖让给自己吃’这种记忆都冒了出来。 最终,画面定格在四脸面具吐出毒雨包裹房间的那一刻。 ——‘有相无形之躯,五行浊物可沾不得。’ 五行浊物?五行? 白知命身体像是回光返照般有了力气,扑向还没被吃完的几道菜,一股脑塞入口中。 疼痛顿时减轻,肚子里的面具似乎要长出五官,思维重新运转。 有效!! 但随之另一种持续生长的疼痛袭来,仿佛血肉里要开出花。 身上穿的校服像是有无数小虫在抓住白知命的皮肤,不让他整个人突然爆开。 白知命咬紧牙关,眼神浑浊了几分。 那就继续吃! 吃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了!再吃一点又怎样?! 望着地上零星两只蜘蛛,白知命毫不犹豫的抓起一只蜘蛛吞下,再将目光转向面前的老者脸墙壁。 四重诵经声一顿,那四脸面具似乎在害怕。 此刻白知命身上带着一种恐怖的气势,房间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 白知命径直朝老者脸走去。 有相无形?也就是说没有实体? 火! 猴子用椅子砸那怪人时,他身子像是纸屑般纷飞的场景,犹如被火焰烧透的灰烬。 它要是真不沾五行浊物,为什么能吐出有实体的毒雨?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毒雨。 接触‘毒雨’的人身消体散,更像是被细密的火焰燃烧殆尽! 白知命身体毫无阻碍的穿过老头,细密的火焰缠上舌头,灼烧入喉。 腹内五官聚齐,五行流转,终于拼凑出一张完整的人脸! 腹中剧烈的疼痛也彻底停歇,白知命能清晰感知到体内的活力......还有若有似无的饥饿...... “你...筑基了?”班长惊讶的声音响起。 筑基? 白知命神智恢复了清明。 之前班长说的练体倒是能猜到一两分情况,之前吃下紫河车后,痨病鬼一样的身体也恢复了健康。 这就是食补修行?是班长之前所说的练体? 像我看过的修仙小说一样?是练体的洗经伐髓? 哪有修仙小说把洗经伐髓设定成身体渗出血和吐出死蛇的? 而且筑基...白知命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那四脸面具施展出的那些神奇的法术。 我不会法术啊......难道是我也要吞下蛇,才能用那些像法术一样的东西? “请外姓神仙保农桑,香火食......” 唱念经文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那男女老少四张脸重新念咒,甚至惊慌的加快念咒的频率。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轰隆!! 雷鸣般的声响从众人上方响起,打断了正在颂唱的经文。 天花板像是被拉开的门一样,露出一面巨大的铜镜。 红纸剪凿成神庙凿花贴在铜镜之上,是二十六个宛如蜈蚣爬行的小字。 【琼灵雷府统辖八方雷车飞罡斩祟九天雷门使者阿香神女元君】 铜镜里倒映出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 “呸呸呸呸。” 四道唾沫从房间四张脸口中朝天花板吐去,铜镜上便爬满绿色铜锈。 那佝偻的背影像是察觉到身后有人,要转过身来。 房间内男女老少四张脸上惊恐更甚,唱的更加卖力。 漆黑的咒文实体,从他们嘴里吐出来,像是蚂蚁一样爬上铜镜。 绿铜锈不断扩张,被铜绿腐蚀的二十六个字越来越模糊,渐渐只剩【神女】二字。 天花板不停抖动铜镜中的佝偻背影似乎身子都要转来一半。 房间所有人只感觉有股窒息的恐怖掐住脖子。 班长原本如冰山般的脸上也变得慌乱,像是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不...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神仙降临?!” 白知命怀中的面具颤抖,像是有所感应,白知命扫视了一眼房间。 房间四面,男女老少四张脸嘶吼着喊出最后一句,似用尽全身力气,脸上都堆起层层褶子。 “香火食完便请走,祖先祭司来登台!” 漆黑的咒文彻底将铜镜淹没。 整个叫做五脏庙的房间开始剧烈摇晃,佝偻的背影彻底转过身。 这是一张没有没有肉感的脸,仿佛是一张面具。 一丝窒息的恐怖感包裹着整个房间,男女老少四张脸却一并露出黄牙,像是松了一口气。 “请祭司享用...” 可这话没说完,这张脸突然从铜镜中探出,一张巨嘴不断放大,像是要将整个房间吞下。 一口烂牙清晰可见,那男女老少四张脸上的笑容僵住,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 其余人更反应不过来,但这张巨嘴像是投影一样穿过众人,随之慢慢缩回铜镜。 那张被他们叫做祭司,没有肉感的脸,静静矗立在天花板的铜镜之中。 突然! 整个‘五脏庙’像是活了起来,血肉从墙壁中生长,整个房间变得崎岖不平像是人的胃袋。 咕噜—— 一声口水吞咽的声音响起,一丝诡异的疯狂,在迅雷不及掩耳间便传染了所有人。 咕噜咕噜......更多如雷鸣般的声响在众人身上响起。 饿!!! 就连班长也微微张开唇,凑了上来,一副想要亲吻白知命的样子。 白知命连忙躲闪。 咔嚓~ 房间上方铜镜传来声响。 祭司脸上出现一丝裂缝,然后是接连不断的裂纹在这张脸上咔嚓作响。 这张没有肉感的脸像是碎裂的面具一样破开。 底下露出半张黑色面具。 以及半张满是褶子和血印的脸。 第9章 寨子、神女、百年镜 整个五脏庙在这一刻摇晃起来,沙哑的声音也从铜镜中传来。 “修行先修心,食人七情,正好炼心......” 话音落下,白知命啪的一声——像是被人从胃袋里吐了出来。 一阵天旋地转间,房顶上方的铜镜越来越就近。 贪婪饥饿的眼神摄人心魄。 那张满是褶子和血印的脸同样也越来越近。 老太太的干扁的嘴脸缓缓贴上来,甚至能闻到她口中烂牙的腐臭。 恶心! 这是白知命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是.......恐惧! 白知命下意识地扭过头,闭上眼。 但是过了一会儿,预想中那种实体接触并没有出现。 那老太太就像是一道虚影一样...... 白知命有些紧张的睁开眼。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唯独前方有一点光亮,隐约有人群的吵闹声,和一些像小虫一样挪动的黑白点。 那光亮越来越近,远方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黑点的轮廓也逐渐分明。 穿着大襟无领蓝布衫的男人,头戴银冠的女人,跳着狂野的舞蹈,周围还有游客在边上拍照。 游客中有一名身穿校服、一头乱发的男子,十分扎眼。 他似乎察觉到了目光,发疯似的将湿漉漉的乱发拨开,一双眼睛死死盯了过来。 ——像是在照镜子。 人群的喧闹停止,整个世界就这样突然陷入安静。 嘀嗒~ 一滴汗珠从白知命脸上滑落。 然后... 一道刺眼远光灯闪过,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世界又恢复了喧嚣。 那乱发的青年男子身影越来越远,白知命这才从那种窒息感中回过神来。 那是我?那我是谁?我是......白知命? 白知命只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 冷静...冷静...刚刚看到的或许只是幻觉,不...或者说是过去的画面... 就像录像机一样,没什么好奇怪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还是考虑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比较好,无论如何,我都要活着出去...... 白知命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班长他们人去哪了? 还有... 怎么感觉我是被‘挂着’的? 像是...一面铜镜? 来不及多想,骤然响起的号子闯进白知命耳中。 “迎神女勒!!!” 唢呐声和鼓声一同响起,银冠银铃摇曳作响。 穿着一身鲜红嫁衣的少女背影印入眼帘,她脚步轻快像是在庆祝能嫁个好郎君。 白知命莫名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 “救...我...” 微不可查的声音从木头面具底下传来。 这道少女背影像是突然转过身。 ——脸上戴着木头面具。 跑!! 这是白知命现在看到木头面具后的第一想法。 一看到这面具,准没好事! 但...我怎么动不了? 或者说...我的手脚呢? 这是......手? 是谁的手? 就当白知命惊疑不定时,一双手将他捧着,朝那身着鲜红嫁衣的身影靠去。 “女娃,祭司选你做神女,要嫁给神仙,这面百年镜就作为你的嫁妆了。” 一双纤细的手从宽大的红色袍子中伸出,颤颤巍巍的接过镜子。 周围的人都在笑。 唯独白知命感受到那双手背后隐藏的不安和恐惧,仿佛刚才高兴唱歌的不是她,而是她脸上的面具。 人群中的唢呐声停了下来,男人们刺耳的笑声像是戏谑,又像是饥渴的欲望。 纤细的手将白知命高高捧起。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周围的人脸都迅速模糊起来。 这是在跳舞? 白知命只觉得周围的人像是陀螺一样旋转起来。 准确来说,自己才是那个旋转的陀螺。 这些模糊的人脸中,男女老少都有。 白知命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只看见他们都在笑,边旋转边移动。 直到一座熟悉的黄泥墙出现在白知命眼前,紧接着就是明晃晃的礼堂出现在视野之中。 身下那名少女也停止了旋转。 用纤细的手将白知命挂在对面崭新的木椅上,然后重新走到礼堂中央起舞。 礼堂中其余人也出现在白知命的视野中。 那些在门口那些目不转睛盯着少女看的男人,都在礼堂门口停下脚步。 不过离门口最近的却是一对祖孙。 一个约莫八十岁的老太太,她脸上满是慈祥,身边跟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正用憧憬的眼神看着中央穿着红色嫁衣跳舞的少女:“阿嬷,我也想当神女。” 老太太慈祥的脸上顿生阴霾,“娃娃乖,寨子里只有男人能祭拜神女,当神女臭烘烘的,当祭司好不好?” 白知命瞬间有了不妙的联想。 神女...祭司... 原本普通的两个词,现在已经快成了危险的代名词。 “祭司到了!!” 高昂的叫喊声传来,仿佛是男女老少齐齐喊着这四个字。 老太太连忙捂住小女孩的嘴。 穿着红嫁衣的少女也在此刻停下了舞蹈。 屋门口的男人们刷的一声左右分开,让开一条道路。 一张没有肉感的脸,出现在道路中央。 这张脸上五官模糊,看不清长相,倒是像一张面具。 这人昂首阔步,直愣愣的走进礼堂,不似活人的声音响起。 “这次的神女不错,神会满意这个祭品。” 随着祭司开口。 数十道人影由虚转实漂浮在他身后。 这些人几乎是清一色的年轻少女,但都身穿嫁衣,头戴木头面具。 她们麻木的目光齐齐盯着礼堂里瑟瑟发抖的少女,似乎眼神底下深埋着悲哀。 “呵,这些心魔如此羸弱,本仙何日才能得道长生?” 祭司不满的挥手,这背后的人影便像炊烟一般被他打散。 只见他步伐穿过礼堂中间的少女,直到走到跟前才停下脚步。 冷漠的声音响起,让白知命心底发毛。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都看这么久了,不如道友一起聊聊如何养心魔?” 紧接着一股巨大吸力传来,白知命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砰! 骨、血、肉、体重新凝聚,白色小虫汇聚成衣。 白知命又能重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砸在了瑟瑟发抖的红嫁衣少女身上。 木头面具碎裂,露出一张惶恐不安的脸。 这张脸白知命认识,但却没有猜到。 第10章 小路、四人、吞入腹 小路?! 看着小路脸上惶恐不安的表情,白知命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小路。 小路原本妆容精致的脸上有些花,七窍中流出鲜血,像是要连带着五官一同冲刷下来。 怎么不是班长? 白知命心里有点失望。 要是班长的话,班长或许对这些东西知道点什么消息。 ...... 等等! 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自私? 三年同学...我现在居然第一时间都不关心小路的死活? 小路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白知命的眼神清澈了些许,没有开始的那般浑浊。 小路见到白知命,也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连忙挽住白知命的手腕,躲在白知命身后,声音虚弱。 “白知命...救救我...” 嗡~ 细密的虫鸣响起。 一条条像蜈蚣一样的黑线从祭司袖子里爬出来,沿着墙壁爬行,将礼堂大门封死。 整个礼堂变得密不透风,烛火也随之摇晃,忽明忽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语气也不似常人。 “筑基小修?用来打打牙祭还行,拿出你最得意的法术,好给我找点乐子。” 法术? 我不会法术啊。 虽然不会法术,但白知命还是下意识挡在了小路身前。 祭司见状,冷漠的声音却第一次有了波动,满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你居然还有善心?好好好。” 白知命一头雾水。 一丝不可能存在的想法闪过脑海。 眼前的祭司难道还是个好人?还夸我有善心? 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满嘴祭品、心魔、打牙祭的...能是个好人? “善心童身,大病缠身,居然还能筑基???” “哈哈哈哈,这等食材也能被我寻到?!!合该我长生!!合该我长生啊!!!” 食材... 白知命心里忍不住发毛,但随即口齿生津,被腹中突兀传来的饥饿感淹没。 奇怪,我怎么会觉得这祭司看起来很香...... 祭司那没有肉感的脸像是面具一样开裂,癫狂的笑容在他脸上扯出血痕: “不...不不不!!...我不要长生...我要飞升!我要飞升!!我要夺了你的造化,将你炼成仙丹!!!” 满脸癫狂的脸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恢复了平静。 “还差点‘七情六欲’当辅药.....” “你既然筑基,那就已经辟谷,食不得五谷俗物。” “也不知道这一个寨子的人能否让你饱腹......” 祭司的语气像是一位循循教导徒弟的师傅,可这话的内容,却像是平地惊雷起。 白知命心中一惊,强行对抗起自己腹中的食欲。 吃人? 绝对不行!!! 白知命万分抗拒。 但, 自己腹中那张脸却似雷鸣般叫喊着 ——吃!!! 白知命尽力对抗着腹中的饥饿感,抬起头,看向自顾自说话的祭司。 “不过你可要守住本心,怀着善意享用美食,这样才能保住你的药性。”说到这,祭司抬手痛苦的揪着头发,似乎非常苦恼。 “居恶守善何其难也,怀着善心,享用苦难...难!...难!!就不能心甘情愿被本仙吃了?” “等等,心甘情愿?”祭司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放在椅子上的镜子,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祭祀!是祭祀!!!怀着善心祭神,怀着慈悲心杀人!!!” 小路早被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攥住白知命的衣角,似乎要将整个人埋进白知命身体中一样。 白知命倒是并不害怕,腹中饥饿感冲淡了恐惧,除了对抗饥饿以外,剩下的脑细胞反而却飘散在一件事上。 ——祭司后脑勺上的脸呢? 那张老太太的脸呢?那张长在血肉里的脸,怎么不见了? 祭司转头看铜镜,白知命从祭司的后脑勺中却没见到任何异常,和普通人别无区别。 感觉现在没那么好吃啊...... 这念头刚升起,连白知命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转移注意: “如果我说......我愿意被你吃,那你能把其他人放了吗?” 祭司刚才恢复原状的脸又崩裂出笑容:“好好好!!!你愿助我成仙,自然不亏待你,这些口粮给你享用便是。” 说罢,祭司便猛得吸一口气,身上红袍如沾染血液一般,像是淋着雨化开的红颜料。 紧接着密不透风的礼堂中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 白知命感觉身后被冷汗打湿一片...不对...这不是冷汗...... 黏稠、温热... 白知命转过头,才看见小路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上来,眼眶不断流出的鲜血。 这些血不仅沾湿了白知命的后背,还不断朝祭司的方向被吸入,血液中隐约还能看见几道透明人影。 祭司吸入人影后,一手拿起镜子往地上一摔,坚硬的铜镜便碎成好几片。 三道人影便从镜中被扔出来,两女一男。 猴子、班长,还有一位是美甲上流着血的女同学。 和其他两人被摔在地上的狼狈样子不同,班长的神色从容,没有之前的失态。 又恢复成了最开始板着脸,礼堂中混乱的气流吹不乱她身上的礼服分毫。 吹不动?白知命注意到班长的异常,扭头看向班长。 班长果然和我们都不一样...除了老太太出现的时候,她一直都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只不过...她嘴角有血迹...不只是班长,其他人也是。 咔嚓~ 一声裂缝声传来,礼堂像是承受不住风力,黄泥墙看着要摇摇欲坠。 密密麻麻的黑线从墙里钻出,整个黄泥墙瞬间倒塌,礼堂内的怪风也重归平静。 露出门外的景象,明明刚才还人山人海,但现在门口已经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又是祭司做的吗?白知命转头看向礼堂内,面前空无一物,看不见那张没有肉感的脸。 空气中此时响起祭司的声音,仿佛他无处不在一样。 “人龙雷虎争天下,四人足矣,眼下怎么还多了一人。” “算了,懒得麻烦,我随便挑一个吃,还得去山下主持祭神......” 噗~~~ 祭司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让白知命瞳孔一缩。 刚刚还在白知命身后躲着的小路,突然捡起地上的铜镜碎片,插进了那名美甲上流着血的女同学喉咙。 那名女同学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喉咙中呛出的血吞没了呼吸。 这场景,就连空气中祭司的声音也为之一顿,似乎没料到这种情况。 也许是礼堂只剩四个人,空气中不再传来祭司的声音,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小路脸上被血液落下一条条红色泪痕,看起来十分妖艳,与之前唯唯诺诺恳求班长时截然不同。 她拔出铜镜碎片后缓缓开口: “现在,只有四个了。” 第11章 班长、少女、单面鼓 边上的班长对此眼前发生的杀戮没有丝毫反应,径直朝礼堂外走去。 猴子则是站起身缩到墙角,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每个人,但他的目光只有警惕而没有惊讶,像是不久前才经历过这种场景一样。 其他同学——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朝夕相处三年的同学,不过是一觉醒来,就已经完全陌生。 白知命看着眼前的小路,心情复杂: “小路...你?” 这话还没出口,白知命心中已经猜到答案。 相较于让祭司从五个人里选一个吃了,主动杀掉一个人是最安全的选择。 礼堂的四人中,两名男性不用说,班长一直镇定自若的样子看着也非常有底气,唯独倒在地上的那名女同学是最好的动手对象。 同样......小路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一名‘受伤的女同学’。 白知命对自己心里冒出的阴暗推理吓了一跳,并且... 咕噜~ 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白知命有些恐惧。 我刚才是想谴责小路杀人......还是想谴责小路浪费? 腹中饥肠辘辘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白知命不敢再细想,也不敢再开口询问小路,只是朝着班长离开的方向,离开这间礼堂。 朝那堵熟悉的大门迈出步伐。 门外......倒是和当初逃出礼堂的景象差不多,月光下到处是密密麻麻的树枝。 远处山脚倒是有零零散散的灯光,只不过这次走出礼堂,没有和第一次一样传送到山脚的镇上。 而且,这片树林中多了些东西...... 见班长正专注看着一面挂在树上的鼓,白知命也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聚焦在鼓上。 那面鼓上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革做的鼓面,看上去似乎有一层浅浅的油脂。 鼓面上还有一副黑色的刺青恶鬼画,恶鬼栩栩如生,显得狰狞恐怖。 “这是木宋鬼,最爱搬弄口舌是非,勾起人们敌对,像这种鬼,这些鼓上都是。” 听到班长的话,白知命顺着树林望去,确实看到不少鼓——这是之前根本没出现在树林中的东西。 白知命没有看身后追上来的小路,而是想在班长这了解更多答案: “这次聚会......发起人是你吧?”白知命虽然是在问,可语气笃定。 班长也不假思索的点头回应: “嗯,是我组织的这次同学聚会。” 白知命想问班长为什么这样做...朝夕相处的同学就这样死在面前却无动于衷... 但,话临到嘴边却卡在喉咙里。 刚才白知命看见同学死在眼前,不也无动于衷吗? 又哪来的立场指责别人,明明还打算救人,可真当有人死在眼前...... 死...... 咕噜~ 想到这,白知命腹中不由泛起饥饿,抬头看向班长。 与之前想吃掉白知命的班长不同,现在倒是白知命觉得眼前的班长看上去非常可口。 “饿了?也对,既然你已经筑基,那就要开始辟谷吃人了......” 班长伸出雪白的手腕,慢慢递了过来,“少咬一点,接下来还有正事。” 看着班长光洁白皙的手腕,白知命艰难的咽下口水。 “不,不行。” “白知命,动作快点。” 近在咫尺的手腕是如此诱人,在班长的纵容下,白知命忍不住将头伸了过去。 就在这时,包含怒气的声音又让白知命重新清醒,小路不知道在生什么气,声音像是要慷慨就义一样: “林月临!你真就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这些人的命,在你这就只值五百万吗?!” 林月临,是班长的名字。 小路此时的质问,却让白知命心中闪过一个诡异的想法。 五百万? 这么值钱,能值五百万? “来参加这场聚会前我就对你们十一个人说了,想多要点钱尽管提,现在你和我说这些是不是太多余了。” 林月临的声音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小路被这冰冷的声音浇了一盆冷水,气势弱了下去,小声嘀咕了一句: “谁知道你说的死亡抚恤金是真的......什么仙啊鬼啊的,听起来就离谱......” 白知命扭头看向小路,很难想象她刚才杀了人居然能这么平静。 “白知命,你听我解释,那女人在学校就一直欺负我......” 小路似乎察觉到白知命的目光,有些慌乱的向白知命解释。 白知命回想起平日在学校的日常,小路确实是挺孤僻的,包括小路向自己表白也是有人在恶作剧。 只不过......小路为什么特意和自己解释? 明明已经亲手杀人了...... 白知命有些疑惑但现在心情复杂,或者说......更冷漠。 相较于小路的动机白知命更想知道林月临来这的目的,毕竟不管是祭司还是老太太,看上去就很危险。 “你是来对付那个吃人祭司的吗?”白知命没有和小路搭话,而是问起了林月临。 可林月临的回答却让白知命如坠冰窟: “只是吃人的话,这算是比较无害的修行者了,根本就不用对付,我这次来是主要为了能取走铜镜。” 吃人,也能算比较无害吗? 外面的世界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白色小虫在校服上浮现。 白知命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家人,连腹中五官的叫喊声都小了不少。 林月临又开口:“白知命,等会帮我完成任务,我可以保证你修行所需的一切资粮。” 不等回话,林月临默认白知命同意一样,自顾自给白知命安排任务,有点像之前替老师布置作业一样不可质疑: “这个寨子有一个传说,远古时期人和龙、雷、虎是同胞兄弟,后来他们为财产的分割问题发生内讧。” “于是天仙出主意,让四兄弟斗法比本事,谁赢了就由谁来主宰天下。” “当然,这四兄弟都没有赢。” “虎被雷做成单鼓,龙被雷做成双鼓,而雷被人封入铜镜,最后人被天仙吃下。” “这些鼓是属于‘雷’的法器,要是我没猜错,我们眼前的这些鼓便是虎皮做的‘单鼓’......” 班长说到这,就直接闭上双眼,不再说话,皎洁的月光衬的她一身晚礼服格外华贵。 所以说...重点呢? 我们怎么做才能逃出去呢? 白知命性格不算急躁,但也被班长说话只说一半的方式给噎住,仔细思考起这个故事与众人处境之间的关联。 一旁的小路也听得全神贯注,此刻听到这不由着急询问: “林月临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要怎么做才能逃出去?”生死攸关之际,小路也顾不上畏惧林月临的权势,语气很冲。 林月临缓缓睁开眼,没有正面回答:“嗯.....我刚刚在和守在门口的人联络......” 第12章 白面、心魔、十三人 “班长,你还能联系上外界?” 眼看有活命的机会,小路的语气突然柔和了不少。 言语诧异之间还带上几分恭敬,仿佛刚才直呼林月临其名的并不是她。 “和外界沟通?” 白知命没想到林月临还有能与外界联系的手段...... 守在门口的人?也就是说还有一人也在这里? 白知命想起当时那个四脸说的——‘六男六女,正合天时。’ 从他的说辞来看,这古怪的宴席可能本就需要六男六女才能触发。 也是,自己本就不是被林月临邀请来的人,算是不请自来。 要是按照林月临的目的来看,她肯定早已做好准备。 那么,原本来参加的那人会是谁? 猴子在车上曾说过,算上白知命自己才一共有十二人,也就是说那人绝对不是同学。 是林月临的同事? ‘同班同学的同事’......这些词组合在一起还真是别扭。 白知命心情有点沉重,看了一眼还在礼堂里呆着的猴子,再回过头看向林月临: “等等,林月临,你说他守在‘门口’?那我们现在是在哪?” 林月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她的推测: “当然是在祭司布下的阵法中。炼化虚实,心魔相生,这祭司的修为极高......这次我们很可能连逃都逃不出去。” “我刚才说联系‘外界’,这个‘外界’就是山脚,只不过破阵前永远无法抵达罢了。” 林月临目光看向山脚的零星灯火,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不由泛起一阵绝望。 普通人在这种对手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人类的武器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 而只要踏入修行之路,就会变成六亲不认、不择手段的食人恶徒。 但...镜子对这个世界来说太过特殊,也太过危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将那面能请神的铜镜收回。 尊严、生命,根本就不值一提,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 可原本谋划的布局被打乱,另一位同事已经被关在阵法之外...只能选择备用计划。 林月临将目光看向白知命,眼神复杂,从刚才他的拒食的行为来看,倒还有人性。 可越是如此,她便越不想看见白知命最后变成披着人皮的怪物。 但她没得选,或者说这种世界根本就不给人选。 她没有足够的智慧,也没有足够的力量。 她只能亲手将白知命变成怪物。 这种简单的谋划多半会失败,不过......试试也无妨,失败了再执行原计划。 “白知命,想要去山脚的话,只能破阵,寻常方法杀不死祭司。” 白知命听出林月临语气沉重,也明白眼前情况恐怕不容乐观,林月临说的破阵之法只怕难度并不小。 只不过...... 之前自己冲出礼堂后,好像就直接到了山脚,然后就看见游行队伍和猴子。 ...... 白知命想起之前自己看着游行队伍后的铜镜。 时间感再度有些错乱。 下山的时间和被吞入腹中的时间混乱成一团,让白知命脑袋有些发疼。 冷静...冷静...说不定那铜镜只是有着记录过去影像的能力,像录像带一样...... 白知命尽力安抚情绪,虽然内心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还是将思维转移到眼前的困境中。 自己下山时几乎没有阻碍,瞬间到了山脚。 这和林月临所说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破阵...白知命回想起自己从礼堂冲出的时候,情不自禁捡起的半片白色面具。 这半片白色面具从老太太脸上掉下来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怀中半片白色面具此刻没有丝毫颤抖,这次倒是没有直达山下...... “林月临,我其实早在之前就见过祭司了。” “你在哪见过?” “就在这里,就在这座礼堂,而且他当时顶着一张老太太的脸。” 林月临眼神中有些惊讶:“这座礼堂?你确定,那你是怎么逃出阵法的?” 白知命哑然。 我用一个有点老旧的收音机把你口中的强大修士砸倒了,你会相信吗? 等等......会不会是那老太太故意放我走,她其实别有目的? 炼化心魔...心魔是指祭司身后飘着的那些红衣少女?老太太会不会也是祭司的心魔? 怎么从刚才祭司的话中...算了...那祭司说的话基本疯疯颠颠,也许老太太这个心魔比较特殊?能真正影响他? 白知命从怀里掏出那半片白色面具:“我觉得,我逃出来的原因,可能和这半片白色面具有关。” 可林月临的话让白知命脊背发凉: “白色面具?白知命,你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拿啊?” 只见林月临皱起眉头,上前一步伸手触摸: “先排除你还像个高中生一样幼稚,说一些‘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面具’的无聊玩笑......” 白知命瞳孔紧缩,眼睁睁看着林月临的手穿过那半片白色面具。 “这...” “你手上真拿着白色面具?” 听见林月临的问题,白知命继续解释起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第二次见到祭司,是在逃出礼堂后,路上我又见到了祭司,他脑后长着一张老太太的脸。” 白知命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第三次从房间见到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脸上的面具便只有半片。 要是那老太太是祭司心魔,这半片面具是不是也是心魔的一部分,从而有了心魔的特性? 从礼堂中拿走白色面具的那一刻,是不是祭司故意让我拿走的? 刚才祭司在礼堂的时候,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难道说祭司和他心魔之间的记忆并不相通? 老太太是祭司心魔?心魔造本体的反? 这面具放在我手上有什么图谋? 不,不管怎么说,这半片面具放在手中岂不是很危险? 白知命下意识的想将手中面具扔出去,但一只好香...好看的手却抓住了白知命的手。 “别扔!这面具或许还有用。”林月临出言阻止,眼中有一抹决然。 “如果这半片面具也是‘心魔’,虽然非常危险,但呆会或许还有用。” 见林月临似乎有了计划,白知命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路,再回头看了一眼从礼堂中缓缓走出来的猴子。 人、龙、雷、虎......包括祭司之前提到的,只要四个人。 这四个人对应的身份,似乎有什么讲究,像是一种神秘的仪式...嗯...类似道士开坛做法那种。 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分别对应着人、龙、雷、虎? 从林月临说的故事结局来看,雷干掉龙虎,最后被人封入镜中,而人被天仙杀死。 这更像是某种仪式的象征,‘怀着慈悲心杀人’,这似乎是让我成丹的条件。 在祭司的构想中我对应的是人的位置,只不过区别在于他是要吃了我而不是杀死我...... 那林月临、猴子、小路......这三人谁会是杀掉‘龙虎’的‘雷’? 白知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伪善,面对这种自相残杀的局面,除了腹中饥肠辘辘,其余什么感觉都没剩下。 第13章 嫁衣、鼓声、龙遇虎 “虎皮单鼓龙皮双鼓,想要到山脚我们反而还得先找龙皮双鼓。” 林月临一开口,打断了白知命的思考,同时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龙皮?这世界上还有龙吗?”小路看上去有些惊讶。 “怪事都这么多了,有龙有什么好奇怪的。”猴子点了根烟,一吞一吐的说着,看样子是重新镇定了下来。 林月临则还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像是对这些资料早有准备,不紧不慢的对白知命解释起来: “在这个寨子的传统中,每年祭典结束,便会将虎皮鼓弃置在山林中。” “而龙皮双鼓,一直供奉在久婚无子者家中。” “等到来年祭典,人们会去供奉者家中取出双鼓。” “由寨子里最富有的人击打双鼓,山间的单鼓若同时回响,人们便上山请回单鼓。” 就在这时,猴子发出疑问,“班长,那我们难道就在这等人敲响双鼓?” “当然不是,白知命,你去敲响单鼓,然后......”林月临话还没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鼓声打断。 眼前画着木宋鬼的虎皮鼓突然响了一下。 咚~~~ 这声音像是敲在耳边一样,白知命抬头看向挂在树上的虎皮鼓。 幽林下,月光照在鼓面的绘画上,那湛蓝颜料画的木宋鬼,宛若夜叉般凶神恶煞。 咚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鼓声在树林中的鼓面上不断响起。 心跳声也随着眼前的场景扑通作响,紧张的情绪一下子蔓延开来。 白知命警惕的看着周围,夜色光线昏暗,黑压压的林中却时不时飘过一缕红色。 簌簌声响。 这抹鲜红幽影在树枝间不断飘荡,似要把整座林间染成血色。 那身将月色染血的衣越来越近,那暗淡的血色照在人苍白的脸上,勾勒出红润的轮廓。 ——是嫁衣!!! 是与小路身上嫁衣一模一样的嫁衣。 嫁衣下传来少女说话的声音......不,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 这声音在我脑海里!!! 白知命晃了晃脑袋,想将耳边的声音甩出去,但俏丽少女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姐姐当了神女后,男人们每天都给她家里送钱,那些从礼堂出来的男人们都笑着。】 白知命转头看了一眼周围人,小路躲在自己身后。 猴子像是没听见耳边的声音一样,只是紧张不安的四处张望,追寻着红色魅影。 “敲单鼓!击打单鼓,龙皮双鼓会回响两声,我们循着声音去找。”林月临朝众人喊道。 白知命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没有立即行动。 明明林月临离鼓最近,她为什么不直接敲? “虎皮单鼓放在山里,是给鬼神敲的,山中的单鼓一响,便代表着神灵要娶亲。” “这样一来,龙皮双鼓便会回响,等闲的鬼怪都要避让。” “白知命,虽然没邀请你参加行动,但只要你听我命令行动,五百万一分不会少你的。” 五百万???认真的吗??? 本来压着食欲的白知命,脑子更浑浊了。 五百万换算成...不...我睡了十年,可能通货膨胀的厉害...五百万说不定没那么多...... 虽然疑虑林月临为什么不亲自敲鼓,但对一个单亲家庭的穷孩子来说—— “好的,班长!” 白知命这下有点理解为什么所有同学都这么尊敬林月临,称呼她班长而不是直呼其名了。 金钱确实有一种比法术还神奇的效果。 咚! 虎皮鼓浑厚的声音在幽林中作响,林间的红衣身影不由一顿。 但......白知命还没上前拍鼓。 拍在鼓上的手......并不是白知命的手。 一只胖手突然上前,拍在鼓上。 “班长,等会可得给我加钱,还是我更服从纪律。” 猴子听见钱,似乎都不怎么害怕,勇敢到白知命都有些陌生。 “嗯,循着声音找龙皮双鼓的位置吧。”林月临表情有些错愕,不动声色的和猴子拉开了一点距离。 随着鼓声悠扬的穿过林中,林间红色嫁衣接触到鼓声,像是泡影一样消散。 咚~~~ 低沉的回响声传来,是龙皮双鼓的回响。 这回响的鼓声从声音上来听,离众人并不遥远或者说...太近了。 白知命能清晰的听见身后小路的心跳,以及...鼓声。 咚~~~~~ 鼓声响起。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响起。 龙皮双鼓第二面鼓回响,这一声低沉的回响——正是从白知命身上传来。 另外两人悄然后退,和白知命二人拉开距离。 白知命脑海里又浮现出声音,这回少女的俏丽的身影也同样出现,红裙华冕,身上银饰叮铃铃晃动。 【男人们为什么给姐姐家送钱?还笑的那么开心?就因为姐姐是神女?】 那张少女娇俏脸也越来越清晰,镯子、吊坠、项链,银晃晃的闪成一团。 这张脸有些熟悉——或者说,正是当时祭司后脑勺里冒出来的、瞬间变成老太太的、神情哀切的少女。 【那天我在路上撞到祭司,我连忙下跪道歉,可祭司只是挑起我的脸,看了两眼。】 随着脑海中画面呈现,耳边声音又忽然拉出一段距离。 不... 叮铃铃的银饰晃动,不是脑海中的幻觉! 是在耳边!!! 白知命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察觉到一双少女的手臂缠住了脖子,冰冷又纤细。 小路贴了上来,言语带出的呼吸像银铃一样撞在耳边: “后来,祭司差人往我家送了五牲,阿公阿婆磕头感谢。” 白知命察觉到小路的手威胁想把自己的脖子拧个圈,只好僵硬转身,正对小路的脸。 银冠摇曳,小路的手轻轻下移,像是在抚摸爱人,脸上的血泪让她的美丽显得格外凄厉。 【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吃!!!!】 脑海...不...肚子里的脸越来越模糊,像是变成了一张面具。 咔嚓~ 随着一声冰面破裂的声音,满脑子的食欲戛然而止,只感觉腹中传来一阵疼痛。 向下望去,是小路染着血的手。 小路的手伸进白知命腹中,掏出一张沾满血污的木头面具。 此刻眼前的小路,丝毫不在意面具上的血污,缓缓将木头面具戴在脸上。 “我戴上银冠,穿上嫁衣,也成了神女,神女是神仙的妻子,你说呢...郎君。” 第14章 突变、坦白、鼓上身 “不......” 白知命咳出一口血沫,那种要把肺都咳出来感觉又重新回到虚弱的躯体。 想躲开,但此刻身体感觉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手脚完全不受控制。 “白知命,快咬她!!抢回你的修为!!”林月临不知从哪掏出一张黄纸,对着白知命喊道。 可白知命现在没了食欲的困扰,现在人性重回,反而下不去嘴。 想到刚才饥肠辘辘,对任何人都想啃一口的样子,白知命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抢回修为,然后成为吃人的怪物? 可不抢回修为,凭借现在孱弱的身体,能平安回家吗? 理智和情绪在碰撞,白知命动用脑子,分析他能了解的一切眼前的情况。 想到关键点,白知命不紧不慢抬起头与戴着面具的‘小路’对视: “不,也不是不可以,既然你没选择立刻杀了我,那就说明我的命...咳...至少说我现在的命,你不打算要。” “让我处在恐惧中,不断刺激我的情绪,等到满足你的条件,你才会将我‘吃下’。” 老太太作为心魔,要让我被祭司吞下,绝对有她的算计。 表面上看祭司与老太太都想让我成丹,这或许和他们所谓的食补修行有关。 祭司不吃我,是因为要等。 ——等我怀着善心吃人。 所以,我现在其实是安全......等等??? 我的身体怎么自己动起来了?! 白知命突然控制不住身体,像是有两个意识在争抢身体的控制权,明明没有了食欲困扰,但身体还是像被人操控一样,张嘴咬在面具上。 咔嚓~~~ 小路脸上的面具应声崩碎,露出原本的样貌,然后便瘫软在原地。 “神仙也和我们一样有命?那我就好好看看这神仙的丑态......”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苍老,直到消散在空气中。 白知命不懂那面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刚才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难道是林月临做的?! 和林月临掏出的黄纸有关? 林月临能控制我的身体?! 白知命抬头看向林月临,只见林月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白知命,我知道怎么破局了!!” 林月临面朝白知命,却突然将手中黄纸侧扔,一道黄光闪出,目标却并不是白知命。 “猴子!” 这一回发生的变故极为突然,猴子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便闪过一道黄光,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的木偶一样僵硬,直挺挺倒下。 而就在黄纸被贴上去的瞬间,白知命感觉体内的咳嗽消逝,力量又再度充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林月临!你在做什么?!” 扑通!! 林月临没有回答。 面对白知命的质问,眼前的林月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整洁的晚礼服和修长白皙的小腿一下子就撞在黑黝黝的泥巴上。 白知命错愕的看着林月临,不知道林月临要做什么。 她一直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此刻突然作出这种古怪的行为,让白知命完全理解不了。 刚才不是都能控制我身体?她怎么反倒是还跪下了?难道说她对别人的控制有限制? 总不能是出于愧疚吧? 白知明重新冷静了一下,俯视着跪在地上自言自语的林月临,安静听着。 “鼓会激发人欲,这符只能控制住猴子一时,呆会他就会被上身!” 白知命此刻其实想到了答案,明白了林月临的谋划——怀着善意吃人。 “林月临?你明明知道这鼓有问题,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让我去敲?你...” ——心怀善意。 白知命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可要是不变成怪物去吃人,不完成祭司口中所谓的祭祀,那会怎么样? 吃好人像吃补药,那吃坏人呢? 可就算如此......白知命看着一脸决然的林月临,她虽然跪着,但她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恳求你去敲响鼓,去变成怪物,去吃了我们,然后再被吃掉!财富、美女、权利,还是修行资源,全部都是你的。” “我要是被吃了,还要这些干嘛?而且...我绝对不会吃人!” 白知命神色复杂,眼前的林月临似乎还是那副性格,坦诚...现在也不那么坦诚,反而显得有点蠢。 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的想法,让人生厌。 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将猴子头上的黄纸吃下,就算你等会被祭司吃掉,我的同事也有办法让你重塑身体......” 听到林月临的话,白知命隐约能察觉到她在说谎。要是真能救回来,那她一开始为什么不说? 不,相不相信也无所谓,反正我绝对不会吃人。 白知命正想拒绝,然而眼角余光中,猴子的手指动了一下。 林月临也注意到了异常,从泥里站起来,挡在了白知命身前。 紧接着树梢上的鼓隆隆作响,这位头上贴着黄纸的胖子在月光下缓缓抬起手。 哗啦啦~ 林间阴影处奔涌出无数黄白虫子朝猴子涌去,不一会就爬满猴子全身。 这时白知命才完全看清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虫子。 更像是体积缩小的蝙蝠,金的、银的、翅膀都上印着招财进宝。 这些蝙蝠将猴子围得圆滚滚的一团,像是个会发光的小金球。 “金丹,嘿嘿...黄金啊!钱啊!有这力量,我要赚一个亿...不,十个亿!!” “它说,吃了你们,就给我一座金山!!!” 猴子猛得招手,摘下挂在树上的虎皮鼓,将上面的鼓皮撕下,拼命往嘴里塞。 猴子此举也让林月临开始行动,她将雪白的胳膊伸向白知命然后开口:“吃下我,然后用法术!” “我根本就不会什么法术!!!” 此刻,虎皮已经被猴子吞下一半。 林月临眼神决然:“吃,你已经筑基,只要吃人,就能明白怎么使用五行法术!筑基修为足够和这东西对抗了!!” 轰隆! 就在林月临说话间。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雷声震震,猴子已将虎皮完全吞下,口中吐出一道雷火。 雷火来势汹汹,直冲而来。 轰! 挡在白知命身前的林月临当场殒命!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但也就在这时。 林月临身体发生异变,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这烟里是一些各种女人的死状。 火烧、水淹、活埋、被挂在竹子上、刀剑穿刺身体,各种惨叫声响起。 林月临的遗言也在青烟中响起: “还有心魔...白知命,千万记住!不要向心魔许愿!” 第15章 猴子、转变、雀在后 向心魔许愿? 白知命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校服,看不见白色小虫的踪迹。 怀中半片白色面具没有任何异动。 这难道就是许愿? 要是向心魔许愿会怎么样? 林月临......真死了?总感觉她还有什么谋划...... 一瞬间,白知命脑子闪过许多想法。 而猴子在这时却没有趁着白知命愣神的功夫继续攻击。 他反而眼神清明,像是清醒过来,用怀念的口吻,与老同学聊起了过去: “你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眼神看上去还是那种——和班长一样,那是有钱人才能保持十年的,少年少女一样的清澈眼神。” “不过,和从来只顾自己的班长不同,你还是那么优柔寡断...你应该听她的,吃掉小路吧,然后来杀了我!!” 说到这,猴子眼神重新癫狂,声音陡然沙哑,听起来有点像祭司。 猴子的话音落下,白知命也陷入在与自己身体本能的对抗中。 虽说......咬下面具,夺回修为后,腹中的饥恶感又开始冒头。 但吃人,还是自己的同学......这不是说优柔寡断,而是白知命暂时过不去这道坎。 眼前猴子...似乎变得越来越香...... 见白知命还在犹豫,猴子更加慢条斯理起来。 林中月光昏暗,消失的班长、倒在地上的小路,猴子对这些人并不关心,他只是朝白知命倾诉着毕业这十多年度过的人生。 “家里人病了要钱,自己出门在外要面,结婚彩礼、生儿育女,哪个不得花钱?” “就像我开始在车上和你说的那个骗保杀人犯,我和他其实是一种人,人要是被钱逼急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猴子的嗓子越来越诡异,像是沉闷的敲鼓声响起: “来吧,白知命。我上学的那会做梦都想成为你......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让我吃下你,成为你。” “呵呵,还是说你要去吃了小路来保全你自己,让我看看曾经的男神,现在是什么德性?” 语落,猴子张开嘴,似要吐出雷火。 白知命静静听着,双眼直视猴子,眼神越来越浑浊。 从猴子的话来看,这种诡异附身似乎能激发出人心中的欲望......木宋鬼,搬弄是非,让人敌对。 白知命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猴子,还是某种附身在猴子身上的诡异东西。 校服上无数白色丝线颤抖,似乎在抵抗这种能操控人心的力量。 对于一个时时刻刻都被钱困扰的单亲家庭来说,白知命当然知道钱多么重要,他其实能理解猴子的想法。 如果自己不是睡了十多年,站在这的是二十八九岁的自己,可能也......会认同。 钱对普通人来说,确实能买下一切幸福。 要是有钱。 当初弟弟就不会吵着要去打工,而是安心好好读书。 要是有钱。 妈也不用把腰弯的那么低,天天推着小吃车,把皱纹熬的和白发一样多。 “猴子,我很早就知道了,钱就是命。” 还活在十八岁的白知命抬起头,眼神浑浊,看上去成熟...或者说眼神更像这群同学。 那副再也吃不了五谷的肠胃咕咚作响,身上的校服隐约有白色小虫渗出。 饥饿......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充斥大脑...... 【你们俩吃,妈不饿。】 【哥,我不去打工了,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能让妈享福。】 思想和情绪不断在这具身体中碰撞。 白知命低头看了倒下的小路一眼,想起她毕业晚会上的告白,挽着自己求救时的哀切。 吃人? 肠胃上的脸似乎张开嘴,想要大快朵颐。 白知命抬头看向猴子。 看着自己同学身死,和亲手杀了同学是两种概念。 自己......还不够坏。 像是说服自己失败,白知命憋着一口气,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回应自己腹中那副饥饿肠胃的咆哮。 齿撞骨肉,血沾唇舌。 那就来吃我! 我——不也是人吗?!!! 像是怒吼般,白知命狠狠咬在手臂上,咕噜咽下这些说不清的想法: “抱歉猴子,我谁都救不了!但我要活着出去!我也有家人!!” 没有看倒在地上的小路,白知命感受到一股玄之又玄的能量上涌,嘴角吐出一口血沫。 血沫飞出由红转白。 一滴、两滴、眨眼间就成了一堵滔天巨浪,十米?二十米?——像是银索汇成洪流。 猴子连忙吐出雷火,但这股雷火仅有一掌之粗,吱的一声穿透水墙,水墙却又重新愈合。 砰! 猴子被强大的冲击力打飞。 但这攻势还没结束! 一种如臂挥使的感觉升起,白知命握紧拳头。 无数水光像刀剑一样在猴子身上划出血痕。 紧接着白知命抬手,海浪在猴子脚下汇聚成一条似水龙漩涡,将他不断抬升! 二十米?四十米? 恐怖的巨力将猴子高高举起! 白知命放下手,浪花骤然散开,猴子直挺挺摔在乱石堆中。 而落下的浪花淹没礼堂,又将三人的身体冲了进去。 在火力全开的筑基修士面前,只会搬弄是非的孤魂野鬼或许根本无法正面抵抗。 这...或许也是命,猴子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罢了...反正我对这狗艹的命运就一直就没什么办法。 命运就这叼样,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样,优点像是不要钱一样往那些优秀的人身上加,哈哈...反倒是特别对我这种普通人吝啬。 “男神就是男神,和我这种...凡人...不一样...” 淹没的礼堂中,像是不甘,像是愤怒,猴子双眼被血浸染,直到完全失去生命气息后也没有闭上。 白知命从淹没脚底的水中挣扎起身,看着倒下猴子,满是恍惚。 我...杀人了...还是自己的同学...... 我......其实并不是好人。 “咳咳...” 白知命咳出一口鲜血,又坐在了水中,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情况。 衣服上有块被烧穿的大洞,鲜血沿着胸前烧穿的洞口流下,将脚底下的水波染红。 无数白色小虫的尸体从校服上落下,失去生机。 白知命这才想起刚才猴子吐出的雷火穿透水墙,想必在那时候打中的吧?刚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太多,居然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也有家人,我也想活下来。 抱歉啊,猴子,杀了你我也没能活下来...... 就当白知命意识越来越模糊,一张黄纸从天空中悠悠飘落。 落在水面,朝白知命飘来。 这是...林月临说的法宝? 吞下符纸,能重塑肉身? 求生欲促使白知命想伸手拿,但却怎么也抬不起手。 哗啦,水声响起。 一道人影从水中站了起来,捡起了那张黄纸,将其果断吞下。 “小路?” “对不起,白知命,我还有家人,我想活下去。” 和林月临聊天的时候小路都听见了,她在装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人龙雷虎争天下......对我们这群只是争着活下来的人,也未免太过讽刺。 也不知道那祭司去哪了,待会是不是会来将我炼成丹。 想活下去还真难。 兴许是人之将死,白知命到嘴的话没有责怪:“没事...你跑吧...你还有家人...咳咳...” 要是能活下去就好了,白知命如是想。 怀中半片白色面具剧烈颤抖起来,然后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变得灰白。 白知命猛得吐出一口黑血,血沫像无数黑色的小蛇飞溅。 小路神色愧疚,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像我这种人,既不聪明...又没有力量,只能卑鄙...” “我只能不择手段才能活下去...” 哗啦啦的踩水声响起,小路毅然决然扭头朝礼堂外跑去。 白知命看着越来越远的小路,缓缓闭上双眼。 ...... ...... 小路越往门口跑,速度却越慢。 最后反而在门口停了下来。 明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可再见到高中暗恋的对象,还是会觉得难堪。 为什么?明明连杀人都敢。 小路忍不住询问自己。 是因为不想在白知命面前这么不光彩? 空旷的礼堂中,烛火已经被水熄灭。 昏暗的月色照在礼堂门槛,一半打在小路脸上,一半藏在小路身后的阴影中。 无数只白色小圆虫飞出,绊住小路,这些小虫分不清虚实,若隐若现。 小路看不见白色小虫,任由大脑被突如其来的回忆占据。 十年前的记忆此刻像潮水一样涌入大脑。 小路想起自己上学时被班上那些女生孤立。 女生怂恿着,在毕业晚会向那位被所有人喜欢的少年告白。 这些人当然不抱有任何善意,只是想在最后看一场笑话。 ——可一向对人温柔的少年,只是笑了笑。 在全班同学诧异的眼光中,他邀请你出门,远离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在躲开所有人目光后,他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如果这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倒是会很开心。】 少女的心意差点和砰砰跳的心脏一起脱口而出。 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开口了,十年虽然短的像昨天,但还真是漫长啊...... 小路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 就看最后一眼,就算是自私,就算是...一种骗自己的念想。 ‘再看一眼吧,稍微过会再走’——小路这么告诉自己。 悄悄回头... 然后... 再也迈不开脚步。 小路转身小跑向那个眼神和十年前一样清澈的少年,和当初拘谨跟在少年身后的少女判若两人。 像是害怕反悔一样,小路速度比刚才逃跑时还要快,直到在白知命身边停下。 小路将手指伸进喉咙。 似乎想将吞下的符纸吐出。 也似乎是想把所有的心意都脱口而出。 第16章 饱腹、祭司、神女现 ...... ...... 不知多久后。 白知命幽幽醒转,脑子像是被重锤敲击。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礼堂,月光止步在门口,还没有照进来。 我竟然还活着? 小路呢?她成功逃了吗... 对了......活着,我还要活着回去看看他们。 白知命费劲的站起身,发现身上完好无损,腹中再无饥饿,反而有一种享用完美食的满足感。 呼~ 风过回响,空荡的礼堂回响起嘶哑的嗓音: “修为不高,算计不少,那女人滋味不错吧?” “如此七情六欲,吞下去定然美味,你现在应该很饱?” “该让我吃饱了。” 烛火骤然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礼堂。 白知命抬起头,看见站在面前的祭司,没有肉感的脸上,眼中满是癫狂的笑意。 那女人滋味不错?什么意思? 是小路? 难道说...是我吃了小路? 这种恐怖的想法一旦升起便挥之不去,白知命只得一遍遍叫自己冷静。 我都晕过去了,怎么可能吃了小路? 祭司不见白知命作出回应,伸出干枯的手指,在半空虚握。 一股沛然巨力挟天地之威袭来,强风猛然裹挟住白知命的脚步。 祭司没有肉感的脸上血肉疯狂增长,一张满是烂黄牙的嘴眨眼间就足足长到两人之高。 此刻已经来不及思考,白知命下意识紧咬舌尖。 齿破唇舌,白牙红染。 铁锈的腥味弥漫口腔,那种玄妙的力量再度出现于体内,白知命吐出血沫弥漫水光,浪花纷飞。 而就在这时,祭司巨脸声如洪钟: “禁。” 祭司一字念出,白知命体内那股玄妙的力量便生生压制,水光消逝无踪,一口鲜血又咽了回去。 空旷的礼堂中烛火忽然明亮,刚好没过脚的水面波光闪烁。 白知命口含鲜血,从开始的恍惚中回过神。 眼前祭司身上也有着那股玄妙的力量。 只不过这股玄妙的力量,比自己身上的要强出不少,两者之间的差距像是水洼之于湖海。 虽然不懂这些修士怎么划分实力,但按照修仙小说的设定来说,既然有筑基,那就必定会有金丹、元婴、化神...... 记得林月临说过,祭司的实力能炼化虚实,产生心魔。 炼化虚实...... 这种境界听起来估计就要比化神还要强。 这种完全不是能凭借蛮力来解决的对手,想到那些修仙小说中,对于境界差距的描写,白知命心底不由升起一丝绝望。 但他还没有放弃思考,无论情况多么危险,现在还不能放弃求生...... 用什么办法才能战胜祭司呢? 心魔老太太,林月临的谋划......这其中有没有能让我活着出去的办法? 有的,这祭司完全不知道心魔老太太的存在。 这或许是破局的机会——祭司的仪式绝对出了问题! 白知命理了一下舌尖的血迹,将牙齿上的血迹整理干净,脸上突兀露出笑容。 这种行为完全不受他控制,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眼前祭司那张巨形黄脸发出笑声,像是在炫耀胜利: “嘿,没想到祭祀竟然如此顺利,怀着慈悲心杀人,真不错啊。” “接下来只要怀着善心祭神...嘿...祭这山野蠢神,老道我也祭得厌烦.....成仙!!唯有成仙!!!” 白知命不受控制的笑出声:“呵呵~~~像你这种又蠢又癫的老头,也配成仙?” 这句话清清楚楚落下,空旷礼堂中弥漫起安静的气氛,烛火摇曳欲坠,落在脚下浅浅的水面反而更加晦暗。 祭司收敛笑容,巨大的脸迅速缩小,回归到最开始见面的模样,没有肉感的脸狰狞的像是厉鬼: “你说什么?!我怎么不配成仙!!” 枯槁的身体发出嘶哑的怒吼,像是被揭露到痛处: “我修行三百年,杀人放火,作恶无数,我如何成不了仙!!!” “你这小子,连个像样的法术都不会还敢在这大放厥词!!!” 祭司快步向前,步伐带起强烈风声,瞬间就到了眼前,他抬起干枯的手臂,一把掐住白知命的咽喉。 “要不是还要用你入药,本仙现在就活剥了你的皮,做成鼓面!!!” 白知命被掐住咽喉,脸上涨红,止不住咳嗽:“咳,你精心谋划仪式,却连自己的心魔算计你都不明白,怎么成仙?” 祭司闻言,枯槁的手臂用力,青筋挤压的有些狰狞,手臂上的老年斑像是一只只慌乱四散的黑色小圆虫。 “你说...我的心魔?不斩心魔如何成就真我?我要真有这么难缠的心魔倒也是一件幸事。” “只可惜......” 祭司话锋一转,突然松开手,白知命落在地上,哗啦一声溅起几朵水花。 半空中浮现出数十位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的虚影,漂浮在祭司身后,藏在木头面具底下的神情各异。 哀怨、迷茫、麻木、痛苦...... “从我踏入修行一途起,就渴望能像道家一样斩灭三尸,成圣作祖。” “三年筑基,十七年金丹,一百年元婴,两百年化神。” “像我这种惊才艳艳之人,绝对是人中龙凤,修行天才。” 祭司语气寂寥,没有肉感的脸上满是偏执,居高临下俯视白知命,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正常了几分。 “我躲在这五岭山脉,研习法术,没想到却卡在心魔这一关上。” “这或许是道心坚定者的悲哀,不管是作什么恶事,老道我心中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假借祭神之名,诓骗少女,愚弄众生......就算如此压迫,这些凡人依旧是卑劣根器,愚昧而胆怯。” 祭司这段话说完。 他身后数十位身穿红色嫁衣的少女发出凄厉哀嚎,透过木头面具的眼神恐惧,隐约有血泪渗出,将褐棕色的面具浸透。 呜呜咽咽的哀嚎声响透整个礼堂。 白知命看着祭司转身,像是在讥讽那些穿着嫁衣的少女。 “神娶神女,呵......神怎么会娶亲呢?” 这句话听起来声音苍老又沙哑,像是曾经见过的心魔老太太。 而且... 随着祭司的转头,他的后脑勺。 一张满是褶子和血印脸上眼神浑浊,神情悲伤迷茫。 像是一位信念崩塌的老妇。 第17章 猜想、祭神、四师公 “你身后......你真毫无察觉吗?” 白知命看着这张脸,忍不住汗毛耸立。 祭司挥一挥手,将那些少女的红色嫁衣身影驱散。 “你这小修胡言乱语些什么,要是我都看不见心魔,你这筑基小修还能看见不成,嘿嘿......” “莫不是你把自己当神仙了?你个痴傻小娃,还敢说我癫...嘿嘿嘿......” 祭司肆意笑着,枯槁的双手抱在一起弯下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就这些,假借神的名义,娶神女...嘿嘿,玩物罢了——这群凡人的欲望、凡人的情感皆丑陋无比!!” 话锋一转,祭司直起了身子,抬手虚握。 白知命又能感受到那股玄妙的力量凭空出现,将自己牢牢禁锢。 只听见祭司道: “成仙就在眼前了,我就快成仙了.....接下来只要祭神,用这座寨子为引,完成仙丹......” 祭司的浑浊的双眼逐渐清明,伸出枯槁的手臂,从怀中掏出不知什么东西的肉。 喉结耸动,将这半个拳头大小的肉块,整个囫囵吞下。 嗓子肉眼可见的粗了一圈,又重归枯瘦。 “呼~~~” 白知命眼看着祭司长呼一口气,接着整个人眼前一阵眩晕。 天地山川、月湖林石,在眼前像是走马灯一样交替。 几乎是眨眼之间,空旷的礼堂就消失在身边。 随即,耳边传来的是人群的喧哗声。 灯火辉煌的街道,两侧竹木楼杂立,其间穿着大襟无领蓝布衫的男人,头戴银冠的女人,以及络绎不绝的游客像潮水一样涌来。 白知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缩地成寸’ 虽说嘴上说这祭司又颠又蠢,但这种手段,确实让人觉得和神仙无二。 面对这种对手......怎么才能不被吃掉? 三年筑基,十七年金丹,一百年元婴,两百年化神。 这祭司听起来修为在化神之上,不过...三年筑基?按照他们的说法,我也是筑基修为,才不到一天。 或许是那心魔老太给我吃的那锅紫河车,有些蹊跷? 还是说我天赋异禀? 不过不管怎么说,心魔老太太的算计应该对我的情况没什么帮助,保不齐她也想让我被祭司吃掉,和林月临一样...... 不...... 她和林月临不一样,林月临的确是实打实想要让我被吃了,好完成回收铜镜的任务。 向心魔许愿会怎么样? 心魔老太太如此大费周章,应该不是想我被祭司吃下。 她有什么谋划? 和祭神有关? 不,应该说和神有关才对。 一个全新的猜想在白知命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要是正确的话...... 白知命看了一眼祭司的后脑勺,那张脸已经消失不见,祭司若有所感,回头看向白知命。 “嘿,你这筑基小修居然也识得此物?” 祭司指着被众人簇拥的高台,白知命抬头向祭司所指的地方望去。 那是个竹楼搭起来的平台,看起来像是老戏台,离两人的位置并不远。 台上站着男女老少四人。 ......这四张脸,就是先前在房间见到的那四张脸。 只不过与之前位于‘五脏庙’有所区别。 男人画了个盛气凌人凶恶蓝脸、妇人点了个阿谀奉承谄媚绿脸、老者涂了个装腔作势傲慢红脸、少年抹了个狐假虎威奸诈白脸。 没想到他们居然出现在这。 白知命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视了一秒,便将目光看向四人中间。 一方小案台,上面一炉香,以及各种贡品。 这方案台受供的也不是什么牌位,而是一面铜镜。 与之前不同,这面铜镜晦暗无比,看上去更像是一块生锈的青铜片,照不出任何人影。 白知命也没有在里面看见自己的身影。 镜子上被铜绿腐蚀的二十六个字同样也完全看不清楚。 但...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那二十六个字就像是完全烙印在脑海中一样。 ——【琼灵雷府统辖八方雷车飞罡斩祟九天雷门使者阿香神女元君】 看来这就是他们所祭之神的尊名。 “怎么?都踏入修行之路了,还对这些泥雕木塑的假神感兴趣?与神供奉,不过是修行必经的仪式罢了。” 祭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知命回过头看向祭司。 “这四个人,不也是修士吗?而且,就我看来,连修仙这种东西都有,那你们祭的也未必是假神。” 祭司呵呵一笑,指着朝台下涌来的汹涌人群。 “假借神明,愚弄凡人,若祭的是真神......” 说到这,祭司没有肉感的脸一变,像是戴上一张满是褶子和血印的面具。 声音凄厉,犹如哀嚎。 ——“若真有神,神为什么视而不见。” 这声音来得突然,去的也快。 仿佛是错觉一般,转瞬间,眼前祭司又恢复成那张没有肉感的脸。 汹涌的人潮中传来人群的熙攘。 有人向游客介绍着台上的一切,分毫不差的传进白知命的耳朵中: “祭神许愿,这是这个寨子三百年来的传统文化。” “台上画着盛气凌人凶恶蓝脸男人是祭兵师,他开始念白,代表着祭神仪式的开始。” 白知命看向人群,那声音的来源竟然如此清晰,在噪杂的人潮中居然能一字不差的传进自己耳朵。 那人离自己很远,看不清脸,只看得见一身白衣。 这些话看似是在对游客讲解,但总感觉是在对自己说的。 他是谁? 难道是林月临口中的同事? 这场聚会的第十三人? 嗯...准确来讲,我才是第十三人,那人应该叫第十二人,受林月临邀请的同事,假装成我们同学混入这里的人。 “开始了。” 咚咚~ 鼓声响起。 也代表着祭神仪式正式开始。 只见台上画着盛气凌人凶恶蓝脸的男人咿呀开腔,口音浓重,只能听个大概意思。 台下游客模样的人,纷纷拍照,台下闪光灯一时咔咔乱闪,衬得夜晚明亮如昼。 白知命转过头看向祭司,祭司似乎并没有察觉。 按那些修仙小说的设定来说,这种至少在化神期之上的修士,一般都会有个‘神识’之类的东西。 这种‘神识’一般能探查周围方圆多少多少里的环境。 不过就眼下祭司的表现来看,他是不在意还是并没察觉到? 要是祭司是并没有察觉到,那自己的那个猜想或许是正确的——祭司并非单纯是修为高深的修士。 第18章 反转、对峙、心魔解 此刻,台上蓝脸男人正念完台词,涂抹装腔作势傲慢红脸老者为赏兵师。 他接过唱腔,老人嗓子嘶哑却还气势十足,听着也像那么一回事。 听见耳边神秘白衣男子声音絮絮叨叨,好像他真是个导游一般。 “赏兵师昭告鬼神,也请一些外姓大神,一般是雷神或者农神,为了祈愿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像是现在供奉的‘九天雷门使者阿香神女元君’就是雷部三十六神之一。” 话音落下,白知命又看见台上一个绿脸妇人走上前。 她在供奉铜镜的案台前盖上一块红布,装模做样的卖弄了一会儿。 ——此刻白知命眼前一黑,再然后便是强光闪过,像是被远光灯直射眼球。 白知命下意识眨眼,转刻就意识到自己和祭司已经位于高台之上。 “这阿谀奉承谄媚绿脸妇人便是五谷师,人朝神献上贡品,神享用贡品便会实现人的愿望。” 神秘白衣男子声音传来,白知命看了那妇人做祈求状跪拜祭司,也猜到这是许愿的环节,看向祭司。 祭司没有肉感的脸上满是专注,这一手大变活人的表演让台下惊呼不断,不少人还举起手,像模像样的朝这位祭司许愿。 那些游客可不管灵不灵验,眼皮跳灾是迷信,眼皮跳财那就是老祖宗传下的文化,这群人八成估摸着许了总归是不亏,都见不到几个人拍照。 但,这个愿八成是不能随便许的。 虚无的影子从众人身上升起,零星点点,似乎要离开身体朝祭司飘去。 白知命收回视线,开始在心中梳理起整件事的脉络。 之前对祭司的提问‘这些人不也是修士吗?’,祭司倒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按照白知命的猜想来看,这些人也本非单纯的筑基修士。 至少之前他们在‘五脏庙’房间中露的那一手——身体化作虚影飘散又凝聚。 这种能力,同样为筑基期的白知命却完全不会。 开始白知命猜测过是不是某种特殊的法术,不过现在看来......要是白知命的猜想是正确的,这肯定就不是法术而是他们身上特性决定的。 ——虚实相生,心魔显化。 这一路来,祭司与这四人表现出的异常,便是自己的生机所在! 祭司!才是心魔!!! 如果祭司为老太太的心魔,那老太太的目的就再明显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 利用白知命,破除她的心魔,她想要相信神的存在,不愿意她心心念念想成为的神女,居然来自于一个老道的欺骗。 白知命盯着祭司,余光瞥向台下,依照台下的游客的反应来看,他们能看见心魔。 可之前林月临却没看见我手上的半片白色面具......那老太太脸上掉下来的半片白色面具到底是什么? 根据之前的遭遇来看,这位老太太只怕也是那群神女中的一员,被祭司以神明娶亲之名迫害,可她不知怎么居然成了比祭司还要恐怖的存在。 难不成他们祭拜的是真神仙不成? 面具与神仙有关? 白知命目光投向在案台上被供奉的铜镜,三十六雷公之一‘琼灵雷府统辖八方雷车飞罡斩祟九天雷门使者阿香神女元君’? 而且——为何老太太如此笃定死而复生便是神仙,又为何如此笃定我是死而复生? 在这重重迷雾中,白知命似乎快要抓住那道线索,只不过又在脑海中悄然而逝。 算了,先集中精神,过了眼前这一关。 想到这,白知命闭上眼抛却杂念,将周边嘈杂声响充耳不闻。 林月临曾说过‘不要朝心魔许愿’,也就是说心魔有着能实现愿望或看似能实现愿望的特性。 呵,怎么感觉心魔倒是和神仙差不多。 ——白知命再度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声音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冷漠: “这就是许愿吧,真可笑啊,他们不向我这个神仙许愿,倒向你这假借神名的凡夫俗子许愿。” 祭司没有肉感的脸不由抽动,顾不得这是在台上:“你这小修,怕不是坏了脑子,还神仙,这要是坏了药性可如何是好?” “死而复生,不就是神仙?你资质超群,筑基还需三年,可我筑基只用了一日,这要不是仙人之资......” 白知命口中吐出的词无比清晰,一字一顿道: “那,到底什么是仙人!!” 语落,雷光乍鸣,撕裂天空。 漆黑的夜短暂被划过雷光照亮,祭司此时身上突生异变!! 肉开皮涨、五官嵌肉。 老太太脸再度出现在祭司后脑勺。 这张满是褶子和血印脸上眼神狂热,犹如虔诚的信众。 祭司没有肉感的脸再也不能保持面具般死寂,此刻他心里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惊恐: “不、我不信,你绝对不是神仙,我才是!!我才是!!!” “呵,清醒点吧,你早被吃掉了,甚至是被你视作玩物的神女给吃掉了——你现在才是心魔!!!” “我...才是心魔?我...已经死了?” 祭司眼神空洞,不可置信呢喃着,没有肉感的脸越来越趋向于面具一样的质感,像块干木头。 这张没有肉感的脸像是碎裂的面具一样破开一半,露出半张黑色面具。 白知命看向身旁供奉在案台的铜镜,铜镜前香炉上插着的那炉香正在飞速燃烧,预示着真正的对手即将现身。 而在白知命思索时,老太太那张脸一滩蠕动的液体,从后脑勺不断朝祭司头顶移动,最终像一张面具一样覆盖在祭司脸上。 或者说,像是老太太一口将祭司吞下。 台下的游客们都像是丢了魂一样,呆滞的看着台上,身上零星白影飘散,犹如中邪一般。 台上戴着面具的四位师公,身影几欲消散。 像是崩塌一般,四张脸下无数虫子四散,蝎子、蜈蚣、蜘蛛,密密麻麻爬下,看得人心里发毛。 只听那老太太缓缓开口,声音一如初见时嘶哑又刺耳: “郎君,你既然是高高在上的神仙,那为什么对这众生的苦难视而不见。” 第19章 许愿、还愿、还愿师 白知命第一时间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撇下看台,寻找人群中的那名神秘白衣男子。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必须要借势,将一切能利用的条件都用上。 只不过,林月临的同事有这么大本事吗?作为凡人,他们的谋划,能对付这老太太的神仙手段? 老太太见白知命不回答,将目光瞥向台下的人群,似乎意有所指: “神仙也要食补修行......难道神仙便以这众生苦难为食吗?” 而似乎察觉到老太太的目光,台下又传来了那神秘白衣男子的声音,他还在为游客们讲解习俗,犹如一名尽职尽责的导游。 即使现在的这些游客,目光呆滞,不像是能听见他说话的样子。 “那名狐假虎威奸诈白脸少年是还愿师,人向神许愿,自然也需要有人要来还愿,你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这神秘男子话音落下,白知命顿时察觉到自己怀中的半片白色面具消失不见。 不、说消失不见并不准确。 那张代表狐假虎威奸诈的白脸面具,已经戴在了白知命脸上。 躯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不知怎么,白知命此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当时林月临突兀下跪的样子。 就知道林月临当时朝我下跪有点蹊跷,求我被祭司吃......就算她们的算计能成功,也绝对要将我当作棋子牺牲!! 同时,那些神智不清的观众,也齐刷刷抬头,将目光对准白知命。 人潮中爆发出强烈的声浪: “杀了这个妖魔,杀了他!!” “杀了这个妖魔!!!” “杀......吃了这个妖魔!!!吃了他!!!” 刚才还保持冷静的白知命,在这一刻终于也无法维持住表面的从容。 这种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异常恐怖,几乎让白知命感到窒息。 冷静...我必须要找到能求生的路......白知命不断在心中强化着自己的信念,最终还是没被这种近乎绝望的困局压倒。 老太太此时却冷笑一声,脸上褶子似乎都要抖落下来:“呵,这还真是稀奇,怪不得你毫无修为,也敢来此。” “我敢?我也和你一样,不过是被这群倒霉东西缠上的倒霉蛋罢了。” 这声音从遥远天空中传来,一尊巨大的黑影鬼气森森,占据天穹。 这道黑影三眼三头,眼睛三寸,中间生灵轮转幽灭不定。 三头分朝三面,分戴三种样式的宝冠,从左至右分别是上清芙蓉冠、太清鱼尾冠、玉清如意冠。 这道巨型黑影下,有一名看不清样貌的白衣男子。 他一身白衣,与身后巨大黑影产生强烈对比。 “不过,朝这些玩意许愿还真是挺有用,能让凡人拥有炼虚期的实力,不过......你献出了什么呢?” “老身......自然是将一切都献给神——敕令虫雷,飞罡斩祟!” 随着老太太嘶哑的声音发号施令,不知从何处传来鼓声,似乎在回应她。 咚~咚~ 两声鼓声乍响,回荡在这五岭山脉。 散落成群的蜘蛛、蜈蚣、蝎子,在这时层层聚集爬向一处,像是要汇聚成什么东西。 先是心、再是肝、最后是脾。 蝎子成肉、蜈蚣成骨、蜘蛛成血。 一尊由虫组成的巨型人影,凭空矗立。 白知命注意到,这巨大虫人五脏不全,还没有皮肤,看上去并不完整。 不过此时,白知命腹中已经传来剧痛,不......这不是痛,是饿!!这是超出之前所有饥饿程度的剧烈感受!!! 除了这种感觉,白知命的身体此时也不受控制的开口:“不是说要杀了我吗?来啊!” 那虫巨人也同时开口低吼,空气中布满无数低沉的虫鸣,然后是轰隆隆的雷声弥漫。 昏天黑地间雷火崩裂,从天而降,势要将天空中那无形貌的三冠巨人黑影轰灭。 漫天的雷光将三冠巨人淹没,天空中那位神秘白衣男子笔直坠落到台上。 只不过...... 落在台上的神秘白衣男子,倒在台上四仰八叉,依旧相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面纱。 神秘白衣男子似乎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反而叹了口气。 “消去形貌看来还不够,我们这些‘贡品’的宿命就是这样吧,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看中了我们这些凡人的哪一点,那些修为高深的反而大多没有当‘贡品’的资质。” “呵,皮囊之下,无非二百零六骨,都一个味儿,对于神仙来说,你我都是凡人。” 老太太并没有急着对神秘白衣男子动手,在说到‘对于神仙来说’的时候,反而将目光转向白知命。 此刻,那些台下呆滞在原地的观众像是回过了神。 清醒,但看着眼前由蜘蛛蜈蚣和蝎子组成的虫型巨人,却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白知命都已经预感到等会人群尖叫四处逃窜的样子,白知命下意识想堵住自己耳朵,避免听到人群疯狂的尖叫。 这一次,倒是能控制自己的行为,顺利的抬起了双手。 不过,还没等白知命捂住耳朵,一旁的老太太似乎也预判到人群中会产生的乱象,立刻开口,嘶哑的声音准确的在台下回荡: “谁要是敢在神仙面前失态,亵渎神仙,我便将你们所有人喂虫子!” 所有人鸦雀无声,在原地瑟瑟发抖,也不知是谁壮着胆子,试图讨好老太太,在下面喊了一声。 见老太太没有反应,慢慢的人群中就被各种赞美声淹没。 最后甚至汇聚成了整齐的口号。 “仙姑道法无疆,寿与天齐!!” “仙姑道法无疆,寿与天齐!!” “仙姑道法无疆,寿与天齐!!” 老太太似乎很是受用,转头对着白知命道: “这就是人性,你手握利刃起杀心,我手握利刃,众人皆惧我。” 白知命不明白老太太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说这个......明明一旁的神秘白衣男子从容不迫好像还有后手的样子。 等等...... 白知命脑中灵光乍现,从用收音机砸倒老太太,到被吸入铜镜之中,再到林月临的古怪行为。 所有的一切同时在脑海中不断回放,一切的一切,被一条线索贯彻始终! 白知命将目光转向那案台上供奉的那块铜镜。 第20章 线索、入镜、终选择 林月临特意叫我不要向心魔许愿。 已知她看不见我手上的白色面具,却凭借我的只言片语,断定就是心魔。 可...至少从她同事的反应来看,是知道祭司才是老太太的心魔。 所以这种无形之物特性,她绝对知道是什么。 甚至,她们在到达这里之前,就已经对这里的情况进行过详细之处。 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有一句话说这么说,所谓反常之处,多半是有人有所图谋。 林月临的演技还真是自然...... 不要向心魔许愿?或者说她巴不得我向心魔许愿才是,真要我不向心魔许愿,把心魔扔掉时她为什么又来阻止我?! 不,准确来说,我手上的面具根本就不是谁的心魔。 ——而是神。 老太太说她将一切献给了神仙,这个一切绝对包括了老太太的身体。 我从老太太身上拿到白色面具,或者说是我从拿到了神的一部分,而且很有可能是在这个所谓神影响下促使我去拿走白色面具。 而神,就是这面铜镜! 白知命回想起五脏庙中,被老太太吞入铜镜。 只怕老太太只怕也成了铜镜的一部分...... 之前自己被吞入铜镜,还变成铜镜。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相当于镜子照镜子? 我是铜镜......那这老太太的本体也是铜镜!!现在台上的老太太只不过是被铜镜操控的躯壳罢了!! 那我现在要做的是打碎铜镜? 白知命摇了摇头,立刻在心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作为神仙衍生的物品,被凡人用蛮力打碎,怎么想也不太可能。 那我现在要做的是向神许愿?活着出去? 向神许愿,代价是还愿。 身上白色校服出现的时候,我那套病服也消失不见。 要是许愿活着出去,那对应的还愿应该就是死在其他地方...... “果然还是要舍弃声音,舍弃容貌已经很苦恼了,唉,总感觉今天我得要把命都舍在这里。” 神秘男子不紧不慢站起身,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这句话也是白知命最后能听清一句话。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白知命便再也听不清这名神秘男子的声音。 只看见他在不停张嘴,像个哑巴一样滑稽可笑。 可他也并非在做滑稽的舞台表演,白知命现在清晰的知道——这是还愿。 就在神秘男子说完这句话后,台下的观众早已鸦雀无声。 就连天空中的雷鸣、虫巨人身体里的虫鸣,也在此刻瞬间消失。 老太太也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刚才那样的赦令。 显然,这种行为也不可能成功。 尝试失败,老太太脸上同样也没有惊讶,反而浮现出难看的微笑。 每个褶子上的老年斑都非常镇定,从怀中掏出一张木头面具,轻轻扣在脸上。 她挥挥手,那虫巨人竟又化作一滩密密麻麻的蜘蛛、蜈蚣、蝎子,这些毒虫的速度极快,直冲台下,还不等人作出反应。 皮、肉、骨、血。 台下就像是变魔术一样,刚刚还在台下的人群,在这眨眼间就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一些残余的物品,提醒着白知命他们存在的痕迹。 同类的死亡,会激起人心中的恐惧。 尤其是大量同类死亡。 任何有同理心的人,此刻都能感受到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怖感,白知命此时也同样能感受到。 而老太太那双浑浊的眼睛正闪烁雷光,跨过白知命,狠狠穿透那位神秘白衣男子。 那名神秘白衣男子同样也不甘示弱,予以回击。 他不知又许下了什么愿望,整个人爆碎成一团血雾,一种危险扭曲的疯狂从他身后不断冒出。 头戴三宝冠的三眼三头身影愈发凝实,仿佛是一尊邪异恐怖的魔神降临。 三眼之中酝酿着恐怖的攻击。 白知命低下头,几乎能肯定,许愿活着的代价是死亡。 但...要不要试试这个愿望? 求生的本能在沸腾,在脑子闪过想法的那一刻,白知命身体便已经行动! 他以一种尽可能快的速度冲上前,一把举起铜镜,对准三眼三头的魔神虚影。 白知命的速度对于这交战双方的速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可——这就是白知命许下的愿望。 三眼之中的力量准确无误的打在铜镜之上,铜镜上出现一丝裂痕。 三眼三头魔神也像是用尽力气,虚影散落,声音又重新出现在此处,而首先传到耳朵的便是老太太轰然倒地声! 白知命心中一松,果然,我的猜想是正确的,铜镜才是本体。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居然会如此简单,白知命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太太。 之前还镇定自若的老太太,脸上有一丝惊慌,但更多的是从漫长折磨中解放的坦然。 无数画面从铜镜中冒出,像是这面镜子记录的时间在倒流一样。 第一个画面是老太太年轻时的画面,她满心欢喜成为神女,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祭司的阴谋。 第二个画面是老太太麻木的祈祷,可回应她的只有那面被称作百年镜的铜镜。 第三个画面是镜子将整个寨子吞下,老太太到镜子前还愿,从她的举止来看,她似乎要用她可悲的命,来博神一笑。 白知命顿时有些沉默,心中稍微有些复杂,就当第三个画面结束时。 那本已倒下的老太太,此刻却突然站起来,半张面具破碎,她用露出一边的浑浊眼睛盯着白知命: “人褪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穿上衣裳,却有一万八千相...呵呵...” “郎君,你看我这身嫁衣漂亮吗?” 老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浑浊的嗓音却清澈了不少,语态不似老妇倒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那枯瘦的手臂轻轻踮起裙摆,转了一圈,缓慢的步伐说不清是迟钝还是快。 裙摆飞扬,像一株曼陀罗枯萎又盛放。 “只有神女才能成为神仙的妻子,所以神仙理应是神女的丈夫。” “我丈夫是神,但来的人太多了,我分不清他。” 生命在这具枯槁肉体上流逝,裙摆落下,尘土扬起。 白知命轻轻揭起残面,那地上的灰再也沾不上人分毫。 “嫁衣好看,人也好看。”白知命怀着复杂的心情,说完这句话转头——却发现铜镜的裂缝中还在播放下一个画面。 第21章 结束、开始、林月临 “这倒没有,我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全权接管这里的所有事务。”郑西源连忙解释道。 “胡董还是那么喜欢说笑!”经理有些受宠若惊,事实上,胡喜喜以前来巡查从不说笑,只淡淡地巡视完毕就走了,基本都不会说什私人的话题。但是这一次,竟然有说有笑,心里不禁放松了很多。 郑西源摇头苦笑,在还算平坦的砂石路上,这车都有比较明显的震动,显然忽略了避震措施。另外在方向盘的控制上,也是用了比较简单的结构。在高速运作的情况下,掰动及其费力。 华飞顿时一愣,大脑有些短路,傻愣愣地看着对方的刀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浑身冷汗却又挪不动步子。 盏茶工夫,两人来到了授业堂,看到堂内师尊已经开始讲课,两人悄悄从门内进去,坐在了最后一排。 王天佑坐在凳子上,满脑袋黑线!这潘军也是的,跟几个脑残较什么劲,几个虾兵蟹将而已,他们能搅起什么风浪? 忽尔善刀挥至一半,忽觉后脑恶风不善。眼角余光扫见一道巨大的彩虹击向自己的后背,心中大惊。居然将刀在空中硬生生的转了一个弯,迎上剑虹。 他的眉眼在林楚楚眼变得模糊,随后成为她记忆里一个不可逾越的点,伤痕累累却真实无比,没办法逃避一般擦去。 “什么我那一脚?跟我有关系吗?你可别乱说。”王天佑一瞪眼,一脸无辜地说道。 “哎呦,旺哥你可太照顾我了。我自己来,自己来。”王天佑连忙把石少旺手中的酒瓶抢了过来,说着,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在身旁的刘雪晴,冲楼上撇了撇嘴。 吃饭间,王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相似有什么心事似的。 之前银心使团还在地球上的时候,就把“定点传送技术”教给了地球人。 曾巩闻言点了点头,方才看到满身是血的亮子之时,他便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曾将军哈哈大笑道,萧三微微笑了,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于是他们便下令将城门大开,虽然心中还是有些顾虑,不过最后还是将城门打开了。 楚轩早就等的心痒痒了,终于要传授给他秘籍了,楚轩工工整整的跪在地上准备磕头。 苏离月注视着旁边的心电图仪器……直到他的心电图变成了一道直线,她的嘴角挂着一丝邪恶的狞笑,手指慢慢松开了这个气管。 那些萨比村民们,一个个的还在那欢呼庆祝,终于赶走了这个万恶的资本主义。 村民们听到海瑞的这个打算,议论纷纷,认为这个海瑞县令真是一个活菩萨,大清官,对海瑞真的是又称赞又爱戴了。大家都支持海瑞的做法,都很开心。 乘竹筏飘荡在江水之上,迎着这缓缓升起的朝阳,时不时的清风拂面,一时间众人的心情也是一阵清爽,心旷神怡。 服务员要求:熟悉基本的调制奶茶操作,会调制味道不差的奶茶。 这是兰似虞第一次被夸眼睛好看,从前她一直都羡慕别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发色和眼睛。 张明亮在世界等级排行榜上面看了一下发现虽然出现了很多生面孔,不过这些生面孔只是自己不认识,其实前一段时间他们也都有上过世界等级榜。 “姐姐已经叫了出租车,现在出租车就在店外等姐姐呢。”说到这里,顾雅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满脸倦容。 家族的人数本来就少,若是还相互屠杀,造成内耗,必然会使的族人的数量进一步减少,那时该如何保持血脉传承? 么的张扬的,叶知南随后只是不经意的看着南欢的脚腕,却不再说一句话。 “对的,你别看这家伙看起来像个好人,但其实这一肚子坏水!”胡列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看这样子,水淼淼想,她和冷凝痴是要在兽皇宗多待上几天了,毕竟得先把花逸仙哄好了,才能走人,不然对方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不知什么原因,张涛生前很喜欢光顾这间粥店,我多次看见他从中走出,要是这老汉不记得张涛,那就证明顾雅所说不假,人们都忘记了包括张涛在内的蛇人房客。 穆管家巅峰的时候,还只是六阶的修为,差距不是零星半点,这就是底蕴的不同吗? “不能说?你觉得我想要知道会不知道吗?难道你们没有看出来,我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留你们性命的理由吗?”伯爵诧异的看着他们。 她可不想自己为太子挡了一刀才换回来的短暂相信就这么随风而去。 卫七郎都这样说了,董如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地选择相信,点了点头跟他说了句“我等你”便没再说别的。 华夏中医学院这么好的待遇,他们要是被赶走了,以后还上哪里找包吃包住这么好的地方,所以他们不能跟着凯哥离开。 一旁将她的情形看清楚的巫万年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在心中将那个伤害了璇璇的男人各种酷刑。 这种方法坑到王诺的地方就在于……短线可能震荡幅度比较大,但他想吃掉全部利润,就需要进行中长线投资,截至到澳元趋势性下跌且窄幅震荡的消息失去效用,这一段时间王诺是敢于长线做多日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