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圆房》 楔子 【楔子】 赵如曦茫然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街道两旁皆是栉比鳞次、飞檐翘角的古代木构建筑,地上不是柏油铺成,而是一块块青石板,街道上的行人,皆穿着古代的服饰,不论男女,都蓄着一头长发,头上束起发髻。 最奇怪的是四周寂静无声,她就彷佛在看默剧一样,街道上那些行人分明就在走动和交谈,可她却听不到任何声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她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有线索,努力思索半晌后,依稀想起一段记忆,她正开着车准备前往舞团练舞,一辆货车忽然撞向她……然后……等她恢复意识,她已来到这里。 就在她迷惑的思索着这离奇的一切是怎么回事时,有个大婶朝她走来,她来不及避开,眼见就要撞上,下一秒,那位大婶竟穿过她的身子走了过去。 她惊呆了,低首望向自己的身子,却整个人吓傻了,她的身子居然是透明的! 她这是……死了,变成鬼魂吗? 震惊之后,她恍恍忽忽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她才徐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一对年少的男女旁边。 在他们的身边还围了七、八个男子,他们似是在逼迫那对男女,那少女神色愤怒,张嘴朝他们吼了几句后,便与她身旁的那名男子一起往嘴里塞进了什么,那几人面露惊讶之色想阻止,但已来不及,那对男女吐了血抱在一起倒下。 有人上前想分开他们,大约是两人抱得太紧,他们竟一时没能分开。 接着,她惊讶的发现那对男女的魂魄从两人的身上飘了出来,下一瞬,一道不知由何而来的白光笼罩住两人,两人的魂魄霎时跟着白光一道消散无踪。 她疑惑的走到两人身前,陡然间,她的身子被一道巨大的力道给吸引住,卷进了那少女的身体里…… 第一章 大盛王朝元正三十三年十月十八日 今日是静安王府与乐平侯府联姻的大喜之日。 静安王派来迎娶的队伍多达数百人,庞大的迎亲队伍与夹道围观的百姓,将乐平侯府所在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数十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排成两列,每匹马的辔头上都系上了红色的彩绸,在抵达乐平侯府大门前便停了下来,仪仗队与乐队也井然有序的停在后方。 这时侯府门前喜炮乍响,围观的百姓们伸长颈子,想看在当朝皇帝之下最有权势的静安王,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瞟见乐平侯亲自上前迎接一名高大的男子下马,群众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 「那人就是静安王吗?」 「他模样生得真俊呢。」 「那脸怎么白得像擦了粉?」有人批评了句。 忽然间,人群中不知是谁说:「那不是静安王,他今儿个并未亲自前来迎娶,是派人前来代娶。」 「咦,那不是静安王吗?」 「静安王府所在的莱玉城离都城有好几日路程,静安王身分如此尊贵,哪能亲自前来。」 这时乐平侯已领着一众迎亲队进了府,但看热闹的百姓并未散去,继续在外头等着新娘子出来。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才瞅见新娘缓缓步出侯府大门。 新娘穿着一袭大红喜袍,头上盖着喜帕,但奇怪的是,她看起来似是无法行走,而是由两名婢女小心翼翼的左右搀扶着,伺候她坐上一辆妆点得喜气洋洋、雕饰华丽的马车。 由於静安王府与乐平侯府相距有几日的路程,因此新娘将乘坐马车前往静安王的封地莱玉城。 挤在侯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从新娘子那浑身虚软的身子看出了些不寻常,忍不住好奇的交头接耳—— 「新娘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没办法自个儿走路,全靠那两个婢女搀着。」 「看来传言没错,据说新娘子在出嫁前便得了重病。」 「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得了重病?」 「哎,这新娘子才不是得什么重病,我七姑的儿子的大舅子的小姑子的外甥刚好在李绍绅李大夫的医馆做药童,他说呀,就在三天前,李大夫被请到了侯府替新娘子诊治,说这新娘其实是……」一名提着菜篮的大婶说到这儿,便卖关子的停了下来。 其他人按捺不住,连忙异口同声追问,「是什么?」 眼见身边好几人都睁大着眼望着自己,大婶得意地掩着嘴笑了笑,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她是中了毒哪。」 「新娘子怎么会中毒?」有人讶道。 「莫不是有人不想让她嫁给静安王?」 「说不得是她那些姊妹嫉妒她能嫁给静安王,这才下手想取而代之。」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而此刻被议论着的新娘,一进马车便倒卧在毡毯上,浑身抽搐,不停发出痛苦的呻 - 吟。 「啊,琬琬,快把那药给小姐吃了。」蓁儿扶着她的身子,催促另一名婢女。 琬琬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急急忙忙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想掰开小姐的嘴,将药塞进她嘴里。 但她牙关咬得很紧,琬琬一时掰不开,急得哄道:「小姐,快张开嘴,把这药吞了,便不会那么痛了。」 赵如曦此刻只觉得像是有人正拿着刀,一刀一刀割着她的五脏六腑,又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着,痛得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下意识的配合张开嘴,感觉有人在她嘴里塞进了什么,她吞咽了下去。 可体内还是疼痛不已,她蜷缩的身子无法控制的颤抖着,脸上布满了冷汗,身子翻过来再滚过去,只想让那折磨着她的剧痛快点平息下来。 生怕她撞着了,蓁儿紧抱住她,在她耳边哄道:「小姐,您再忍忍,待会儿等药性散发出来后就不疼了。」 这三日来,看着小姐每次发作时都是这般痛苦的模样,她既心疼却又帮不了她。 琬琬倒了杯水喂进小姐的嘴里,但泰半又从嘴角流了出来,只有一小部分能顺利喂进去,她拿起手绢替小姐擦去嘴边和流到下颔的水渍,再将她脸上的冷汗给擦乾净。 收起手绢,琬琬看着自家小姐紧闭着眼、痛得扭曲憔悴的脸庞,不禁满脸忧色。「蓁儿,你看小姐她……撑得下去吗?」 蓁儿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小姐一定能撑下去的。」 琬琬低声说:「事情变成这般,小姐纵使活下去,对她只怕也是一种折磨。」她容貌俏丽,浓眉大眼,性子也大剌剌的,心里有话一向很难藏住。 蓁儿抱紧不停呻 - 吟颤抖的主子,喝斥,「琬琬,这种话不许再说!」她身量娇小,面容清秀,蜜色的脸上长了些雀斑,细长的双眉因担忧正紧蹙着。 「我有说错吗?叶少爷死了,只剩小姐独活,等小姐清醒过来,得知这件事后,你想她会有多痛苦,还有她这副遭受剧毒侵蚀过的身子,就算能活下去,以后只怕也不好受。连都城里医术最精湛的李大夫都说,这次虽是救回了小姐的命,但她的五脏六腑早已被那些剧毒给腐蚀,怕是活不了几个月,我倒情愿小姐那时就同叶少爷一起去了,也省得活着受这些罪。」 琬琬边说边啜泣,这些话她憋了好些天,直到现下马车里只有她们三人,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蓁儿听了也忍不住低泣。「要是侯爷当时肯成全小姐与叶少爷,他们何以会走到这个地步。侯爷有那么多女儿,三小姐、五小姐和八小姐都想嫁给静安王,可侯爷偏偏不肯……」 她与琬琬七、八岁时便跟着小姐,三人可以说是一块长大,小姐性子虽烈,但待她们一向很好,见小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她心里很为小姐难过。 「侯爷膝下只有小姐这一个嫡女,其他的女儿都只是庶出,人家静安王是什么身分,怎么可能娶庶女为妻?我只恨自个儿当时竟不知小姐的心思,倘若早知,那天纵使拚了命,我也会阻止小姐出门去见叶少爷。」琬琬抹着泪,懊悔的道。 提起这事,蓁儿不由得一脸怨恨。「小姐当时不告诉我们,也是为了不想拖累我们。这事全怪五小姐,亏小姐先前对五小姐那么好,她竟背叛小姐跑去向侯爷告状,才害得小姐和叶少爷行踪泄露,被抓了回来,最后两人不想分开,才会一块服毒殉情。」 对於泄露小姐行踪的五小姐,琬琬也恨死她了,不过她现下最担心的是……「蓁儿,万一小姐醒来问起叶少爷的事,咱们该怎么回答她才好?若是让她得知叶少爷已死,只怕……」 蓁儿细细想了想,才说道:「要是小姐真问起这事,咱们就先骗小姐说叶少爷也被救了,没事。」 她是怕小姐得知叶少爷死了,会伤心的再寻短,只能先暂时稳住她。 药效开始发作,赵如曦昏昏沉沉的,折磨着她的剧痛随着她被药效麻痹的肢体稍稍平息下来,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再过不久,她又会再经历一次那种剧痛的凌迟,因为她已不知经历了几次这样循环不休的煎熬。 她被笼罩在一片阒暗之中,不过却能听见身旁的说话声,但她们话里的意思,却让她听得迷迷糊糊不太明白。 小姐?这是在说谁? 殉情?为什么要殉情? 还有,究竟发生什么事,她的五脏六腑为何会像被刀割、被针刺、被列火灼烧那样的疼痛? 大盛王朝静安王府位於都城东南方的莱玉城,自大盛王朝开国以来,便流传一句话,「静安灭,大盛亡」,其中的静安,指的便是静安王。 第一代静安王沙靖业与大盛开国皇帝乃是双胞胎的亲手足,身为弟弟的沙靖业为大盛王朝建下的功业远多於兄长,但沙靖业却未与兄长争夺皇位,礼让兄长为帝。 兄长感念其弟之恩,因此立下血书为誓,允诺只要大盛王朝存在一日,沙靖业与其后代子孙永世为静安王。 历经数百年后,这一代的静安王为沙靖业的二十四代孙沙浪辰。 此时正值早膳时间,静安王府内某处院子的小厅里,赵如曦看着摆在桌上的四菜一汤,那些菜肴散发出来的浓浓药味,令她受不了地蹙起秀眉。 她抬眸睐向一旁的一名侍婢,轻声慢语的开口,「芙蓉,这些菜怎么还是一样的?我不是交代你让厨房换个菜色吗?」她自认不是嘴刁的人,但这一个多月下来,每顿饭菜色都一模一样,她吃到都快要吐了。 「禀王妃,不是奴婢没去提,而是厨房那儿说王妃身子不好,这几样菜里都加了温补的药材,能替王妃补身子。」芙蓉恭敬的答道。 她是负责传膳伺茶的婢女,因此膳食的事归她负责,但对这事她也觉得很无奈,不是她没去提,而是每次去,得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 「这事我说了十次,你次次都是这么回答我。」赵如曦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她性子懒散,鲜少有什么事情能激怒她,前世她是个现代舞团的舞者,即使意外穿越时空来到这个奇异的古代世界,顶替了因服毒而死的侯府千金巫月莺,在饱受了一番剧毒的摧残而活下来后,她也随遇而安的接受了如今的身分——静安王妃。 熬过当初毒发的剧痛,这一个多月以来,许是服下的那些汤药发挥了作用,折磨了她好久的疼痛减缓许多,身子也恢复了些。 这些日子在她旁敲侧击的打探下,从蓁儿和琬琬那里约略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身子的原主人巫月莺另有所爱,不想嫁给静安王而与情郎相约私奔,结果失败被抓,两人服毒殉情。 那时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见的正是两人服毒的那一幕。 乐平侯大怒,但怕女儿私奔又服毒自尽的事会引来皇上的责罚,急忙私下找来大夫想救回女儿,好让她能如期出嫁。 真正的巫月莺早在服下毒药那时便与她的情郎一块死了,被救回来的是她这个来自异世的魂魄。 她嫁到静安王府这一个月来,静安王从未踏进她房里一步,因此她还不知这位王爷长得是圆是扁。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连吃了一个多月的药膳和汤药后,一闻到药味就想吐,实在受不了了。 在她提了那么多次更换菜色的要求却依然如故后,她不得不怀疑,要不是芙蓉阳奉阴违没去说,就是厨房那里有人故意想整她。 芙蓉在她的注视下有些害怕,她明明没透出怒容,但眼神却冷飕飕的,莫名让她感到畏惧,不敢再有所怠慢,回答道:「奴婢不敢欺瞒王妃,奴婢确实向厨房提过这事,厨房次次都这么回答奴婢。」 侍立一旁的琬琬听了她的话,气愤难平。「厨房竟不将王妃的交代听进去,简直欺人太甚,王妃,奴婢亲自上厨房说去。」说着,她气冲冲地便要前往厨房。 「等等。」赵如曦叫住她。 以为王妃是想阻止她去,琬琬恼得跺脚。「王妃,咱们不能再这么闷不吭声了,不管王妃受不受宠,都是静安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厨房那些人怎么能这么怠慢您!」 第二章 之前她们一直担忧王妃清醒后会问及叶少爷的事,没想到她因中毒损及了记忆,以前的事泰半都不记得了,就连性情也变得不太一样。 以前的主子性子果断强势,得理不饶人,现在的主子则变得懒散温淡。 不过只要王妃能平安活下来,对此她们倒没太在意。 「琬琬,不得胡说。」蓁儿轻斥她一声,提醒她别忘了自个儿的身分。 她与琬琬是王妃陪嫁来的贴身婢女,服侍她更衣梳发漱洗等事,芙蓉是传膳伺茶的婢女,因此膳食的事皆该由芙蓉负责,她们不好逾越了规矩。 赵如曦明白琬琬是在为她抱不平,她起身,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事我来处理,芙蓉,你带路吧。」 琬琬愣了下。「王妃这是要上哪儿去?」 赵如曦轻吐了两个字,「厨房。」说完便提步往房外走。 「王妃等等,外头天冷,先披件斗篷再出去。」蓁儿赶紧取来一件枣红色的斗篷为她披上。 听她要亲自到厨房,芙蓉吓到了,一时踌躇着没动,听见王妃又催促了声,这才匆忙跟上去。 前往厨房途中,行经一处廊道,赵如曦突然听见一道凄厉的求饶声—— 「王爷,妾身是一时失手,看在这些时日的情分上,您饶了妾身吧,妾身不敢了!」 赵如曦抬目循着声音来源望过去,瞟见不远处的院子,有名女子跪在地上,两手紧抱着一名男子的腿哭求道。 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轮廓深邃,五官俊美英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发束玉冠,脚上穿着一双墨色、绣着白梅的皮靴。 男子毫不留情的踹开那名女子,嗓音冷峻的道:「拖下去。」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强行将女子架走,女子仍撕心裂肺的尖叫呼唤着王爷,悲凄的嗓音回荡在凄冷的寒风中,更显心酸。 男子似是留意到站在廊道上的赵如曦,那双寒潭般的冷冽黑瞳淡淡扫来一眼,便旋身离去。 从那女子的叫喊声中,赵如曦听出那男子应该就是静安王沙浪辰。当初她被迎进静安王府,因神智昏昏沉沉的,所以是在琬琬和蓁儿搀扶下与他拜堂,后来听琬琬说起,当夜他并未进喜房,这一个多月来,更是连来看她一眼都没有。 所以在此之前她未曾见过他,她想他应该也没有见过她吧,但从他适才淡淡扫来的那记眼神中,她却感觉得出来他似乎知道她是谁,只是不想理她。 如此被漠视,赵如曦再笨也明白,这位王爷恐怕是很不喜欢她这个王妃。 她有些纳闷的想着,既然他不喜欢巫月莺,当初又何必要娶巫月莺呢?害得巫月莺最后被逼得与她的情人双双服毒殉情。 据琬琬说,除了她这个王妃,他还纳了四、五十名的姬妾。 四、五十个……一个人一天,一个月都轮不完。 蓁儿看见被拖走的女子,有些讶异的低声道:「那不是前阵子很受宠的采夫人吗?」 「采夫人仗着王爷的宠爱,昨日害了虹夫人,我看方才她八成是受了王爷的责罚。」芙蓉说道。她自幼在王府里长大,不时能从其他姊妹那里得知一些消息。 「她是怎么害了虹夫人的?」琬琬好奇的问。来静安王府已一个多月,她约略听说静安王那些姬妾之间争风吃醋得十分厉害,彼此陷害之事更是层出不穷。 「昨儿个她与虹夫人争吵,将虹夫人推进了荷花池里,害虹夫人溺死了。」芙蓉答道。 赵如曦听见姬妾相争竟闹出人命,再想起采夫人被拖走时那凄厉的尖叫,背脊陡然有些发凉。 以前一个朋友说过,身为一个好妻子,要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还要斗得了小三、打得过流氓。 王府里的小三就有几十个之多,她自问斗不了她们,更没有打流氓的能力,且她与静安王根本就是陌路人,彼此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她才懒得管他要纳多少妾,他高兴纳多少都随他,只要他不怕染了不可告人的病就好,所以她绝不会介入那些姬妾之争。 而且她有洁癖,完全不想跟那么多女人共用一个男人,那种感觉就像要与人共用一把牙刷,想到他让那么多女人用过,她就觉得恶心又不卫生。 不久,赵如曦来到厨房门口,大厨罗明茂见状,马上迎上前来。「小的参见王妃,不知王妃驾临有何吩咐?」他身量高瘦,约莫四、五十岁,瘦长的脸庞带着一抹恭谨。 赵如曦直接说明来意,「罗师傅,我来此是有一事想麻烦你,我身子已恢复,希望以后的菜色能稍微改变一下,别再总是四菜一汤的药膳。」 闻言,他面露难色。「这事小的先前已听芙蓉提过,可这几道菜是小的依据三管事的吩咐调配的,里头添加了能温补身子的药材,有助於调养王妃的身子。」 「我身子已恢复,不用再吃那些药膳了。」她再次强调。 罗明茂为难的回道:「可没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擅自作主。」 赵如曦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原来一切都是王爷的意思,她不得不怀疑,沙浪辰让她这一个多月来顿顿都吃相同的菜色,难道是想藉此恶整她? 她沉吟了下,直接走进厨房内,大致看了下食材后,决定自己动手做几样菜。 她生平唯二好,一爱舞、二爱吃。忍受了一个多月,她不想再亏待自己的胃。 将需用的几样食材取过来,她先将冬粉泡进冷水里,再把几朵香菇也泡进水里软化,然后拿起菜刀俐落的把姜片与辣椒切成细末。 「王妃,您这是做什么?」罗明茂讶异的望着她。 「既然你不敢擅改菜色,那我自己动手做,这样一来,你也不算违背王爷的命令。」 她一边说,手也没闲着,拿起已剁好的绞肉放进盘子里,再把泡软的香菇捞起来切成细末,与方才切好的姜末和辣椒放在一块。 再拿来两块豆腐,切成块,放入热水中浸泡,接着把竹笋切成细段,然后拿起一旁已洗好的萝卜乾切得细碎,取来两颗蛋打匀后,放到一边备用,最后她拿了把洗好的白菜切成数段,摆到另一个盘子里。 算算这些已经够煮四道菜,赵如曦来到一口炉灶前,再叫了个下人过来生火。 下人很熟练的把火升起来,她先将萝卜乾下锅炒,再把打好的蛋汁倒入,煎成菜脯蛋。 第二道是炒白菜,大火快炒几下盛盘后,第三道菜是将已泡软的冬粉捞起,将姜末、绞肉末、辣椒末先下锅爆香,再把冬粉放入一起拌炒,加入调味料后,一道蚂蚁上树便完成。 最后一道菜是麻婆豆腐,她先爆香姜末,再把绞肉和辣椒与花椒粒一起放入拌炒,酌量加入一些调味料,再将刚才泡过热水的豆腐放入锅中熬煮入味,起锅前再倒入调好的地瓜粉勾芡。 蓁儿和琬琬在一旁看着她俐落的做好了四道菜,脸上没有露出一丝讶异之色。因为先前小姐为了叶少爷,曾特地学了厨艺,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小姐今日做的菜,其中有两道她们并不曾见过。 罗明茂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指着其中两道菜问,「王妃,这两道菜是什么?」那飘出来的香味勾动他胃里的馋虫,他很想嚐嚐味道如何。 「罗师傅不知道吗?这是蚂蚁上树,这是麻婆豆腐。」赵如曦有些意外,他不是掌管厨房的大厨吗,怎么会连这么有名的两道菜都不知道? 「蚂蚁上树、麻婆豆腐?小的从未听说过。」罗明茂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感到惭愧和汗颜。 看他盯着那两道菜一脸疑惑,赵如曦顿时明白过来,这里应该是没有这两道菜的做法,她取了一些菜分别放进两个碗里,递给他。「这给罗师傅嚐嚐味道。」 「多谢王妃。」他伸手接过,分别嚐了几口,顿时眼睛发亮的赞道:「好吃。」 她微笑的朝他点点头后,吩咐琬琬她们端着膳食便离开了。 不久,赵如曦上厨房亲自做菜这事,便有人来向沙浪辰禀告。 「王爷,王妃今日前往厨房,向罗师傅要求更换菜色,并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王府三管事任康恭敬的垂手,站立在他面前禀报。 闻言,沙浪辰略略沉吟了下才启口问,「她身子如何了?」 当初乐平侯刻意隐瞒巫月莺与人私奔,最后服毒殉情之事,对外佯称她是身染风寒,身子不适。 实际上他早已知晓此事,之所以隐而未揭,不过是因为巫月莺尚有利用价值。 他命人准备那些药膳让她食用,也并非是为了要整治她,不过是想吊着她的命,不想她一嫁进静安王府,便因剧毒缠身而死。 任康恭声禀告,「调养一个多月,王妃的身子看来似已无碍。」 沙浪辰轻敲着雕花的椅子扶手,淡淡道:「那就让厨房依她的要求,可以更改菜色了。」 「是。」 芙蓉与一名婢女端着晚膳走进来,见到赵如曦立刻喜道:「王妃,今晚的菜色改了,罗师傅特地为王妃烹煮了几道不同的菜肴。」 不待赵如曦开口,琬琬便先出声,「真的吗?我瞅瞅。」 她迫不及待凑过去,打开食篮,见到里头摆放的几道菜,果然不再是先前那些药膳,回头笑逐颜开的说道:「王妃,菜色果然换了,王妃亲自上厨房一趟果然没白费力气。」她一边说,一边帮忙把那几道菜端出来摆上桌。 赵如曦望向桌上的那几道菜,有红烧鱼、蟹黄粉丝煲、香菇镶豆腐、青菜烩鲜菇,还有一道竹笙南瓜盅,以及一道她中午才做过的麻婆豆腐。 看见那道麻婆豆腐,赵如曦有些讶异,接着便莞尔一笑,心忖必是罗师傅看见她做这道菜,也忍不住试着做做看,这是刻意送来想让她嚐嚐味道的。 蓁儿瞟见,不禁困惑地咦了声,「这道麻婆豆腐早上王妃不是才做过吗?」 琬琬笑骂,「我看定是那罗师傅早上在旁边看了王妃的做法后,偷学了起来,这是来向王妃炫耀呢!」 今早王妃亲手做的那几道菜也给她们嚐了,想起那味道,她口里的津液忍不住泛滥开来。 当时嚐过后,她还好奇的问道:「王妃,这两道菜您是从哪学来的,以前怎么没见您做过?」 不料王妃竟说,「这是我作梦梦见的,便想试着做看看。」 赵如曦先嚐了口麻婆豆腐,颔首道:「罗师傅只看我做过一遍,居然就将做法全都记下来了,味道与我所做相差不远。」 眼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令她胃口大开,她兴匆匆一道一道品嚐起来,每道菜肴味道都极好,令她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再喝了碗竹笙南瓜盅,吃到肚皮有些撑,她才放下筷子,赞道:「罗师傅不愧是王府大厨,厨艺果然不凡。」 听见她的称赞,侍立一旁的芙蓉笑道:「罗师傅掌管王府的厨房已有二十几年,不论是已仙逝的老王爷、老王妃或是王爷,都很喜欢罗师傅所做的菜,也只有王府里的主子们,才有资格吃到罗师傅亲手所做的菜,就连王爷那些姬妾,都没这个福气呢。」 第三章 王妃是王爷的正妻,算是这王府的主子,因此她的饭菜,自然是由罗师傅亲手烹煮。 「那她们的饭食是由谁来做?」琬琬好奇一问。 以前在乐平侯府,主子们每天所吃的饭菜虽是大厨拟好菜色,但也不是每道菜都是由大厨亲自做,而是依每人擅长的菜色,由不同的厨子来做。 「她们吃的是由二厨杨师傅、李师傅、伍师傅、张师傅他们四人负责。」至於下人们所吃的饭菜,便是由小厨子来做。 用完膳,赵如曦特意取来张绢纸,写下几个字放进食篮里,让芙蓉交给端晚膳过来的那名婢女带回厨房去。 当那名婢女提着食篮回到厨房,把那张绢纸交给罗明茂,他看了之后,瘦长的脸上咧开一抹欢喜的笑。 因为绢纸上头写着——色香味俱全。 而送去给沙浪辰的晚膳里,也有一道麻婆豆腐,其他的几道菜他都曾嚐过,因此只嚐了几口,唯独那道麻婆豆腐他因先前不曾嚐过又很下饭,因此几乎全吃光。 享用完美食,休息片刻,赵如曦难得精神不错,她推开窗子,想欣赏外头的月色。 「王妃,外头冷,别站在窗边吹冷风,免得受凉了。」这时已十一月,天气渐寒,蓁儿走过去想把窗子关上。 「先别关,我想吹吹风。」赵如曦缩着颈子,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抬眸望见挂在苍穹上那抹月牙儿,不由得思及出事前,她与舞团排练的那支名叫「飞天」的舞蹈,那时排练了一个多月,正准备要在几日后登台表演,而今她却只能缺席,再也无法参与演出了。 那支「飞天」是改编自嫦娥奔月的故事,描述她偷取灵药之后,独自一人飞向月宫,孤寂的在那里度过无数的岁岁年年。 想起那支舞,她全身的细胞也不免蠢蠢欲动起来,此刻虽没有配乐,但她在心里哼着节奏,慢慢摆动肢体跳起舞来。 芙蓉她们几人已见怪不怪,因为这段时间,王妃偶尔兴起,也会这般自顾自的随兴起舞。 让芙蓉与蓁儿纳闷的是,以前主子并不擅长跳舞,也不知为何突然便会了。 她们曾问过,而她的回答是—— 「前段日子我昏昏沉沉时作了很多梦,这些都是在梦里学来的。」 主子确实昏睡不少时日,因此虽觉讶异,但两人也没多想。 此时的赵如曝身心都沉浸在这支哀婉缠绵的舞蹈里,把自己当成了嫦娥,从她与丈夫后羿相爱,到后来两人决裂,再到她盗取灵药独自飞往月宫,舞着舞着,她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 这晚,刚用完膳的沙浪辰见今晚月色正好,便在月下散步消食。 走了半晌,正准备返回时,视线不经意瞟见不远处某个房间的窗子未关,明亮的月华照进屋里,他隐隐约约瞧见里头有人影晃动。 他想看清楚那人在做什么,来到近前,他才发现这处院子是他的王妃所居住的跨院。 他的目光落在屋里正跳着舞的女子脸上,她此刻的神情凄艳哀婉,挂在脸上的泪珠在月辉的照映下晶莹发亮,而她的身姿如飘飘欲飞的仙女般,优美轻盈的舞动旋跳着。 沙浪辰的视线仿佛被定住一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当她两腿张开高高跃起,仿佛就要飞向遥远的天际时,他的心竟莫名的微微一震,然而他很快便克制住这种异样的心思,继续注视着她,直到她跳完这支舞。 赵如曦急促喘息着,这是自她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有足够的体力跳完整支舞蹈,身子虽很累,心里却感到异常的满足。 她唇瓣绽笑,微微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睁眼,目光不经意一瞟,竟迎上窗外一双冷黑的眼眸。 她怔了一瞬,才认出站在窗外觑看着她的人是谁。 「王爷?!」他怎么会来这儿? 沙浪辰推开门走进屋里。 看见他,琬琬她们三人急忙躬身行礼,「王爷万福。」 赵如曦也跟着向他欠身行礼,「王爷。」 「你方才跳的那是什么舞?」沙浪辰望向她询问。 他看过不少舞,包括异族的舞蹈,却没见过她适才所跳的那种。没有固定的舞步,她的身子尽情的伸展开来,时而飞跃而起、时而趴伏在地,神情也随着舞蹈变幻不定,时而缠绵,时而哀戚。 「那是我先前在梦里所见,今日兴起,便依着梦中所见跳了起来。」这话她先前便对琬琬她们说过,这次同样这么回答他。 她知道依她的身分,该自称臣妾或是妾身,但她不喜欢这种自我贬抑的称呼,明明是正妻,为何要自贬为妾?因此她就如同前世一样,乾脆以我来自称。 梦里所见?沙浪辰冷黑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袭粉色的束腰棉袍,身量清瘦纤细,因适才跳过舞,额上泌着一层薄薄的细汗,雪白的腮颊染上两抹嫣红,让她清丽的脸庞多了分艳色。 「看来你身子确已恢复不少。」三年前他到都城觐见皇上时,曾见过巫月莺一面,可不知怎地,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巫月莺与三年前所见不太一样,不是说她容貌不同,而是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同。 三年前他见到的那个巫月莺是个喜怒分明、性烈如火之人,而此时的她却显得温淡如水,是因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致使性情大变吗? 「多谢王爷关心,静养一个多月,我身子已差不多康复。」 他淡淡颔首,未再多留,旋身离开。 「恭送王爷。」琬琬几人急忙屈膝行礼。 待沙浪辰走后,芙蓉惊喜又激动的开口,「王妃,王爷终于来看您了,您可要把握住机会。」 「什么机会?」赵如曦不明所以。 「自然是接近王爷的机会呀!」主子得宠,她这个伺候的婢女自然也有好处,因此她恨不得替王妃出主意,好拉拢王爷的心。 闻言,赵如曦一脸兴致缺缺,她巴不得他最好把她这个王妃给忘了,别再来打扰她,她只想平静度日,一点也不想跟他那堆姬妾争抢他的宠爱。 见她意兴阑珊,芙蓉很为她着急。「王妃,难道您不想得到王爷的宠爱吗? 「他有那么多姬妾,我抢不来,还是算了吧,如今这样就很好。」平平淡淡的在这里度日,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很清楚她这副身子看起来像是恢复了,但体内的器官早已被当初巫月莺服下的剧毒给侵蚀得千疮百孔,撑不了多久就会油尽灯枯,她只想静静的享受这最后的一段时光,走完这趟异世的人生。 「王妃……」 芙蓉还想再劝,却被蓁儿阻止。 「芙蓉,别再说了,王妃身子还很虚弱,现下就先这样吧,有什么事等王妃身子完全复原再说。」 她看出王妃想安静度日,不愿去与那些姬妾争宠,同时她也很清楚当初那剧毒严重损及了王妃的身子,与其这时花心思去争宠,倒还不如先让王妃慢慢调养才是最重要的。 这日午后开始下起雪来,洁白的雪花从苍茫的天际缓缓飘落,让站在窗边赏雪的赵如曦看得兴致盎然,直到有婢女送来点心,她才舍得离开窗边。 除了跳舞,她最爱的就是遍嚐各种美食,大概是因为母亲生前酷爱美食,她也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只要听说哪里有好吃的,再远都会想办法去嚐嚐。 这几日下来,她已品嚐了好几道罗明茂做的菜,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偶尔有什么想法或是想吃的,她也会告诉他,他便会依照她所说,把菜给做出来,让她因此嚐到不少想吃的美食。 嚐了一口这种叫做豆腐羹的点心,赵如曦有些讶异的拨开上头那些配料,看见底下露出白嫩嫩的豆花,她惊喜的喃喃道:「这不是豆花吗,只是怎么做成咸的?」 她随即想起以前曾跟舞团到大陆去巡演,曾在某处吃过一碗豆腐脑,那也是豆花做的,但配料是咸的,豆花在台湾通常都做成甜品,很少做成咸的,那是她第一次嚐到咸豆花。 她雀跃地细细品嚐,软嫩的豆花配上咸的配料,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她忽然很想吃甜的豆花。 因此她写了张纸条,让一名婢女送去给罗明茂。 罗明茂看见纸上所写的配料,有些讶异,沉思片刻,便动手熬煮绿豆、红豆、花生等甜汤,再和姜汁一起加入豆腐羹里,原本咸的豆腐羹顿时变成甜的。 他嚐了几口,发觉配上姜汁熬煮的甜汤,风味竟异常的好,因此即刻命人再送了一盅给王妃,接着,他再盛了一盅让人送给自家王爷品嚐。 赵如曦吃到送来的甜豆花,怀念不已的一口接着一口。 「真好吃。」吃着甜软的豆花,她满足的眯起眼,也许是以前吃惯了甜的,因此觉得甜豆花更对味。 见状,琬琬好奇的问,「王妃,这甜的豆腐羹真的那么好吃吗?」 「真的很好吃,你们也嚐嚐。」她把盅里还剩下的豆花分给她们三人。 三人各自嚐了几口,琬琬忍不住眼睛发亮。「想不到豆腐羹做成甜的竟这么好吃。」 蓁儿赞道:「就是呀,真好吃,而且这里头的姜汁让人整个身子都暖起来了。」 芙蓉不像两人从小就跟在王妃身边伺候,相处起来多了几分下人的拘谨,不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她那闪亮亮的大眼睛,此刻也是藏不住惊喜。 与此同时,在书斋里处理公务的沙浪辰也品嚐到了这道甜的豆腐羹,很快便将整盅给吃光。 之后,他从罗明茂那里得知,甜的豆腐羹是出自巫月莺的主意,不禁想起那晚她跳的那支舞。 王府里擅长跳舞的姬妾并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能跳得如此让他惊艳。 思及那日的舞,他起身离开书斋,走向她住的院子。 赵如曦见他突然出现,有些惊讶。 沙浪辰不理会她的错愕,一开口便要求,「本王来看你跳舞。」 「跳舞?」她疑惑的抬了抬眉。 「就跳那日你跳的那支舞。」他语气里的命令之意表露无遗。 赵如曦不喜他这种强势的态度,却明白最好不要拂逆他,毕竟这是静安王府,因此认命的跳起那晚跳的「飞天」。 她先做了几个暖身的动作,待僵硬的肢体柔软下来,再徐徐舞动起来,柔软的身躯慢慢随着她的摆动伸展开来,犹如流水般流畅优美。 或许是因为她跳得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无法像那晚一样全心沉浸在凄婉哀艳的故事中,动作虽仍优雅柔美,却少了那份哀婉缠绵的情绪。 沙浪辰见状,刀裁般的剑眉皱起,冷冷出声打断道:「停。」 赵如曦不明所以的停下来。 「你跳得不如那晚。」他直接了当的批评道,她只有肢体在舞动,不像那晚身心都沉浸在舞蹈中,舞出一种令人炫目的情感来。 没想到竟被看出来了,她有些心虚的解释,「这……王爷突然过来,我一时没有准备。」身为舞者,被如此批评,令她觉得很羞惭。 沙浪辰微一沉吟,便吩咐芙蓉,「你去取一把琴来。」 「是。」芙蓉很快取来一把琴,「王爷,琴拿来了。」 第四章 沙浪辰随意将那把琴搁在腿上,伸手稍微拨弄了下琴弦后,抬眸觑向她,「你重头跳起。」 说着,他手抚琴弦,低缓的琴音从他修长的指间流泻而出。 赵如曦讶异的看他一眼,他这是要为她伴奏吗?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先沉淀下来,再缓缓起舞,身体的节奏和律 动很快与琴音相配合,她的情绪也慢慢融进那逐渐凄然婉转的琴韵中,舞出了「飞天」里那种哀凄缠绵的意境。 有了琴音伴奏,她越跳越投入,飞跃而起的优美身姿仿佛飘飘欲飞。 沙浪辰的眉头这时终于舒展开来,满意的微微牵动嘴角,他双手娴熟的拨动琴弦,每个琴音都紧紧扣住她的舞步,目光则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舞姿和表情。 琬琬等三人不敢出声,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抚琴跳舞,琴音随着舞步幽转,舞姿也跟着乐音变换,搭配得天衣无缝。 这份默契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只怕会以为他们已配合了无数次。 待整支舞跳完,赵如曦接过蓁儿递来的手绢,擦了擦脸上泌出的细汗,待气息稍稍平复些,她望向沙浪辰,由衷的赞道:「王爷的琴艺真好,第一次弹,竟就能完全配合我的舞步,并紧扣这支舞的意境。」 沙浪辰见她气息仍有些喘促,粉颊桃腮,双眸明润如水,清丽的面容透着一抹明媚的风韵,素来冷峻的脸略略和缓了些,也回赞了她一句,「你跳得也不错。」 赵如曦淡雅一笑。她对自己的舞姿素来有自信,若是此刻她使用的仍是自己以前那副训练多年的身体,会跳得更好。 虽然巫月莺这副身子的柔软性和韧性也不算差,但毕竟没有长期训练过,又曾中过剧毒,以致体虚力衰,因此有些动作无法完美的展现出来。 这时,候在门外的二管事鲍仪成,见到王妃一曲舞毕,才敢进屋来。 「小的见过王爷、王妃。」 「何事?」沙浪辰知他来此定是有事要禀告。 「小的有两件事要禀报王爷。」 「说。」他简洁的命令。 「第一件事是梦夫人与眉夫人因细故吵起来,梦夫人气头上,拿起花瓶砸向眉夫人,不慎失手打死了她。」 闻言,沙浪辰冷峻的面容不起一丝波澜,淡淡的下了个指示,「传我命令,罚梦夫人禁足思过十天。」 听见他的处分,赵如曦很讶异,梦夫人打死了人,他的处罚居然这么轻? 「是。第二件事是冰夫人请问王爷,今晚是否要到她那里用膳?」 沙浪辰颔首道:「嗯,就去她那里吧。」 「是,小的这就去转告冰夫人。」二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沙浪辰也没再多留,把膝上的琴交给芙蓉后便起身离开。 「恭送王爷。」芙蓉等人恭敬的屈膝,直到他出了大门才敢起身。 待他一走,赵如曦累得一屁股坐了下来,因方才跳了一半被沙浪辰打断再重跳,因此算是跳了两次的「飞天」,此刻她体力透支,都快站不稳了。 蓁儿马上斟了杯茶递给她。「王妃,喝杯茶,缓缓气。」 她接过,慢慢啜饮着杯中的热茶,一边听着琬碗向芙蓉问出她方才心中的疑惑。 「梦夫人打死眉夫人,王爷怎么会只罚她思过十天?那天那个采夫人害虹夫人溺死,却被打了五十大板逐出王府?」这是她后来听说的,采夫人据说被打得半死,撵出了王府。 「采夫人哪能同梦夫人相比。」芙蓉不以为然的说道。 蓁儿疑惑的问,「为何不能相比,采夫人先前不是也很受宠吗?」 芙蓉替她解惑,「这你就不知道了,同样受宠,可受宠的情形还是何所区别的。就说那个采夫人,王爷只宠了她两个月,可你知道王爷宠了梦夫人多久吗?打从她一进王府,王爷就宠她到现在,足足有五个年头之久,纵使府里不时有新的姬妾进府,她都未曾失宠过,且这次也不是她头一次打死人,半年多前她也在气头拿发钗剌死了一名姬妾,王爷也只罚她禁足半个月,可见王爷有多宠爱她。」 听到这儿,蓁儿面露惊讶。「这么说她接连杀死了两个人,王爷却都一再纵容她?」 「这下你们明白王府真正最得宠的人是谁了吧。不过你们要是见过梦夫人,就会明白王爷为何会那么宠她,我没见过生得比她更媚更听的女子了。对了,那位刚进府不久的冰夫人,美艳也不逊于梦夫人。」 王妃模样虽也生得清丽标致,但比起她们两人来,仍是略逊一筹,不过这话芙蓉只敢在心里想,可不敢说出来。 琬琬又问,「你说的那位冰夫人,可是方才二管事提到的那位?」 「没错,我听说她进府这半个月,王爷至少去了她那里有六、七次呢,赏赐给她不少首饰珍宝,对她很是宠爱。」芙蓉小心翼翼的瞅看赵如曦一眼,见她仍是一脸平静,似乎全然不在意。 赵如曦心里正思忖着,沙浪辰看起来那样冷漠的一个人,却拥有这么多姬妾,总觉得有些违和,也不知他在宠爱那些姬妾时,冷峻的表情是不是会变得热情起来,还是仍旧一脸冷冰冰的? 想起方才他为她弹琴伴奏时展现出来的高超琴艺,她很惊讶,没想到他才看过一次,就能用古琴演奏出「飞天」的意境,旋律还与她的舞步配合得异常完美,她很难想像这样的人竟是一个贪好女色之徒,不由觉得很可惜。 用过晚膳,冰夫人娇艳绝伦的脸庞面带柔笑,为沙浪辰沏了杯热茶。「王爷请用茶。」纤细的十指捧着玉杯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饮了口茶便搁下。 「时辰不早了,不如妾身服侍王爷沐浴净身,好早点就寝。」她含羞带怯的轻声询问,那双美眸流露出一抹殷切的期待。 「晚点吧,本王想看你跳舞。」沙浪辰俊美英挺的面容依旧冷峻,没有显露出多余的情绪。 「是。那妾身先去换舞衣,再来为王爷献舞。」 冰夫人很快地换了套粉色的薄纱衣裙出来,由于屋内燃着数个炭盆取暖,倒也并不太冷,她披着一条七色彩带,款款朝沙浪辰走过去,薄纱将她玲珑有致的体态若隐若现的呈现在他面前,她娇若无骨的依偎在他身边,撒娇道:「听闻王爷琴艺高超,王爷可愿为妾身伴奏?」 沙浪辰没答应,而是命人唤来王府里的琴师。 不久,几名琴师过来,各自抱着琴、筝、琵琶和笛子在屏风后方坐下,问明了她想跳的曲子后,奏起乐音。 冰夫人的娇躯随着乐音缓缓扭摆,手中的七色彩带随着她曼妙的舞姿而甩动,她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眼波流转之间,散发出一抹媚态。 沙浪辰只看了几眼,便对她搔首弄姿的作态感到索然无味,与巫月莺所跳的舞全然不能相比,但他神态却丝毫不显,只不动声色的将手伸进衣袖中。 在她舞完一曲之后,他亲手倒了杯茶,不着痕迹的将藏在指尖里的粉末弹了些许入杯中,才递给她。「来,爱姬喝杯茶歇会儿。」 「多谢王爷。」冰夫人笑靥如花的接过茶,饮完后,娇媚笑问,「王爷,妾身方才跳得如何,可还入得了王爷的眼?」 「尚可。」 知他并不轻易称赞人,能得到尚可两个字也不算差了,且她方才确实没有用心跳,只把心思花在如何引诱他上头。 他虽来她这儿六、七次,看似颇为宠爱她,但那只是表面罢了,他从未留宿过,换言之,他还未碰过她,她很不甘心,不明白她哪里做得不好,竟引不起他的慾望。 她偎靠着他,两手挽着他的健臂,浑 圆饱满的酥胸在他臂上轻蹭着,暗示的意味极浓,她不信他还不动心,怎料这时忽然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她忍不住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见状,沙浪辰出声道:「爱姬累了,先去歇着吧。」他扳开她的手,不再多留,站起身便往外走。 来到屋外,他神色冷峻的将指尖残留的一些粉末弹掉,那并非毒药,而是能令人嗜睡的药粉,对付那些纠缠不休的姬妾,他常用这种法子脱身。 九岁那年,因父王遇刺身亡,母妃为了保护他,将他秘密送离静安王府,拜了一位高人为师,除了武术,他还学得了一手下毒的功夫。 十六岁那年他回到王府,因擅使毒,几次有人在饭菜里暗中下毒欲谋害他,皆被他识破,下毒之人自然也被他揪出处死。 巫月莺先前所服药膳,是他特地调配,用以克制她体内残留的毒素,免得她太早死。 这偌大的王府,表面看似风光,实则波谲云诡、暗藏危机,他这个静安王并不好当。 沙浪辰回到寝房,有两名年轻男子早已候在屋内。 「属下参见王爷。」见他进来,两人齐声行礼。 「坐吧。」面对心腹手下,沙浪辰冷峻的神情暖了几分。 「谢王爷。」两人一起在下首坐下。 「禀王爷,朝中传来消息,说四皇子日前去狩猎时不慎坠马,身受重伤,如今昏迷不醒,有性命之危。」坐在左侧的沈平三率先开口。他身量魁梧,性情就如他的面容一样刚毅沉稳。 「我看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否则一向骑术极佳的四皇子怎么可能会坠马。」坐在右侧的邵印行冷哼。他眉目如画,五官阴柔俊美,白皙的肌肤细致得不亚于姑娘。 沙浪辰看向沈平三,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沈平三与邵印行是与他一起长大的王府家生子,两人的父执辈皆在王府做事,当年他被送离王府时,两人也一同随他离开,并一块习武,回来后,两人便成为他的得力臂膀。 平时沈平三负责监视朝中情势,而邵印行则是王府的侍卫长,负责护卫王府的安全。 「属下也认为四皇子坠马之事必另有隐情。」沈平三恭敬的答道。 沉思须臾,沙浪辰再问,「皇上与大皇子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皇上严惩了那天随四皇子出猎的几名随从。至于大皇子,因东北雪灾严重,他在四皇子出事前一日便奉皇上之命前往巡察,不在都城。」 邵印行眯起一双丹凤眼。「大皇子与四皇子一向不和,他前脚刚出宫,四皇子便出事,这太可疑了。」 太子在十年前逝世后,皇上并未再立储,近年来随着皇上日渐年迈体衰,皇储之争越发激烈,眼下最有能力争夺储位的几位皇子,除了此次受伤的四皇子外,还有大皇子、五皇子与七皇子、九皇子。 五皇子与四皇子素来交好,在此情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似没有理由害他,七皇子如今远在军中,也不太可能是他,九皇子与四皇子乃同母所出,感情甚笃,也没有害他的理由,因此最可疑的便是大皇子。 「此事先静观其变,看皇上是否会将宫中珍藏的秘药取出救治四皇子。」沙浪辰思量后道。 那秘药是宫中太医依据当年开国军师留下的一帖秘方,采集上百种灵草炼制而成,据传有起死回生之妙效。 但实际上并无如此神效,不过命危之人若是服下,的确能再起生机,挽回一命。 第五章 不过此药炼制极难,倾数十年之力,也仅能得到两、三颗,极其珍贵。 「据说这秘药宫中似乎仅剩一颗,皇上舍得拿出来给四皇子服用吗?」邵印行讶道。 沈平三忖道:「若是皇上肯取出来让四皇子服用,那就表示四皇子在皇上心中分量极重。」 邵印行立即了悟的接腔,「也就意味皇上有可能属意他为储君。」 「若皇上肯给四皇子服用秘药,届时我们在朝中的布局便得有所更改。」沙浪辰很快地将情势在心中推演一番。 沈平三思忖道:「王爷是指若四皇子得到秘药,便要舍弃原先的棋子,改为支持四皇子吗?」 沙浪辰颔首。 说完这事,邵印行想起另一件事,请示道:「王爷,府里埋伏的钉子我已拔掉了一个,可还要再除掉哪根钉子?」 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诸位皇子皆想取得王爷的支持,因此纷纷献上美人佳丽,以及各种奇珍异宝想拉拢他。 但他们表态示好的同时,又都派了细作混进王府,想打探王爷的动向,欲知王爷究竟支持何人。 依静安王在大盛王朝中的名望与势力,若能得到王爷的暗助,争取皇位可说是稳操胜算。 不过这些皇子中,却并非每个都想拉拢王爷,其中有一个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若非王府的守卫森严,他手下的那些侍卫都个个训练有素,只怕王爷早就出事了。 然而明知这屡屡派人来行剌者是何人,但一来没抓到确切的证据,二来碍于对方的身分,因此暂时动他不得。 沙浪辰略一沉吟,指示道:「这段时日你先设法挑拨那些人,暂时别再亲自动手。」 邵印行稍加思索便明白。「王爷的意思是不是要像先前采夫人和虹夫人那样,让她们自个儿狗咬狗,斗得两败俱伤?」 沙浪辰颔首。 王府里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姬妾,是因为皇上为他赐婚的同时,也赐下六个美人给他为妾。 其后,那些对他有所求的达官贵人也跟着献上各色美女,剩下的便是那几位皇子所赠。 横竖静安王府够大,装得下这些怀着不同目的接近他的姬妾,因此对那些人进献的美人,他一律来者不拒。 因为在需要的时候,他也会利用她们来传递他想散播出去的消息,也刻意放纵她们争风吃醋、自相残杀。 当有不需要的棋子时,他便藉由她们的手来除去。 就比如皇上先前所赐的那六名美人,全都死于姬妾的争斗中。 邵印行面露兴奋之色,一口答应下来,「好,王爷,这事就交给属下办,属下保证这件事必办得稳稳妥妥。」 见他露出那种嗜血的笑容,沈平三忍不住提醒道:「你可别把事情办过头,反倒给王爷添乱。」 邵印行没好气的横他一眼。「这事我自有分寸,我办事还会出错吗?」 沈平三回道:「我瞧你一副想大开杀戒的模样。」 「嘿嘿,杀人算什么,借刀杀人才厉害呢。对了,王爷,那位王妃……」他话还未说完,便听沙浪辰说道:「先别动她,本王怀疑她是假冒的。」 「她是假冒的?乐平侯竟如此大胆,用假的来顶替欺骗王爷,这可是欺君大罪,他不怕被问罪吗?」邵印行诧道。 「这事本王只是怀疑,尚无证据。平三,我有件事交代你去办。」 「王爷请吩咐。」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和沙浪辰刻意放纵之下,王府里那些姬妾勾心斗角之事越来越激烈,才短短几日,又有几名姬妾死于非命。 但这些风波却没有波及到赵如曦,在外人眼中看来,她只是个病弱又不受宠的王妃罢了,没人将她放在眼里,因此她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不受外面的纷扰影响。 这日见雪霁天晴,刚用过早膳,听到芙蓉提起即将过年之事,赵如曦忽然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已一个多月,却整日关在王府里,不曾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因此决定出府逛逛。 她在琬琬与蓁儿和芙蓉的陪伴下,乘着轿子来到最繁华的街市。 在来的路上,她已从芙蓉那里得知,这城里约莫有上百万的居民,是东南一带最大的城池,最热闹的街市是位于南离大街和东玄大街交汇处的坊市。 下轿后,她抬眸张望,莱玉城的街道就像一张棋盘,经纬纵横、井然有序,且年关将届,采办年货的百姓不少,街道两旁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 看着熙来攘往的人们,赵如曝唇瓣浮起轻笑,慢慢的闲逛着,时而凑到摊子前看看,时而钻进沿街两边的店铺瞧瞧,对什么都感到好奇不已。 在一间贩卖书籍的书肆买了几本书,出来后赵如曦忽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她忍不住向芙蓉打听,「芙蓉,你说这儿哪家餐馆的东西好吃?」 「餐馆?」芙蓉没听过这种说法,但她也够机灵,马上推敲道:「王妃是指客栈或是食肆酒楼吗?」 「没错。」赵如曦点头。 「要说到吃食,莱玉城里最有名的是丹华酒楼、蓬莱客栈和董记食肆。」 「这些各以什么吃食闻名?」赵如曦仔细询问,打算今天先去其中一家嚐嚐。 「丹华酒楼是以鱼料理闻名,他们能做出上百种不同的鱼料理,而蓬莱客栈则是……」 正当芙蓉在介绍莱玉城里各个食肆酒楼的美食时,有辆马车驶来,见雕饰华美的马车上悬挂着一枚青竹徽饰,街道上的众人纷纷退避两侧,因为那枚青竹徽饰正是静安王府的家徽。 此刻沙浪辰正坐在车内,由于今日难得天晴,因此车窗的雕花隔板是打开的,只用竹帘隔离内外,好让阳光能透进车内。 他的视线穿过帘缝,瞟看着外头的情景,不经意望见前方街道旁,赵如曦与几名婢女正在说话,眉目愉悦,似是为什么事而高兴,嘴角噙着柔和的暖笑。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沉思,他日前让沈平三差人仔细调查过巫月莺,得知她并不曾学过舞,但先前两次她展现出来的舞艺却如此娴熟优美,绝不可能如她所说是梦中所见便能舞得出来。 从她先前为了逃婚断然与叶少飞私奔这事,可看出此女性子极烈,后来因失败被抓,更是决绝的与情郎双双服毒殉情,可见两人之间情深意切,可叶少飞已死,唯她独活,按理她该痛不欲生才是,但从她的神情中,他却窥不出一丝痛楚哀伤之意。 只有在跳舞时,她才会因全心投入舞蹈中而随着舞姿流露出一抹哀婉的神情,可舞毕后,那抹哀婉便霎时消敛无踪。 是她已淡忘了对叶少飞的感情,抑或是……这个巫月莺并非是真正的巫月莺? 马车骏离前,沙浪辰按捺下心里升起的某种异样情绪,再回头看她一眼,这才收敛心绪。 此时的赵如曦丝毫不知沙浪辰已对她起疑,在芙蓉的引领下,兴匆匆来到董记食肆,品嚐各种有名的蛋料理。 有蒸蛋、煮蛋、烘蛋、炒蛋、煨蛋、烤蛋、卤蛋、煎蛋等等,赵如曦头一次吃到这么多种蛋料理,每一样都津津有味的嚐了几口,她胃口大开,吃得眉开眼笑。 填饱肚子返回王府的途中,看见路旁有人在卖麦芽糖,赵如曦便马上要求停车,自己下车去买。 她幼年时父亲因外遇与母亲离婚,之后她便与母亲相依为命,即使家里只有她们两人,但每逢过年时,母亲都会亲手做牛轧糖给她吃,多余的再分送给亲朋好友。 母亲做的牛轧糖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软硬适中,总让她一吃便停不下来,一口接一口拚命往嘴里塞。 几年前母亲过世后,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但每逢过年,她都会依循着母亲留下来的这个习惯,自己做牛轧糖来吃。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过年,既然这里有麦芽糖,那就不愁没有做牛轧糖的原料了。 回到王府,在赵如曦向罗明茂提出想自己动手做一道甜点时,他立刻拨了一口灶给她使用,需用的材料她先前在街市时已买齐,只缺了奶粉,但也无妨,不加奶粉,仍能做出传统口味的牛轧糖来。 做牛轧糖最困难的在于温度的控制,若温度控制不好,做出来不是太硬便是太软,但这里没有温度计可以测量,一切只能凭感觉。 她将买回来的白麦芽加入适量的水和白糖、盐一起熬煮,趁着熬煮麦芽时,她倒了些水和蛋白一起打发,由于这里没有电动打蛋器可用,凭她的力量很难打起来,幸好在她略略一提后,罗明茂便自动过来帮忙。 因先前她提供了不少菜肴的做法,因此罗明茂对这位王妃极有好感,想知道她这次又想出了什么新奇的吃食来。 「王妃,这蛋要打到什么时候?」罗明茂问。即使他力气不小,但这般一直不停的快速打蛋,手也会酸。 「打到硬性发泡就可以了。」赵如曦一边顾着在灶上熬煮的麦芽糖,一边留意蛋白打发的情况。 「什么叫硬性发泡?」他疑惑的问。 赵如曦想了下,试着用他能理解的话来解释,「就是将蛋白的泡沫打得更细更硬,当用筷子把它拉起来时,那些泡沬尾端略呈弯曲状就表示可以了。」 解说完,她瞄见一名小厨子将揉好的面团送进角落用砖石砌起来的一个封闭式的方形空间里,她连忙问道:「罗师傅,那是什么?」 罗明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笑道:「那是用来烘烤肉类或是面团的地方。前日送给王妃吃的那些吉利饼,就是用那个烤出来的。」 吉利饼的外皮吃起来有些像吐司,只不过面皮比较厚,将里头挖空包了馅料,味道不错,赵如曦当时在吃的时候就很好奇,这里又没有烤箱,这种面皮是怎么烤出来的,这时才知原来他们有这样的烤炉。 赵如曦心念一动,这里既然有这种烤炉,那么有些甜品、糕点也许可以试着做做看。 「罗师傅,以后我想用那个烤炉来烤蛋糕,可以吗?」 「蛋糕?那是什么?」罗明茂虚心下问。这阵子以来,他已经很习惯王妃常会说出来一些他闻所未闻的料理。 「那是一种用蛋做的糕点,吃起来很软很绵。」 听见又是他没嚐过的食物,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王妃只要得空,随时可以过来做。」 在他们说话间,麦芽糖已熬煮得差不多,蛋白也打得够硬了,她把一滴糖浆滴入冷水中,见已能结成硬块,表示温度够了,便将麦芽糖放到一旁让它稍稍降温,再快速倒进已打发的蛋白中搅拌。 要一直搅拌到麦芽糖表面失去光泽为止,然后再加入她之前让人煸炒过的杏仁粒,再继续搅拌,直到用手摸麦芽糖乾而不黏手,就可以倒入准备好的方形浅盘中,铺平整型后,等到冷了,便可以取出来切成适中的大小。 切好后,她拿了两块,一块自己嚐,另一块递给罗明茂。 罗明茂嚼完一块,频频颔首。「这滋味不错,甜而不腻,又能嚐到杏仁的香味,很耐吃。」 赵如曦也觉得这次做得还不错,她取走一半,另一半留在厨房没带走。 罗明茂想了想,将其中一部分命人送去给王爷品嚐。 第六章 这晚,沙浪辰入夜后才回王府,进屋后,看见搁在桌上那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他拈了一块来嚐,接着便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连续吃了数块后,他吩咐屋里的一名婢女,「这是什么糖?明天让厨房再多做一些,送去给王妃吃。」 即使身为大厨的罗明茂都不晓得他嗜吃甜食,只有几个心腹才知。 婢女禀道:「是。不过王爷,奴婢听厨房的人说,这是王妃下午亲手所做,叫做牛轧糖,罗师傅觉得滋味不错,因此特地送来给王爷品嚐,若王爷觉得好吃,过年前便再多做一些。」 「这是王妃做的?」他不免有些意外。 「是。」 他若有所思的拿起一块牛轧糖,想起先前麻婆豆腐和蚂蚁上树那几道菜,还有甜的豆腐羹都是出自她的主意,现下她又做出这种他不曾嚐过的甜点,还有她之前所跳的舞,也是他见所未见,这让他更加怀疑她的身分,她真是巫月莺吗? 接下来的三日,每日沙浪辰皆会拨空前来欣赏赵如曦跳舞。 若是换了别的姬妾,只怕会觉受宠若惊,可对她而言只觉得困扰。 虽然他每次过来都会亲自为她伴奏,配合他的琴音,能让她跳得更加投入,可当她察觉到他投向她的眼神带着某种探究之时,便有些心惊起来。 她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怀疑她什么,却不太确定是什么地方让他起疑。 一曲舞毕,赵如曦擦去脸上的薄汗,见他似乎还无意要离开,她安静的在一旁坐下,接过蓁儿递来的热茶默默啜饮。 「王妃是从何时开始学舞的?」沙浪辰忽问。 她下意识的要回答是从七岁开始,但开口之际忽然想起,这副身子的前主人巫月莺不曾学过舞,连忙吞回要说的话,转而答道:「……以前不曾学过,这些舞都是我在梦里所见,自己随意乱跳的。」她继续用那套说词来应付他。 沙浪辰冷黑的眸子睇着她,淡淡出声,「是吗?你的舞跳得可比那些自幼习舞的舞娘都还好,就连府中最擅舞的冰夫人都及不上你。」 赵如曦心里一惊,垂下眼回道:「王爷谬赞了,我哪里比得上冰夫人,这些全是我一时兴起随便跳跳罢了。」 他的眼神仍未从她身上移开,看似漫不经心的再问,「厨房的罗师傅说你常与他讨论各种菜肴的做法,你又是如何知晓那么多新奇的菜色?」 她稳住有些紧张的情绪,镇定的回道:「那些也都是我梦见的,加上平时喜欢下厨,所以就琢磨出那些做法来。」 沙浪辰霍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长指抬起她的下颔。 她吓了一跳,睁大眼瞪着他。 见她羽睫轻颤,脸上闪现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刻意俯下身缓缓再靠向她,观察她的神情。 赵如曦僵着身子,看他那姿势,她怀疑他是要吻她,随着他越靠越近,她的心跳失序的鼓动起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手心触碰到他柔软的唇瓣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小脸倏地涨红,赶紧缩回手藏在背后,结结巴巴的警告道:「你、你不要再靠过来!」 她这副生涩羞怯的模样大大取悦了沙浪辰,他伸手将她发上的一枝玉钗重新插好,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本王只是见王妃发钗歪了,想为王妃簪好,王妃以为本王想做什么?」 「我、我……没、没什么。」赵如曦两手紧握搁在膝上,抬起下颔,有些气恼的瞪他,他分明是故意做出那种暧昧的举动引她误会,可恶! 迎上她透着薄怒的眼神,沙浪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站直身子,整了整衣袖,接着轻描淡写的道:「先前因顾虑王妃的身子,故而未与王妃圚房,如今见王妃身子已无恙,本王会找个时间尽快与王妃圆房,以免委屈了王妃。」 闻言,她惊愕的脱口而出,「不用了!」 「不用?莫非王妃对本王有什么不满?」他幽深的双眸紧盯着她。 赵如曦想起自己的身分,支支吾吾的解释,「不、不是,我是说,若是王爷抽不出时间,不用在意这种事。」拜托,他快忘了这件事吧。 「王妃如此体贴,倒教本王更过意不去,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等太久。」 她苦恼的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劝说才能让他放弃这种可怕的念头,天哪,他千万别来碰她,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上床。 她推拒的意思太明显,沙浪辰怎可能看不出,利眸瞬间掠过一抹不悦。「本王这就去挑个黄道吉日。」丢下话后,他便拂袖离去。 芙蓉兴高采烈的喜道:「王妃,太好了!」 由于下王爷一直未曾与王妃圆房,以至于那些姬妾都没将王妃看在眼里,连她也被府里其他奴仆轻视,等王妃与王爷圆了房后,看那些人还敢不敢轻视王妃和她!赵如曦垮着肩,觉得一点都不好,根本就是糟透了。 想到要跟一个拥有数十个小妾的男人上床,她心里就异常排斥,不禁开始设想各种逃避的藉口和理由。 无需等到赵如曦与沙浪辰圆房,在传出连着数日王爷都上王妃那儿赏舞的消息后,翌日便陆续有数名姬妾来请安。 此刻,正有几名姬妾相约一块前来—— 「前段时日听说王妃身子不适,妾身虽有心想来请安,却又怕惊扰了王妃的静养,因此才迟迟未来向王妃请安,还望王妃娘娘莫怪才好。」说话的人是进王府已一年多的雪夫人。 她这话也并不全是托词,当初就是王妃的婢女让人回绝了她们,说王妃身子不适须静养,让她们暂时无需过去请安。 后来虽听说她身子似是复原了,但她们见王爷一直冷落王妃,连探望都不曾,也就顺理成章的继续不来请安。 静安王府虽大,可架不住人多口杂,府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便会传得人尽皆知,因此在得知王爷连着几日都来了王妃这儿,她们嗅到不寻常之处,这才特地前来一探究竟。 这已是今日第四拨来请安的姬妾,赵如曦面露倦色地说道:「不怪你们,我身子确实不好。」 她刚嫁来王府时,碗琬和蓁儿不愿让人见到她病恹恹的模样,才让那些姬妾暂时勿来请安,若是可以,她很想叫她们以后也都不用再来,她很不喜欢这种无谓的应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虚伪的客套话,她只觉得很累。 雅夫人面带笑意开口,「王妃身子应已无恙了吧?听说王爷这几日每日都过来看王妃跳舞呢,还对王妃的舞艺赞不绝口。」 「就是呀,听说王爷还亲自为王妃抚琴伴奏,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就连咱们府里舞跳得最好的冰夫人,都没能让王爷亲自为她伴奏呢,是不是呀,冰夫人?」雪夫人说着,刻意瞟向坐在旁边的冰夫人。 知对方是故意藉此来讽剌她,冰夫人不疾不徐的轻启朱唇,「雪姐姐莫要这么说,妾身身分低微,舞艺更不能与王妃相提并论,只是不知妾身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一睹王妃娘娘的舞姿,也好教妾身开开眼界。」 其他两人也一起觑向赵如曦,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赵如曦神色温淡的回了句,「这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完,她看向蓁儿,想让她送客,这三人你来我往,话里都暗藏着机锋,让她有些不耐。 蓁儿会意的出声道:「几位夫人,王妃娘娘身子才刚恢复不久,还需调养,等王妃身子完全复原,再请几位夫人过来一叙。」 闻言,三人相觑一眼,知她这是要下逐客令了,三人也不好多留,起身朝赵如曦福了个身告退,「那妾身不打扰王妃休息了。」 赵如曦轻轻的点点头,今早接见第一拨姬妾时,她还会客气的起身送客,但蓁儿提醒她,她是王妃,她们只是姬妾,依尊卑之分,她无需亲自相送。 因此第二拨姬妾来请安离开时,她便摆出王妃的威仪,矜持的端坐着不动。待雪夫人她们一走,赵如嗪便交代蓁儿她们,「要是再有人来请安,就说我身子不适,让她们回去。」然而她话才刚说完,便又有人上门了。 「心梦请安来迟,还望王妃娘娘恕罪。」 低柔的嗓音优雅得仿佛琴音,让赵如曦忍不住回头,想看看说话之人生得什么模样,这一见,她只觉眼前一亮,款款走进来的那名女子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冰肌玉骨、艳媚绝伦,穿着一件浅紫色锦袍,外罩一件白貂斗篷,更显娇娜。 她一见赵如曦便粲然一笑,盈盈福身。「心梦见过王妃娘娘。」 「不用多礼。」赵如曦收回眼神,听见她的自称,再看她的容貌,已猜到她是何人,「你是梦夫人?」 她曾听芙蓉说过,这位梦夫人美艳无双。 虽然先前那位冰夫人也很美,但她的神韵之间却少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不若梦夫人这般光彩夺目,只是梦夫人身量很高,竟比她还高出半个头,依赵如曦目测,她至少有一百七十五公分。 「不敢,王妃唤妾身贱名就好。」 赵如曦朝她轻点螓首,既然客人上门,她也不好立即撵人,便招呼道:「坐吧。」 梦夫人优雅落坐,芙蓉送上热茶,她抿了口茶,含笑说道:「原本妾身前几日便要来拜见王妃娘娘,可不巧妾身犯了些小错,被王爷罚闭门思过十日,直到今日才能踏出房门,这才迟「这么多日。」 听她这么一提,赵如曦想起她先前曾失手打死了一名姬妾的事,芙蓉说她还不只打死过一人,可还真看不出她生得如此貌美娇弱,个性却这般凶残。 听到她把打死人的事轻描淡写说成是小错,赵如曦决定还是少与她打交道为妙,便委婉的表示,「我性好清静,加上身子也不太好,以后不用特地来请安了。」 梦夫人突然握住她的手,相当关心地道:「听说王妃出嫁前就病了,又一路千里迢迢远嫁到静安王府,这一番折腾下来,身子怕是难以消受,莫怪一到王府便人病一场。幸好如今见王妃似已恢复不少,妾身这才放心,想来只要好好将养上一段时日,应就能无碍了。」 「嗯。」赵如曦轻蹙起眉想缩回手,但她握得有点紧,她一时间动弹不得。 过了一会儿,梦夫人才放开她的手,朝她欠身请罪,「哎,瞧妾身一时太过关心王妃,竟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无妨。」赵如曝不想招惹这位大美人,只想尽快送走她。 梦夫人笑吟吟道:「妾身就知道王妃是个胸襟宽大的人,王爷能娶得王妃为妻,真是网页之幸。对了,提到王爷,听说王妃的舞艺很出色,就连王爷近日也常来看王妃跳舞。」 见她一样也是为此事而来,赵如曦有些无奈。「我的舞没跳得那么好,王爷只是一时兴起,来坐坐便走了。」接着她又婉转的道:「我有些累了,就不多留你了。」 梦夫人识趣的没再纠缠。「那妾身告退,请王妃好好休息。」 走出大门后,她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 第七章 她方才趁机握住王妃的手,实则是在为她号脉,根据脉象,王妃的身子确实被剧毒侵蚀得很严重,怕是撑不了太久…… 也许是即将过年,沙浪辰有不少事要忙,接下来几日都未再过来,他的那些姬妾也没再上门,让赵如曦过了几日清静的日子。 很快来到除夕这日,身为王妃,准备年货、扫除布置等杂事都不需要她动手,她很悠哉的往嘴里塞了块罗明茂今日命人再送来的牛轧糖,托着腮坐在窗边,欣赏在漫天风雪中绽放的腊梅。 原本她有意想出去试试让雪花飘落在身上的感觉如何,但蓁儿和琬琬死命拦着她。 知道她们是担心她的身子,她最后只好妥协,改为坐在窗边赏雪。 见劝不走她,怕她受寒,蓁儿拿一件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包得紧紧的,身边还放了个暖炉为她取暖。 芙蓉也沏来一杯热茶让她暖着手心,吃完一块牛轧糖后,她慢条斯理的啜了口热茶,细细品嚐着香茶弥漫在口中的甘醇滋味。 身为尊贵的静安王妃,她所喝的茶自然都是最上等的好茶,好喝到入口后,喉中那股回甘还能残留许久,直沁心脾。 想起今晚就是除夕夜,赵如曦回头问道:「对了,芙蓉,王府过年可有什么特别的习俗没有?」 「特别的习俗倒没有,只是除夕这晚王府里所有的姬妾都会聚在一起,与王爷一块吃团圆饭。」 「全部吗?」她实在无法想像几十个姬妾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场景。 「是的。」 「那……我也要吗?」 「您是王妃,自然是要同王爷一块儿。」 赵如曦很想用身子不好为由不去,但想到她舞都能跳了,这个理由八成不能用。 「王妃,三管事求见。」琬琬过来通传。 她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碗琬领着任康过来,他神色恭谨的朝赵如曦行礼,「小的参见王妃娘娘。」 「三管事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赵如曦问。 他躬身禀道:「小的是来传达王爷的话,王爷说今晚将会留宿在王妃这儿,让王妃准备准备。」 「你说王爷今晚要在我这里过夜?!」 闻言,赵如曦吃惊的站起身,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是任康本以为的惊喜,而是惊吓。 「是的。」瞥见她的神情,任康心里虽暗讶,却也没有表露出分毫。 瞟见主子还没从惊愕中回神,蓁儿机伶的出声道:「辛苦三管事跑这一趟,奴婢们会好好准备,迎接王爷的驾临。」 「那小的告退。」任康恭敬的行礼后,退了出去。 赵如曦坐立难安的在屋里来回踱步,思绪一团混乱。沙浪辰今晚留宿在她这里,必是要同她圆房,她该怎么做才能不跟他上床? 见她愁眉苦脸,芙蓉难以理解。「王妃,王爷留宿在这儿是好事,您在愁什么?」 她早已隐隐感觉得出王妃似是不想与王爷太亲近,却无法明白原因何在。 赵如曦幽幽轻叹一声,她没办法告诉她,要她跟一个只比陌生人熟上那么一点的男人上床,令她无法接受。 虽然名义上沙浪辰是她丈夫,可她一想到他那几十个侍妾,她就很难打从心里将他当成丈夫。 她上次便曾想过,万一他真的来,就假装月事来,或是装身子不适,若是他还有一点人性,应该就不会硬来,何况这王府里还有他那么多的小妾,除了她,还有那么多人可以满足他。 总之,今晚就见机行事就是。 静安王这一脉,百年来皆人丁不旺,代代单传,到这一代,除了沙浪辰,也没有其他的手足弟兄,不过由于他姬妾众多,因此晚宴是设在大厅。 前方的位置摆了两张席位,其余的席位皆依序设在两侧。 数十名姬妾都精心妆扮,务求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仪态,好在今晚博取王爷的目光和怜爱,因此此刻大应上可说个个都千娇百媚、光鲜亮丽。 其中尤以一袭鹅黄色锦衣罗袍的梦夫人与一袭粉色衣装的冰夫人艳冠群芳。 「唉,腰好酸。」刚入席的梦夫人扶着纤腰,低柔的嗓音娇嗔了声。 「你腰扭到啦?」坐在她身旁的雪夫人问了句。 「不是,是王爷昨儿个留宿在我那儿,我这腰才这么酸。」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但语气里流露出来的炫耀之意,没有人听不出来。 雪夫人看不惯她那得意的嘴脸,撇唇道:「前晚王爷也上我那儿去了。」 梦夫人意有所指,「怕是王爷在你那儿没尽兴,昨儿个才会把我折腾成那样。」 「梦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雪夫人不悦的皱起黛眉。 前日王爷上她那儿时,她确实突然腹痛,无法伺候王爷,但被人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让她脸上挂不住。 梦夫人脆笑道:「雪妹妹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王爷怜惜你,舍不得折腾你,所以就来折腾我,听说王爷也很怜惜冰妹妹,所以至今还未曾在冰妹妹那儿留宿过呢。」她话锋一转指向冰夫人。 听出她是在暗讽自己从进门到现在还未能得到王爷的宠幸,冰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脸上却带着柔笑,轻声开口,「妹妹哪能同梦姐姐相比,这府里头谁不知王爷最宠梦姐姐了。只是姐姐也别太劳累过度,要是脸上生了骏纹,那可不好。」她这是在暗讽她年纪已大。 梦夫人盈盈笑道:「那可真是多谢冰妹妹的这番心意,我本来听说妹妹有一种玉肤膏,让人擦了之后肌肤能更加细致,原是想厚颜向妹妹讨要一些来擦擦,免得这脸皮皱了,教王爷给嫌弃,哪里知道昨儿个竟听说霜妹妹从冰妹妹那得了些玉肤膏,回去擦了之后,便昏迷到现下都还未曾转醒呢。」 其他姬妾听见她的话,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冰夫人黛眉微蹙。「梦姐姐可别道听涂说,霜姐姐昏迷之事与我无关,那玉肤膏是擦在脸上,哪会让人昏迷。」 梦夫人托着香腮,面带讶色。「说的也是,啊,莫不是有人想陷害冰妹妹?」她一双水眸睇向左右的众人,似是想从中寻找陷害她之人。 这时燕夫人以不大的音量对坐在身侧的另一名姬妾说道:「我亲眼见到霜妹妹是在擦了玉肤膏之后才昏厥过去,也不知那里头是不是掺了什么药。」 嗓音虽不大,却足以使堂上众人都听见,于是大家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冰夫人。 冰夫人紧锁眉头,流露出一抹委屈之色。「燕姐姐你不要冤枉人,那玉肤膏我擦了这么久都没事,怎么可能霜姐姐一擦就出事,若不是有人想害她,便是想陷我于不义。」 「冰妹妹,我没诬赖你,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亲眼看见霜妹妹是在擦了玉肤膏之后倒地不醒,这事不只我,我的婢女还有霜妹妹的婢女也都看见了。」 冰夫人脸色微冷的反驳道:「那时既然只有燕姐姐与几个婢女在场,燕姐姐如何证明不是你所为?只要事后买通了那几名婢女,便能堵住她们的嘴。」 她这话一出,引起众多姬妾议论纷纷。 燕夫人登即反唇相讥,「我与霜妹妹一向情同手足,为何要害她?我倒是听霜妹妹提过冰妹妹几句不是,谁知不是冰妹妹就此怀恨在心,暗害于她?」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时,赵如曦姗姗走进来,见到她,众姬妾各自住了口,起身相迎。 「妾身恭迎王妃娘娘。」 看着数十人齐聚一堂、一起迎接她的壮观场面,赵如曦仍不免有些惊吓到,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的面带微笑开口,「大家都坐吧。」 她扫视了一圈,发现这些姬妾们个个争奇斗艳,把最美丽昂贵的首饰全都穿戴了出来,看得她差点晃花眼。 比起她们精心的打扮,她今晚穿了件毫不起眼的墨绿色衣裳,发上只簪了一根固定发髻的玉钗,戴着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首饰。 她刚坐下,沙浪辰也走进大厅,他发束金冠,穿着一袭玄色锦袍,领口和衣袖镶着金丝,腰间系着一条墨色镶着白玉的织带,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尊贵的威生成。 赵如曦一直知道他长得很帅,五官深邃英挺,但今晚的他看起来更加英气迫人,整个人流露出一股王者的贵气。 见他那双冷黑的眼眸朝自己投来,她赶紧收摄心神,跟随众人一起向他行礼。他走到她旁边的席位坐下,开口道:「大家都坐吧。」 「谢王爷。」众人恭谨的坐下,没有人再敢出声。 沙浪辰那双幽黑的眼徐徐扫过底下的众多姬妾,冷峻的嗓音淡淡开口,「王妃身子柔弱,你们尽量别去惊扰她,有什么事自个儿商量解决,让王妃安心在府里调养身子。」 「是。」众姬妾齐声应道。 不少聪明的姬妾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即有事自个儿拿主意,无需去向王妃请示,她们也不禁心下暗喜,因为这意味着王爷并未太看重王妃。 赵如曝也隐约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有些意外的觑向他,一时弄不懂他这么说是想要架空她这位王妃的权力,还是得知她性喜清静,不想应付那些姬妾,为她着想? 瞥见她投来的疑惑眼神,沙浪辰朝她微微挑眉,唇瓣掠过一丝笑意。 瞅见他那一闪而逝的笑,她有些吃惊的同时,心头仿佛被人拿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撩起一缕异样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收敛思绪,正襟危坐。 沙浪辰再说了几句话后,数十名婢女井然有序的将酒菜送到每个人的席位上。今晚是团圆饭,菜肴自然十分丰盛,先送一道热汤暖胃,接着每送上一道荤菜,便会同时送上一道素菜搭配。 上菜后,赵如曦便埋头品嚐这些菜肴,每一道都十分美味,让她筷子拿起来就不曾停下来,完全忘了今晚即将发生的「大事」。 坐在她身侧的沙浪辰将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尽收眼底,表情若有所思,底下的姬妾们个个都很注意自己的仪态,不敢多吃,浅嚐即止,只有她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很欢快。 他亲自替她斟了杯酒。「爱妃喝点酒,这酒是采用雪龙山上的泉水所酿,极是香醇,爱妃嚐嚐。」 听到他的话,赵如曦才抬起眼觑向他。 见他端着酒杯递给她,她微愣,但仍是接过那杯酒,浅酌一口,她不喜饮扪,酒量不太好,因此没有多喝。 「爱妃觉得这酒如何?」 方才她只顾着吃,没仔细听他怎么唤她,如今听见他喊她爱妃,瞬问觉得鸡皮疙瘩爬满手臂,不过她及时忍住了想要搓揉手臂的冲动,有礼地颔首道:「这酒极好,虽有些烈,却很滑顺。」 酒液滑下喉咙,一股热气沿着咽喉顺着食道一路暖到肠胃里。 「那爱妃就多喝些。」沙浪辰也没遗忘他的那些姬妾们,视线一转,对着众人道:「你们也喝些。」 「谢王爷。」姬妾们齐声道。 赵如曦没再多饮那酒,继续埋头吃着送上来的蟹黄豆腐,熬煮得软嫩的豆腐送进口中,好吃得让她眉眼带笑。 想必王府的厨子在今晚的菜肴上花了不少心思,每一道菜都美味可口,恰到好处,让她挑不出毛病。 第八章 最后送上来的是甜汤和甜品,汤是用新鲜的水果熬煮,再加入银耳莲子,味道清甜却不腻。 甜品是包着芋泥馅料的蛋糕,这是她上回教罗师傅做的,罗师傅把它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方便进食。 她拈起一块送入嘴里,芋泥的香味在嘴里弥漫开来,让她满足的半睡起眼。 嗜吃甜食的沙浪辰显然很喜欢这道芋泥蛋糕,将桌上的蛋糕全吃完,底下那些姬妾们也很喜欢这道甜品,吃了大半。 用完膳,沙浪辰开始派发给众多妻妾们象徵吉祥的利市钱。 依尊卑之分,他先发给赵如曦一只红色的锦袋,再发给其他人。 赵如曦好奇的捏了捏手里的锦袋,暗自猜测里头装的是什么,从形状触感来看,似乎是元宝之类的物品。 发完利市,沙浪辰大手一挥。「都散了吧。」 与众人一起躬身恭送他离去后,赵如曦才记起他今晚要去她那里过夜,她原本因享用了一顿美食而舒展的眉心瞬间蹙拧起来,踌躇不安地想着今晚究竟该怎么应付他。 已走了几步的沙浪辰,忽停下脚步,回头问,「爱妃怎么还不走,莫非还未吃饱?」 她脸色微僵,尴尬的答道:「不是。」 「那爱妃还杵着做什么?」 听见他的催促,赵如曦衣袖下的双手轻轻握拳,硬着头皮走过去,与他一块离开。 他们一走,姬妾们顿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王爷今晚该不是要上王妃那儿吧?」有人猜测。 「你没瞧见方才王爷特地为王妃斟了酒。」 「哼,这有什么,王爷上我那儿时也曾替我斟过酒。」 「我也喝过王爷替我斟的茶。」另一人也得意的附和。 其他数人也纷纷表示自己也曾有幸飮过王爷亲手所斟的酒或是茶。冰夫人冷冷瞟看她们一眼,便迳自离开。 梦夫人纤长的手指摩娑着白皙的下颔,若有所思的也跟着离去。 趁着沙浪辰坐在厅中的桌旁喝茶,坐在他身旁的赵如曦将先前想好的几种藉口很快地再细想一次,最后决定采用装病的办法来推掉今晚的事。 若是突然开口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未免有些突兀,因此她先皱起眉,伸手揉按着左边的太阳穴,眼神瞟向离她最近的琬琬,准备找她配合演出。 琬琬这时恰好低下头,偷偷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没看见她投来的眼神。 赵如曦只好赶紧再瞥向蓁儿,怎料她刚好转身走到暖炉前添加炭火,好让暖炉烧得更旺一些。 赵如曦有些着急的在心里喊着快看过来呀,她相信以蓁儿的机伶,一定能察觉到她想传达的意思,蓁儿一直蹲在铜炉前拨弄炭火,迟迟未起身,而琬琬在打完呵欠后,也一淮没召过来,两人那里行不通,赵如曦只好看向芙蓉,只见她直视着前方发愣,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赵如曦紧张、不知所措之时,沙浪辰突地出声问道:「爱妃怎么了?」 闻言,她赶紧顺着他的话说道:「王爷,我忽然有点头疼,腹部也隐隐作痛。」 「方才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突然觉得不太舒服。」为了更增加说服力,她拧眉蹙额,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按着腹部,装出难过的表情。 沙浪辰冷黑的双眸深睇她一眼。「许是爱妃方才吃得太撑了,跟本王进房,本王帮你揉揉。」 「揉什么?」她一愣。 「自然是揉肚子,好助你消食。」 「不、不用了,这种事怎好麻烦王爷。」 「不麻烦,走吧。」说完,他立刻起身走向寝房。 见弄巧成拙,赵如曦暗自懊恼不已。 「爱妃。」 听见沙浪辰的催促嗓音,她顿时心头一紧,极不甘愿的起身后,才慢吞吞的移动脚步。 沙浪辰见她磨磨蹭蹭的,有些不耐烦,索性回过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房里。 猛不防被推躺上床,赵如曦低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护在胸前,一脸警戒的瞪着他。 「你要做什么」 他坐在床治,饶富兴味地挑高一眉,俯下身与她对视。「爱妃以为本王要做什么?」 说话的同时,他的大掌已然放到她的腹部上,缓缓揉抚。 「……」被他的眼神牢牢锁定,她的小心肝评评评跳得好快,她紧张的张着嘴,却想不出该说什么,只能怔怔的望着他。 在她腹部来回轻揉的那只大手,让她的身子僵硬得不敢动一下,仿佛一动就会发生什么事。 片刻后,被他抚揉的腹部涌起一股暖意,那股暖意让她的身子有些酥麻起来,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对劲,赵如曦抿了抿唇,开口道:「王爷,可以了,不要再揉了。」 「爱妃真的好些了?」沙浪辰仿佛有些不相信,并未马上伸回手。 「真的好些了。」她用力点头。 「那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就寝吧。」他挥落纱帐,准备上榻。 赵如曦神色一惊,整个人瞬间坐起身,缩到角落去。 沙浪辰瞟她一眼,命令道:「还不过来帮本王宽衣。」 她没过去,手里紧扯着被褥,支支吾吾的道:「我、那个……」 「怎么,爱妃又有哪里不舒服吗?」他的嗓音透着不耐。 「我、我刚好月事来,不如王爷去找其他的姬妾吧。」她赶紧一口气把话说出来。 闻言,沙浪辰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爱妃这是不愿与本王圆房?」 赵如曦沉默着没回答。既然他看出了真正的原因,她也懒得再找其他的藉口来应付他。 见她默认,他冷黑的眼里蓄起一股风暴。「你这是忘不了叶少飞,想要替他守身吗?」 听见一个陌生的姓名,赵如曦愣愣的脱口而出,「叶少飞是谁?」 她一时没想到此人就是那位与巫月莺服毒殉情的叶少爷。 瞟见她脸上闪过的那一抹茫然,沙浪辰眯起利眸。「你不知道他是谁?」 「我……」她刚要开口表明自己确实不知此人,忽地想起叶少飞该不会就是巫月莺的情人叶少爷,便急忙改口,「王爷怎么会知道他的事?」 沙浪辰猛然将她整个人拉到身前,用力捏住她的下颔,喝问,「说,你究竟是谁?」 他表情冷鸷的盯着她,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一样,背脊立即泛起一股凉意。 「我、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你不是巫月莺,她为了叶少飞服毒殉情,哪里会记不得他的姓名?」他绝对没有错看方才她那一闪而逝的疑惑。 见他竟知巫月莺与叶少爷的事,赵如曦很惊讶,但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她得先将这件事应付过去,不能让他对她的身分起疑。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解释,「我只是一时没听清楚王爷适才说的话。」 「巫月莺未曾习舞,你的舞艺却无比娴熟;巫月莺虽也略懂厨艺,但你会做的菜肴竟连罗师傅都闻所未闻;巫月莺性烈,而你性子平和。」沙浪辰放开她,一桩桩指出她与巫月莺截然不同之处,最后再道:「最重要的是,按理叶少飞死了,你若是巫月莺,应当伤心欲绝才是,我却未曾在你脸上看出一丝伤心的模样。」 被他拿叶少飞的事来质疑,赵如曦飞快的寻思该用什么说词来解释才恰当时,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办法,幽幽启口,「当初我服毒自尽,虽被救了回来,但身中剧毒,损及了我的记忆,以前很多事我已不太记得。」 说到这里,她略略一顿,接着语带哽咽,「但我与叶郎相爱一场,纵使我忘了所有的人,也忘不了他,他的死,让我心如死灰,性情才会因此大变,至于王爷所提的舞艺和那些菜肴,全是我在昏迷时所梦见,若王爷不信,我也没办法。」 最后她徐徐再説,「我只求王爷一件事。」 「何事?」他锐利的眼神审视的盯着她,似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伪。 「叶郎已逝,我只求能为他守身三年,请王爷成全。」 沙浪辰面露错愕。「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她竟敢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赵如曦垂眸,跪坐在床榻上,嗓音低缓而凄然,「叶郎是为我而死,我不能辜负他,请王爷成全。」他说他看不出她对叶少爷的死有多伤心,如此一来,足够表达她的伤心之情了吧? 他面泛怒色,喝斥,「别忘了你已嫁给本王,是本王的王妃,你要守身也只能为本王而守!」 她被他那冷怒的眼神看得不禁害怕得身子微微颤抖,但仍继续硬撑着把痴情戏给演下去。 「王爷有那么多的姬妾,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我心里却只有一个叶郎,当初若不是为了我,他便不会死,我只想为他尽最后一点心意,求王爷成全。」 听她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口口声声诉说着对别的男子的情意,沙浪辰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灼烧着,让他的理智灰飞烟灭,他俯下脸,粗暴的吻上她的唇,想藉此警告她,他才是她的丈夫,他不允许她心中有任何的男人,她唯一该忠贞的人是他。 赵如曦惊愕地想推开他,然而她的反抗却屮来他更加愠怒与更粗鲁的吮吻。他狂猛的蹂躏她的唇,像飓风般砧沿界她的口腔,强势的占领她的唇舌,不容许她有丝毫的逃避违抗。 她惊骇得无法思考,待她反应过来之后,她惊怒的狠狠推开他,朝他的手臂重重咬了一口。 手臂一痛,沙浪辰陡然从失控的愤怒中清醒过来。 嘴里嚐到一丝腥甜味,让赵如曦猛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她急忙松开嘴,胆颤心惊的看着他,她也没料想到自己刚才在气愤之下,竟会那样咬他。 他脸色铁青地直瞪着她,她简直胆大包天,先是无礼的提出要为别的男子守身的要求,接着竟敢咬伤他,她以为他治不了她吗? 他那像刀锋一样凛冽的眼神看得赵如曦头皮发麻,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硬撑着撇清责任,「是、是你先强吻我,我、我才咬你的。」 「你还敢狡辩,你是本王的妻子,本王吻你有何不对?」沙浪辰的嗓音冷得像要刮起风暴似的。 她很想回他妻子也是有人权的,她不愿他就不能碰她,但想起这里是男尊女卑的古代世界,只能把话默默吞回肚里。 「那……你想怎样?」 他没出声,只用一双比外头的寒风还要冻人的眼神盯视着她,她觉得自己仿佛被罩在冰雪中,整个人从头冷到脚底,原本还能与他对视的眼神,最终不敌败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哼。」最后,他极度不悦的冷哼一声,便挟着满腔怒气,拂袖而去。 见状,赵如曦先是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吐出一口气。 总算躲过了与他圆房的事,按理她该感到高兴才是,但思及他方才离去前的怒容,她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复杂和不安的感觉。 若是可以,她并不想惹他生气,但他刚刚突然吻她,还吻得那么粗暴,把她吓到了,她才会失去理智的反咬他一口。 第九章 她原以为他有那么多姬妾,并不缺她一个,且他看起来也没多看重她这个王妃,若是知道她心里别有所恋,以他冷傲的性子,应不会再勉强于她,因此才刻意提及想为叶少爷守身之事,可从他适才的反应看来,叶少爷的事似乎让他很生气,甚至有些失控。 是她想为叶少爷守身的事触及了他堂堂王爷的威严?抑或只是男人天性里的那种占有慾在作祟,不容许自己的女人存有异心?或者他是在……吃醋? 赵如曦旋即用力摇摇头,觉得最后一个想法是最不可能的,因为她没看出他对她有什么感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觉得他是个很冷酷的人,他拥有那么多姬妾,却刻意放纵她们争风吃醋、彼此陷害,还纵妾行凶,没把那些姬妾的性命看在眼里,只怕对他这位尊贵的王爷来说,她们都只是他的玩物罢了,甚至包括她这个王妃在内,也是他的玩物之一。 而身为玩物,就算主人没将自己放在心里,也只能一心向着主人,不能心存二心,否则就会受到主人的惩罚。 抚着被吻痛的唇瓣,赵如曦自嘲的猜想着,这大概就是他对她的惩罚吧。 大年初二一早,阳光露脸,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三管事任康领着一名妇人过来见赵如曦。「王妃娘娘,有一位您的旧识来探望您。」 「旧识,是谁?」赵如曦不解的问。她在这儿哪有什么旧识? 「苏大娘,你进来吧。」任康扬声召唤候在门外的人。 很快地从门外走进一名约莫三十来岁、模样秀雅的妇人,琬琬和蓁儿一见到她,顿时面露惊喜。「咦,是苏嫂。」 「拜见王妃娘娘。」苏嫂上前躬身行礼。 「她是……」赵如曦看向蓁儿,以眼神询问她来者是何人。 见她不记得苏嫂,蓁儿走到她身畔低声向她说明,「苏嫂是王妃的乳母,打小照顾王妃娘娘,直到四年前才离开侯府,跟着儿子返回了家乡。」 赵曦如轻点螓首,带着亲切的微笑看向苏嫂。「好几年不见,苏嫂身子可还好?」 「托王妃娘娘的福,民妇的身子还算硬朗。因民妇的家乡就在隔壁的风临镇,民妇听闻王妃娘娘嫁到静安王府,特地前来探望王妃娘娘。」説着,她拿出一个纸包,走上前恭敬的呈给她,「民妇做了以前王妃娘娘爱吃的栗子蒸饼,特地带来给王妃娘娘嚐嚐。」 「多谢苏嫂。」赵如曦伸手接过,闻到散发出来的架,欣喜的打开来看,纸包里是几枚圆形大饼,跟松饼有点像,里头掺着磨碎的来看,右起来松软可口,她当下就嚐了一口,米香和栗子香在味蕾上散发开来,她忍不住再多吃了几口,才抬头看向苏嫂,「多谢苏嫂的栗子蒸饼,很好吃。芙蓉,去拿些牛轧糖和糕点来,给苏嫂带回去嚐嚐。」 「是。」芙蓉将厨房送来的牛轧糖和糕点取了一些,包好递给苏嫂。 赵如曦想了想,再让蓁儿包了封利市给苏嫂,虽然苏嫂说风临县就在莱玉城隔壁,但这一来一返起码也要大半日,人家辛辛苦苦来送栗子蒸饼给她,她总不好让她空手而回。 得了赏,苏嫂欣喜的道谢,「多谢王妃娘娘赏赐。」 「你难得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吧。」赵如曦好意地邀请。 「谢谢王妃。」苏嫂笑意满脸地应道。 琬琬和蓁儿与苏嫂相熟,几人很快便热络的寒暄起来。 用完午膳后,苏嫂并未立即离开王府,而是被任康带去见沙浪辰。 「禀王爷,苏大娘来了。」 「拜见王爷。」苏嫂恭敬的朝他行礼。 「人你去见了,如何?」端坐在书斋紫檀桌案后方的沙浪辰,神色冷峻的望向她。 「禀王爷,依民妇看,王妃娘娘应是月莺小姐无疑。」 前两日,王府的人找到她,要她前来指认王妃是否是她照顾着长大的月莺小姐,她虽讶异,却也不敢违抗,遂在昨日跟着王府的人前来莱玉城,今天一早过来指认。 「你确定王妃真是巫月莺?」沙浪辰长指轻扣桌案,要她慎重回答。 「先前民妇藉拿栗子蒸饼给王妃时,趁机看了眼她左手的小指,那上头有颗痣,还有民妇也瞥见了王妃娘娘的手心,她靠近拇指位置的那条掌纹是断成两截的,这也同月莺小姐一模一样。民妇还记得小姐幼时侯府中有位先生曾见过小姐的掌纹,说小姐她……」说到这里,苏嫂觉得有些不妥,不敢再往下说。 「说她什么?」沙浪辰询问。 「说小姐她……活不过十八岁。」 他冷哼,「她今年已十八了。」去年她嫁他时是十七岁,过了年,自然长了一岁。 苏嫂急忙附和,「民妇也觉得是那先生乱说的。」 「你可知欺骗本王的后果?」沙浪辰冷冷警告道。 那阴冷的眼神朝她扫来,吓得苏嫂跪了下来,指天指地的发誓,「民妇绝不敢欺瞒王爷,王妃娘娘小指上的痣和掌纹确实同月莺小姐一模一样,只是小姐的性子似是变得不太一样,方才见到民妇时,也有些不太认得民妇了。」 审视的望她一眼,沙浪辰才挥手道:「你下去领赏吧。」 「多谢王爷。」苏嫂磕了个头爬起来,跟着任康离开。 沙浪辰冷黑的眼眸微敛,有些难以厘清此刻的心情,他一直怀疑她不是巫月莺,但从小照顾她的乳母应不会错认她手上的印记,除非那是造假的,但她应该不可能预先得知他会找人去指认她。 又或者是苏嫂撒谎?不过他相信她没那个胆子欺骗他。 而掌纹和小指上的痣,若非打小就亲近之人,也难以注意到这么微小的地方,这么看来……莫非她真是巫月莺? 思及前晚她提及要为叶少飞守身之事,沙浪辰的思绪陡然一沉,脸上闪过一抹愠怒。 以前他丝毫不在意她与叶少飞之事,但现下叶少飞这三个字,令他一听就恼。对于自个儿这异样的情绪,沙浪辰不愿去深究这是为何,他极力按捺住烦躁的心情,出门去主持莱玉城泷香寺的春祭大典。 每年大年初二,泷香寺皆会举办春祭祈福大典,这是莱玉城里很热闹的庆典活动,举办的时间是未时开始,因此苏嫂离开后,赵如曦也与几个侍婢一块出来看热闹。 她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去看祈福大典,而是知晓这种节庆活动,小吃摊会特别多,因此一路上她的眼神都放在街道两旁的小吃摊上。一路走来'',她已嚐过了杏仁羹、蜜糖酥,此时手上还拿着桂花卷。 最后跟着人群来到泷香寺前,看见那里万头攒头,挤满了来祈福的人潮。 「王妃,待会寺里祈福的钟声敲过十八响后,王爷就会抛撒福米,谁要是能拿到福米,就表示今年一整年都会很有福气呢!」芙蓉兴高采烈的为她解说。 看得出芙蓉跃跃欲试,赵如曦善体人意的对几名跟来的侍婢表示,「你们若是有谁想拿,就过去抢吧,我到那里等你们。」她指着高台侧面一处人较少的角落。 听闻,芙蓉略一迟疑,不敢真的丢下王妃自个儿过去。 赵如曦微笑的鼓励道:「不要紧,你去吧。」 蓁儿也笑道:「是呀,芙蓉,你和琬琬一块去吧,我留在这里陪王妃就好。」 琬琬对抢福米的事没兴趣,摇头说道:「我也留下来陪王妃,芙蓉你自个儿去吧。」 「那奴婢去喽!」听她们都这么说,芙蓉这才放心挤进人群里去抢福米。 赵如曦三人朝高台侧面走去,发现嘈杂的人潮突然安静下来,个个伸长颈子看向前方高台,赵如曦也好奇的跟着望过去,就见沙浪辰缓缓登上高台,他身上穿着一袭银色锦袍,外头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头戴金冠,整个人更显贵气,不过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就在这时,祈福的钟声响起,铛、铛、铛……那悠长清悦的声音连敲了十八响,悠悠回荡在众人耳畔,赵如曦静静聆听着,看见众人在钟声响起之时,纷纷两手合十,低头在祈求着什么,她想了想,也许了个愿,希望她能宁静而平顺的度过在这个异世的最后一段生活。 这时,伫立在高台上的沙浪辰目光扫向底下的人群,不经意瞟见站在附近角落的赵如曦,他回头朝侍立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侍卫随即走下高台。 当十八声钟声响过,沙浪辰开始抛撒装在红色锦囊里的福米,众人全都伸长了颈子和双臂,哄抢成一团。 侍卫绕过人群,来到赵如曦身前,躬身行了个礼,「属下参见王妃。」 「你是……」赵如曦看见他穿着王府侍卫的黑色甲衣,猜想他应是王府里的侍卫,只是不知来找她何事? 侍卫恭敬的禀道:「属下是王爷的护卫,奉王爷之命,请王妃前往玉竹楼一敍。」 她有些讶异,抬眸朝正在高台上抛撒福米的沙浪辰瞥去一眼,他刚才看见她了吗?随即她收回视线,好奇的问,「玉竹楼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处茶馆,就在这附近不远。」 赵如曦点点头。「可以等一下再去吗?我还有个婢女还没回来。」她心想沙浪辰也还在台上撒福米,不会那么快过去。 侍卫还未开口,蓁儿便出声道:「王妃,不如让琬琬陪您先过去歇会,奴婢留在这儿等芙蓉就好。」 「好吧,这位大哥,麻烦你带路。」出来这么久,她确实觉得有些累了,要不是为了等芙蓉,方才她就想先回去了。 「不敢,请王妃随属下来。」侍卫恭敬的在前领路。 玉竹楼就位在泷香寺后方不远处,四周栽满了青竹,十分幽静,一进门便能闻到茶香。 侍卫上前对掌柜说了几句话,掌柜的立即躬身朝赵如曦行礼,「小人拜见王妃娘娘。」 「不用多礼。」赵如曦微微一笑。 「请王妃娘娘随小人来。」掌柜躬身在前引路,掀起一道珠帘,往后方走去,里面是一处天井,同样栽种了一片翠绿的幽竹,两侧则是一间间独立隐密的厢房。 再往里面走,跨过一道葫芦形月洞门,又另有一番景致,飞桥流水,青石叠嶂,掌柜走上一处斜坡,来到青石砌成的假山上,上头有一间青竹搭建而成的别致雅筑。 掌柜推开竹门,恭敬的侍立在门旁。「王妃请。」 赵如曦走进去,看见里面摆放了一张长形竹桌,桌旁放了四张铺了毛毯的椅榻,她原以为这样的竹屋挡不住风,应该会很冷才是,没想到竟然很暖和。 「这里怎么会这么温暖?」她好奇的问。 「回禀王妃,这屋子下面埋设了烟道,在底下的假山里烧炭,暖气便会透过烟道送过来,因此才会这么温暖。王妃娘娘请稍坐片刻,小人这就命人去准备茶食送过来。」 「好,谢谢。」 掌柜有些讶异这位王妃娘娘竟这么亲切客气。「不敢,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掌柜离开后,那名送她们过来的侍卫守在门边,没有进屋,竹屋里只有赵如曦与琬琬。 第十章 赵如曦推开竹窗,见外面栽种了几株李花,此刻枝头上缀满白色的花朵,花开如雪,极是漂亮,她欣赏了一会儿,回头问琬琬,「琬琬,你看王爷特地约我来这里,到底是有什么事?」 除夕那晚她把他给气走,昨天她忐忑不安了一整天,可到临睡前他都没再找过她,她还以为应该不会有事了,没想到他今天会突然约她来这里,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在王府里不是也能说吗,何必到这里来? 「这……奴婢也猜不出来。」琬琬也一脸茫然。 赵如曦轻吐一口气。「算了,等他人来就知道了。」 很快便有人将茶和茶点送上来,还有一名穿着淡绿色袍服的清秀姑娘侍立一旁,为她烹茶。 「王妃娘娘,现在烹煮的茶名叫玉楼春,这种茶透着一种花蜜香,茶汤呈浅碧色,入喉后,舌尖上会留有一股花蜜的香味,久久不散,极为甘醇。」 赵如曦点点头,接过一杯她刚烹煮好的热茶,先嗅闻味道,再浅嚐一口,茶汤里果然散发出一种花蜜香,喝下后,嘴里那种清甜的余韵久久不散。 「真是好茶。」她赞道。 「王爷也极喜爱这种茶。」侍女轻笑道。 「王爷常来这里吗?」听她提起沙浪辰,赵如曦探问。 「以前王爷常来,但这几年鲜少来了。」 就在她们说话间,沙浪辰走了进来。 屋里几人朝他行礼,待他坐下后,赵如曦才在他左侧落坐。 他挥手遣退侍茶的姑娘与琬琬。 待两人退出去后,赵如曦见沙浪辰自行动手烹茶,却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仿佛约她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喝茶,再等了片刻,她忍不住出声问,「请问王爷找我来这里有什么事?」 他将烹好的茶注入一旁的茶海里,斟了一杯给她,这才抬眸觑看她,淡淡吐出两个字,「喝茶。」 她一愣,他的意思是,他专程找她出来喝茶的吗? 「母妃生前很喜爱这里,有空便会过来品茶。」他这话像是在对她解释什么。 「你母妃过世多久了?」听他提起母亲,赵如曦不禁也想起了已过世的母亲,神色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七年。」沙浪辰饮了杯茶,接着仿佛同她闲话家常一般,主动说起双亲之事,「自父王在我九岁那年过世后,每当她想念父王时,便会来这里,因为常年他们便是在青竹林里邂逅,而玉竹楼里栽满了青竹,颇似当年他们相遇之处。」 闻言,赵如曦心里暗讶,他邀她来此,是要和她谈心的吗? 「你跟你母妃的感情一定很好。」她觉得他们两人的身世有点相似,都是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 他父亲在他幼时就过世,而她父亲虽然还活着,但在她五岁时就因外遇与母亲离婚,此后她没再见过他,有父亲等于没父亲,后来听说他娶了那个外遇的对象,还生了两个小孩,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有她这个女儿。 「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子。」沙浪辰说这话时,眼神瞟向她。 她被他投来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这是在藉他母亲来指责她很不温柔吗? 想起除夕夜咬了他一口的事,她不免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她平常也是个很温和的人,要不是他先强吻她,她哪会咬他! 「你以前的事本王不追究,以后,你要谨守妇道,不可再有逾矩的行为,一心伺候本王。」 见他用那种宽大的表情说出这种霸道的话,赵如曦又气又觉得好笑,她瞪着他,却偷偷在心里腹诽,就是不肯说出他想听的话。 瞅见她脸上那略带不满的表情,沙浪辰挑起眉。「本王原谅你的不敬,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她很想说她做不到一心侍奉他,但心知这种话要是说出来,绝对会惹他生气,既然他主动释出善意,她似乎也不好再驳了他的面子,于是她想了想,试着委婉的说道:「多谢王爷的宽宏大量,不过我身子不好,怕是服侍不好王爷,好在王爷还有那么多美姬艳妾,相信她们定会全心伺候王爷。」 他脸上闪过恼怒,他已原谅她,她竟还不知好歹,拿这种话来敷衍他。 见他似要动怒,赵如曦急忙再补充道:「王爷先别生气,听我说完,我这么说不是在找藉口,王爷既知我服过毒,我也不瞒你,我的身子被剧毒侵蚀得很严重,是真的有心无力,没办法服侍好王爷。」 她神色诚恳地瞅着他,希望能藉这个机会化解这件事。 见他仍沉着一张脸,她想了想,神色认真的再道:「我知道我们的婚事是皇上所赐,王爷娶我也是不得已,说起来我们两人都是这桩婚姻的受害者。若是可以,我很希望我们能和睦相处,就像家人一样,能彼此关心、彼此照顾,以后王爷要是想看我跳舞,我很欢迎王爷到我那里,如果王爷有什么烦恼,我也很乐意为王爷分忧解劳。」 这些是她的真心话,她是真的很希望能与他像朋友一样友好相处,前提是他别再说要跟她圆房。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诚意,沙浪辰的神色略缓了些,不过语气仍透着丝冷意,「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作主。」 赵如曦绽唇轻笑。「我没有要为王爷作主,我只是说出我心里真正的想法,希望能取得王爷的谅解。喏,我就以茶代酒,为那天咬王爷的事向王爷赔个不是,请王爷大人大量别放在心里。」她举起茶杯,敬向他,然后一口飮尽。 他不满的冷哼,「本王肚量很小,是个眶皆必报的人。」 他话虽这么说,她却看出他脸上的冷意消融了几分,只是嘴上不承认,她被有些孩子气的他逗乐了,笑容更加灿烂几分。 「王爷的琴艺是我听过最精湛的,能弹出那种优美琴音的人,哪会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希望以后我跳舞时,王爷还能为我伴奏,只有王爷的琴音,才能让我浑然忘情,更加投入在舞蹈的情境中。」 她这番称赞让他最后一丝不悦也全消散了,他深睇着她那温宁的暖笑,心绪逐渐平和下来。 当初迎娶她时,他没将她当一回事,得知她剧毒缠身,也不曾起过一丝怜惜,命人准备那些药膳不过是想吊着她的命,不让她太早死,想让她在恰当的时机再死,毕竟一个王妃若是死了,可不是那些卑贱的姬妾所能相比,只要运用得当,便能掀起一番波澜。 但如今,他却不希望她死去,想让她再活久一些。 两人之间就如同弥漫在竹屋里的茶香一样,逐渐融洽起来,品茶之际,偶尔说上几句话。 赵如曦意外的发现,此时的自己竟渐渐感到自在起来,不再像以往每次见到他时,都觉得有些压力和拘束。 她想也许是跟他把话说开了,心里没有罜碍,不知不觉便把他当成朋友。 此刻坐在竹屋里的两人,全都没有察觉,屋外隐密处有一双冰冷的视线,透过敞开的窗子,正阴狠的盯视着两人。 大年初九,屋外大雪纷飞,沈平三走进书斋,朝沙浪辰行完礼后,开口禀道:「王爷,四皇子伤重不治,去了。」 邵印行正在书斋里与沙浪辰商讨事情,听见沈平三的话,挑眉道:「看来皇上还是舍不得将秘药给四皇子服用。」 「秘药的灵草采集和炼制皆不易,如今宫中只剩最后一颗,也怪不得皇上舍不得。」沈平三说道。 「那秘药虽有奇效,但对天寿将尽之人却毫无用处,皇上如今年迈体衰,只怕天年将至,纵使服了也没用,还不如拿出来救治四皇子还有用些。」因着一些缘故,邵印行对这位皇帝没有丝毫敬意。 沙浪辰启口道:「他应是想将秘药留给下一任皇帝。」 「皇上没拿秘药出来救治四皇子,可见四皇子并不是他属意的皇位继承人。王爷,依您看,皇上心中属意的储君人选会是谁?」沈平三好奇一问。 沙浪辰寻思片刻,说道:「依本王看,皇上心中属意的人应是大皇子。去年东北雪灾,他派大皇子去巡察灾情,这是为了让他能得到民心的支持;还有这几年与东杨国交战,他屡次派大皇子为特使,亲往前线犒赏三军,也是为了让他得到军士们的拥戴。」 「若储君人选是大皇子,将对我们很不利。」沈平三素来沉稳刚毅的面容此时略显凝重。 邵印行毫不畏惧的扬眉。「怕什么,届时咱们再把他拉下马就是了,咱们布署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这日?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容貌虽生得阴柔,但拥有一身高强武艺的他,性子却是极好斗。 沈平三训道:「逞凶斗狠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要是大皇子这么好对付,王爷还会等到如今吗?」 「沈平三,我说一句你就驳一句,你是看……」 邵印行不满他老爱叨念自己,张口正要驳斥时,正巧二管事鲍仪成求见。 「属下见过王爷。」 「何事?」沙浪辰问道。 「禀王爷,霜夫人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沙浪辰没追问她的死因,只吩咐了声,「命人好好安葬了她。」 「是。」鲍仪成领命退下。 「这霜夫人倒是挺能撑的,竟拖了这么多日才死。」邵印行摩娑着下颔,语气满不在乎,似乎死的不是王爷的姬妾,而只是只鸡鸭,想到什么,他突然兴尚采烈的起身,「王爷,我再去撩拨挑唆她们,让她们继续狗咬狗。」说完,他匆匆行了个礼,便例着笑走出去。 「王爷,印行那性子唯恐天下不乱,由得他这么挑弄,会不会添乱?」沈平三有些顾虑。他担心这位一起长大的好友没拿捏好分寸,把王爷交代的事情给办砸了。 「你放心,印行性子虽好斗,但在重要的事情上,他从没出过差错。」沙浪辰倒不担心,他敢把事情交给邵印行,便是相信他的能力。 再谈了朝中的局势片刻,沈平三也退了下去。 沙浪辰瞟了眼摆在桌案上一只计时的沙漏,此刻约莫申时末、酉时初。 「有些晚了。」他低喃一声,略一犹豫,仍起身离开书斋。 「王妃,今儿个雪下这么大又已这么晚,王爷怕是不会过来了。」蓁儿瞅见赵如曦站在窗前似是在等人,便走上前道。 她不知初二那天王妃与王爷究竟在玉竹楼里说了什么,不过自那日回来后,王爷与王妃之间的相处情形融洽了许多,且这几日王爷都会在申时过来看王妃跳舞。 这几天王妃跳的舞皆不同,她还会同王爷解说每一支舞所代表的含意。 譬如说有支叫「白蛇」的舞,说的是一条白蛇爱上一个书生的故事,还有支舞叫「昭君出塞」,说的是古时一个妃子因不得皇帝的宠爱而被迫出嫁和番。 琬琬后来对王妃说,「王妃,您跳的舞怎么都这么悲伤?」 隔天王妃便跳了一支很欢乐的舞,她说那支舞叫「镜花水月」,说的是一个人原本很穷困,后来意外得到了一个聚宝盆,成了富翁,他娶了很多美人为妻,每天寻欢作乐,过着快乐的生活,就在他的第十六个小妾为他生下第二十五个儿子时,他突然跌了一跤,结果就痛醒,醒来后,发现他只是作了个梦,他突然间大彻大悟,不再留恋红尘俗世,出家当和尚去了。 第十一章 王爷看完这舞,评论道:「这舞乍看很喜乐,但实际上却透着一股历尽世情的沧桑炎凉。」 王妃当时笑道:「王爷真乃我的知音也,总是能看出我要表达的意境。」 蓁儿能感觉得出,王妃在面对王爷时,已不像原先那样排斥。 「我没在等他,我只是在赏雪。」赵如曦不愿承认。 习惯这种事很神奇,如果连着几天都在同一时间做同样的事,接下来一到那个时间,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去做那件事,如果没做,就会觉得浑身不对劲,这就是心理学所说的制约。 她好像被沙浪辰给制约了。 他这几天每天都固定在申时过来看她跳舞,今天突然没来,让在昨晚已事先想好今天要跳什么舞给他看的赵如曦有点小小的失落。 道就好像跟朋友约好要出去玩,你已经做好准备,结果对方却突然说不去了,会感到失望一样。 「既然王妃没在等王爷,这会儿风雪越来越大,王妃还是别待在窗子边,免得着凉。」蓁儿劝道。她很担心王妃原本就不好的身子,一旦受凉,会更加严重。 「嗯。」赵如曦正要转身离开窗边,忽然膘见沙浪辰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旋即喜道:「他来了。」 她没发觉自己在觑见他的那一瞬间,心情一下子从只有五烛光的亮度,嗖的窜到一百烛光那么亮,也不自觉的锭放愉快的笑意。 蓁儿望过去,看见真的是王爷,急忙回头朝琬琬和芙蓉吩咐,「王爷来了,快准备准备。」该沏茶的沏茶、该拿琴的拿琴。 但下一瞬,沙浪辰忽然停下脚步,因为冰夫人和燕夫人突然过来,一左一右的侍立在他身边,缠着他似是在说什么。 距离太远,赵如曦听不清楚,只见不久之后,沙浪辰便与她们一块转身离去,而他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的心情猛然间从一百烛光的亮度,掉到只剩下一烛光。 「你们不用准备了,王爷不会来了。」她回头道,语气里的低落之情,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琬琬都能听得出来。 「王爷不来了?」蓁儿讶异的朝窗外望去,恰好看见几人离去的背影。 琬琬和芙蓉也跟过来瞧,琬琬疑惑的问,「王爷身边那两人是谁?」 「看她们身影,好似是燕夫人和冰夫人。」芙蓉说。 「哼,那两个狐媚子。」琬琬没好气的啐了声。 「琬琬,不得胡说。」蓁儿轻斥。 「我有说错吗?她们不过只是侍妾,也敢到王妃这儿抢人,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知琬琬是替她不平,赵如曦牵起一抹淡笑安抚道:「琬琬,我没要与她们抢王爷,王爷爱上哪就上哪,与我无关。」 大约是这几天与他相处还算融洽,让她一时忘了他还有数十个姬要的事实。 思及方才瞟见他在冰夫人和燕夫人出现后便转身离去的情景,她的心情就好像被谁偷偷倒了一滴醋,泛起一股酸味来。 她不承认自己是在吃醋,她只是觉得……对他很失望,没错,就是失望,这就好像是原本你发现有块糕点看起来很好吃,结果一吃之后,发现味道并没有原先所想那么好,还有点发馊。 赵如曦越是想说服自己,心情就越紊乱。 最后她拿了块核桃糕塞进嘴里,想藉着甜食来抚平这股异样的情绪。 沙浪辰虽然与冰夫人、燕夫人一块离去,然而一路上他都保持沉默,只听两人不停地在他耳边争吵。 「王爷,您要为霜妹妹作主啊,她真的是擦了冰妹妹所送的玉肤膏才昏厥而死。」 「王爷,您别听燕姐姐血口喷人,霜姐姐绝不是擦了冰儿送的玉肤膏而死,别说冰儿没有害人之意,纵使有,冰儿岂会那么傻,明目张胆的送她玉肤膏害死她,霜姐姐昏厥那时,只有燕姐姐在场,她才是最有嫌疑之人。」 「王爷,害了霜妹妹的凶手是她。」 「王爷,害死霜姐姐的真凶是燕姐姐。」 两女争吵不休,互相指责。 来到厅堂,沙浪辰坐下后,冷酷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两人登时吓得噤声。 大总管严泰很快赶了过来。「属下参见王爷。」 「严总管,霜夫人的死因为何?」他神色冷峻的问。 先前二管事来禀告他此事时,他没多加询问,是因为霜夫人之死是他早已预见,并不意外,也已盘算好要如何处置。 「回禀王爷,就仵作所查,霜夫人乃中毒身故。」 「可从冰夫人所送的玉肤膏里验出毒药?」 「玉肤膏里未曾验出毒药。」严泰答道。 「可审问过那些侍婢的口供?」沙浪辰再问。 「已审问过,她们皆说霜夫人昏厥当时,只有燕夫人在场,但燕夫人并未有可疑之举,一见霜夫人昏厥,便急忙差人去请大夫。」 沙浪辰眸光睐向两名姬妾。「既然暂时查不出凶手,本王罚你们在房里各自思过十天。」这两人还有用处,因此他并未严惩。 「王爷……」冰夫人有些不服的想开口,但瞅见他看来的那道冷冽目光,顿时住了口。 沙浪辰神色峻漠的挥手道:「下去吧。」 「是,妾身告退。」两人福了个身,出去前彼此怒瞋一眼,这才各自离去。 年初十这日,屋外大雪纷飞,星月无光。 已是深夜时分,原该是就寝时刻,但赵如曦却焦急的在屋里踱来踱去,不时看向关着的门扉,期望下一刻那扇门外,就会出现她想见到的人。 琬琬也一脸着急的埋怨道:「蓁儿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几个时辰都不回来,等她回来,王妃您一定要好好骂骂她。」虽是抱怨,但她话里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担忧。 先前都城那位李大夫开给王妃的药已快服完,蓁儿巳时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不想她这一去,这会儿都快亥时了还不见人影。 琬琬很清楚蓁儿绝不是贪玩的人,抓完药后,她一定会马上回来,不可能在外头逗留,她很怕蓁儿是出了意外。 赵如曦很想说几句话来安慰琬琬,但她同样很担心蓁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间,有人推开大门进来,琬琬一见看芙蓉,便急迫的上前问道..「怎么样,有蓁儿的消息了吗?」 芙蓉身上披着的驼色斗篷覆满了雪花,她回头关上门,掀下兜帽,脸色凝屯的摇头。 「没有,三管事说天色已晚,这会城里也已宵禁,明儿个再派人去找。」 「她究竟上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碗琬急得跺脚。 芙蓉劝慰道:「也许她遇到了熟人,聊得兴起,一时忘了时问,苫到忉起来时,见天色已晚,就宿在外头没回来了。」 「蓁儿才不是这样的人,况且这莱玉城里,哪里会有她认识的人。」 「我想她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一时赶不回来,琬琬,你也别太担心,先去休息吧。」赵如曦不愿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只能这么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王妃,蓁儿不会有事吧?」琬琬满脸忧容地望着她,想求得一个保证。 她跟蓁儿从小就一块服侍王妃,两人的感情比亲姐妹还亲,打从她一直迟迟未归,她就莫名有些不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赵如嗛正要开口,门口忽地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撞击到门上。 琬琬没有多想,欣喜的跳起来。「该不会是蓁儿回来了吧?」 说完便朝大门奔去,门板一拉开,呼啸的寒风登时扑了进来,下一瞬,在看见倒卧在门前的人时,她惊呼一声,「蓁儿,你怎么了?」 悬挂在门前的灯笼似是被风吹灭了,她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隐约从她的身形认出是蓁儿。琬琬蹲下身想扶起她,她的身上却沉得让她一时扶不起来。 见状,赵如曦也快步过来帮忙,与琬琬一人一边扶起她的身子时,赵如曦觉得手上有些湿黏,且鼻端隐隐嗅到一股甜腥味。 她有些心惊,与琬琬一块将她扶进屋里,坐到桌前,来到烛光下,看清蓁儿的情况,她瞳孔放大,惊骇得脸色惨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此刻也瞧清蓁儿身上血淋淋一片的琬琬,骇然的尖叫出声,「啊——蓁儿,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是谁伤了你?!」 芙蓉见状也满脸惊恐。「怎么会这样?我、我去找管事叫大夫来。」她慌张的跑了出去。 琬琬看着蓁儿染满血迹的身子,担心紧张不已,眼眶都泛红了。「蓁儿、蓁儿,你醒醒,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赵如曦吓坏了,蓁儿身上流出来的血,将她所穿的衣裳染得通红,那飘散出来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须臾,她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她的鼻端,发现她已没了气息,她不死心的再按向她的颈动脉,也感受不到任何搏动。 「琬琬,蓁儿她、她……」赵如曦颤着唇,那个死字梗在咽喉,迟迟说不出口。 琬琬蓄积已久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紧紧抱住蓁儿的脸,在她耳边哭喊着,「蓁儿,你快醒醒,别吓我,你快醒醒,别这样吓我跟王妃……王妃,蓁儿一向最听您的话了,您快叫醒她,让她别再睡了……」 「琬碗……蓁儿她、她死、死了!」赵如曦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琬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悲嚎的哭吼着,「不,蓁儿没有死,芙蓉去找大夫了,大夫一定会救活她,她不会死的!」 仿佛她这么说,蓁儿就真的不会死。赵如曦觉得喉咙宛如被什么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全身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当初她莫名来到这异世,不是不害怕,但多亏有蓁儿和琬琬一直陪伴照顾着她,尤其是蓁儿,她为人细心又体贴,很多事情在她开口前,蓁儿便能先一步替她设想到,虽然只与蓁儿相处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她一直很倚赖她。 如今看她就这样死了,她仿佛失去了一个亲人,心里的悲痛也不比琬琬少。 「蓁儿,你告诉我是谁害了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蓁儿、蓁儿……」琬琬悲愤的摇着蓁儿,但她再也无法出声,更无法诉说杀害自己的仇人是谁。 不久,芙蓉带着三管事过来。 任康一进到屋里,琬琬急问,「三管事,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任康先向赵如曦行礼,之后才道:「已命人去请大夫,我先瞧瞧蓁儿的情况。」 他走到蓁儿身边察看,发现她身上被人砍了好几刀,刀刀致命,已没了气息,他皱起眉,看向琬琬,遗憾的表示,「她已去了。」 「不、不,她没死、她没死!」琬琬崩溃的大声哭喊,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赵如曦上前抱住琬琬,她哽咽得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因为此时她心里也同样感到悲伤。 任康叫来几名下人,想把蓁儿的屍首抬走,琬琬却抵死不肯,她挣脱王妃的手,惊惶地喊道:「你们要把蓁儿带去哪里?」 见她如此伤心,任康温言解释,「蓁儿已死,我让人先把她的屍首抬下去,免得惊扰到王妃,明天再命人将她的屍首送去安葬。」 第十二章 猛然想起什么,琬琬抓住他的手臂,急道:「蓁儿是方才被人抬到门外的,那个凶手一定没走远,三管事,你们快去追,一定能抓到的。」 「这事我自会禀明王爷,等候王爷的裁示。」 「再等就来不及了,你再不去抓凶手,凶手就要逃了!」琬琬激动的又推又扯,想催他出去抓杀害蓁儿的凶手,替她报仇。 琬琬的话提醒了赵如曦,她也上前道:「蓁儿好端端的出去,回来却变成了一具屍首被放在这院子的门前,摆明了凶手一定跟王府里的人有关,若是现在即刻彻查王府,也许能抓到行凶之人。」 就算抓不到凶手,至少也能循线查到什么线索,再拖上一晚,只怕凶手已湮灭了证据。 「王妃,这事小的须先请示王爷,再行处置。」任康恭声道。彻查整个王府,兹事体大,他作不了主。 「要等他下令才能让人调查,是不是?好,我这就去找他。」赵如曦不满的说完,也不等任康开口便举步往外走去,才出了门口,她就看见正朝这里走来的沙浪辰,她立刻快步迎上前去,「王爷来得正好,就在不久前有人杀死了蓁儿,还将她的屍体放在这扇门前,行凶之人一定就在王府里,请王爷即刻派人彻查整个王府,找出杀害蓁儿的凶手。」 沙浪辰见大雪天里,她身上没披斗篷,只穿了件水蓝色的衣裙,眉头微皱。「这事本王会命人处理,你先进去歇着。」 觉得他根本是在敷衍她,一股悲愤的情绪在赵如曦胸口炸开,她怒气腾腾地质问道:「是不是因为蓁儿只是个婢女,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也懒得去查出杀害她的凶手是谁?」 「本王没说不查。」这事他自有分寸。 「那你立即下令让人调查。」 「现在夜已深。」 「夜深又如何?现在不抓凶手,等到明天,等凶手将线索和证据全都湮灭,就难查了。」 沙浪辰见她情绪有些失控,看向跟着出来的芙蓉吩咐道:「扶王妃回房休息。」 芙蓉唯唯诺诺地点点头,赶紧上前扶她。 赵如曦用力挥开芙蓉的手,愤怒的死瞪着沙浪辰。「我真傻,就连你的姬妾被人害死,你都无动于衷,只罚杀人的凶手思过十天,哪里会在意一个婢女的死。」 从方才看见蓁儿的屍首后,一直压抑在她心里的惊骇、恐惧、愤怒和悲伤,这时再也压抑不住,全在这一刻朝他发泄了出来,「对你来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死了就像死掉一只蚂蚁一样吧,但对我来说,她就像我的家人,那个凶手如此大胆妄为在我的门前行凶,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她原以为只要她低调的度日,王府里的纷争就不会牵扯到她身上,没想到对方连一个无辜的婢女都不放过。 芙蓉听见王妃这般指责王爷,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惊惧的视线不断在两人脸上来回。 沙浪辰的表情闪过一抹恼怒。「你冷静一点。」 赵如曦的个性一向平和,但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涨满胸口那股激烈的情绪,朝他 咆哮道:「蓁儿就惨死在我眼前,你要我怎么冷静?她是为了帮我出去抓药才被人给杀害,你这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跟人争也不跟人抢,为什么连我的婢女都不放过,让她死得这么惨……」 说到这里,她嘴里猛然呕出一口血来,下一瞬,她两眼一黑,整个人厥了过去。 沙浪辰急忙接住她倒下的身子,看着她苍白清瘦的脸庞紧闭着眼,嘴边染着鲜红血渍,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这人世,他心脏紧窒得宛如被什么人用力掐住,传来一股钝痛,一向冷峻的神色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急切。 「快叫大夫——」 见大夫诊完脉,沙浪辰立即出声询问,「陆大夫,她怎么样了?」 「敢问王爷,王妃的身子是否曾遭毒药侵蚀过?」 「没错。」 「王妃体内亏损得极为严重,气虚血弱,才会因一时情绪失控而吐血昏厥,以后最好能静心调养,避免再让王妃过于激动。」 「大夫只管用最好的药来为王妃调养。」 「是。」陆大夫迟疑了瞬,才又续道:「王爷,请恕老夫直言,纵使用最上好的药来为王妃调养,只怕……也撑不了太久。」 闻言,沙浪辰神色一沉。「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大夫摇头叹息,「毒药将王妃的脏腑毁损得太过厉害,已经没有药能修补。」 沉默须臾,沙浪辰挥手道:「请陆大夫下去开药吧。」 二管事鲍仪成领着大夫退了出去。 大夫离开后,床榻上的赵如曦徐徐睁开眼,适才在大夫为她诊脉时,她已清醒过来,她将苍白的脸庞转过来,面向沙浪辰。 「王爷听见了,我活不了多久,所以求你帮我查出是谁杀害了蓁儿,严惩凶手,不要让她无辜枉死,好吗?」 「本王答应你,绝对会查出杀害她的凶手并加以严惩。」沙浪辰冷黑的眼神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思绪注视着她,颔首应允。 「谢谢。」道完谢,她疲惫的轻阖上眼。从身子深处传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令她整个人蜷缩起来。 沙浪辰见她似是很冷,将她身上的被褥仔细掖紧,回头吩咐芙蓉去取来一个暖炉放到床边,再深看她几眼才从床榻边站起身,离开前,他不忘吩咐芙蓉,「照顾好王妃。」 「是。」芙蓉屈膝答道。 芙蓉看向为蓁儿的死哭肿了眼的琬琬,轻叹一声,「琬琬,今晚我守在这儿照顾王妃,你去休息吧。」 「不,蓁儿走了,我只剩下王妃,我要留在这里守着王妃。」琬琬死命摇头,不愿离开寝房。 芙蓉劝慰道:「你留在这儿,一想到蓁儿又会忍不住啼哭,会让王妃无法安稳歇息,还是先回房去吧,也好趁这时为蓁儿收拾几件衣物,届时一起让她带走。」 在王府这么多年,这种事她没少看,心里虽也为蓁儿的死难过不舍,但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听她这么一提,碗琬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咬着唇憋着,不敢哭出声,点了点颁,默默走了出去。 沙浪辰一声令下,整个静安王府动了起来,半夜时分灯火通明,侍卫们进进出出、来来去去的捜寻线索,寻找杀害蓁儿的凶手。 所有下人和各房的姬妾均被叫醒,每间房都被仔细的搜索,每个人也被详细的询问。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身为王府侍卫长的邵印行走进沙浪辰寝房,向他禀告调查到的结果。 「禀王爷,有名婢女说戍时交亥时时分,她准备去茅房时,瞟见了个黑影跑向紫萝院那里。属下前去察看,发现紫萝院门前有数滴可疑的血迹。」 「紫萝院是燕夫人所住的跨院,对这件事她怎么说?」沙浪辰紧蹙着眉询问。 「她和婢女都说并未看见有人闯进来,且因昨日被王爷罚闭门思过十天,因此她一整天都不曾踏出房门一步,但属下进一步捜索,却发现了这件带血的衣裳。」邵印行拿出一件沾了血的斗篷。 沙浪辰神色冷峻的看了眼。「这是谁的斗篷?」 「是燕夫人一个婢女的,但她喊冤说她没有杀人,她说那件斗篷今日一早就不见踪影,她四处都找不到,也不知为何又会突然出现在柜子里,还沾了血迹。」邵印行将那婢女所言如实禀告。 沙浪辰寻思片刻,问道:「依你看,此事是否是她所为?」 邵印行推测道:「蓁儿是今日外出失踪,她很可能是在那时便被人抓了,接着有人将她悄悄带回王府藏起来,再伺机杀害她,然后将她的屍首丢到王妃院门前。属下认为,燕夫人与王妃之间并没有嫌隙,她似乎没有杀害蓁儿的理由,属下怀疑览手这么做,另有目的。」 闻言,沙浪辰也有相同的想法,但仍是问道:「你怀疑凶手有什么目的?」 「依属下看,也许是为了嫁祸。」邵印行臆测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藉着杀害蓁儿来嫁祸给燕夫人?」 「没错。」 沙浪辰提出一串疑问,「若单纯只为嫁祸,凶手为何会挑上王妃身边的侍婢,而不挑其他人?区区一个侍婢纵使被杀,哪会引起什么波澜,凶手若真要陷害燕夫人,何不在王府里挑个更适合的人选,为何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大费周章将蓁儿从外头悄悄带回来,再伺机杀害她,丢到王妃的门前?」 从蓁儿身上还未凝固的血迹可以看出,蓁儿遇害的时间应是在戍时左右,由此可见,她应是早就被带回王府,一直到夜晚才遭杀害。 凶手杀她的目的,绝不只是为了嫁祸给燕夫人这么简单。 「这……」邵印行被他给问倒了,来回走了两步,思忖道:「莫非那凶手是冲着王妃而来?」 沙浪辰暂时也无法确定凶手真正的目的何在,为防有失,他吩咐道:「你加派侍卫在王妃寝院附近暗中保护她。还有,限你五天内查出真凶。」 王府里竟发生不在他控制之内的事情,这意味着王府的守卫出现了漏洞,他这个侍卫长难逃责任。 「是。」 邵印行不敢有二话,一口应承下来。先前那些姬妾之间的明争暗斗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然而这桩凶案却完全脱出了他的掌控,至今还查不到那隐于暗处的凶手是何人,这是他的疏失,他责无旁贷。 「妈妈……妈妈……我想回去、你带我回家……妈妈……我好痛……我不要留在这里,你带我走……」昏睡中的赵如曦喃喃呓语着。 自那日昏厥后,第二日她便发起烧来,如今已是第三天了。 沙浪辰坐在床榻边,听见她含糊不清的呓语,紧皱的眉头露出一丝困惑和不悦。 他不知她嘴里一直在叫着的妈妈是何人,听起来不像是叶少飞,他曾询问过琬琬,她也不知,但从她不停反覆说着想回去、带她回家这两句话,这个人听起来像是她的亲人。 听她不停的说着类似的呓语,沙浪辰冷峻的脸庞越来越阴沉,突然间瞅见她说着说着,紧闭的眼角竟流出泪来,他再也忍不住怒诘,「你就这么不想留在这里,那么想离开吗?」竟连在昏睡中想到都哭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斥责惊醒了昏睡中的赵如曦,须臾后,她徐徐睁开眼。 「你醒了?」见状,他脸上的恚怒稍稍敛去,面露一丝喜色。 紧闭了几天的双眼一开始有些模糊,好一会儿后,视线才清晰起来,她先是怔忡了会儿,似乎有些迷茫,不知身在何处,瞟见床榻旁的沙浪辰,她才回过神来。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你病了。」他简洁的答道。 「所以你来看我吗?」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点开心。 「你知不知道你已昏睡三天了?」见她双手撑着床板,似是想坐起身,沙浪辰连忙扶着她坐起,并让她枕着他的肩头。 听到自己昏睡了这么久,赵如曦难掩吃惊,接着才发现与他似乎太亲密了,想稍稍挪开一点,但他双手揽着她的肩不让她退开,并警告道:「别动。」 第十三章 她没再动,事实上是因为她发现她全身没一点力气,想动也动不了,被他的气息环抱着,她的心跳得有些快,耳朵也有些热烫起来,为了转移这份尴尬害羞,她哀叫了声,「我好饿。」 「芙蓉,将粥拿过来。」沙浪辰立刻吩咐道。 大夫说她若醒来,最好先喂她喝点粥,暖暖肠胃再吃药,由于怕她随时会醒来,因此他命人煮好热粥随时备着。 「是。」 芙蓉将热粥端过来,正想喂她喝时,他主动接过碗说道:「把粥给本王。」芙蓉不敢违抗,将碗呈给他。 沙浪辰一手端着碗,一手舀粥喂进她嘴里。 赵如曦真的太饿了,没有力气再去反对什么,张嘴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同时心里感到很讶异,没想到他竟也有如此体贴照顾人的时候。 见他一直注视着她,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刚醒来,头发一定很乱,也不知道眼角有没有挂着眼屎,这么胡思乱想时,瞟见琬琬神色憔悴而安静的端着汤药站在一旁候着,她猛然想起蓁儿惨死,胸口顿时揪疼起来。 「抓到杀害蓁儿的凶手了吗?」她哑着嗓,低声问。 「你先把粥喝完,本王再告诉你。」他向来冷冽的嗓音此刻难得的透着抹柔和。 为了想尽快知道凶手是何人,赵如曦没再说话,静静地吃着他喂来的粥,等喝完一碗粥,她抬眸觑向他。 沙浪辰从琬琬手上接过汤药,再哄道:「先吃了药再说。」 赵如曦接过汤药,不顾药汁的苦味,一口气喝完。「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沙浪辰屏退琬琬和芙蓉。「你们先退下。」 「是。」琬琬虽然很想留下来听王爷说杀害蓁儿的凶手是谁,但不敢违抗命令,只能与芙蓉一同退下。 待她们离开后,沙浪辰才徐徐启口,「本王已查到杀害蓁儿的凶手是何人,但暂时无法严惩她。」 闻言,赵如曦顿时激动起来。「你那日明明答应过我会严惩凶手!」 「你先听我说。」他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和缓地解释,「这只是暂时的,日后本王一定会处死她,偿还蓁儿一命。」 「凶手是谁?为何你现在不能惩罚凶手?」她不满的质问。 「本王留着她,还有其他的用途。至于凶手是何人,本王暂时不能告诉你。」赵如曦不发一语,冷冷看着他。 他什么都不肯说,就连凶手是谁都不告诉她,这是在耍她吗? 「本王没骗你,之所以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除了母妃外,这是沙浪辰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温声哄道。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我只想知道杀害蓁儿的凶手是谁?还有凶手为何要杀死她?」她无法接受他这样的理由,坚持要得到答案。 沙浪辰依旧不松口。「这件事很复杂,知道太多对你不利,我只能答应你,等完事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如曦气恼极了,却又无法强逼他,她垂下眼,须臾后,下了个决定,再抬起眼,异常执着地望着他。 「我用一个秘密跟你交换。」她无法再等,她现在就想知道残忍杀害蓁儿的凶手究竟是谁。 「什么秘密?」 「是关于我身世的秘密。」她略略透露一点。 「你的身世?」沙浪辰狐疑的看着她。 「你先说交不交换。」她定定注视着他,要他做决定。 「好,你说。」稍加思索,沙浪辰便答应下来,他倒要听听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惊人的秘密来。 「你先前的怀疑没有错,我确实不是巫月莺。正确的说,是这身子里的魂魄不是巫月莺,而这副身子仍是巫月莺的。」赵如曦徐徐说出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 闻言,沙浪辰素来冷峻的脸庞露出一抹惊愕,不敢置信的仔细端详着她,那眼神锋锐得宛如像要穿透她的肌肤,直抵她的魂魄。 「那么你是谁?又怎么会附在巫月莺身上?」他质疑。 「说来也许你不会相信,这件事要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很难相信。」她苦笑道,「我的魂魄是从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世界而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又是为何而来,只记得那时我的车子被撞后,等我再恢复意识,已来到这个世界……」 她神情认真的瞅着他,娓娓道来连她自己到现在都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的经历。 「……所以你就这样取代了原本的巫月莺,嫁给了我?!」听毕,沙浪辰虽感到不可思议,但他直觉的相信了她的说法。 「嗯。」发现他的眼神和表情似乎没有太多怀疑,赵如曦有些意外,「你相信我所说的话?」 「如此一来,你为何会做连罗师傅都没听过的菜肴,还有为何会跳那种我未曾见过舞,另外,你的性情也与真正的巫月莺大为不同,这些便都说得通了。」这是他相信她的原因。 「没错,那些菜肴和舞蹈都是我在另一个世界学到的。」她颔首,接着要求道:「现在该你说凶手是谁了。」 「我若告诉你,你要答应我不能轻举妄动。」沙浪辰必须先得到她的保证,他可无法忍受她受到一丁点伤害,「你放心,我既允诺过你会严惩凶手,就绝不会饶过她。」 明白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赵如曦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就算会晚一点,但只要蓁儿的仇能够得报就好。 沙浪辰轻吐出一个名字,「凶手是孟冰。」 「孟冰是谁?」她面露疑惑。 「就是冰夫人。」 「是她?!蓁儿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杀害蓁儿?」 「蓁儿其实足九皇子派来的细作。」由于她不是真正的巫月莺,沙浪辰认为将这件事情的内幕告知她也无妨。 赵如曦一脸错愕。「这怎么可能,她与碗琬和巫月莺是打小一块在乐平侯府长大的,怎么可能会是什么九皇子的细作?」 沙浪辰罕见的耐着性子向她解释,「乐平侯是九皇子母妃的表舅,算是九皇子一派的人,因此在女儿出嫁时,乐平侯便交代女儿的随嫁侍婢一旦到了王府后,要随时将王府内的情形传回都城。」 也许当初乐平侯原本是想将这件事交代给女儿,但女儿为了逃婚竟与情郎一起服下剧毒,哪里还肯听他摆布,所以他便把这件事交代给了蓁儿。 她吃惊的睁大眼,蓁儿竟从来都没有向她提起这件事。 沙浪辰接着续道:「那日她藉着外出替你抓药时,顺便传消息回都城,结果这事被孟冰身边的婢女发现,她伺机将蓁儿擒住,并悄悄带回了王府,交由孟冰拷问,拷问完,孟冰便将她灭了口,并命人将她的屍首抬到你门前,想藉此嫁祸给燕夫人。」 邵印行花了三天的时间追查出这件事,孟冰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神不知鬼不觉,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邵印行率人沿着当日蓁儿外出抓药的路线,一路仔细搜索,查问了上百人和数十家铺子,总算查到有人瞧见蓁儿被擒的情景。 他找来画师,依那人所描述,绘下当时抓了蓁儿那人的形貌,核对后进而发现,该女竟是孟冰身旁一个名叫桃花的婢女。 回到王府,邵印行没惊动孟冰,悄悄将桃花给抓来严加审问,最后她供认了所有罪行。 邵印行审问完,并没有杀她,而是在威迫利诱下收买了她,再将她放回孟冰身边作为内应。 听毕,赵如曦惊愕得久久回不了神,她没有想到王府内姬妾之间的争斗,竟牵扯到了皇子。 「那孟冰该不会也是什么细作吧?」 「她是大皇子的人。」 这些年来,大皇子利用不少人,假藉不同的名义献上各色美人给他,孟冰便是其中之一,先前死去的霜夫人也是大皇子派来之人,邵印行暗中设计挑唆,让燕夫人鸩杀了她。 「为什么这些皇子要派人潜伏在王府?」赵如曦满腹疑惑。他不是只是个王爷吗,那些皇子派人来他王府里做什么?就算他们想争夺皇位,不是应该在皇宫里相争才对吗? 「除了大皇子和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等人,还有另外才过世不久的四皇子,甚至连皇上都派了人混进王府里,监视着本王的一举一动。」 思及一个可能,她惊讶的脱口而出,「莫非你想要篡位谋反?」 她这想法实在天真得可以,让他忍不住好笑地低斥,「你想到哪去了,本王怎会谋反。」 「那他们为何都派人来监视你?.」 「皇上年迈体衰,又尚未立储,因此几位皇子私下明争暗斗,纷纷想拉拢本王作为臂助,助其夺得皇位,因此才会藉着进献各种美人,想向本王示好,以取得本王的支持。」 静安王之尊贵,仅次于皇帝,且历任静安王皆颇为贤能,治下二十五座池城富庶繁荣,人民皆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令外地百姓欣羡不已。 这些年来皇帝好大喜功,造成国库空虚,不得不屡屡下令苛徵重税,令大盛王朝的百姓苦不堪言,因而有不少百姓携老扶幼投奔而来,但皇帝唯恐百姓全奔赴他的封地,下令严禁。 但也因此令他在大盛王朝威望更甚,若能得到他的支持,对夺取皇位无疑是如虎添翼。 赵如曦想不到远离都城的王府内,竟也脱离不了夺嫡之争。她突然明白过来,这怕也是他刻意纵容那些姬妾自相残杀的原因,而蓁儿就是争斗下的犠牲者。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低调度日,就不会招惹事情,没想到她早就处在风暴里,只是一直不自知。 向她解说完事情的经过,沙浪辰接着要求道:「向本王说说你原本生长的那个地方,还有你真正的名字。」 赵如曦还未从他告知的震撼真相中回神,愣愣的望着他一会儿,才缓缓道:「我真正的名字叫赵如曦,我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与这里很不一样……」提起家乡,她的语气和神情多了一抹怀念。 包括那里有这里没有的电力,还有各种先进的电子设备和交通工具……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沙浪辰静静的倾听,冷峻的脸庞随释她所说,时而面露思索,时而剑眉微挑。 最后她道:「我的国家已没有贵族,是法治的社会,一切依法而治,不像这里,是人治的社会,百姓的生死,全凭上位者的一句话。」虽然法律也常有不公之处,但与这里相比仍是好太多了。 沙浪辰一双黑眸睇着她。「你似乎很不满?」 赵如曦摇摇头。「这里有这里的制度章法,我无意改变什么,也没有能力改变。」 一个社会要产生巨大的变革,首先人民要能自觉,争取自己的权利,接着还需要再经过很长的一段阵痛期和紊乱期,新的秩序才会慢慢形成,而这里显然还不到产生变革的时候。 这里就像以前中国古代宋、明时期的社会,民风保守而封闭,重视皇权而轻忽民权。 沙浪辰忽问,「妈妈是什么?」她先前梦呓时一直喊着这两个字。 「是指母亲的意思,你是从哪听来的?」她讶问。 第十四章 也许是她最大的秘密已让他知晓,且他没有任何刁难的相信了她,让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能和他自若地谈话。 他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怜惜。「你昏睡时一直喊着妈妈。」 「我母亲已过世了,先前我在睡梦中梦见她,她一直在赶我回去……」说到这里,她嗓音有些哽咽。 梦境已很模糊,她只记得看见母亲,很高兴的跑上前去想拥抱她,但她却退得远远的不肯让她抱,还频频挥着手驱赶她,「孩子,回去,快回去。」 她太想母亲了,因此哭求着她,「妈妈,带我走,我想回家……带我回去……」 「你既已回不去,就安心留下来吧。」沙浪辰坐在床榻,两手亲昵的圈抱着她。 得知她不是真正的巫月莺,他对她的怀疑已全然消散,就仿佛打开了横互在两人之间的一扇门,能再无顾忌的坦然对待她,他的心门也随着那扇门一块向她敞开来,不再有所顾虑,将对她的喜爱释放出来。 赵如曦惊讶的抬首望向他,迎上他灼热的眼神,她的心轻颤了下,有些羞怯和不知所措,她垂下首想回避他那烫人的视线,他却不肯让她避开,抬起她的下颔,语气很轻,却隐含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你已与本王拜堂成亲,就安心留下来当本王的王妃吧。」 她微微一怔,听出他话里的含意,他想要她当他真正的妻子,心跳因为他的话而略快的鼓动着,她承认她心动了,如果她能自私一点,她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回应他,但她不想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而这么做。 他的人生还很漫长,而她这一世的路却快走到尽头了,还是不要与他有太多的纠葛牵扯,免得日后徒惹悲伤。 因此她刻意提醒道:「王爷还有数十名姬妾。」 「你无需将她们放在眼里,再过不了多久,本王便会将她们全赶出去。」他藉由这话告诉她,以后王府里只会有她这么一位王妃,再不会有其他姬妾。 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赵如曦很吃惊。「全部?」 「全部。」沙浪辰答得毫不犹豫。 「包括梦夫人?」 见她特意提及梦夫人,沙浪辰冷黑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颔首道:「没错。」 「为什么?」赵如曦狐疑的盯着他,她不认为自己有这种魅力,能让他为她舍去所有的姬妾。 「本王虽收下她们,却从未将她们当成妾室,也从未碰过她们。」因为她们没有资格为他诞下孩子,他的孩子只能由他属意的女子为他所生。 因此每次上那些姬妾那里,他身上总备有各种毒粉,那些毒粉不会致命,顶多令人或是腹痛、或是全身发痒起疹、或是作呕想吐、或是让人昏昏欲睡,他趁机下在酒里或茶中让她们飮下,然后再藉机离开。 而这些姬妾为了面子,哪里肯对别人透露他不曾碰过她们的事,反倒还加油添醋的炫耀他对她们的宠爱,加上另外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假的也说得像是真的了。 「这怎么可能?那梦夫人呢?」赵如曦仍有所质疑。其他人她不清楚,但据说他一个月里总会在梦夫人那里留宿几夜。 他斩钉截铁的答道:「本王没碰过梦夫人,这事以后你便会知晓。」 她相信以他的个性是不屑撒这种谎的,也没必要,对于曾经错怪了他,她偷偷在心中跟他说了声抱歉,如今幸福就摆在眼前,她却没有能力可以收下它,她的心头忍不住涌起浓浓的酸涩。 「王爷应该知道我的身子不太好,我恐怕……没那个福气服侍王爷。」她委婉的再次提醒道,希望他别再把心思花在她身上。 「你别担心,本王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身子。」既然他已认定了她,便不会让她这么轻易死去。 「你也听到了,大夫先前说我……」 他打断她的话,「不,这世界上还有一种药,能使断绝生机的人获得重生,本王会想办法得到那药。」 「真有这种药?」她怀疑。 「确实有此药。」沙浪辰无比的肯定。 「这么珍贵的药,只怕不容易得到吧。」赵如曦能想像得到,若真有这么神奇的救命药,一定也很稀少,否则那些大夫不可能不提。 「眼下你只要好好静养,其他的无需多虑,这药,本王会想办法为你収来。」 她有些被他说服了,动容的看着他,眼里散发出一抹求生的渴望,若是她真的还有救,也许她和他可以有未来…… 开春后,连续几日都是晴朗的好天气,春鸟啼鸣,杨柳吐绿,一片春意融融的景象。 一早,邵印行正在书斋向沙浪辰禀告事情。 「王爷,昨晚侍卫又擒获几名刺客,他们失手后,一如之前全都在顷刻间便自尽身亡。」 「这是这个月来第几次了?」沙浪辰脸色微沉。 「第五次了。」邵印行虽很自豪的侍卫能一个不漏的抓住那些剌客,但却也从中察觉不对劲,「王爷,短短一倘便奋五批剌客潜进王府行剌,这很不寻常。」 以前虽也有剌客来行剌,但只是偶一为之,如此频繁倒是不曾有过。 「桃花那里可査问过?」 「已问过,但她仅是个婢女,孟冰很多事并不会告诉她。」邵印行接着揣测,「莫非是宫中有什么变故?」 「宫中那里并未有什么异样。」沙浪辰思量片刻指示,「你加派人手加强王府的守卫,这事我会让平三去查。还有,可以开始动手把王府里那些不必要的棋子都清掉,只留下几个还有利用价值的。」王府乌烟瘴气这么久,是时候整顿一下了。 闻言,邵印行一愣。「那先前的计划……」 「取消。」 邵印行皱起眉。「可如此一来,便没有正当的理由来对付大皇子。」 最初王爷之所以命人用药膳吊着王妃的命,是想安排她在适当的时机死去,然后将王妃之死推至孟冰身上,再由她那里把火引向大皇子,藉此来逼迫皇上处置大皇子,当然这只是开端,接下来还有一连串的事等着大皇子,可若这计划取消,要引发事端便要另想他法了。 「这事我另有安排。」 「是。」邵印行本想再说什么,但见主子心意已决,只好应了声。 看来王爷似乎是对王妃动了情,才会改变计划不想犠牲她,他并不是讨厌王妃,他担忧的是依王妃的身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但这点王爷不可能不知道,为何还是如此决定? 沙浪辰屏退邵印行后便埋首处理公务,待忙完已快中午,他便起身走向赵如曦所住的院落。 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会抽空去陪她。 自那日把事情说开之后,两人之间不再有隔阂,也许因为她的魂魄来自异世,对她无需再时时提防,与她相处起来更加舒心自在。 且她前阵子能起身后,这几日天天都亲自下厨,做的都是她那个世界的吃食,像是昨天她做了芋头酥饼,前天熬煮了珍珠奶茶,她说那加在茶里的褐色珍珠是用树薯粉所做,配着奶茶喝,滋味很不错,大前天,她烤了桂圆蛋糕,再大前天…… 一路上想到她做的那些美食,嗜吃甜食的沙浪辰想着不知她今天会做什么,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然而当他满心欢喜地来到她的院子,却扑了个空。 芙蓉见到他,马上禀道:「王爷,王妃去吊祭蓁儿了。」 「本王不是交代她近日不准出门吗?」沙浪辰不悦地沉下脸。近日常有剌客出现,他担心她的安危,才会禁止她出门。 见他动怒,芙蓉吓得跪下来。「王爷息怒,因今儿个是蓁儿的生辰,所以王妃才想去吊祭蓁儿。」 沙浪辰神色冷峻的吩附身后的侍从,「备马。」 他不放心她,准备亲自去接回她。 赵如曦将亲手做的糕点摆在蓁儿坟前。 虽然事情已过去一个多月,但琬琬只要一想到蓁儿惨死,还是忍不住想哭,冰妃虽说,王爷亲口答应她,一定会严惩凶手,但一想到杀害蓁儿的凶手还逍遥法外,迟迟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她就觉得很不甘心。 琬琬眼眶含泪地点香,点燃后,她递了三支给王妃。 赵如曦接过香,站在墓碑前,轻启唇瓣幽幽说道:「蓁儿,今天是你十九岁的生辰,我做了些你爱吃的糕点,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好,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可以入我的梦来告诉我,我会替你办好。」 一旁的琬琬则说道:「蓁儿,我知道你一直很担心王妃的身子,我会照顾好王妃,你放心,还有,你若是在天有灵,就让那个残忍杀害你的恶人早日得到报应,不得好死。」 两人说完刚插上香,周遭的树林间忽然窜出几名黑衣人,不由分说举刀便朝她们杀来。 见状,保护她们前来的侍卫纷纷上前阻挡。 这几名侍卫都是前些日子在沙浪辰要求下,被邵印行派去保护她的,今日她出府,几人也随行同来。 其中一名侍卫退到赵如曝身旁说道:「王妃,有剌客,请快上马车,属下保护您回府。」 「王妃,咱们快上马车!」见到竟有人来行剌,琬琬吓得赶紧扶着她想走向停在附近的马车。 但又有几名黑衣人跳出来拦住她们,那名侍卫举剑护在她们身前。眼见剌客众多,情况危急,他只能匆匆回头说了句,「王妃快走!」便上前迎敌。 赵如曝瞥见已有剌客被杀,但同时也有侍卫倒下,她被眼前的杀戮景象惊得脸色发白。 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来行刺她? 琬琬焦急地拉着她绕往一旁,附近都是树林,小道崎岖难行,但见后方已有两名刺客追来,两人不敢停下来,用尽力气往前奔逃。 赵如曦这副身子早被剧毒侵蚀,体虚力弱,不堪这么一路奔跑,气喘吁吁,几乎快跟不上琬琬的脚步,但又怕一旦停下来,会连累琬琬跟着遇害,她只能一直用意志力苦撑着。 最后两人来到河边,赵如曦力气用罄,再也抬不起脚,喘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紧张地看向后方,眼见剌客再不久就会追上来,她连忙用力甩开琬琬握着她的手,喘促的道:「你……快逃,别管我了……」 「奴婢怎么能丢下王妃自己逃走,王妃这是要陷奴婢于不义吗?」琬琬着急的再握住她的手腕,要带她一起逃。 「我真的走不动了。」赵如曦无奈地道。 「奴婢背您。」琬琬说着便蹲下身子,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肯上来,琬琬急得快 哭了,「快呀,王妃,您若不走,奴婢也绝不会独自逃走。」 闻言,赵如曦只好趴到她背上让她背着。 琬琬一把背起她,前面有一条河拦着,她只能涉水而过,此刻初春雪融,河水端急,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了。 见她在河中走得艰难,赵如曦惭愧的抿紧唇瓣,她很想跳下来,不想成为她的负累,却又明白她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这时,剌客已追上来,森寒的刀芒瞄准她,朝她举刀刺去。 第十五章 眼见逃不掉,赵如曦紧闭上眼,用身子紧紧护着琬琬,只希望自己若被杀,埦琬能幸免于难,逃过一劫。 电光石火间,一把利剑破空疾射而来,打掉了剌向她的那把刀。 听到身后传来的异响,琬琬回头,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摔进河里,连带的赵如曦也跌进河中,湍急的河水很快就将两人给冲散。 「王妃——」琬碗惊叫出声,伸手想抓住她,但她自身难保,也被河水给卷走。 赶来的沙浪辰与随行的侍卫收拾了剌客,一见赵如曦落水,沙浪辰便毫不犹豫的跳进河里。 主子都下水了,那些侍卫也急忙跟着下水,其中一人捞起了被河水冲到一块大石前的琬琬。 沙浪辰在冰冷的河水里奋力往前游去,追逐着被水流冲远的赵如曦。 这一刻他有种感觉,若是此时他没有追上她,就会永远失去她。 他不想失去她,因此使出所有力气挥动着四肢,奋力朝着在汹涌河水里载浮载沉的她游去,目光始终紧盯着她。 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每当就要碰到她时,她便又会被河水给冲走。 一路不知游了多久、追了多久,沙浪辰体力也快消耗殆尽,但他不肯放弃,终于,他拚命游到了她身侧,长臂一伸,抓住了她。 他像护住什么珍宝一样,紧紧的拥着她,带着她横渡湍急的河水,爬上岸后,他一开口便霸道的喊道:「赵如曦,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 这次的意外把他吓坏了,他觉得心跳都快因此而停止。 喊完了之后,他才发现她双眼紧闭,湿漉漉的脸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动叫,胸口起伏「他恐惊的拍打她的面颊,想唤醒她,「赵如曦、赵如曦……如曦,你醒醒,快醒醒!」 见她仍是没醒来,沙浪辰神色骇然。 「不,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能死!」想到什么,他急忙按压她的腹部,想将她腹中的河水给逼出来,一边焦虑的呼唤着她,「如曦,快醒醒……」 陷在黑暗里的赵如曦隐隐听见似是有人在叫她,试着想张开眼,可眼皮仿佛千斤般沉重,怎么也掀不开。 「如曦,赵如曦,快点醒来,本王命令你立即醒过来……」 耳畔传来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急切,她再努力的试了试,最后终于吃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她记得他的表情一向都是冷峻又淡漠的,她从没看过他这么忧急的模样,他这是怎么了? 她轻轻的唤了声,「王爷……」 他俯下脸,吻上她苍白的唇瓣,用着沉哑的嗓音心痛道:「别离开我!」 那一瞬间,看见他那双幽黑的眼眸流露出来的感情,她的心深深震动了。 「哎,王爷为何突然召见咱们?」 「说不得是跟昨儿个王妃遇剌有关。」有人说道。 「王妃遇剌?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讶问。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说昨儿个王妃外出,回来时受伤抒厥不醒,据说呀,莱玉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被找来了呢。」 「那王妃现下如何了?」有人好奇的问。 「听说人到现在都还没醒来。」凉凉的语气透着抹幸灾乐祸。 「听说王爷这阵子时常上王妃那儿,对她极是宠爱,怪不得找来了全城的大夫。」话里飘出了一股浓浓的酸味。 「可王妃受伤召咱们来做什么呢?咱们又不是大夫。」 众姬妾正七嘴八舌的谈论此事,忽瞟见一名英挺俊美的男子走进厅堂,她们立刻全都噤声。 「王爷万福。」姬妾们一起行礼。 沙浪辰拥着梦夫人坐到主位,抬手道:「你们也坐吧。」 「谢王爷。」 坐下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此刻柔若无骨偎靠在沙浪辰怀里的那位桃衫美人身上。 梦夫人艳媚无双的脸庞笑如春花,下颔微抬,表情骄傲又得意,睨视着坐在底下的她们。 「本王今日召集诸位爱姬前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宣布。」沙浪辰冷峻的眼神缓缓扫过下方的众姬妾。 「不知王爷说的喜事是什么?」有名姬妾开口问。 「梦夫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他宣布这件喜讯。 「恭喜王爷,恭喜梦姐姐。」众人惊讶之后,掩去心中各自的思绪,齐声恭贺。由于梦夫人留在王爷身边最久,因此众姬妾全都以姐姐相称。 「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本王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世,尔后你们要多照顾体谅梦夫人一些,让她平安产下孩子,知道吗?」沙浪辰神色虽冷峻如昔,但话里明显流露出对梦夫人的疼宠呵护。 「是。」众人齐声应道。 交代完事情,沙浪辰便亲昵的拥着梦夫人起身离开。 「恭送王爷。」众人福身行礼。 待他离去后,每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不同的心思,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漫不在乎、有人面无表情。 不久,梦夫人有喜之事便传遍整个王府。 只有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赵如曦仍不知此事。 此刻她正承受着痛苦煎熬,时而全身热烫,犹如被火烧火燎,时而如置身寒天雪地,冻得彻骨冰寒,五脏六腑也宛如被辗压一般,那种疼痛,仿佛是痛到骨头缝里去的,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减缓。 难以压抑的细碎呻 - 吟不停的从她口中逸出,听得守在床榻旁的琬琬都哭红了眼。 接下来几日,赵如曦犹未转醒,但王府里却因梦夫人有喜之事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每日皆有人因故被逐出王府。 半个月后 赵如叽坐在窗边,望着外头晴朗的春光,忍不住想着,老天爷大手一挥,将她拎来这个大盛王朝,八成是想折磨她的。 她前辈子一定曾无礼的咒骂过老天爷,所以这一世她才会这么玩她,先是让她附身到一个服下剧毒的待嫁姑娘身上,让她饱受毒发之苦,然后又让她吐血昏迷,再让她被刺客追杀、落水,连番折腾下来,令她原本就已很是虚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她现在体力差到可以说是走一步喘一步,动辄便发烧,一整天里有大半天的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 先前早就心里有数,以她这副身子的情况活不了太久,她还安慰自己,临死前还能来一趟异世游,也算不错了,毕竟没几个人能有她这样的经验。 可沙浪辰告诉她,这世上还有一种药能救她,她平静的心湖因此被他搅起了波澜,燃起了一抹求生的渴望,企盼着想再活得更久一点,好陪着他…… 可如今那个扰乱她心湖的罪魁祸首却撒手不管了,任由她自生自灭。 是她太笨太容易相信人,轻易就交付了真心,结果却换来绝情。 思及那日被沙浪辰从河里救起时,他对她说的那句「别离开我」,便觉得讽剌。 他要她不要离开他,但他却离开了她。 从那天回来后,他就没再踏进她屋里一步,更没来看过她。 一切只因梦夫人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他的孩子就在她肚子里孕育着。 更可笑的是,他之前才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他从未碰过府里任何一名姬妾。 呵,她真傻啊,居然会相信这么蠢的谎言,若依他所说,他应该是用精神力让梦夫人怀孕的吧……她忍不住悲凉的想着。 「王妃,喝药了。」琬琬端着汤药走过来。 「我不想喝。」闻到药味,她还未喝,嘴里已满是苦味。 「吃了这药,您的身子才能快点好起来,您若是怕苦,厨房那儿送来了些梅饼,等您吃完药,配上一块嘴里就不苦了。」琬碗好声好气的哄着。最近王妃很排斥喝药,每次一看见药汁,脸色便垮下来。 「我喝再多的药怕也没什么用吧。」赵如曦轻叹一声,不想让琬琬为难,还是接过了药汁一口喝下,喝完抑下反胃的恶心感,急忙取来一块酸甜的梅饼塞进嘴里。 见主子这般自暴自弃,琬琬急忙道:「怎么会呢,这药是用最上等的药材所熬,对王妃身子极好,您瞧喝了这么多日,您今儿个不是已能下床了吗?」 王妃已躺了十几天,今日精神略好,这才总算能起身走走。 怕琬琬担心,赵如曦没再说丧气话,对她笑了笑。 这次落水大病一场,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的她犹如风中残烛,即将油尽灯枯,再撑也撑不了多久。 「呼,吓死我了。」芙蓉走进屋里,拍拍胸脯,一副余悸犹存的模样。 「芙蓉,你这是怎么了?」琬琬见她发钗都乱了,讶异的问。 「今儿个有几个姬妾不知怎么冲撞了梦夫人,让梦夫人受了惊吓,王爷生气,责罚她们二十大板,然后撵出王府,她们哭喊着冤枉,我上织坊那儿替王妃拿春衫回来时不巧遇上了,便多瞧了一眼,结果其中一位夫人突然就朝我冲过来,对我又打又骂,说我是在看她笑话。」 「王爷还真是宠梦夫人,宠到都没天了,不过就是有了身孕,有什么了不得的!」琬琬有些不满的叨念。 先前王爷常上王妃这儿,可自打那次去韦祭薬儿回来后,得知梦夫人有了身孕,便不曾再来过,现下他眼里就只有梦夫人,连有人说梦夫人一句不是都要受罚。 赵如曦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芙蓉瞧见她沉静的脸色,朝琬碗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 琬琬连忙闭上嘴没再多言,但心里很为王妃感到不平,她看得出王妃嘴上没说,但心下只怕很不好受,不由更加恼恨王爷,明知王妃身子不好,除了送王妃回来那天,之后竟再也没来看过她,只顾着那个梦夫人。 「哟,这不是冰妹妹吗?」抄手游廊上,梦夫人穿着一袭嫩黄色的春衫,那张艳媚绝伦的娇颜笑吟吟的,款步迎向冰夫人。 「见过梦姐姐。」冰夫人两手摆在身侧,微微福了个身,暗暗退后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以防不慎碰到了她,惊动胎气,会像先前那些姬妾一样被撵出王府。 梦夫人仿佛没瞧见她的举动,热络的朝她走了两步。「冰妹妹这是要上哪去?」 「我见今儿天气不错,想到花园去赏花。」冰夫人再不着痕迹的移开脚步。 「我眼下也无事,不如就同冰妹妹一块去吧。」 「这……」冰夫人不禁面露难色。 「怎么,冰妹妹不愿意?」梦夫人那张娇媚无双的脸庞面露不豫之色。 「不是,只是顾虑到梦姐姐如今有孕在身,应在屋里好好休息安胎才是,王爷对梦姐姐腹中的孩子可是期待得很,梦姐姐还是多加小心,以免累着了身子。」冰夫人客气而委婉的表示。 闻言,梦夫人满脸甜笑的抬手抚摸着腹部。「没事,这孩子今日乖巧得很,走走不要紧的,咱们走吧。」说完,她热络的拉住冰夫人的手。 冰夫人不敢遽然甩开她,只能暗自寻思着要怎么摆脱。 瞅见她小心翼翼、一脸谨慎的扶着自己,梦夫人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朱唇轻启,炫耀的说道:「王爷说待我腹中的孩子出生,若是儿子,便要奏请皇上赐封他为小世子。」 第十六章 冰夫人微讶,除非王妃一直无所出,否则一般是不会封庶出之子为世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你认为我的孩子没资格当世子吗?」梦夫人不悦的沉下脸,当即狠狠甩了冰夫人一个巴掌。 冷不防捱了记耳光,冰夫人捂着脸颊,恼怒的瞪她。「梦姐姐何故出手打人?」 「你敢对我腹中孩子不敬,我打不得你吗?怎么,看你那表情,你是不是想打回来?你打呀,你打啊!」 梦夫人一边挑衅,冷不防还扯住冰夫人的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下,下一瞬,梦夫人便脸孔扭曲的弯腰,捂住腹部大声呼痛,「哎哟,我的肚子好痛!」 「梦夫人,您怎么了?」侍婢倩倩急忙搀扶住她。 冰夫人怔愣了一瞬,接着在听见燕夫人的声音传来时脸色愀变。 「冰妹妹,你怎么能对梦姐姐动手呢?她这会儿有孕在身,这一打还得了。」 说着,燕夫人快步朝梦夫人走来,面露关切的问,「梦姐姐,你没事吧?」 「我的肚子快痛死了!倩倩,快,扶我回去,叫大夫来……」仿佛痛得承受不了,回房的一路上,她不停地哀号,「哎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冰夫人哪里会不明白自个儿是被梦夫人给陷害了,脸色阴沉得吓人。 接着不久便传来梦夫人因小产失血过多,连同腹中的孩子一起香消玉须的消息,冰夫人大吃一惊。 在她正寻思着这是怎么回事时,邵印行带着侍卫上门押走她,她被五花大绑的给关进了牢里,连辩白申冤的机会都没有。 「王爷,这是宫中送来的那份秘药配方的复抄本。」沈平三走进书斋,将一帖药方呈上前去。为了得到这份复抄本,他们花费了不少功夫。 那帖药方厚达三页,沙浪辰低头细看,第一张记载着上百种的药草名,第二与第三张则是详尽的提炼方法。 看完后,沙浪辰眉头紧锁,原本他打算若有可能,或可依这药方来炼制秘药,宫中那颗秘药是在皇上手里,要取得怕是没那么容易,但看过这药方后,光是蒐集这些药材便已不易,其中尤以一味肉灵芝最为难得,这种灵草可遇而不可求,往往数十年都无法见到,且即使药材蒐集齐全,光是炼制还要再花上几年的功夫,如今唯有直接从宫里取得那颗秘药才来得及。 想起赵如曦,他拿着药方的手紧了紧,抬头问,「宫中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五皇子与大皇子日前在朝堂之上,为了要不要将七皇子调回都城的事争执不下,结果皇上竟将七皇子调去守先皇陵寝。」 「看来皇上真是打算立大皇子为储君,这是在为大皇子扫除障碍。」垂眸寻思片刻,沙浪辰下了个指示,「明日本王将亲自前往都城,你先命人飞鸽传书联络五皇子,让他可以着手进行那件事了。」 「是。」沈平三一听,神色不禁一喜,因为这表示王爷要动手对付大皇子了,隐忍了这么多年,这口怨气终于要发泄出来,连他都忍不住开始期待。 这时,邵印行前来求见。「王爷,属下已将孟冰给关押起来。」为了对付孟冰,这几日他可花了不少心思。 「很好,派人盯住她,别让她寻短,明日本王要带她一块前往都城。」沙浪辰的眼神冷如寒冰。 「属下已命人将她的嘴堵住,手脚也全都綑绑起来,让她无法寻短。」 沙浪辰满意的颔首,又交代道:「你趁这个机会,将王府彻底清扫一遍,把那些虫?全都揪出来。」 邵印行面露喜色,朗声应道:「是。」 「还有……」沙浪辰郑重的再托付他一事,「本王不在的这段时日,王妃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见王爷如此慎重,邵印行也不敢轻忽,肃然承诺,「请王爷放心,属下纵使舍了这条性命,也会护得王妃周全。」 若说先前还不确定王爷有多看重王妃,那么经过王妃遇刺,在王妃寝院里昆到王爷震怒又忧急的神情,他已明白,王妃在王爷心中有着怎样的分量。 午后,静安王府里传来一波又一波的啼哭声。 「我不走、我不走,梦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又不是我害死的,为什么要赶我走?」 「这是王爷的命令,限各位夫人在一刻钟内收拾好离开王府。」 此时每名姬妾的屋里都有两名侍卫前来撵人。 不久,姬妾们齐聚在大厅里哭成一团。 「我们已是王爷的人,这会儿赶我们出去,教我们怎么见人?」 「就是啊,这不是存心让我们活不下去吗?」 「梦夫人和她的孩子是冰夫人害死的,王爷怎么能因这件事迁怒我们呢?」 「让我们见王爷,我们要见王爷!」 众姬妾顿时吵嚷起来。 这时大总管严泰走进来,扬声喝止,「各位夫人请静一静。」 一见到他,有几名姬妾上前询问,「大总管,王爷为什么要逐我们出府?梦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啊,求您替我们向王爷求情,别赶我们出府。」 「这事我也帮不了各位夫人,王爷因梦夫人和她腹中孩儿之死十分震怒,此刻任谁去说情都没有用。」 严泰板起脸孔道,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王爷仁慈,也替各位夫人想到了往后的生计,因此准备了一笔银子,请各夫人依序前来领取后便离开王府吧。」 说完,他示意跟在身后捧着托盘的数名婢女,将那些银子一一分发给众人。 眼见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一干姬妾只好上前拿取了自己的银子,黯然离去。这事不久也传到了赵如曦耳中,她着实难掩惊讶。 「王爷真命人将那些姬妾全部逐出王府了?」 「没错,奴婢亲眼看见了,那些夫人个个都哭着说不想走呢。」芙蓉一边将刚采来的樱花插进花瓶里,一边说道。 琬琬感叹,「想不到王爷这么宠爱梦夫人,她一死,竟为她怒逐府中所有姬妾。」 赵如曦忍不住思及沙浪辰曾亲口对她说过,会将府中所有姬妾赶出王府,没想到他竟真的做到了,但……却不是为了她。 「咳咳咳咳……」思潮起伏中,她猛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王妃!」琬琬急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胸口,想帮她顺顺气。 片刻后,咳嗽稍止,赵如曦拿开捂着嘴的手绢,虚弱的表示,「我没事了。」 琬琬在看见她手绢上的血渍后,瞬间变了脸色,慌道:「奴婢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赵如曝摇头阻止,「琬琬,不用去了。」 「可、可是您……」琬琬颤抖的眼神停留在她手中捏着的那条染血手绢上。 赵如曦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只足吐点血而已,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明白王妃时日无多,琬琬紧抿舞钤,不敢让自己哭出来。「那奴婢去端杯热茶来给王妃。」 说完,她赶紧转身,偷偷拭去已忍不住滑落的泪水。 芙蓉眼眶也红了,她虽服侍王妃不过几月,但王妃待她很好,如今见她命不久矣,心下也不禁恻然。 赵如曦轻轻摇了摇手。「我不想喝茶,我想睡会儿,你们先出去吧,别吵我。」 琬琬不敢拂逆她,服侍她躺下后,吸了吸鼻子说道:「那奴婢去门外守着,王妃有事就叫奴婢。」 「嗯。」轻应了声,赵如曦疲惫的阖上眼,暗暗在心里想着,这样也好,反正她的日子也快到尽头,他既已无心于她,那她走的时候也能少些牵挂,不必担忧在她走后,他会为她的死而悲伤。 虽这么想着,她却又情不自禁的回想起那日她落水被他救上来时,他用那样深情又低哑的嗓音对她说别离开他。 是她一厢情愿错认了他的感情吗? 她好想亲口问问他,他对她究竟有没有一些情意,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她误会了? 真有点不甘心呢…… 赵如曦这一睡,一直到深夜都未曾醒来,昏暗的寝房里没有点灯,守在门口的琬琬举着灯烛进来看了看,见主子还在睡,又默默地走了出去,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异香朝她拂来,她登时两眼一闭,昏睡在门边,一条人影悄然进了赵如曦寝房。 人影走向床榻,低首望了她须臾,听见她突然喘咳起来,那人抬手轻抚着她的胸口。 睡梦中的赵如曦咳得惊醒过来,陡然见到床榻旁的人影,一时没防备的惊了一跳,脱口质问,「你是谁」 「别怕,是我。」低沉的嗓音透着安抚。 「王爷?」听出他的声音,她讶异的坐起身,「王爷怎么会来我房里?」 「本王来看你。」 沙浪辰在床榻旁坐下,怜惜的抬手想要抚摸她消瘦的面颊,她却往后一缩,避开他的触碰。 看出她有意回避他,他叹息道:「你是不是在怨本王这阵子都没来看你?」 「我知道你忙着梦夫人的事。」她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他将她拥进怀里,她抗拒的挣扎着,他在她耳边轻哄道:「别动。」 不过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情意,赵如曦不知是不是又是自己的错觉,却也不再挣扎,柔顺的任由他搂抱着她,反正她都快死了,就让他抱一下也无所谓。 「知道本王为何一直没来看你吗?」沙浪辰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旁。 不是因为梦夫人吗?她心里想着,却静默着没出声。 静夜里,他的嗓音更显魅惑,「不是因为梦夫人,本王没有骗你,我不曾碰过她,所以她也并没有怀孕。」 闻言,她惊愕的抬眸觑向他。 「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是一个计谋。」他捧着她消瘦的脸庞,心疼的用指腹轻轻摩娑着,「这是为了对付大皇子而设下的圈套。」 「你为什么要设下这样的圈套对付大皇子?」赵如曦觉得她脑袋有点不够用,一时间无法明了这两件事有何关联。 「因为那日剌杀你的那些剌客,便是受大皇子指使而来。」 先前他不太明白大皇子这一阵子为何会突然派出如此多的剌客,意图闯进王府行剌,直到她遇刺,他才恍然大悟,那些剌客是为了杀她。 他是后来才想明白,先前孟冰之所以杀死装儿,还有另一个个目的,是想藉此试探他对赵如曦的态度。 他在赵如曝的请求下,命人连夜调查蓁儿之死,更让孟冰确定了他对赵如曦的重视,因此便将此事禀明了大皇子。 既然一时杀不了他,大皇子便将目标转向她,想藉由杀死她来打击他。 「我与大皇子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派人来杀我?」她诧问。 「这事要从我父王与母妃说起。」听见她轻咳了几声,他拉起被褥,将她身子裹紧后抱在怀里。 急于想知道后续,赵如曦追问,「然后呢?」 「在我母妃嫁给我父王前,大皇子也倾心于我母妃,派人想向她提亲,却不想这时,我母妃结识了我父王,两人情投意合,因此拒绝了大皇子的亲事,下嫁给我父王。」他今晚过来,便是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她。 听到这里,她插口道:「所以大皇子就对你父王和母妃心怀怨恨?」 第十七章 沙浪辰轻轻颔首,沉缓地述说着往事,「自父王与母妃成亲后,便屡次有剌客行刺刺父王,那些刺客一旦失手便皆自尽而死。后来父王查知,大皇子暗中收养一批孤儿,将他们训练为死士,利用他们行剌与他为敌之人。」 「发生这种事,你们没有禀告皇上吗?」偎靠在他怀里,她一直暖不起来的身子终于逐渐温暖起来。 「皇上早有意想拔除我静安王一脉,大皇子如此行事,正合他心意,因此在父王奏禀此事时,皇上便以各种理由和藉口袒护大皇子。」 「皇上为何要这么对付你们?不是说开国皇帝曾立下血誓,包括他在内的每一任帝王,皆不准伤害静安王一脉吗?」赵如曦不解的提问。 「太祖帝当年感念先祖让出皇位,因而赐封莱玉城附近二十五座城池给先祖为其封地,并且免去这些城池的徭役与赋税。这几百年来,在我历代祖先的经营之下,这二十五座城池越来越繁荣昌盛。但是相对的,在皇上治理的这些年来,朝中却因各种缘由,导致国库虚空,皇上便打起这二十五座城池的主意,想将这富庶的二十五座城池收回去。」 想收回去却又碍于太祖帝立下的血誓,难以为之,只有让静安王一脉彻底消失,皇上才能有理由收回这二十五座城池,可皇上又不能不顾太祖皇帝的誓言,明目张胆除掉静安王,大皇子揣摩得知皇上心意,便大胆的派人前来行剌。 大皇子所为,皇上皆心知肚明,却刻意一再放纵并包庇。 父王遇害后,大皇子连年仅九岁的他都不放过,仍屡屡派人前来剌杀他,想除掉静安王一脉的最后一人。母妃为了他的安全,不得不暗中将他送走,直到他十六岁那年才返回静安王府。 然而甫接掌王府不久,母妃便因忧思过度、积劳成疾而病殁。 他说得简单,赵如曦却听得心惊胆颤,可以想见在皇上和大皇子都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情况下,他还能平安的活到现在有多么不容易。 她忍不住心疼的抱住他。「难为你了……」 感受到她的疼惜之情,他轻吻了她的额心。「你放心,本王没那么容易死。明日本王要离开王府前往都城,此间若有什么事,你便找邵印行,他是王府的侍卫长,对了……」 他接着再告诉她一个罕为人知的秘密,「他同时也是梦夫人。」 「什么,他是梦夫人?!」赵如曦吃惊的瞪大眼。 见她如此惊讶,沙浪辰低低一笑。「所以这下你该相信梦夫人绝不可能怀有身孕了吧。」 赵如曦作梦都想不到,那个艳媚绝伦的梦夫人竟是由一个男子所假扮。「可梦夫人的嗓音为何听起来也是女子的声音?」容貌可以利用化妆来掩饰,但男嗓很难变成女音吧。」 「他以前曾习得一种能改变嗓音的功夫。」他轻笑为她释疑。 惊讶之后,赵如曦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你为何这阵子都不来看我,直到今日才来?」 「那日你外出吊祭蓁儿,定是有人泄露了你的行踪,那些刺客才会跟踪而至,本王尚未查出这名细作的身分,为了不让你再遭遇危险,因此才刻意冷落你,同时设计梦夫人怀孕之事,让外人以为你已失宠,好转移大皇子的目标,同时也正好可以藉由此事,将府里那些姬妾一并赶出去。」 果然,梦夫人有孕的消息传出不久,便有剌客意欲行剌她,但邵印行身为王府的侍卫长,身手自然了得,轻易便解决了那些刺客。 得知他冷落自己全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赵如曦苍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襟,咽喉仿佛被一股热气给梗住,嗓音又虚又哑地唤道:「王爷……」 为什么这时候要让她知晓真相,这不是存心要让她到时候无法走得安心吗?看见了她眼角闪动着的泪光,沙浪辰握住她的手。 「天一亮,我便要启程替你取回秘药,你等着我回来。」若不是她身子已经受不起顚簸之苦,他很想将她带在身边自行照顾。 「会有危险吗?」赵如曦忧心的问,她明白那么珍贵的药,定然不易得到。 「不会,一拿到药我会即刻赶回来,你等我。」他俯下脸,在她唇瓣珍而重之的印下一吻。 「嗯,我等你。」她锭笑,轻应一声,拚命忍住胸口涌起的咳意,不想让他担忧。 「府里的细作尚未完全抓获,别告诉那些婢女我今晚来过的事,免得她们不经意泄露了出去。」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她轻点螓首,不敢出声,因为怕一张口她便会抑制不住的狂咳。 「那……我走了。」沙浪辰不舍的将她抱紧,再小心地扶她躺回床榻。 「再……见。」赵如曦费尽力气吐出这两个字。 再深看她一眼,他这才离开。 待他一离开,她立刻拉起被褥,将脸整个埋进被里,猛烈的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她吐出的血染红了一大片被褥。 沙浪辰站在门口尚未离去,虽隔着房门,但自幼习武的他耳力敏锐,还是听见了她透过被褥传来的剧烈咳声。 他知她不想让自己听见,因此只能忍着心疼,站在门外默默陪着她。 「呃,王妃为何一直盯着属下看?」邵印行虽觉得自个儿生得英明神武,是个绝世好男儿,但王妃可是王爷的妻子,这般看着他,似乎不太妥当。 「抱歉。」赵如曦有些尴尬的收回视线。 她方才是在将他和先前见过的梦夫人做比对,仔细端详后,她发现他五官很精致,只要借肋化妆之术,就能让他变身为艳丽无双的大美人。 他果真是梦夫人! 「无妨。」他不在意的摆摆手,接着关心的问道:「王妃今日身子可有好些?」 他委实很担心她的身子,怕她不能撑到王爷回来。 「我觉得今天精神还不错。」她微笑答道,不知为何,她今天咳嗽少了,精神也好了些,因此才能坐在小厅里召见他。 邵印行闻言先是点头,下一瞬像是想起什么,细看她的面容,见她苍白的面颊上浮起两抹嫣红,愣了下后,暗自一惊,这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他略通岐黄,先前曾藉着梦夫人的身分为王妃号过一次脉,那时她中毒已深,体内脏腑被损坏得七七八八,而后她又大病一场,不需诊脉也能从她的气色看出,她的身子已是油尽灯枯。 她今日精神却突然好转,这绝非好事。 但此刻他已恢复男儿身,也不好再僭越为她号脉,略一沉吟,俊脸硬挤出一笑,请示道:「难得王妃精神好,不如属下请大夫前来请脉,看看是否需要换个药方可好?」 「……好。」赵如曦怔了下才答道。虽然他那张阴柔俊美的脸庞带着笑,似她却从他那勉强的笑意中约略看出一丝凝重-她心头一跳,张口想问,最终仍按掠来。 不久,陆大夫来切了脉后,眉头紧皱,对她的病情没有多说什么,只表示,「老夫去开个药方,为王妃换药。」 赵如曦没多问,心里已明白过来,她今天精神之所以这么好,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她抬眸看向窗外晴朗的蓝天,暗自祈求着,至少让她能撑到他回来吧,以为她已答应过他,一定会等他回来,她不想食言。 「我送大夫。」邵印行与大夫一块离开,一到房外,他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陆大夫,如何?」 「怕就在这三、五天了。」 「只剩三、五天,王爷无论如何也赶不回来,您老不能设法再拖上一拖吗?至少要熬到王爷回来。」邵印行急道。 他承诺过王爷要护王妃周全,若是等不到王爷回来,王妃就去了,他要怎么对王爷交代? 「老夫会尽力,但,唉……现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陆大夫沉沉叹了口气。 翌日,赵如曦便咯血不止。 琬琬和芙蓉惊慌失措的请来大夫,大夫为她扎了几针,再服下一帖药后,她昏睡了一阵子,醒过来后见已是日落时分,她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满天落霞看了须臾,便吩咐琬碗替她准备纸笔。 琬琬很快取来笔墨纸砚摆在桌上。「王妃,纸笔准备好了。」 赵如曦下床,想走到桌前,一站起身,身子便因晕眩而摇晃了下,琬琬与芙蓉急忙扶住她。 「王妃,您想写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您才刚醒来,还是先躺在床上休息会吧。」琬琬劝道。 她与蓁儿自幼服侍她,因此也跟着学了认字、写字,只要不是太深奥的,她自认还行。 赵如曦摇摇头,在两人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桌前。 「你们先下去吧。」她嗓音沙哑微弱,就像即将熄灭的灯烛,有气无力说。 「可是……」琬碗很担心她的身子,不想离开。 先前王妃吐了那么多血,把她吓坏了,她心里清楚,王妃怕是撑不了几日,她不敢在她面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只能背着她偷偷一人啜泣。 「我没事,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赵如曦微微牵起一抹笑,安抚道。 「是。」不敢再拂逆她,琬琬与芙蓉一块退了出去。 寝房里只剩下赵如曦,她看着桌上的绢纸,提起笔,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想对沙浪辰说,但要落笔的那一刻,却又不知该从何写起。 从莱玉城到都城,这一来一返也要好几日,她明白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是等不到他回来了,这才想把一些心里话写下来。 她细细回想与他相遇以来这段时日的种种,唇边柔柔的绽开一抹微笑,再想起他离去时留下的那一吻,以及他要她等他回来的话语,她眼里满溢出来的泪水一颗颗的滑落腮颊,滴在绢纸上,晕染开来。 与他相遇相爱,是她这短暂的一生里最珍贵的回忆。她不想死,不想带着遗憾离去,她想活下去,陪着他度过以后的朝朝暮暮。 但老天爷给她的时间真的太短了,短到她再也无法平静的接受这样的命运。她怨,老天既然要这么快收走她的性命,又为何要让她遇到沙浪辰?为何要让他们相爱? 她不要死,她要等他回来,她答应过他的,她不能让他回来后,独自面对她冰冷的屍体。 「老天爷,求求你,我不想死,求你让我等到他回来……」她捂着唇,泪流满面,手指上染满了又再呕出的鲜血,和她不甘、不舍的泪。 最终,她什么都没写,她想,若是她注定无法再陪着他,那就……别再给他留下什么念想了,免得日后睹物伤情。 都城—— 客栈里,一桌桌的客人都刻意压低嗓音窃窃私语,若仔细倾听,会发现众人在谈论的几乎都是同一件事—— 「嗳,你们听说那件事了吗?」 「当然听说了。」 「那事儿会是真的吗?」 「我瞧假不了,无风不起浪。」 「不,依我看八成是有人存心造谣诬蔑。」 「就是呀,这种事总是要有个凭证吧。」 「要是没有能传成这样?我瞧九成九是有凭据的,要不这种事谁敢造谣乱传,这可是要杀头的。」 「哟,那你说凭据在哪?」 「这……我要晓得我都能考上状元了我。」 「不过话说回来,消息都传成这样了,宫中应该听说了吧?」 「可不是,就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 第十八章 沙浪辰进到都城,沿途听见不少人交头接耳的悄声在议论着某件事,他幽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冷酷。 隐忍这么多年,他会让那对父子血债血偿。 宣和殿上,皇帝与群臣正在议事。 「末将启禀皇上,张将军派人来催,说粮草迟迟未运到,南寨大营里的将士已快无粮可食,不出半月,大营即将粮尽,将士一旦断粮,将危及我边防,还请皇上圣裁。」一名武将出列启奏。 「李尚书,为何粮草迟迟未运抵南寨大营?」闻言,年迈臃肿的皇上看向朝臣中的一名官员,怒责。 「皇上息怒,此事臣日前已启奏皇上,因户部迟迟未拨款,使得臣无法购足粮草,送抵南寨大营。」李尚书赶紧出列禀道。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也急忙出列。「启禀皇上,此事臣已奏明皇上,上季赋税尚 未入库,库房空虚,无款可拨。」他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些年来,为了修筑皇上那座比太祖皇帝还壮观浩大的陵寝,已耗费数百万两银子,前些年,皇上为了将皇宫重新扩建修整,又花费了上百万库银,还有数年前,皇上为了一名外国使节在语言上轻薄了一位妃嫔,一怒之下不惜发兵攻打该国,这场战争一打数年,至今尚未结束,所费军需与军饷数额极为庞大。 国库早已难支撑这么多的开销,宫里却犹不知节制,夜夜笙歌,铺张浪费,造成国库沉重的负担,若上季税赋下个月再不入库,恐怕连众多官员的薪俸都要发不出来了。 皇上缓缓想起了此事,怒拍龙椅扶手。「朕不是已吩咐过加徵赋税,充扨国库吗?」 「启禀皇上,东北去年雪灾严重,税赋徵收困难,而西北和西南一带的税银则尚未运抵。」连年苛徵重税,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已有很多百姓缴不出税赋,因而卖妻鬻子,还有一些则是想尽办法移居到东南一带静安王的封地。 在历代静安王的治理下,东南一带,以莱玉城为主的附近二十五座城池皆富裕繁盛,又因欠祖皇帝免去静安王封地的一切税赋,兼之历代静安王都颇为贤能,因此其封地的税赋徭役极轻,眼下几乎已成为百姓们最向往之地。 但朝廷为了遏止大量百姓移入静安王封地,已严令禁止百姓迁入,在各个关溢皆派了官兵严查。 皇上对这些臣子的无能很是震怒,正想开口斥责时,侍立在皇上身后的内侍总管太监,在听了一名太监的禀报后,躬身上前向皇上低声禀告,「启禀皇上,静安王此刻正在殿外等候,皇上可要宣召他觐见?」 「静安王?他怎么会前来都城?!」皇上花白的眉毛皱起,讶异过后,指示道:「宣他进殿。」 皇上混浊的双眼闪过一抹算计,这沙浪辰来得正好,国库空虚,正好可以从他身上剥下一层皮来填补国库,要是他聪明,最好别拒绝,否则,明着虽动不了他,但他既已踏进都城,他有得是方法令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于人世。 除掉他后,静安王一脉就后继无人,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包括莱玉城在内的那二十五座富庶的城池收归己有。 他这么做可全是为了大盛王朝着想,想来就算太祖皇帝若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于他。 总管太监得了令,高声唱喏,「皇上有旨,宣,静安王觐见。」 沙浪辰穿着一袭紫色的亲王癖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英挺俊美的脸庞冷峻从容,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殿前,躬身一揖,「臣沙浪辰参见皇上。」静安王见驾无须跪拜,这是当初太祖皇帝亲口所允。 「静安王免礼。静安王是何时抵达都城,为何没有事先上奏禀明此事?」皇上的语气透着抹质问。 「请皇上恕臣不告之罪,因事情急迫,臣一心前来都城求见皇上,故而有所疏漏,还请皇上见谅。」他不卑不亢的答道。 「发生了何事?」皇上好奇的问。 「臣的一名爱姬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日前却遭人谋害而死,臣悲痛难忍,因此特来恳请皇上为臣作主讨个公道。」沙浪辰的语气流露出一抹沉痛。 「是谁如此大胆,胆敢谋害了静安王之子?」皇上嘴上虽这么问,心里却暗赞一声死得好。 一旁站在朝臣之中的大皇子沙文晟闻言,微露讶容,这事他怎么尚未收到消先前他得知沙浪辰的一位爱妾怀了身孕,是曾派剌客前去剌杀,但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此事并未成功,此刻听沙浪辰所言,他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心里却不禁暗自庆幸。 但下一瞬,他便听见沙浪辰当众指证他—— 「此事乃大皇子指使人所为。」 「静安王,你所言可有证据?」皇上面露不悦之色。 「自是有,否则臣也不会亲自前来都城。还请皇上传令,让在殿外候着的凶手与证人上殿作证。」 皇上略一迟疑,觑了眼大皇子。 大皇子暗暗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请皇上宣召凶手与证人上殿。」沙浪辰将两人的视线交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催促道。 当着群臣的面,皇上不得不下令,「宣。」 侍卫很快带着两名女子上殿。 两人跪在殿前,其中冰夫人的嘴仍被堵着,双手反剪在身后,她唔唔唔的叫着似是想说什么,另一名女子则跪在她身旁,双肩颤抖,低垂着头。 皇上见状,质疑道:「为何此女的嘴被堵住?」 「禀皇上,臣堵住她的嘴并綑绑其双手,是怕她畏罪自尽。」 「来人,取下她嘴里的布。」皇上命令道。 侍卫一上前取下冰夫人嘴里的布,她当即喊冤,「求皇上明察,臣妾绝没有谋害梦夫人,这一切全是梦夫设计陷害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听闻她所言,沙浪辰冷黑的寒眸看向另一名女子。 「告诉皇上你是何人。」 「禀皇上,奴、奴婢名叫桃花,是、是冰夫人的侍婢,奉大皇子之命,与冰夫人一块混入静安王府中。」在皇帝和众臣面前,桃花跪在地上的两条腿紧张得颤抖个不停。 闻言,冰夫人惊愕的厉斥,「桃花,你胡说什么?!」 「孟冰,皇上面前不得放肆。」沙浪辰斥责了声,吩咐桃花,「把你所知的一切,如实禀明皇上,不得有一句谎言。」 「奴婢不、不敢撒谎,冰夫人确实是大皇子藉由一名商贾之手,送进静安王府里的,为的是监视静安王,并将王府一切动静传回给大皇子。」桃花抖着嗓续道: 「日前得知梦夫人怀有身孕,冰夫人奉了大皇子之命,伺机想除掉她,好让静安王绝后,因此那日一见梦夫人,冰夫人便刻意激怒梦夫人,并暗中对她下手,迫使梦夫人流产而死。」 她性子本就机伶,否则也不会被派去服侍冰夫人,那日被邵印行抓住,审完后,他给了她一个活命的机会,条件是要让她日后站出来指控冰夫人的所作所为,事成,静安王便会保住她的性命,并给她一万两银子。 她不像那些死士,足被从小训练做为杀人武器,她不想死,她还想再活下去,因此答应了下来。 至于这番话,也是王爷教她背诵的,练习了几日,越讲越顺溜,听起来倒十分假话。 见桃花竟反过来指控自己,大皇子连忙出列喊冤,「父皇明监,这分明是有人想陷害诬蔑儿臣,儿臣在此之前绝没有见过此女,更没有指使她谋害静安王的爱妾。」 皇上也配合的道:「静安王,大皇子所言甚是,单凭这婢女所言不足为证,也许是有人指使她诬陷大皇子,此事还得详查才是。」 「皇上难道是想袒护这假冒顶替的大皇子吗?」沙浪辰毫无畏惧,冷冷直视皇上的龙颜。桃花和孟冰只不过是引子,好戏这才要上场。 皇上闻言,吃惊得忘了斥责他的不敬。「静安王,你这话是何意?大皇子怎会是假冒顶替的?」 「臣一踏进都城,便听见满城都在议论大皇子的身世,说大皇子是当年莲妃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私下将所诞下的女婴调换成男婴来欺瞒皇上,难道皇上还不知道吗?」 他这话一出,众臣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这消息不知由何而来,在都城里已传了两天,他们也都听说了,但因为顾虑到皇上很宠信大皇子,似有立他为储的打算,且这消息来得突然,众臣也不确知是真是假,因此尚无人敢将此事禀告皇上。 而皇上宠信的太监也都被大皇子收买,因此无人将此事上禀。 乍闻此事,皇上满脸惊怒。「岂有此理,是谁散播这种谣言中伤大皇子?来人,去将那些造谣生事者全都给朕抓起来!」 「皇上且慢,此事已传得满城百姓皆知,难道皇上要下令将全城百姓都抓起来治罪吗?事出必有因,当务之急,皇上是否该先查明此事的真伪?」沙浪辰出声质问。 「大皇子自然是朕的亲生之子,这还需要查吗?」皇上怒喝。 沙浪辰义正词严地道:「倘若大皇子真是皇上亲生之子,又何惧查验,且查清此事,谣言也可不攻自破。但倘若查出大皇子非皇上亲子,也绝不容有人蒙蔽皇上,混淆皇室血统,祸乱朝纲。」 大皇子脸色铁青,这传言他昨日也听说了,正在想办法要如何遏止,不想这时却被沙浪辰直接当着父皇的面说了出来。 他急切的自清,「皇上,这定是有人恶意诬陷儿臣,皇上绝不能让那些恶人的奸计得逞。母妃当年历经千辛万苦才诞下儿臣,后因产后体虚,不到几年便撒手归天,儿臣绝不可能不是皇上亲生之子。」 「大皇子无需多言,是不是一验便知。」沙浪辰冷冷开口。 「依你之意,要如何查验?」皇上脸色阴沉的问。 「臣有一个办法可以查清此事。」沙浪辰取出一只黑色瓷瓶,命人取来一盆水,将瓷瓶中的粉末倒入水中,用手指搅动,待粉末融于水中后,他看向朝中一对武将父子说道:「可否请两位王将军,各将一滴血滴入这盆水里?」 「好。」两名将领也很想知道大皇子究竟是不是皇上的亲生之子,因此毫不犹豫的答应配合。 两人接过侍卫递来的一把刀,当众剌了手指一刀,挤出血滴于盆中。 沙浪辰命内侍太监将那盆水端至皇上面前。「皇上,臣方才加入水中的粉末乃是验血药,若是亲生父子,两人之血便会相融,反之,若不是父子,滴入之血便不会相融。」 「你怎么会有验血药?」大皇子满脸怒气的质疑。 沙浪辰拿起手上的黑色瓷瓶,不疾不徐的表示,「验血药是本王在来到都城,闻知那则传言后,进宫时特地到太医馆寻来的,皇上若不信,可传值班许太医前来查问。」 他没说的是这药确实是太医所给,但瓶子内却另有乾坤,可将验血药偷偷调换。 这种验血之法皇上早听闻过,只是从未曾动用,此刻见沙浪辰一副自信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有了动摇,莫非大皇儿真不是他亲生之子? 第十九章 这时支持大皇子的一位臣子出列道:「皇上龙体何等尊贵,焉能伤害龙体取血!」 另外几位大皇子一派的人也纷纷附和。 沙浪辰冷凛的视线扫过那些人。「皇上龙体确实贵重,但为了大盛王朝的江山,以及厘清是否有人大胆冒充皇室血脉,这一滴血,想来皇上必不会吝惜。」 说完,他向看皇上,躬身一揖,「臣斗胆,恳求皇上以大盛王朝社稷江山为重。」 此时也有数名老臣出列,一起禀道:「皇室血脉不得混淆,请皇上查明此事真伪,以昭天下。」 接着陆陆续续又有数位臣子出列请求。 其他的数位皇子则站在一旁,眼里闪动着不同的思绪,静观其变。 见状,大皇子脸色越来越阴鸷。由于母妃已逝,他无法向她求证此事的真假,因此当初得知谣言后,就连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皇上亲生之子。 最后皇上在众多臣子的请求下,不得不妥协道:「来人,取血。」 内侍重新换上一盆水,沙浪辰不动声色的将手中动了手脚的黑色瓷瓶交给太监,让他将里面的药粉倒入一些融入水中。 内侍太监先将水端至神色阴怒的大皇子面前,让另一名太监拿起利刃在他指头刺了下,将一滴血滴入盆中。 再端至皇帝面前,皇帝伸出手,在太监也取了他一滴血后,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仔细观看盆中的情景,但等了片刻,两滴血犹未相融。 他不死心的再等须臾,仍不见两滴血相融在一起,脸色顿时惊疑变幻不定,他抬首斥问,「这是怎么回事?」 沙浪辰上前一看,毫不意外的看见两滴血各据一方,但仍故作冷峻的开口,「皇上方才见过两位将军的血,一滴入其中,便很快相融,这表示他们是亲父子无疑。而眼前皇上与大皇子的血迟迟不相融,即意味着大皇子确不是皇上所出,请皇上圣裁,拔除大皇子的身分,将其从玉牒上除名,另大皇子意图谋害臣爱妾母子的性命,也请皇上一并严惩治罪。」 大皇子不敢置信,抢上前一看,脸色大变。「皇上,这其中定然有诈,您别相信静王安的话,儿臣不可能不是皇上的孩儿……」 此时,五皇子上前禀道:「皇上,有一件事儿臣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皇上脸色阴沉如墨。 「儿臣先前曾听闻宫中有人传言,当年大皇兄的母妃莲妃诞下大皇兄后,不知因何故,身边的宫婢纷纷因故撤换或是离奇亡故,直到此刻儿臣才明白他们所言是何意。」 五皇子并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确,却能让皇上一听便明白其意。 大皇子神色惊惶的跪在殿前。「皇上,儿臣……」 「住口!」皇上怒喝,接着下令,「将他拉下去!」 如此宠信器重的儿子竟不是他亲生之子,他此刻的脸色极为难看。 大皇子被两名侍卫拖下去时,仍一路喊冤,「皇上,儿臣是被陷害的,皇上……」 朝堂上的纷乱终于暂时平息下来,皇上面带怒容的抬手对众臣道:「都散了吧。」 群臣躬身行礼,恭送皇帝退朝。 沙浪辰悄然与五皇子交换了个眼神,不久,两人来到宫外某处隐蔽之所,密商须臾,各自离去。 没多久,沙浪辰再次进宫求见。 「让他滚!」 已回到寝宫的皇上不想见他,想到就是此人当着群臣之面,迫他不得不与大皇儿滴血验亲,令他的颜面都丢光了,他原本已无比狰狞的脸色,此刻更是透着一抹恨意。 太监退下,但不久又再进来禀告,「启禀皇上,静安王说他有要事求见,是有关国库之事。」 「国库?」皇上心思一动,莫非他知道朝廷缺钱,想主动献上钱财?他稍敛怒容,改口道:「让他进来。」 「遵旨。宣,静安王觐见。」太监宣召。 沙浪辰走进寝宫。「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静安王急着求见朕有何事?」皇上直接了当的问。 「臣闻知国库空虚,因此想献上五百万两给朝廷,以解燃眉之急。」 闻言,皇帝面露赞许。「静安王能有此心意,甚好。」 然而沙浪辰却接着说道:「但臣有一个条件。」 皇上旋即不悦的皱起眉。「你有何条件?」 「臣想以这五百万两换取宫中所藏秘药。」沙浪辰徐徐启口。 「静安王,你好大的胆子,竟胆敢觊觎宫中秘药,你不知那是宫里为皇族所准备的续命之物吗?」皇上勃然大怒。 「皇上莫不是忘了,臣亦是沙氏皇族的一员。」沙浪辰冷冷地提醒道。 「你……」 皇上才刚起了个头,沙浪辰便打断道:「国库空虚,若是没有及时挹注,军中将士的粮草若无以为继,届时只怕军心动荡,会引发乱事,皇上不怕朝纲大乱,危及社稷安危吗?」 「放肆!你这是在威胁朕?」皇上怒拍桌几。 「臣不敢,臣只是为皇上剖析其中利弊,以区区一颗秘药能换取五百万两,对皇上来说甚为划算,毕竟那秘药于皇上已无用,何不赠予臣?」沙浪辰注视这皇上,眸光深如寒潭。 「朕瞧你好端端的无伤无病,要那秘药又有何用?」皇上质疑道。 「臣自有用处。」 皇上面沉如水,心绪转了几番。事实上,原本宫里尚有三颗秘药,被他先后服下了两颗,其中一颗是他早年因生了场病而服下,另一颗是两年前服食,他原想藉此来改善逐渐衰弱的身躯,但果如太医所言,那秘药对大限将至之人并无用处,他仍日渐老迈体衰。 最后剩下的这一颗他打算留给下一任皇帝,作为紧急时续命之用。即使他颇为宠爱的四皇子伤重之时,他都没拿出来,此刻又岂舍得就这样交给沙浪辰。 突然想到什么,皇上的眼底闪过一抹阴厉,他开出条件,「你若将二十五座城池献给朝廷,朕就将秘药给你。」 「那二十五座城池是太祖皇帝封赐给臣的先祖,并立下血誓,自太祖皇帝以下历代帝王永世不得剥夺静安王之爵位及其所赐封地,皇上莫非想违背太祖帝留下的血誓吗?」 沙浪辰神色沉凛的接着道:「臣不敢如此不孝,违背太祖与先祖所立下血誓,若皇上坚持不将秘药赠予臣也无妨,请皇上忘了臣方才所言,臣告退。」他以退为进,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皇上情急之下喊住转身欲走的沙浪辰,提出另一个要求,「一千万两。」 这可是大盛王朝一年税赋所得。 沙浪辰毫不犹豫的颔首同意,「臣答应,请皇上即刻将秘药交给臣。」 老皇帝冷哼,「急什么,待你将一千万两兑现后,朕自会把秘药交给你。」 沙浪辰旋即朝外头扬声吩咐,「平三,将银票送进来。」 沈平三随即在内侍太监的引领下,手捧两只锦盒走进来,他恭敬的将锦盒摆一张桌案上,并掀开锦盒盒盖。 沙浪辰说道:「启禀皇上,这两只锦盒里共装了一百张十万两面额的银票,全是出自国内五大钱庄,见票即兑现,请皇上点收。」 他治下二十五座城池,商贸繁荣、百姓富庶,因税赋无需上缴朝廷,全归静安王府所有,在历任静安王的经营下,王府府库内存有数千万两的钱财,可谓富可敌国,早在他来都城前,便已吩咐总管备妥两千万两,以作为此次与皇帝谈判之川,因此皇上要求的一千万两,他当即便能奉上。 见他竟早已有所准备,皇上面露惊疑之色,立刻命令太监总管清点。 半晌后,太监总管禀道:「启禀皇上,两只锦盒共计有一千万两银票无误。」 「皇上,秘药可交给臣了吧?」沙浪辰冷黑的眼眸看向他。 在这一瞬间,皇上动了杀念,此刻他人就在自己的寝宫中,命人杀他就如反亨折枝,届时他再随便安个意图弑君的罪名给他……但在觑见沙浪辰朝自己投来的那深黑幽冷的目光时,皇上竟莫名打了个寒颤,旋即打消这样的念头,并命太监总管取来药交给他。 沙浪辰离去之前,不着痕迹的轻扬了下手。 一得到秘药,沙浪辰即刻离宫,准备返回莱玉城。 然而就在这时,沈平三收到邵印行的飞鸽传书,急忙来禀,「王爷,印行飞书来报,说王妃病重命危,拖不过三日了。」 闻讯,沙浪辰满脸惊怒。「本王临走前将王妃交给他保护,为何会如此?」 「王爷息怒,王妃的病就连陆大夫也无能为力。」沈平三替邵印行解释。 「即使此刻不眠不休星夜赶路,至少也要五日以上方可回城,如何来得及将秘药送抵王府。」 他用尽心机才得到的秘药,竟无法及时拿回去救赵如曦的命,沙浪辰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脸上全是恼恨忧急之色。 「王爷,属下愿即刻快马加鞭,将秘药送回王府。」沈平三自动请命。 「你能赶在三日内回到莱玉城吗?」沙浪辰厉声质问。 他千辛万苦的谋算一切才得到秘药,若是来不及……这一切还有何意义? 「属下……」沈平三无法回答,因为这根本是办不到的事,纵使能日行千里,也无法三日内赶回静安王府,最后他只能回道:「只能求王妃能再多等两日。」 沙浪辰急得五内如焚。「万一她没办法再等呢?该死!立即备马。」 即使明知无法在三日内赶回,但此刻也无其他办法,只能全力赶回去。 「是。」沈平三很快准备好马匹,一行人快马加鞭。 快点,再快点啊!沙浪辰拚命挥动马鞭,驱策马儿再跑快一点,这一刻,他恨不得能背插双翼飞回去…… 琬琬和芙蓉跪在床榻前,低声啜泣。 三、四日前,王妃突然吐出好多血,接着便昏厥过去,就连大夫为她施针救治,服了数帖药,都没能转醒,气息也越来越弱,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陆大夫,您快想办法呀,王爷还没有回来,不能让王妃……」邵印行在一旁急得跳脚。 陆大夫沉重的摇头叹气,「邵大人,老夫已尽力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王妃一昏厥过去,他便飞鸽传书给王爷,算算时间,这飞鸽从莱玉城飞抵都城,约莫需要两日,此时王爷应已收到他送去的急信在赶回来 的路上了,可即便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最快最快也要花上五日,但王妃恐怕熬不过今晚了,要是王爷来不及赶回来……他打了个寒栗,不敢想像后果。 就在这时,在床榻上昏迷数日的赵如曦缓缓睁开了眼。「王妃醒了、王妃醒了!」 首先发现的琬琬惊喜道,「陆大夫,王妃醒了,您快瞧瞧!」 邵印行闻声,赶紧拖着陆大夫走到床榻旁。「快,陆大夫。」 陆大夫上前为赵如曦号脉,须臾,他神色凝重的收回手,情况并未改善,王妃撑不过今晚。 赵如曦已知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终章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们不用再费心了。琬琬,扶我起来,我有些话想交代。」她的嗓音虚弱得几乎要听不清楚,更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坐起身。 琬琬强忍着悲伤,小心的扶她坐起来,拿了软枕塞在她腰后,让她靠着。 「邵大人,我恐怕等不到王爷回来了,请你告诉他一声,我很抱歉,也请他勿以我为念,我本不属于这里,也许离开以后,我便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这趟异世之旅即将结束,她并不在意死后会去到何方,唯一割舍不下的便是他了。 邵印行努力记下她所言,但却越听越迷惑。「属下不明白王妃最后所说是何意。」 赵如曦没有多做解释,只道:「你这么转告王爷,他一听便能知晓。」 接着她看向琬琬,「琬琬,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我和蓁儿相继离世,你一定很伤心,似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已走完我们的路,你却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当是为了我们,你也要努力保重自己,好吗?」 琬琬哭着趴在床榻旁。「王妃,求您别留下奴婢一人,奴婢不想离开您。」 赵如曦吃力的抬起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对不起,琬琬……」 她抬眸再瞅向邵印行,「我走后,麻烦邵大人替我多多关照琬琬,还有芙蓉,她们跟着我这个病弱的主子,实在没能讨到什么好处,我留下的那些首饰,就请邵大人作主,全分给她们吧。」她越说嗓音越轻,眼皮也沉重得快撑不住。 「王妃……」听到王妃也把自己放在心上,芙蓉忍不住泪流满面。 邵印行神色沉重的允诺,「请王妃放心,属下会照顾她们的。」 得到保证后,赵如曦放心地将眼皮缓缓阖上。 这时,大总管严泰神色匆忙的快步走进来。「邵大人,王爷的飞鸽传书到了。」 星夜急驰、不眠不休的赶了几日,沙浪辰带着满身风霜回到静安王府。 他神色急切的走进赵如曦所住的跨院,刚踏进门槛,便听见里头传来啼哭声,他震惊的停住了脚步,身子宛若被定住了似的,僵硬得无法动弹,胸口被一股巨大的悲恸填满,眼前变得一片模糊,连续几日几夜没睡的他,至此再也撑不住,砰的一声昏厥倒地。 随后跟进来的沈平三急忙上前扶起他,「王爷、王爷……」 寝房里的人听见外头传来的声音,有人出来察看。 「王爷回来了。」芙蓉欣喜的叫道。 邵印行也跟着出来,见状讶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爷昏过去了,快叫大夫过来。」沈平三神色急切的吩咐。 「快把王爷抬进房里,陆大夫就在里头。」不知是谁喊了句。 炮竹响后,沙浪辰幽幽转醒,他隐约听见耳旁传来陆大夫的声音—— 「王爷这是劳累过度才会一时昏厥过去,让他好好睡上一觉便无碍了,王妃无需担心。」 「多谢陆大夫。」 听到这道清澈中略带丝沙哑的嗓音,沙浪辰霍地睁大眼,看清眼前的人后,他猛不防伸手将人给紧紧抓住,一开口便无比霸道的命令,「赵如曦,本王不准你死!」 屋里的人,除了赵如曦之外,全都微微一怔,心想王爷口中所说的赵如曦是谁啊? 赵如曦绽唇轻笑。「王爷有令,我岂敢死。」她眉目含笑,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面颊上。 「你……」沙浪辰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你没死!」 她注视着他的眼神满溢着柔情。「是,我没死,全赖王爷用飞鸽传书及时送回来的药,救了我一命。」 那药果然很神奇,当时服下后,她的身子仿佛浸泡在温泉中,让已逐渐冰冷的身躯渐渐温暖起来,被毒药侵蚀得千疮百孔的体内,也一点一点地被修补,回复生机。 如此经过三日后,她仿佛脱胎换骨,重获了新生,虽尚未完全复原,但性命已无虞。 「还好总算赶上了。」沙浪辰惊喜又激动的将她拥入怀中。「方才回来,听见你屋里传来哭声,我还以为你……」 他之前也是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他人虽赶不回来,但若是用信鸽来运送秘药,就能在三日内赶到了。 因此便将秘药和信件小心塞进木管里,系于信鸽的脚上,让牠将药送回王府。 幸好秘药并不重,不会造成信鸽的负担,让牠能顺利的飞回来。 琬琬笑着解释,「先前奴婢们之所以哭,是因为见王妃总算清醒,一时高兴,忍不住喜极而泣。」 「原来如此。」当时一闻哭声,他误以为她已死,简直是肝胆倶裂。 心知王爷、王妃必有很多话想说,邵印行识趣的朝众人使了个眼神,寝房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人。 「辛苦你了。」赵如曦偎在他怀里轻声道,眼里和嘴角漾着甜笑。「只要你能活下来,再辛苦也值得。」 将她圈抱在怀里,沙浪辰素来冷峻的俊顔,此刻流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谢谢你。」她的胸口被感动填满,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一时却不知该由何说起,只能诚心的先向他道谢。 她的命是他所救,她会用她接下来的人生来陪伴着他。 「你是我的妻子,何需对我言谢,救治妻子本是丈夫所该为。」他无比认真的望着她,接着说道:「以后为我生个孩子吧。」 「好。」赵如曦面带羞怯答应。 「那现下先陪我睡一觉……」沙浪辰几日没阖眼,欣喜之下心情一松,浓浓困意便席卷而来,可他仍舍不得放开她。 「嗯,我陪着你,你放心睡吧。」她搂着他,两人亲密的相偎而眠。 就在沙浪辰离开都城的当夜,大皇子在天牢中自缢而亡,有人说他是畏罪自尽,也有传言指他是遭人谋害,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已无人再去查究。 因为翌日早朝时,皇上猝然倒下,驾崩宾天。 朝堂顿时乱成一团,因皇上未及立储,原本最受皇上宠信的大皇子又被查出非皇室血脉且已身亡,因此几位皇子和其拥护者为争夺皇位僵持不下。 直到半个多月后,静安王派来使者,表明支持五皇子登基为帝,并愿献上五百万两银子给予朝廷,有了静安王当后盾的五皇子,最终夺得皇位。 纷扰了半个多月的朝堂,这才结束了混乱,开启了新的局面。 尾声 【尾声】 一双小手趁着坐在桌前的男子不注意,飞快拿走一碗奶酪,一个转身,正想捧着奶酪溜走时,听见身后传来的冷哼声,小身子微微一僵。 「你手里拿了什么?」对于胆敢在他虎口下夺食的小人,男子的嗓音透着一抹冷厉。 「没有呀。」小人儿将好不容易抢来的奶酪藏在背后,慢慢转过身,可爱的小脸蛋上露出无辜的表情。 「当着我的面还敢撒谎!」男子横眉冷斥。 刚满四岁的小人儿被斥责,委屈的噘起小嘴,控诉自家亲爹,「娘说我可以吃两碗奶酪,我只是来拿回自个儿的分。」 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怜的小孩,父王老爱跟他抢甜食吃,只要是娘做的甜食,父王便要独占一大份,他能吃到的只有少少的一些。 像今天,娘才刚做好奶酪,父王竟小气的只分给他一碗,其余的就一个人霸占了,真是太太太可恶了,他实在气不过,才会想要抢回来。 「你只顾着吃甜食,饭菜都不吃了,父王不让你多吃,也是为了你好。」沙浪辰义正词严的驳斥,起身走过去要拿回那碗奶酪。 妻子今日做的奶酪很合他的胃口,但她只做了三碗,身为父亲,他自然应当分得两碗,能赏给儿子一碗已算不错了。 小人儿就像护食的幼兽,紧护着那碗奶酪,瞪大眼与父亲对峙着。 赵如曦进来看见这一幕,哭笑不得的走过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娘,父王想抢我的奶酪。」小人儿一见到娘亲,便可怜兮兮的向她控诉父亲的恶行。 看见妻子投来的质问眼神,沙浪辰理直气壮的表示,「麒儿甜食吃太多,正餐会吃不下,你瞧他都四岁了还不长个子。」 小人儿不服气的辩道「娘说这奶酪里有钙质,我可以多吃些,可以帮助我长高,所以允我可以吃两碗。」 见到丈夫眯起眼看向她,表情似在指责她偏心儿子,赵如曦想了想,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沙浪辰脸上登时露出惊喜,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你又有身孕了?」 她微笑颔首,一边悄悄挥手,示意儿子快走。 小人儿机伶的捧着奶酪赶紧溜出去。 沙浪辰此刻心情大好,没空再去理会奶酪的事,大手爱怜的轻抚上妻子的腹部,期待的道:「这胎定是女儿。」他一直很想要一个与妻子一样的女儿。 赵如曦眼含柔笑,偎靠在他怀里。「你怎么知道这胎会是女儿?」 「我有预感。」 她忍着笑没扫他的兴,当初她生麒儿时,他也预感说会生女儿,结果她却生了个儿子。 她虽没说出心里所想,但两人成亲数年,感情极好,早已心意相通,一看她的眼神,沙浪辰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略微不满地挑眉道:「这次我真有预感这胎会是女儿。」 「好,是女儿。」她没反驳他,脸上溢满灿烂的甜笑。 他与她十指交扣,素来冷峻的脸庞也荡开一抹柔和的笑意。「是男是女都好,我只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她是上苍给他最大的恩赐,将她从异世带到他的身边,他只求能与她相偕白首,其余的他不再多求。 赵如曦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她现在每一天醒来都无比感激上苍,将她带来了这里,她会一直守护着所爱,直到生命的尽头。 欲知还有哪些穿越古代、欢乐成家的精彩故事,请看—— *佟芯新月甜柠檬系列739我在古代有个家partii之《罪妻不下堂》 *风光新月甜柠檬系列740我在古代有个家partii之《宠奴不嫁狼》 后记 【后记 穿越时空百百种 香弥】 大家好,我是香弥。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之前在《恶女嫁皇商》的后记里提到,穿越的形式分为魂穿与体穿,这次则来聊聊穿越的时空可以简单区分为穿越到古代、未来,以及其他三种,而这个其他稍后再来做介绍。 先说穿越到古代,其中又可以分为有真实历史背景的古代,譬如阿弥的《嫁个古董夫》是唐代,《情缠桃花妃》是清代,以及虚拟架空的古代如《珍宝太子》、《凉凉当王妃》、《恶女嫁皇商》还有这本《王妃不圆房》都属于架空的古代。 至于穿越到未来也可以分为两种,其中由古代穿越到现代是一种,因为对古代人而言,现代算是未来,如阿弥的《家有大唐妻》、《我的娇妻我来疼》都属于这类。 另外一种便是由现代穿越到未来时空,不过这类的故事罗曼史小说里比较少。 第三种的其他类不属于今穿古,也不是古穿今,这类型的范围很广,譬如穿越到平行时空的,这是时空背景与所处时代相似,但相关发展和设定却有所不同。 还有穿越到兽人世界、修真世界、机甲世界或是其他星球等等,甚至还有穿越到电影、电视以及小说故事里的例子,其中穿越到小说里,又可以再细分为主角穿越到自己所写的小说,或是穿越到别人所写的小说。 这么多不同的时空背景,都是依据阿弥曾经看过的小说归类出来的,其中有不少非常精彩的故事。 有一本很有趣,内容是描述一位古代的小王爷,因意外魂魄穿越到现代来,附身在一位正在精神疗养院接受精神病治疗的男子身上,他住在疗养。 院里,又开口闭口自称是本王,结果自然更被人当成是精神病患者了,内容非常爆笑,书名是《疗养院直播间》,若不排斥bl者,可以找来看看。 最后来分享一篇朋友传给阿弥的笑话—— 某日,甲男向乙女告白,乙女却拒绝了他。 乙女:我喜欢一个人。 甲男追问:他是谁? 乙女有些不耐烦的回答:我喜欢一个人。 甲男想知道这情敌究竟是何人:那是谁? 乙女瞪他一眼:我说我喜欢一个人。 甲男坚持要问出答案:那到底是谁? 乙女火大了:你听不懂中文吗?我说我喜欢单身,单身就是一个人,你听懂了没有?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我在古代有个家partii之一《王妃不圆房》; 02、我在古代有个家partii之二《罪妻不下堂》; 03、我在古代有个家partii之三《宠奴不嫁狼》。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