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在无限流游戏是真大佬》 第一卷 第1章 第二精神医院01 【欢迎玩家陆枝来到无限流游戏,我是本场副本资质考核官7706】 浑身骨头疼得厉害,后脑湿漉黏糊,鼻息微弱意识模糊时陆枝听到了诡谲的电流声,从她脑海中传来。 【副本已开启!共有七位玩家!】 【请玩家在三天内探寻医院的秘密,探索进度达到60%即可通关!】 【注意!游戏中死亡即现实中死亡!】 猛地睁开眼睛,鼻间微冷的空气沁有浓郁的消毒水味,陆枝站在洁白明亮的医院走廊内,娇美的脸蛋上写满震惊错愕。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现在她又活了——掌心攥紧的手术刀划破她薄薄的皮肉,滚烫的鲜血和大脑神经的疼痛让陆枝兴奋! 几分钟前,陆枝还在温馨的糖水铺子里与真千金陆瑶进行并不友好的交谈。 甜腻的茶水被女人洒在脸上,发丝打湿成缕,陆枝及腰的长发和胸前湿漉漉的。 陆瑶得意咧嘴:“丧家犬真是狼狈。” 没等她继续嘲讽,陆枝无故起身。 只听一声巨响,布局清新的木制圆桌被用力掀翻,精致的甜点甜水淅淅沥沥砸在娇小可人的陆瑶身上。 白裙沾满红红绿绿的奶油,陆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向对面女人的眼眸里满是错愕和愤恨! “陆枝!我要杀了你!你霸占我的身份霸占我的家人霸占我的未婚夫!你要不要脸!” 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陆枝抿了口苦涩的咖啡,丝毫不在意浑身湿漉漉的甜味。 在真千金被认回来的那刻,陆枝却觉得压抑在胸口的郁结散了。 她热烈欢迎陆瑶回到陆家,但这不是她挑衅泼她甜水的理由,她是陆家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又不是狗血的狸猫换太子。 陆瑶把气撒在她陆枝身上,报复错了人。 睚眦必报,向来是陆枝毫不掩饰的乖张性格。 看着面前如同无能小丑的陆瑶,陆枝终觉无趣,她刚刚起身,身后猛地传来强烈的推背感。 脚下的楼梯踩空,瞬间失重的陆枝在陆瑶充满恶意的目光下重重从高处的楼梯滚下,后脑狠狠砸在凸起的地板上。 她要死了…… 弥留的意识飞速回顾陆枝可笑又可怜的上半生,被陆家控制欲极强地监视,她活得压抑,内心世界和精神状态甚至逼至疯癫的边缘。 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死了,陆枝嘴角扬起疯狂的笑,谁知会被无限流游戏选中。 大脑神经兴奋地跳动,陆枝骨子里的顽劣和疯狂开始显露。 既然给了她这么个机会,不好好握住,她怎么有命爬出去找陆瑶好好算账。 大脑飞速运转,陆枝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去寻找所谓的队友。 稍稍抬脚走了一小步,走廊深处的炽白灯管逐个爆裂。飞溅的碎片横扫四周,黑暗自远方吞噬而来! 刺骨的阴冷气息顺着脊骨爬上后脑,鲜血直流的手掌收紧,锋利的手术刀被陆枝横放在胸前。 作为陆家的千金,她从小接触的课外课程忙到晕头转向,其中不乏有防身术与散打等用来自保的手段。 甚至长刀等冷热兵器陆枝都有接触。 秀发被整齐地盘在脑后,垂在耳侧的发丝无风自动。 有东西,爬上了她的后背,顽皮又好奇地对着她的鬓发吹气。 脊背上传来阴冷的风,逐渐变重的重量让陆枝不住蹙眉。 美眸微眯,削铁如泥的白刃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亮痕,在视觉丧失的前提下,陆枝准确地挥向自己脖颈后。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耳畔响起,划过耳膜,让陆枝有片刻的耳鸣。 声音消失后,如疽附骨的愤恨视线仿若一把刀,寸寸凌迟在陆枝身上,她若无所觉地再次挥手。 身后那东西不知因为什么,终究还是怕了。 浓稠的黑暗吸附在赤裸在外的皮肉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散去,白光重新充盈在整个走廊。 陆枝垂眸看向手指间的手术刀。刀刃出现明显被腐蚀的痕迹,要不了几下,这把刀便废了。 能被物理击中,要么那东西不是鬼,要么这把刀能攻击到鬼魂。陆枝更倾向第一种可能。 刚收起手术刀,脚下地板发出剧烈颤动,陆枝似有所觉地回头,看清疯狂朝自己飞奔而来的人潮时,瞳孔瞬间瞪大。 人潮最前面,是个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青年,最惹人注意的,他有一头耀眼的红发,跑动间似极了炸在空中的太阳花。 青年也注意到了她,胆怯焦急的神色褪去,激动地朝她挥手,咬牙冲过来。 陆枝二话不说扭头就跑,看得青年满头黑线:“跑什么啊!” 陆枝无奈翻个白眼。不跑等着被他牵连? 跟在两人身后的人潮逼近,也让她看清了这些人——全是医院的病人,只是精神看起来不太正常,神神叨叨的。 “大蘑菇在跑!我要吃大蘑菇!” “我是天才!我是天才!” “不要杀我!呜呜呜!妈妈救命!我一定会听话的!” “......” 两人闹得动静很大,终于把其他楼层的人吸引了上来。 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忽然闪现出一群医生,他们神情木讷,凶狠地瞪着闹事的两人,眼中的垂涎和激动令青年头皮发麻。 为首的男医生长相清隼,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伸手死死扣住陆枝的手腕:“这是怎么了,陆医生,你上班第一天就闹出这么大动静,等会好好到我办公室里解释解释!” 男人油腻垂涎的目光如恶心的鼻涕虫,从她粉嫩的薄唇流连到白嫩纤细的脖颈上,深色的粗大长舌舔过嘴角。 没想到副本中的文弱医生手劲这么大,陆枝挣扎两下便果断放弃了,她的目光掠过面前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突然沉默不语。 落在他们眼中,赫然就是一道肥美乖巧的晚餐。 男人笑得越发和善,嘴角咧到耳后根,红血流下:“我相信陆医生不会让我失望的。” 说罢,便不再看陆枝,扭头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神神叨叨的病人,愤怒的整张脸开始扭曲狰狞。 导致这场祸事的罪魁祸首已经伪装成其中一员,傻呆呆地冲着灯泡傻笑,嘴角口水直流。 记仇的陆大小姐怎么会放过这家伙。 刘玉溪正装傻充愣地吮吸自己的大拇指,突然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头皮发麻的瞬间汗毛耸立。 以为是npc发现了他,刘玉溪索性破罐子破摔,扭头咬牙扎进人海中,搅动混乱的人群。 “呵!真是不服管教的病人!难为你们的家人把你们送进来,院长真是心善!” 为首的李医生眼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赞颂起医院院长那叫一个疯狂虔诚,如同步入传销组织般狂热。 “院长神人!院长赐予众人新生!” “院长神人!院长赐予众人新生!!” “院长神人!院长赐予众人新生!!!” 第一卷 第2章 第二精神医院02 暗搓搓收回冷眼的陆枝不动声色地把他们眼中的眼神收入眼中,心思百转。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几乎要将房顶掀了。 这院长肯定有问题! 默默把这事记心底,陆枝面上佯装惊恐害怕的样子,泪眼婆娑地瞪大眼睛看着狞笑的李医生指挥身后的其他医生去捉那群闹事的病人。 他垂下头,脖颈异于常人地折成直角,十分喜欢陆枝现在可怜又美味的气息,痴迷又恶心地在她脸跟前深深嗅着。 趁这个工夫,陆枝余光瞥到他挂在胸前的工作证—— [第二精神医院 姓名:李志成 职位:心脏内科医生 编号:a125] 从李医生口中得知她也是医生,可除了白大褂,陆枝并没有在胸口处看到工作证,口袋里除了把手术刀,空空如也。 显然,李医生也注意到了这点。 他的目光越来越馋,仿佛下一秒便会张开血盆大口,把陆枝整个吞进肚里。 李医生笑得古怪,手指油油地摩挲陆枝白嫩细腻的手背:“陆医生,员工守则第一条:医生必须佩戴工作证;陆医生真是粗心啊。” 说着,他手下力度越发重。 强烈的拉扯让陆枝脚下趔趄,她被急不可耐的李医生强硬拉着进了走廊深处的办公室。 房门被男人重重关上,屋内白炽灯再次闪动,危险的气息弥漫在静谧的空气里。 进屋的那刻李医生便松开了陆枝的手腕。 她后背贴着冰冷的房门,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哪有半分的惊恐胆怯,锐利的视线扫过漆黑的室内。 黑暗似由不同大小的粘腻圆球组成,陆枝嫌恶地蹙眉,警惕拉满,那颗飞速跳动的心提到嗓子眼。 到现在陆枝还记得逼近死亡的滋味,她不怵死亡却想拼命地活下去。 这是个陌生的世界,陆枝心底的蠢蠢欲动猛地窜高。 室内静悄悄的,粗重的喘息声仿佛李医生不多时就要窒息而亡。 清晰可闻的吞咽声听得陆枝握紧手中的手术刀,脑中疯狂盘算反杀他的可能。 从李医生口中得知她没了工作证,肯定凶多吉少。不如极限反杀。陆枝兴奋地眯起眼睛,眼尾上挑。 鼻间倏然萦绕腥臭的甜腥味,刺眼的红灯亮了! 陆枝不敢闭眼,即使眼中水雾横生。 她目眦欲裂地瞪大双眼,也就看清了被捧到嘴边的白盘子。 盘子容量很大,里面摆放的东西血淋淋的。陆枝脸色惨白一瞬,随即调整过来,一言不发地看向已经发生异变的李医生。 清隼的男人浑身血淋淋的,染血的白大褂深红,脊背冒出张牙舞爪的湿漉触手。 他的嘴巴被撕裂,锋利的口器凸出。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竟长在额头。 腥臭的唾液从他嘴角流下,在空中扯出银丝,看得陆枝飞速地蹙眉又松开。 李医生自诩笑得和蔼:“陆医生,我真的好喜欢你,和我一起留在第二精神医院效忠院长吧!你会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 说着,他不忘抬起长满突刺的手臂,把盛有血淋淋发黑内脏的白盘推到她嘴边,猩红的眼珠里满是期待和催促。 “你不喜欢?”李医生没瞧见他料想中的画面,威胁般俯下身,身后的触手甩得作响,屋里一片狼藉,“陆医生白白嫩嫩的肉看起来美味极了,我想陆医生是个聪明人。” 这点陆枝不可置否,她确实是个聪明人。 白嫩的手摸在滑腻腻的内脏上。 在李医生急促呼吸,面红耳赤的目光下,她拿起了那团被不明原因粘在一起的血团。 “好孩子!快吃下它!” 李医生神情激动到癫狂,眼底藏匿很好的垂涎和凶狠在此刻倏然流露,被时刻保持警惕的陆枝精准捕捉。 “好啊”,陆枝看似毫不知情地笑笑,下一秒,手下方向一转,狠狠地塞进李医生长大的口器里,“这好东西你要不要啊?” 得逞的小女人笑得乖张。 手中的手术刀借巧力插进李医生瞪大的眼睛里,如爆破的西瓜迸溅出血花。 李医生没想到,到嘴的鸭子还能当场飞了! 胸腔内的怒火丛生,双眼被锋利的手术刀戳瞎,目盲的他只能通过红外线传感器,捕捉陆枝的位置。 雪白的墙壁开始褪色,猛然间,血水自墙角沁出,眨眼淹没陆枝的脚腕。 手中的手术刀被她耍得起飞。 雪白的白大褂上溅落星星点点的血花,灵动狡黠的黑眸中闪过兴奋到极点的疯狂,朱唇顽劣地勾起。 真正的猎手出动了。 ** 房门自内而外地被打开,骨嶙嶙的大腿从血泊中艰难向前蠕动。 就在他即将跳出房间的前一秒,一只白嫩的手准确地握住了脚踝骨,毫不留情地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中。 脱下橡皮手套,干净的指腹蹭下迸溅到脸颊的血滴,陆枝脱下的血色大衣罩在那堆面目全非的马赛克上。 洁白的后背被一道深入骨的伤痕破坏了美感,自肩膀一路爬到后腰窝,皮开肉绽,向外渗着血。 疼痛的滋味让陆枝精神越发亢奋,她猛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收回发散的思维,她重新翻找出干净的衣物,暴力撕开布条,简单粗略地缠绕在受伤的身上,换上崭新的工作衬衫和白大褂。 脖颈也被该死的东西划伤,陆枝如法炮制,将简陋绷带细细缠绕在伤口处,末了还不忘系个蝴蝶结。 蔓延到腰际的血水消失殆尽,房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洁净,连脚边那团被血衣盖住的肉团也消失了。 这里并不是李医生的办公室——拿起办公桌上的照片,陆枝意外挑眉。 精美的相框中赫然放着属于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看起来神情癫狂。 几分挣扎的神情出现的诡谲违和,瞧起来令人不适蹙眉。 陆枝瞧了一眼便要放下。 没曾想相框从指尖脱落,重重砸在地板上。 玻璃片碎得四分五裂,照片从框内溜出。 陆枝俯下身捡起,翻转照片却被照片后的一串黑字惹得嘴角微抽。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数学题,这东西真的不会显得奇怪吗? 【如图,哪个字母能填在问号完成谜题? cld f?b eye】 【在做医生前,我曾幻想成为一名计算机工程师,十进制是最美的计算机语言】 题目下面,是一条看似无厘头的遗憾发言,可陆枝不这么认为。 先解题,陆枝沉吟片刻,果断写下:l。 每行中心字母的位置号是左右两字母位置号的乘积。 c*d=3*4=12; f*b=2*6=12; e*e=5*5=25; 在计算机中,大写字母l对应的十进制数字是76! 虽然不懂这76会用在哪里,陆枝照旧记在心底。 在办公室内翻找了圈,陆枝找出她的工作证和一本上锁的日记本,通过物理破坏无法打开,只能找到钥匙。 第一卷 第3章 第二精神医院03 从办公室里出来,陆枝已然换了副模样,挂在胸前的工作证随着她的走动左右摇曳。 这次倒没让她费心思找人,刚坐电梯下到一楼,出了电梯抬眼便注意到围聚在茶水间的五人。 陆枝走动的步子一顿,蹙着眉再次数了遍,依旧是五位玩家。 难道有人在短短几小时内就死了?! 她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自诩不是好人的陆枝喜欢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享受逼近死亡的欢愉,但她骨子里还是人,有感情的人。 抿紧唇瓣,陆枝收整好情绪,脚下生风的同时时刻关注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她闪身钻进茶水间。 “都到齐了。” 为首的男人鼻梁上架着斯文的黑框眼镜,温文尔雅的气质不难看出他的职业。 夏文君推了推黑框眼镜,身上的病号服反衬他气质出众,在玩家中尤为显眼。 站在他身侧的肌肉男粗粗哼了声,瞥向匆匆赶来的陆枝,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和轻视。 这种柔弱的女人最会拖后腿了,最好就是找个合适的时机,然后…… 对恶意目光特别敏感,陆枝猛地抬眸看向肌肉男,黝黑深邃的眼眸深不可测,骇人的模样让肌肉男眉心重重一跳! “看你老子!所有人都等你个废物,干脆和那个男的一起死了算了!” 肌肉男脾气暴躁,忍不住暴躁的脾气,大石头般的拳头扬起,狠狠就要砸向陆枝娇美的脸蛋上。 周围的玩家纷纷抱胸看戏,看向陆枝柔弱的身体和娇嫩的脸蛋,心里不免也带上几分瞧不起。 在场的新人很少,除了最先心态破防,想要跑出医院被猎狗撕咬致死的新人男玩家,就眼前陆枝瞧起来最弱不禁风。 这种人,如果有点良心都不会主动牵连他们,他们也不会主动提出带着个拖油瓶。 “砰!” 硕大的拳头堪堪停在陆枝眼前不到半个手肘长度的距离,裹挟的冷风拂起她鬓角的碎发。 镇定自若的女人微微勾唇,潋滟的眸子骤然变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扭动肌肉男的拳头。 她仅用一掌便接下了肌肉男重重的一拳! 虽然有试探的成分在,但在场的人渐渐收了轻蔑的心,面上不露山水。至于心里怎么腹诽她,陆枝也不在意。 健硕鼓动的肌肉上青筋暴起,肌肉男没想到看起来脆弱的女人居然有如此蛮力,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黑脸红得发紫。 终于,肌肉男憋不住了,他先开口求饶:“没想到你挺厉害——嘶!” 陆枝不满,肌肉男憋屈地低头道歉,她这才淡淡松手。 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发颤,发麻的手腕上筋脉有些错位,她面不改色地笑眯眯,舌尖被她咬出血也不吭一声。 杀鸡儆猴这招很有效,至少这些所谓的游戏老玩家不会再光明正大地算计她的命。 “好了好了,王子乐你玩笑也要有度”,夏文君这时候跳出来和稀泥,“没吓到你吧,你也是医生,为什么你有工作证?” 他转移话题很生硬,陆枝也没把他的话放心上,随口说了句在办公室找的。 一时间,王子乐和夏文君的表情如同打翻了的调色板般精彩。他们互视一眼,随即错开,这下对陆枝彻底服了。 王子乐被传送到大厅一楼的时候,被走廊推车的护士抓了个正着,发疯似的追了他整整十分钟,还是他使用小计才躲了过去。 偷摸出去遇到了夏文君,也知道了所谓的员工守则——一本小册子。 【员工守则第一条:必须佩戴个人工作证!若发现未佩戴者,即视为伪装入侵者,发现后立刻绞杀!】 【员工守则第二条:请不要在午夜后离开员工宿舍,否则夜班巡视者视为入侵者,发现后立刻绞杀!】 【员工守则第三条:请每天午夜赞扬院长的神伟!出现神迹不要惊慌,那是院长认可你的忠诚降下的奖励!】 守则内容就三条,小册子落到陆枝手里,她迅速又细细地记下每一条内容。 在员工守则后面一页,是一张医院精简的布局图——一楼服务大厅,二楼诊断教研等室,三楼住院病房,四楼是院长办公区。 到现在,一切明了大半。 在第二精神医院出了问题,导致这里怨气颇深,因而被无限流游戏凝聚成一个副本。 这些都是夏文君告诉她的。 “那个”,躲在几人身后的刘玉溪站了出来,“抱歉不久前连累你了。” 陆枝高冷颔首。 没事,心胸宽广的大小姐怎么会计较,毕竟他也帮她把其他怪物医生引跑了,一报还一报。 除了王子乐和陆枝是医生的身份,夏文君,刘玉溪是病人,杀马特少女和孤僻中年男人一个是护士,一个是后厨。 几人商量好在晚饭前再到茶水间互换找到的线索后便一哄而散。 陆枝毫不费力地甩开身后跟随的小尾巴,决定先从病人和药品那边下手。 对了,她还需要找到日记本的钥匙。 留了个心眼的陆枝没告诉他们自己手中有陆医生的日记本,想必各位玩家在医院中都有贴身记录的东西,看来个个也不是傻白甜。 陆枝气质出众,微弯的猫瞳里闪着细碎的光,瞧起来平易近人极了。 她是个惯会伪装的,扮演起医生游刃有余,甚至在遇到紧急情况都能巧妙应对。 一楼服务大厅内来往挂号的人很多,陆枝粗略地扫过去,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细微的不同。 挂号处有扇高大的玻璃墙,在科技发达的医院里还用传统人工挂号服务,这点有些可疑。 为了更准确地观察,陆枝寻了个借口,把挂号处的工作人员支开一位,自己光明正大地盯着,美名其曰帮工。 一开始陆枝是不会,但她学习能力超强,过目不忘的本事发挥极佳,磕磕绊绊间还真就让她顺利地顶替了位置。 手下动作不停,余光瞥到一旁工作的女人眼底突露惊喜的贪婪,陆枝不动声色地挑眉。 她的目光越过玻璃窗掠向外头一边,待看清挂号看病的一对父女身上洗到发白的衬衣时,陆枝脑海里浮现出可怕的想法。 这种想法有待落实,陆枝不敢轻易妄下结论,耐着性子继续观察。 在那对贫穷父女的身后,是一对母女,她们姿态轻蔑却又因什么原因乖乖地排在看不起的穷人身后。 甚至,雍容华贵的妇人毫不掩饰她对穷人的嫌恶,葱白的手在鼻前扇动,嘴里嘀咕着:“真是恶心……要不是……我才不要在这里……怎么还没排到…” 第一卷 第4章 第二精神医院04 医院里声音嘈杂,加之玻璃窗有些隔音,陆枝一时还真听不清那妇人嘴里在嘟囔什么。 陆枝没有心急,这会儿她着重留意妇人和工作人员之间的眼神交流,也就没错过工作人员收下妇人悄悄推出的钱币。 “都好说都好说,您拿着单子去二楼的神经科找付主任,他会告诉您排号的,夫人。” 对穷人嗤之以鼻,厌恶瞧不起;对富人哈腰献媚,说话都不自觉软了半分。 得到丁点线索的陆枝没多待,和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颔首示意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挂号房。 她想,她大概需要冒险试试,看能不能偷出打在单子上的信息。 陆枝有种冥冥中的预感,这绝对是个大突破口! 循着钉在墙上的号室和门牌号,陆枝一路摸到了神经科。 神经科单独在一栋楼,中间由看似坚固又感觉没那么坚固的大铁桥通道相接壤。 路上来往的医生和护士越来越少,陆枝走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怕自己突兀的到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脚尖轻轻点在铁皮上,噔噔噔的脚步声消散在风中,以常人的耳力根本察觉不到。 奈何游戏副本中的怪物都是顺风耳,就在陆枝跃到铁桥对面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你是哪个部门的医生?来这里做什么?” 女医生似乎没见过陆枝,一时间怀疑打量与垂涎欲滴的神色同时浮现在脸上,嘴角的口水快兜不住。 陆枝缓缓转过身,笑容可掬地朝她颔首打招呼,指了指自己的工作证:“我来神经科拿着药,那些小东西又不乖了,总是想着跑,我觉得是时候加大药量了。”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般,那么她此刻的说辞可谓是滴水不漏,甚至成功打去了内部。 陆枝也没指望她一次性猜对事情的小部分真相,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残破的手术刀从掌心被推出,在空气中散发着寒意。 心脏紧张地跳动,陆枝都怕这声音之大被女医生听到,进而坐实了她的可疑。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女医生面露遗憾地收回蠢蠢欲动的口器,走到她面前把手中的单子本塞到陆枝怀里。 走前,她又定定盯住陆枝看了半晌。 末了轻轻拍了拍陆枝的肩膀:“吓死我了,你知道上午有伪装者混进了医院,原谅我对你的怀疑。” 她指了指厚厚一叠梳理整齐的单本:“帮我把这个送到付医生那里,我还有点事。确实要增大药量了,你的提议很不错。” 目送女医生离去,陆枝这才正式打量眼前的精神科大楼。 地板依旧是刺眼的洁白,走廊一侧窗明几净,用铁丝和刺网完全裹住装有防盗网的窗户。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太阳照不进大地,也照不亮整个精神科,压抑在心口的烦闷让陆枝呼吸有些难受。 很奇怪,她不该有这种反应才对...... 右侧的墙上更是骇人。复杂混乱的抓痕在雪白的墙上留下深深的划痕,扑面而来的绝望和窒息如高浪击打心头。 头顶的天花板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陆枝打算先找个工夫翻阅手中的单本。 她脚下步子刚扭,忽然感受到强烈的目光正灼灼地凝视着自己! 陆枝心里咯噔一声,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蠢蠢欲动的心瞬间被凉水浇得透心凉。 谁能想到,去而复返的女医生居然是在炸她! 要是陆枝真的拿着单本去了隔间等地查阅,大概率会直接被怪物化的医生啃得渣渣不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颗血淋淋的头。 心里腹诽npc的警惕,陆枝却也没歇下偷看的心。 这是最好的机会,敌人把陷阱放到嘴边,哪怕是块毒肉,陆枝都会大胆地想方设法吃到嘴里! 就在陆枝绞尽脑汁思索如何甩开身后的大尾巴狼时,前方的走廊出现了骚乱。 “救命!放我出去!我只是感冒了,为什么要安排我住院!还要强制给我扎针,让我吃药!”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唔!” 发疯的男人目眦欲裂,浑浊的眼球爬上浓浓的红血丝,大声呵斥发狂间,脸上暴起的青筋让他看起来神经兮兮,面目可憎。 他身上的病号服染了不少血,手中紧握的碎玻璃瓶锋利无比。 男人瞧起来无助绝望到极点,掌心被玻璃片陷入血肉里,滴滴成线的血珠在他褶皱的病服上绽放血红的花。 “来啊!既然想着让我死!那干脆都别活了!” “我不要再吃药了!我不是神经病!我没有人格分裂!我不会害人!你们放过我吧!” 说着说着,男人眼中流出血泪。 看着围堵在他身边却迟迟不敢上前的医生护士们,隔岸观火的其他病人纷纷对视,反抗的心猛然拔高! 然而,并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从远处走来的医生文质彬彬,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含笑,似乎对病人突然发病的痛惜与无奈。 他叹气摇头。 皮鞋点地发出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成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那些心慌的医生和护士们仿佛看到了他们的主心骨、定海针,目光灼灼地望向走来的医生。 “付医生!病人发病了!有严重的巴尔维症候群!” “付医生!要不直接送进手术室吧,他的危险性和破坏力您也看到了,刚好挂号的催!” “……” 原来,他就是精神科的付医生。 陆枝的表情变化只在一瞬,这时候她不该远远看着不上前。 好在距离很远,陆枝发挥充分的演技,身后尾随的女医生也绕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神色匆匆地赶过来。 没想正面硬刚的陆枝只能做好全面的准备,打起精神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她是新应聘的医生,也大概了解这家丧心病狂的医院正在做违法的勾当,陆枝稳住在胸腔内狂跳的心脏。 “付医生!”陆枝假装体力不支地撑着膝盖俯身,在男人看来时猛地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是新应聘的医生,今天来神经科开药,前面放置的药物因加大用量耗光了。” 那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与现场紧张血腥的画面格格不入。 垂在衣袖下的手不住攥紧,陆枝在这一刻,猛跳的心倏然平复下来,任人挑不出错。 前厅的紧急情况的确需要中转医生帮忙接应,陆枝没放过一丝一毫的细枝末节。 付医生的目光如炬,定定瞧了会儿陆枝逐渐泛着火烧云的脸颊,忽地扬唇:“陆医生是吧,请不要把私情放在公事里,这是大忌。” 听到这句话,陆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他信,管它什么大忌小忌,好用就是好忌! 跟在她身后的女医生好像也放下了怀疑。 “我杀了你!都给我去死吧!!” 第一卷 第5章 第二精神医院05 精神崩溃的男人环顾四周,很快便把主意打到了众星捧月的付医生身上。 他瞧起来权位极高,哪怕拼死一搏也要把这个罪大恶极的医生给杀了!! 随着他大声怒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玻璃片刺破血肉,扎穿掌心,被女人奋力挡住。 痛!果然替人挡刀的滋味不好受到让她想扭头就宰了付某人! 陆枝咬牙切齿地把这笔账记在了付医生身上,她以后要讨回来! 据陆枝的观察发现,医生不会轻易在病患或者护士面前露出怪物的真身,不然在男人发狂的瞬间,他们便可直接手撕了他,哪里还用得着处处受阻。 于是,陆枝想到了偶像剧中的笨方法,她要受伤,想办法混进陆医生的办公室! 眼下最好的机会来了。 果然,看到女人因喜欢而保护付医生甘愿受伤,女医生眼底的最后一点怀疑也消散了。 没人比他们这些注射试剂的家伙更清楚,肉身对他们来说是弥足的珍贵。 哪怕擦破点皮,都够让他们疼惜好几个月,甚至可能换套皮,捧着供起来。 “哈哈哈哈哈!” 被一拥而上的护士死死压住,男人对周围医生发怒前面沉如水的脸色视若无睹,放声尖叫大笑。 尖锐的笑声让周围的人不住蹙眉,捂着滴血不断的手掌,被挪到安全外围的陆枝收起脸上的痛楚与娇弱。 盈盈泪珠挂在睫尾要掉不掉,楚楚可怜的小脸面无表情地绷着,瞧起来诡谲违和。 没人注意到她的神色,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地争吵男人的去留。 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死亡的结局,男人也不挣扎,如同上岸瘫死的鱼,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盯住地板出神。 他被剥了魂,提线木偶般等待接下来购买他的客户的命令要求。 “付医生!把他送到地下一层吧,他闻起来并不甜美!” “对啊对啊,小陆都受伤了,干脆让小陆去送,还能让院长大人帮她看看。” “小陆还需要抓药去前厅,付医生快点做决定吧!” “……” 光是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言论,陆枝就有些头疼,真难以想象整天面对这些的付医生,精神状态如何。 想想也是,无限流游戏由怨念产生,里面的npc精神不正常也是应该的。 提及到救助自己的陆枝,付医生这才撩起眼皮,偏过头看向乖巧等待他的新医生。 她长得很娇弱,也不知道这身皮是她原生的,还是换来的。 瞧她虚弱的模样,想来皮下的真身也不是多厉害的角色。 被泪水浸湿的眼尾薄红,可怜兮兮的猫瞳在他望过来时闪过一抹羞涩与欣喜,巴掌大的小脸在灯光下白到透亮。 目光不着痕迹地再次扫过她的工作证,付医生笑得温柔。 他的眼睛看向陆枝,话却对着周围等待他下令的医生护士人员道:“先送下去吧,今晚就做手术,不能让他危害到其他人的健康。” 说罢不理会身后凶光毕露的其他人,付医生站到陆枝身侧,疏离又温和地让她抱着染血的单本跟在他身后。 成功混进办公室的陆枝,在关门时抬眸望向远处喧闹的走廊,目光沉沉。 付医生的办公室很整洁也很简约,除了满柜子的书和放在窗台前的鱼缸,看不出任何生活痕迹。 “坐。” 招呼拘谨的小女人坐下来,付医生没在意被她放在办公桌上的单本,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药箱。 人皮,要细心对待,容不得一点马虎。要是白天在医院被病人看到真身,死的可不止她一位。 陆枝的伤口有些狰狞,皮开肉绽的厉害,翻上来的皮肉下是鲜活的芳香。 付医生也清晰地嗅到了那股香味,但他没有多想——第一天新入职的医生在褪去人骨的同时,不会轻易改变他们的血肉。 因此,这芳香对他很有吸引力,付医生也没有怀疑陆枝真实身份,但他依旧没放下警惕心。 冰冰凉凉的碘酒浸染棉签,被细心涂抹在伤口处,止不住的血哪怕轻轻按压都会涌出一大片。 钻心的疼硬生生忍住,陆枝眼角的泪止不住了,真的太痛了!! 痛到她想一拳打爆伸到她手边的狗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医用绷带的一边,缠绕住没有进行缝合的伤口,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做起来赏心悦目。 陆枝没那心情,她渐渐发现付医生格外注重她的伤口……不,正准确来说,他眼中的疼惜不对她这人,而是她的皮肉? 这一发现让陆枝有些毛骨悚然,没想到他们不仅馋活人的器官,还馋人血人肉。 指腹下轻微的抽动惹得专心处理伤口的付医生抬眸,他看向她的目光明显少了几分炽热的怜惜。 付医生:“没事的,等时间到了,我亲自带你下去挑个皮,你喜欢柔弱的长相?我让下面的人帮你留意点。” 殊不知,付医生口中的安慰让陆枝如遭雷劈。 原来连人皮,他们也都要的。 急促的呼吸乱了几分,付医生狐疑又自认猜透她心思,不禁勾唇浅笑,止血棉放了一片又一片,总算止住了血。 病人闹事的缘故,付医生在办公室没多留,也没空翻阅桌上的单本,匆匆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后出了门。 前一秒门刚关上,后一秒陆枝已经闪身站在了墙边。 垂眸看向自门缝间钻入室内的阴影,陆枝心里清楚,付医生怕不是也是个鸡贼的,居然在门口等着她搞小动作! 这时,远处传来了高跟鞋点地的声音。 飘忽的声音几乎瞬间便让陆枝想起了那位富人母女。 女人的话听起来有些谄媚:“我们馨儿的心脏……钱好说的,钱好说的!!” 付医生和妇人走远了,陆枝只捕捉到“心脏”的字眼。 眼前浮现被桎梏住的男人,陆枝暗暗握紧拳头。 非法走私活人器官,黑心医院真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可言! 又在房间内安静坐了会,陆枝这才轻手轻脚地绕到桌前,用完好无损的右手翻动桌上的单本。 位置是她经过简单测量放好的,但为了不被看出点什么,陆枝没有选择把它捧起来阅读。 单本内的账单和用户信息很多,很多圈红的字眼落入眼中,看得陆枝心里直窝火。 【2050.3.4——完好不排斥两肝(完成交易)】 【2050.3.19——轻微产生排斥一肾(完成交易)】 【2050……】 数不胜数的交易记录和金额之庞大让陆枝冷汗直流。 她扫了眼放在桌上的日历摆件,今天的日期年月份是——2056.5.6! 走私器官贩卖的交易持续了六年甚至更多,无法想象没权没势的穷人该如何探寻真相,还他们的孩子一个真相。 第一卷 第6章 第二精神医院06 就在陆枝微声梳理线索的时候,每位玩家的脑海中皆响起游戏系统冰冷的声音: 【叮!恭喜首位玩家解锁线索40%!】 而陆枝耳畔又多了一道声音:【玩家陆枝解锁线索进度位居第一,游戏通关后,积分将翻1.36倍!】 40%? 陆枝略微苦恼地蹙眉,手指摩挲染血的纸张页脚。 第二精神医院不止做了黑心违法的走私人体器官交易买卖,还做了其他危及社会甚至全人类的事情。 联想到医院医生和护士的凶狠变异,陆枝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真相的边角。 猜想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快到她根本抓不住那条小尾巴。 现在才游戏的第一天中午,陆枝稳稳心神,决定在精神科大楼转转。 推开门,走廊内空无一人,连护士都没有。 不紧不慢地向前走,陆枝四周打量着,注意到这层的病房上都写有编号c。 病房门上写有密密麻麻的诅咒字迹,陆枝凑上前,指腹轻轻摩挲。 是干涸的血迹,红到发黑,弥漫着还未彻底散干净的血腥味。 钢铁皮门被房间内的病人用指甲挠得吱吱作响,陆枝头皮发麻地咬紧泛酸的牙根。 门上只有一小块不足巴掌大小的窗户,方便医生们时刻注意病人的发病情况。 耳尖微动,陆枝猛地扭头,鹰隼般锐利的黑眸望过去,眼中的冷意让来人脚步一滞。 夏文君面不改色地上前,抬手间宽大的衣袖上移,陆枝的余光瞥见他冷白的手腕上扎眼的刀痕,暗暗挑眉。 “怎么样,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陆枝的目光晦暗,夏文君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落在手腕上,轻声询问道。 陆枝:“空手套白狼?” 闻言,他轻笑:“怎么会,陈可可在药房发现了许多违禁药品,海外偷渡过来的,大多是精神药品。” 这确实是条重要线索,与陆枝现在的想法不谋而合,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想—— 第二精神医院表面上是主要治疗精神病症方面的正规医院,平时也有急诊室为小感冒等流行性病症治疗,价格亲民,瞧起来为各阶层的群众考虑。 背地里,医院里所有的医生护士与院长狼狈为奸,压下穷人的身体,每天强制给他们扎针,喂控制精神的药品。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从海外走私进来,国家明令禁止的! 过不了几日,恶意诊断的病人开始出现了各种精神问题,每日在怀疑和暴虐中丧失理智。 思索只在一瞬,垂下的长睫遮住眼中的明明灭灭。来人诚意十足,陆枝也不废话,告诉她的发现。 “这么说,晚上我们必须下去,我的直觉告诉我,下面绝对有重大发现!” 在听到发疯的男人在今晚就会被运到地下一层,所谓停尸的地方时,夏文君眼睛忽地一亮,压制的嗓音带着几分尖锐。 陆枝不置可否。 两人决定分开搜查精神科大楼,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背地里都怕对方成了自己的拖油瓶。 瞥了眼夏文君匆匆离开的背影,陆枝刚转头,就对上玻璃内一双猩红的眼睛。 眼白泛黄,眼球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凶狠的模样恨不得当场把陆枝撕成碎片,嚼碎吞进肚里。 病人对第二精神医院的恨意扑面而来,浓烈的陆枝都被吓出冷汗。 “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 男人粗哑的嗓音如残喘的破风箱,透过厚重的铁门穿进陆枝耳中。 她沉默不语地站了会,转身默默离开。 对接主楼二楼的走廊内,所有房间号皆是c编号,陆枝走了圈发现,这里的病人冲动易怒,暴虐和恨意近乎化为实质,至少没有完全丧失主人意识。 换句话来说,他们使用药物的时间并不长,精神状态也确实受到了影响。 精神科大楼内没有电梯,陆枝顺着独一的走廊向前走,倏然她停下脚步。 这儿的病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挂着墙壁上的画框。 画框框边镶着金边,格外华丽庄贵。 头顶天花板上的灯光不知何时黯淡了,昏黄的灯光洒在女人身上,发丝都镀了层神秘的薄光圈。 长睫忽闪遮住光线,投在眼睑一小片弧形的阴翳。半张脸浸没在阴影里,洁白的下巴露在光下,红唇微翘。 陆枝原地沉默几秒,果断抬脚向着画框走廊深处走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单手插在大白褂腰侧宽大的口袋里,葱白纤细的手指攥住破损不堪的手术刀。 银刃经过大风大浪,被不明液体腐蚀成不规则的波浪形,边角赫然成了褐黑色。 脚下的红毯使得落地无声,鼻间萦绕的气味古怪,细嗅后是浓浓的消毒水味。 周围的空气湿度加重了,呼吸间的吐息有些难受,呼吸道和肺里水汽含量超标。 站定在距离最近的画框前,陆枝微微抬起下颌,目光沉沉地落在画像上。 是幅肖像画,右下角标有信息——〈第一代阿瑞斯创作者:阮治2045〉 阿瑞斯,古希腊战争之神。 水彩画像中的男人身材魁梧,身穿战服,头顶插翎的盔甲,模样与古希腊神话中描写的神似。 美中不足的,是他望向画外的眼睛。 第一代阿瑞斯是个失败品,他有人的七情六欲,他会痛苦会懊悔会产生恨意。 凑近看,陆枝才注意到他腰腹上布满缝补的痕迹。针脚粗劣敷衍,块块皮肉缝在一起,血淋淋的伤口画得栩栩如生。 定定注视着第一代阿瑞斯充满悲悯和悔恨的眼睛,陆枝转身继续向前。 在她身后,原本毫无生机的画像被赋予了活力。 第一代阿瑞斯,活了。 僵硬的黑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女人倩丽的背影,平整的画纸上无声无息地流下两行血泪。 黑眸闭了又睁,血色自针状的瞳孔朝四周蔓延,猩红的眼珠换上顽劣嗜血的凶光。 这一切的变化,走在前面的陆枝毫无察觉。 密不透风的走廊开始卷起阴风阵阵,这次没人趴在陆枝肩膀,对着她的耳垂吹气。 第二张肖像图的主人,毫无意外在陆枝的猜想中——〈第二代阿瑞斯创作者:阮智2050〉 这次画像里的男人开始变得冷血残暴,目露凶光的红色眼珠成了猛兽的竖瞳,身上穿戴的战服与头顶插翎的盔甲相连,死死嵌在皮肉里。 脊背的脊骨突兀拔高,皮肉被撑得发白,凑近看都能看清薄皮下隆起的骨头。 尾椎骨成了他的尾巴。 第二代阿瑞斯的创作者与第一代的同音不同字,这点引起了陆枝的注意,她心中划过惊人的想法。 第三张画像依旧如此——〈第三代阿瑞斯创作者:阮执2051〉 阮治,阮智,阮执? 这三人听起来似爷孙三代,可陆枝不这么想。 她觉得,从始至终这位创作者都是同一人。 第一卷 第7章 第二精神医院07 身后传来异响,陆枝拧眉侧身躲过呼啸而来的一击,眼睛看向复活的第一代阿瑞斯。 被他握在手中的铜矛奋力砸穿地板,卡在破碎的地板与地毯中,任由他用力拔动。 画中人活生生地站在陆枝眼前,她也看清了第一代阿瑞斯的样子。 人体雕塑般光滑的身躯上肌肉线条流畅,面容俊美的脸上流露出无情嗜血的狞笑,血泪自眼角淌落。 陆枝知道想要杀死阿瑞斯,光靠蛮力肯定不行。她果断转身向前跑,目光扫在身侧两旁的墙上。 触发进入这里的条件她没有理清楚,离开这里的方法也毫无头绪,好在这里没有迷宫走廊,陆枝也不用似无头苍蝇般乱撞。 好也好在没有迷宫,坏也坏在没有迷宫,她需要面对身后步步紧逼的西方神话战神! 脚下的地板由远及近地剧烈震感,阴冷狠辣的视线扫射她的脊背,伺机而动的毒蛇盯上猎物。 身后的灯光束束熄灭,速度之快几乎眨眼的瞬间便要吞噬疯狂跑动的人。 肺里的氧气稀薄,陆枝鼻腔里呼出粗重的喘气声,神情严肃镇定。 耳尖微动,清晰地捕捉到刺破空气的割裂声后做出判断,堪堪躲过偷袭。 暗红色与灿金色交织的墙壁上挂了数幅画像,匆匆一眼掠过他们,陆枝只瞧见了画中的东西越来越诡异。 她还发现了位老熟人——李医生。 李医生的本体是深海乌贼与天牛虫基因分子的结合体,也是名为阮治的人创作出的作品。 身后狞笑逼近了,距离陆枝后脑不过一拳的铜矛尖只需要轻轻动一动,便能捅穿,在空中绽放出红白相间的粘稠水花。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呲啦的火花起伏在碰撞间,那把残破的手术刀在危急时刻发挥了急救。 接下狠戾的一击,手术刀在陆枝眼前碎裂开,锋利的刀片轻易割破她的掌心。 甜滋滋的血腥味弥漫在逼仄黑暗的走廊,陆枝成了唯一的阴阳分水岭。 在她身前,浓稠阴冷的黑暗中杀人野兽择人而噬地死盯她; 在她身后,昏暗焦色的灯晕成了保护的一方净土。 飘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暴动的第一代战神,粗重的鼻息清晰可辨,猩红的眸子在暗中灼热发亮。 “吼!” 野兽的吼叫声直冲陆枝,腥臭的唾液飞横。 她敏锐地瞧出这东西对她的血液很感兴趣,面不改色地攥紧手掌。 手指毫不犹豫地扎进伤口,挤出大滩血后扬手一挥。 战神阿瑞斯嗜血好战,这性子倒成了此刻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 阿瑞斯如同见到肉的狼,瞳孔竖成针,扭头扑向飞在头顶的红色液体。 趁这工夫,陆枝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比她大学跑五十米都要拼命。 没有顺手的武器,单靠莽撞的蛮劲是如何也杀不死阿瑞斯的。陆枝没有任何包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前方出现一道门,华丽庄严又迷人,肉眼可见的危险依附在上面。 前有狼后有虎,陆枝在原地犹豫的这几息间,嗅着血腥味追来的第一代阿瑞斯已经出现在不足五米外。 光滑无瑕的脸上出现网状的裂痕,赤裸在外的腰腹开始脱落石片,露出他原本丑陋辣眼的形象。 陆枝转身推开了大门。 在阿瑞斯震惊愤怒的眼神中,大门缓缓闭合。 他扬起手臂,挥动它掷出铜矛。 矛尖刺破长空,破风声伴随着一声巨响! 那铜矛只差几厘米就能刺进陆枝的眉心,在这不到五秒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瞬不眨,不怵地盯住铜矛,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 好在房门闭合得及时。 门外暴怒的吼叫声猝不及防地被隔绝,周围又恢复了寂静,陆枝背靠大门,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的装潢很有科技感,与门外走廊的复古阴暗格格不入,似乎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纬度内。 冷清的素白铁片板踩在脚底,头顶天花板上刺眼的白灯管紧密排列,排列在房间的高柜上放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玻璃容器。 静静等了会儿,陆枝抬脚向里走。 玻璃容器中,福尔马林泡着各种器官。陆枝甚至瞧见了分离的手指甲。 不烂不腐,冷白色的皮上甚至能看清脉络分明的血管。 一整面柜里摆放的种类相似,最前一列是人身上的。 视线从泡在液体中的眼球上掠过,陆枝抿紧唇瓣,抬脚继续朝里走。 泡在浓烈酒精中的毒蛇、做成标本后肢解的毒虫、被折断翅膀撕裂虫腹的蝴蝶…… 每一样都被实验主人做到完美,切面整齐,步骤图被贴在玻璃上供观赏阅读。 房间中央是一个简便的实验台,灯光照亮冷冷的手术台,陆枝眯起眼睛,她从那里好像看到了大片的血痕。 滴答滴答…… 24小时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心率线上下跳动,起伏之快瞧得陆枝心里咯噔一声。 手术台上没有任何东西。 在阵阵滴答声中,定格的房间随着钟声的响起而充满人味,处处浮现出人影,从半透明到凝聚成实体的时间不过半秒。 陆枝下意识放缓呼吸,直到感受到灵魂的撞击让她没有防备地眉心一跳,整个人仿佛灵魂离身了一瞬。 亲眼看着出现在房间里的医生们穿过自己的身体,陆枝恍然大悟,这些人和事是昔日发生在这里的影像。 她推门进去的动作就是开启影像的开关。 肩膀忽然被温热的手掌触碰,身后那人动作略带迟疑,似乎犹犹豫豫不敢又不得不去辨认。 陆枝眼神一凛,下意识握住那人的腕骨,果断地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砰的一声,身穿病号服的男人狼狈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颤抖着手爬起来时,鼻里涌出血丝。 “是你啊,抱歉。” 待看清男人是刘玉溪后,陆枝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道了声歉。 尽管大小姐眼中和语气里没有任何歉意,刘玉溪还是觉自认虚地应下,捂住疼痛泛酸的鼻子,红了眼眶。 就在陆枝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无情时,刘玉溪呜咽了声,惹得她不由腹诽,难道她真的下手很重吗? “陆姐”,刘玉溪抹了把辛酸泪,像是看到了救星,“我好惨啊,我差点就死在阿瑞斯手里了。” 好,刚露出头的愧疚被她面无表情地拔出土壤,陆枝撩起眼皮:“阿瑞斯?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陆枝边问边时刻关注周围那群白大褂人员的一举一动。 这里似乎分有两队人马,一队是第二精神医院的医生,一队是佩戴奇怪胸针的科研人员。 第一卷 第8章 第二精神医院08 傻傻的刘玉溪才刚经历过新手副本,还是抱着大佬粗长的大腿一路摸鱼通关的。 准确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的正式游戏。 听这话,刘玉溪想不到陆枝把话语主动权已然收入囊中,抽噎几声回道:“分开后我去了三楼,结果有个病人家属闹事,要求医院人员带她去看望自己的儿子。” “我觉得她可能会有线索,就想着跟上她,没想到她突然扭头看我,再、再然后……” 再然后的事刘玉溪回想起来还是会毛骨悚然地感到害怕惊恐—— 所有人像是被操控了,叫嚣吵闹的人群骤然鸦雀无声,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睛里满盈浓烈的恨意。 无数双瞪大的眼珠下一秒就要跳出眼眶,血丝瞬间爬满眼球表面,目眦欲裂的骇人! “之后”,刘玉溪咽咽口水,“我就慌不择路地跑了,然后跑着跑着就进入了一个诡异的空间,那里有许多画框,光线暗淡,我只看到了几幅画……” 再然后的遭遇便与陆枝一般无二。 被第一代阿瑞斯穷追不舍,陆枝心情复杂地看向身侧畏手畏脚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还是同情。 她赔了手术刀在走廊里,刘玉溪踩了狗屎运,被厚重的地毯绊倒后滚进这间房间内。 而两人之所以能进入这里的唯一相似点——病人的恨。 “不对,刚刚不是已经做过这件事了吗?” 陆枝摩挲下巴,没有安慰凄凄惨惨的刘玉溪,目光一直都有留意周围发生的旧留影。 就这么看着,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刘玉溪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陆姐,哪里不对?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枝没回应他,她蹙眉转过身,目光直直地定在身后的大门上。 挠挠头的刘玉溪翕动唇瓣,几秒后无声叹气,绞尽脑汁无果后学着她的样子看向大门。 “我淦!” 大门被巨大的力气推开,浑身是血的魁梧大汉重重扑在地上,要不是胸口的上下起伏,刘玉溪还以为他死了。 听声音认出男人是同为医生身份的王子乐,陆枝抬起的脚又不动声色地落下,目光沉沉地望向敞开的大门。 神情激动的刘玉溪想要上前去扶他,到半路忽然被身侧的女人不容置喙地压下。 刘玉溪:“陆姐?” 陆枝拧眉:“你看清楚,还有人没进来。” 眼睁睁看着到嘴的猎物跑了,阿瑞斯恼羞成怒地挥动手中的铜矛,目光灼灼仿佛燃着熊熊烈火。 凶神恶煞的模样恨不得当场把看不清的屏障撕碎,进去把王子乐拦腰吞入肚中。 可惜,他只能无能狂怒。 很快,徘徊在门口的阿瑞斯被身后的动静吸引,恨恨瞪了眼瘫死不动弹的血人,转身向走廊深处跑。 陆枝双臂交叠:“躺够了就起来,游戏老玩家会这么脆弱?” 老玩家自然不会这么脆弱,王子乐遗憾地瞥了眼冷漠无情的陆枝,在刘玉溪惊愕的目光下灵巧地起身,身轻如燕的样子哪有半点残喘虚弱。 不过是骗人坑人的把戏。 自从看出王子乐对自己的恶意后,陆枝就有意无意地提醒自己,她在这场游戏副本中是唯二的新人。 另一个新人听他们说,是接受不了现实,精神崩溃心态破防自杀死掉的。 陆枝对这说辞并没有完全信,来到无限流游戏中的玩家在现实中要么濒临死亡,要么已经死了。 重获新生的玩家大概率会非常惜命,排除那些一心求死的人,心态破防的属于少数。 陆枝很有阴谋论地恶意揣测着,特地留了个心眼。 王子乐扑倒在地的位置很巧妙,假设她去扶了,极有可能会被他轻轻一推,直接推倒在门外情绪暴虐的阿瑞斯脚下。 到时候,等待她的,只会是死亡。 陆枝不想死,她还打算活着回去,好好把这笔账找陆瑶一笔一划地算清楚! 当然,王子乐没有害人的心,那陆枝也承认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敛下眼底的遗憾,王子乐笑着拍拍身上的血,直接脱下被血浸湿的白大褂,当然没忘记挂在胸口的工作证。 王子乐:“你们都是误打误撞进来的吗?第一代阿瑞斯是真的凶残,差点我就死在他手里了。” 他把自己的死亡说得云淡风轻,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倒是让刘玉溪闻声看向他。 刘玉溪和王子乐凑到一起,主要是刘玉溪在倾诉他的害怕以及如何进来的前因后果,王子乐则轻哼一声不言一语。 陆枝记得,不久前王子乐的情绪似个火药桶,一点就炸,这会儿倒是转性子了。 “不是我有问题”,王子乐似乎很乐意指点她,看出她的疑惑,瞥了眼她,“是副本在一开始便埋下了隐患。” 电光石火间,陆枝忽然懂了! 她联想到刚进入到神经科大楼时,胸口烦闷压抑,很不对劲的状况。原来那个时候就开始发生了异变。 第二精神医院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病患,上至医生甚至可能还有护士部,下至病人病患。 在副本内待得越久,症状加深越重。 一时间,陆枝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一天尚未完全过去,玩家身上就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病症,最后一天怕是凶险至极! “啊!救命!放开我!夏文君你不得好死!” 嘶哑尖锐的吼叫声打断了陆枝的思考,寻声朝前面眯着眼望去,狭窄逼仄的走廊灯光明明灭灭。 昏暗的灯光下,染上血腥的斯文男人面露凶狠地握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在女人伸爪挠抓时用力甩向挥动铜矛的阿瑞斯面前。 铜矛削铁如泥,刺破脆弱的皮肉贯穿女人的喉咙。 陈可可瞪大双眼,死死凝视对她歉意颔首,头也不回地钻空子疯狂跑远的背影,恨意在眼尾血泪中徐徐流露。 “嗬!”耳朵贴上冰凉刺骨的东西,尖锐锋利的口器从阿瑞斯的口中冒出,在空中绽放布满尖刺的肉粉色大花。 腥臭浓稠的透明黏液把呼吸稀薄的陈可可从头到脚地打湿。 “唔!啊!” 锐器将她整个吞入腹中,活生生的人不过眨眼消失不见,第一代阿瑞斯头顶凶光大盛。 扭头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夏文君眸光晦暗,咬牙脚下再次提力,在吃个半饱的阿瑞斯的紧紧追击下,一个纵跳跃进房间内。 他的所作所为,同样被在场三人瞧得一清二楚。 他们神色各异,不动声色地远离夏文君半步。 王子乐与夏文君不是组队,一开始两人走得近,也不过因为他二人在七人中通关数量位居前列。 还有,他二人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没用的废物在无限流游戏里本就走不长,倒不如让他们利用利用,还能成他人之美,献出最后的价值! “这里又重演了。” 第一卷 第9章 第二精神医院09 陆枝心里拧眉,十分反感厌恶夏文君拿他人性命垫脚的行为。 心里同情陈可可几秒,打起精神。 不想看几人虚与委蛇的假笑,她主动指出发现,引着他们去看。 身侧悄咪咪蹭上个人影,她用余光瞥了眼,看到极力克制又难掩惊悸的刘玉溪也没吭声。 听到陆枝的话,三人把注意力放到投影画面上。 来回走动不停歇的男人满脸憔悴,眼窝子的青黑彻底让他成了熊猫眼,胡茬冒出,尘尘的模样却难掩他眼底迸溅出的强烈喜悦。 “博士!成了,成了啊!!” 中年男人激动地狂拍手掌,嘴里放声大笑的同时大步向大门方向跑去。 “滴滴!” “身份卡验证成功!” 咯吱一声,坚固冷白的铁门自动打开,油光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实验白大衣左右摆动。 待看清来人的那张熟悉又年轻的脸庞时,刘玉溪捂住嘴,遏制住溢到嘴边的惊呼声。 王子乐与夏文君双臂交叠,同时拧眉,眸光忽明忽暗,思绪百转千回。 “阮治、阮智、阮执……原来如此。”陆枝翕动唇瓣,口中飘出细若蚊声的呢喃,眼尾上挑。 来人的容貌与面露激动的中年男人近乎一样,抛出美颜相机,给男人来一顿美颜磨皮十级的操作,出现的那张脸便与来人一般无二。 “是克隆人!” 三人异口同声地低吼。 身处世外的刘玉溪懵逼眨眨眼:“什么?难道不该是儿子吗?” 听到这话的王子乐眼中盈满轻蔑嘲讽的讥笑。 挂在胸前的细长银制名牌在灯光下闪过流光,也让略微近视的陆枝眯着眼看清了上头蚂蚁大小的黑字—— 24岁! “怎么可能才24岁!”就连刘玉溪都不禁震惊,“我打听出的院长至少六十了!” 说着,他不忘对着陆枝挤眉弄眼,手指在她眼前比划数字6。 陆枝对此不置可否。 创造出三代阿瑞斯的,都可以等同于一人,目前来看阮治是父亲,其他二人则是克隆生物体。 如何能用克隆技术得到年轻的生命体? 陆枝觉得其中多半还有其他实验,单靠克隆技术实现生命体年轻化或许还差些火候。 “博士!我们成功了!”名牌阮智的中年男人站在阮治身侧,双手不住颤抖,“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容器!” 阮治笑着颔首,神色平平地在实验人员的簇拥下站到手术台前。 大滩发黑的血渍黏带细小的肉块从手术台淌落,血淋淋的肉块被罩在玻璃球里,细长的触角颤颤巍巍地支棱起来。 皮肉被啃食,里头的东西晃动触角钻了出来。 薄膜上裹有半凝固的血,全黑的虫腹摇晃,黏在一起的翅膀“唰”地张开,展翅挥动在空中洒落片片黑紫色的细闪亮片。 亮片落在灰白的皮上,在四人错愕的目光下飞速融进肉块里。 肉块肉眼可见地泛红,嫩生生的,仿佛刚从生物体身上割下来般,神奇又诡谲。 “祂的信使降下了神谕!血肉再生的能力!”目光炽热地注视着玻璃球内,其中一人呼吸急促,“阿瑞斯,存在于希腊神话中的战神也将由我们创造!” 阮治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玻璃球。 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狞笑,他指尖戳动玻璃球,趴在玻璃球上的黑蝴蝶摆动翅膀,竟转身落在他指尖的位置。 如果忽略玻璃球下的被开膛破肚的血人,或许这幕发生在偶像剧里挺唯美的。 玻璃球被放置在手术台上赤裸躺着的血人腹中。 是位男性,高强度的光线下,他惊恐痛苦的狰狞表情就此凝固,扭曲的脸上溅有他的血。 涣散无神的瞳孔收缩成针状,眼白过多,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谲。 四肢被捆绑在手术台上,手腕和脚踝在剧烈挣扎中磨破了皮,束缚带深深陷入血肉里。 他身上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的洞口不计其数,刘玉溪只觉头皮就要炸开,汗毛耸立,密集恐惧症犯了。 “瞧瞧”,阮智震惊又痴迷地注视着,“它真是一只可爱的信使!” “既然成功引出了神降下的信使,谁愿意成为新物种计划【表情】的实验者?” 摩动指腹状似抚摸黑蝴蝶,阮治愉悦地眯起眼睛,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引诱和蛊惑。 声音不大,却如巨石砸进湖泊,激起高层的浪花和水珠。 “为了祂!我愿意奉献出我的一切!甚至是我的生命!” “至高无上的机会!” “……” 掷地有声的回应回荡在房间内,参加实验的所有人员毫不犹豫地选择以生命为赌注。 又来了,这种痴迷到丧失理智的吹捧热潮,陆枝想起被自己极地反杀的李医生,他们对院长的崇拜狂热不亚于这群人。 堪比洗脑传销组织。 环顾一圈,把他们脸上的期待与痴迷收入眼底,阮治眼中的笑意更浓,直达眼底。 “小杨,神选中了你。” 他目光所到之处引起片片骚动,最终阮治敲定了人选,一位眼神略呆又患有胃癌晚期的杨医生。 猛地被天降的惊喜砸中,小杨激动得面红耳赤,嗫嚅唇角发不出一个音节。 知道他欢喜到难克制,阮治也没有为难他,只命人把东西备置整齐,他将亲自打造出阿瑞斯! …… 画面定格在杨医生双目炯炯的脸上,眼前的投影消失了,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冷清和寂静。 四人没有出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中。 陆枝略微头疼地捏捏鼻根,她垂下长睫,眼窝子投出一块阴翳,秀气的鼻子微皱显得有些娇气。 眼前一晃而过在逼仄的走廊里发生的事,陆枝努力回忆,眼睛定在第一代阿瑞斯的画像前。 原来…原来杨医生就是第一代阿瑞斯吗? 他的眼中充满人性化的悲愤、绝望与懊悔,到底发现了什么才让沉醉于“神”的狂潮中的男人有这般清醒痛苦的眼神? “现在医院的秘密已经呼之欲出”,无视刘玉溪暗含恐惧的视线,夏文君淡淡一笑,“我们来理一理线索,越早出去越好。” 即使再不待见夏文君,听到他说这话的刘玉溪忍不住附和颔首,那愚蠢的样子就连王子乐都不禁狐疑这人到底真傻假傻。 老玩家大多不会选择在任务进度到60%的时候前功尽溃,进度条越逼近满分,获取的积分数额就越多。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是大多数人的心理暗示,也是副本死亡率极高的主要原因。 “呵!”王子乐冷呵一声,“谁先理出来,谁就能再次积分加倍,这好处我可不让!” 说完,他紧跟着开口再道:“第二精神医院——” 一道清丽的声线打断了他的话,气得王子乐眼中冒火。 陆枝无视王子乐与夏文君刻意营造的动静,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第一卷 第10章 第二精神医院10 “医院院长通过不明手段克隆了三个完整生命体,他的主意识留存在最年轻的……容器里。” 说到容器,陆枝的话语有些迟疑。她很快调整过来,继续有条不紊。 “医院内皆是病患,走投无路患有不治之症的医生们成了神的信徒,他们通过实验制出了所谓神的信使——黑蝴蝶……” 陆枝的话没说完又被着急忙慌的王子乐抢回了话语权,她也不怒打断他,波澜不惊的黑眸看了他一眼。 王子乐得意挑眉,继续就着她的想法向后补充自己的猜测: “由院长阮治亲自操刀,他们造出了三代阿瑞斯,第三代他似乎满意了,决定停手,把实验重点放在了变异物种方面。” “医院内上到医生主任,下到护士护工,都成了怪物,他们在院长的授意下做着违法贩卖人体器官的黑市生意。” 话音落下后,空气突然安静了数秒。 就连现在一旁充当透明人的夏文君都觉诧异,他抬眸再仔细观察四周,试图寻找出线索的蛛丝马迹。 久违的系统电子音响起,四人脑中响起通关提示音: 【叮!游戏副本[第二精神医院]探索进度已达60%!】 【玩家可自行选择退出副本的时间(提醒!请在副本结束前提交!)】 剩下的,是王子乐与陆枝在较劲。 陆枝本人神色淡淡,与王子乐满眼轻蔑与挑衅的急功近利形成鲜明对比。 她真的不在乎吗? 陆枝真的不在乎,她已经得到了40%时给出的1.36倍奖励,这会儿有没有她都赚了! 稳赚不赔的才是赢家! 下一秒,王子乐嘴角噙着的得意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他不可置信地死死盯住陆枝,手臂上青筋直跳。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输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柔弱新人玩家?! 此时也懵住的陆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玩家陆枝解锁线索进度位居第一,游戏通关后,积分将翻1.36【表情】1.36倍!】 想起王子乐最后说的话,陆枝觉得自己摸到了判定进程的真相。 扫了眼王子乐脸上的愤愤不平与恼羞成怒,夏文君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眼皮耷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看便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陆枝赢了,本就对她心生羡慕与崇拜的刘玉溪更是双眼放光,活像鸡崽看母鸡。 “别得意!”王子乐冷呛一声,“不过是投机取巧,你们女人就应该是男人的附属品!逞能死的最快!” 凶煞的眼神令刘玉溪浑身一颤,他扯扯身旁女人的宽大衣袖。 陆枝循着抬眸,眉尾上挑。 小女人长相娇美,巴掌大的鹅蛋脸白皙透亮,明眸皓齿,灯光照进她眼中灵动碎亮。 刘玉溪不禁看红了脸,他飞速瞥开眼睛,紧张地咽咽口水:“陆姐,感谢你一路带飞,我不敢冒险就先离开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看到陆枝颔首,刘玉溪勾唇笑笑。 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在陆枝眼中,刘玉溪嘴唇无声翕动几下,两眼瞬间呆滞,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慢慢消散。 见两人都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王子乐气得直跳脚。 没理会王子乐,陆枝再次摸索起这间密不透风的实验室。 墙体由坚固的厚重钢板拼合而成,走到角落的陆枝很快便被奇怪布局的展示柜吸引了目光。 嵌入墙体内的展示柜一如其他的直顶天花板,上面摆放着整齐排列的无名书籍。 书籍很薄,目测不足女子手腕的宽度。 陆枝随意抽了本捧在手心,指尖轻轻摩挲封皮——是上好的牛皮包裹住。 翻来扉页,一行行云流水的苍劲楷体映入眼帘: “精神上的情感将是神赐予我最珍重的礼物——阮治。” 熟悉的落款人,陆枝抬眸扫了眼满当当的展示柜,心里思索着精神情感的涵义。 书籍的纸张页角微微上卷,折痕明显的内容记载着潦草混乱的草图,乱七八糟的实验标注密密麻麻写满泛黄的牛皮纸。 身后不觉间多了个黑影,陆枝慢半拍地合上手中的薄书,侧头看了眼男人后一言不发地闪身到一旁。 余光时刻关注新人女玩家的王子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这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来到陆枝身后。 眼睛从她手捧的书页上掠过,王子乐拧眉看向一旁的嵌入式展示柜。 “怎么了?” 发现他们二人聚在一起,夏文君不动声色地走近,嘴角带笑地询问。 “发现了可能是线索的薄本”,陆枝扬扬手中的无名薄书。 三人各自抽了本仔细翻阅,脸上无一不是蹙着眉,那仿若天书般的理论操作简直难坏了不知已经大学毕业几年的三人。 陆枝对76这个数字非常敏感,每翻阅一本无名薄书都会下意识地重点关注76页。 果不其然,这份注意还真让她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沉浸在混乱思维中的两个男人,眨着长睫飞速浏览记忆这页的内容—— “第76号试验品[环性心境障碍] 具体表现为:情绪反复在高涨与低落间转换。 高涨后人格扭曲亢奋,出现天马行空的想象,通常粉饰太平,掩耳盗铃; 低落后人格抑郁,出现深浅不一的心闷,心脏收缩速率失常等负面影响。” “第76号试验品信息:女【表情】陆,出生于……” 在看到潦草字迹的个人信息时,陆枝手下不禁用力攥紧书页,瞳孔震惊到骤缩。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属于“陆枝”的前半生,与她在现实世界中的一般无二! 细思极恐的陆枝被吓出一身冷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摒除会击溃她心理防线的猜想。 如此看来,院长阮治聘用医生的方式恐怕不止正常面试流程,他把整所医院作为了他的实验室! 而聘用的医生则多少患有点心理或无法根治的疾病,所谓的神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充当试验品。 她陆枝是第76号试验品,那其他二位老玩家的身份自然明了。 果不其然,只听身后的王子乐倒抽一口凉气。 沙沙作响的书页声猝不及防地销声匿迹,陆枝诧异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精神科大楼的走廊。 窗外雾蒙蒙的天际肉眼可见地加重了,走廊的灯光也变得暗淡几分。 “咚!咚!咚!” 硕大的老式摆钟发出的沉闷扎耳钟声响彻在整所医院的上空,惊起不远处飞走的乌鸦群。 站在密不透风的窗边,陆枝神色莫名地眯着眼睛望向雾中忽隐忽现的黑影。 乌鸦,出现了。 到底是祥瑞还是不幸? “陆医生,该去员工餐厅吃饭了,要一起吗?” 从阴影里走出的男人淡笑着邀请陆枝。 第一卷 第11章 第二精神医院11 依言摸了摸空瘪的小腹,陆枝如梦惊醒般感受到了难耐的饥饿。 忙碌了一上午脚步未停,出力用脑过度,陆枝后知后觉地双腿发软。 没拒绝付医生的邀请,她笑着欣喜应下,上前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半秒,随即无意地走到付医生身旁。 暗中窥察她的女医生不见踪影,陆枝张张嘴,没来得及问,就猛地发觉自己心脏收缩一痛,一呼一吸牵扯钻心的疼痛。 身体不适让陆枝嘴角牵起的笑不自觉淡了几分,朱唇血色褪近大半。 急促紊乱的呼吸只出现一瞬,在付医生察觉不对前,陆枝急速调整好。 她的心情极速低落,眼中的世界也产生了色彩与扭曲结合的变化。 走廊地板与墙皮冒出大小不一的黑洞,数不胜数的人头从里面探出来,边狞笑边发出刺伤耳膜的尖叫声。 飞速瞥了眼神色如常的付医生,陆枝心下明了,她这是发病了。 眼前冒出的狂掉san值的人头,只有她一人可见。 “陆医生怎么没在办公室等我?刚刚站在窗边在看什么?” 付医生语气平常又轻松,实则在打探陆枝。 努力跟上付医生大长腿迈大步的陆枝笑得略带歉意:“怕耽误到付医生,你走后我就离开了,在这层转了圈,没找到你,就在窗边等你回来。” 她的语气与作态完全小女孩心思暴露无遗,偏生她还觉得自己的暗恋小心思旁人察觉不到。 满意感受女人落在身上的喜欢目光,付医生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也没过多斥责她。 没想到这人心思如此缜密,面对陆枝释放出的人设也没有放下警惕心,察觉到这点的陆枝心里一沉。 晚上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希望一晚的时间能够让他们成功把阮治的阴谋诡计撕到水面上来。 不然等待他们的,怕是百怪横行的世界了。 这次发病很快,消去得也快,陆枝只难受了不足一分钟,太阳穴突突直跳。 走过铁桥,再次回到主楼,陆枝在路上遇到了王子乐和夏文君。 王子乐的方向与他们一致。 夏文君是病人,与他们方向相反。 路上陆枝一直与付医生有说有笑,跟在他们身后的王子乐瞧得新奇,不住瞥看他们。 员工餐厅就在同一层,几人进去时,已经有不少医生坐在位上三三两两地吃起来了。 取餐窗口没有什么恶心人的事发生,陆枝要了份一荤一素,飘着油腥的蛋花汤没有任何食欲。 付医生排在最后,陆枝刚坐在桌前就听到王子乐刻意压低的声音:“你和npc什么情况?办公室恋情?你还有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又称隐藏任务,触发率极低,得到的薪酬相对较高,据王子乐科普的,支线任务难度系数偏高,死亡与金钱并存。 陆枝摇摇头,只说了句人设问题后便转移了话题,因为她看到付医生正朝这边走来。 食不言寝不语,除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落在耳中宛若蚊声,陆枝用餐时动静小到没有。 她进餐速度不慢,动作却优雅从容,丝毫没有狼吞虎咽的狼狈和急迫。 “呕!” 在清冷的氛围中,一声短促的干呕惹得多数人脸色铁青,胃里咽下的饭团跟着上下翻滚。 陆枝艰难地咽下嚼碎的米饭,盘中的荤菜几乎没动筷,素菜下得快。 她望向声音源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女人,她正用肥嘟嘟的手扣弄自己的喉咙眼。 又是一声剧烈的干呕,她胃里吃下的饭菜混合着发臭的黏液一同喷洒在四人木桌上。 粘稠的花花绿绿从桌角滴落,不少人被恶心地向后撤了几步,眼中满是嫌恶。 这种事情似乎经常发生,坐在陆枝对面的付医生充耳不闻,吃得很香,注意力全放在眼前餐盘上。 “阮医生”,有人站起来了,“要不然你向上申请单独用餐吧,院长是远房哥哥,你的请求他肯定会考虑的。” “是啊,你这样闹得我们大家都吃不好,一次两次就算了,天天这样,你不觉得恶心我还觉得恶心呢!” “院长没治疗好你的肥胖症和厌食症吗?” “天呐,这个味道真是令人作呕!我要被熏吐了!” “……” 此起彼伏的指责声让死气沉沉的员工餐厅热闹了起来。 咽下最后一口菜,付医生优雅地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擦拭嘴角不小心溅到的油。 听到声音,他面色如常地看过去。 倏然,他瞳孔一缩,猛地从位上站起来。 在场的全体员工也齐刷刷地站起身。 身下的塑料板凳被重重挤推,椅子腿在光滑反光的地板上摩擦,刺耳的声音响起。 几秒后鸦雀无声。 跟着动作的陆枝和王子乐悄咪咪对视一眼,循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就见餐厅门前缓缓走进个人。 男人打理整齐的黑发被撩至脑后,含笑的眸子与扬起的唇角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 西装革履外套件大白褂,皮鞋踩地咯咯作响。 是院长阮治! 与陆枝猜想的不一样,所有人面对已过六十的院长,即使他瞧起来年轻过了头,也没表现出震惊。 “院长好!” 齐声的问候响彻整个餐厅,震得陆枝耳根子疼。 阮治慢条斯理地扬起手摆摆,示意他们继续吃,他则快步走到胖女人跟前。 在所有人直起身问好的时候,胖女人依旧没能遏制住干呕的欲望,嗓子眼与食道火辣辣的疼,难受的她双眼通红。 对眼前桌上的污秽物视若无睹,阮治面带关切地拍了拍胖女人的后背,柔声细语地问:“阮妹,不舒服就跟我先去治疗吧。” 说着,他便要上前搀扶住阮妹。 谁曾想,原本呕吐到四肢无力的女人在此刻忽然有了洪荒之力,脏臭的胖手用力推开靠近的阮治。 阮治被推得一个踉跄,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尴尬与难过,他掩住眸底扭曲偏执的阴鸷,无奈叹气。 见到尊敬的院长被如此对待,所有人的脸上扭曲出愤恨的神情,恶狠狠的眼神恨不得把侮辱院长的胖女人撕成碎片。 阮妹好不容易止住的恶心,在看到阮治那张惺惺作态的丑恶嘴脸时,又不住从胃中喷涌而出。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院长胜出,他点出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医生,让他们强制压下挣扎不断的阮妹,无视阮妹眼中的恨意和绝望,笑着带人出了餐厅。 这场闹剧得以终歇。 王子乐和陆枝清楚地捕捉到阮妹对阮治的抗拒、恨意和浓到令人崩溃的绝望。 他们觉得这是一条新线索,回去的路上不动声色地套付医生的话。 这事在医院里也不是秘密,所以付医生思索几秒便娓娓道来。 “阮妹就是那个患有厌食症和肥胖症的女人,她曾经不是这样的,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变故才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第一卷 第12章 第二精神医院12 “院长每个月都会对阮妹进行全方面检查,治疗方案写了无数也废了无数,始终没有对策。” “渐渐的,阮妹开始自暴自弃,抗拒院长对她的治疗,苦口婆心地劝导没有,于是才会强行带她离开。” 在精神科大楼前付医生和两人分开,陆枝也没理由再去,只能略微遗憾地盯住男人离去的背影,不舍地叹了口气。 王子乐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不会真对这里头的……医生产生本外情了吧?” 怪不得他这么想,实在是陆枝的眼神太黏糊太拉丝了,令王子乐不由恶寒。 收回目光的陆枝撇撇嘴:“怎么可能,我舍不得精神科大楼。” 好嘛,人人恋变成了人楼恋。 没再开玩笑,王子乐严肃地问她:“你觉得阮妹和阮治之间有什么过节没?” 陆枝没吭声,眯起眼睛。 …… 下午的时候,陆枝和王子乐在三层楼来回巡视,她又去了趟办公室,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日记本的钥匙。 那本上锁的日记本至今还躺在她的大衣口袋里。 瞅了个时间段,王子乐和陆枝去了夏文君所在的病房。 针对病人也有一套规则,夏文君下午不能自由随意地在医院走动,交换信息只能去找他。 双人病房内光线昏暗,窗前垂地的丝绒窗帘把窗户遮得严实,密不通风的环境里只能听到几道细微的喘息声。 房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侧躺在靠墙位置的夏文君收回警惕的眼神,寻声看向房门。 房门被咯吱推开,走廊的灯光迫不及待地从门缝溜进,照亮一小片黑暗之地。 在进门前,陆枝瞥到右手边墙上的电子屏,里头滚动一段小字: [一号床刘*光,强光过敏症,见不得自然光和人造光,房间内必须一片黑。若发病会发狂,无目的地攻击任何人。] [二号床夏*君,颅内感染精神障碍,颅内感染导致精神问题,发病无征兆,据观察会面部充血,攻击性极强。] 于是两人在开门后飞快把门又关上。 一号床的位置靠近房门,果然那点光线还是引起了他的不适。 粗重的呼吸声如风中残喘的破风箱,伴随着骨头啪啪作响的扭动声,听得令人牙酸发麻。 猛地从亮地陷入黑夜里,陆枝目盲片刻,稳稳站在门口,背在身后的手摸上门把。 只要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便能迅速打开门,夺门而出。 眯起眼睛,适应好昏暗光线后,陆枝眨着眼睛环视一圈。 墙角爬满斑斑点点的霉菌,空气温度阴了不少,套房间内的洗手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脚下的地板倒是干净。 她的黑眸一转,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号床。 床上躺着个瘦削的黑影,他四肢纤细过长,瘦骨嶙峋的模样使得他两腮下凹,此时正残喘的剧烈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陆枝生怕下一秒他整个把肺都咳出来。 背对着他们二人坐在一号床旁的,是个精神萎靡的老妇人。 有这对母子在,陆枝和王子乐也不好当着npc的面告诉夏文君游戏信息。 为了符合医生人设,在老妇人空洞的双眼看过来时,陆枝嘴角紧抿,躺在肘弯处的本子上挂着根钢笔。 简单几分询问与沟通后,陆枝装模作样地在本上记录,转身来到王子乐身旁。 此时王子乐正磕磕绊绊询问夏文君的身体情况,见到陆枝回来了,他下意识地松口气。 随意寻了个理由便将夏文君带到卫生间。 腥臊味在空气中弥漫,刚推开门就被这股恶心的味道呛得双目通红,王子乐差点当场干呕。 现在也容不得他们嫌弃。 夏文君的精神有些恍惚,在见到王子乐和陆枝两人时,思索都慢了半拍。 他强行打起精神,忽视颅内精神的阵阵刺痛。 陆枝和王子乐你一言我一语飞速精简信息,等半分钟让夏文君消化好后才问他发现什么没。 夏文君:“下午两点,医院会安排护士喂药。我去的食堂伙食很差,吃到一半发病的人很多,都被护士架走了……” 病房内的小刘就是其中一位,据夏文君说,小刘这种病症一般来说都不会让他去食堂餐厅吃饭。 偏生医院护士主动敲门,强推着他去,只给他头顶套了个隔光的黑色套子。 小刘路上疼得厉害,麻木的脸上泪水直流,皮包骨的手臂被力大的护士扯到扭曲。 小刘的母亲跟在他身后,脸上浮现疼惜痛苦,恨不得自己替亲儿子受这罪。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儿子的强光过敏症来得莫名其妙,明明当初诊断的结果很正常,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小刘发病的样子很吓人吗?” 到如今,王子乐还没看到过病人发病,他见过突然病变的护士,也瞥见过变成怪物的医生。 听到王子乐的话,夏文君的眼前不禁浮现小刘发病的癫狂,脸上不住抽搐。 陆枝也看向他。 夏文君张张嘴,刚发出几个音节,卫生间内隔间的门就被敲响。 最怕空气突然凝固。 三人对视一眼,脚步落地无声地聚在一起,眼睛死死盯住被拍得咯咯作响的隔间门。 在来之前,王子乐就把卫生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连蹲坑的马桶隔间都没放过。 这会儿突然有不知名的东西在拍门,寒气从脚底板蔓延上后脑勺,刺骨的冷让陆枝呼出的热气凝固成白雾。 “砰砰砰!” 里面的东西砸门的动静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下一秒便会破门而出。 后背抵上洗手池冰凉的瓷砖,陆枝突然觉得有东西在她脖颈处挠动,像是发现猫咪的铲屎官,用逗猫棒戳她。 潮湿的腥味从她耳根后飘来,身侧的王子乐边摩擦汗毛耸立的手臂,边嘴里嘀咕有股奇怪的味道。 “呼。” 耳尖被人吹了口冷风,磨牙的声音听得陆枝头皮发麻,不动声色地飞速转身,同时脚下后撤。 锋利的指甲挥了个空,挡在湿漉黑发后的两对眼睛里闪过恼怒与愤恨。 愤恨来得莫名其妙,陆枝忽然看到女怪物受伤的左肩——狰狞的疤痕太过熟悉,不就是她用手术刀扎的? “我草!吓死老子了!” 王子乐也不是吃素的,扬手不知道丢了什么过去,把女怪物疼得撕心裂肺地叫着。 尖锐嘶哑的吼叫声宛若野兽的咆哮,慢半拍的夏文君被人锁喉地向后扯,堪堪躲过划向脖颈的利爪。 后知后觉的夏文君感受到了病情对他的影响,后背被吓出一身冷汗。 哪怕他有保命的道路,只要死得够快,他便没有机会打开背包,使用替身道具。 “你们不觉得”,三人紧盯住蓄势待发的女怪物,王子乐犹豫开口,“她长得很像阮治吗?” 第一卷 第13章 第二精神医院13 这么一说,他们发现女怪物的那双眼睛,似极了阮治。 听到阮治这两个字,女人发疯般捂住脑袋,染血的长指胡乱抠挖后脑勺,黑长发牵扯头皮被她血淋淋撕下。 陆枝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替她觉得疼。 “爸、爸爸……好疼……好疼!” 她的心智低弱,嘴里不断呢喃痛苦的哀嚎。 时而哀求时而怨恨,到最后只剩下浓浓的恐惧,精神瞧起来崩溃破防。 穿在女人身上的衣物非常不合身,短小的白裙配上脏破的短裤,污垢与发黑的痕迹遗留在上面。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伤痕累累,陆枝眼尖地看到了手臂内侧密密麻麻的针眼与刀痕。 女怪物没了找陆枝报仇的心,她神经兮兮地环顾四周,自言自语地拍拍手臂又把自己蜷缩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阿妹是个乖孩子,阿妹想要妈妈,妈妈才不胖,妈妈……我要妈妈……” 陆枝觉得她或许还是有些自我意识的,他们也许能从她身上了解到点什么。 夏文君的头痛又犯了,精神恍惚的他咬破舌尖,想要使自己保持清醒。他抬起腿,慢慢走到阿妹面前。 副本评分根据玩家在游戏内的表现优异评定,夏文君不想输给新人,他就要努力找线索。 他笑得勉强,话音有些颤抖:“阿妹,你的爸妈是谁啊?” 阿妹胡乱地揉搓发臭潮湿的黑发,脸上的表情在狰狞失控与害怕柔弱间来回转变。 小手撩开遮脸的长发,三人得以看清那张稚嫩又诡谲的脸蛋——天使与恶魔分别亲吻阿妹的脸,从眉心到下巴是一条楚河汉界。 左半张脸的皮肤白嫩光滑,那双眼尾上挑,时刻含笑的眸子里水珠上涌。右半张脸仿佛被烫伤,豆大的坑印与狰狞的胎记附在上面。 她的四双眼睛生得极美,另一对眼睛长在颧骨上,妖冶又恐怖。 阿妹陷入了回忆,脸上表情惊恐、绝望、被亲人背叛的痛苦等复杂交织:“爸爸……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 她越说越气恨,四只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浑身僵住的夏文君。 夏文君都要被这不讲道理的npc气死了,颤抖的手从背包里摸出防御道具。 好在一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阿妹又变得呆傻,惊恐害怕地一溜烟消失在原地。 没问到线索的三人心里略微失望,想到阿妹畸形的脸蛋和低龄儿心智,心情五味杂陈。 到底是如何禽兽不如的父亲,才会让她害怕成这样,神经高度紧绷快把她逼成疯子。 当然,看阿妹那样,恐怕离疯也不远了。 没想到第一天趴在自己后背上的是这么个女人,陆枝垂下眼睑,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攥紧。 卫生间内的温度又回升了,夏文君觉得浑身僵硬凝固的血活了过来,遗憾又庆幸地收回道具。 打开卫生间的门,门外小刘的母亲形容枯槁,笑得勉强又羞愧,她眼中的自卑与讨好一晃而过:“打扰医生了,我实在内急……” 王子乐冷哼一声,侧身率先出去。 这回小刘的母亲不在,陆枝把视线放在了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小刘身上。 看出她的意图,夏文君冲她摇摇头,俯身低声在她耳畔道:“我问过了,问不出什么。” 对此,陆枝不置可否,脚下坚定地朝他走去。 被无视的感觉很不妙,夏文君眯起眼睛,咬得后槽牙咯咯作响,脸上哪有半分温润模样。 很喜欢看别人吃瘪,王子乐嘲讽嗤笑,跟在陆枝身后过去,路过夏文君时,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 夏文君被撞得一个踉跄,掩下眼底的厌烦与不服气,静静走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这自大的新人能问出什么好东西出来! 坐在刘母的看护凳上,这不算是陆枝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小刘。 看来强光过敏症发作对他影响很大,腕骨清瘦得骇人,手背的血管很细,输液瓶内淡黄色的药剂注射进体内,针口处肿了大包。 “小刘”,陆枝先胡诌八列地谈天说地,直到她嘴皮子快磨破,口干舌燥也不见得小刘动下眼珠子。 双臂交叠的夏文君眼中不掩一丝一毫的轻蔑和嘲讽,就连原本期待陆枝探出些什么的王子乐也难掩失望。 也是,新人而已,再怎么出色也不过是靠着莽劲,刚开始的成功顺利让她得意忘了形。 没曾想,当陆枝谈到阮治时,小刘猛地睁开眼睛。 目眦欲裂的模样仿若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唇瓣气到颤抖,嘴里呼出的热气粗重沙哑。 “你曾经或许只是小病……但是阮治给你开了副药,你就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原本不过是陆枝的猜想,阮治肯定是副本boss无疑,哪怕不是,他的实力也与boss相差无几。 之前听到夏文君说刘母跟在小刘身后的碎碎念时,陆枝就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既然整所医院都是阮治的实验室,那些普通感冒等病症的下层人该如何突然间患上难以治愈的病症——病毒因子! 阮治需要向富人提供人体器官的黑色产业来获取高额钱财,以保障实验的资金流入。 同时,他也需要大量实验体! 失败的试验体挖出内脏器官,通过特殊流程清洗掉上面残留的毒剂,再转手明码标价售卖! 虽然这只是陆枝的猜测,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 一时间遍体生寒,牙关不住发颤,恶寒与反胃的干呕在食道中翻滚,她面若菜色地咬紧下唇瓣。 小刘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想。 他开始不管不顾地剧烈挣扎,医院铁床被他晃得咯咯作响,他如同上岸的鱼,面红耳赤地扑腾,黝黑的眼睛死死凝视陆枝。 “警报!警报!c203-1床病人刘*光产生反抗与不良反应!现直接进行镇定剂注射!” 柔软冰冷的女声自床头凹陷处传出。 话音落下,一直陷入沉睡的机器手臂支楞起一条直线,手臂顶端的钳子钳住细针管。 针孔刺破皮肤,不顾小刘狰狞扭曲地挣扎,镇定剂药效很快,不过几息,小刘瞳孔涣散,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 陆枝面带歉意地微微弯腰,即使知道游戏副本里的npc不是真人,她还是感到亏欠愧疚。 听到动静的刘母按下冲水键,急匆匆地来不及擦手,随意在身上边抹边跑出来。 她以为是儿子又发狂了,惶恐又歉意地对两个医生连连道歉,自卑焦灼难耐。 老人头上白发苍苍,黑发淹没在白色的海洋里,瞧起来令人辛酸。 陆枝朝一边跨了步,躲过她的弯腰道歉,在她起身时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 闪身从病房内出来,病人的门禁也消失了,三人又躲进了一楼的茶水间,梳理已知的线索。 第一卷 第14章 第二精神医院14 这次三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王子乐与夏文君下意识地看向垂眸思考的陆枝。 陆枝理了理话语:“我猜测,阮治通过注射放射病毒或是其他方法,使普通看病的下层人患上难以根治的疾病。” 王子乐恍然大悟:“他通过这样的方式进行黑色交易,同时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实验品!” 夏文君沉吟片刻跟着开口:“阿妹十有八九是阮治的女儿,只不过不知道是自然受孕还是实验改造。” 久违的系统电子音响起,三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这要是还猜不到,他们白干一下午,懊也要懊死了。 【叮!游戏副本[第二精神医院]探索进度已达80%!】 看样子,副本探索进度达到60%后便没有加倍奖励。 从茶水间出来,陆枝情绪突然高涨,清冷的医院在她眼中又变了模样。 红黄相间的彩色地板扭曲转动,硕大的棒棒糖自天花板的吊灯垂落,过往的医生和护士顶着红鼻子,小丑帽戴在头上。 陆枝头疼地揉揉眉心,这tm都什么破事,医院爆改游乐场? 刚迟疑地向前走几步,晕乎乎的陆枝就瞥见朝自己招手的陌生医生同事,她笑着颔首走过去。 女同事和她很是相熟,手臂亲昵地挽着手臂,半推半就拉着她向前走。 转悠眼珠看向她的工作证,是个不认识的乔医生。 乔医生笑得可爱,眼神却麻木无光,似提线的木偶:“陪我去更衣室嘛,我有东西落在那里了。” 陆枝嘴角抽搐,肘弯处疼得厉害,直觉要淤青。听到乔医生撒娇似的轻哼,她欲言又止。 很想告诉她身后那人,她不会撒娇就别撒娇,表情木讷,声音甜美,怎么看怎么诡谲,把人吓跑最有可能。 她力气属实大,身旁路过的护士推着车,陆枝眼疾手快地从中顺出一把锋利小巧的手术刀。 很好,手术刀系着可爱的波点蝴蝶结,这很游乐场。 不知道乔医生身后的东西打什么主意,陆枝觉得找东西备着防身有备无患。 逃跑是逃不成了,陆枝觉得自己好像要晕车了,四肢发软又强撑着站起来,看着扭曲的地板,她脑海里浮现童年惊恐的记忆。 那几乎成了她的噩梦源头,陆枝脸色惨白,额角碎发被冷汗打湿,惹得乔医生狐疑地频频看她。 更衣室的位置偏僻,办公室和诊室里都有独立的更衣间和小型工作台,陆枝还真不知道这里居然有个更衣室。 在大浴堂旁边,路上遇到的医生护士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皮鞋踩地的咯噔声,乔医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站在明显荒废许久的更衣室门前,陆枝任凭乔医生如何拉扯她,就是不肯松开扣在门框上的手指。 乔医生嘴角的笑落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盯住老神在在的女人,冷冷出声:“怎么了?快跟我进去啊。” “别装了”,陆枝双臂交叠,慵懒地靠在门上,轻啧一声:“你把我带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定定看了会儿陆枝那张娇嫩的脸蛋,乔医生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吐出话:“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说着,她赞赏地甩给陆枝一个僵硬的飞吻。 陆枝嘴角抽搐,简直没眼看。 乔医生被她的反应逗得直乐。 脸上的笑意凝固,陆枝似有所觉地起身站到一旁,更衣室的彩色木门自内打开。 窸窸窣窣的灰尘木屑从光鲜亮丽的门上溅落,庞大的身躯黑影从里面缓缓走出。 看清那人是谁后,陆枝意外地扬眉。 “重新认识一下”,胖女人尽量挤出和蔼的笑,奈何肥胖的肉使得五官挤成一团,她便放弃了,“阮梅雪,你也可以称呼我阮妹。” 是那位被阮治从员工餐厅强行带走的女人。 陆枝沉吟颔首,等着阮梅雪之后的话。 阮梅雪看着面前长相娇美,性格坚韧不拔的女人,眼底划过一瞬难以捉摸的怀念。 她曾经也有如此美好的年华,只可惜…… “进来说吧”,阮梅雪身上释放的善意很浓,陆枝却还是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手术刀。 “外头我怕隔墙有耳”,她伸出手,把自己的弱点送到陆枝眼前,她真诚相待,“陆医生,你见过阿妹那孩子了吧,我听她说过你。” 眼睛从阮梅雪破裂的手腕上移开,闻言,陆枝愣怔一瞬,嗫嚅唇角:“什么?” “阿妹说,你很强也很有善心,她向你道歉,不该在走廊吓唬你,那孩子很喜欢你。” 陆枝不懂,疏离的眸光软了瞬。 依言走进去,才发现这里真的荒废得厉害。 头顶木质天花板破了大洞,外头的白雾更浓了,叫人看不清几米外的东西。玻璃碎片静静躺在地板上,光线照亮阮梅雪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陆枝形容不上来,总觉得里面藏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密到她看不穿也猜不透。 “陆医生”,阮梅雪脸上的肉肉蠕动,“阿妹那孩子,她是我的女儿。” 她抬手轻柔抚摸臃肿的肚子,豆大的黑眸里晃过温情,与一丝……一丝恨意。 对阿妹的恨意很淡,爱意疼惜与浅薄的恨意交织,让人难以捉摸她眸子里的黑雾。 又被雷到的陆枝眼尾微不可查地抽搐。 他们猜测,阿妹是阮治的女儿,这条消息肯定是对的,系统没有指出错误,提升了进度。 这会儿,阮治的妹妹,阮梅雪竟是阿妹的母亲! 何其荒谬! 就算是远房妹妹,也有近亲三代的血缘关系,在医学上会生出……畸形儿。 想到阿妹美与丑结合的脸蛋和她骇人的两对眼睛,陆枝错愕地瞪大双眼,抬头对上阮梅雪含泪的眼睛。 她咬紧下唇,声音沙哑又迟疑:“是你与阮治的孩子?” 在阮梅雪颔首后,陆枝想起阮梅雪被强行带走时,脸上的恨意与绝望,脑袋飞速转动。 如果阮梅雪所言不假,那阿妹很有可能会是阮治强迫阮梅雪后犯下的禁忌与恶魔果实。 猜到陆枝的想法,阮梅雪大方承认:“阮治他就是个畜生!禽兽不如的东西!” “我的阿妹才那么小,他怎么狠心拿她做实验!” 说着,阮梅雪呜咽地捂住脸,潸然泪下。 独留陆枝在风中凌乱。 阮治与妹妹阮梅雪生下畸形女儿阿妹,在阿妹还是孩童时做实验。 怎么听怎么惊悚,这阮治确实不是人…… 知道npc也会骗人,也会伪装后,陆枝提起的警惕心从未落下,这会儿她也没有全信。 知道这种事情匪夷所思,阮梅雪也没指望她全信。 陆枝想不明白她拉上自己的原因:“你告诉我这些,想让我做什么?” 面前哭红眼的胖女人抽抽噎噎,她上前大跨几步,不顾陆枝警惕地后退,温柔又强硬地拉住她的手腕。 即使她同情心痛阮梅雪的遭遇,但遇到要命的危险陆枝依旧不会手下留情。 她留情了,谁来放过她? 陆枝下意识要扬起手甩开,眸色渐渐幽深。 就在这时,耳畔倏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第一卷 第15章 第二精神医院15 【叮!恭喜玩家陆枝获得重要npc阮梅雪的祝福光环*1(注:你会引起祂的注意,副本结束后自动收回)】 【叮!恭喜玩家陆枝获得阮梅雪的万能钥匙*1(注:阮梅雪的万能钥匙使用次数3/3)】 扬起的手“唰”地落下,陆枝乖巧地眨眨眼,看向阮梅雪的眼睛亮了不止一个度。 这哪里是重要npc,这分明是送上大腿的道具大佬! 阮梅雪柔柔勾唇,嘴角噙着苦涩的自嘲:“希望你能帮帮我,帮帮我和阿妹。” 她实在走投无路了,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她,眼前的陆枝绝对有办法! 阮梅雪眼中的恳求太重,陆枝就像她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随风摇摆的心抓住了扎根地下的稻草。 这是一把送到嘴边的钥匙,陆枝如何能拒绝。 她思索片刻,决定先问问那两人的意见。如果他俩不愿意冒险,陆枝也会再次郑重考虑要不要一人独闯。 不过也许容不得那两人拒绝,因为他们最终无论如何要与阮治对上。 送走阮梅雪,陆枝没有离开。 她坐在褪色掉漆的长条板凳上,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那本上锁的日记本。 实在找不到钥匙,陆枝也不想再费心思上下翻找,万能钥匙用就用了,她也没打算留在手里。 作为被赶出陆家的假千金,陆枝没了惹人艳羡的世家,她浑身上下只剩一间老旧公寓和五位数的存款。 陆家曾经给她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地收回,陆枝也没抱怨,她乐意离开令人作呕的陆家,哪怕从奢入俭。 她垂眸看向躺在手心的万能钥匙。 通体素白的钥匙在霞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入手冰凉,上头还镌刻有复杂华丽的花纹。 捏住钥匙插进比它不知小了多少的钥匙孔内,在陆枝略微惊讶的注视下,万能钥匙飞速缩小,完全配巧地插到底。 扭动钥匙,清脆的啪嗒声后,上锁的日记本终于打开了。 静静翻阅手中的笔记本,在她头顶的黑洞里,明亮的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好奇又害怕。 日记本的扉页写着一段话: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它的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肖申克的救赎》” 陆枝轻轻叹口气。 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市民前来看病,却被永远地就在这所残酷冷血的医院。 对他们而言,他们就是鸟儿,他们想要反抗,每次的反抗即使失败了,那也是他们向往真相、向往自由的光辉与自我救赎。 所以——“陆枝”也是这只鸟吗? 陆枝喃喃自语,呢喃的风没能解答她的疑惑。 日记内容记录了陆枝发病前后的心理,字里行间充斥着她对病症的乐观豁达,直到一次就医后,段落出现了阴暗低沉的字眼。 女人的字体秀气,娟秀的楷体带着点自创的连笔,整洁大方,赏心悦目的非常。 【3.14阴转小雨 我生病了,低烧反反复复,耳鸣与幻觉让我时而抓狂时而低落,今天我要去第二精神医院做检查,那也是我日后要工作的地方y【表情】__【表情】y】 很可爱的颜文字,是陆枝高中毕业后就不再用的表情包系列。 出现了,第二精神医院。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陆枝的心脏闷疼,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如影随形般的监视令人毛骨悚然。 翻过这页,入眼潦草的字迹和干涸的泪痕映入眼帘。 坐在靠墙位置的女人垂眸,纤细浓密的长睫飞速抖动,掩盖住她黑眸里的明灭。 【3.17大雾 我的情况不对劲……怎么会是环性心境障碍!我只是低烧打吊瓶,怎么会……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用力戳穿薄纸的感叹号是扑面而来的浓浓慌乱与不可置信,陆枝在这一刻居然被共了情,心底翻涌出无尽的绝望。 阴暗负面想法层出不穷,脚下欢快鲜红的地板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黑白灰三配色的空洞地板。 又是那些狞笑的人头! “陆枝你怎么不去死!” 其中一个竟幻化出陆瑶的容貌,扭曲狂躁的表情破坏了她可爱的美。 在她身旁的几颗人头赫然是陆家人。 雍容矜贵的陆夫人皱着鼻子,脱口而出的破口大骂完全破了她的贵气:“陆枝,吃我陆家用我陆家,现在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把你献给我吧!” 西装革履的陆老爷发型一丝不苟,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闪过商人的精明,他在打量一个商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这副皮囊生得好,能卖不少钱。年轻完好的器官和眼角膜都是好东西,得分开卖。对了,还有血和皮肤组织,这都是钱啊!” 即使知道这是副本的影响,陆枝眼底还是不免划过嘲讽。 没了价值的假千金在亲子鉴定报告出来的那刻便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昔日毕恭毕敬的仆人轻蔑又嘲弄地丢出她的行李箱,高高在上地扬起下巴。 见她直勾勾地注视破烂的衣柜发呆出神,躲在黑洞里的阿妹壮壮胆子,探出脑袋,试探性地向外爬。 她身上好香啊……有、有妈妈的味道…… 阿妹口水直流,下唇兜不住。 头顶传来湿漉漉的冰凉感觉,回过神的陆枝下意识抬手摸过去,在半路却触碰到滑嫩冰凉的东西。 她猛地起身,边退边扭头,手中握住的手术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阿妹被陆枝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向上爬到墙角处缩成一团,那四个眼睛巴巴地注视她。 “阿妹?” 认出是阮梅雪的孩子,陆枝松了口气,悄悄把锋利白刃的手术刀收到口袋里备着。 阿妹听到声音,突然认出了陆枝。 她像只炸毛的小刺猬,恶狠狠地朝她呲牙咧嘴,喉咙里溢出威胁的低哼和含糊不清的字节。 陆枝屏气凝神,仔细听了会儿。 “坏蛋身上……怎么会有妈妈的香味?” 顿时间,陆枝想起了阮梅雪的祝福光环,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得敢贴她这么近,原来是因为道具,亏她以为她与阿妹之间冰释前嫌了。 没刻意逗弄阿妹,陆枝飞速地把剩余日记看完了。 之后的内容很好理解,也很好猜——陆枝被阮治盯上了,成功成为第二精神医院的医生后,她也知道了所谓的“神”。 一开始,陆枝是不信的。 直到—— 第一卷 第16章 第二精神医院16 直到亲眼看见阮治的治疗痊愈了折磨同事的疾病后,陆枝渐渐打消了对阮治的怀疑,甚至开始仰慕崇敬阮治。 她受不了情绪时而低落又时而高涨! 每到这时候,她的心脏便会超负荷,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呼一吸都会牵扯心脏,疼得她不敢动弹。 可陆枝是医生,是与死神赛跑夺命的医生! 她不能在关键时候犯病,她不能对不起患者的性命,她不能视患者的生命为儿戏! 于是,第76号试验品[环性心境障碍]诞生了。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我首先是个医生,最后才是我自己。” 歇斯底里的抓狂绝望过后,最后一段话反而写得异常平静,字迹工整娟秀。 陆枝心里一揪,知道这只是副本营造出的人设和经历,她还是忍不住心酸,油然而生的佩服。 或许“陆枝”在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为时已晚,她也回不了头了。 那么,贯穿始终的神到底是什么? “你……你要找神嘛?” 原来不觉间陆枝将心底的疑问叨了出来,阿妹怯生生地缩缩脖子,试探性朝她走过来。 她眼中的防备和好奇想靠近实在矛盾,陆枝多看了她几眼。 “你知道神?” 虽是这么问,陆枝语气好笑,显然没打算真从阿妹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哪曾想,阿妹还真知道些东西。 与她双眼纯净不符的成熟脸颊浮现挣扎与纠结,四个黑眼珠眨眨凝视陆枝,指甲含在嘴里啃了啃。 良久,阿妹下定决心般握紧拳头,郑重颔首,扬声道:“我知道!我就是神!” “……” 笑语盈盈的表情瞬间皲裂,陆枝拧眉看向涨红脸颊的阿妹,翕动唇瓣,喉间似被人灌了滚烫的热水,如何也发不出声。 “你……你怎么会是神呢?” 她复杂的眼神蓄满了太多情感,呢喃细语的话更像是询问自己。 阿妹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气鼓鼓地上前几步,站在陆枝跟前仰着头,花猫似的脏脸上写满认真严肃。 她又重复了一遍。 其实陆枝早就信了大半,她只是难以接受自己推测出的事情。 眼瞅阿妹要生气,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要破裂,陆枝忙扬起笑,柔声哄她。 炸毛的小狮子傲娇地扬扬下颌,身后看不见的尾巴疯狂摇摆,下巴仰上天。 阿妹小孩子心性,接触下来她仿佛只有小学一年级的认知,这副躯壳成熟知性……要么催化,要么转移大脑。 又逗了会儿阿妹,陆枝提出离开。 开门前,冰凉刺骨的小手握住了她,陆枝偏头看向不舍又强撑笑脸的阿妹。 阿妹:“你还会回来陪我嘛?妈妈被坏蛋关起来,他、他不让阿妹靠近。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妈妈了……” 小姑娘说着说着,两对黑眸闪出泪花,可怜兮兮地胡乱抹去泪痕,眼眶红红的。 陆枝注意到,阿妹在提及她生物学上的父亲时,四肢微不可察地僵硬一瞬,说话也有片刻结巴。 她敛眉,温柔地伸手,揉揉小姑娘潮湿的长发:“会的,我答应你妈妈照顾你,阿妹是乖孩子,妈妈一定也很想阿妹。” 她是福利院的孩子,福利院的妈妈对她很好。 看到阿妹,陆枝想起来自己被领养走时,妈妈恋恋不舍又替她感到开心的笑容。 陆枝缓缓蹲在阿妹跟前,握住阿妹冰凉的手,笑得温柔可人,话语循循善诱:“阿妹,你这样……” …… 又绕到茶水间,王子乐早早等在这里。 听到动静,他警惕地瞪过去,看清来人是陆枝后松口气。 注意到她白大褂胸前的水痕,王子乐欲言又止地敛眉,到底没问什么。 拿过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前接了杯温度适宜的水,陆枝慵懒地坐在皮质沙发上,小口秀气地抿着。 房门被匆匆打开,夏文君粗重的喘气声引得在场两人疑惑看向他。 也为自己灌了杯水,夏文君瘫坐在陆枝身旁,凌乱的黑发黏在额头,有些狼狈。 照常交换线索,夏文君和王子乐两人分别去了地下负一层和医院第四层,都是险要的地方。 夏文君抹了把脸:“地下负一层有个停尸间,停尸间后面有扇门,我还没进去就被发现了。” 说着,他失声痛骂:“一群疯狗!追着我咬着我不放!看晚上我弄不死这群!” 等夏文君泄愤完,王子乐才说:“四楼没人把守,那里的走廊我们去过,是阮治的荣誉榜,挂满了他的完美实验。走廊尽头是个电梯,我没敢下去。” 陆枝撑着下巴,倏然打了个喷嚏。 她把自己的发现和阮梅雪的请求同他们说后,便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手臂搭在眼上,只露出发白的唇瓣和莹白的下巴。 阿妹那个小炮仗直直撞她的心窝,到现在她心窝还疼得厉害。 茶水间的门被锁上,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鲜少来,倒是便宜了这群摸鱼的。 王子乐和夏文君各有考量,到底冒险精神精虫上脑,咬咬牙应下了阮梅雪的请求。 已经到这里了,再半途而废实在让他们憋屈得慌。 在陆枝说到阿妹是被阮治创造出的神后,系统传来了声音: 【叮!游戏副本[第二精神医院]探索进度已达90%!】 现在的疑问是,阮治为什么要痴迷于“神”?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金钱和地位,还是另有所求? 三人又休息了片刻,这次打开茶水间的门,走廊与整座医院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晚不知何时降临,笼罩在医院周围的白色浓雾散去,盈盈月光撒落如霜的流萤,冷风簌簌。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不禁让人怀疑是否灯泡短路,线路老化造成的。 白天热闹非凡的医院在夜晚空荡得骇人,医生和护士凭空消失,偌大的空间只剩他们三人。 夏文君刚扭头,待看清身后两位小伙伴凄惨的模样后,瞳孔急骤,猛地撞墙,后背紧贴冰墙。 “你是见鬼了吗?” 被他发出的声响震到,王子乐不虞地看向他,黑眸中的火苗莹莹燃烧。 陆枝觉得不对劲,她的心脏收缩跳动的频率时而快时而慢,疼得她两眼发黑,只能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嘴里血腥味很重,她猛吸一口气。 “等等,我们犯病了。” 拦住王子乐,在他暴怒动手前冷静地点破。 王子乐呆愣在原地,生锈的大脑疯狂转动,把暴虐的想法丢至九霄云外才勉强清醒。 “那他是什么情况?” 第一卷 第17章 第二精神医院17 他愤愤地撇嘴,指向强装镇定却难掩瞳孔地震的夏文君。 陆枝摩挲下巴,突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指尖染上湿漉漉的黏腻液体。 她想到了什么,匆匆站到隔壁洗手间。 镜中的女人似女鬼。 半个脑袋被削掉,切面整齐露出已经泛黄的乳白软体,沟壑间有蛆虫在蠕动。 她真成了没皮没脸的人了,物理意义上的没了人皮没了人脸,线条流畅的肌肉块块分明。 “我淦!还他娘的真是鬼啊!我还以为夏文君又犯神经了!” 身后跟来的王子乐看清镜中不人不鬼的自己后,忍不住骂骂咧咧。 夏文君僵硬地扯扯嘴角,眼里晃过无奈与讥笑。 黑灯瞎火的,突然有两个没皮的血人站在你面前,不被吓得心脏骤停都是他自诩心理素质高。 “医生都会变成怪物,且发病越来越频繁,病人则不会?” 陆枝看向神色轻松的夏文君,疑惑轻问。 夏文君耸耸肩,他怎么能知道。不过确实是没有发病,现在浑身上下舒爽得很。 或许这是个弯道超车的好机会,陆枝受到副本人设的干扰,行动肯定多受阻碍,那他…… 深不可测的眸色渐深,夏文君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突然意气风发。 陆枝不懂,也来不及问什么。 她看向不远处的走廊,震惊地瞪大双眼,唇瓣微张。 王子乐和夏文君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被惊骇到,浑身冷汗涔涔。 走廊深处一群蘑菇大军一蹦一跳地走在前,身后跟着四肢匍匐爬行的血人,他们脖颈套住的项圈系有长长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被死死握在高有两米的血色屠夫手中,他手握嗡嗡作响的电锯,狞笑间满口黄牙的牙缝间塞着肉丝。 “我是个大蘑菇!” “你也是个大蘑菇!我们是蘑菇一家!嘿嘿嘿!” “……” 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医院,打破万籁俱静的诡异。 白天,医院是病患的地狱。 夜晚,医院是医生的炼狱。 对卑微如狗的黑心医生并不同情,陆枝下意识地躲进卫生间。 她可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过街老鼠的黑心医生,撞上奇形怪状的病患,等待她的下场陆枝不敢想。 王子乐和夏文君不知怎么想的,也和陆枝躲在女厕所的隔间内。 王子乐尴尬地挠挠头:“这不条件反射就跟进来了,副本里不在乎男女哈。” 总不能说被陆枝打脸打多了,他产生了条件反射,跟在陆枝身后很有安全感吧? 说出来多丢人,他老玩家还是需要点面子的。 走廊闹腾的动静很大,头顶几个楼层的也陆陆续续跑下来。 陆枝又犯病了,胸口压抑得闷疼,脚下的地板颜色一会儿鲜艳夺目,一会儿灰暗阴沉。 肩膀被湿漉漉的手臂环住,浑身裹满腥臭黏液的女人嘻嘻笑着从黑洞里钻出,粗长的舌头扫过陆枝的脸颊。 心里清楚是病症的幻觉,陆枝还是恶心地直蹙眉,脸色极差。 坐在马桶盖上的王子乐也犯病了,呼吸急促,双目猩红,瞪大充血的眼珠子仿若下一秒从眼眶掉出。 两人忍得难受,夏文君得意挑眉,靠在墙上低声开口:“既然我是患者,这些人对我应该不会动手,我先去打探情况。” 说罢,也不等二人点头,夏文君转身脚步轻松地出了厕所隔间。 摇摇沉重发昏的脑袋,陆枝嫌恶地伸手,毫不留情地扯长滑腻脸上的长舌。 女人尖锐刺耳的惨叫声她充耳不闻,面色极差地狠戾勾唇,手指扣住她的脑袋,狠狠把她撞向身侧的瓷砖墙。 “砰砰砰!” 终于,耳畔的声音和恶心人的气味消失了。 陆枝缓缓舒口气,扭头就对上王子乐惊恐害怕的眼睛。 王子乐蜷缩手指,开始庆幸自己没来得及陷害陆枝。 太可怕了,清醒后发现这女人长得娇娇弱弱的,怎么下手这么重! 他替女人疼,太tm疼了! 这时候陆枝才感觉不对:“你看得见?” 求生欲极强的王子乐慌忙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好样的,这就是看得见。 原来这女人不是她幻觉里的东西,陆枝后知后觉地甩甩手,难受的腥臭黏液像极了鼻涕虫。 “他出去后没动静了?” 陆枝问王子乐,得到他摇头否认后,拧眉看向卫生间门口的方向。 走廊又一次恢复了静悄悄,除了……除了多了数道粗重的喘气声! 一时间,陆枝浑身战栗,与脸色惨白的王子乐对视一眼。 下一秒! “跑!” 陆枝猛地推开门,身后紧紧跟着王子乐。 在两人刚跑出厕所隔间的瞬间,头顶的天花板落下一把巨大的铁斧。 铁斧的手柄乌黑发亮,被血水浸泡透彻,握住时还会向外渗血。 白刃上还勾有肉块,红白相间的液体凝固在刀片上,散发邪恶阴鸷的气息。 “嘻嘻,找到小老鼠了!” 天花板的缝隙里深处一只大手,他撕碎细小的裂口,脑袋如充了气的气球从洞口探出。 眼白较多,黑瞳仁只占芝麻大小的眼球提溜着瞪向王子乐二人,在王子乐血色褪尽的惊恐神情下,癫狂一笑。 嗬、嗬、嗬 电锯声同时响起,没时间留给他们耗下去,陆枝扯住王子乐,猛地向外冲去。 走廊里没有夏文君的身影,脚下的路扭曲变形,七拐八弯下竟还是在原地打转。 “你知道电梯在哪吗?!” 陆枝大声问神色痛苦的王子乐,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困难,胸口的疼痛让她指尖不住颤抖,额头青筋暴起。 极力辩清她的口型,王子乐咬咬牙,给自己套了层防御道具。 瞥向手里仅剩的最后一个防御道具,他想了想,还是没拿出来丢给陆枝用。 “我知道在哪,跟我来!” 见他神色恢复极快,陆枝猜测他多半用了道具,也没多说什么,跟在他身后。 洗手间的墙被撞破,瓷砖与凝固的水泥飞溅,陆枝回头看到两个高大魁梧的血色屠夫正狞笑着追过来。 他们脚步悠闲,似极了逗弄老鼠的猫咪,顽劣地注视他们惊恐害怕的神情,这让他们愉悦非常。 铁斧与电锯时不时飞向二人,王子乐与陆枝匆忙躲闪,发丝被割断,身上也开始挂彩。 “看呐,高高在上的两位医生怎么这么狼狈?哈哈哈哈哈!” “快把你的神叫出来啊!我想要回家!我没有病!我没有臆想症!!” “……”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血色屠夫疯狂挥动手里的武器,两侧的墙壁被划破,陆枝与王子乐浑身狼狈。 好在王子乐的记忆不错,扭曲的走廊在他的带领下真找到了电梯,就在前方几米远的位置。 王子乐扯了扯陆枝的衣袖,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别想跑!别想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群黑心肝的畜生!” 第一卷 第18章 第二精神医院18 蝼蚁居然还没歇了逃跑的心,这让血色屠夫很是生气。 他们重重跺脚,地面跟着剧烈颤抖,陆枝逃跑的速度跟着减速。 电梯近在咫尺,巧的是,就停在他们这层。 王子乐先到,按下按钮,率先进了电梯。 “跑快点!陆枝你再快点!!” 喉咙里溢上甜腥,陆枝双腿用力到发酸发疼,她不敢停歇一秒,咬牙奋力向前冲。 “敢耍我!又耍我!!” 身后屠夫气得跳脚,甩手扔出巨斧与电锯。 强烈的危险如蛆附骨,陆枝扭着腰,以腰伤为代价,堪堪躲过飞来的巨斧。 白刃擦着鼻尖而过,她嗅到了死亡的腐臭味道。 脚下一个滑铲,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前一秒,陆枝侧身飞跃进去。 “砰!” 扑面袭来的电锯被夹在外层电梯门上,面前的铁门死死闭合,隔绝了死亡的威胁。 陆枝捂着错位的骨头,疼得额头冷汗直流,脸色惨白,唇瓣被咬破流着血。 王子乐摸摸鼻子,打破凝固的空气:“当时我必须关门,你别觉得我在害你,我哪敢害你。” 这话说得真情实感,陆枝摆摆手没怪他。 如果电梯里站着的人变成了她,而电梯外是飞速逼近的屠夫和极有可能丧命刀口下的塑料小伙伴,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关门。 人性亦是如此,保全自己是刻进骨子里的警钟。 两人在路上便商量好了,去院长办公室,也就是医院四楼。 陆枝觉得阮治那里肯定有通往实验室的入口,很有可能就是王子乐口中的直达电梯。 “叮咚!四楼到了!嘻嘻,请带好个人物品!” 电梯里,凄冷的女声幽怨地播报。 四楼走廊空无一人,硕大的弧形落地窗小阳台洒落月光,与走廊内柔和的灯光交织。 窗外,皓月高悬天际,一碧如洗的天空呈现墨蓝色。 光影交错间,陆枝与王子乐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两人站在熨平的酒红地毯上。 走廊何其熟悉,陆枝想到了阿瑞斯。 王子乐咽咽唾液:“阿瑞斯那三人不会复活吧,再复活我们真的要玩完了。” 走廊比之前逼仄的宽度大了不少,陆枝和王子乐两人并肩而行,警惕地环顾四周。 阮治的荣誉证书与一堆奖牌和奖杯放在一起,他的模样是六十多岁的阮执,垂暮老人却精神满满。 阮治是24岁的年轻帅小伙; 阮智是中年科研大叔; 阮执是六十多岁的垂暮老人。 真够混乱的,亏他能把控好时间和出现的场合位置。 医院内医生护士都是阮治的人,自然不会怀疑阮治的容貌变化。让陆枝想不明白的是,病患难道见到的院长,也是年轻的阮治? 联想到刘玉溪冲她笔画的数字六,陆枝猜测出现在患者和家属面前的院长是垂暮老人阮执。 一路上王子乐心惊胆战,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紧绷的神经拨动,好在阿瑞斯并没有出现。 “没有阿瑞斯?这合理吗?” 王子乐蹙眉反问。 无限流游戏恨不得把玩家逼到绝境,这会儿居然轻松放过他们,他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陆枝指了指空白的画框:“阿瑞斯早就跑出去了,自然没有来找我们。” 嘿,还真是! 挂在走廊墙上的肖像图没了人,只剩下空荡荡的素色背景墙。 站在院长办公区,王子乐随意转悠了一圈:“没人,我们进去看看?” 陆枝颔首轻应。 阮治的办公室很清冷,黑白灰三色搭配,瞧得陆枝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又发病了。 没有奇怪的人头,也没有如恶魔般的低吟咒骂,陆枝松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ptsd了! 柜子里放满各种文献资料,中外医学研究论著整齐地摆在桌上。 陆枝拿起桌角竖立的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三人的合影—— 阮治笑得温柔,坐在他肘弯里的孩童估摸才三四个月大,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是个白化病女人。 一头白里泛着淡黄的长发半盘在脑后,银黑瞳孔的眼睛美得不可方物,他们坐在屋里,因为白化病受不了强光。 “不是说阿妹是阮梅雪的女儿吗?这……这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吧!” 悄无声息走回来的王子乐站在陆枝身旁,低头看见相框里的女人,震惊又错愕。 陆枝想了想:“万一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呢?你可别忘了阮治正在做什么。” 是啊,阮治做的实验放在现代都惊骇世俗,能把健健康康的人在一场病后患上不可根治的疾病,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扣弄相框拿出照片,边角位置写了名字,白化病女人确实是阮梅雪。 她的脸上笑意毫无,空洞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向一旁。 又在办公室里翻找了半天,王子乐从门口的地毯下摸出一张通行身份卡,陆枝则找出两根轻微生锈的撬棍。 出了办公室就是直达电梯,外表看样子与日常电梯一样,平平无奇。 走近,右侧需要刷身份卡才给予通行。 两人进了电梯,只有一层楼的按钮:地下负一层·左。 电梯缓缓下降,在两人身后是面弧形的透明玻璃,能够看清幽蓝色的电缆。 倏然,眼前黑暗的视野变得开阔。 面积庞大的流水线工厂呈现在眼前,传输带上躺着一具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他们经过高温消毒清理后被送入下一个工程。 “这就是他们的地下工厂,阮治真是个疯子!” 看着眼前的一切,王子乐不禁咒骂,心里胆寒又狐疑。 一个d级副本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复杂了? 电梯还在下降,缓缓停下后,门开了。 湿漉漉的墙壁苔藓丛生,二人谨慎地穿梭在拐角其中,很快来到实验室大门前。 需要虹膜验证,身份确认成功才允许进入。 王子乐和陆枝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把握能在不惊动里面的人的情况下进入。 一下子卡在这里,犯了难。 就在两人心里着急时,身后的小道传来异响。 陆枝猛地扬起手中的撬棍,王子乐也拿出在商城买的道路武器防身,一脸紧张地盯住阴暗的角落。 高大魁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王子乐难掩脸上的惧怕,飞速思考逃脱之法。 “杨医生”,陆枝认出了他,轻声道,“你也是来找阮治报仇的?” 快要被身旁这位不怕死的姑奶奶吓到昏过去,王子乐仿佛看到了死亡之神在向自己挥镰刀,前途无望。 第一代阿瑞斯走到陆枝跟前,与他魁梧的体型相比,陆枝如同一根嫩豆芽,微微动手便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可杨医生没这么做,他朝她淡淡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己骇人的脸笑起来有多少让人窒息:“抱歉,当时我没想杀了你……” 第一卷 第19章 第二精神医院19 他的眼睛一转,看向精神紧绷,十分警惕的王子乐:“还有你们的好朋友。” “你们误打误撞白天进到那里,我是病人,会陷入疯狂伤害你们。” 他简单解释了一番,随即又说:“你们要进入吗?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因为真相真的很令人愤恨!我是受害者,也是愚蠢的加害者,我要亲手杀了这个畜生玩意!” 说罢,杨医生静静地直起身靠在一旁,看到陆枝和王子乐站在他身旁,傻傻一笑。 不明所以的王子乐疯狂朝陆枝使眼色,陆枝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杨医生个头大,陆枝站在一旁,打算观望全程。 阿瑞斯腰腹上的缝合伤疤宛若千脚蜈蚣。 在王子乐惊诧的目光下,杨医生伸出锋利的指甲,毫无感觉般割破皮肉,从肚子里掏出两颗血淋淋的眼珠。 随意被他用指腹擦拭几下,他抠出原本的眼睛,将另一对新眼珠按到里面。 不顾向外渗着血的狭长狰狞伤口,杨医生走到门前,无形的虹膜验证扫射成功,电子屏里跳出的图片和信息却不是杨医生,是个陌生的女人。 “我被阮治封印在画里,只有晚上和特殊情况才会出来,被我吃进肚里的都是阮治的走狗。” 似乎害怕两位同仇敌忾的统一战线盟友误会他,杨医生沙哑的嗓音暗带略微的紧张。 陆枝和王子乐应声颔首。 机械大门自动打开,清一色的高科技走廊竟毫无一人。 杨医生在三条道路口与他们分开,他要先在实验室里找到早就溜进来的王医生和付医生。 听到熟悉的姓氏,陆枝欲言又止地看向杨医生,目送他离去的臃肿宽大背影,眼底思绪万千。 “我们去哪?” 不知不觉间王子乐已然以新人陆枝为首,脱口而出的话把他自个儿吓到瞪大双眼。 越来越堕落了王子乐,说好的维持老玩家的形象呢! 心里腹诽自己,王子乐面上笑呵呵的。 两人很默契地忘记了夏文君。要命的游戏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也不是圣母,能做的也只是在结束前去找找夏文君。 研究所内实验室数不胜数,巨型的容器里装有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变异物种,半人半鬼的,形态百出。 “唔哼!” 许久没闹腾的病症复发了,这次来得尤为猛烈,陆枝嘴里溢出痛苦的闷哼,小手死死按在心口处。 低落的情绪被高涨的情绪冲垮,不过半秒又会被卷土重来的低落淹没。 心脏收缩的速率加快,陆枝听到耳畔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轻轻倒抽一口凉气,生怕心脏从胸腔里直接跳出来。 她看到,圈在周围的玻璃容器中的怪物活了,张牙舞爪地嘶吼,脑袋猛撞玻璃。 碎裂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陆枝眸色渐深,握紧撬棍。 只听一声巨响,玻璃碎了! 泡有怪物的福尔马林喷头而下,陆枝的心脏狠狠一缩一放,面前狰狞可怖的怪物又变了副样子。 它脖颈处系着可爱的巨形蝴蝶结,咧开的大嘴塞上粉色的奶嘴,豆大的眼睛闪着泪花,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徐徐举在半空的手腕被身后高大的男人桎梏住,王子乐紧张地晃醒她。 偏头看向陆枝,直到她眼中恢复清明,王子乐才长长舒口气:“吓死我了,你要真把这砸了,咱俩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陆枝发生什么了,他正在那头说着话,没听到陆枝吭声便转过身。 没想到陆枝一声不吭要给他来发大的! 感受到脊背迷蒙上的冷汗,王子乐心有余悸地松开手。 垂下的长睫疯狂颤抖,陆枝抿紧唇瓣,干燥紧绷的唇瓣裂开细口,她舔了舔,带走一片腥甜。 “谢谢”,她朝他道谢,“病症越来越严重了,出现了幻觉,差点酿成大错。” 王子乐有道路防身,给自己砸进不少钱收购道路,用的也是高品质,所以只有微乎其微的影响。 他暗暗担忧地瞥了她几眼。 “不会拖你后腿,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想方设法清醒过来。” 被点破心思的王子乐面露尴尬,挠挠头呆呆应声。 在拐弯处,陆枝两人总算遇到了实验人员。 脸戴医用口罩,手里捧着四方四正、密封严实的素白盒子的实验人员站在门前,指纹解锁密码。 咯吱一声,房间门开了,他也被人用力击晕。 抬手借助晕死的男人,王子乐朝陆枝打手势,两人身姿轻盈地溜进屋内。 把人随意丢在一角,王子乐开始有序地翻找。 陆枝双臂交叠,抬眸打量这间屋子。 与他们之间进去的实验室相差不大的布局构造,只不过后面连了个冷冻仓库,使得房间内冷嗖嗖的。 蹲下来扯出被男人抱在怀里的盒子,陆枝仔细摸索后找到按钮,打开了盒子。 她早有防备地举起撬棍,只要有半点不对便会狠狠砸下去,保证它粉末性死亡。 好在什么都没发生,高级透明的盒子随着盖子的打开向上升起,盒子里灌有淡蓝色的液体,泡在里面的黑蝴蝶没了生机。 凑近看,黑蝴蝶的翅膀似两双眼睛,陆枝莫名想到了阿妹。 阿妹说她就是神,而黑蝴蝶是神的信使。 两者之间唯一相似的地方——两双眼睛。 那厢的王子乐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发出短促的惊呼,忙招呼陆枝过去。 收起盒子,陆枝把它抱在怀里,快步走到王子乐身旁。 一本散发阴冷黑暗气息的书被他从海书里翻出来,也真是为难王子乐了。 “你看!”他指了指,语气难掩兴奋和激动,“让神降生的阵法!” 这话要是放在现实世界,多半会被看作发病的中二少年。 可这里是无限流游戏,陆枝不敢大意。 段落内容短小,却很邪恶。 惨绝人寰的手段和血腥暴力的折磨被简单刻画,而这一切都是阿妹极有可能遭遇的。 书页上还做了标注,红笔圈出重点和顺序,画圈的位置还残留几丝血腥味。 翻动纸张的同时,褪色的便利贴从中掉落,在落地前被一双扮嫩纤细的手接住。 便利贴的黏胶磨得干净,拿在手里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我爱雪梅,就像我爱着每个实验品一样!】 【她要嫁人了!她怎么可以嫁人!她明明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第一张便利贴写满了男人对禁忌之恋的痴狂与偏执,看得两人不住蹙眉。 “下一张下一张,禽兽不如的东西!” 王子乐痛骂一通后催促陆枝。 【畸形儿!植物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想要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只是想要像个真人一样活着!】 第一卷 第20章 第二精神医院20 【没关系没关系,梅雪不会知道我是...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我要造出神!我要救我的妻子!哪怕……哪怕失去我们第一个孩子!】 【……】 折起便利贴放进大衣口袋里,王子乐与陆枝久久才长叹一声。 王子乐:“我们理理。” 陆枝颔首,示意他先说。 “阮治是个克隆人,他的自我意识爱上了阮梅雪。于是他强迫了阮梅雪,阮梅雪怀孕后想要通过嫁人远离这个人面兽心的恶魔,没想到被他发现。 在生产时,阮梅雪出事了,她成了植物人,孩子因为血缘基因关系是个畸形儿。 阮治接受不了她离开自己的现实……” 于是,无辜又不幸的阿妹成了受害者。 她血缘上的亲生父亲是刽子手。 有一点说不通,陆枝思索开口:“如果阮治是克隆人,那么阮执和阮智其中一人必须是……不对!” 她猛地反应过来,和恍然大悟的王子乐对视,二人齐声道:“父亲另有其人!” 阮治、阮智、阮执,三个完整的生命体都是克隆体,创造他们的父亲会是谁?! 线索收集得差不多了,眼前却笼罩浓浓的雾气,让人迷茫又恐惧事情的发展走向。 两人又在房间内找了找,也去过后面的冷冻仓库——人皮如牲畜被挂在里面冷冻。 那场面,王子乐巴不得现在就失忆。 以后再也没法直视他最爱的鸡皮了。 手刚放到门把上,没曾想房门被自动识别打开。 门外的两人正疑问:“去这么久?别把东西搞丢了,自己偷偷——” 话还没说完,便对上王子乐那张陌生的脸。 两人吓了一跳,随即启动入侵警报系统。 响彻云霄的鸣笛声震耳欲聋,王子乐握紧拳头,邦邦两圈打得两人眼冒金星,鼻血直流昏死过去。 头顶的灯光变红,入眼皆是令人不适的大红色,忽明忽暗,看得陆枝眼睛酸涩生疼。 “他们在那里!” “活捉他们!交给博士!!” 走廊拐角来人很快,三道岔路口两道路都被堵死,王子乐和陆枝闷头闪身消失在血色里。 同一时刻,研究所正中央的球形监控室内,身形颀长的男人神情镇定又隐约癫狂地注视面前的女人。 阮治想不明白,他不是梅雪的表哥,他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人,梅雪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他! 男人长相年轻俊美,眼底痴迷与爱恋如同黑暗角落里的毒蛇,黏腻又让阮梅雪觉得恶心。 “阮妹”,他语气深情款款,蹲在被捆住的阮梅雪跟前,“我好爱你,为了复活你,让你活过来,我甚至选择不要那个孩子。” 边说,阮治边抬手轻蹭女人细嫩白皙的脸蛋,口中发出满足的喟叹。 若非嘴里被他塞满手帕,气恼愤恨的阮梅雪恐怕会直接喷他一脸唾沫。 她的好阿妹!她可爱的女儿! 纵使在得知自己怀了克隆人的孩子后,她时常连肚子里的阿妹也恨上,可终究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 躺在小小的婴儿床里,尚在襁褓中的阿妹皮肤皱巴,小脸憋得红紫,模样很不好看。 可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阿妹,阮梅雪那颗被恨意充满的心脏注入了新的活力。 名为阿妹的活力,那是她的女儿,不是什么恶心的恶魔果实,不是禁忌之恋产生的孽畜。 阮梅雪当时生产困难,在小诊所生的孩子,遇到了产妇大出血快要休克。 病危通知书下了一道又一道,就这么个被诊断即将面对死神的女人,却因为有着强烈的牵挂,让她成了植物人。 要是知道阮治之后会为了复活她而残忍地折磨阿妹,阮梅雪恨不得穿回到那天,自己咬舌自尽! 看清女人眼底的恨意和悔意愧疚,阮治嘴角的笑淡了下来。 手指死死扣住女人洁白的下巴,看向她银黑的眸子,阮治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威胁: “阮梅雪,你敢死,我就敢朝死里折磨阿妹,一遍遍借助她的痛苦让你复活。” 畜生! 不,畜生不如的东西! 阮梅雪眼眶通红,眼珠充血,血丝爬满瞳膜,无声的泪水自眼角沁出,淅淅沥沥在空中连成线。 “乖乖的”,阮治心疼地叹口气,跪在阮梅雪面前,俯身亲亲她的眼皮,“你也不想阿妹受苦,我是阿妹的爸爸,我也舍不得阿妹再痛苦。” 何其虚伪,阮梅雪转动麻木的眼珠,努力侧开身子,可怎么也躲不过阮治的亲吻。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满头白发的女人眼尾泛红,阮治心满意足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埋头到她颈窝里深深嗅闻。 当听到警报声响起时,阮治无奈叹气,很失望也很烦闷这时候有臭鼠打搅他的好事。 起身的阮治没看到偏过头的女人眼底闪过的光,微乎其微却胜在朝气。 阮梅雪心里萌生出的绝望痛苦渐渐褪去,她想到了陆枝,想到她答应她的事,用力咬紧后槽牙。 再忍忍,阮梅雪! 再忍忍,她的阿妹…… 站在满屏的监控设备前,阮治笑得诡谲又乖张。 看着如过街老鼠窜的飞快的两道身影,他嘲讽嗤笑:“想杀我……真是异想天开!” 阮治转动眼睛看向手边醒目的红色按钮,笑得癫狂:“哈哈哈哈!刚好实验新成果!” …… 这边陆枝躲过身后射来的麻醉弹。 针孔扎进墙里,透明的液体上下晃动。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身后跑来的人影在视野内逐渐清晰,陆枝和王子乐背靠背,各握各的武器,严阵以待。 肃肃冷风袭来,陆枝柔软的外表和她女性天生的力弱让她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 迅猛的攻击毫不留情,陆枝也不是吃素的,扬起手中的撬棍狠狠挥下去! 到底是轻敌了,男人没想到陆枝是个外干中强的。 清脆的骨折声听得王子乐头皮发麻,手下攻击的力度也越发狠辣。 血水混着凄厉的惨叫声奏出完美的乐章。 一脚踢开后背偷袭的人,陆枝抽了口凉气——从肩膀划到后腰,皮开肉绽的刀伤破坏光滑脊背的美感。 每动一下,都牵扯肌肉与伤口,疼得陆枝眼前一阵发黑,握住撬棍的手不住颤抖。 血迹斑斑的撬棍上,血水与锈迹混淆,黏在手掌火辣辣的疼,想来是磨破了皮。 就在这时,脚底的地板倏然剧烈地抖动! 陆枝和王子乐抽空对视一眼,两人眯起眼睛,警惕地看向周围。 无声的肃杀最是骇人。 两人可没忘记,这里是阮治的大本营,里面研究各种奇异物种,每一个放出来,都是不好对付的主。 卷着凌厉风声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贯穿了其中一位实验人员的脑袋。 他被吊在半空,血水顺着鞋尖溅落光滑的地板,血雾在空中迸溅,刺激那怪物的神经。 “怎、怎么会有怪物跑出来!” 第一卷 第21章 第二精神医院21 “是失败种!是没有被销毁的失败种!” “别慌!用麻醉枪击倒它!” “……” 靳三娘虽在侯爷府堡里,有了自己的房间,但她一般都待在自家的商铺里,她如何想法萧夜不清楚,但也不会把三娘圈在后院,任由她打理自家生意,这让靳宝良都惊讶不已。 不过不爽归不不爽,天机老祖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废了天灵子的掌门之位,他虽然身为元婴期太上老祖地位崇高,但天机门却不是他的一言堂,对于掌门的废立天机老祖有一定的发言权但却没有绝对的决定权。 然而等他们到了那里,却发现与岳泰等人交手的,竟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暗金身影。 德弗特洛斯的双眼一片空灵,很明显是被阿斯普洛斯的用某种控制技能操纵了,仍旧死死的捏着教皇的脖子。 “恩,主人对于金色情有独钟,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是用金色的,而且府邸中的所有东西,除了外面的那些花草树木之外,都是金色。”说话间,昭儿非常满意的朝着一片金色的周围扫了眼。 楚凡到来的时候,已经和韩风分开了,因为按照今天的规定,韩风将作为boss出现。 所以,对于那些添油加醋的描述,他们二人心中明了,却并未出口多言什么。 夏青阳对着龙岩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落座,他自己也坐了下去。 挂掉电话,丁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短短的几分钟,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虽说这离火阵并不算是什么高深阵法,但被安置在寝室之外,其中用意甚是明显,这位少掌柜的病情肯定与这火元素有关,而且对于火元素肯定是沾不得零星半点。 田语汐急得泪流满面,要不是身边好心人一把拽住,她将奋不顾身冲出去拉他回去。 穆清雅作为这部剧的原作加编剧,一直待在剧组陪着众人拍戏,以备不时之需。 林婉儿说的是他们徐家,这证明在她心里,她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徐家人,哪怕她嫁给了徐长荣这个徐家最年轻的家主。 春去夏来,沐熙南已经成为了贤德中学里正面且积极的风云人物。 而姜善转头看见往上的台阶也在分解、木质的台阶一块一块,从接缝处被巨力掀起,随后从空中坠落。 阿美看了妈妈一眼,不顾妈妈的反对,说:“我得了严重的慢性肺病。医生说,这病不太好治,要花很多钱。”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流出。 姜善脸色变得煞白,她看了看面前魏远和张政,意识到了一条严重的问题。 伴随系统声音的落下,夜寻的身体四周金光大盛,接着夜寻的就感觉意识穿越了时空的壁垒,进入了一片由金色光芒笼罩的世界。 后台能听见舞台上主持人的开幕词,沐熙南坐在化妆间,静静等待着志愿者喊自己上台。 这里是时间之舟,有来自不同时代的人,所有的一切在这里都会发生。 青丘上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御法山上空,不停汇聚在一起的火红色云雾,作为资深的法相级高手来说,他非常清楚,那些代表着是什么,发现,他们罗浮宗,将会大声一个法相级别的强者。 第一卷 第22章 第二精神医院22 王子乐咬咬牙,害怕的腿肚子发颤。他的求生欲猛涨,在游戏背包中翻找道具。 衣领被人用力向后扯,被勒住脖子的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扶着墙嘴里喘着粗气,手中攥紧陆枝看不懂的道具。 广成子大吃一惊,作为经历过洪荒时代的仙人,他的见识远非一般人可比,不由得又是大吃一惊。 乐海害了她的恩人,乐言一家,害了她十几年生不如死,甚至是她亲生骨肉,当年也因为乐海的原因,最后死掉了。 明确了自己要炼通那五百零三窍,陆羽也是没有任何焦躁,因为不管怎么样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可能一口气吃成大胖子,那样也不利于自身健康,路也是要一步一步的脚踏实地走,才不至于走上歧路。 看到方正又拿了没见过的吃的,顿时一个个的好奇心起,凑了过来。 山下,剧组人员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当天晚上就准备离开。一个个的将道具、衣服等物品送上车,林东石统计物品,罗立点人数,于广泽和李雪瑛在讨论剧本。 果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亭中一抹碧绿身影懒懒斜坐着,似乎正在看底下一池湖水的好风景,听见这边的动静,正侧眸看过来。 打了十几次下来,百合与百里无尘的衣服原封未动,而那梦辉煌的衣服却是脱得只剩亵衣了。 真是好看的一张脸,越看越觉得舍不得,四风景衍清俊的脸上干净白皙,没有一点瑕疵,虽然表情冷淡,那双漆黑如墨的眸中看着也不太友善,可却分毫不影响让人为之心动的能力。 西维亚冲邢天宇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走了出去,离开了比利的家。 那面包师朝四周看了看,神秘兮兮的招呼两人在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很显然摄魂眼触发了他的某种八卦思维,打算海侃一通了。 显然,他们必然是知道有人做到了和北冥长风一样,才会一点都不对他的话感到惊讶的。 而黎北司,则是在砸碎了镜子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朝地上的尸体上随手丢过去一瓶化尸水,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山洞。 冥界大军入侵这个事情已经能明确能影响到游戏进程了,白松不知道前世战风在这场关键战中扮演了什么样的位置。 唐孟听到这倒吸一口凉气,跟这个要求比起来,恐怕取得骑士资格证明也就不是那么难了。 嗜血鳄被魔法乌鸦围绕着,本来敏捷度就不怎么高的嗜血鳄,面对这些烦人的魔法乌鸦,一时间被减速并且诅咒了。 北冥长风和慕容久久进来之后没多久,身上的身份令牌便是突然亮了起来。 但是,当淘这个字还没从他嘴里说出来,他就被一束刺眼的五色光柱惊住了,只见那法宝里的五种颜色瞬间加深,变成五色光柱,然后,直冲云霄。 等素伊唱完最后一首歌,回到后台,却没有看到林子墨的身影,甚至连黄采薇和叶哲也不见了踪影,“毛姐,林子墨他们人呢?是不是出事了?”毛馨一过来,素伊就问起几人的去向。 有利也有弊,总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而且徽章这种装备本来就很难得,更别说这还要获得石人族长的真心认可了。 第一卷 第23章 第二精神医院23 带着阿妹上路,王子文好奇地抓耳挠腮。 被副本病症深深影响,他思索起来迟钝了不止一星半点,有时甚至需要陆枝点醒他才能明白。 几片树叶带着水珠从天而落,几名地精战士抬头看去,就见顶上的褐树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一只硕大的飞鸟怪兽,正冷冷的盯着他们。 话也说到这个份儿上,该明白的,叶儒晨也自然就瞬间明白了,更是对徐子墨带来的东方浩宇上了一番心思了。 已完全退入锥形阵中的李亮,从人缝中看到两辆马车直到此时才勉强凑到一起,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他已经看到破阵的希望,正在向他张开成功的双臂。 话落的一刹那青年嘴角也露出一抹诡异的似是解脱般的笑意,手上同时划开了心血管的最后也是重要的一根动脉。 云皓天心中一紧,连忙运起元力打入令牌,但元力刚一接触就自动消散了,随后又有些不信邪地探出一缕意念笼罩而去,发现却被阻挡在外无法深入。 夸张地动作,热血的言语,安艺伦也还真是卯足了力气想让爱瑠见识一番。 苏千晨咬牙,瞪着他,这个该死的恶魔,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很难堪么? 说好的萌儿没主人呢?如果真没主人的话它看到金泰雨咋这么开心?想都不想就跟他走了? 一整排的餐厅店面都已经亮起昏黄的灯,稀稀落落的有些客人。咖啡店也同样如此,门口的广告板被放进了室内,有淡淡的纯音乐回响。 皇太极一脚把一个没来得及躲闪的包衣奴才踢了个跟头,头也不回的冲进房中。 隆庆帝估计况且是真心想要促成这次和平,所以不惜舍身来促成,况且这个意思倒是让隆庆帝有些为难,他也不想把况且推到一个非常难堪的境地里。 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赫然出现,鲜血直接飙了出来,陈主事马上伸着双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但是依旧堵不住那像泉眼一般流淌的鲜血。 还有一个让齐锐发愁的就是战斗机中的油料,齐锐担心的是不管是战斗机还是轰炸机在没有飞行任务的时候油箱应该是空的。 宋玉婵从纳戒里取出了令牌,仔细一看,上面写的没错,真是大秦门。 睡衣……那可是一件睡衣呀,竟然还戴帽子。连芃芃都知道幼稚,原身竟然丝毫不嫌弃。来自大安朝的荷华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吕烈只觉得一股血冲脑袋冲,他的手指颤抖,他的手颤抖,他的全身开始颤抖起来。可是他根本没有拼命向上爬,逃避这一切的冲动。 问过肖翠华受伤的部位是肋下,齐锐没好意思去看她,打算回头让龙岚和童熙她们代表一下。 废墟洞口被渣土石块差不多全堵上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大家都会被活埋了。罗成见到外面安静了,便好奇地跑出洞口,抬头仰望上天空。 稍微剧烈震动一下,人造飞船离架式地晃动一个船身,然后缓缓垂直爬升了。 程希拿出u盘将制作好的歌词自己旋律简谱拷贝到张安安的电脑。 往往出场的不是酱油,那刚上场一定会非常猛,塞萨罗上台以后同样如此。 第一卷 第24章 第二精神医院24 哪怕无数次给自己打气鼓励,当阿妹对上阮治阴沉的黑眸时,还是打起了退堂鼓。 可阮梅雪在唤她,她怎么能抛下母亲再独自逃走。 禾一的逻辑没有错,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想知道那个知道知道她有多冤枉的人是谁!? “呵呵,你就继续装吧,我估计你最后又是不会买。”反而是刘菲菲冲着姜尘冷笑个不停。 我头疼欲裂,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这些画面,可是我做不到,我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在我眼前的黑暗呈现,我陷入了无限的循环当中。 处理完摄像头的事,梁亦看着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颜宁,心疼地拿起床头柜的纸巾擦去她额头的汗。忽然,他发现了颜宁紧握的手竟满是血迹,鲜血浸满了颜宁的手,还有几股渗进了被子。 他就是长留派掌门,也就是沈飞白的师父陶兴生。而紧随其后其后的就是沈飞白,只不过此时的他没有了以往长留大弟子的气势,面有愧色,不敢直视颜宁。 杜子腾在听到姜尘这句话的瞬间,就感觉像是坠入万年冰窖,冻的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 慕琳钰的确调皮可爱,对待自己忠诚的人时,她也会掏心掏肺的护他们。 基于平台的内容属性,直播带货更依靠用户的非确定性消费。商家不仅要给出具有极致性价比的产品,还要给用户冲动消费的原因。 我跟着云奈去到了我之前经常在的房间当中,躺在木头雕成的床上面,感受着精灵界浓郁的自然气息,我的心中瞬间安定了下来,最近这些天的疲惫向我横扫而来,我躺下后直接就睡着了。 “炮弹给我!”特战队的战士咬咬牙,最后一颗炮弹将挥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此刻他心也紧紧的揪着。 “硚口离王家沟这么近,日伪军说来就来,咱们还能让乡亲们一辈子都躲在山里面不回家、不去种地?我虽说不是农民出身,可部队里面的兄弟们,在当兵之前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出身。 洛慎感觉有点不对,忽然转过头来,顿时脸色一变。只见楚洛儿右握着手中银钗,左手搂住洛惜的脖子,正冷冷地看着他。 不过,大概没人觉得丁火会赢,大家都在猜测,丁火会在哪一关绝望倒下,将他那热气腾腾的血液,注满鲜血之环。 凯瑞婆婆说过,那毛衣是织给李明的礼物,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用它擦嘴了,李明曾经无数次誓,他坚决不会穿这件毛衣。 两股恐怖的力道就这样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激起了漫天的震动,王彬感到自己的全身都一股钻心的痛,顺着自己的血管顺着自己的经脉就在跑动,将自己的身体搞个乱七八糟。 或许是思虑过度,一段时间以来,刑天在福慧门前坐禅发慧时,总会时不时地想到悟空。而这次飞来峰上发生大地震时的一刹那,刑天在禅定境界中惊觉的一瞬间,刚好窥见了一个猴子模模糊糊的影子? 艾尔心道,他曾经在大铁棚中学过能量守恒定律,也曾经看过远古纪元中一些可怕的战争历史。他心中不由得想到,如果这种转能能转化为信源能的话,那么利用大型齿轮获取大量的转能,则可以制成可怕的破坏武器。 第一卷 第25章 第二精神医院25 捏捏陆枝软乎乎的指腹,阮糖将她小小的手塞进女人微凉的掌心,握紧她的手掌。 脚下无故生风,陆枝偏头看向眼眸含笑,神色严肃的小姑娘。 一把长刀出现在眼前,她愣了秒,随即接过。 一旁的陈冰和陈宇昂,神色颤抖,他们的目光震撼,看向了旁边那残亘断瓦,林尘挥手,整个墙变得粉碎,甚至,他都没有碰到陈浩的四肢。 “对了公子,就算你能拿回两件宝贝,可你进入凝结金丹状态,他们要是不听你的,悍然对玄天宗发动强攻,一旦玄天宗被攻破,佳钰妹妹很可能就有性命之危,到时该怎么办?”柳如烟问道。 能让萧家的掌舵人如此敬畏,在吴州,除了沈家,又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和面子? 听到这话,所有的人的脸色都是一变,他们都明白,抗魔令牌是代表玉上天宗的,方恒要是接了这个令牌,那身份就完全不同了。 李少泽无奈的摇摇头,暗想着回国时,要不要加上阿贤的那一份礼物。 说的再直白一点,方恒等人对林罗生才是真正的不屑,林罗生的境界他们也察觉到了,虚武九重,看起来年纪轻轻就达到这个境界,的确是挺厉害,只是,这是用资源堆上来的梦碎星魂。 光是看徐志杰往日的这种习惯,就很难认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除非,他能经年累月地一直伪装,无时无刻都戴着假面具做人。 一道冰冷的剑光,陡然从刺斜里刺出,直接刺向苏家的一位元丹境二重强者。 胆怯自然是有的,不过千叶尤太郎倒也没有被吓到,虽然秦大师被传的如一般,但他毕竟只有二十出头,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直至去年拨乱反正,时非清得知了时非正装疯卖傻的根源,是为了帮娴贵人复仇,两兄弟尽扫前嫌,重修旧好。 轩辕夜看着眼前那位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丝毫讶异之色,甚至还相当镇定的背影,唇勾起赞赏的笑。 兰兰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最讨厌别人问她任何问题了。所以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的无视。 就在王上向宇浩阳的飞碟瞄准时,宇浩阳从飞碟里跳了出来,如一颗流星向地面坠落。 我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打湿了自己的额头,又补了下妆,然后突然想到猴哥从前叫我的呼吸方法,我照着那方法用力呼吸了好几遍,终于心情平静了好多。 “那就告诉我一切。”他低头,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却透着异常的坚定。 孙颖滋就这么被他带着,穿过回廊之后,一座大厅豁然跃入眼底里。 放他们进来,轩辕玥会生气。不放他们进来,她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 “沫沫,既然吴燕没事,那你也不要多想了,唉,我也不曾想会出现这样的事,要不,昨晚我就跟褚昊轩一起去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叶栗很是自责的叹息着。 神尾晴子暗哼了一声,急急跑去浴室,至于干什么去了,这不是明显的事情嘛? 这时,林素似乎被他们突然紧张的气氛影响了,窜到我前面去,紧紧的抱着孔仙的胳膊,寻找一丝安全感。 很显然,这里的士兵们,都不欢迎萧枫的加入,他昨天刚来的时候就全他妈被他们给排斥了。而这个黄二狗,可是这侦察排中身手最好的家伙。他这时喜极乐坏的应了一声,这就冲了上来。 第一卷 第26章 现实世界 作为深渊的主人,无限流游戏诞生的神,渊朔浑身的气场强大,杀意和冰冷编织一张大网,看得人心尖发颤。 她穿的是一条杏色的连衣裙,她偏好于这样的浅色,虽然按照她现在这个年龄来看,这样的颜色比较带有知性风,会让她显得成熟,但她并不在意。 所以宋菱月在和唐鸢约定好的时间之前便立马就已经到达了城门口,只不过让宋菱月的内心当中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到达之前唐鸢也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 唐三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就直接拿出他的药箱,开始救治叶云逸。 听着突然之间朝着着自己渐渐逼近的这一阵脚步声,宋菱月依旧没有抬起她的头来,甚至还继续说道。 “明姐姐,我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年轻,看上去和咱们一般大呢。”柳玉转过头跟身侧的明悦这么说道,眼神却不住的往宋菱月这边打量。 “好。”顾粤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坐上车,还不忘按下车窗对周斯城挥手道别。 洞穴深处的巨龙显然听见了外面的争吵,立刻就朝卜多比鲁翁吼了一声。 可是这对于塘寂来说,对于西方的召唤师传闻,他有所耳闻,尤其是近些年里,他们屡屡听闻关于召唤师的奇闻。 不知道是因为晚上没吃晚饭,还是因为体力消耗光,哪怕法力补充回来,生理也还是需要补充。 童心妍笑呵呵的转头,得意的看了季时迁一眼,抬腿走到收银台。 其他的几位大天使长,也有些担心,万一要是黑暗神界的大军,直奔天使族来的话,那该怎么办?恐怕到时候天使族就只能死战了。虽然他们都不怕陨落,但这样使得整个天使族再次衰落,甚至被灭族,他们非常的不甘心。 威尔没办法,只得离开了。他知道,这个父亲虽然宠爱他,但说过的话,也一定不会改变了,他想要城主将王彪交给他处置,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哼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会对光明神系的主神出手?”格罗瑞当然不会相信米迦勒的话了。其他的主神们,也全都认定是天使族做的。米迦勒有口难辩。 胡栖雁向林子深处看去,不仅微微皱眉,难道说,真有厉害的大人物,躲在了林子深处不成? 好胆量,厉昊南在心里赞叹,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安雅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数道隆隆声回dàng在众人耳边十来道人影出现在许哲等人的身周。 “其实,这个东西的制作不算复杂,但是,却需要大量的宝石。只要你们给我找来宝石,价钱的话,我就不要了。”钱对于路飞扬来说,还真没什么用处。 “这家伙,惨了!”路飞扬等人都是觉得,这个卑鄙的能力者,会死的很惨!因为这样子挑衅龙九,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爸他,很久没和我联系了。”尹慧玉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而且,公司中很多的高层都说没有见过我爸。”说完,尹慧玉咬了咬嘴唇。 看着她身边的男子一个接着一个。。若在在一般人们眼中看来。应该会大骂水性杨花。遗臭万年。但是在她身上看来。却給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样子。 第一卷 第27章 海瀛州01 【欢迎玩家陆枝来到无限流游戏,我是本场副本资质考核官8852】 午夜时分,冷汗涔涔的陆枝从大床上惊醒,耳边是熟悉的催命号角。 天旋地转间,她身穿睡衣来到了游戏空间内。 芙瑞雅神色一黯,道出了实情。那还是在被秦空追杀的时候,她突然就觉醒了这个力量,终于是成功地逃走了。 葛布发现巨石落不下来之后,立即意识到大地也比之前耐踩了,索性扭动着身躯,摧楼裂地地奔着甘天而来了。它张了嘴,发出一道吐息。 千钧一发之际,甘天狠狠地揍了葛布的手指头一拳,在其手掌闭合之前冲了出去。想来那感觉就像是用手去抓一只蚊子,但蚊子却像一把锤子一样捶了你一下。 在欧阳淑燕冰冷的话语下,吴鑫终于也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拿出钱包,掏出了几张百元的钞票。 却说李照一方攻陷了青云县,不久后,右路军也传来了好消息。两支队伍在薛陀的侧后方形成两个支点,占据了交通要道,连成一片,无论攻守还是资源补给都方便许多。 黑蛇兽王听到这里后,认为也算是一个办法,不管能不能成事,便让雷蛇兽王下山一趟,专门去办此事,尝试一番。 他还不知道薛奇是打着让他自己偿还材料钱的算盘。在他的潜意识里面,长辈给晚辈的东西向来是不会收回去的,虽然薛奇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友好,但孤落的想法一下子还没扭转过来。 看都没看脚下的鲍里斯一眼,屠舒缓缓向前一踏,一阵电光闪动,消失在了原地。 灵塔之下,无数人影有些无奈的看着那开眼的禅灵,后者突然开眼,着实让他们有些摸不清头脑,毕竟,上一次禅灵现世,也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林鹏坐在一把椅子上,默默看着昏睡中的独孤舒琴。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显的那样安详、平静,仿佛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康熙默认了胤的做法,事发后,胤府邸进道慈宁宫的东西越发的少了,康熙也没有多说什么。 少年的声音,因为气愤而颤抖,双手紧握着,郝宇红着眼睛,看着投影的画面,咬牙给不灭下命令道。 候车厅里面人那么多,万一激怒了拉布拉多,司机肯定是承担最大的责任的。 看着坍塌的破庙,以及还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墨战华,他只觉得气血倒涌。 “全魔市的大佬都知道,你还不知道?你的消息来的这么慢?”陈逸也非常吃惊,这么重要的事情,花嫣还云里雾里。 然后,在挑选演员的时候呢?藤田安定会不会再出现什么奇葩的想法? 都到了这一步了,郭泰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没啥好怕的,走到这一步,结局是什么,他是预料过的。 当然所谓的找不过是由以前的八点醒提前到七点,雪不知道夜里什么时候停的,起来后张三伸伸懒腰,活动活动拳脚,打开门看着大家正在打扫院子,和大家打个招呼。张三走倒前院,前院里的积雪已经打扫干净。 有了药剂的作用,再加上郝宇自身内息能量的配合,两三分钟后,郝宇惊喜的发现,自己右腹上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而这个时候,他已经被莫羽亭追着,连跑了近百丈远。 第一卷 第28章 海瀛州02 站在树顶,陆枝神色莫名地望向被恶狠狠驱逐进大海里的鱼头人,心里不仅没觉得松口气,反而越发沉闷难受。 节目组大大松了口气,尤其是策划人员心里得意地想着,哼,任你再万能,想玩过他们节目组,门都没有,哇哈哈,他们居然把夜助理给难倒了,真是太了不起了,绝对能成为从业生涯难以磨灭的成就。 这股阴寒之气,寒彻人心,让人战栗,让人惊恐,更让人害怕,灵识散去之际,便瞬间便被冻住,那些来不及收回灵识的人,仅凭这点,便已经嘴角溢血,脸色惨白起来,可见来人之强,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害怕。 因灵罩起身,深入湖中,隔绝了湖中那难闻的腐尸气味,到没有之前那般让人恶心,目光所望之处,皆是绿色湖水,水中时不时从眼前飘来飘去的白色浮游,整个湖中看起来,恍如一口荒废的枯井。 颜兮月想了下觉得上一次的餐厅挺好吃的,物美价廉,加上苏无双也说过很喜欢吃那里的东西。 顾玺看着她这般明知故问的模样,随后轻笑,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看着她表演。 但是没想到,他们还没出手呢,嘉宾之间一见面就明潮涌动,这一幕无论如何也得剪辑进去。 冰锥爆裂,魏皇那边也丝毫没有停下,在场的众人都没有看清楚魏皇是怎么出手的,只听见一声巨响,整个大殿便震动了起来。 莫梁鸿心头一个咯噔,猛地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妻子,果然,只见妻子一听到夜莫星这个子眼神就恍惚了一下,明显很抗拒,但脑子不知怎么却异常活络起来。 苏无双轻笑,也不拆穿他,是因为有吻戏跟感情戏,而出演的想法,毕竟他找他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这是他一定会免费答应的一种手段,并且心甘情愿的。 医院,陈绿蓝收到林茶的消息后,默默的看了易俊磊一眼,随即悄悄的回了一条消息。 整个戏剧台上的灯光开始慢慢变暗,原本金色的幕布此时变成了一块鲜红的幕布正在慢慢下拉。 押着她的婆子拎起她的头发,将堵嘴的粗布拿下,芙儿被迫抬起头,不适地侧了侧脸低下目光。 努力到最后韩商也没有解开大阵,但是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扭头冰冷地看着墨染。 男子看着她,眼神中也是对她身份满满的怀疑,但沈昭自然是不会直接告诉他的。 他一早便得了消息,诸秀去过崔家了,想必他要的目的达到了,否则,太子也不会在这儿。 姜怜杀心顿起,此时她看向冯青的眼神,无比的严肃无比的噬血与坚定。 一路上,好像都在随意乱逛的样子,一直不停的到处探头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贼呢,但其实他也不过就是想看看世子妃长啥样。 但前提是勇士队能够守住开拓者队接下来的这一攻,哪怕守不住,也要保住底线,即绝不能让对面打进三分球。 蓝色的药水加了红色的血液像产生了化学反应一般,瓶内的药水自主旋转起来,血液和药水中和,一瓶猩红色的药水就形成了。 第一卷 第29章 海瀛州03 “第一,晚上九点会有篝火舞会,你们到时可以参加玩玩,说不定会有意外的邂逅。” “第二,晚上十一点后禁止出门,海岛天气变幻莫测,夜里会有堕落者上岸袭击,记得关好门窗。” “第三,听到海上空灵美妙的歌声请不要被它蛊惑,那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交代最后一句时,岛上所有的村民齐刷刷地扭过头,粘腻阴冷的视线落在十位玩家身上,仿佛藏在阴沟里的毒蛇蓄势待发地盯上它的猎物。 强烈的危险感存在一瞬,下秒雨过天晴、冰川融化,所有人又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俊美的女人与帅气的男人凑到玩家身边,话语里的邀请暧昧不明。 冷言冷语拒绝争相聚到身边的女人后,渊朔刚扭头,脸色更差了。 围聚在陆枝身边的男人更多,她的容貌本就可人,说话细声细语的,招人稀罕也是应该的。 十人中女玩家占一大半,这会儿变相争相斗艳,暗搓搓冲陆枝翻了不少白眼,心里腹诽进副本里也不忘拈花惹草,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故意板着脸对那些人视若无睹,看到渊朔挡住自己,虚虚揽着她逃离包围圈,陆枝重重舒了口气。 听到她的叹息,渊朔心尖的郁气莫名散了。 他好笑又好气地勾勾唇:“要不要我把他们都——” 末了,在拉长的强调中,俊美的男人缓缓抬手,在脖前做歌喉动作。 陆枝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乐,摆摆手后神色严肃:“我总觉得他们目的奇怪,眼神炽热的骇人。” “我们合作吧”,渊朔深深看了她一眼,冷不丁勾唇开口,“我会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当然,也是非常合适的配偶。 陆枝挑挑眉:“合作愉快。” 两人合作顺理成章,身后匆匆跟上摆脱女妖精热情邀请的郝帅。 三人选了个不远不近的房子。 木制的门窗瞧起来有些年头了,拉开时木屑横飞,木板脆弱,不知道半夜会不会被突然闯入的怪物撞飞。 推开窗户,屋后是高大陡峭的山坡,一条被踩出的曲径通幽处。 房间一室一厅,卧室只有一张床,陆枝面露难色。 她倒不怎么在乎男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就怕遇到其他问题——她依旧对这两人提有警惕防备心。 看出陆枝的为难,郝帅和渊朔难得站在统一战线:“我们在客厅打地铺,遇到怪物和危险就大喊。” 同时,渊朔塞给陆枝一把黑铁蝴蝶刀。 通体泛着黑色流光的蝴蝶刀小巧凌厉,边沿镌刻碎金的花纹。 握住的瞬间,寒意传入掌心,陆枝看出这是把好刀。 虚虚抬起眼尾扫向女人欲言又止的神色,渊朔淡淡一笑,转过身与忙里忙外的郝帅一起收拾。 卧室的房间海腥味极重,不知是靠海还是什么原因,即使开窗通风也难以消散。 简陋的衣柜里塞有两套厚厚的被褥,摸起来有些潮湿。抱在怀里,被子散发的霉味和腥味令陆枝忽地蹙眉。 倒不是她这时候娇气,实在是她闻不得鱼腥味,更何况是如此浓郁的鱼腥味。 憋住气飞速整理好床铺,陆枝转身时,眼尾扫向阴翳的柜底,嘴里轻咦一声。 听到她轻声轻语,渊朔走进卧室,身后跟着探头探脑的郝帅。 “怎么了?” 渊朔低声问。 躲在柜旁的陆枝正收回手,她搓搓指腹——湿漉漉的水痕被蹭干净,一枚闪着银光的鳞片静静贴在她的指腹。 贴近地面的柜子板潮湿发霉,一层浅浅的水洼积在上面,在白日里反射粼粼的碎光。 轻手轻脚捏起偏硬的银色鱼鳞举在眼前,郝帅凑上前,语气惊奇:“上岸的鱼?曾经有鱼头人在这里待过?” 他的猜测不是没有可能。 陆枝静静瞧了会儿,把鳞片塞进口袋里继续蹲回去。 屈起手指轻轻敲动四面墙柜,在柜底板听到异于其他三个的轻响后,陆枝握紧黑金蝴蝶刀。 上个副本阮糖给她的那把长刀被带进了游戏背包内,长度与重度问题,陆枝并没有随身佩戴。 削铁如泥的刀刃轻松捅进木板,陆枝用力划出一小块木板。 霎时间,空气中的鱼腥味越发浓郁。 就连两个男人都不禁蹙眉,后退几步,胃里被恶心的翻江倒海,干呕在舌尖打转,面如菜色地咽进肚里。 渊朔脸色更加惨白,猛地狂咳。 撕心裂肺的样子惹得陆枝稍稍担忧地望着他:“实在难受就站远点。” 现在她又有些怀疑眼前咳到眼尾泛红的男人是否真的有可靠的硬实力,弱不禁风的病美人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 收回视线,陆枝俯身望向漆黑的小洞。 憋气憋的脸颊紫红,细微的水流声从地下响起,陆枝定定看了会,实在撑不住飞速起身远离。 与洞中的腥味相比,屋内的味道简直小巫见大巫。 “是什么通道”,渊朔摩挲下巴,“不知道和鱼头人有什么关系。” 郝帅附和地颔首,脸上浮现对陆枝的担心:“陆姐,要不你也跟我们打地铺算了,晚上一定会出事。” 当事人陆枝倒没他这么忧虑,靠在窗边双臂环胸,她偏头看向正热闹准备晚上篝火晚会的男男女女,微微摇头。 “睡地板太硬,我喜欢软床。” 闻言,欲言又止的郝帅看了眼同样是硬木板的大床,唇角翕动又默默闭上。 三人在屋里转了圈,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发现了燃烧剩下的香灰和纸屑。 一小片未被燃烧到的纸片被掩埋其中,郝帅捏起它。 三人凑到一起探头去看: 【变得很奇怪!我必须带着我的家人离开这里!寻找真——】 真? 扑朔迷离的真相就此戛然而止,郝帅有种大号中突然用力夹断的难受。 长指插进蓬松凌乱的毛发里,郝帅用力揉了揉,狂舒几口气:“我们住的房子里多半有线索,玩家间要互相分享线索通关了。” “那就出去。” 渊朔默默跟在陆枝身后不到半米距离。 不过一会功夫,岛上的俊男靓女全都换了身行头。 手臂扣上金属臂环,素色抹胸外绕了层欲说还休的轻质薄纱,露出笔直锁骨的右肩膀,盈盈一握的柳腰在眼前白到发光,不少男人看直了眼。 男人们换上修身的民族服饰,沙沙作响的银饰衬得越发秀气,俊朗的五官在几人看来古怪至极。 看来晚上的篝火晚会对他们而言很重要,洗到发白的布衣和精致时尚的潮服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这岛上的男女倒是长得俊,也不知道吃什么长的。” 站在房檐下聚在一起的玩家三三两两,陆枝三人走近时恰巧听到那人摇头嘀咕。 确实,海瀛州上的人容貌皆上佳,就连孙岛长这中年男人也沉淀着成熟与温和。 见到陆枝三人凑近,几个人聚在一起的玩家们扭头看向他们:“交换线索?” 第一卷 第30章 海瀛州04 “换。” 都说柿子专挑软的捏,玩家之间也不例外。 看向来者三人——娇弱的女人,病态脆弱的男人,和瞧起来就傻呆呆的青年。 怎么看,都不像有实力的大佬。 轻蔑的眼神在三人之间打转,渊朔和郝帅不动声色地蹙眉又舒展开,陆枝面色如常地走上前。 剩余的七人分成了三小队,领头人是两男一女。 寸头男冷脸站在一旁,身旁是笑得淫邪的小辫男。另一位身穿工作包臀制服的女人冲陆枝淡淡颔首。 他们扫射一圈,认定活力满满的郝帅是队伍队长:“你先说找到了什么线索?” 双臂抱胸的渊朔冷哼一声,眯起眼睛上前几步。 惨白的脸色与粉嫩的唇瓣让他无端生出一碰就碎的错觉,犀利的眼神扫向三人,嘴角噙着抹讥笑:“想要空手套白狼?” 被人猜中心思,寸头男和小辫男对视一眼,忽然捧腹大笑。 狂傲的讥笑惹得过往岛民频频侧目。 笑得直不起腰,两人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珠,嘲讽道:“就你这小白脸,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是头一次被人嘲笑威胁,渊朔成神的路同样充满崎岖险阻。这会儿他却不想好声好气地忍了。 垂在身侧手背上青筋突突暴起,病态十足的男人气质忽变,危险的气息令两男人不禁后撤小半步。 这架最终没打成,渊朔与那两队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线索还是要换的,没人想憋屈地死在游戏里。 至于接下来如何坑害,渊朔也不在意,淡淡地偏过头:“别怕,遇到问题先找我。” 他语气极轻却又似千斤重,莫名令人信服。 在一旁默默观察他们的职装女人一偏头便对上陆枝的眼睛。 她在观察他们的同时,陆枝也在观察她。 不可否认,她同样是位不可忽视的实力玩家。 气氛焦灼下,职装女人陈婷站了出来:“再不交换,夜晚就要降临了。” 天际的橘黄余晖缓缓落下,莹莹皓月爬上枝头,静谧的森林里叫声古怪的鸟啼此起彼伏。 时间紧迫,身后的临时队友嘴里埋怨,不断催促寸头男和小辫男。 “都拿出来看看。” 放在寸头男手中的纸条内容是【他早就知道有所隐瞒还是同样被蒙在鼓里,我不能拿囡囡的性命冒险】 夹在小辫男指缝中的纸条内容【怎么会有——我一定要带他们离开!】 陈婷手上的纸条内容是【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不会放过我的!他居然连他的——】 笼罩在众人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郁,三张纸条的出现不仅没能道出个所以然,反而让他们一头雾水。 短暂的和平合作结束了。 走前,小辫男和寸头男狠狠瞪了渊朔几眼,挑衅又狠辣的眼神明晃晃威胁着他:“你他娘的给老子夹紧尾巴!这事我记下了!” 无限流游戏之所以黑暗,不仅是每个副本的背景故事和结局,还有玩家间毫无底线的自相残杀。 得到线索的三人没来得及深思谈论,朝他们走来的几男几女便将他们分头带走。 踩在碎石小径,身旁的女人们热情地挽住陆枝的胳膊,与她说着话,大抵意思让她留在海瀛洲。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鱼腥味,陆枝眸色微闪,笑得乖巧:“你们不想出去看看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两个女人闻言勾唇,明艳的脸蛋上绽放出愉悦又莫名狂热的笑容。 她们虚虚抬手,摸了摸肚皮:“我们要留在这里,为海神孕育新的生命。那是我们的荣幸,你以后一定也会如此。” 笃定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吟,陆枝心里一紧,稍稍扯动唇角一言不发。 大可不必,沦为孕育的机器听起来就让她窒息。 她含有深意的猫瞳半翕。 路上陆枝遇到了同方向的陈婷小分队以及寸头男和小辫男队伍里的两个女人。 陈婷三人与陆枝没什么冲突,聊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倒是坠在队后的两个女人时不时冲陆枝讥笑。 显然在她们眼里,陆枝比她们还不如。 费尽心思讨好队里两个男人,也不怕一口气吃成胖子直接撑死,费力不讨好反倒把自己害了。 对于她们的小心思,陆枝不给予理会。 六位本地女人带着她们六位玩家到了村子西边靠近泉水的位置,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处风景宜人的地方居然有栋二层小木屋。 进去后更是别有洞天,挂在横梁上的服饰鲜艳精致,与当地女人穿得一般无二。 “穿上海服参加篝火舞会”,肩膀上探出双白皙滑嫩的手臂,鼻间萦绕的鱼腥愈发浓,陆枝垂下眼睑,“希望能找到你心仪的伴侣。” 在场女玩家不由心里恶寒。 无限流游戏里寻找npc伴侣,她们又不是嫌命长。 该换还是要换,她们小声嘟囔几句便钻进更衣室。 更衣室布局简陋,推门进去便是一面宽大的全身镜。 陆枝环顾一圈再看向镜子时,镜中人已然换了副模样——宝石蓝的半截鱼身取代了上半身,墨色秀发长在鱼头。 她竟成了鱼头人。 镜中的陆枝身处漆黑的深渊,一抹抹的流萤在身后一晃而过。 突兀的海水从镜中喷涌而出,眨眼眼眸女人纤细的脚腕。 平整的镜面倏然咕咕冒泡,沸腾的海水倒映出不断变化的面孔。 鱼头与人脸在重影变换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陆枝不认识的复杂字符。 如同深海传来的悠扬呐喊,带着蛊惑与痛苦,想要寻找能够拯救他们的新王。 耳边响起空灵的歌声,站在镜前的女人眼睛逐渐迷蒙恍惚。 陆枝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不对劲,可她无法脱身。 冰冷刺骨的海水没过腰际,空气间的氧气开始稀薄。 泡在海水中的女人脸色惨白,薄衣紧贴的后背隐隐泛着圣洁的蓝光。 沉闷的敲门声惊醒悬浮在海水中的女人,她猛地睁开眼睛,扑腾间发现周围的海水退潮,房间又恢复了原本模样。 除了浑身的湿漉漉,一点也瞧不出异样。 第一卷 第31章 海瀛州05 门外的人催得急,陆枝来不及细想匆匆换上服饰。 赶往篝火舞会的路上,岛上女人给她们六人分别送了包香囊。 上好的布料精绣着多样的图案,指腹下针脚细密的蓝色锦鲤活灵活现,陆枝捏住香囊在眼前细细看了圈。 香囊沁出的馨香起初沁人心脾,闻久了便觉得头晕目眩的恶心,熟悉的味道在鼻腔一闪而逝。 陆枝眼前闪过一幕,快到她来不及捉住小尾巴,那幕便消失在脑海。 总觉得香囊里夹杂的古怪味道在哪里曾嗅到过。 女玩家来到篝火前,四位男玩家早早站在那里,身旁围了不少热情如火的异性岛民。 其中脱颖而出的,非渊朔莫属。 身穿深紫色合身的海服,男人冷白的脸蛋上五官立体,深邃的眼窝下凹,病态的脸上挂着疏离的冷漠。 衣袖和衣领绣有三色线条,挂在脖上的银制平安锁与套在腕骨的银环不显娘气,妥妥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听着耳边叽叽喳喳如麻雀般聒噪的女人们,渊朔身上不断散发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幽怨。 直到听见金玉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他才抬起耷拉下的眼皮,冷冽的眸子在触及小新神时,冰山融化。 陆枝皮相极美,笔直的锁骨和纤细的天鹅颈在夕阳下罩了层柔和的橙光。 披肩的长发被盘在脑后,紫黄相间的花朵插在上面,细小的绒毛也被夕阳余晖偏爱。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忽略无限流游戏的恐怖和残忍,酷似年轻人开展的文艺交流会。 一拥而上的男人们围聚在女玩家身旁,七嘴八舌地报出自身的优点,其中被他们常常提及的——身强体壮,能生胖孩子。 坐在郝帅和渊朔两人中间,陆枝十分轻松地撑着下巴四处观望。 烈火燃烧,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直到一条巨大的海鱼从深山里被运出,气氛达到了高潮。 经过褪去鳞片等细致的处理,海鱼奄奄一息地躺在湿漉漉的土里,一桶凉水倾倒而下。 削去曲折的枝干,徒留粗长的长枝,海鱼被从头贯穿,架在烈火上烘烤。 那双银色的眼眸闪烁着人性化的恨意和悲切,盈盈泪珠被高温蒸干,鱼眼渐渐失去鲜活的活力,挣扎拍打的鱼尾最终僵硬发黑。 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不香,反而令人脸色突变。 浓郁的鱼腥味从巨型烤鱼身上溢出,也让陆枝恍然大悟地垂眸瞥向被捏在手中的香囊。 原来香气覆盖下是这股浓浓的恶臭,怨不得她们放如此多的香料。 与玩家们嘴角越发僵硬的笑容不同,岛民们欢呼着双臂高举,眼中的炽热和垂涎如饿了多日的豺狼虎豹看到烤熟的小羔羊,凶光大渗。 他们齐声高呼: “海神大人赐予海瀛洲福瑞!” “海神大人驱散疟疾死亡!” “海神大人万岁!!” “……” 震耳欲聋的赞美歌颂惊的林中鸟四处乱飞,远处拍在礁石的海浪蓄力高扬,狠狠冲向海滩。 不知是迎合还是愤怒。 孙岛长那张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随着夕阳消失而逐渐拉长的影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疯狂扭动挣扎,一只手奋力伸出又被黑影扯回。 孙二牛抬手,接过父亲递来的石刀,轻松割下烤焦的鱼肉分到排长队的岛民手上。 陆枝等人同样被塞了一片薄厚均匀的鱼肉片,孙岛长笑的克制又诡谲,催促他们趁热吃。 “这可是我们海瀛洲特有的活动和美食,几位一定要好好品尝,晚上准会做个美梦!” 原本就不敢吃的几人更是恨不得当场丢掉。 孙岛长声音落下的瞬间,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的岛民们纷纷抬起头,阴沉的眸子骤然狠戾,凶狠地咀嚼嘴中的鱼片,眼中的垂涎令人不寒而栗。 “吃掉…” “吃掉……” “都吃掉!!” 一声胜过一声的催促在耳畔徘徊,新人玩家顶不住眼神威胁,忙不迭卷起鱼片,团吧团吧一股脑塞进嘴里。 陆枝三人默默吞下鱼片,舌尖绕动,将腥味浓郁的鱼片藏进舌下,话少了大半。 “这位美丽的小姐”,视野内多了双鞋,陆枝抬眸对上孙二牛深情的黑眸,他莞尔一笑:“能邀请你共度良宵吗?” 余光瞥到不少男人女人大胆邀请,陆枝眨眨眼,淡淡回应:“道不同不相为谋。” 伸在眼跟前的大手遗憾地落下,孙二牛暗含不舍与失落地叹口气,温润欠身:“那还真是不巧。” 目送孙二牛离开走到其他女玩家身旁,陆枝耳尖忽然被热气包裹,让她不禁瑟缩脖子。 不知何时贴着她而坐的渊朔偏过身凑到她耳边,唇瓣与莹润的耳垂贴得极近,嘴中呼出的热流悉数打在上面。 “刚刚有什么情况?我和郝帅遇到了奇怪的事。” 偏头躲避的动作一滞,听到男人清冷严肃的话,陆枝脸上的燥热瞬间烟消云散,重重颔首。 三人嘴里含着鱼腥肉片,在篝火舞会进行到最后一段时提出离开。 有人离开了,其他人逃也似的跟在他们身后离开,面上的急色呼之欲出。 外乡人离开了,原本热闹的篝火舞会倏然寂静,空气中只剩火苗燃烧木头发出的噼里啪啦。 猎猎火苗在众人眸底倒映,僵硬的精致面容上徐徐浮现狂热森然的笑,皮笑肉不笑,十分瘆人。 孙二牛死死注视女人窈窕的倩影:“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晚上有让你求我的时候!” 孙岛长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日憨厚老实的笑在火光下扭曲狰狞:“皮相好生出的胖孩子绝对上品,到时候把她关在……” 父子俩相视一笑,狞笑在嘴角上扬。 “穿了海服,染了香味,祂早就盯上他们了,还想要离开……哼,简直做梦!” …… 在半路,他们一刻不等地吐出腥臭的鱼片,有的甚至扶树俯身呕吐,显然被恶心得不轻。 走前,小辫男鼻孔朝天,倒三角的小眼睛瞥向陆枝,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施舍:“喂!这俩小白脸在晚上不一定能护住你,确定不要哥哥保护你?” 他边说,边淫邪地舔舔嘴唇:“哥哥长得确实不怎么样,实力肯定比他们强不少。” 这次没等渊朔上前,陆枝淡淡一笑。 璀璨娇美的笑容让小辫男看直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女玩家恨恨跺脚,看向陆枝的眼神暗含敌意与轻蔑。 女人扬起下巴,下颚收紧的同时红唇轻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前还要撒泡尿照照镜子看清自己。” “你!给脸不要脸!到时候你跪下来舔老子的脚,老子都不会救你个贱女人!” 被狠狠羞辱一顿的小辫男只感觉凭空而来的巴掌重重抽在他脸颊,脸上无光的他气到跳脚,脏话喷涌而来。 第一卷 第32章 海瀛州06 回到小房间里,三人进行短暂的交流,他们都遇到了镜中鱼头人。 陆枝简单洗漱了番,换下的连体装被她重新穿了回去。 海服下半身是系着银饰腰带的长裙,怕行动打斗不便,她换好后和衣而睡。 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雪白的月光从窗外溜进室内,照亮一片漆黑。 放空的大脑沾床片刻,异常清醒。陆枝紧盯发霉的天花板,脑中仔细复盘白天发生的事。 神,又是神。 痴信虔诚的信徒妄想得到神的垂怜。 岛人身上散发的鱼腥味似腌入味般自毛孔向外散,成了臭烘烘的体香。 睡不着的陆枝在床上翻了身,一扭头却对上柜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石像。 细微的呼吸声倏然乱了片刻。 客厅内,躺在冰冷地板上的渊朔猛地睁开眼,幽暗的眸底一片清醒,轻手轻脚地起身。 迷迷糊糊的郝帅也被他这一动作搞出浑身冷汗,缓缓撑起手臂跟在他身后。 身材高大的两个男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边,踩在地板上的脚无声无息。 余光瞥到他们二人走近,陆枝抬起手,刚要对他们打手势,柜中的石像在这时却睁开了眼睛。 逼仄简陋的卧室内蓝光大作。 无形的漩涡凭空出现在陆枝头顶的天花板上,猎猎冷风卷动木窗咯咯作响。 看到蓝光的瞬间,郝帅和渊朔两人脸色大变,飞速跑到陆枝身边,分别握住她的手腕。 他们也看清了悬浮在面前的石像。 石像不高,约莫成年男子半截手臂。 外形是位人身鱼尾的生物双臂大张,手握的三叉戟迷你可爱,海藻般的长发顶有镀层金光的王冠。 他的眼睛生得极美。 全身上下,唯有那双眼睛富有色彩。 银灰与湛蓝交融成雾霾蓝的瞳色,眼中的神威和上位者气场令人不自觉弯下腰。 “回来吧……回来吧……” 耳畔再次响起空灵的歌声,不过这次陆枝听到了简单的呼唤,带着慈悲与怜爱。 头顶的漩涡向外渗着冰凉刺骨的海水,一声惊雷过后,房间内的三人被卷入漩涡,徒留温热的床褥空荡荡。 在三人消失后不过一分钟,又有两处房间同时闪现蓝光,而伺机而动的毒蛇已然张开血盆大嘴,锋利的獠牙泛着淬毒的光泽。 “啊!!滚开!救命!!” 刺耳的尖叫拉开夜的捕猎序幕,无数四肢行动的怪物破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冲进房中,长舌舔弄。 …… 扑通一声。 浪花翻滚的海面溅起千层浪花。 坠入深海的几抹身影被分开,窝在床榻上的男人撩开纤细浓密的素白睫毛,流光的银色眸子一瞬不眨地盯住浮现在眼前的海泡泡。 “大祭司,海神真的还在乎他的子民吗?” 站在他身旁的男人身穿漆黑的盔甲,面露担忧地问。 被尊称大祭司的白发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磁性的嗓音带着莫名的安心:“祂一直都在,神谕不会出错。” 盔甲男人欲言又止地咽下嘴边的话,压下心底的忧虑和担心,循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海泡泡。 其中一个海泡泡内,陆枝被渊朔搂在怀里,身侧飘着昏死过去的郝帅。 幽深漆黑的海底在他们眼中忽然明亮,腰腹皮肉发痒,剧烈的痒意被痛楚席卷,陆枝疼得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殆尽。 郝帅在猛烈的疼痛中醒来,嘴里时不时倒抽一口凉气。 金光过后,三人觉得双腿一重,垂眸望去——三条鱼尾在海水中摆动。 “我靠!玩暖暖变装游戏呢?!搞什么!” 郝帅嘴里吐槽,试探性地轻轻甩动银色的鱼尾,整个人却在轻巧的力度下如炮仗般飞出百米远才停下。 “哎呦我!逃跑利器啊。” 挠挠头,郝帅小心翼翼地游回两人身侧。 陆枝注意到他耳根后咧开的两道口子,抬手摸向她的耳根。 鱼鳃! 眼尾又扫了眼郝帅的银色鱼尾与渊朔的蓝色鱼尾,陆枝看向自己的蓝色鱼尾。 鱼尾的颜色有什么其他说法? “谁在那里!” 三人的身影被巡视的人鱼侍卫发现,在一声冷不丁的呵斥下,游聚过来的侍卫队很快将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侍卫队长是条银色鱼尾的人鱼,同色系的长发飘在海中,俊美到雌雄莫辨脸上满是戒备和严肃。 哈根命人扣押三人:“为了确保瀛洲子民的安全,请三位随我到祭星台接受神的洗礼。” 神,又是神?! 陆枝不动声色地与郝帅和渊朔两人对视,乖巧地点头。 面对三人乖顺的态度,哈根没有放松警惕,一路扣押三人去了祭星台。 在路上,陆枝三人接受了数对彩瞳的目光洗礼。好奇、打量、怀疑、厌恶等眼神复杂。 “阿妈,是蓝色的尾巴!” 缩在母亲怀里的人鱼幼崽欢快地甩动稚嫩的鱼尾,激动地摇晃母亲,示意她去看。 女人警惕又好奇地忙颔首,视线一刻不离陆枝与渊朔两人。 不知是否物种转变的缘故,陆枝清楚的听清了人鱼幼崽的惊呼,她微微偏头,眼尾上挑扫了圈。 出乎意料的,瀛洲内的大部分人鱼都没有蓝色的鱼尾,他们大多是绿色或黑色,银色都算得上稀有。 路上郝帅自来熟地与冷面侍卫搭腔套话,却被他们的冷酷拒之千里之外。 瀛洲在海底,这儿的房屋奇形怪状的奢华,中心广场矗立了座高大的石像,模样与出现在岛上柜中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大石像的人鱼双眼紧闭,面露痛苦与悲戚,眼角滑落的泪珠凝固在脸颊。 “那是海神,我们信仰崇敬的神明。” 没想到会被冷面侍卫长哈根搭腔,三人重重颔首,不免多瞧神像几眼。 “到了。” 越过石像走了没多久,他们在一座死火山洞口前停下。 哈根命人看好他们后先进去通报。 听到进入的指令才推搡着三人进去,他们则严肃地守在洞口门外。 穿过幽深的隧道,两旁挂有海底不灭的幽绿色海灯,为隧道增添了几抹诡异色彩。 曲径通幽处,几步后豁然开朗。 价值连城的锦帛被挂在入口,木质小门做工精细,脚下磕磕绊绊的石路也铺上了包边地板。 阶梯四处散开,亭中绽放的海底花株散发稀碎的流萤,陆枝猝不及防地想起更衣室内发生的事。 三人能进到这里绝非偶然,陆枝更偏向于更衣室内镜子是触发条件与机关。 越过层层阶梯,在即将晕头转向之际,他们终于到了。 哈根微微欠身,语气毕恭毕敬:“大祭司,克莱恩阁下,他们到了。” 几秒后,屋内传出清冷的嗓音:“进。” 第一卷 第33章 海瀛州07 门开了又关,哈根的背影在眼前消失。 他们转过身细细打量着。 屋内装潢典雅清素,绣有朵朵栀子花的帷幔被金色纽绳虚虚撩住,面前的床榻上躺着个人影。 “你们便是凭空出现的未知人鱼?”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撩起挡住身形的帷幔,俊美的男人从后游出。 贴身的黑铁盔甲勾勒出他强有力的肌肉线条,腰腹上腹肌块块分明,淡蓝色的鱼尾轻轻摆动。 克莱恩眯起眼睛扫过三人的鱼尾,视线在渊朔和陆枝两人之间停顿一秒。 “走上前来。” 克莱恩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就被身后磁性清冷的声音打断。 他轻轻颔首,闪身到一旁,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通行。 如此便让他们清楚,床榻上那位多半是大祭司无疑。 “大祭司。” 三人脱口而出的空灵嗓音飘散在海水中,被水流冲垮。 走近才看清他们口中的大祭司到底如何容貌—— 雪白的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身后,几缕发尾顽皮地跑下床榻,在海水水流中浮动。 艾瑞克的瞳色同样是白色,他似极患上白化病,从头到鱼尾皆是素雅的白,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冷漠禁欲。 硕大的鱼尾上扬摆动,陆枝眼尖地瞥见了抹不一样的色彩自他身上的服饰底冒出。 她垂下眼睑,眸光微动。 艾瑞克端坐在床榻上,毫无情感的眼睛轻轻扫过他们,手指在眼前画圈。 无形的水流在他有意的引导下绕着三人盘旋打转。 像是吃了颗薄荷糖,又像嗅到漫天的桂花香,陆枝三人只觉精神上的疲倦一扫而空,灵魂都跟着舒畅不少。 “放他们出去吧。” 没有发现被污染的迹象,也不是伪装偷袭的那波人。 艾瑞克挥挥手,站在一旁的克莱恩颔首后领着三人离开。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实在是克莱恩脸上的神色太过凝重,被推出打头阵的郝帅小声询问。 既然被大祭司探寻过,克莱恩也不隐瞒。 当然,他也隐瞒不了什么,毕竟这件事全民皆知,就算他不说,旁人也会主动告诉他们。 克莱恩叹口气:“瀛洲境内出现了污染者,我们已经许久……没有推选出命定的王了……” 他欲言又止地撇过头,微闪的眸子显然没告诉他们全部。 出了祭星台,克莱恩送到就送到这里。 三人的出现在瀛洲掀起不小的风波。 在城中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走,渊朔倏然被一双白嫩的小胖手扯住衣角。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眸子看过去。 人鱼幼崽似乎很紧张,但同样他也很兴奋激动,身下的鱼尾不住地摆动:“哥哥,你们是来参加祭典的嘛?” 说着,他的眼睛瞥向男人流光的湛蓝色鱼尾,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注意到走在队尾的渊朔没跟上来,郝帅和陆枝两人又折回去。 “祭典?” 听到幼崽的话,陆枝疑惑轻问:“祭典有什么说法吗?我和两位大哥哥从别的海域来的。” 小幼崽骄傲地扬起下巴,没觉得陆枝的措辞有任何问题,非常自豪且向往地扭动鱼尾。 奶乎乎的嗓音带着些许欢喜:“祭典,能选出瀛洲的王!” 这份希冀没持续多久,他失落地垂下脑袋,活力无限的鱼尾也蔫吧下来:“神迹已经多年未降临了,我们都怀疑,海神大人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不忍心看软趴趴的幼崽伤心难过,郝帅望进他泪眼汪汪的大眼睛,柔声安慰:“海神不会丢下他的子民和信徒的,你的祈祷他肯定都能听到。” 送走幼崽,三人不觉间又绕回了中心广场。 坐在广场内软软的海草板凳,陆枝抬头盯住落泪的海神石像。 盯的越久,那份错觉越是明显——海神雕像似乎是活的。 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充斥着悲悯与慈爱的雾霾蓝眼瞳也在久久凝视他们,紧抿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陆枝……扑朔迷离……请务必……” 古远的声音仿佛自心底传到耳边,陆枝眼前的雕像逐渐模糊,大雾四起让她瞧不清水中发生的一切。 肆意翻腾的海水席卷瀛洲,迷雾里有两道庞然大物的身影在纠缠打斗。 没等陆枝硬着头皮冲上前,她眼前忽然一花,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下晃动。 薄薄的皮下,青筋的脉络清晰可见,瘦削有力的腕骨在眼中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他的眼眸。 他眼中沉淀着明晃晃的担忧,低沉的嗓音响起:“陆枝,还好吗?” 交谈间女人的声音逐渐微弱,在郝帅与渊朔两人扭头看去时,她的瞳孔失去聚焦,缓缓起身朝着海神雕像走去。 她的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情急之下渊朔桎梏住陆枝,强行唤醒她。 “你刚刚干了什么?” 郝帅凑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问她。 陆枝收回望向神像的视线:“我好像看到神像活了,再然后——” 再然后的事,她简单讲了通,长话短说、言简意赅,两个男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三人打算在瀛洲内打听打听副本的线索。 能进到这里说明瀛洲也是副本内一条重要的线索,他们也不会认为那不重要。 人鱼居住的城市被珍珠等宝物堆积,大街小巷可以说随处可见。 接连探访十几家,得到的消息和线索大相径庭。 无非就是瀛洲的王已经多年未诞生了,海神也没再回应他们的祈求和祷告,他们是被神抛弃的子民。 至于人鱼口中的污染者——他们见到了。 …… 刚从巷口出来,郝帅似被打霜的茄子,整个人蔫哒哒的提不起精神:“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问多了又提防我们,破游戏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毛绒绒的卷发在水中更加飘逸,怒瞪的眼尾晃过一瞬碎光,被陆枝和渊朔捕捉个正着。 两人刚想说什么,异变毫无征兆地出现! 从阴影处飞速闪出一道黑影,直冲背对他的银尾人鱼而去! 浓烈的危险如疽附骨,郝帅脑中的警报雷达滴滴滴响个不停。 他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躲过剜向心脏的尖锐手指,身旁陆枝和渊朔两人的攻击随即落下。 漂亮的鱼尾在此刻爆发出巨大的力度,搅动海水倒灌的同时,狠狠拍向偷袭的黑影。 “嘶——嗷!” 如山野中的猛禽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黑影被击飞数十米远,痛苦与哀嚎在耳膜狠戾划过。 被惊动的巡逻侍卫匆忙赶到,与重新爬起来的黑影打斗在一起。 分开的距离也让陆枝他们看清了偷袭的是个什么生物。 他浑身的鳞片呈现深深的血红色,红到发黑。正常蔓延到胯骨的鳞片持续上爬,包裹住他半张脸与赤裸的上半身。 从鱼鳞下飘出的黑水被激荡的水流冲淡,污染者双目猩红,眼含垂涎地扫向人鱼。 第一卷 第34章 海瀛州08 “海鱼!海鱼肉!” 嘴唇上翻,鳞片翕动间锋利的鲨齿泛着森森冷意。污染者狞笑一声。 海水堆叠出高层巨浪,深海内夜明珠晕出柔和昏暗的光圈,巷子里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周围楼房窗门紧闭。 锐利的爪子疯狂抓挠,扯下片片鳞片。 最终污染者还是被人鱼侍卫们强行镇压。 “我没有错!我怎么会有错!神祂——唔!” 剧烈挣扎的污染者愤怒到额角青筋暴起,没等他说完,匆匆赶来的哈根便命人堵上他的嘴,压送至水牢。 等风平浪静后,哈根的脸上写满疲惫与凝重。 他长叹短嘘,略带歉意地低头:“抱歉,不过你们还是少在街头走动,瀛洲最近有些不太平。” 哈根身居重位,匆匆地赶来又匆匆地离开。 海水中的腥味淡了,陆枝沉吟片刻:“我们要先弄清楚污染者如何而来,还有神祂到底怎么了……” 男人们循着她的视线望去——祭星台。 身为受人景仰的瀛洲大祭司,艾瑞克肯定知道里头的秘密。 作为能与神明沟通的人间使者,大祭司对整个人鱼族隐瞒了真相,关于海神的真相。 “问题是”,郝帅犹豫启唇,“连自己的族人他都未曾透露半分,我们仨能撬动他的嘴吗?” “他们对蓝色鱼尾有着莫名的冲动。” 站在陆枝身后的渊朔上前几步,冷不丁开口。 陆枝眼前一亮:“难道?” 渊朔淡淡扬唇,眼中笑意正浓:“不错。” 挠挠头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语的郝帅疯狂招手:“所以到底怎么做?要不我们直接冲进去,然后......” 他嘿嘿一笑,眼底凶光一闪而过。 陆枝摇摇头,扭头看向海神望向的位置。 那里是瀛洲最古老最重要的建筑——历史的长河演变更替,笔墨书砚记录下发生过的浩瀚动荡,人鱼书阁内藏书万卷,想必会有他们想要了解的事。 “不”,渊朔替陆枝开口回他,“他迟早会再次请我们回去的。” 对于渊朔的笃定,郝帅终究只是翕动唇角。 ...... 人鱼书阁颇有中式古典园林的建筑风格,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路上竟没人跳出来拦下他们,郝帅悬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与陆枝交谈。 游过高高的门槛,渊朔环顾熟悉又陌生的书阁,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层层叠叠的书柜间。 他的异样没引起其他两人的注意。 三人分头行动,飞速翻阅厚厚一层的书籍。 书阁时常有人清理,书架上没有落灰。 翻开泛黄的书页,原本复杂扭曲的天书在陆枝眼中变了副模样,每个字她都认识,读出来不费心也不费力。 “我找到了!原来陆姐渊哥你们俩有这么层身份!好适合装x!” 咋咋呼呼的郝帅甩动鱼尾,眼里的羡慕幽怨快从眼尾溢出,边说边甩动手中的古书。 陆枝将手中的书原封不动地放回书架上,与渊朔一同游到郝帅跟前。 她垂眸看向他手中的古书。 古书书封厚实,缝缝补补的绷带缠绕厚厚一层,摸起来有些年头了。 书角折痕明显,压痕与毛绒的页边瞧着便知它不少被翻动。 郝帅伸手指了指,两人跟着看过去。 “蓝尾人鱼是海神留在世间的考核信使,考核信使通过大祭司的考验后,前往神谕台。” “通过与神的交流沟通,当神谕降下的瞬间,瀛洲的王便诞生了!” 而与神的交流沟通则被当地人鱼称为祭典。 怪不得幼崽会这么说,陆枝若有所思地点头。 既然考核信使不止一位,那么肯定还会有其他玩家是蓝色鱼尾。 电光石火间,陆枝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剩余十位玩家早就在瀛洲内!” 更有一种可能——原本二十位玩家分成两波,一波在海岛上,一波还瀛洲内。 郝帅挑挑眉,继续跟着推敲:“难道这场游戏存在两个相对立的阵营?选对选错堵上人命一条。” 陆枝颔首:“阵营或许与他们口中的神有关。” 海瀛洲是孤岛的名字,人鱼族生存的海域叫瀛洲,这两者间必定存在些许关联。 “你们还记不记得污染者看向我们的眼神”,回忆起恶心的画面,郝帅不禁蹙眉,“还有他说的话。” 【海鱼!海鱼肉!】 脑海中浮现面目狰狞的污染者狂热叫嚣的一幕,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们眼前展现。 “难道海瀛洲上的鱼头人就是瀛洲内的污染者?!” 鱼头人要真是污染者,它既不在海岛受欢迎,在瀛洲内也是人人喊打,想想真是惨。 郝帅咂咂嘴,觉得自己的猜想荒谬又莫名合理。 眼下不能轻易妄下断论。 稍有不慎,所有人的想法被局限被带偏,想要折回正轨便难上加难。 又在人鱼书阁查了会儿。 角落里,陆枝抬眸看向挂在墙上的画卷。 画卷中的男人似乎是上一位瀛洲的神,容貌与气质自然不必多夸。 长指摩挲下巴,黛青色的秀眉微微蹙起,陆枝越看越觉得画中人十分眼熟,总觉得在那里好像遇到过。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上一位王早在百年前就莫名其妙地陨落了。 之后的数年时间里,瀛洲出现过无数的蓝尾人鱼,却始终没有一位得到过海神的神谕。 淡淡的阴影笼罩在女人身上,陆枝反应过来后猛地后退半步。 看清来人是渊朔后,她没好气地撇撇嘴:“走路没声,你是老鼠人吗?” 眼睛落在男人俊美的眉眼间,陆枝脑海里闪过一抹捉不住的光。 没等她细细回想,渊朔淡淡开口:“是你看的太入迷,我已经站在你身后许久了。” 闻言,陆枝一噎。 她匆匆丢下几个字游到别处。 收回注视倩影的目光,渊朔颤抖着长睫抬起眸子,深不可测的黑眸望向那副画,唇瓣紧抿到绷直。 不过是一个身份……哪里值得…… 深深看了眼画中的雄性人鱼,渊朔指尖微动。 凝聚成小旋风的水流破坏力十足。 在他徐徐抬手间,一声短促的呼唤让他动作一滞。 是小新神在呼唤他。 渊朔蓄满黑雾的眼睛猛地一亮,也不理会那画,转身飞速游下楼梯。 在书阁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后,三人便决定离开。 没曾想刚跨出门槛,等候多时的哈根微微欠身:“大祭司有请,三位速速与我同去。” 郝帅听到这话,目光炯炯地看向渊朔。 他神色如常地跟在陆枝身旁,与她的距离不过半米,既不疏离也不显得过分亲密。 是个很舒服的身位。 郝帅心里喟叹。 渊朔身上散发的紫光就与其他玩家不同,或许他就是瀛洲等候多年的王! 第一卷 第35章 海瀛洲09 跟在哈根身后,兜兜转转三人又回到了祭星台。 守着艾瑞克的克莱恩不知跑哪里去了,房间内只有艾瑞克一条鱼。 大祭司神色淡然地坐在桌前,桌上放有三片一模一样的白色鳞片,瞧着与他鱼尾上的一般无二。 “坐。” 嗓音依旧冷清疏离。 三人依言照做。 如玉的手指轻轻叩打在石桌,他将三片半截手掌大小的鳞片推到他们面前,示意他们去触碰。 试探性伸出手,当指尖触碰到鳞片的刹那,一阵刺眼的蓝光再次乍现。 艾瑞克优雅冷静地撑着下巴,垂在身后的白发微动。 掀起眼皮,他神色自若地扫过三人,默默端起手边的茶杯。 鱼还需要喝水? 昏死前印象中最后一幕是大祭司那双生得好看的大手。 指节轻弯扣住茶杯,冷白的手指与瓷白的杯子相贴,一时间竟分不出哪个更白些。 轻轻抿了口花茶,艾瑞克不紧不慢地招招手。 藏在暗处的克莱恩踱步上前,粗鲁地扛起昏死的三人分别丢进三间相连的房间内。 “大祭司……”克莱恩嗫嚅一声,“海神祂还没回应您吗?” 艾瑞克又回到了床榻上。 抬手间,宽大华丽的衣袍顺势滑落,露出恐怖的手臂——邪恶的血藤深入皮肉,与他洁白无瑕的皮肤比起来丑陋无比。 艾瑞克对自己身上的变化视若无睹,他习惯了也见证了上一任祭祀的消亡,眼中丝毫不惧。 整理好发皱的衣袍,艾瑞克语气寡淡:“希望在消亡前,我还能再次见证王的诞生。”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神明等不起也耗不起了……瀛洲绝不能毁在那邪恶手中……” …… 那厢内,陆枝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 鼻间浓郁的消毒水味中似乎夹杂了不知名的气味。 抬起手背看向输液管,她捂住头总觉得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事。 可陆枝自认记忆力超乎常人,千不该万不该遇到这事。 眼前飞速闪过漆黑的画面,没等她仔细回想,密密麻麻的刺痛震慑着她的大脑中枢,疼得她冷汗涔涔。 围在陆枝病床周围的机器发出尖锐的响声,在她脸色惨白下,病房的门被推开。 而进来的正是矜贵的陆父陆母。 两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陆枝疼得两眼一抹黑,眼里闪过迷离与恍惚。 陆母高高在上地扬起下巴,嘴角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扭曲:“这事怨不得瑶瑶,陆枝你识相地给我把法院诉讼撤了,不然我有法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恶狠狠的模样使她的雍容华贵面目全非,往日的盛气凌人在这一刻竟变得狰狞失控。 炽白的手术台灯光在她瞳孔倒映,圈圈光晕下,陆枝如溺水后被救上岸的亡徒,猛吸一口气。 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她浑身冷汗涔涔地躺在手术台上。 窗外的夜色如墨,黑墨稀释些许,里头漂有几丝血红。 女人四肢被紧紧桎梏在手术台上,病服衣领被汗水打湿,瞪大的猫瞳里闪烁着惊慌与诧异。 她前不久还在病房内,怎么一睁眼突然就被绑架到这儿来了? 剧烈的疼痛席卷陆枝腰腹以下的半截身子,她扭动屁股,皮肉撕裂让她脸色瞬间惨白,唇瓣疼得不住颤抖。 “手术刀。” 站在她腰侧的男人声音嘶哑,橡胶手套接过助手递来的手术刀,细细划在女人挣扎扭动的身体上。 “啊!” 疼! 撕心裂肺的疼! 尾巴尖尖宽大而薄脆,蔚蓝与野绿交织融合,勾勒出令人震撼的神秘物种——人鱼! 陆枝隐隐觉得情况超乎正常与现实。 脑袋里那根绷紧的神经突突直跳,她毫不留情咬破舌尖,血肉模糊也没松口。 薄薄的细密汗珠流进眼中,火辣辣的刺痛让陆枝不住落泪。 啪嗒......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铁锈味,自手术台上流落的血珠在冰冷的地板上积出小片水洼,一颗颗明亮莹润的原状物体砸进血泊。 “进行鱼尾缝合。” 咬牙的反抗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让陆枝两眼发黑,体力飞速流失。 知道自己要留足体力才能有一线生机,她仿佛失去了反抗的心,一声不吭地任由实验人员动作。 身后高大的玻璃鱼缸直顶天花板,容器被淡蓝的液体充盈。 白炽灯下,细小又坚硬的线被引进粗针中,不打麻药硬生生进行伤口缝合。 弯钩粗针刺破薄薄的皮肉,汩汩鲜血涌出间扯紧血线。 染血的鱼尾被缝合在女人胯骨。 疼到昏死又醒来的陆枝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湿漉漉的长发黏在皮上,微弱的呼吸甚至让人不禁怀疑,奄奄一息的她下一秒便会死去。 “噗通!” 淡蓝的液体飞溅,身穿防护服的男人扬手把怀中的人造人鱼扔进玻璃缸内。 浓血在液体中弥漫稀释,脸色惨白宛若厉鬼的女人喷出几串连成片的气泡,徐徐沉入缸底。 ...... 【实验品赛琳娅(原名:陆枝)】 贴在玻璃上的木牌被冰冷的手扯断。 长期泡在不知名的液体里,女人浑身的肤色趋于冷青色。 锋利的爪子狠狠将木牌撕碎,瑰丽又神秘的鱼尾用力摆动,人造人鱼从实验室出逃了! 破开医院病房的大门,巨响惹得屋内几人侧目而望。 对上陆枝那双雾霾蓝的猫瞳,几人皆是虎躯一震。 陆母害怕地扑进丈夫怀里,满脸愤恨与怨毒:“怎么回事!快来人啊!你们医院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该死的实验品居然都能袭击高贵的客人了!?!” 即使面对面沉如水的陆枝,他们曾经的养女,陆母也不过恐惧一瞬,而后满腔怨恨,丝毫不惧怕她。 走廊响起匆忙的脚步声,陆枝淡然一笑,苍白的小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 她的精神好像被逼疯了。 现在的时刻竟让她觉得欢愉。 垂眸瞥向与自己骨肉相连的鱼尾,陆枝眼底晃过一瞬厌恶与复杂。 房门外的实验人员武装森严,举起手中的激光枪:“实验品赛琳娜!速速举起手!否则我们将对你采取血腥镇压!” 半条鱼尾支撑起女人瘦削的上半身。 薄薄的皮下,肩胛骨脆弱地凸起,来自深海与传说中的蛊人海妖就这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鱼尾拍地,就这么一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人鱼竟直接闪现在他们脸上。 肃肃肃! 激光枪射出眼花缭乱的激光弹,试图以火力来压制凶残冷血的实验生物。 “砰!” 无数钢铁制品在人鱼的有意操控下悬浮在半空,猛地飞向戒备森严的武装人员。 惨叫声久久未能停歇。 站在血泊中的高大身影徐徐转过身,抬起指腹慢条斯理地擦拭迸溅到嘴角的血渍。 第一卷 第36章 海瀛洲10 医院建立在陡峭的悬崖峭壁上,羊肠小道容不下二人并肩通行。 在医院内兴风作浪的陆枝放跑了无数同样遭此惨祸的实验生物。 多数与海洋生物有关。 三层楼高的巨型章鱼缓缓盘绕高楼移动,走廊内往日精心呵护的富人们恐惧尖叫。 飞天的激光弹如绽放在天空的漫天烟火,在空中形成巨网,笼罩在每个活物心头。 丧心病狂的研究人员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所有人员进行无情地射杀! 为首的男人身披丝绒黑袍,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巨大的兜帽没能遮住滑落的长发。 瘦削冷白的下巴微抬,隐藏在阴翳中的眸子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引发这场霍乱的罪魁祸首。 察觉到无法忽视的灼热视线,闷头追逐老陆一家三口的女人停下脚步,猛地扭过头。 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骤然眯起,四目遥遥相对。 陆枝淡淡勾唇,转身的动作一滞。 她雾蓝的瞳孔一缩,眼底的暴躁飞速生长。 女人抬起纤细有力的手臂,葱白的五指微张,掌心对准身后。 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射向陆枝的水球被她稳稳接住。 “啊!救命!你们这群早就该死的废物!成为怪物都不老实!活该被拿来做养料!” “不过是我女儿的容器!啊!放过我!放过我吧!!” “……” 乱作一团的大楼在无数奇形怪状的深海怪物的破坏下土崩瓦解。 原本叫嚣得意的人们纷纷痛哭哀嚎,恳求它们能够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们。 眼睁睁看着怪物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嘴,求饶不成的他们破口大骂,恶毒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身后峭壁下的深海波涛汹涌。 海浪狠狠拍打在峭壁的岩石上,隆隆作响仿佛击打在每个活物的心头。 刹那间,蔚蓝的海水变得黝黑。 黏腻的触手疯狂舞动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爬出。 腥臭的黏液被甩得啪啪作响。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那个身披黑袍的男人。 他脚下的阴影仿佛活了,扭动兴奋地蠕动,伸长的黑影在空中幻化成巨大的触手尾巴。 无数触手飞速袭向站在悬崖峭壁尖的雌性人鱼。 乌黑的秀发被狂风卷起,迷了陆枝眯起的眼睛。 她徐徐抬手,葱白的指尖凝聚出无形的漩涡,在触手咆哮着吞噬前,蓝光大作。 头顶隐隐约约飘忽一抹若隐若现的影子,蓝光形成半透明的弧形保护膜,将她完好地保护在其中。 密密麻麻的吸盘大小不一,一吮一吸地吸附在保护膜上。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裂痕,在陆枝微微蹙眉下,网状的裂痕犹如分裂的蜘蛛网,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吞噬。 锁骨与脊骨隐隐发烫,在女人看不见的角度,密密麻麻的符文以浮华的纹路侵占光滑白皙的皮肤,最终淡淡消散,隐入薄薄的皮下。 到底只是被改造的人造人鱼,陆枝哪怕再有杀心也阻挡不了粘腻触手的近攻。 “砰!” 与玻璃破碎声齐齐落下的,还有一声巨响。 脸色惨白的雌性人鱼猛地飞出数米远,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废墟之上。 尾椎骨疼得厉害,陆枝灰头土脸地撑着手臂颤抖起身。 她的腰腹被捅出血淋淋的窟窿,汩汩鲜血随着她的动作向外渗。 “你身上的气息真令我恶心”,黑袍男人眨眼闪身到陆枝眼前,冰冷的手紧紧锁住她纤细的脖颈,阴冷粘腻的视线落在她忽闪的睫毛上,“你说,要是你被污染了,祂还会——” 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鼻腔间的空气越发稀薄,在陆枝不甘的眼神下,一晃白光闪过。 温热的血喷溅在她脸颊,掐住她脖子的手整个被削下。 陆枝没有摔在地上,她落进来人微凉的怀中。 柳腰被紧紧桎梏,却因触碰到指尖的粘腻与血腥而放松。 靠在渊朔怀中几秒,陆枝还是在男人略略不赞同的目光下撑着他的手臂挺住血肉模糊的鱼尾。 原本娇嫩华丽的鱼尾被蓄力重击扯下不少鳞片,血淋淋的伤口看得渊朔目光阴沉。 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金光,暴虐与杀意如狂风暴雨,猛地望向捂住断臂的黑袍男人。 男人没想到在这女人的幻境里竟闯进个外人,还能轻易斩断他的手臂。 他靠吸食那些东西而生,怎么会被伤到本体。 除非......! 撞进渊朔狠戾的眸子,男人微不可察地抖抖身子。 在渊朔乘胜追击、陆枝惊诧怀疑的目光下逃也似的离开此地。 看到渊朔的那瞬间,陆枝便想起了自己被迫遗忘的东西。 虽然对黑袍男人如鼠见猫的恐惧不理解,她也没过多问—— 时间静止,张牙舞爪的触手在空中凝固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一幕。 幻境破了。 回到海中,陆枝睁开眼便看到守在床旁的郝帅和渊朔。 见她醒了,郝帅既好奇又喟叹,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陆姐,你到底给自己编织了什么幻境,我们怎么叫你都没法唤醒你,最后还是渊朔用道具拉你出来。” 脑袋仿佛被灌水,陆枝摇摇笨重的脑袋,闻言愣住:“我......我也不记得了。” 她说的是真话。 转醒后,陆枝浑身疼得难受,尤其是尾椎骨和腰腹那片。 也不知道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枝隐隐觉得她好像遇到了两位大佬。 双脚刚沾地,她双腿不自觉发软,想要跳跃走动的下意识令她不住蹙眉。 难不成幻境里她成了一只兔子? 绞尽脑汁想也想不起来,还让本就难受的大脑隐隐作痛。 想到是深渊救了自己,陆枝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他。 对上他俊美的脸旁,她却呆愣一瞬。 总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在一个危及生命的时刻? ...... “这大祭司是不是在试探我们?”三人坐在桌前,郝帅揪住插在琉璃瓶内的海洋花株,“试探你们就算了,怎么连我也要扯进去?” 到嘴边的骂骂咧咧在看到推门而入的人鱼后,软了硬气地默默咽回肚里。 来人正是大祭司。 色彩斑斓的海底世界里,艾瑞克是唯一一抹神圣洁白的光,就像他的存在。 能与海神沟通,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敬仰与羡慕的存在。 掩在宽大衣袍下的血藤骤然收紧,深入皮肉的锐刺不断吸食他的法力与生机,艾瑞克却不能阻止半分。 这是身为瀛洲大祭司的代价,要命的代价——能与海神沟通,本就是要命的存在。 第一卷 第37章 海瀛洲11 “大祭司。” 三人起身冲艾瑞克点点头。 艾瑞克的视线掠过嬉笑的郝帅,在陆枝和渊朔两人之间来回流连。 眼尾扫过女人笔直锁骨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皱缩。 薄薄的白皮包裹骨头,皮下隐隐约约浮现的流光让艾瑞克眼中迸发出激动的光,看向陆枝的眼神逐渐炽热。 原本疏离冰冷的男人神色一变,陆枝被他莫名激动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朝渊朔身侧靠了靠。 注意到她细微的小动作,还在生闷气,甚至暗戳戳想要教训艾瑞克的渊朔心情宛若过山车,雨过天晴。 见他这神色,在场的三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懂了他的意思。 陆枝觉得很荒谬。 一场梦般的幻境她忘得一干二净,如何也不信她会是瀛洲的新王。 比她实力强的玩家大有人在,陆枝还没自信到认为她牛逼哄哄。 狐疑的目光看着艾瑞克,四人默不作声对视许久。 还是艾瑞克沉不住气,叹口气。 掩在宽袖下的手掌抬起,清逸的腕骨露出,同时也让埋入皮肉的血藤暴露在众人面前。 艾瑞克对三人暗光流动的眼神交流视若无睹,他定定看向娇美的女人。 男人指尖蓄力,在渊朔几人警惕戒备的眼中,凝聚出神秘漂亮的海泡泡:“既然寻到了,便回去吧。” 艾瑞克似乎面瘫惯了,即使眼尾不经意间倾泻出一抹难以自控的激动,冷峻的脸上神色依旧寡淡。 说罢,他单单看向陆枝:“希望您在了解到一切后,能够拯救瀛洲的子民,我们永远忠诚于您。” 艾瑞克微微欠身,单手搭在肩膀,行了个郑重的礼数。 海泡泡在他有意的操控下飘到陆枝三人跟前。 表面流光潋滟的海泡泡眨眼碎裂。 三人只觉鱼尾一痛,萦绕在周身冰冷的海水悉数退潮。 眼前又是一花,陆枝瘫坐在泥坑中,半截身子泡在泥泞中。 头顶昏暗的天际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逐渐有加大的趋向。 水雾中的海岛被白雾笼罩,周围幽深阴冷的密林黑得骇人,仿佛无数双垂涎的眼睛盯住逃亡的羔羊,被窥探的恶寒涌上心头。 村里寂静无声,与她一起回来的郝帅和渊朔两人也没了踪影。 天地间,好像只有陆枝一人存在。 急促的喘息声由远及近,鞋底重重踩在泥泞的水洼,浑身是血的小辫男没了前不久的得意傲慢。 他满脸写满惊恐与害怕,脸色惨白、神色匆匆的模样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脚下地面剧烈颤动,陆枝冷冷望向从密林里跑出的东西。 怨不得小辫男如此害怕,实在是丑东西丑得辣眼睛,清醒冷静的san值狂掉。 无数赤裸上身的女人们从虫腹下钻出,眼白被眼黑覆盖,无数手臂在空中飞舞。锋利的獠牙使得唇瓣上翻,发臭的津液不住淌落。 巨型蜈蚣由数不清的女人组成,它头顶细长的触角左右摇摆。 细细看,还能从它咧开的獠牙里窥得几缕鲜红的肉丝。 小辫男眼底泛着绝望,他攥紧手中最后的几张底牌道具,心里把废物队友骂到狗血淋头。 要不是那个贱女人没用,他也不至于被这恶心的人体蜈蚣追杀! 谁能想到就这么个简单的任务,居然会扯出恼人的复杂麻烦! 脚下坑坑洼洼的泥泞使小辫男脚下趔趄,他本就心神不宁,心脏剧烈地跳动,自诩的镇定快被不休不止地追逐击垮,深一脚浅一脚摔了个狗啃泥。 顾不上别的,小辫男脸上血色褪尽,双腿不住发软让他不停在泥坑中摔倒又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 浓浓的绝望和不甘涌上心头,眼前笼罩一层厚厚的阴影。 小辫男紧闭双眼,举起手中最后的道具想要垂死挣扎。 没曾想,腐臭到干呕的大嘴从他头顶飞过。 颤颤巍巍睁开眼,他浑身狼狈地看向人体蜈蚣重新认定的攻击目标——陆枝。 没想到身娇体软的娇嫩美人不仅没死,还满脸镇定地站在泥坑里。 想到接下来的血溅当场,小辫男眼底却没由来地闪过庆幸的喜悦。 时刻看向他的陆枝自然没错过他的侥幸,嘴角不禁扬起嘲讽的笑意。 深深看向朝自己疯狂跑过来的巨型蜈蚣,胸口前锁骨下猛然升起难以抑制地杀意。 来得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 咧开的血盆大嘴飞速逼近,在眼神垂涎炽热的瞳仁下,身姿轻盈的女人俯下身,径直从蜈蚣腹下滑过。 贴在腥臭粘腻的泥坑里,陆枝冷眼瞧向蜈蚣虫腹的女人们。 她看到不少眼熟的面孔,大多是海瀛州岛上的女人们。其中不乏有一同游戏的女玩家,她只匆匆看了几眼。 在蜈蚣尾端的腹下,陆枝瞅见了奇怪的小洞。 擦着死亡而过,陆枝飞速从土坑里爬起,勾起唇角朝着面色扭曲的小辫男跑去。 后背被参有碎石的地面磨得生疼,她面色不改,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小辫男没想到陆枝还能冷静地应对自如,甚至反过来把怪物吸引到他身上,心里恨死她了。 他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慌不择路地再一次跑进森林里。 边跑,小辫男边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贱不贱!你是要害死我吗?!贱娘们,死了算了!” 耳边猎猎的风朦胧了小辫男的污言秽语,陆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仅一眼,小辫男就被她充满杀意的黑眸骇到,咽到喉咙的口水钻进呼吸道,呛得他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咳。 雨还在下。 雨帘中,狼狈的一男一女疯狂奔跑。 小辫男恨恨咬牙,侧头看向狗皮膏药的陆枝,双目充血,嘴里喘着粗气,再也没了多余的力气辱骂她。 “你……你别跟着我了!” 他可看出来了,身后紧紧追随的人体蜈蚣多数目光落在陆枝身上。 陆枝在它眼中,可比小辫男馋人多了! 小辫男胸膛剧烈起伏,喘气的样子宛若风中残喘的破风箱:“要死、要死别带着我!!”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额角的青筋暴起,目眦欲裂的样子被陆枝尽收眼底,她淡淡转头。 小辫男这会儿也镇定下来了,既然赶不走,那就和他一起死好了! 临死还拉个垫背的,想想还不错。 于是,男人脚步不停,穿梭在雨雾缭绕的密林,弯弯绕绕熟记于心,想来是被人体蜈蚣追出来条件反射了。 这时,陆枝才发现脚下茂密的草坪出现一条人为踩出的小径。 世界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变成了路。 那么,密林里藏了什么东西,让那群岛上人来来回回走出一条路? 第一卷 第38章 海瀛洲12 瞥见陆枝紧抿的唇瓣和颤抖不停的睫毛,小辫男狠戾一笑:“既然不肯,那就一起死好了。 有你这么个美人在黄泉路陪我,也是我赚了!” 对于他的意淫和阴狠,陆枝淡淡挑眉。 湿漉漉的长发被雨水浇湿得彻底,贴在冷白的脸颊,衬得那双猫瞳愈发圆润。 紧紧贴在身上的连体衣勾勒出女人纤细曼妙的身材曲线,姣好的面容配上曼妙的身姿,小辫男猥琐一笑。 陆枝阴恻恻的眼神令男人虎躯一震,脚下差点一个踉跄直直栽进身后的腥臭大嘴中。 又差点被这个贱女人害死,小辫男眼中的狠辣和恨意化为实质。 没等他抬手想要推搡陆枝,雨帘中缓缓走出几十道人影。 鸦青色的长睫被雨水打湿成簇,陆枝眯起漂亮精明的猫瞳望过去。 站在雨中的男人们赤裸着上半身,任由噼里啪啦的雨水打在身上。 他们手握各种锋利的农具,为首的男人掀起被雨水浸湿的斗笠,一脸邪笑地注视着跑近的倩影。 猩红的粗舌色眯眯地舔舐嘴角,孙二牛不掩眼中的垂涎与淫邪,抬脚第一个走上前。 身前,俊美的男人们身材矫健; 身后,丑陋的人体蜈蚣癫狂叫嚣。 来到他身旁的孙岛长憨厚一笑,眼中的算计和好色委实违和:“二牛,砍下来的时候力度轻些,让爹和旁人瞧个清楚。” “爹”,孙二牛邪气一笑,“又要给神送去新的祭品了,这次先吃老东西吧,小东西还能再养养。” 养的白白胖胖,吃起来爆汁。 那滋味,光是想想都足以让他们喉结滚动,口腔唾液分泌不停。 “陆姑娘!” 眼瞅女人快到跟前,男人们脸色一变,阴狠淫邪藏于皮下,端的是女人们喜欢的热情关切。 孙二牛满脸担心地上前,抬手想要握住女人白嫩纤细的手却被她直接躲过,他的眼神幽深晦暗几秒。 在陆枝看不见的角落,孙二牛恶狠狠的狰狞模样恨不得当场将陆枝吞入肚中。 狞笑不过一瞬,孙二牛语气里盈满关切:“陆姑娘快进去躲躲!我们要快点进行祭祀!只要唤醒神明,就能驱逐附在女人身上的邪祟!” 余光中,面容清润的男人们骨头关节突出,怎么看怎么诡异。 边听孙二牛假惺惺的虚伪关心,陆枝边抬头眺望大雨中的神殿。 很奇怪,在幽深浓密的密林深处竟建有精致宏伟的神殿。 镌刻有祥云与花瓣白色大理石柱矗立在台阶之上的走廊,偏向西方的殿堂特色,华丽庄严却隐隐透露着邪气肆意。 前有狼后有虎,陆枝在中间犹豫不决。 身后疯狂奔来的人体蜈蚣在看到神殿和男人后,直接吓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孙岛长面沉如水地冷哼一声:“怪物就是怪物,来人!随我攻击!” 身后的男人们高举手中的利器,叫嚣着把巨型蜈蚣围了起来。 巨型蜈蚣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反光的外壳下,人性化的眼珠里闪烁着复杂挣扎的神色。 她既渴望靠近这些香喷喷的雄性,又恐惧他们给她们带来的伤害,甚至……甚至吃了她们的孩子! “吼!” 即使有雨水的冲刷洗涤,也难以洗去骨子里沁出的气息。 嗅到幼崽的气息,分解出幼崽在死前的绝望与痛苦,巨型蜈蚣支楞起虫腹,脸上多变的神色最终化为恨意。 虫腹上湿漉漉的半截女人们张牙舞爪,恶狠狠地冲男人们哎呀咧嘴地威胁,有的甚至想直接冲上前咬死他们! 孙岛长自然知道原因,他身上的气味最为浓厚,收到的恨意目光也最多。 但,那又如何? 他可是神明祂的合作伙伴,祂怎么可能会丢下他不管。 想着,孙岛长嘴角微微颤动,眼底淬着得意忘形的冷笑。 他缓缓侧过头,半张脸隐藏在雨雾中。 晦暗的眼睛瞥向背对自己的女人,狂热的笑意难以遏制。 只要再杀最后一个女人! 他的地位!他想要的!通通手到擒来,不过都是囊中之物! 儿子又如何?!亲朋好友又如何?! 都比不过被他切切实实捏在手里的东西! 那厢孙岛长和众人合伙进攻突然发疯的巨型蜈蚣,这厢孙二牛笑着催促陆枝和小辫男。 “陆小姐,在里面安全些,也能等等你的同伴。” 孙二牛勾勾唇,温柔地劝红了眼眶的女人,心里轻嘲嗤笑。 不过是个娇弱的女人,哄骗几句再说些甜言蜜语,到时候还不是被他死死拿捏。 回想起无数次用这张温润精致的容貌和温柔如玉的性格骗那些单蠢的女人们进入神殿,在神殿里对她们进行虐待,孙二牛嘴角的笑容越发深。 他眯起眼睛,耳边悄无声息地响起往日被折磨的痛哭与求饶声,心情愉快地轻笑出声。 小辫男当然记得岛上所有人的真实样子,他们皮下的恶魔被他瞧了清楚,再想虎口逃生只怕九死一生。 一想到可能会死在副本里,小辫男不禁埋怨陆枝,恨得直咬牙。 要不然陆枝一直追着他,他又怎么会想要跑到森林里与她同归于尽; 要没跑进森林里,他也不会遇到这群残忍冷血的怪物们! 陆枝静静站在原地,被大雨打得睁不开眼,只能眯起眼睛去看打斗的一群人。 巨型蜈蚣的战斗力很强,不想在陆枝面前暴露原形的男人们只能苦苦撑着,即使身上伤痕累累。 断肢残臂被甩飞空,重重砸在女人脚边。 溅起的泥点落在湿透的裤脚,陆枝能看出来,他们不是巨型蜈蚣的对手。 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在岛上生活如此之久,巨型蜈蚣出现的次数想来也是频繁,他们丝毫不怕。 要么,他们在做戏,逼迫她和小辫男做出选择——是死在这里,还是跟他们一起进入神殿; 要么,他们在隐瞒,隐瞒他们能够用来击退甚至杀死巨型蜈蚣的东西。那东西多半是他们本身。 小辫男咬牙切齿地站在陆枝身侧:“这下你满意了?!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这群……给缠上!怎么一开始死的不是你!偏让你这个祸害活下来了!” 对于小辫男的埋怨怨恨,陆枝只当他是跳梁小丑。 她对曾抱有要她性命的人不施与任何同情。 就在这时,远处又跑来数道黑影! 为首的男人陆枝瞧得清楚,正是渊朔。 跟在他身后的男男女女嘴里喘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像下一秒便会缺氧而死。 “渊哥,接下来怎么办啊。” 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刻意的夹,陆枝听到后不禁抖了抖身子,被恶寒得不轻。 以为她冷,渊朔默不作声脱下自己找来的蓑衣披在陆枝身上。 第一卷 第39章 海瀛洲13 刘娇娇怎么也想不到,一路上对她这娇滴滴的美人视若无睹的渊朔,眼下竟主动照顾其他女人。 她审视的目光落在陆枝身上,却被她精美的五官和巴掌大的小脸冲击到,顿时也不恼,痴痴地注视着她。 别人不知道,张自成还能不知道? 他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朝满脸防备与警惕的渊朔歉意地道歉后,忙拉过刘娇娇。 张自成沉下嗓音:“刘娇娇,这时候犯花痴你脑子秀逗了吧!” 他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对上刘娇娇娇蛮的轻哼和媚而不自知的眉眼,默默咽下说教。 刘娇娇打小就喜欢美人,不论男女。 之前黏着渊朔,也不过因为渊朔是一群人中长相最出众的那个。 她只是对美好事物的单纯欣赏,并无其他意思,不过行为举止逾越了些,这点在刘娇娇眼中皆为无伤大雅。 这会儿刘娇娇见到陆枝,瞬间走不动路了。 好在女人火辣辣的视线并没有让渊朔蹙眉太久。 那厢的战况结果已经出来了——巨型蜈蚣堪堪胜利。 它仰天嘶吼,虫腹上来回耸动的人头宛若潮汐波浪,昭示着它的喜悦。 孙岛长捂住受伤的肩膀,指挥其他人驮住受伤的人,飞速朝神殿奔去。 “快!它要发狂了!我们打不过它!快进神殿!” 腹部鲜血淋漓的巨型蜈蚣如炮仗般直冲冲撞过来,陆枝他们顾不得什么,扭头跟在孙岛长他们身后。 有人犹豫了。 前是死,后也是死,他如何选择? 于是,当所有人都跨进神殿时,中年男人因犹豫而慢半拍,错过了最后的几秒。 他半截身子刚探进神殿走廊,结果腰腹被巨型蜈蚣的血盆大嘴咬住。 男人嘴里猛吐鲜血,不停痛苦哀嚎:“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站在人群中的刘娇娇双臂交叠,安静站在严肃的张自成身旁,她这时候倒是拎得很清。 有人还是面露不忍,默默上前在最后关头握住了中年男人的双手。 指甲深深扎进肉里,疼得那人嘴里倒抽一口凉气,一时有些后悔圣母心爆发。 他不知道,剧烈的两股相反力会让中年男人痛苦不堪,与古时的车裂性质相同。 腰间的皮肉被硬生生扯长扯断,疼得中年男人又次喷出鲜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血淋淋的一团马赛克从破洞的肚皮里掉出来,一摊摊啪叽啪叽的声音听的众人头皮发麻。 “我说,你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 “你和他有仇吗?这活生生疼死的吧?” “……” 救人的那人挠挠头,满脸愤愤不平:“我只是想救他,谁知道弄巧成拙!” 巨型蜈蚣咬断中年男人的下半截身子,无可奈何地瞪了孙岛长几眼,十分遗憾地三步一回头走远了。 等巨型蜈蚣走了,中年男人也咽了气。 孙岛长擦擦眼泪,眼眶通红:“来人,把他抬下去,好好厚葬!” 定定注视三人架起只有上半截身体的男人,陆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要细细品来,又没什么问题。 越是这样,才越有问题。 站在神殿走廊,台阶上的血渍被密密麻麻的雨水冲刷稀释,融进深褐的泥土里消失不见。 空气中还弥漫着残留的血腥味。 推开半掩的石门,陆枝眼尖地瞥见刻在门缝旁的浮雕。 一头母狼正哺育两只人类幼崽。 不少眼尖的玩家也注意到了,与相熟的同伴窃窃私语地谈论。 神话中的罗慕路斯与勒莫斯,被失去幼崽的母狼救下后并哺育。 他们杀死阿穆留斯后夺回王国,但因分赃不匀,两兄弟拔刀相见,罗穆路斯杀死了勒莫斯,成为唯一的领主。 而罗慕路斯象征着希望之地。 默默揣测眼前神话中的浮雕有何寓意,陆枝脑海中忽然蹦出不少画面。 而这一幕幕最终产生了荒唐又合理的猜测——海神不止有一个。 就像罗慕路斯与勒莫斯,海神是双胞胎,一个掌管陆地海岛,一个掌管海洋瀛洲。 至于哪位是罗慕路斯,哪位是勒莫斯,陆枝心中有了简单模糊的判定。 推门而入,庄严的神殿上下垂落有素色的锦帛,殿中央是凹下去的坐地喷泉。 喷泉很高,喷出的水流几乎碰到天花板上的灯。 源源不断的水流循环往复,没人瞧见水波荡漾的水面缓缓浮现出一张俊美邪气的面孔。 如果陆枝几人注意到,便会认出那人竟与瀛洲的海神貌合神离。 一位眼中充满悲悯与痛楚,心系天下苍生; 一位眼中盈满锐气与邪魅,狠辣阴沉冷血; 在陆枝阅览群书的印象里,罗慕路斯与勒莫斯至今虽未被证实虚伪,但他们绝不会是人鱼等物种。 知道又是无限流游戏的把戏,陆枝揉了揉肿胀的眉心。 神殿最前方矗立了面顶天的石墙,墙上依旧镌刻着母狼正哺育人类幼崽。 在场大多数都不是新人了,多少也猜到了游戏的线索,加之刘娇娇他们是从瀛洲上来的,不少玩家猜到了这场副本有两位神明。 虽有血缘关系,但利益冲突在所难免,再亲的血缘也抵不过利益。 一正一邪。 走在前面的孙岛长父子俩对视一眼,脸上的狞笑越咧越大。 桀桀桀的笑声令玩家心中警铃大作,胆子小的已经做出了逃跑的动作。 “轰!” 厚重的石门被重重关上,挂在墙上与头顶的精美壁灯忽明忽暗,幽幽烛火无风摇曳。 “孙岛长这是做什么?!” 张自成侧身挡住刘娇娇,犀利的眼神直直望向状态不对的孙岛长。 回应他的,是络绎不绝的低吼声。 海瀛洲的岛民从始至终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俊美的皮下,四肢修长的竹竿人缓缓伏地,弓起的脊骨刺破薄薄的皮,坚韧锋利的背鳍“唰”的张开。 滴落白脓的肿胀脑袋上,如蛤蟆般凸出的眼球闻声转动。 背鳍窸窸窣窣地抖动,他们动了。 四肢前进的竹竿怪物眨眼跃到玩家跟前,横冲直撞将聚团的外来者冲散,逐个击破。 空气中弥漫的鱼腥味越来越重,陆枝边躲避边四周观察。 强烈的危机意识让她下意识地侧过身。 锐利的指甲擦着她的鼻尖而过,近到陆枝都能瞧见指甲缝里的肉丝和凝固的血块。 横在身前的手虚虚一握,长刀凭空出现。 脆响的剑鸣落下,晃眼的白光一闪而过,直直砍向扑过来的怪物。 血花飞溅,板着脸的娇美女人浑身是血,在她身前的怪物被硬生生砍碎了脑壳。 握紧剑柄,陆枝垂下眼睑,细细感受脉络间令她亢奋的强悍力量。 自从成了人鱼后,她便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变强了。 这下亲眼瞧了个清楚。 第一卷 第40章 海瀛洲14 有经验的玩家也不是吃素的,场面血腥暴力,惨叫哀嚎响彻天际。 与此同时,山后小屋内。 肉嘟嘟的胖手紧紧攥住塞到嘴里的黏糊面饼,胖成球的女孩躺在简陋的木床上,一脸麻木地被动接受投喂。 画面一转,放眼望去,本就不宽敞的房间内躺着数十个童男童女。 他们个个肥胖超标,恶臭的排泄物堆在床褥身下。 看守的男人眼中盈满嫌恶与垂涎,手中拎着盛满黏糊糊不明物体的铁桶。铁桶外壁的锈迹与黏糊面状的粘稠物混合。 站在不停打嗝的男童面前,小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笑意不达眼底:“猪猡!吃饭了!” 被称作猪猡的男童眼中闪烁着泪光,求饶与恐惧使他芝麻大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听着耳边呜呜咽咽的求饶,小周被他抽噎的声音吵到心烦,本就没多少的耐心消失殆尽。 “啧!” 察觉到小周的不悦,男童眼眶蓄满的泪珠夺眶而出。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身下,与床上发黑发臭的不可名状融在一起。 小周狞笑一声,用力捏住肥胖的肉膘。 紧抿的嘴如何也掰不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冷,恶狠狠地卸下男童的下巴:“还敢反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吃了你!” 说罢,小周重重掷下铁桶。 飞溅腾空的黏糊液体溅落地板,原本清润俊美的男人猛地匍匐在地,晃动间露出原形。 空气中细微的呜咽消失了,泪流满面的童男童女死死咬住下唇,不敢溢出一丝声音。 耳根子恢复了安静,小周邪气一笑:“储备粮还是这样乖些——” 拖长的尾音如一把重锤,每一秒的等待都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死亡无时无刻笼罩在他们头顶。 小周轻笑:“今天该吃谁了呢?” 富有磁性的声音低沉沙哑,偏生说出的话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魔。 环顾储备粮们惊恐的神色,小周愉悦地眯起眼睛,眼睛最终落在面前瑟瑟发抖的男童身上。 “真是恶心,还是吃了你吧,不然你整天这么恶心我也不是事。” …… 神殿雪白的墙上,喷射形的血渍染红大片,鼻腔间铁锈味浓郁到令人发指。 气喘吁吁的玩家接二连三地丧命虎口,他们意识到,再这么耗下去,光是车轮战就能耗死他们。 “啊!他妈的!贱人!” 满脸戒备的男人浑身是血地挥舞手中的武器,没曾想身后柔柔弱弱的女人会趁机不备要他的命! 后背传来强烈的推背感,男人脚下趔趄径直跪倒在伤痕累累的竹竿怪嘴边。 恶心的腥臭气息扑在脸上,男人脸色瞬间惨白,颤抖着嘴唇:“不、不要杀我!我可以——我可以把生命奉献给神明!” 粗粝的长舌轻轻舔舐男人冷汗涔涔的脸颊,咧开的大嘴罩在他头顶,半个脑袋快被吞入肚中时,男人大声喊出。 凌乱的黑发黏在额头,眼镜男视死如归地喊出那声后,竟诡异地冷静下来。 是啊,副本内有两位神明,那不就是让他们做出选择吗?! “啪!啪!啪!” 拍打手掌的脆响打破逐渐凝固的空气,重新化成人形的孙岛长顶着老实人的脸蛋淡笑:“和我们一起信奉勒莫斯神明吧!把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奉献给祂!” 陆续变成人形的男人们眼中狂热,举起握紧的拳头,扬声大吼: “信奉神!信奉神!!信奉神!!!” “……” 瞥到他们憋到涨红的脸颊和充血的眼球,陆枝努力平复不稳的喘息。 与怪物殊死搏斗,心神疲惫的玩家渐渐被蛊惑,他们呆愣愣地起身,闪烁细光的眼睛变得呆滞,嘴中机械性地跟随大喊。 浓烈的不安与危机感涌上心头,陆枝浑身一颤,咬牙冲向大门,试图推开死死合拢的石门。 惊醒的玩家也意识到了死亡的逼近,跟在陆枝身后动作。 渊朔脸色很差,他目光沉沉地注视不远处裂开的地缝,有些后悔选了玩家的身份。 一个普通副本中小小的神,竟能让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真是荒谬! 可再如何不甘愤怒,渊朔在看向拼命咬牙的女人时,浑身气场一变,如泄了气的皮球,任劳任怨地与她一起。 石门自然是不可能被推开的。 而裂开的地缝已经蜿蜒到他们脸跟前。 灼热的高温烘烤室内,陆枝只觉眼前的空气气流都在浮动打转。 众人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打湿又被迫烘干,反复拉扯间衣裳皱巴巴的。 裂开的地缝下,滚热的岩浆冒泡不停,飞溅的火星子没入火海。 被顶起的火海里,勒莫斯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精致完美到窒息的人形雕像缓缓浮出,他及腰的长发被束在脑后,人神共愤的脸上挂着痞气邪肆的笑容。 此时,勒莫斯是闭着眼的。 光看外表,郝帅嘴角微动:“这!” 从瀛洲上陆的玩家也不禁露出诧异又在情理之中的神色。 两位神明是双胞胎,貌合神离。 在场几人神情严肃,握紧手中的道具强行安抚疲倦发怵的心。 “神!海神降临!” 孙岛长眼神炽热地注视着缓缓飞腾至半空的雕像,边高举双手边激动地扬声。 乌拉拉的人头跪地。 空气氛围逐渐焦灼凝固,就在这时,赤红的光直冲云霄,众人被刺的闭紧双眼。 海神勒莫斯睁开了眼。 与他兄弟罗慕路斯不同,勒莫斯有一双异瞳,冰与火的交织形成妖孽的面容。 勒莫斯发出一声轻笑。 他低头看向跪倒在地的岛民,眯起眼睛转向脸色惨白的眼镜男。 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下巴,俊美妖孽的男人徐徐落在眼镜男跟前,微微俯下身细细打量他。 鼻间嗅到令他着迷的恐惧、憎恶、愤恨等绝美负面情绪,勒莫斯脸上的笑意加深。 他淡淡启唇:“我注意到你了哦,成为我的信徒,我能满足你想要的一切——” 弯起的眉眼间盘踞着顽劣与狡猾,勒莫斯拖长尾音,引诱蛊惑地引导眼镜男看向柔弱的女人。 “你不想我帮你杀了她吗?” “她害了你差点丧命,常德,为我奉献你的一切!我会成为你的刀!” 男人蛊惑人心的话低沉阴郁,名为常德的眼镜男神情恍惚,愣怔地仰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勒莫斯。 血色褪尽的唇瓣翕动,常德小声又呆呆重复道:“奉献出……我的一切…” 说着,他默默转头看了眼刘若琴,嘴角穆然勾起阴狠的笑:“为神奉献出我的一切!为勒莫斯奉献出我的一切!!” 常德像是入了魔,双目猩红。凶狠阴鸷的模样令众人的心重重一跳。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勒莫斯优雅地扬起手,精致的面容与气质姿态如同贵族公子,“请收下来自海神勒莫斯的邀请。” 第一卷 第41章 海瀛洲15 赤金的线条勾勒在流光的墨黑上,粘有迷人又艳丽的曼珠沙华的封角折开,一个虚拟又逼真的幻境出现了。 站在原地的玩家只觉一眨眼,自己竟出现在扭曲世界里。 天空与陆地互相颠倒。 头顶的天空仿若一座无边无际的巨大灰色地带,大量污染的深灰色浓烟滚滚,被渲染的城市只有两种色彩——白色与黑色。 脚下的天空如波澜不惊的湖面,试探性走了几步便被搅动涟漪,波圈朝四周泛去。 “这里是什么世界?!为什么我会进来!勒莫斯!我是你忠诚的信徒啊!” 一声满腔怨恨的怒吼惊得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常德气得直跳脚,指着四周破口大骂。 对他疯疯癫癫的行为漠然置之,其他人四散开来,没有太远在名为勒莫斯的世界里探寻。 与天空极致压抑的沉闷阴鸷不同,他们脚下的天空如蔚蓝海岸,洁白的祥云朵朵,踩在上面轻飘飘的。 “勒莫斯的世界里会有什么?” 跟在张自成身旁的刘娇娇边问,眼神边不自觉地瞥向前方不远处的倩影上。 知道她还没打消那点小心思,张自成咧咧嘴,不着痕迹地领着她朝相反方向走。 至于勒莫斯的世界里有什么,他们很快就碰到了。 “砰!” 一声巨响来自头顶的灰城,站在原地的众人纷纷抬头,面容严肃地看去。 又是无数声巨响,一声接一声。 腾升的蘑菇云寸寸落下,辐射四周的冲击波席卷城市各个角落。 瞳孔倒映的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也让他们看清了从天而降的碎石。 极速坠落的废墟在空中摩擦出火星,铺天盖地形成张巨大的网,将一切笼罩其中。 “没事吧?” 手臂被人扯住,陆枝脚下一个踉跄,被男人用力桎梏在怀中。 他沉闷的话落下,撞在他胸口的耳朵被震得发麻,她不自在地推搡几下。 两人谨慎闪躲,郝帅边闪边跑,不一会儿便距离他们老远。 重重砸地的石墙瓦片瞬间碎裂,飞溅的碎石穿空,擦着女人眯起的眼尾而过。 轻微的刺痛令陆枝心脏重重一跳。 只差一点,她便会瞎掉一只眼! 在危机四伏的勒莫斯世界里,瞎掉一只眼睛,视力有损对她来说是致命伤,稍有不慎,性命就会被伺机而动的死神收割。 “啊!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凄厉的惨叫声听得众人心慌,循着声音望去,就见眼镜男半截身子被倾斜的断墙死死压住,汩汩鲜血自身下流出。 常德晃动身体挣扎,他咬牙抵住缓缓向下倾斜的断墙,口中哀求混着血腥:“我把道具都给你们!!只要你们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抱头鼠窜的玩家们闻言多瞥了他几眼,跟在陆枝两人身后碰巧活下来的小辫男心思忽然活跃。 狡猾的眼珠骨碌一圈,他在漫天乱石中穿梭,竟还真让他平安来到常德身旁。 小辫男得意一笑:“我救你,你先把道具给我,不然这事免谈。” 说着,他慌忙闪身躲过头顶降落的巨石。 碎裂的巨石在小辫男身后爆裂,尖锐的碎石直直扑向他的后背。 火辣辣的疼痛令小辫男不住蹙眉,心里越发没了耐心,眼神嫌恶又催促:“快点!老子赶时间!再不做决定,你就自生自灭吧!”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犹豫的常德忙不迭摇头:“给!我都给!只要你救我!” 他的身体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常德咬紧舌尖,利用疼痛使失血过多的晕眩暂时消退。 小辫男心里大喜,面上装模作样,极其勉强地颔首。 他刚蹲在常德手边,伸出的手还没碰上男人的手指,倏然眼前被血色铺满。 温热的血渍溅了小辫男整张脸,他脸上得意窃喜的笑意还没绽放却就此凝固。 猝不及防的变故让原本心里懊恼的旁观人心里一惊,当下所有的懊恼后悔烟消云散,眼睛整齐地瞥向动手的人—— 刘若琴蜷缩手指,愣怔低头看向被砸成肉泥的常德,久久不能回神。 不能接受到嘴的鸭子飞了,小辫男当即面沉如水地走到刘若琴跟前,咬牙切齿地质问:“为什么要杀了他?!” 是啊,为什么要杀了他? 面前的女人面色惨白,弱不禁风的瘦削模样看得小辫男更加厌烦。 说罢还不解气,他抬起手狠狠推了刘若琴几下。 余光瞥见她身后不远处即将坠落的巨石,小辫男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和狠辣。 坏了他的好事还想全身而退? 没门! “他死了...哈......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刚刚还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女人抬手掩住半张脸,嘴中的呢喃声逐渐扩大,声线扭曲的嬉笑极为疯癫。 小辫男被她神经的神情吓到,不动声色后撤几步,生怕眼前这女疯子转头拿他脑袋开瓢。 刘若琴眼前闪过一幕幕被常德家暴的画面,到最后竟放声大笑,笑过后又哭,哭哭笑笑的模样配上她癫狂到狰狞的面孔,没人敢靠近她。 又是受到了刺激,刘若琴忽地蹲下身,双臂死死揽住自己:“别打我!我不报警!呜呜呜,别打!求你别打了!好痛!” 血淋淋的手指用力撕扯凌乱的长发,甚至头皮被撕得血肉模糊,她也仿若无觉。 头顶的废墟乱石停了,世界陷入寂静,只剩神经质的女人发出的粗重喘气声。 匍匐在地慢慢在碎石上爬向,刘若琴表情痛苦地爬到一滩红色的肉泥前跪起身。 膝盖被石块磨到皮开肉绽,她却伸出手握住大石举过头顶,狞笑的脸上神情复杂:“死!死得好!” 举过头顶的石块还是没能砸下去。 脚下忽然阵阵震动,若干个庞大魁梧的黑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地。 身后的异动使得刘若琴愣愣转过头,眼前被一团黑影笼罩。 转动酸涩的眼球,被泪水浸湿的眼睛一片清明,她直直对上一双充血的眼球。 “啊!” 粗粝的大手掐住刘若琴的脖子。 呼吸被遏制,进气少出气多。她眼前逐渐模糊,眼眶被一团灰色的水雾笼罩。脸色涨得紫红,刘若琴却放弃了挣扎。 眼角的泪溢出,她嘴角缓缓扬起释怀解脱的笑。 “咔嚓!” 脆响过后,女人的脑袋软趴趴地歪向一旁。 目睹全程的所有人似如梦初醒,大声喊道:“跑!” 一声令下,所有人一哄而散。 距离最近的小辫男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恨不得一秒窜出数十米远。 脚下的废墟碎石起伏不平,增大了逃跑的难度,他们心中不禁叫苦不堪。 陆枝与渊朔一前一后跑动。 断壁高低不平,视野受限的同时也让玩家有一线喘息的生机。 身后紧紧跟着闷声逃跑的郝帅。 “喵!” 第一卷 第42章 海瀛洲16 惊悚的猫叫由远及近地传来,陆枝心中忽生出不祥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被应验。 “我草!这猫被喂了什么?!长得真辣眼睛!” 气喘吁吁的郝帅撑着膝盖,震惊的瞳孔一缩,吐槽话脱口而出。 在废墟之上漂移闪出的巨型猫咪优雅地抬起爪子,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的长毛。 一只扭曲的大猫做出这动作不仅不可爱,反而增添了几分惊悚与恐怖。 长有眼睛的猫尾巴在脑袋顶一甩一甩,胸口前的嘴巴咧起,锐利的牙齿泛着森然白光。 毛绒绒的利爪挥动极快,陆枝只觉得眼前一花,强烈的危机意识令她下意识地抬起手。 长刀斜着束在她身前,利爪重重撞在上面。 陆枝被顶地不禁后撤数步才堪堪咬牙站定,心中却翻腾起惊涛骇浪。 一只猫咪都有如此威力,可想而知它身后的主人该有多少骇人。 “别怕。” 洞察到身旁人的情绪波动,渊朔面色如常地掀起眼皮,微微放缓声音安抚她。 扭曲巨猫见该死的三只蚂蚁敢无视自己,它扬起小下巴,胸前的大嘴恶狠狠啃咬。 “喵!” 巨猫咆哮一声,身影闪成黑色的残影扑向三人。 三人被迫散开,分头逃跑。 灯笼大的眼睛转悠一圈,巨猫选择追向陆枝。 那女人身上有令它讨厌的气息,太过纯净。 陆枝穿梭在断壁残垣间,身后的庞然大物行动受阻,嘴里骂骂咧咧的吼叫,用头顶飞沉重的巨石。 肃肃的破风声落在耳边,她眼神一凝,猛地侧身躲过重重砸地的一击。 擦她耳朵而过的猫尾巴气恼极了,张牙舞爪地舞动。 最后一击竟直接将陆枝击飞数米远。 后背撞碎数道断墙,陆枝似断了线的风筝,落地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五脏六腑被冲击,好像移了位。嘴角溢出的血被她淡淡咽下,裸露在外的皮肤伤痕累累,皮开肉绽得厉害。 颤抖着双腿扶墙而起,陆枝眼前一阵发黑晕眩,强迫自己睁开眼,效果却不大。 额头破洞的血窟窿淌着血,沿眉骨向下落进眼球。 眼前一片血色,陆枝蜷缩手指,握紧手中的长刀。 白刃出鞘,她敏锐地捕捉到气流的异样波动,咬牙接下一爪的攻击。 巨猫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握住长刀的手臂不住抖动,根根脉络疼得厉害,破皮的小指飞速抽搐。 抹了把脸,陆枝也看清了怼到脸前的扭曲的猫脸。 毛绒绒的长毛随着它的呼吸微微起伏,竖在头顶的猫尾巴不知何时凑到她脸侧,灯笼大的眼睛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 陆枝不自觉放轻呼吸,背在身后的手虚虚一握,黑金蝴蝶刀出现在掌心。 没等她偷袭动作,巨猫喵了声。 柔软有力的猫尾巴圈住她的腰,直接将她甩在背上。 错位的五脏六腑再次受到重创,陆枝猛咳几声,瘀血被咳出,压抑的难受消失殆尽,眼前也清明不少。 身下温热的毛绒绒不知要将她带去哪里,陆枝想要逃跑,她瞥了眼飞速朝后倒退的废墟,几番挣扎后彻底摆烂。 前后都是死,让她冷静冷静想想对策。 浑身的骨头前几分钟还似要散架,这会儿陆枝惊诧地发觉伤势正自愈。 不等她仔细推敲,巨猫停下的奔跑。 周围的废墟还在,在她眼前却矗立着一栋扭曲诡谲的房子。 猫尾巴轻柔地将她卷起放下。 陆枝踩在地上才觉踏实。 吱呀一声,歪歪扭扭的房门开了。 老旧的铁门在地板上滑动,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 黑暗中,一簇火光倏然出现。 巨猫的主人缓缓走出。 “勒莫斯。” 陆枝的轻声呢喃轻薄脆弱,仿佛风一吹便碎掉,偏偏男人听得清楚。 勒莫斯莞尔一笑,上挑的眼尾与多情潋滟的眸子无端生出几分蛊惑妖艳:“很荣幸你还记得,要进来坐坐吗?” 被他端在手中的烛台散发幽暗的光芒,周围的温度和时间飞速流逝降低,月色与黑暗统治世界。 陆枝抿紧唇瓣,目光沉沉地盯住笑语盈盈的男人。 他似乎笃定了她一定会进去。 温热的尾巴圈圈缠绕小腰,陆枝被贴过来的大猫蹭得脚下趔趄。 身后传来急促絮乱的脚步声,她闻言望过去。 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的扭曲小径上飞速闪动着几簇黑影,陆枝眯起眼睛。 随着黑影的跑近,她看清了是同副本的玩家。 他们各个身上挂了彩,神色急迫又恐惧身后的东西。 看到陆枝,她身侧的猫和身后的勒莫斯,玩家们突然停下脚步。 人群中的刘娇娇神色复杂地看向陆枝,欲言又止地嗫嚅嘴角,想要说什么却被护住她的张自成拦住。 陈婷上前几步,略微平复自己的呼吸后淡淡开口:“你是陆枝?还是伪装的怪物?” 什么? 闻言,陆枝不由瞪大眼睛。 这时,追在玩家身后的东西也露出她原本的模样——与陆枝貌合神离。 陆枝从小生得就美,女大十八变后娇花长开了,娇嫩又不失落落大方,自内而外散发的温婉大气瞧得人十分舒心。 而眼前这个缓缓上前的女人长相虽与她一模一样,可气质却显妖孽,搔首弄姿地曲起手指,勾住湿漉漉的粘腻发丝在指尖把玩缠绕。 烈焰红唇勾起,嘴角咧到骇人的弧度,“陆枝”朝着巨猫身侧的女人挑衅一笑:“终于找到你了。” 眼下,冤有头债有主。 所有玩家闪身到一旁,把空间留给真假陆枝二人。 陆枝没想到勒莫斯会整出这场好戏,她沉默半响,刚抬脚,手臂便被滚热的大手握住。 无形的手握住她的手腕,陆枝却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好像是渊朔。 她张张嘴,眼神忽地一凛。 长刀横在头顶,硬生生架住数把砍来的刀。 这下陆枝也明白了为什么勒莫斯会如此笃定了。 原来从始至终,这场局就是为她设下的。 血花飞溅,身姿轻盈的女人穿梭在其中。 天空又飘起了小雨,脚下泥坑被踩着泥点子乱飞,陆枝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在场的十几个玩家面容扭曲地扑向她,手中的武器毫无章法地疯狂乱砍,陆枝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汩汩鲜血从皮开肉绽的伤口流下,被腥臭的雨滴冲刷浸泡,伤口溃烂发白。 垂在身侧的手臂剧烈抽搐,陆枝的舌尖被她咬得血肉模糊,满嘴的血腥味被她硬生生咽下。 在人群中厮杀,她的目光与坐在扭曲台阶上的男人对上。 “现在,还要进来喝杯茶吗?” 勒莫斯上扬的唇角笑意加深,扬声又询问了遍。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凭空出现的热茶,他秀气地吹了吹飘起的热气,轻轻抿了口。 也就这么个细微的动作,让陆枝生锈僵硬的脑袋忽地通明。 回想起被紧紧握住的手腕和无影无踪的男人,她吐出一口血却笑得愉悦。 不过环境罢了。 第一卷 第43章 海瀛洲17 幻境里面套幻境,如俄罗斯套娃般,也难怪她在第一时间没有察觉。 她的思维被限制,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可能。 陆枝在男人略微惊诧的目光中抬起手,狠狠用力甩出手中染血的长刀,掷向悠然的勒莫斯。 勒莫斯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面无表情地凝视笑意盎然的女人。 数把锋利的武器一同没入血肉里,陆枝疼得指尖发颤,眼前一阵发黑甚至快要看不清勒莫斯的神情。 不过,她觉得他的心情应该不怎么美妙。 意料之外的,在陆枝即将昏死过去前,她听到了勒莫斯放声的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好,真是好得很!不愧是瀛洲、不愧是他选出的王!” 咬牙切齿的磨牙声听得陆枝心尖发颤。 要不是情况不对,她猜测勒莫斯能直接上手撕了她,撕成碎片以解被耍之恨。 陆枝如被拯救上岸的溺水亡徒,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 她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身侧紧贴的渊朔看清陆枝眼底的清明后知道她又回神了,桎梏她纤细手腕的大手紧了一瞬又默默松开。 他唇瓣微动:“没事吧?刚刚你被勒莫斯饲养的宠物勾进了其他幻境里。” 说罢,渊朔的神色犹豫愣怔一秒。 他没说的是,陆枝刚才脸上的毅然决然和视死如归让他没由来的心慌。 “谢谢。” 葱白的手指悄悄摩挲被男人握红的手腕,陆枝嘴角上扬,劫后余生地舒了口气。 “喂!醒了就来帮帮我啊!”郝帅忙招手,一边对付魁梧的八尺男人,“你这猫咪没点眼力见!” 被他怒斥的巨猫委屈巴巴地喵了声,转过头恨恨地撕咬该死的第三者。 没看到小玩具都生气了吗,还在这里纠缠不清! 回过神的陆枝握紧手中的长刀,与渊朔一起冲上前。 魁梧的八尺男人不好对付,三人一猫勉勉强强击倒他,踩着猫咪飞腾到半空,三把武器狠狠戳进他的心脏。 八尺男人原地扑腾几下便彻底没了生机。 就在陆枝刚要舒口气时,猛然察觉到阴冷的气息朝自己扑过来。 在渊朔目眦欲裂,郝帅不可置信中,浑身是血的女人被凭空出现的铁链拴住了脖子与腰肢。 脊背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熟悉的嗓音轻佻地淋在耳边:“你说,我要是杀了你,罗慕路斯那个废物还能苏醒吗?”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陆枝被大手掐住了脖子。 她的脸色瞬间涨红,双唇因缺氧而颤抖。 用尽全力地挣扎,陆枝只觉周围的空气就此凝固,漂浮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勒莫斯放声狞笑,手下的力度再次加重。 在地上的渊朔猛地握紧拳头,掌心凝聚团团变大的黑球。那双阴沉的黑眸倏然被金色取代,杀意不加掩饰。 悬在空中的勒莫斯浑身战栗,敏锐地捕捉到来势汹汹的杀意和气场,他心头重重一跳,刚要扭头寻找源头,没曾想陆枝身上竟迸发出奇怪又强大的力量。 流光的纹路在锁骨上的白皮游动,柔和的蓝光自她周身散开。 渊朔悄悄伸出的手被他收回,掌心的黑球随着他的手腕翻转荡然无存。 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小新神,他的新娘。 陆枝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脊背与胸膛的灼热难以忽视,腰间的瘙痒逐渐转为刺痛。 似曾相识的难受让她想到了人鱼鱼尾。 如吸血藤蔓死死缠绕在身上的铁链寸寸断裂,陆枝在勒莫斯震惊的目光中被蓝光彻底包裹。 “罗慕路斯!” 气急败坏的勒莫斯咬牙切齿地喊出那个名字。 只差一点,就一点! 之前的胜利者是罗慕路斯,难道这次也是? 象征着希望之地的罗慕路斯在他耳中是何其讽刺,分明他也是钦点的神,他也是海瀛州的统治者! 不甘、怨恨与嫉妒等复杂情绪在胸腔内横冲直撞,勒莫斯气红了眼。 看到异象纷纷抽身赶来的其他玩家一抬眼便看见面无表情的勒莫斯,脚下被硬生生定住。 刘娇娇和陈婷环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秀眉蹙起。 相比陈婷的镇定,刘娇娇显然更随心所欲,她气愤地冲到郝帅和渊朔跟前,不顾身后张自称的呼喊,气呼呼地质问:“陆小姐呢!你们不会把她杀了吧?!” 一脸颓丧的郝帅欲言又止地嚅嗫唇角,摇头否定:“怎么可能!” 瞥到那满脸病态的俊美男人面沉如水,张自成硬着头皮上前,扯住不断作妖的刘娇娇给他道歉。 “真是令人感动”,勒莫斯不爽地啧了声,大手一挥,“我倒要看看罗慕路斯能为你们这群没用的垃圾做到何种地步!” 磅礴的力量瞬间击碎他设下的幻境。 众人眼前又是一花。 身后死命追杀的八尺男人裂成碎片,他们又回到了神殿内。 墙壁的血渍还未干涸,脚下的裂缝已然闭合,地板恢复了原状。 匍匐在地的怪物们仰起头,眼神狂热又虔诚地注视着勒莫斯,他们的神。 脚踩悬空的男人挥挥手,属于他的王座出现在眼前。 勒莫斯施施然坐下,身后的长发眨眼垂落腰后。 他单手撑住脑袋,嘴角扬起顽劣的邪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哼笑:“我要让罗慕路斯知道,他改变不了过去,也拯救不了这群贪婪恶心的人类!” 至高无上的神只不过挥挥手,在场所有人便原地消失。 勒莫斯摩梭指腹,回忆起女人滑腻白皙的皮肤,嘴中喃喃:“唔...人皮鼓也不错......” ...... “村长!我们今天抓到了变异的鱼!” “这是邪物啊!快把它烧死!” “什么邪物?!我看这分明是摇钱树!卖了铁定值不少金币!” “......” 停放船艇的小型港口集聚不少人,他们七嘴八舌地对着网中的怪鱼指指点点。 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村长!” 被簇拥上前的孙岛长很是年轻,他挠挠头,凑到跟前近距离观察网中的怪鱼。 怪鱼的鱼尾被深海八爪鱼的触手取代,上半截是普通的鱼头,下半截却是触手无数的软体,怎么看都像不祥之兆。 今年是孙岛长上任的第二年。 “此事我也拿不定主意,不如问问上岛的生物调查组,专业人员总会给出专业的见解。”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面面相觑。 最终拍拍手,命人前去请生物调查组的十几人。 这厢,坐在桌前的玩家们回过神惊诧地发现又换了地。 浑身的行头也变了。 身穿黑白简约风的防风服,脚踩锃亮的大头皮靴,护目镜挂在脖上,他们甚至在口袋里摸出了崭新的手套。 放在桌上的观察记录本和别在胸前的工作牌无一不在告诉他们的身份——生物调查组。 夹在观察记录本中的报纸被拿了出来,陈婷坐在郝帅手边望去。 报纸边角起毛,显然经常被翻阅。 密密麻麻的字迹报道中,圈红的标题被放大,赫然写着“与世隔绝的海岛生物丰富”“海瀛洲出现糟粕祭祀害人事件!” 第一卷 第44章 海瀛洲18 张自成长指捏住纸页翻动。 观察记录本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他们上岛的时间不长,海瀛洲并未出现奇怪的事件。 憋不住脾气的玩家不住痛骂无限流游戏:“这他娘的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法子都没有!还莫名出现两个神,这和逃离海瀛洲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空气倏然静谧凝固,焦灼缓缓在玩家的心头挠动。 直到敲门的脆响打破诡异的沉默。 门口的孙大牛扬声喊道:“各位老师,我们村捉到了变异的鱼,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爹派我领你们过去!” 屋内的数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声叹气,不住感慨:“来了。” 众人起身开门,看到面生的男人局促地站在门口,面露不解也没问什么。 跟在队伍末尾的刘娇娇甩开张自成握住她的手,噔噔噔上前跑到渊朔身边。 她偏头看向男人。 毫无疑问,他的颜值狠狠戳在她的心巴上。病态冷白的肤色,上卷微翘的睫毛,有神锐利的眸子…… 摒除杂念,刘娇娇小声问他:“陆小姐去哪里了?” 陆枝去了哪里,渊朔与郝帅两人心知肚明。 他们也是担心她的,不过眼下神情内敛,并未透露半分失控。 渊朔沉默不语地快步向前,拉开与刘娇娇的距离。 张自成扯住还想凑上去的女人,无奈又无语:“刘小姐,请你不要再搞事了,不然这单任务我也可以原封不动地退了。” “你!” 没想到张自成这男人还会威胁自己了,刘娇娇指着他的鼻子,唇瓣翕动,末了只得愤愤甩手,怒气冲冲地快步向前走。 倒是默默跟在后面的陈婷不动声色来到郝帅身旁:“陆枝也在这?” 被问住的郝帅摇头又点头:“我不确定。” 陆枝肯定被罗慕路斯拐走了,这点没跑。 勒莫斯与罗慕路斯是双胞胎兄弟却有仇,因此郝帅也不能肯定陆枝会被心胸狭隘的勒莫斯拉进这里。 此时的海瀛洲显然还没陷入两神的斗争之中,风平浪静之下邪恶的触手蠢蠢欲动,命运的齿轮早就悄然转动。 “管她做什么!”碰巧听到他们谈话的小辫男撇撇嘴,恨恨道:“那女人害我差点死了,我看她死了也不无辜!” 面对跳梁小丑,郝帅与陈婷两人沉默仰天,任由小辫男面色扭曲也只当他无能狂怒。 海瀛洲的岛风纯正朴实,路上他们也套出了带路的男人是孙岛长的大儿子,名孙大牛。 众人忽地沉默了半晌。 原来孙岛长还有个长子,那么在未来,眼前的孙大牛去了各地呢? 海瀛洲景色宜人,处处透露着生机勃勃的嫩绿,海天一色的海岸线上白浪滚滚。 看到科研人员走近,一群看热闹围满逼仄港口的村民们一哄而散,簇拥他们上前。 这时的村民长相并没有往后那般俊朗,平平无奇的大众脸。 玩家们看到怪鱼的那刻,原本在网中一动不动宛若死鱼的变异生物开始剧烈扑腾。 飞乱甩动的触手打的木板啪啪作响,力度之大惊得木屑横飞。 “乖乖!这绝对是好兆头!” “刘老头!我可去你的!变异成这样还能是好兆头?我看你是精神有问题了!” “……” 眼瞅他们又要打起来,孙岛长无奈扶额,赶忙上前分开互相撕斗的二人:“行了!看看专业人员怎么说!” 玩家们沉吟片刻,决定先将它关起来,第二日要么火烧要么放生。 注视本地人争相抢夺运送,郝帅神情复杂。 怪鱼多半是这场事故的源头。 他们也没着急回去,装模作样地在海瀛洲转了圈,同时多多关注了林中是否有神殿。 在林中穿行,跟在人们身后,陈婷等人看到矗立在其中的破旧房屋愣了瞬。 神殿的前身竟然是一间破木屋,穿堂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木窗咯咯作响。 村民指挥着将怪鱼丢到几分钟前加速砌好的低坑,位置瞧起来是日后的坐地喷泉。 扑通一声,怪鱼被掷进浑浊的水中。 人们三三两两嬉笑离开,玩家借研究的名头留了下来。 怪鱼表现得很安静,大大的鱼眼里闪过人性化的眼神,似是蛊惑似是邀请。 神智意志稍微不坚定片刻,便会被它蛊惑。 【来...我来实现你的愿望......】 小辫男恍惚间听见有人正趴在他耳畔说话,细细的声线略显尖锐,他猛地扭头看去,差点整个人主动钻到巨鱼的臭嘴里。 浑身吓出冷汗,小辫男飞速后撤。 “被我选中的幸运者,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愿望,只要你把一切都献给我。” 顶天的巨鱼悬浮在空中,八爪出手甩动,话语循循善诱。 小辫男眼前浮现一幕幕被打脸、轻蔑的画面,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 那道声音还在蛊惑他:“瞧瞧你,即使有了实力也依旧被瞧不起,真像个笑话。” “不!”小辫男忍不住呛声反驳,“不是这样!” 边说,他边满脸愤慨地上前。 越是接近巨鱼,它脸上的神情越是清晰,清晰到小辫男有瞬犹豫恍惚,鱼什么时候有人的表情了? 【对,就是这样——】 “喂!” 距离巨鱼不过十米时,小辫男手掌突然传来剧痛。 神志不清的脑袋瞬间清明,他眨眨眼,低头发现自己就差几脚便要踏进水坑里。 贴在池壁的怪鱼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小辫男猛提一口气,飞速后撤。 鲜血淋漓的手掌被利刃划出一指长的口子,可见那人使出多大力。 瞥向慢条斯理擦拭蝴蝶刀的渊朔,小辫男摸摸鼻尖,讪讪道谢:“多谢。” 真正深藏功与名的郝帅悄悄看向面无表情的渊朔。 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如何被蛊惑,小辫男神色灰败。 他们发现他被引诱已为时已晚,无论如何拉扯、扇巴掌都无济于事,迫不得已才动刀。 听到他们使的手段,小辫男才后知后觉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看来扇他的人丝毫没留情。 同样深藏功与名的渊朔徐徐勾唇,病弱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瘆人的样子令瞧得清楚的郝帅不由抖抖身子。 惹谁都不要惹记仇的男人。 小辫男从死亡的闸门前逃离,这会儿说什么也不想留在这里。 其他人也觉得太邪乎,一窝蜂地离开。 直到他们悉悉簌簌的脚步声飘在远处,藏在柱子后的男人才敢试探性地伸出头。 “你......是神鱼吗?” 【只要你信,我便是】 第一卷 第45章 海瀛洲19 回去后,陈婷和郝帅两人分头与本地人交谈,从他们口中套出海瀛州是国都费尽大量心血与金币建造的人工海岛。 名义上,他们应属跨海殖民者。 “就没有想过再回去?” 郝帅不动声色地问,眼睛一瞬不眨地盯住女人,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和眼神。 很可惜,她似乎真的很喜欢这里,笑语盈盈地摇头:“并不,这里自给自足,有什么需要告诉阿大便好,他会与国都联系。” 关于神,陈婷打探到了一些不知是否有关的信息—— 海瀛州被国都命名前,曾叫罗慕路斯,所谓的希望之地。 出发的寓意本是好的。 夜晚,又是熟悉的篝火晚会。 男男女女身穿他们自制的民族服饰,谈笑风生,载歌载舞。 木柴被橙火烧得劈里啪啦,火星四溅。 幽幽火光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内,风平浪静的安闲并没有让玩家放松警惕,反而浑身戒备地环顾四周。 这次的烤鱼烤的火候刚好,烤肉的香味弥漫在空中。 孙岛长分发鱼肉片时,注意到大儿子孙大牛没有在场,忍不住沉下脸:“人呢?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来,想干什么?!” 坐在篝火旁的人们交头接耳,都说没看见孙大牛。 不安与不祥的预感如大棒槌重重敲在玩家心头,心脏猛地一跳。 果不其然,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一声急促惶恐的喊叫打破温馨的氛围:“不好了!!大牛出事了!!” “什么?!” 托在手心的瓷盘啪嗒落地,肉质鲜美的鱼片滚落在地,裹上腥腥的土尘。 孙岛长脸色瞬间惨白,要没有身侧人的眼疾手快,恐怕会腿软倒地。 人们没有嬉笑的心思,急匆匆地跟在那人身后赶往神殿。 夜晚的密林水汽极重,人们额前的碎发被薄汗和水雾打湿成缕,黏在额头与脸颊。 四处漆黑,唯有前方的小破屋传来幽幽火光。 黑暗中,邪神戏谑的眼睛睁开了,顽劣地注视着被他玩弄于股掌的愚蠢人类。 越是靠近,鼻前的铁锈味越重。 孙岛长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眼眶通红湿润。 他的妻子去世的早,一把屎一把尿把两个儿子拉扯大,没曾想一个不留神会让他失去长子。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重力破开,幽暗的烛火晕染昏暗的黄晕。 “啊!” 胆小的人双腿瘫软,跪倒在门前,神色恐惧地颤抖着手扶住门框。 血,漫天的红色令人不禁发怵。 恐怕成年男人体内所有的血都被榨干了。 天花板、房梁、地板与墙壁处处喷溅有大片血渍。 正中心的水池内漂浮着残肢断臂,圆滚滚的头骨被水中的东西顶起,徐徐滚到孙岛长的脚边。 眼前被水雾笼罩,年轻男人喉中溢出一丝呜咽,话尾颤抖:“大牛......” 被吓傻的众人回过神,目光愤恨地扫向杀人的罪魁祸首:“杀了它!杀了它!” “杀了它!为大牛报仇!” “早就说这恶心的东西是邪物!偏偏你们要留着它!” 气愤上头的村们听到这话,蓦然扭头望向玩家们。 被数双目眦欲裂的血眸死死盯住,玩家们不由咽咽口水,不动声色摸出道具或顺出的刀具。 有人上前推搡他们:“滚出去!滚出我们的岛!你们这群没人性的东西!” “是你们害死了大牛!你们该为他赔罪!” “把他们绑起来!我要把他们投到海里喂鱼!” “......” 没想到这把火能烧到自己身上,玩家们既心虚又愤愤不平。 丧失理智的村民举起身边任何能甩动打人的物品,狠狠招呼在玩家身上。 说也说不通,玩家无奈又憋屈地退到门外。 被关切簇拥的孙岛长似失了魂的木偶,呆滞地转动僵硬酸涩的眼球,扫过血淋淋的头骨望向探出头的怪鱼。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旁人也只当他受了强烈的刺激缓不过神。 玩家此时进退两难。 气愤不已的岛民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不允许他们离开视线半步,并扬言要亲手杀了他们为大牛报仇。 不少人匆匆跑回家又跑回来,手里攥有麻绳和杀猪刀。 在玩家看过来时恶狠狠地扬手,威胁般挥了挥。 郝帅头疼不已,这他娘的都什么破事。 杀出一条血路很容易,难的是他们如何才能从过去回到现实,杀光所有人之后回不去那才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少玩家犹豫了。 也有头铁的,例如小辫男和他身旁的二流子。 两人对视一眼,忽地打伤看守的几人,如泥鳅般飞速脱身,在追逐中逃之夭夭。 见状,本就气恨的村民恨不得当场就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惹得剩余人苦不堪言,心里痛骂两个二货。 孙岛长恢复了点理智。 眼角的泪水被他胡乱抹去,他抱起面目全非的头骨,眼中的痛惜不加掩饰,却又莫名掺杂了其他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似有所觉的渊朔掀起耷拉下的眼皮,下垂的眼尾微微上挑,沉沉的眸子里晃过幽光。 孙岛长伤心到近乎晕厥,他在身侧人的搀扶下走到被团团围住的玩家跟前:“这事虽是意外,但也与在场各位脱不了关系。” 他声音沙哑,如风中残喘的破风箱,蹦出的字句在纱纸上摩擦。 “来人”,孙岛长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鬓角冒出几根白发,“把他们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出来。” “另外,准备祭祀仪式,我要亲手送他们去见大牛,这样大牛在地下也不会觉得孤单愤恨了。” 孙岛长被搀扶着离开这处伤心之地,留下虎视眈眈的村民。 匆匆赶来的孙二牛掩面痛哭,趴在门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凄厉的哭喊声惹得无数人闻之落泪,对科研人员误判的恨意更重。 要不是他们,大牛也不会死! 都怪他们! 如果眼神能够化为实质来杀人,恐怕玩家们早就被施以酷刑了。 被押送之前,渊朔微微偏头,下垂的眼尾扫向跪倒在地的男人,目光掠过被他半掩却遮不住上翘的唇角。 这厢,玩家苦哈哈地被关在后山新盖的简陋小屋内。 那厢,躺在华丽宫殿内的女人颤抖着浓密的长睫睁开眼,雾霾蓝的眼珠闪烁着狐疑和惊诧。 悠扬的歌声自幽深的海底传来,空灵悦耳,像重新回到了襁褓时期,躺在摇晃的婴儿床内,浑身骨头随之放松。 是人鱼之歌。 第一卷 第46章 海瀛洲20 她又回到了瀛洲,人鱼的世界。 金碧辉煌的宫殿雕梁画栋,处处透露着矜贵与豪气。 海底喷泉雕刻有复杂精美的纹路,高大的人鱼雕像双手高托,手心捧起的水瓶向外倾斜紫金色的水流。 身下的贝壳床软的不像话,陆枝撩开轻轻盖在身上的薄纱,才发现身上被简单做了装饰,甚至深蓝色的鱼尾都没被放过。 “咚咚咚。” 敲门的脆响让她偏头看去,推门而入的男人掀起雪白的羽睫,清冷的长袍罩在身上,衣袍边边被滚烫的金线勾勒。 “艾瑞克。” 陆枝淡淡出声。 骨节分明的长指撩起褶皱层层的锦帛,艾瑞克闻言抬眸看向她,寡淡地应了声:“王,请随我来。” “是你救了我?” 路上,陆枝边环顾巍峨的宫殿边问身侧的冰雕人鱼。 艾瑞克摇摇头:“是海神。” 是罗慕路斯。 陆枝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细细琢磨又找不出奇怪的点,直到她被领着来到一扇门前。 磅礴又温柔的力量即使隔着厚厚的门,也能让门前两人感受到。 陆枝心里咯噔一声,略显紧张地抿紧唇瓣。 “王,海神有请。” 艾瑞克疏离地低低头,话语落下后替她推开了大门。 柔和的蓝光过后,门前就只剩下陆枝一人。 她抬眸望去,却被室内的场景惊到瞳孔急骤,小嘴微张。 无数的铁链穿梭室内其中,束缚住坐在冰冷王座上的雄性人鱼。 罗慕路斯紧闭双眼,惨白的脸色遮不住他惊为天人的容貌。 高挺的鼻梁骨下,粉嫩的薄唇抿起上扬。如海藻般浓密的长发紊乱地散在脑后,光线淋在他脸上,长睫下窝照出小片阴翳。 陆枝呼吸不自觉放轻了些许。 她轻轻甩动鱼尾,踏进房间的那刻,身后的大门紧紧闭合。 而罗慕路斯也苏醒了。 他的眼瞳与她的一般无二,里面淌满碎裂的星河,似乎总是那么慈爱,像大海的父亲。 随着罗慕路斯的苏醒,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似活过来紧紧收紧,可罗慕路斯没有任何不适,他笑着朝陆枝招招手:“亲爱的姑娘,不要害怕。” 陆枝沉吟几秒:“海神阁下,请问今年是何年。” 她总算找到违和的点在哪了。 人鱼幼崽说,海神已经许久没有降下福音了,王也迟迟没有降临诞生。 可陆枝的视觉和触觉都在告诉她,海神降下了福音,王也降临诞生了。 罗慕路斯闻言轻笑,俊朗的眉眼弯弯,带着几分无奈与包容:“没错,你就在过去,勒莫斯动用力量让你们来到了过去。” 陆枝捕捉到了“你们”二字,眼睛一亮。 这么说,渊朔他们来到了这个时间段。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罗慕路斯被束缚的鱼尾轻微晃动,整条鱼以龟速来到陆枝身前,“我和你的时间不多了。” 陆枝:“海瀛洲为什么会由两位神明统治?怎么做我们才能回去?如何能离开海瀛洲?” 夹带私货的陆枝毫不心虚地直视男人淬满温柔的蓝眸,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罗慕路斯细细打量着神谕选中的新神,她柔弱却坚韧,与那年的男人一样,渺小却不能被忽视。 长话短说太难总结,罗慕路斯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团海泡泡,里面承载着万年的历史。 它,会告诉陆枝想要的答案。 …… “爸!我都看到了!” 摇曳的橙红烛火照亮温馨的房间,简约朴素的木编衣篓里堆叠着几件染血的大褂。 孙二牛与孙岛长两人站在桌前对峙。 由于太过激动,孙二牛的音量不自觉放大,被蹙眉的孙岛长抬手捂住。 他竖起食指置在唇前:“嘘!” 偷偷摸摸做贼心虚似的来到窗边,探头探脑瞧了会儿才轻轻合上木窗。 简陋的小房子隔音效果很差,父子俩蹑手蹑脚地凑在一起,脸上毫无亲人离世的悲痛,反而兴奋地两眼放光。 孙岛长攥紧手中的报纸:“你确定都看清楚了?你哥可不能白白就这么丢了条命。” 要是什么都没捞到还赔了个儿子进去,想想就让孙岛长憋闷得慌。 失去儿子他忽然伤心,可获得的一切远超他所想。 终究是那份贪婪奢求盖过了丧子之痛。 人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回来。 而他将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金钱!女人!甚至是数不胜数的孩子! 不住上扬的嘴角咧到耳后根,在昏暗的烛光下,男人诡异的面孔竟扭曲狰狞,狠戾的笑声散在空中。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透过木棍撑起的窗户可以隐约看到雨点落下的轨迹。 孙二牛眼神炽热:“我就说它一定是神鱼!我们海瀛洲可是罗慕路斯,是希望之地!” 罗慕路斯,他们这样用来称呼海神,那个庇护他们,给予他们福祉的神明。 神会是那条丑陋的怪鱼吗? 站在人群中的孙二牛曾这么问自己。 【要成为我的信徒吗】 父子二人坐在油污满布的桌前,眼神恍惚的同时听到了来自远方的空灵声音。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无论是长生不老的身体,还是数不胜数的金钱地位,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诱人的骨头愣生生摆在他们手边,只要他们动动手。 “你也听到了吧,爸!我们!” 孙二牛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胡乱的比划也能让孙岛长知晓他的意思。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尝尝这根泛着绿光的骨头。 哪怕再丢一个儿子的命。 “我愿意成为神的信徒!只愿祂能带给我想要的一切!” “我愿意成为神的信徒!!只愿祂能带给我想要的一切!!” 【呵,记住了臭虫们,我唤勒莫斯】 砰的一声,烛台被男人失神的动作打翻,灯芯被折,最后一抹火光消失了。 静谧的黑暗中只剩下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沙哑的声音沉闷地响起:“错了…都错了……” …… 颤抖的长睫如同破茧后展翅的蝴蝶,陆枝幽幽睁开眼,神色略显复杂地看向面前笑容温和的男人。 谁又能想到呢,堕落的勒莫斯竟偷偷跟在真神后面来到了领地,利用知识盲区哄骗了贪婪的心。 貌合神离的正邪二神一直被对方压制。 罗慕路斯收到的信仰之力越强,勒莫斯陷入沉睡的时间越长,苏醒的频率越低。 反之亦然。 陆枝翕动唇瓣:“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很喜欢新王的罗慕路斯勾勾唇:“去打碎他们的计划吧,守护你真正的子民,海陆两岸从不分家。” 被邪神引诱的人再发现真相的瞬间会被冠以【亵渎神灵】的夸大罪名降下惩罚——变成白天是鱼头人身,夜晚是海中污染者的生物。 在顽劣的勒莫斯眼中,被邪神丢弃的棋子是如何也不可能被罗慕路斯接纳的。 这是勒莫斯设下的诅咒。 第一卷 第47章 海瀛洲21 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因挤满人而略显逼仄,缩在咯咯作响的木床上,渊朔背靠木墙,神情寡淡地看向窗外的小雨。 气氛逐渐凝固,静谧的房间内微弱的喘气声此起彼伏。 不知谁默默说了句:“还不如当初跟那两人一起逃走。” 没人吭声回应他,垂下的睫毛挡住他们忽明忽暗的眸光,只有他们自己心知是否后悔。 “捉住他们!严防死守这间木屋,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鞋底踩在水坑中,泥点子在空中飞溅,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凌晨时分异常扎耳。 听到动静的玩家纷纷挤到墙边,露出半张脸朝外看。 烟雨缭绕间,两道飞速闪过的人影身后紧紧坠有乌泱泱的人头,那架势令玩家不由吞吞口水,莫名联想到被追杀的那个夜晚。 人群中分出一小部分精装村民守在木屋周围,他们各个手中握有各式各样的农具,锄头、镰刀、斧头等。 雨水顺着锋利的白刃淌落,滴滴掉进涟漪四起的水洼里。 不少人起了逃跑的心思,他们互相对视后无形中分成两小阵营。 迫切想要逃跑的人默默走到门窗前,剩余的则继续窝在硬邦邦的木床上。 张自成先是扫了眼面色如常的渊朔,而后瞥向苍蝇搓手的其他人。 跟在他身后的刘娇娇不等他说话便自顾自朝渊朔几人走去。 张自成无奈蹙眉,而后犹豫间也跟了上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满脸病态的柔软病美人绝对知道些什么。 “切!跟在小白脸身后等着被害死吧!” 站在门前的玩家夸张地翻了个白眼,看似声音放低,实则故意呛声,他早就看不惯男人老神在在的高傲模样。 都是无限流游戏的玩家,有什么清高可言。 渊朔依旧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对于对面其他人的骚动恶评充耳不闻。 他倒是希望所谓的祭祀快些到来,毕竟想念小新娘的心已经按捺不住了。 跟在渊朔身旁的就四人,陈婷的好队友在决定生死的这一刻果断丢下油盐不进的她,与逃亡队伍站在一起。 彼时还扬起下巴收紧下颚,得意地挑起眼尾扫了眼沉默不语的陈婷,她眼中闪过恶意与轻蔑。 陈婷带她一路闯到这里了又能如何,她早就瞧不惯她说不一二的性子了,这会儿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狠狠扬起手打在那张令她嫉妒的脸上。 清晰地感知到昔日好队友的满满恶意,陈婷有些错愕。 她自诩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看到她选择逃出去也没多说什么,可她能有什么不满? “来了!” 外头的雨势渐长,终于在他们焦灼煎熬时,机会到了。 人有三急,况且岛上的村民这会儿还没变成怪物,一晚通宵的精神紧绷任谁也吃不消,于是便有了换班。 交接时就是他们的机会。 砰的一声,木门被拍得摇摇欲坠。 巨大的声响让原本睡眼惺忪的守卫瞬间赶跑了瞌睡虫,愤恨又惊讶地大喊:“他们逃出来!快来人,把他们赶回去!” 许是科研人员在他们心中都是柔弱的花架子,孙岛长没安排人锁住房门。 当然,他可能早就知道会有人出逃,正耐住性子等待迷路的小羔羊掉进他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内。 渊朔缓缓起身站在窗边,眯起眼睛望向雨雾中逐渐模糊的身影,抿起的唇角微微上扬。 好戏就要开场了。 直到跑出数十米远,六人的脸上都不住扬起得意的笑。 然而没等他们大笑出声,拍在脸上的雨水突然变得腥臭无比,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们头皮发麻,脚步不自觉放慢。 慌不择路的逃跑让六人迷失了方向,直到硕大的黑影笼罩在他们头顶。 僵硬的脖颈咯吱扭动,微微扬起下颌的六人眯起被雨水浇灌的眼睛向上看去,便直直对上如山般的人体蜈蚣。 何其熟悉,六人的心脏瞬间被死亡镰刀勾住。 “怎、怎么会!” 胆小的人咽咽口水,一股暖流自裆下涌出,淅淅沥沥淋在土坑里。 噩梦才刚刚开始,这个节点怎么会有人体蜈蚣!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与古怪错落的口哨声从身后传来。 呆愣在原地的六人牙关发颤地转过身,不约而同地摸出仅有的游戏道具,一脸警惕地背靠背围成个圈。 前有狼后有虎,心跳不停加速的紧张竟让他们流下细密的冷汗。 雨幕里走出的两道人影在他们眼中逐渐清晰。 “孙岛长不怕我们报上去?杀人是要坐牢的!” 笨蛋玩家颤抖着牙关,脱口而出的话令身旁的男人慌忙抬手去捂他的嘴。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闻言,孙岛长与孙二牛互视一眼,狞笑着看向他们六人。 父子二人同步摊开手,语气愤慨又痛惜:“没想到各位居然研究出如此骇人的怪物,还害死了我的大儿子,我父子二人忍不住伤心失手杀了你们——” 孙岛长笑得欢愉,话尾拉长。眯起的眼尾扬起玩味的弧度,扫过脸色惨白铁青的六人,桀桀一笑。 站在他身旁的孙二牛收到孙岛长的眼神指令,捏住系在脖上的骨哨,吹出毛骨悚然的音调。 趴在几棵高树上人体蜈蚣听到声音,晃动的触角有节奏地摇摆,弓起身子飞速爬下树,围绕六人转圈。 冠冕堂皇的屎盆子扣在六人头上,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比吃了屎还令人的恶心。 孙岛长与孙二牛两人的杀意不加掩饰,六人心脏加速跳动,心跳如雷仿佛下刻便冲破耳膜。 他们的结局会比其他人惨烈吗? 扪心自问的六人眼底慢慢弥漫上恐惧。 …… 房门关了又闭,郝帅四人亲眼看见关押六人的人体蜈蚣也是难掩惊讶,倒是渊朔依旧神色自若。 他浑身散发运筹帷幄的自信,惹得张自成不住用余光悄悄瞥向他。 孙岛长很会演戏,他驱散看守的人与孙二牛一起把六人关了回来。 而后孙二牛重重颔首,抿嘴鼓气吹响骨哨,就见人体蜈蚣飞速爬动,倏然弓起身子朝两人攻击。 “啊!有怪物!救命啊!有怪物!” 一场自导自演的好戏引来本就愤怒气恼的村民,这下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气焰嚣张的叫嚣:“杀了他们!” “私自研究怪物还放出来!他们在杀人啊!” “提前向海神大人请示!必须狠狠惩罚这群没良心的畜生!” “……” 玩家们目光复杂地注视这一切,心底竟萌生出替他们心酸的悲凉和惋惜。 被蒙在鼓里的从始至终都是眼前这群重情重义的岛民,为了孙岛长和孙二牛的一己私欲,彻底葬送了性命。 第一卷 第48章 海瀛洲22 由于人体蜈蚣的出现,海神祭祀提前了,定在日出东方之际。 孙岛长经过一宿的折腾,疲倦地揉揉眉心,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再次送走前来慰问的远亲近邻,孙二牛抹了把脸,潸然泪下瞬间消失殆尽,眼角虚假的泪水被他毫不留情地抹去。 “他娘的,真是一群任人牵着鼻子走的蠢货,害得老子快要装不住。” 孙二牛吐了口唾沫,低声咒骂了句。 “行了”,孙岛长摆摆手,神色莫名,“祭祀完成后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多想想怎么控制那个女人,让她多吃点。” 颤抖着手按下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男人阴狠的面容,夹在粗粝指间的烟草飘出呛人的烟味。 孙二牛轻笑一声,捏住骨哨在指间把玩:“海神大人需要无数的祭品,让她们一直生便是,经过改造的身体受得住。” 这一夜,几乎没人能安心地合上眼。 闭目养神的渊朔唰地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困意与疲倦。 锐利的眸子如鹰隼,直愣愣地射向大雾四起的密林深处,淡粉色的薄唇微微勾起。 过了半分钟,雾中缓缓走近一团乌泱泱的黑影,最中间似乎还架了个台子,随着走动一上一下地晃动。 车轱辘压在潮腥的草坪,碾过浑浊的水坑停在小木屋前。 为首的男人微微皱眉,招呼其他人上前押送祭品前往祭祀现场。 守在周围的人朝他谄媚一笑:“小周兄弟,岛长有说……” 他们欲言又止地搓搓手指,朝小周挤眉弄眼。 小周不着调地拍了拍他们的头:“行了,少不了你们的,快把人都压出来,该起程了。” 此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岛上昼夜温差大,不知是心冷还是身冷,拔凉拔凉的玩家刚出门便打了个哆嗦。 他们打定了必死的主意,派来的人无一不是身穿厚重的老式盔甲,手握长矛长刀,冷眼看着他们。 被粗鲁地扯到一旁,刘娇娇不满地嘟起嘴,皱巴着小脸任由他们给她戴上手铐铁链。 油腻的手指布满旧痕和厚厚的茧子,又矮又挫的短发男嘿嘿一笑,趁机揩油。 刘娇娇娇俏的小脸瞬间阴沉,刚扬起手要扇在男人脸上,后背就被人毫不留情推了几下。 脚下几个踉跄差点倒地,还好眼疾手快的张自成错开几步站到她身旁,绅士疏离地接住了刘娇娇。 “你!” “你什么你!”小周狠辣一笑,眼中不达眼底的笑意极浅,“别他娘的找事!不然有你个臭娘们好看!” 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从背包中拿出的匕首,刘娇娇气得眼尾通红。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倏地桎梏她的手腕。 脊背绷紧又放松,鼻尖是令人安心的气息,刘娇娇不满地撇撇嘴,扭头看向张自成的美眸里蓄满还未消散的怒气和质问。 张自成真觉得糟心,下次在接单前他一定询问清楚雇主的情况再下定夺。 “你想死?”他扫了眼淫笑不止的男人们,不喜地蹙蹙鼻子,俯首在女人耳边不近不远的距离低声道,“实在气也不能如此莽撞,你会害死我们的。” 刘娇娇自然知道,但她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猛地被拉进这所谓的无限流游戏后也见识了不少恶心人的东西,却依旧改不了原本的性子。 垂眸看向大小姐鼓起的脸颊,张自成刚张嘴就听到她愤愤不平的声音:“我要扣钱!还要给你差评!” 张自成:...... 无奈扶额也做不到,他僵硬地咧咧嘴,目光暗带凶狠地扫向无端生事的男人们。 当祭品是不可能的,祭祀他也不会让他们顺利进行,到时候他一定会好好教训这群下三滥的东西,为自己的声誉和金钱出气! “好了”,张自成猛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压下烦躁的心,“等会让你出气,先忍忍。” 不是所有玩家都乐意被当作犯人般捆绑押送,仍旧没歇了逃跑之心的人悄咪咪地环视一圈,刚摸出道具余光忽地瞥见藏在暗处的硕大黑影,动作一滞。 这下,一家人整整齐齐地上路。 他们要穿过密林到达山崖的另一侧。 路上玩家不停作妖,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拖延时间,找出能逃跑的机会。 奈何小周是个狠辣的角儿,见他们不肯听话,边笑边甩出别在腰间的鞭子,重重打在他们身上。 皮开肉绽的伤口疼得发痒,再次被丢到一旁的男人欲哭无泪地呜咽几声。 一扭头看到渊朔衣着干净整洁不说,神情自若的模样与他们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男人溢到嘴边的呜咽突然卡住,不上不下实在难受,一脸菜色。 耳边海浪拍岸的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的海腥味也越来越重。 复行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 数根粗大的木头稳稳矗立在海水中,宽大的平台上猎猎篝火汹涌燃烧;两旁的低矮桌案上依次摆有各类家禽,空荡荡的瓷碗旁,锋利的匕首泛着森然冷光。 橙红的太阳似颗咸鸭蛋,天与海的交界处被晕染成明艳的橘红,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微小的浪花与橙光交织。 前赴后继的浪花拍打礁石,海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震耳的轰鸣。 一身复杂长袍的孙岛长背过手,满脸憔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的勉强令无数村民为之动容。 “祭祀”,他咧咧嘴,干燥的唇瓣起皮而皲裂,“开始。” 人群的叫嚣渐渐平息,他们神情严肃地聚在一起。 人群中缓缓走出个男人,孙二牛眼眶通红地踏上层层阶梯,掌中端着个端盘,端盘上置有一颗被红布裹住的圆滚滚的物体。 “放血!” 小周领命上前,被他拴住的玩家被迫跟着他朝前走。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张自成忽扬嘴角,指间捏住的小片黄符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贴到小周的后背,眨眼消失。 走上木梯的小周只觉脚下一个踉跄,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啃屎。 “天呐!快处决他们!神降下来惩罚!” 人群中传出接连不断的惊呼,甚至有人愤愤地扬手,大声叫喊处决。 抬手捂住鲜血汩汩的嘴巴,小周摊开手,在血渍里摸出几颗碎掉的白牙,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好在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主持的孙岛长扬扬手,示意其他人替补小周。 被强硬拉扯踏进平台上,十一个玩家背对大海,目光沉沉地掠过满脸愤慨的岛民。 “渊哥,咱们还不动手吗?” 铁链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小问题,郝帅微微侧过头,低声询问身侧镇定的男人。 渊朔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昙花一现的笑晃了郝帅的眼:“你陆姐马上英雄救美。” 嗯,她是英雄,他是美人。 第一卷 第49章 海瀛洲23 郝帅一直都有种直觉,眼前看似柔弱病态的男人绝对知道些什么。 他怎么知道陆枝会来救他们? 无数的谜团化作黑雾笼罩在眼前。 对于郝帅的欲言又止,渊朔完全做到视若无睹。 孙二牛横握匕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飞速抹了家禽的喉。 喷溅的醇厚鲜血滴进瓷碗,顺着碗沿滑落桌案。 六个盛有半碗高度的血碗依次绕成圈摆放,正中间站着孙岛长。 紧握的木剑狠狠击碎血碗,他高举血剑,任由血渍一路蜿蜒向下淌进衣袖。 孙岛长嘴中念念有词,在空中甩出华丽的剑花。 “轰隆!”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大片的乌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狂风乱舞,绿荫被卷得没了初形。 海浪似乎扬得更高了。 邪神勒莫斯缓缓睁开落在海瀛洲的眼睛,满眼笑意地注视着俯首帖耳的信徒们。 孙二牛外传已经处死的怪鱼在众人惊诧震惊的目光里被他高举捧在手心。 【罗慕路斯,真是令人恶心的名字】 “怪鱼说话了!” 它肉眼可见地变大变胖,最终在惊呼声中一跃而起,飞向阵阵惊雷。 回过神的村民不乐意了,他们蹙眉大声质问孙岛长与孙二牛: “村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怎么会把那条怪鱼放生?!它害死了大牛啊!” “它居然对罗慕路斯不敬!不应该立刻处死它吗?!” “……” 眼瞅压不住人群,索性孙岛长也不装了。 他撕下虚伪的人皮,笑得邪恶狠戾:“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被他的厚脸皮和森森然的面孔骇到,人们颤抖着手指,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们已经选择了勒莫斯阁下,成了祂的信徒,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人们不懂什么是勒莫斯,他们从孙岛长阴森的话中听出了话外之音——他们背叛了罗慕路斯,背叛了希望之地。 有人坦然接受,就有人不肯就此罢休。 跳出来的男人抱紧怀中幼小的女儿,一脸严肃又决然地盯向孙岛长父子俩:“我不会成为勒莫斯的信徒!我只想处决杀人凶手,制造这场混乱的源头!” 扫向无知的愚蠢同村人,孙岛长勾勾唇,忽然变了副面孔,边哭边诉说为何要放过那条怪鱼。 怪鱼在他最终竟变成了救人的神鱼,是海神勒莫斯在海瀛洲放置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杀死孙大牛的真正凶手,是那条狰狞可怖的人体蜈蚣。 简而言之,怪鱼是无辜的,他们那些研究出人体蜈蚣的科研人员才罪该万死。 沉默不语看着孙岛长嘴里黑白颠倒,把好的说成坏的,把坏的装饰成好的,玩家眼中的嘲讽溢于言表。 “那真的会是海神?” 有人觉得不太对劲,因为怪鱼的外表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孙岛长抹了把眼角滚落的泪,打了个哭嗝点头:“大牛是我的孩子,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相信了孙岛长。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失去孩子的孙岛长比他们更加伤心,绝不可能放过杀人凶手。 看他们的神情,知道他们相信了大半,孙岛长掩下衣袖下的唇角不住上扬。 他猛地高举双手,双膝重重跪地,口中高喊:“海神庇佑海瀛洲!海神为海瀛洲降下福祉!” 祭祀台下的人群沉默几秒,有一便有二,犹豫间人们纷纷跪地,跟随孙岛长大喊: “海神!我愿意成为追随您的信徒!请为海瀛洲撒下幸福的光辉!” “海神!我愿意成为追随您的信徒!请为海瀛洲撒下幸福的光辉!” “海神!我愿意成为追随您的信徒!请为海瀛洲撒下幸福的光辉!” “……” 声势浩大,回荡在密林深处,惊起半翕眼睛的鸟儿不住乱飞。 神会听到他们的祈求与祷告吗? 双手合十的人群睁开眼,目光灼灼地望向波涛汹涌的大海,期待海神能够带领他们走向幸福。 【如你们所愿】 须臾,就在他们惊疑海神是否真的存在时,所有人的脑海中凭空出现一道声音。 “神…真的有神!” 满脸激动难耐的人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已经悄然逼近。 惊雷消失了,怪鱼也消失了。 天地间唯有海浪阵阵激荡。 虽然目的达到了,孙岛长也没有忘记谎言的结尾。 随手丢在脚边的木剑被他重新捡起,在身后声声叫嚣下,孙岛长佯装踉跄地来到十一个人跟前。 “杀害我儿子的凶手!今天我便当着海神的面,血债血偿!” 他说着,扬起手中的木剑。 反应迅速的玩家在吵闹中早就挣脱了铁链,直接躲过木剑的一击。 脖颈被剑尖擦过,不起眼的木剑竟划破薄皮,留下不深不浅的血痕。 捂住流出血珠的脖子,渊朔神色不明地勾勾唇,从口袋里摸出流光的蝴蝶刀。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把玩削铁如泥的蝴蝶刀,眼花缭乱的花样剑花看的孙岛长咬了咬牙。 “神!神会拯救我的!” 本以为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身份颠倒,孙岛长被刀尖指着脖子,虚张声势地大喊。 渊朔眯起美眸,手下用力地向前一划。 然而,刺痛与窒息,血花与尸体并没有出现。 勒莫斯保护了他最忠诚最黑暗的信徒。 莫名的威压从海浪里袭来,渊朔的脸色瞬间阴沉,几乎能滴出墨来。 受制于人的滋味真令他恼火,很想一拳拳打爆面前得意叫嚣的恶心男人。 【一群臭虫竟敢妄想杀死神祂的最忠诚的信徒!】 俊美的面孔上挂着微恼,一双蛊人的异瞳在扫向乌泱泱跪倒在地的人群后闪过虚伪的笑意与薄如纱的慈爱。 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悬浮在波涛滚滚的海面,勒莫斯踏风而来,出手便救下了孙岛长,这更让村民们相信祂是真的神,能带领他们的神! “大人!请怜惜您失去血亲的信徒!为我做主!” 孙岛长与孙二牛齐齐跪地,掩面失声痛哭,诉说着他们的痛苦与怨恨。 虚伪的神明与祂虚伪的信徒演了出令人作呕的戏,把所有人哄得团团转。 【如你所愿】 勒莫斯淡淡勾唇,凌厉的眸子扫向被祂用力量困住的十一个人。 祂的力量积攒不多,还好有孙岛长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黑暗能量。 光是困住他们几个,就已经耗费了大半力量。 快刀斩乱麻,勒莫斯挥挥手,再次丢出小部分力量。 无形的立方体困住十一个玩家,丢出的道具如卵击石,砸不出半点水花,绝望在心头蔓延。 “还不如跟他们两个一起跑了!” “都怪你们!老子要是死在这里,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刘娇娇脸色惨白地攥紧张自成的衣袖,眼眶里泪花在打转。 张自成稳住慌乱的心,瞥向依旧老神在在的渊朔,不动神色地蹙眉,心里竟开始怀疑他真的是运筹帷幄? 而不是故意装叉。 第一卷 第50章 海瀛洲24 冰冷的海水在脚底飞速上涨,几个呼吸间便没过女人的腰际。 张自成拖住呛水的刘娇娇,让她坐在自己肩头。 海水还在上涨,已经到了成年男子的下颌。 周围透明的立方体渐渐缩小,逼近岌岌可危的玩家。 在场的所有人屏住呼吸,激动又害怕地看着神明如何处决双手沾染人血的杀人犯。 勒莫斯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 倏然,空荡的海面在这时飘来空灵的歌声,如痴如醉,洗涤灵魂的罪恶。 彼时,橙红的火球全然跃出水面。 歌声响起的那刻,掐住玩家脖子的大手被打碎,立方体随之消失,浑身湿漉漉的他们瘫倒在地,猛咳出灌入鼻腔的海水。 从死神手里逃生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几人快把心肺都咳出来才觉得舒坦些许。 变故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勒莫斯满脸不悦地蹙眉,甚至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了,厌恶地望向海面上翻滚的数十个影子。 洗涤灵魂的声音还在继续,孙岛长和孙二牛开始觉得头疼欲裂,捂住脑袋在祭台上疯狂打滚。 影响不深的其他人面露不忍,刚要上前突觉心脏一痛,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正握住他们的心脏。 【罗慕路斯,果然依旧让我觉得恶心呢】 勒莫斯嘴里念念有词,当即也不理会身后匍匐祈求的孙岛长父子二人,闪身朝海边飞去。 直到游近,所有人才看清来的是什么——人身鱼尾的美丽生物。 从小到大脍炙人口的童话故事中,为爱化作泡沫的美人鱼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 腾空的鱼尾在金光下闪闪发亮,海藻般的长发与白皙的皮肤被镀上淡淡刺眼的金光。 为首的雌性人鱼沐浴在日光下,半盘的长卷发箍有一顶华丽的王冠,雾霾蓝的瞳色被晕染变暖。 空灵的歌声自她嘴里飘出。 “罗慕路斯新选出的神使?”眯起眼睛看向面孔精致的人鱼,勒莫斯轻蔑地撇撇嘴,“不过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罢了。” 然而,陆枝用行动证明花瓶也不一定中看不中用。 举起手中的三叉戟,凝聚的蓝光卷动波澜的海水,竖起百米高的海墙。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海墙势不可当地扑向勒莫斯。 “雕虫小技。” 勒莫斯勾勾唇,扬起手稳稳接住不痛不痒的海浪。 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很难真的与神抗衡,哪怕只是个邪神。 陆枝也没打算头铁硬钢,她不过是让所有人认清真相,瓦解为勒莫斯输送的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互相压制的正邪神明,宛若同一母胎的双生花,在养分固定的情况下,一强一弱,鹿死谁手? 让信仰之力减弱很简单,了解清楚真相后,还会有人信仰邪神勒莫斯吗? 身后的艾瑞克还没被血藤缠身,他与克莱恩带领的队伍配合良好,发射的水珠隔靴搔痒,却让勒莫斯烦得厉害。 【请为神祈祷!祂在为你们而战!驱赶外敌!】 愣神的人们又听到了那道声音,十指相扣,默默祈祷的人很多,也有淡淡观望的。 空虚的身体得到充盈,勒莫斯舒坦地眯起眼睛,眉眼间蓄满狠戾与戾气。 磨人的小虫子真令他火大,果然没办法与罗慕路斯的人静心共处。 瞥到邪神恢复血色的脸蛋,陆枝眸色幽深晦暗。 勒莫斯撩起长发,手指在半空划动。 天空再次阴沉,黑压压的墨云笼罩整个天际,云层中的怪物们露出头。 长有肉翼的鱼头人身的生物刺破云层,以极速俯身冲向海面。 铺天盖地多到令人头皮发麻,跪在岛上的人感觉四肢发寒,不自觉匍匐在地,额头抵在手背。 神仙打仗不要波及他们。 陆枝再次扬手,在海浪中前进。 身旁艾瑞克助她一臂之力,柔和的水流卷着法力附在她的鱼尾,轻轻一摆便飞出百米之远。 头顶鱼头人射出盖天的箭雨,如水般的箭在海水中加粗凝聚,直直奔向破浪的人鱼大军。 击出的水球破开鱼头人的肚子,哗啦啦的黑血在空中绽放,消融在波涛汹涌的大海。 水球与水箭相撞,爆开绚烂的水花。 狂风猎猎,陆枝绷着脸举起手中的三叉戟,雾霾蓝的眼中水雾横生却异常坚定。 她淡淡启唇:“被邪神勒莫斯蛊惑的海瀛州,罗慕路斯将撒下圣洁的光辉。” 三叉戟顶端绽放出柔和的淡蓝色光芒,被选出的新王松开双手,身体缓缓腾空。 把陆枝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岛上的人不可置信地起身,嘴中喃喃自语:“邪神?勒莫斯居然是邪神?!” “我们信仰的是邪神?开什么玩笑?!” 他们的视线扫向抱头惨叫的孙岛长父子二人,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地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即使不相信平日老实憨厚的村长会哄骗他们,可陆枝的话仍然在他们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理了理褶皱的衣角,渊朔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满眼含笑地注视着雌性人鱼的一举一动。 悬浮在半空与勒莫斯视线相持平,陆枝十指相扣置于胸前,脑中莫名浮现一首奇怪的曲子,不由自主地哼唱。 飘在身前的三叉戟随着她的歌声旋转飞舞,勒莫斯原本胜券在握的笑容渐渐消失。 “竟是我小瞧了你。” 他轻轻哼笑,眼中笑意全无,淬满寒意与怨毒。 勒莫斯的身影闪现极快,几个呼吸间来到陆枝跟前,五指成爪刺向她的心口。 锐利的指尖刺破血肉,汩汩鲜血自伤口蜿蜒向下。 陆枝心口一痛,就在她以为心脏要被面容狰狞的勒莫斯生生挖出来时,身后倏然涌现强烈的神光,强悍的力量愈合着她的心口。 勒莫斯被灼伤,捂住通红的手指向后撤。 陆枝记得自己的任务,她轻轻敲点王冠,无数海泡泡飞向愣怔在岛上的人们。 海泡泡里面装满事件的细节经过。 没有什么比刚得到希望又被彻底打碎来得更伤人更绝望。 想要打败以黑暗等负面情绪为能量的邪神,唯有击碎他所拥有的信仰之力,断送一切后路。 “勒莫斯,收手吧。” 真正的海神凭空出现在陆枝身后,惊为天人的与勒莫斯如一个模子刻出来,让看清的岛民心里狠狠咯噔一下。 飘在头顶的海泡泡降在他们手边。 被男人抱在手臂间的女娃娃好奇地伸手去戳,猝不及防的令男人没来得及阻止。 一个海泡泡被戳破,便有接二连三的海泡泡自破。 当所有海泡泡被破开后,一幕幕细节画面鱼贯而入涌进他们脑中。 良久,人们皆被孙岛长狠辣手段与吃人的心吓到。 “杀人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 “妈的!那是你小姑子!你对人家起了歹心,被拒绝就让她变成怪物!孙德志你他娘的还是人吗!” “我呸!畜生不如的东西!败类!” 拳打脚踢如雨点般落下,本就头痛欲裂的孙德志父子二人疼得嗷嗷直叫,不停求饶。 第一卷 第51章 海瀛洲25 利用海浪将自己送到岸边,陆枝趴在血腥味极重的祭祀台边,撑着下巴扫了圈,发现少了两个人后眨眨眼:“都在这?” 郝帅摸摸鼻尖,两眼冒星星地凑到她跟前,语气崇拜且欢快:“陆姐!你是我唯一的神!太酷了!” 没等他天花乱坠地夸夸,刘娇娇就强硬地挤开他:“陆枝!你好帅!能让我摸摸鱼尾吗?我可太稀罕了!” 看着小新神被一圈人喜欢,渊朔心底泛酸气的同时与之共荣地扬扬唇,非常臭屁地微微点头。 不愧是他推演出的新神,被所有人喜欢都是应该的。 陈婷站在一旁回了陆枝刚刚的问话:“那两个不知道去了哪,我们一直被关在山后木屋。” 山后木屋,他们囚禁老人与孩童的地方。 陆枝的思维逐渐飘远,或许在某个时间段,真的有一群科研人员来到这座人造海岛,经历最黑暗的时光后惨死。 海上两位神明还在打斗,海水堆叠出高层巨浪,天与地被双色割裂,一正一邪争斗不休,凶煞程度惊骇众人。 “你真的是神仙嘛?” 扒拉长腿的小姑娘晃头晃脑地探出头,提溜着圆溜溜的紫葡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枝。 童真的嗓音软糯,让陆枝不由想起阮糖和阿妹,她脸上的笑意放软:“我不是,神仙在那边。” “囡囡!” 神色慌张的男人用力抱紧偷偷溜走的女儿,略显胆怯与局促地飞速瞥了眼陆枝,而后低下头。 罗慕路斯和勒莫斯兄弟俩的斗争并没有持续太久,陆枝带领人们为罗慕路斯祈求,送出无数信仰之力。 这场胜利来得毫无悬念。 罗慕路斯,希望之地。 “那我们能直接坐船逃离海岛了?” 是啊,副本任务【请玩家探寻海岛的秘密,活着离开海瀛州即视为通关】 海岛的秘密就在眼前,之前不是没有玩家想要通过坐船直接离开,却被突如其来的海浪吞噬,活生生淹死。 “阿枝”,身后罗慕路斯正呼唤她,陆枝转身望去,被造物主亲吻的脸蛋浮现柔柔的笑,“过来。” 他招招手,同时看向剩余十一人:“你们也是。” 罗慕路斯收起强大的气场和压力,笑得和蔼温柔。 站在他身后的艾瑞克与克莱恩默默翻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发给他们。 从陆枝手中接过三叉戟,罗慕路斯握紧的同时注入神力,三叉戟逐渐变大,末了化成一艘宽大的木筏。 “很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 余光瞥见男人不悦的表情,罗慕路斯淡淡一笑,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领着人鱼族静静浮在海面注视他们的远去。 木筏上所有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随着海浪的起起伏伏放松绷紧的神经。 前方穆然升起浓浓的大雾,耳畔哗啦啦的海浪声也渐渐消失,天地茫茫间只剩陆枝一人。 原地等了不知多久,陆枝黛眉间拢起小山,忍不住怀疑时,系统终于传来了声响: 【嘘!美丽的小姐,神秘的客人还在那里等着你!】 什么?陆枝眼尾上挑,轻啧了声。 合着其他人没有,就她单独多出来一条莫名其妙的主线任务? 眼前的白雾散去了,青山绿水,山清水秀,宜人的景色出现在血腥逃杀的无限流游戏内属实违和。 木筏在一栋竹屋前停下,连片的竹屋矗立在水面之上,陆枝稳稳踏在走廊。 犹犹豫豫举起手,没等她敲门房门便被打开了,肌肉线条分明的胸膛赤裸在视野内,陆枝呆愣几秒,猛地向后撤,戒备地抬头。 “欢迎。” 清冷的嗓音仿佛被刻意压低声线,陆枝抬眸看去,只看到男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美眸。 熟悉的雾霾蓝。 视线飞速下瞥,意料之中的蓝色鱼尾浸泡在水中。 挂在瀛洲书阁内的画卷上描绘的男鱼活生生在她眼前。 陆枝感到几分不可思议又觉合情合理。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终究在半分钟后,男人先败下阵来。 陆枝眨眨眼睛,她好似从那双疏离的眼瞳里读出半分无奈......? “送你”,他伸出冷白的手,“礼物。” 又是礼物。 在陆枝触碰到礼物的瞬间白光乍现,副本结束了。 一生作恶多端的孙德志在最后与他的小儿子得到应有的惩罚,狸猫换太子的邪神被驱逐,希望之地熠熠生辉。 【叮!游戏副本[海瀛州]关闭中!】 【最终存活玩家数量:12】 副本消散前,坐在陆枝对面的渊朔掀起眼皮,嘴角无声微动,可惜陆枝没听清也没来得及看清。 至于小辫男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叮!本场副本资质正在考核,请玩家陆枝稍等!】 化作碎片的副本在眼前如雪般融化,陆枝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内,这次的副本资质考核官是位俊美的男人。 额前的碎发被捋到脑后露出洁白的额头,含情的桃花眼在她瞧过时忽眨几下。 按下滴答计时的怀表,8852弯起水光潋滟的美眸,头顶冒出一对软趴趴的兔耳朵。 【玩家陆枝探寻副本真相,成功逃离副本,获得a资质,共获得积分1000!】 【叮!玩家陆枝获得积分(总)2850!】 【叮!获得海瀛州npc的赞颂与祝福*1(注:你已经引起了祂的注意,道具已自动收回!)】 【叮!罗慕路斯赠送您海瀛州的海螺*1(注:海瀛州的海螺使用次数1/1)】 又是祂,祂到底是谁? 陆枝撇撇嘴,不明的生物害她一口气没了两个道具,想想她就觉得肉疼。 那哪里是道具,分明是金灿灿的钱钱! 8852似乎很想与陆枝闲聊,他嘴巴翕动,感受到熟悉的能量波动只得默默咽下,笑着把陆枝送出了无限流游戏。 ...... “要组队吗?” 渊朔刚问,周围的玩家齐刷刷地消失了。 俊朗的眉眼瞬间蔓上阴郁,他沉默不语地坐在木筏上,半晌淡嘲轻笑。 眯起眼睛看向远处,渊朔挥挥手,脸不红心不跳地以权谋私。 笑话,没有他闯不赢的副本也定不会有他拿不下的人。 “您这么闲?” 到底是看着旧神上位的资质考核官,8852笑的敷衍,说出口的话也丝毫不客气。 从回忆中抽身,渊朔淡淡扫了他一眼,8852瞬间举手投降。 “您老实在想,就徐徐图之呗,那位的...还没定下呢。” 言下之意,渊朔听懂了。 扬起的下颌收紧,走前丢下的一句令8852原地石化:“扣分。” 8852气的直跳脚:“我不介意从现在开始追求小枝枝!” “扣双倍年终奖。” 第一卷 第52章 瀛洲的海螺 回到现实中的陆枝睁开眼发现才清晨五点十分。 起身拉开清新碎花图案的窗帘,放置在窗台的各色多肉沐浴在初阳的光芒下,微微泛蓝的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鼻腔内弥漫沁人心脾的芳香,是陆枝一贯喜欢的山茶花洗衣液的香味。 时刻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剧烈的疲倦席卷全身,她伸了个懒觉长长舒口气。 拔下床头充电的手机,冷白的光线打在女人略显憔悴的脸上,眼下青青的黑眼圈被白皙的肤色衬得些许吓人。 轻车熟路地点进布条缠绕的眼睛app,血色眼睛和吃小孩大嘴消失后,无限流游戏论坛界面跳出。 个人主页相关数字向上跳了跳,背包内多出了海瀛州副本掉落的道具——海瀛州的海螺。 点开介绍,大体浏览了遍。 吹响海螺洗涤心灵,去除负面debuff效果持续5分钟。 不算鸡肋也不算强悍的道具,平平常常。 后台的私信早就突破99+,陆枝惊讶地挑眉。 点进去甚至被卡住,几秒空白后海量的私信挨个蹦出,如海如潮。 申请好友的她扫了眼,看到王子乐的好友申请时手指顿了几息,遂而同意。 万能钥匙的道具最终以拍卖的方式卖了出去,陆枝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反复翻看入账直逼六位数的存款。 撩起眼尾扫了眼静静躺在背包内的海瀛州海螺,忍痛几秒陆枝还是老老实实挂了出去。 人是铁饭是钢,谁也不会嫌弃钱少。 神秘的上任瀛洲之王给她的礼物是个奇怪的手环,既不能拿出去卖,也看不到道具的说明。 陆枝纠结几秒便把它丢掷脑后。 陆家在那次给予补偿后再也没发来一条消息甚至是一次电话,陆枝也不在意。 重新补了觉,简单点了个麻辣小龙虾吃个半饱,她摸上挂在阳台的浴巾去了浴室。 站在镜前,皮肤喝饱水而显得白皙剔透,关节处甚至泛着薄薄的粉红。脸颊被热水雾氤氲薄红的女人耐心吹干长发。 手指灵巧地翻了几圈,扎个美美的丸子头,换上舒适简约的运动套装,陆枝驱车去了最近的儿童商场。 在商场内逛了圈,买了一后备箱的玩具。 坐上车刚打火,陆枝无意扭头却没料到在这能看到陆瑶。 葱白的手指扶了扶自鼻梁滑落的墨镜,她也不着急走,直直望向甜美的女孩。 不知道路遥遇到了什么难事,她一脸焦急与惶恐地在路边来回打转,边打电话边咬紧指尖,整个人略显焦躁。 又瞥了几眼,陆枝淡淡打火,脚下紧踩油门,擦着陆瑶飞驰而过。 “会死人......帮帮......” 含糊不清的尾音收入耳中,陆枝一路驶向今天的目的地,天使福利院。 天使福利院位于城郊,位置不偏不僻。 老旧的钢铁拱门经过数十年的风吹雨打早已锈迹斑斑,画有手捧爱心的天使木牌也褪色大半,天使福利院五个大字屹立不倒。 推开门进去,咯吱的闷响惹得院内正做游戏的小朋友纷纷扭头。 韩妈妈收起擦拭孩童嘴角的手帕,直起酸涩的腰跟着扭头,在看到来人后眼中猛然迸发出惊喜的神色。 她随手就着围裙擦擦手,急匆匆地迎上去:“小枝!” 陆枝招呼大一点的孩子去后备箱搬玩具,她拎着满满两大袋的童装和布料跟在韩妈妈身后进了办公室。 白色的墙皮褪色变黄,甚至墙皮掉了一半。 走廊的墙上满是可爱又絮乱的涂鸦,挂在墙板上的圆形告示板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彩色纸条。 陆枝上前仰头去看,被孩子的童言童语逗乐的同时不由为他们心酸。 办公室的布局这么些年了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陆枝的目光在掠过被整齐放在桌上的毛绒向日葵摆件时软了几分,眼中盈满怀念。 是她被陆家领养前一星期偷偷摸摸给韩妈妈做出的礼物。 “怎么没打电话就来了”,韩妈妈脸上的褶笑成菊花,拉过陆枝来回看了几圈倏地红了眼眶。 她拍拍脑袋,暗恼自己忘了正事,忙从一旁木柜里翻出存折和几张纸:“小枝,陆家冷不丁为咱们捐款,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韩妈妈虽是这么问,可眼中的神情告诉陆枝,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与缘由。 “我没事”,陆枝张开双臂揽住捂嘴哽咽的韩妈妈,垂眸看向她变白的长发与佝偻的身子,轻声安慰她,“我这性子怎么会受委屈。” 两人互相说了会话便出去了。 陆枝很受小孩子欢迎,一出门便被刚到膝盖的幼童紧紧抱住小腿。 “枝枝姐姐是来看佑佑的嘛?” 小姑娘扬起粉嘟嘟的脸蛋,珍珠大的黑瞳没有任何光。 知道佑佑目盲,陆枝弯腰抱起她朝外走,嘴里时不时与她说着话。 天使福利院的孩子大部分是残疾儿。 除了陆枝这类被从小抛弃的孩子外,他们大多身体残缺。 轮椅滚动的车轱辘声自身后传来,陆枝笑着假装被吓到,转眼成了孩子王。 今天来看了他们后,陆枝晚上帮着韩妈妈一起做了顿丰盛的晚餐。 走之前,她把存折里大半的钱划给各位妈妈。 福利院是她的家,这里有血有肉有爱有温暖。 ...... 一连休息了近一周,陆枝吃好玩好似乎真的不再想着报复陆瑶。 这也让暗中盯住她的人安心回去禀报情况。 此时的陆家,温馨可爱的房间内传出一声闷响。 陆瑶蜷缩在柔软的大床,头埋在膝盖上,眼眶微红,眼睛哭到肿成核桃。 门外陆母和陆父担忧的关切被她抛掷脑后。 陆瑶哭到眼泪停不下来,她想怎么会是她? 被要人命的无限流游戏选择,她这么柔弱要如何才能活下来? 为什么选中的不是陆枝?! 无尽的惴惴不安让她整晚整晚睡不好觉。 枕边的手机嗡嗡作响,解开锁屏,陆瑶眯起肿成核桃的眼睛去看,瞬间被巨大的喜悦砸中。 她劫后余生地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嘴中念念有词:“太好了...太好了!” 要是有了大佬靠山,无论付出什么她都不想丢了这条命。 她好不容易从穷酸的养父母家回到富饶的亲生父母身旁,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怎么可能甘愿接受死亡。 下一秒,冰冷的机器电子音在耳边响起,古怪的声线仿佛在讽刺她丑陋的内心: 【欢迎玩家陆瑶来到无限流游戏,我是本场副本资质考核官0830】 第一卷 第53章 【逃生本】海上帝国双鱼城01 【欢迎玩家陆枝来到无限流游戏,我是本场副本资质考核官0830】 这次的副本有些不同,陆枝站在空白空间内,仔细扫了眼规则。 似乎与前两个副本不同,双鱼城是个逃生本。 【亲爱的玩家陆枝,欢迎进入逃生副本,请玩家在双鱼城努力存活十二天,其中与您共同游戏的有3000位玩家、npc共6478951位】 【玩家成功存活十二天视为通关副本,即可获得副本基础通关奖励500积分】 陆枝脑袋一痛,此起彼伏的电子音在脑中疯狂跳窜。 下一秒,她眼前一花被送进逃生副本。 建在海上的巨大城市,城市正中央矗立着双鱼扭转缠绕的巍峨石雕。 城市内一片繁华景象,风格多偏向西方悠闲田园风,面包店门前排满购买新鲜出炉的果酱牛角包的客人,阵阵奶油的香甜飘进大院。 陆枝睁眼便发现自己正站在祷告堂内,周围头披白巾的市民手捧圣典,跟随进行每日的祷告。 浑水摸鱼地扫了圈,挂在墙上的不再是耶稣,而是一头刻意美化的乌贼浮雕。 很好,是无限流游戏的基操。 窗外的花园内矗立有长着翅膀的大王乌贼石像,周围石柱镌刻着朵朵海浪。 “赞美乌贼大人!” 陆枝一心二用地含糊无声跟读,她眼前浮现一面旁人瞧不见的蓝色电子屏。 【兑换比例-积分:金币=1:2w】 【空间兑换:500积分十平米】 电光石火间,陆枝嘴角倏然抽搐几下。 原来逃生本连基本的金币都要玩家用积分兑换啊,真是黑心肝。 甚至逼仄的空间容量与副本通关奖励挂钩,芝麻大的肉丁都不放过。 虽是这么吐槽游戏副本,陆枝还是老老实实换了20w的金币和十平米的空间。 游戏金币不嫌多,现实钱币不嫌少嘛。 空间背包能装下不少基础物资。 秋季的双鱼城景色宜人,红似火的枫叶盖在枯黄的草坪上,簌簌清爽的秋风从海面吹向城市,过往的市民裹了裹漏风的粗线毛衣。 双鱼城的面积很广,陆枝简单沿着蜿蜒海景大道走了半小时,最终在木质长椅上坐了会儿。 目光若无其事地悄悄观察周围来往过路的行人,陆枝学做城中人掏出游戏自带的手机,疯狂比剪刀手自拍。 这么一观察,还真让她瞅见不少玩家。 城很大,玩家也不少。 总的来说,都不容小觑。 浪费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陆枝跟在他们身后买了张双鱼城的参观景点图,选定了三个酒店中的其中一个。 就在城中心。 她在手机上提前预约好房间,来到苹果酒店前台,刷卡付钱报身份证,接过柜台递来的房卡。 欧式房顶上阁楼天窗开了一扇又一扇,丛丛花丛种在房檐,门前院落的草坪上孩童在嬉戏打闹。 猛的闲适轻松,让陆枝颇有些不适应。 前来游玩的游客数不胜数,大厅内挤满了人,谈笑嬉闹充斥在一尘不染的前厅,郁郁葱葱的盆栽增添了几抹色彩。 乘坐电梯去了对应的楼层,陆枝刷卡进了房间。 房间布局简单,被保洁阿姨收拾得整齐,正对大床的墙上挂有不大的电视,阳光从半矮的窗户溜进,在木制地板上形成光与影的结合。 简单温饱问题与医药防护是最为重要的,陆枝玩家背包里有蝴蝶刀和长刀,或许她还需要些热武器。 抽出房卡出了苹果酒店,陆枝跟着人流与地图的指引来到苹果商城。 大包小包的物品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空间内,留出一小部分空余以外,皆被塞得满满当当。 人体必须的水就占了大半,速食什么的更不必多说,其中压缩饼干和泡面堆的最多。 手电筒、电池等也以此买了些。 防寒防冻的冬装棉服装备则让商家运到了苹果酒店,坐等签收就行。 浩浩荡荡的采购自然引起不少玩家的关注,某些积分不够的玩家早早打起了抢劫的念头。 陆枝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暗中窥视她的人不在少数,蹑手蹑脚跟在她身后只等下手的机会。 很快,这个机会就送到了嘴边。 还是当事人主动送到他们嘴边。 早就察觉到跟踪在身后尾随的两人,陆枝脚下一转,佯装收物资地走进逼仄的暗巷。 瞅见满脸警惕的女人拐进死路,李永康与王强狞笑对视,眼中坠着对她浓浓的嘲讽和轻蔑。 李永康手指摩挲下巴:“自寻死路的头一次见,被咱们兄弟俩逮住,她不冤。” 拍了拍傻乐的傻大个李永康,王强催促他上前堵住女人,自己则蹲在马路牙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边摆弄手机边注意四周动向。 两人都没把陆枝放在眼里,他们的力量胜过她,从未想过失策。 身后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不加掩饰地加重,窸窸窣窣的声音昭示着主人的心高气傲。 陆枝似是被猛地吓到,瑟缩着脖子如惊弓之鸟,脚下后退贴到墙角,惊慌失措地质问:“谁!” 被她胆小的样子逗乐,李永康阴郁一笑,手中把玩一把从游戏商城买来的黑铁匕首上下抛动。 歪头瞥向女人的眼尾上挑,他恶狠狠地威胁她:“把你空间里的东西都交出来……不,把空间也交出来!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典中典的台词让陆枝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几下,在李永康错愕的眼中慢条斯理地站直身子,伸出手来回翻看葱白的手指。 “你!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直接杀了你!” 李永康与王强两人手上染了不少玩家的血,大都是新人玩家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或孩童。 这会儿李永康也不是说着玩的,他本就没打算放过眼前身姿曼妙的女人。 被游戏日日被迫,男人急需要利用其他方式发泄心中的压抑和阴鸷。 他兄弟二人的手段极其残忍暴虐。 下流垂涎的恶心视线在女人白皙滑嫩的皮肤上流连,色眯眯的油腻令陆枝眯起眼尾。 “把东西交出来,让老子爽完就放过你”,李永康阴恻恻地哼笑,“你也不想体验人体板凳,尤其我还没尝过你这种姿色的女人。” 肥腻发紫的长舌勾出腥臭的银丝舔舐在嘴角,李永康说着便大步上前。 然而,姣好的女人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花容失色,她就这么冷冰冰地凝视着他。 “咻!” 黑影以极速冲着男人的门面飞速,李永康强大的求生欲救了他一命。 只觉脖子一痛,他皱巴黝黑的脸伸手去摸,摩挲指腹的湿润,李永康狠辣勾唇,眼底笑意全无。 “是你他娘的找死!” 他甩出黑铁匕首,同时亮出自己的底牌——空间扭曲与分身。 第一卷 第54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02 陆枝身侧的空间以极小的波动扭曲,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堪堪侧身躲过划向脖子大动脉的匕首。 扭曲的空间似张大网,被他操控的匕首在空中闪出残留的影子,陆枝只能凭借捕捉的波动进行闪避。 躲闪不及时,脖颈被划出数道伤痕。 “贱人!现在交出空间还来得及!” 李永康得意洋洋地双臂交叠靠在墙上,话语中的轻蔑与嘲讽自眉眼淌落。 可惜,陆枝从不原地等死。 空间扭曲的本事他似乎并没有学到精髓,陆枝在躲闪间隐隐约约摸到了几分规律。 她再次的试探证明了这点。 绷直的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受制于人的畏首畏尾消失,她自信地勾唇,甚至还朝李永康伸手挑衅。 男人的自尊心和大男子主义受挫,无形的巴掌狠狠拍在他的脸上,李永康气得脸色涨红,气急败坏地再次加大马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还就不信了今儿整不死这个女人! 摸清空间扭曲的规律与匕首在空中的滑动轨迹,陆枝从容闪躲,看向气到咬牙切齿的男人淡淡竖起中指。 “啊!” 乍一下听到惨叫声,蹲在马路牙子旁的王强好心情地勾勾唇。 可随即嘴角的笑容淡了下来,他面色阴沉地起身,脚下飞速跑进暗巷。 此时的暗巷内铁锈味飘荡,从容淡定的女人硬生生走出一米八的气场,指尖把玩着匕首,嬉笑地划向捂住手掌的男人。 李永康的后槽牙被他咬得咯咯作响,看向陆枝的眸中尽是怨恨与愤怒。 没被他放在眼中的猎物翻身农奴把歌唱,转过头紧紧逼向他,说出去指不定闹出多少笑话。 王强没想到就这么个花瓶女人能把李永康给伤到。 他也没多想,觉得李永康轻敌罢了。 与李永康的天赋技能不同,王强更倾向于速度加持。 身前卷起一阵凌冽的风,陆枝眼神一凛,没来得及完全躲闪,左手大臂被划出深入骨的大口,血水汩汩淌落。 漆黑的美眸眸底晃过莫名的幽光,陆枝偏头看向扬起下巴的王强,掷出手中匕首的同时冲了上去。 …… 凄厉的惨叫声还没高昂便被恶霸凶残压制,呜咽的哭腔里似乎堵着令人的恶心的东西,路过的行人刚扭头,看到女人从暗巷中走出后撇撇嘴,急匆匆赶回了家。 鼻青脸肿的两个男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口腔塞满臭烘烘的袜子,津液浸湿布料。 陆枝揉动酸涩的手腕,伸个懒腰后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裳。 刀痕累累的脖颈被她简单包扎,左手手臂紧紧箍住。拉扯的动作扯动破开的皮肉,疼得她不由抽了口凉气。 这下好了,目的地药店无疑了。 水瓶城内医疗技术高超,药店遍布在大街小巷,几乎每走数百米标有一家连锁药店。 推开门进去,在柜台前刚歇几口气的药店员被迫扬起笑接待客人。 陆枝简单整理了需要的必备药品。 其中口罩、防毒面具等存货不多,陆枝扫了眼大手一挥通通买下,不差钱。 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店员身体疲倦精神却异常兴奋,看向陆枝的眼睛发着光,轻咳嗓音后抑扬顿挫地开启了推销。 陆枝:……不差钱,买! 拎着大包小包的药盒走时,身后的店员忍不住掰手指喜滋滋地盘算抽成。 闪身钻进电话亭,陆枝把双手清空,一身轻松地继续在城中逛,边逛边观察。 双鱼城对大王乌贼的喜爱痴迷到了狂热的地步,街上摆放的塑料立牌、高楼大厦间滚动的大头照,甚至小朋友手中摇晃的气球,都是大王乌贼的形象。 或许是个突破口,陆枝决定再去一趟“出生地”,奇怪的线下祷告堂。 祷告堂靠近海边,猎猎海风卷携淡淡的海腥与海盐味扑向柏油马路,海鸥飞走的同时丢下他的排泄物,被砸中的幸运儿梗着脖子红着脸破口大骂。 祷告室关了门,陆枝没选择贸然闯进去,慢悠悠地在小院里走动。 在花园内的石像阵她注意到镌刻金字的石碑,凝神刚上前还未看个清楚,身后传来驱逐的声音。 被赶出去的陆枝茫然地站在大街上,不远处叉腰恶狠狠防备着她的中年妇女在她看过来时扬扬手中的大扫帚。 虽然没瞧个清楚,但陆枝也浏览了大概。 大王乌贼之所以被如此追捧,是它能够为这座海上帝国双鱼城带来庇护。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无际的蓝墨色海水,天气喜怒无常,大风大浪甚至是海上风暴与海底漩涡来的猝不及防。 大王乌贼是双鱼城科研所研究出的灵性物种,它融合了多种基因,其中就包括人类。 实验员将人脑记忆与知识注射进大王乌贼的脑中,让它拥有了人的意识与情感,会独立思考。 一路走到周边玩具售卖店,陆枝颇为感兴趣地逛了圈,买了软乎乎的钥匙扣,动物形状是大王乌贼的q版,活灵活现。 随意找了个甜品铺子靠窗坐下,陆枝掀起眼皮扫过钉在照片墙上的各种手办周边,无一不与乌贼有关。 点了杯热可可与小碟精致可口的爆珠抹茶蛋糕,她打开手机搜索大王乌贼更为详细的信息。 如海般的信息一窝蜂地蹦出,软件一度卡死,可见一斑。 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之一——复杂情感与认知能力。大王乌贼逃跑了。 科研所被袭击,最成功的实验品桃之夭夭消失在茫茫大海中,成了海中霸主。 恰逢海潮来袭,没想到出逃的大王乌贼会主动替他们挡下,并与他们谈判。 至于谈判的内容,陆枝翻遍了大半的讨论与帖子也没找出个所以然,入目皆是夸夸与崇拜。 于是,大王乌贼成了帝国的守护兽,保佑帝国周围的海洋一片太平,不会出现任何海上灾难。 冷白的屏幕光线暗淡,末了手机熄了屏,黑屏反映出女人垂眸沉思的小脸。 然而一切都如所写的美好就不会存在无限流游戏。 金属小勺挖下奶油的一角送进嘴里,淡淡腥甜的奶油在唇齿间蔓延。 吃不惯味道的陆枝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默默放下了小勺。 前脚付完钱的女人走出甜品铺子没过两分钟,后脚店门便被来人推开。 绕弧的玻璃门扯动挂在天花板的风铃,女人眨动灵动的眸子扫了圈,莞尔一笑招呼身后的跟住的男人。 乔柏压下心底涌出莫名其妙的喜悦和受宠若惊,快步上前,同时柔声道:“瑶瑶,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买单。” 第一卷 第55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03 回到苹果酒店,陆枝马不停蹄点了份还算可口的饭菜。 双鱼城卖爆的菜单都离不开鱼,她就点了份剁椒鱼头和糖醋鱼。 身后墙角堆着成摞的纯净水,陆枝空间实在装不下,无奈只能丢在角落。 酒店效率很高,听到敲门声陆枝先是确定后才开门。 剁椒香气与糖醋的酸甜交织,她不住咽咽口水,口腔不自觉分泌唾液。 摆盘精致的几道小菜置在小桌上,陆枝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片得焦黄的鱼肉。 将鱼肉送到嘴边的动作一滞,她余光瞥见鱼肉中蠕动的白点,倏地脸色阴沉。 胃里直犯恶心,陆枝眯起眼睛观察眼前嫩生生的鱼肉。 凑近才闻到被剁椒辣味掩盖的臭腥,仿佛死了许久才被人从发臭的冷藏室拿出,简单制作后端盘上桌。 而白肉间蠕动的白点竟是从未见过的如同蝌蚪的生物。 心中警铃敲响,陆枝也没了胃口和心情,飞速打包收拾。 将东西丢进走廊外的垃圾桶里,回到房间她也没忘仔细消毒。 直到空气中、鼻腔中满溢浓郁的消毒水味,陆枝才重重舒口气。 本想好好饱餐一顿,没想到会遇到这事,眼下她默默拆开方便面,选了个喜欢的香辣口味。 洗漱时,陆枝在浴室检查了遍,最后还不放心地把下水道与通风口都堵得严严实实。 忙碌了一天的陆师傅扑到软乎乎的大床上,身心疲倦的她渐渐在暖和的被窝里睡去。 是夜,海浪肃肃,席卷而来的海风吹过每个大街小巷。 酒店后厨,主厨叹口气,抖了抖夹在指间的香烟。 缭绕的白烟迷蒙了他的眼,呛人的烟味在风中消散。 负责搬货运货以及采购的年轻小伙刚进门便被呛得不停咳嗽。 主厨先是一乐,遂又难掩愁容:“小欧啊,这次怎么进的货,死了那么多鱼,搁久了也不是办法。” 小欧挠挠头,一脸歉意:“叔,我都是正常进货,也不知道这回咋整的,鱼死得极快,我在商谈了。” 主厨闻言没再说什么,幽深晦暗的黑眸直勾勾望向远处皎洁的月光。 不知怎么,他最近总觉得心里莫名慌慌的,可能是人到了年纪便会有的忧虑吧。 一夜无梦,游戏第二天陆枝在房间内简单吃了点,她长了个心眼,要了一份中餐和西餐。 特地没选肉食。 昨夜的鱼肉好像只是她的错觉,早餐并无任何异常。 今天陆枝打算利用不明手段搞些热兵器。 归寂无声的子弹没入血肉,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破坏力与杀伤力极强,除了令人牙疼的后坐力,陆枝还是颇为满意。 混迹在双鱼城各种地下场所,还真让她找到了隐晦的地点——祷告堂。 猛然听到这消息,陆枝没绷住表情,眼尾泄露几分不可置信。 与她交谈的男人双拳相对,被绷带缠绕的大臂肌肉发达,看到陆枝的神情,他好笑勾唇:“信与不信在你,不过小姑娘还是少碰这些东西,那地黑得很。” 收下男人的好心,陆枝道谢后离开。 再次踏上熟悉的路,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地上如催眠般的声音自窗户流泻,地下却是黑色产业链。 轻车熟路翻墙进到小院,刚从草坪上起身,陆枝一抬头看到熟悉人。 满脸凶煞的中年妇女扬了扬手里的大扫帚,也不废话直直挥了上去。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人,可陆枝却被她的一招一式惊到。 “等等!”抬手接住重重击来的扫帚,被扫帚扫脸的陆枝呸呸几声,“我是来做买卖交易的!” 训练有素的狠辣攻击一看便知不是常人,陆枝有些激动地看向女人。 十六号蹙眉思索几秒,收起扫帚时有意上下打量面前的陆枝,沉吟几秒淡淡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越是这样,陆枝越觉得有戏。 她忙不迭跟上去,口干舌燥地与十六号说了许久,才打动女人。 兜兜转转在大王乌贼的石像前停下。 十六号在原地转了几圈,眼花缭乱地点在石柱上。 只听一声脆响过后,石像缓缓旋转下降,取而代之的是越南版电梯。 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哄然嘈杂的声音接连不断。 地下是一座巨大的赌场。 跟在十六号身后,陆枝很顺利地买到了不少现代化热武器,当然其中肯定有些小摩擦。 神清气爽的她走路都不自觉轻快几分。 电梯门缓缓闭合,消失在眼前的还有匍匐在地上痛哭哀嚎的男人们。 双臂交叠看了出好戏的十六号毫不掩饰她对男人们的轻蔑:“废物一群。” 有苦说不出的他们欲哭无泪。 回到地上,陆枝刚出电梯,身后的装置就恢复了原样。 索性买足了所需,她也不一定会再来。 祷告堂内赞美我主的声音还未停止,陆枝如来时般翻墙而出。 下午,陆枝又去了趟药店,买了几瓶消毒水。 晚饭她再次点了份强烈推荐的鱼肉。 意料之中的,鱼肉还是臭的,白点似乎更密了。 游戏第三天,酒店内似乎出现了争吵。 陆枝乘坐电梯下去,就见一群看热闹的吃瓜人聚集在大厅,伸着脑袋探头去看。 宽敞的大厅被人流堵得逼仄,陆枝简单站在人群外听了会。 原来有人吃了变质的鱼肉一早便高烧不退,紧急被送往了医院。 这会儿家属正找酒店管事的争吵赔钱一类的事。 陆枝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她的位置靠近走廊墙角的角落,光线倾斜,阴影遮住她半张脸,模糊掉她眼中忽闪的眸光。 离开前,陆枝突然瞅到眼熟的身影。 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自己多半是眼花了吧... 不然怎么会看到陆瑶出现在游戏里。 变质的鱼肉或许是个突破口,陆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叫车直接去了医院。 一路上,透过车窗她看到不少捂嘴咳嗽的人,个个脸色惨白,单薄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架。 出了酒店陆枝就戴上了口罩,出租车司机笑着调侃她防疫意识很强。 付了钱下了车,陆枝站在医院门口。 今天来看病的人不少,从忙碌不停的护士嘴里偶然听到她低低的嘀咕,陆枝转悠猫瞳,有了几种猜想。 受大王乌贼的庇护,双鱼城已有数十年太平安全的好日子。 眼下鱼肉出了问题,会与大王乌贼有关吗? 第一卷 第56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04 紧急抢救室内,全副武装的医生进行严格的消毒后开始手术。 他们在患者体内扫描出奇怪的寄生物种。 寄生物种深深在患者心脏器官间扎根,肉眼可见地长大成长。 被过度吸食养分的患者仅一夜就瘦了大半,后背的肩胛骨凸出,急促的呼吸宛若风烛残年的老人。 高科技机械手钳在一侧辅助主刀医生,气氛逐渐凝固焦灼。 额头沁出细密的薄汗,锋利的手术刀割破皮肉,汩汩鲜血被吸走。 眼睛死死注视被染血的机械手钳夹住的圆形胚状体,主刀医生还没刚舒口气,周围开始闪跳红光。 患者出现了不可抑制的大出血。 身残体魄很就是强弩之末,提起的气吐出后再也没起伏,喷涌的赤红血液溅落光滑洁净的地板。 直到令人心悸的滴滴声彻底化成一条直线。 手术失败,手术室的灯牌灭了,红色取代绿色。 家属痛骂与悲痛哭声在医院上空盘旋不断。 ...... 陆枝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在红绿灯处刚站定,眼前就停下一辆车。 车窗缓缓被摇下,露出男人清朗俊逸的侧脸。 “上车。”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方向盘,渊朔嘴角噙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下垂的眼尾无端生出几分无辜与人畜无害。 显然没想到还会碰面,陆枝愣住一秒,遂即想要去后座,却被渊朔轻笑制止:“副驾,方便交流线索。” 坐后座不一样能交谈? 陆枝心里腹诽嘀咕,乖乖打开车门坐在副驾。 得知渊朔在双鱼城买了小院,陆枝感慨人比人气死人。 听到她嘀咕的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好笑,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梁骨。 他不受无限流游戏的限制,自然有数不清的金币和无边无际的空间。 空间由于身份的转化现在只有百立方大小,金币倒没少一枚。 这些事自然不能告诉陆枝。 况且他如今能追来,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上个副本送出的礼物。谁能想到无限流的神也会被它制约,条条框框看得他头痛不已。 渊朔路上有意无意地想让陆枝搬过来与他一起住,小院两室一厅,不会遇到男女有别在一张床的尴尬处境。 好处他列举了很多,陆枝被他逗得双眸弯成月牙。 她思索须臾后就同意了。 许是有过一场游戏的关系,她很乐意与渊朔再次合作。 驱车到苹果酒店收拾堆在墙角的瓶装纯净水,渊朔忙上忙下一起运到后备箱。 退完房,陆枝脚步轻松地上了小轿车。 汽车尾气消散,苹果酒店落地窗前,西装革履的男人面露错愕地起身,眯起眼睛想要再看得清楚些,奈何汽车早早消失在视野内。 “颢雨哥?”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面带含羞地看着他,娇滴滴的嗓音听得厉颢雨身后的众人抖了抖鸡皮疙瘩。 厉颢雨眼中的深情和复杂让陆瑶心里重重咯噔一下,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大街上一切正常。 女人的直觉很准,陆瑶心中猛然生出几丝危机感。 面前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更准确来说,厉颢雨是陆家的准女婿,是被赶出陆家的陆枝的前任未婚夫。 细细扫过厉颢雨俊美的眉眼,陆瑶对他的欢喜明眼人一打眼便知。 站在她身后的乔柏也注意到老大的异样,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身前娇小可人的女人:“厉哥,怎么了?” 厉颢雨没吭声,收回痴痴的目光,他施施然坐下,端起热气腾升的茶水抿了口。 良久,他叹了口气:“许是我看错了吧。” 这厢陆枝全然不知她的老熟人都被无限流游戏选中,并且与她在同一个副本。 跟着渊朔下车,站在精致温馨的小屋内,陆枝又是一阵感慨。 简单收拾了番,两人坐在沙发上,互相组织语言。 渊朔:“大王乌贼,你都知道了吧。” 陆枝颔首:“网上都有。” 渊朔:“我在地下科研所是实习博士,大王乌贼好像又被他们捉住了,关押的位置有重兵把守,我没贸然闯进去。” 大王乌贼被抓住?! 陆枝难言惊讶,她微微张嘴:“大王乌贼不是保佑双鱼城的守护兽吗?怎么会?” 指腹轻摩衣角,渊朔莞尔一笑:“野心勃勃的他们做出这种事也不觉得奇怪。” 陆枝也把自己的遭遇和猜测告诉了渊朔。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异变与大王乌贼的实验有关!” 由于渊朔只是个见习博士,更深入的实验和机器器材根本接触不到,更别提大王乌贼这项实验。 他们没法百分百确定科研所的人究竟做了什么,只能确保进口的食物干净。 游戏第三天的夜晚很不太平。 睡在客卧的陆枝在床上辗转反侧,刚涌出的半点睡意转眼被街上痛苦的惨叫声吓退。 瞌睡虫跑没了,陆枝鲤鱼打挺地从床上坐起,几步便来到窗台边。 撩起窗帘的一角,她探出头望去。 夜晚的大街清冷非常,尖锐凄厉的惨叫打破寂静,拉响警报。 似是洪水冲垮堤坝,排泄口一旦打开便再难关上。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再然后声音逐渐衰弱,最终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和弱如猫叫的低嚎。 压抑在胸腔的郁闷越来越重。 重新回到床上的陆枝思绪万千,不觉间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被寒意冻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打开手机,扫了眼时间——清晨五点五十。 脑袋被冻得清明,陆枝解开锁屏,就看到跳出的信息: 【双鱼城注意!寒流提前进入,请广大人民注意御寒保暖!近日患病的人员数量多,请注意饮食健康!祝您拥有美好的每一天!】 寒流提前了,怨不得她被冻醒。 从空间内拿出御寒保暖的羽绒服,套上后蜷缩在还算暖和的被窝里,陆枝才觉冻僵的四肢渐渐舒展温热。 推开门,渊朔正坐在沙发上。 见到她裹成小企鹅,他毫不厚道地乐出声:“咳,真有这么冷?” 他身上只穿了件高领毛绒毛衣,外套一件白色羽绒服,细看款式竟与陆枝身上的差不了多少。 陆枝对他的戏谑和打趣置之不理。 接过他推来的早餐,道谢后她不客气地小口吃着。 “真正的游戏要开始了。” 渊朔抚平衣袖,语气平常地说道。 咽下温热的鹌鹑蛋,陆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游戏第四天,双鱼城内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各大医院人满为患,住院部门忙得焦头烂额,手续甚至精简了几分。 大街四处随意可见捂嘴狂咳的人,他们形容枯槁仿佛病了许久。 真正了解才知道,他们昨天才开始出现咳嗽的症状,一早醒来病症更严重了,有时甚至咳出了血。 上医院查,也只查出体内被寄生了东西,吸食他们的生命与营养。 没钱的人不愿意用高昂的费用换取不到10%的手术成功率,情愿扛着,死了也无所谓。 网上出现了诸多猜测: 【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我家亲戚住院没半天就推进了手术室,结果大出血死了没救回来】 第一卷 第57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05 【我举报@苹果酒店!他们的鱼肉全是变质的!那天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会是鱼肉吗?双鱼城最近捕上的鱼死亡率很高,超近些年的数据统计,被运送到店铺的鱼在半路就莫名死了】 【大王乌贼呢?不是说会守护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没人去交谈?】 【它也管不了这些吧?】 【......】 网上言论良莠不齐,痛骂喷屎的大有人在。 陆枝和渊朔戴好口罩上街,近距离观察所谓被寄生的市民。 他们苍老得很快,颧骨凸出眼窝下凹,脸皮没了血肉如褶皱般耷拉,佝偻的身躯龟速行动。 要是在黑灯瞎火的夜晚,慢悠悠的飘荡保不齐会吓死一堆人。 路上见到不少人有意识地戴上医用口罩,两人也分辨不出是玩家还是普通npc市民。 回到小屋里,两人没打算再出来买饭。 陆枝刚掏出数十种口味的速食泡面一一挑选,眼前突然放了碗肉沫土豆盖浇饭。 香喷喷的饭香飘进鼻腔,勾起味蕾与咕咕直叫的肚皮。 房间内很安静,陆枝脸色涨红地捂住肚子,有些尴尬。 面前的男人似是没听到,笑语盈盈地招呼她:“吃些有营养的。” “哪来的?”抛除尴尬,陆枝面色恢复如常地接下,“你自己做的?” 倒不是渊朔自己做的。 唔,以后一定要学厨艺,渊朔暗戳戳心想。 他的空间虽然被削弱了,但时间静止的效果还是在的,热腾腾的饭菜放进去也不会冷固,拿出来依旧可口。 羡慕的眼泪从嘴里流出,陆枝咽下米饭,水灵灵的猫瞳眯成月牙,吃得很香。 夕阳西下,余晖的橙黄渲染天际不愿离去的云朵,绚丽的霞光遮住红似火的咸鸭蛋,时光飞速流逝。 与此同时,忙碌的医院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 冰冷的铁椅坐满瘦成骷髅的人,微弱起伏的胸膛瘦出肋骨,身旁的家属哭红了眼,嘴里不断哀求上天能听到他们的祈求。 一间清冷的办公室内,元老级别的医生、部门长匆匆赶来。 他们围聚在桌前,垂眸看向桌上摆放的玻璃容器。 被营养液浸泡的胚状体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特征,却足以让在场的人眉头紧锁。 “寄生物种是这么个胚状体?机器扫描也识别不出物种?” “是的,刚把它完整取出,那人没有征兆地大出血,再也没抢救回来。” 他们的双手,救过人也送走不少命。 从业多年了,每当听到不幸离世的消息时还是会忍不住悲痛,痛恨自己的能力。 “一定要查出来源头,早点研究出治疗方案!” “是!” 房间内的人来了又走,清脆的关门声落下后不久,被摆放在桌上的玻璃容器传出异响。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贯穿营养液产生奇怪的丁达尔效应,也唤醒了沉睡中的胚状体。 包裹在它周身的薄膜被撑破,血色在营养液中弥漫。 裹满粘液的滑腻触手在淡血色的营养液内摆动,长满人眼的小乌贼张开血盆大嘴,满嘴的獠牙疯狂吞噬周围的营养液。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不过几分钟就膨胀了一圈。 ...... 翌日一早,陆枝呼出的热气瞬间在唇周凝固,冷嗖嗖的。 双鱼城从昨天起便没了暖和的日光,秋天被肆虐的寒风赶跑,冬季声势浩大地涌了进来。 即便站在微弱的光下也很难汲取暖意。 对于渊朔的“哆啦a梦口袋”,陆枝表示已经惊讶到麻木了。 吃过早餐,渊朔跟转了性子似的主动打开电视,调到帝国卫视。 双鱼城的四个卫视皆在报道近期出现的病症,死亡率极高被命名“寄生虫病毒”。 不依不饶的记者用犀利的话逼问额角冒汗的医生,只为了挖到热乎的一手资料。 赶来的护城队很快控制趋势失控的局面,并回应惴惴不安的市民:“帝国不会放弃每一位民众!请相信我们!相信帝国!” 上层很快做出动作,所有民众被隔离在家,派送的物资也由专业人士进行检查,无误后再挨个分区派送。 在一些人眼中寄生虫病毒与日常禽流感一般无二,他们背地里骂帝国大题小做。 毕竟刀子扎在自己心窝才疼,没被寄生的他们感受不到痛楚与绝望,笑嘻嘻地拱火。 放下手机,陆枝和渊朔两人今天打算去医院一趟。 游戏快进行到1/4时间,在医院说不定能找到重要线索。 防护服陆枝没有提前屯,倒是从渊朔那里买了些备在空间内。 佩戴两层加厚医用口罩,坐上渊朔的黑轿车一路向城中心驶去。 防疫行动进行得彻底,昔日热闹非凡的大街空荡荡的,躲在家中的人们紧锁门窗,拉紧窗帘。 繁华绚丽的水上帝国空前寂静。 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心跳如雷的鼓点声奏响死亡倒计时,无尽的不安与不详悄无声息地蔓延。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被治安大队拦住,询问了去向后,队长神色严肃地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刚要张口劝告,身后飞驰而来的三辆素白飞车令他神色大变。 队长作礼后上前,示出身份证明的勋徽。 为首的白车摇下车窗,坐在副驾驶的男人身穿板正的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紧,锁住脖颈。 他掏出身份证明的挂牌,皓白的大褂衬得他气质清冷疏离。 陆枝站得不远,恰好瞥见了身份挂牌上的三个字“科研所”。 队长没有为难他们,显然早就收到了上级发下的通知,并捏住对讲机同下面的人说了几句话。 大抵意思是科研所的车辆莫要拦截,一律红灯变绿灯畅通放行。 陆枝转悠灵动的眸子,偏头与正有此意而低眉垂眸的渊朔对视一眼。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不在尽言中。 收回注视白车驰离的视线,队长轻咳嗓音就要驱赶他们,已经做好了强行逼退的准备。 没曾想满脸病态的男人竟示出他的身份挂牌,赫然是科研所的人。 队长一时有些狐疑,他扯过身份挂牌,反复翻看。可无论怎么看,盖章与签字都是科研所无疑。 无奈他只得放行。 至于渊朔为什么不与大部队一起行动,队长不敢深思,生怕触碰到不该碰的东西。 两人一路跟在科研所的三辆白车身后畅通无阻地抵达了医院。 白车上下来的实验人员很多,目测超过十位。 院长早早在医院大门前等候。 他领着实验人员进去,脸上挂着谄媚又惶恐的讨好笑意。 目睹一切的,不止陆枝两人。 玩家也不是废物,通过自己的渠道或方法脱身的很多。 躲在暗处的女人在看清陆枝那双熟悉的猫瞳后,双手不住收紧握拳。指甲陷进掌心掐出月牙,她恨恨地注视着她。 陆枝……厉颢雨当初看的,会不会就是陆枝?! 第一卷 第58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06 狠戾阴郁的视线如同一把刀割在陆枝身上,她敏锐地扭头去寻找视线的主人,只看到在狂风中抖动的绿海。 “怎么了?” 渊朔循着一同望去,那道视线倏然消失。 陆枝摇摇头。 科研所的人都进去了,两人才跟着进去。 “九号床位出现明显抽搐,器官机能下降,心率不齐!” “十七病房病人精神异常,现注射镇定剂!” “……” 来往的走廊人人摩肩接踵,机器叮咚的播报声接连不断,焦灼与紧张笼罩心头。 短短上午几小时被推进手术室的病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人手不够甚至调上不少新人帮衬。 砰! 头顶天花板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原本吵闹的大厅不觉间静了下来。 人们刻意放轻呼吸同时仰头去看,不安与恐惧在每个人的心尖蔓延,不约而同地吞咽口水,瞪大的眸子里写满惊悸。 大厅内只剩下滴滴答答走动的时钟和机器叮咚的播报。 陆枝借着摸口袋的工夫拿出背包里的蝴蝶刀,一脸警惕地扫射洁白的天花板。 那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静静等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异响传来,提着心的人们重新把心脏落回肚里。 头刻刺青的痞子男轻嘲一笑,嗤笑他们神经兮兮:“真是神经——啊!” 没等他说完,头顶的天花板倏然破了个大洞,裹满粘腻唾液的触手争先恐后地钻出,眨眼便将男人缠绕淹没。 不过几个呼吸间,头刻刺青的痞子男消失了。 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多了滩血水,与触手的粘液混在一起。 空气中飘来奇怪的味道,血腥味与腥臭味交织,其中还有尿骚的腥臊。 “啊!杀人了!” “救命啊!救命!快报警!”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被血腥场面冲击的人们回过神,找回理智后惊慌失措地尖叫,沉寂的怪物露出獠牙,开始了它们的单方面屠杀。 头顶天花板响起咚咚咚的声响,石灰碎屑齐飞,无数个大洞被破开,数不清的触手贯穿其中,粘稠的黑血飞溅。 医院的系统受到了不明生物的攻击,竟在危急关头启动了自我关闭防御模式。 浑身是血的人们疯狂逃窜,眼睁睁看到医院大门死死闭合,绝望地双腿瘫软,脸色惨白满地乱爬。 数个血手印拍在坚固的玻璃大门,惊恐万分的表情最终凝固。 胸口被三条触手贯穿,硬生生撕破骨头,皮肉被扯断,大片大片的血水淋在玻璃大门上。 “啊!” 四处逃窜的人们成了无头苍蝇,玻璃碎了一地浸泡在血渍里。 紧紧搀扶住形容枯槁的儿子,女人绝望地捂住嘴,泪流满面却不敢泄出半点声响,蜷缩在柜后。恐惧到极点的手不住颤抖,好不容易解开手机锁屏,身侧的儿子毫无征兆地开始浑身抽搐。 女人被吓得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她扑到抽搐不停的男人身上,手下瘦成皮包骨的身躯即使隔着厚重的棉服也能摸到。 她哭到难以抑制,嘴里低声呼喊:“儿啊,你别吓我啊!” 口吐白沫的男人双眼上翻,一声急促短暂的提气后便彻底瘫软在地。 “噗嗤!” 被吓傻的女人闻声看去,只见儿子脖颈内冒出个浑身是血的外星生物。 破洞的伤口成了血窟窿,汩汩鲜血争先恐后地外涌。 触手乱甩的小生物叫嚣着弹射到女人脸上,锋利的獠牙咧开对着她的脸颊就是狠狠撕咬。 “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血珠飞溅到地上早就没了生息的男人脸上,在空中划出彷徨的弧度。 血腥的屠杀久久不歇。 渊朔时刻不离女人三米之外,手起刀落割下袭来的触手。 他们穿梭在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里,朝着逃生出口奔去。 医院的大门和所有窗户都被防御系统把控得严丝合缝,破开是不可能,眼下有两条路摆在两人面前 要么,他们浴血奋战,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要么,从医院天台逃生。 前一条路可取性不强,陆枝想了几秒决定逃跑。 医院已然沦陷,在暗处的玩家看到两人奔走的方向瞬间想到他们的想法,坐收渔翁地跟上。 与此同时,一间房间内。 厉颢雨扬手救下被触手缠住的陆瑶,冷着脸推开依偎在怀中不断发抖的女人,挺直的鼻梁骨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油条,去找她。” 跟在他身后帮忙的男人闻言颔首,带着一小波人冲出重围。 油条跟了厉颢雨许多年,知道他此时担心的人是谁。 没想到陆枝小姐居然也被无限流游戏扯住,想起现在站在老大身旁娇滴滴的大小姐,油条心底不太期望找到陆枝。 柔弱的女人有一个就够了,再多就照看不过来了。 拖后腿的拖油瓶真的很让人嫌弃。 心里所想油条并没有泄露半分,尽职尽责地在混乱的医院里寻找陆枝。 他吩咐手下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陆枝后尽可能拖延时间,通过暗号告知他们等着老大亲自寻人。 她? 被厉颢雨毫不怜惜地推搡,陆瑶眼中含泪地踉跄几步。 时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乔柏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才避免不必要的事故发生。 乔柏垂眸看向小女人被吓到惨白的脸蛋,心底油生出几分怜惜与不忿,替陆瑶感到不值。 陆枝那个女人他也见过几面,说实话他并不觉得陆瑶比陆枝差。 单从身世世家看,陆枝就被陆瑶狠狠甩了几十条街。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乔柏喜欢她娇滴滴地冲自己撒娇,软着嗓子抱怨游戏的黑暗,心疼她喜欢她。 在她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在她哭泣难过的时候送出自己的臂膀,乔柏喜欢她依偎依靠自己。 女人被吓傻了,呆愣愣地看向厉颢雨,眼中的受伤与难受看的乔柏跟着她一起难受气闷。 “你是陆家大小姐”,他的嗓音低沉温柔,“是那个女人如何也抢不走羡慕不来的,站在老大身边的只会是你。” 是啊,陆枝现在不过是丧家犬,哪里就能比得上她。 想明白的陆瑶柔柔一笑,把男人晃了眼的痴傻模样尽收眼底,嘴角笑意更加浓。 她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迟早会顶掉陆枝在厉颢雨心中的地位。 陆枝,手下败将罢了。 在吃人残忍的无限流游戏里,没人帮助她,相比不用她出手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一想到令她嫉妒的陆枝会神不知鬼不觉死在游戏里,陆瑶竟觉得异常畅快。 谁让陆枝欠她的还也还不完。 第一卷 第59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07 腰间缠上触手,陆枝双管齐下拦腰斩断它。 断掉在地的触手疯狂蠕动,似被主动抛弃的壁虎尾巴,有意识有神经抽搐的在血水里摇摆。 粘腻的粘液散发股股难闻的气味,陆枝沉下脸,浑身气场陡然一变。 走廊两侧的白墙被晕染成血色,渊朔与她错个身位向前疾跑。 变故猝不及防地发生,她右手边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巨大的冲击力使她整个撞到墙上,五脏六腑像是错了位的疼。 咬牙一脚踹来不停嘶吼抽搐的男人,陆枝捂住小腹,警惕地后撤几步。 最重要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伤,渊朔眼角突突直跳,看向男人的眼神中不掩杀意。 揽住持刀上前的渊朔,陆枝无奈对上男人略显委屈疑惑的美眸,嘟嘟嘴示意他仔细看:“是科研所的人。” 身穿肮脏的大褂,倒地抽搐的男人身形瘦削单薄。 剧烈的疼痛让他恨不得当场死去,脖上暴起的青筋蜿蜒至脸上,清隼的脸上浮现几丝扭曲与狰狞。 粗喘与嘶吼自他嘴角溢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尖锐刺耳,渊朔眯起黑眸飞速上前。 举在手中的黑刀果断地刺下,划破铁锈味极浓的空气,卷起猎猎的破风声。 血花飞溅,薄薄的皮下一团拳头大小的生物疯狂挣扎蠕动,顶的皮肉发白。 它张牙舞爪地甩动触手,锐利的獠牙叫嚣般嘶吼。 没等它来个跳脸杀,从天而降的黑刀径直贯穿它的身体,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串在刀刃的怪物还未来得及捕猎长大,不甘地蠕动几下便彻底没了生息。 渊朔举起刀来到陆枝跟前,两人边闪躲边观察。 寄生虫病毒诞生的寄生生物似极了大王乌贼,圆鼓鼓的脑袋裹有还未碎裂的血膜,无数只失去灵光的眼睛密布,陆枝瞧得生出几分恶寒。 科研所的人拿大王乌贼做实验,没想到会自食恶果。 瞥了眼死状凄惨的男人,陆枝毫不同情。 甩开恶心的人眼乌贼,两人一路来到电梯前。 防御系统并没有权力操控电梯的正常关闭与运行,在两人犹豫间电梯缓缓下降,最终在他们所属的一层停下。 两人对视一眼,满脸戒备地摸出热武器,黝黑的枪口对准叮咚开门的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四目相对皆愣住。 陆枝眼里闪过错愕,没想到真能遇到熟人,还是两位。 “小枝”,厉颢雨深深注视着陆枝,眸底复杂热切的情感翻腾,先一步走出电梯。 听到他亲昵的称呼,身后跟上的几人和渊朔都不由蹙眉。 真是恶心,渊朔握紧拳头忍住胸腔横冲直撞的妒意,暗搓搓地想要不要给厉颢雨使点绊子。 碍眼的人最好自觉地滚到一旁,别来打扰他与亲亲小神培养感情的日常。 显然厉颢雨在渊朔眼中是没眼力见的一类。 “小枝,你没事吧。” 厉颢雨长腿迈动站在她跟前,抬手就要扯住她想要细细检查却被她扬手躲过。 “我们不熟厉颢雨,叫我陆枝就好”,陆枝颔首打招呼,“先走一步。” 说罢,她扯住身旁低气压的渊朔转身就要朝逃生楼梯走。 厉颢雨抬手拦住她,这时候才看向被她扯住衣袖的男人,眼中满是敌意与打量。 头顶与四周满是要人命的触手大军,陆枝很不想与他在这里纠缠不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垂下的长睫遮住眼底的不耐,她叹口气强行离开。 “枝枝,离他远些。” 身后跟来的厉颢雨大步流星来到她身侧,不避讳地对她道。 渊朔第一次对人类产生极重的杀心,他徐徐勾唇,声音低沉暗含浓浓的嘲讽与挑衅:“你是她什么人?” 身旁破洞的墙体摇摇欲坠,被从天而降的人眼乌贼压得稀碎。 突如其来的乌贼成功让陆枝两人摆脱厉颢雨,在他眼皮子底下飞速消失在楼梯口。 身后跟来的陆瑶咽下愤愤不平,在乔柏的掩护下来到厉颢雨身旁,替他感到不值:“颢雨,陆枝她身边的男人看起来......” “这时候还在任性,死了活该。” 乔柏对陆枝的印象更加不好,听到陆瑶委婉的话忍不住呛声。 “够了”,厉颢雨犀利的黑眸望向乔柏,直勾勾凝视着他。 巨型人眼乌贼疯狂扑上前,被男人随后丢出的道具炸得血肉横飞。 滚滚热浪拂起厉颢雨的衣角,阴沉的眸光看得乔柏心里重重一跳,后悔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有下次。” 擦着乔柏而过,厉颢雨冷冷丢下一句,丝毫不理会面色如菜的陆瑶。 至于陆枝身边的男人...... 一副小白脸的病态模样,等小丫头吃尽了苦头,自然就会想起她到底该依靠谁,而不是被花花世界的人迷了眼。 厉颢雨有这个自信和把握。 他很久之前就被无限流游戏选中,在人气榜很有名气,绝对是有力的靠山。 被无视彻底的陆瑶咬紧后槽牙,眼眶薄红泛起水光。 为什么陆枝一定要和她抢! 她霸占她的人生十几年了还不满足?! 乔柏上前安慰她,俯身凑到她耳根低声说了几句,陆瑶脸上神色疯狂交替变化,眼神逐渐坚定。 …… 楼梯通道惨不忍睹,被肢解的四肢胡乱漂在血泊,脚下黏糊糊的血渍踩起来咯吱有声。 渊朔脸色很臭,多次欲言又止地瞥看陆枝,嗫嚅唇瓣却问不出什么。 他没有资格也没身份去质问,在陆枝眼中他不过是个还算合格的合作伙伴,要是过界他怕连最后一点联系都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斩断。 这不是渊朔想要的结果。 给予他希望就不要妄想把太阳从他身边夺走,任何人也不行。 陆枝自然察觉到他的犹豫,但她没有理由去告诉他自己的私事。 两人沉默不语地穿梭在楼梯道。 医院楼层很高,在靠近天台时,他们听到了打斗声。 噼里啪啦的物体砸地,陆枝轻手轻脚地探出头,眯起眼睛看向走廊。 狼藉一片的走廊内,浑身黑衣的男人双刀甩得起飞,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接住三只巨型人眼乌贼的进攻。 铺天盖地的触手织成的大网愣是没触碰到他一小片衣角,猎猎的破风声在空中留下残留的白光,实力可见一斑。 没想到黑衣男人如此敏锐,居然还能抽出空扭头抓包窥视的她。 陆枝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尖。 第一卷 第60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08 齐周淡淡瞥了她一眼,双刀脱手而出直直削掉人眼乌贼的脑袋。 锋利的刀刃削出平整的切口,喷射的黑血直逼天花板,黑衣男人从容淡定地转身朝他走来。 站在陆枝身侧的渊朔不动声色地挡住她,与齐周对视。 “合作?” 齐周似乎对陆枝很感兴趣,主动提出合作。 陆枝有自己的考量,她沉吟片刻偏头看向渊朔。 男人眼中神色莫名,叫陆枝抽丝剥茧也难以分析其中的含义。 有这么个大杀伤武器一起游戏,倒是让人萌生出些许好感。 渊朔抢在她前头颔首:“合作愉快。” 低沉的嗓音微扬,话尾似下了钩子转了几转,古怪的强调惹得陆枝用眼神询问他。 得到男人似笑非笑的暗光,陆枝定定凝视齐周几秒,而后莞尔一笑:“合作愉快。” 傻白甜的蠢模样被两人刻画了十成,甚至连陆枝前不久的犹豫在齐周眼中都变了颜色。 看向背对自己跑动的一男一女,齐周浑身气场一变,嘴角噙着抹诡谲的嘲讽笑意,眼中淬满寒意与轻蔑。 雇主给的钱实在太多了,况且就这么两个蠢货,也费不了多长时间,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齐周很有自信,他的实力自是不必多谈,可靠的外形和实力常常使他们放下警惕心,甘愿成为他刀下的亡魂之一。 三人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功踹开被木条封住的天台大门。 千疮百孔的医院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治安大队加紧人手团团围住血色医院。 各个医院皆出现相同现状必定不是巧合。 尖锐的警笛包围各大医院,陆枝三人站在天台。 猎猎的冷风打在脸上,吹起鬓角的刘海,她不由眯起眼睛。 飞机螺旋桨的嗡嗡声自头顶传来,一束束灯光射向突然闯入的三人,直升机下绑有实时直播的摄像机。 本就惴惴不安的市民在看到三个血人闯入镜头后更加惊慌恐惧。 实时弹幕在直播间跳转的很快,刷得人眼前一花: 【天!到底是什么东西!医院里还有活人吗?】 【我弟弟还在医院,谁能救我弟弟,多少钱都行!】 【我姐姐也是!救救我姐姐!】 【楼上的,谁他娘的愿意拿命去赌钱?看他们伤痕累累的样子,恐怕医院里的人凶多吉少了吧】 【少说风凉话!快把三人接出来啊!】 医院外嗅到风声的记者们闻风而来,他们先是逼问治安队长,再转向镜头为惶恐的市民现身讲解。 “啊!” 原本还在夸夸其谈的记者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巨大触手拴住脖子,整个人被吊在半空,双腿扑腾疯狂挣扎。 因窒息导致的脸色紫红的男人猛然爆发出强烈的生存意识,努力张大嘴吸进稀薄的空气。 恰恰合了触手的心意。 吓到失神的摄影师手指脱力,笨重的摄像机重重砸地的同时,另一条触手直直钻进男人的口腔。 “砰砰砰!” 数道枪声响起,受伤的触手逃也似的缩回到暗处,治安队队长挥挥手,小分队整齐有序地冲上前。 暗巷内凄厉的惨叫不断,枪林弹雨穿梭在其中。 队长忍不住蹙眉,刚要上前亲自带队查看,脚边被搀扶起的记者突然开始干呕。 腥臭的黏状物混着血被呕出,他边吐边咳,疼得实在厉害抬手攥住胸口的衬衫。 熨帖整洁的衬衫被攥出褶子,男人痛苦地满地打滚,浑身粘上恶心的呕吐物。 “愣着干什么!还不抬下去叫人来检查!” 治安队里配备有队医,队长大手一挥,架起抽搐不止的男人送到临时搭建的治疗帐篷内。 结果刚到半路,男人突然发出短促激烈的嘶吼,随后便咽了气。 “嘎嘶!” 喉咙被顶破,活力满满的寄生生物破体而出,疯狂扭动被血膜罩住的脑袋,触手甩得啪啪响。 “砰砰砰!” “这是什么东西!” “快杀了它!不能让它跑了!” “啊!救命啊!好痛救命!” 脚下的大街奏出拼命的厮杀,齐周也在此时漏出了真实面目。 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刀柄,削铁如泥的刀刃泛着森森然的白光。 刀刃划破逆向扑来的冷风,齐周嘴角咧出癫狂的笑,杀意倾泻而出。 双弯刀在空中交错,黑衣男人如影子闪动跳跃,脚尖轻点眨眼冲陆枝门面而来。 凭空出现的长刀被女人横在身前,她咬牙接下这一击,手腕一翻击飞弯刀,冷冽转身狠狠踹向齐周。 旋转、飞踢,陆枝喘着粗气后退,看向飞速后退的齐周,眸底蔓上刺骨的寒意。 “终于忍不住撕下虚伪的面具了?” 渊朔指尖把玩着飞刀,用同样的招数偷袭刚刚站稳身形的齐周。 “哈”,齐周抬手挡住,与渊朔争斗在一起,“这次我看走眼了,没想到是两只有脑子的老鼠。” 他就像笃定的大猫,语气里满是戏谑和隐隐的兴奋期待。 几秒时间两人竟打了数个回合,齐周心惊面前病态惨白的男人有如此招数,战意越来越浓。 原停在半空的直升机尽职尽责地记录下混乱的一幕,直播间的人大喊大叫,现在情况严峻,怎么还有人自相残杀?! 【别打了!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楼下队长出事了!】 如一条导火线,摄像头顺势覆盖医院下的情形。 被寄生虫病毒产生的怪物扑脸,疯狂撕咬的皮开肉绽,那人到底抽搐,眨眼便没了生息。 变故发生的太快,队长举起手枪扣下扳机,卷携火星的子弹堪堪擦着人眼脑袋而过,裹满黏液的脑袋没有留下任何血痕划伤。 受到威胁的小怪物放弃捕猎,迅速逃走消失在弥漫浓郁血腥味的暗巷内。 “追!” 安排人接应,队长持枪边走边冲向暗巷。 此时楼上剑拔弩张,三人对视间火星四溅。 耳边肃肃冷风吹得陆枝太阳穴疼得厉害,一对莹白的耳朵氤氲红色。 吹不得风,陆枝越想加快结束这场闹剧。 “有趣”,齐周咧咧嘴,眼中的兴味与戏谑瞧的渊朔心里莫名不舒服,挡住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站在小女人身前。 “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小陆枝。” 面孔疏离,气质清冷的男人莞尔一笑,黑眸里的势在必得委实眨眼。 渊朔冷冷哼笑,持刀而上,陆枝被恶寒的蹙眉,反应过来一同扑上前。 齐周耸耸肩,几步站在天台边。 奕奕有神的黑眸底倒映两人冲上前的影子,施施然坐下。 在他们砍上前,半翕眸子双臂大张朝后仰。 作死的行为令陆枝两人堪堪在台边站定,垂眸凝视急速下坠的黑影。 眼前一花,齐周凭空消失在眼前。 “别怕。”他会亲手杀了他。 第一卷 第61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09 陆枝自己倒没觉得害怕,她眉头紧锁,令她费解的是齐周为何要? 转念一想,游戏的冷血与厮杀早就没了现实世界基本的制度约束,人性的恶意面被无限放大,想杀人放火的小火苗被浇上一桶桶不要钱的汽油,无缘无故杀人也不少。 压下心底的思绪,陆枝跟在渊朔身后离开医院这是非之地。 蹲守在医院外的治安队通过实时直播反应过来时,两人早就离开许久了。 回到温馨的小屋,渊朔自觉地烧起地暖。 天色阴沉,山雨欲来风满楼。 街道两侧的高树被狂风刮得摇曳不停,停放在停车位的小车哔哔直叫。 医院心惊的事故被报道,引起大波轩然,不断消极的猜测蹦出,搞得人心惶惶。 陆枝面无表情地扫了圈骂声一片的评论区,心知双鱼城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夜晚,两人没有睡得太沉,轮流守夜。 烟囱下的木炭烧得旺,几缕赶也赶不走的狗皮膏药冷风时不时纠缠陆枝的脖颈,她缩了缩脖子。 身披毛毯蜷缩着倚靠在沙发一侧,冰火两重天的陆枝实在受不了,起身轻手轻脚地拿下挂在衣架上的围巾塞在门下,堵住漏风的门缝。 刚起身,大街上倏然响起的惊恐尖叫与求救痛苦吓了她一哆嗦。 没成想转身便对上男人炯炯有神的美眸。 渊朔眼底一片清明,显然前不久的闭眼并不是睡觉,更像是闭目养神。 “没事,睡你的,还有场硬仗要打。” 一男一女独处一室透不出任何暧昧,没料到他警惕心如此强,陆枝淡淡勾唇,低声细语道。 平日她的嗓音清丽,刻意放低略显柔情,落在某些男人耳中竟产生几分耳鬓厮磨的滋味。 渊朔应声,翻个身再次合上眼。 这一晚,陆枝睡得并不安生。 憋不住的市民偷偷溜到大街,结果被等候多时的人眼乌贼吞入腹中,惨叫响彻云霄。 游戏第六天,破口大骂的人多了不少。 冰冷的柏油马路上,还未干涸的血渍被狂风卷起阵阵涟漪,笼罩在海上帝国苍穹的乌云阴沉沉。 畏手畏脚的市民壮着胆子再次走上街头,治安队彻底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明知他们可能凶多吉少,不少人还是抱有好的期待,万一只是失踪了呢。 这种自欺欺人的言论在看到被血浸染成黑红的制服后不攻自破,无数阴翳的念头在每个活人的心头划过。 他们纷纷走上街头,无助又不甘地仰起头,久久凝视着黑压压的天空。 还会有活路可言吗? 等了须臾,也不见任何风吹草动。 网上丧气十足的风向突然改了,不少人怀疑那只是一场来自大自然的挑战,胜利者自然是挺过病魔与寄生物种的他们。 陆枝站在窗前静静注视着欢呼雀跃的人们,看他们激情拥抱亲吻,祝贺庆幸活下来。 “愚蠢。” 男人脚步无声,站在她身侧神色寡淡,说出口的话不含轻嘲讽刺,像是在平平叙述事实。 陆枝对此不置可否。 第六天风平浪静,似真的全部消失殆尽,不久前的惊心动魄如昙花一现,人们攀谈时脸上还挂着稍稍的惊悸。 玩家们都是狠人,死去的人数不多,上街采购的身影穿梭人流其中。 一天,两人都没出去,静静待在房间内。 陆枝在网上下单了加固钢板,虽然知道治标不治本,她还是忙上忙下亲手加固在小房间。 面积不需要多大,求稳便好。 夜晚用过晚饭后,陆枝刚收拾好桌上的碗筷,突然听到卫生间传来重物啪嗒落地的声响。 慵懒靠在沙发上仰着头,渊朔抬手搭在眼前。 敏锐地捕捉到淡淡的闷响,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几圈,阴郁的眸子直勾勾扫向闭合的木门,眯起的眸子眼尾上挑。 “别动,我来。” 长腿向前迈动,他拦下陆枝欲上前的动作,脚步生风地站在门前。 里面的生物静静等待猎物的上钩,殊不知掩不住的海腥与恶臭早早让它暴露无遗。 味道之大,就连隔了数米远的陆枝都依稀嗅到几丝。 拿出长刀,她在男人不赞同的眼神下缓缓走了几步。 知道劝不住她,渊朔心境复杂地敛眉,指尖甩动飞刀的同时用力推开门。 鼻腔间的恶臭愈发浓郁,他嫌恶地挥手,从容地割断袭来的触手。 巨型人眼乌贼吃痛,两排密密麻麻的獠牙咧开,腥臭的粘液在空中拉出银丝,张嘴便要咬掉男人的脑袋。 这时一把锋利的长刀又是几下斩断它盘踞蠕动的触手,本就暴躁的乌贼瞬时暴虐,尖锐的嘶吼叫嚣不停。 两人的武力值很强,陆枝体质稍差些,好在也是轻松与他并肩解决掉夜晚袭来的不速之客。 双鱼城又要变天了。 ...... “艾米,要不要去洗手间洗洗脸啊?一杯酒就倒,小心被捡回家失了身。” 灯红酒绿的私人派对进行得如火如荼,高举的玻璃高脚杯在晃眼的灯光下晃动,杯中琥珀色的烈酒摇曳翻腾。 搀扶住女人的吉朗笑得不怀好意,调侃几句后端起桌上其他满酒的酒杯就要送到艾米嘴边。 醉酒的女人最危险也最迷人,艾米眯起水光潋滟的美眸,红彤彤的脸蛋浮上反胃的恶心。 吉朗没想到真有不知好歹的女人吐了他一身。 恶心的呕吐物散发刺鼻的酒腥味,呛得吉朗没忍住当场跟着干呕几声。 舞池中火辣扭动身躯的男男女女被他们二人的动静吸引,看到恶心的一幕后嫌弃翻了个白眼。 周围的人大笑怂恿,吉朗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急匆匆推开神志不清的艾米。 艾米不肯放手,整个人挂在吉朗身上。 最后实在没办法,还是吉朗的好友安德鲁上前绅士地扶住醉酒的艾米,三人一起离开舞厅去了卫生间。 一晚上因为实在开心,吉朗喝了不少酒水,恰巧膀胱饱胀感极强,草草脱下西装外套,简单清理几下后匆匆钻进卫生间。 洗手池前的艾米一点也不老实,左蹭蹭右贴贴,安德鲁没好气地泼了把冷水给她,锁在她细腰上的手臂不住收紧。 吉朗一推开门就嗅到奇怪的海腥味。 此时醉意上头,他脚步踉跄地跌倒在马桶边,双手撑着马桶眯起眼睛看向水波不平的马桶。 “奇怪......怎么有双眼睛...哦该死的,我怕不是喝昏了头......” 眼前多出几道重影,吉朗难受地呜咽一声。 滴答,滴答。 粘稠冰凉的液体滴在他头顶,不明所以的吉朗抬手去摸,指腹刮下一滩透明液体。 他疑惑地摩挲几下,忍不住放在鼻下轻嗅。 辣鼻的海腥与恶臭差点没让他当场呕出。 第一卷 第62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10 脊背忽地生出一大片鸡皮疙瘩,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涌上后脑。 醉意被瞬间赶跑大半,吉朗恐惧地吞咽不断分泌的唾液。 咕咚一声,在静谧的房间内落地有声。 悉悉簌簌的声音自头顶传在耳畔,吉朗颤抖着指尖壮着胆子抬起头。 没有,天花板上什么也没有。 “哈,疑神疑鬼吓自己——啊!” 他嘴里念叨安慰自己的话,没曾想一扭头就对上硕大的脑袋,上头密密麻麻长满数不清个数的眼睛。 在他吓到张口的那刻,人眼乌贼咧开血盆大嘴,直直咬断了男人的脖子。 喷涌的血花溅在冲水马桶的水涡里,滴滴消散。 “砰!” 血淋淋的无头身体砸地,无数双眼睛眯成竖瞳,兴奋难耐地望向白墙。 在那个方向不远处,一群群食物正等着它们。 在门口洗手池费劲心神清洗好艾米身上星点的呕吐物,安德鲁心觉好笑,吐别人一身的小醉鬼可把吉朗害惨了。 此时卫生间内传出的动静之大,他有些惊讶地张张嘴:“吉朗?你在搞什么?不会脚滑把头塞进马桶里了吧?” 没好气的玩笑话并没有惹来好友恼怒的吼叫,安德鲁不知为何心底油生出几分恐惧与不安。 浓烈的危险气息自半掩的门后方涌出,安德鲁害怕地搂紧怀中不省人事的艾米。 空气竟有些凝固焦灼,安德鲁壮起胆子凑上前几步。 他嗅到了浓郁的臭味下飘出的血腥味。 一瞬间,安德鲁想起了什么,飞速横抱起艾米,脚下生风般朝走廊那头狂奔。 砰!砰!砰! 身后沉不住气的生物甩动张牙舞爪的触手,坚固的石墙被撞得粉碎。 强大的冲击波扑向满头冒汗的安德鲁,他拼命咬牙迈动长腿,摔倒时不忘死死搂住怀中的女人。 艾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结果却看到在逼仄走廊内兴风作浪的人眼乌贼,十足的醉意被赶跑九成。 “怪物!怪物来了!快跑啊!” 看她清醒了,安德鲁不容置喙地与她十指相扣,确保她时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一把撩开厚重垂地的布帘,慌里慌张的安德鲁与他身侧脸色惨白的艾米大声喊叫。 奈何舞池光线忽明忽暗,震震鼓点与噼里啪啦的dj交杂,震得在场人耳膜发疼,只依稀听到安德鲁让他们在快点。 “你小子,想跳舞就下来啊!” “怀里搂着个美人了还贪心,啧啧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色?!” “哈哈哈哈安德鲁,别愣着了,快来啊!” 旋转摇摆的闪烁光线没能照亮安德鲁与艾米脸上的慌张和惨白,他们嬉笑地邀请两人。 脚下地板剧烈震动,安德鲁咬紧牙关,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疯狂挤动,与艾米两人跑向别墅大门口。 不明所以的俊男靓女不满他们两个,刚要张口训斥就被一声短促刺耳的惨叫声惊到。 人们纷纷扭头去看。 不知何时,站在布帘不远处的女人被粗大的触手贯穿小腹,血淋淋的黏液滴落傻愣在原地的数人。 温热的液体飞溅在脸上,瞳孔骤缩的人四肢发软:“杀人了、杀人了!!有怪物啊!!” “啊啊啊!快跑啊!快跑!” “别丢下我!求你别……啊救命!!” 慌乱间,被推搡倒地的女人眨眼淹没在人海中,浑身骨头被踩断,脊椎骨断裂最为眼中,脖颈直接弯了,太阳穴下凹。 人挤人的关头,只要倒地了便一辈子也起不来。 艾米和安德鲁赤裸着双足逃到大街上,神色慌张,浑身狼狈的模样惹得散步的行人不禁侧目。 “杀人了!怪物杀人了!” 叫他们神经兮兮的,行人轻笑一声:“你说怪物杀人了?我们已经安全了,不要再拿痛惜的事开玩笑小朋友。” 以前因娃娃脸被戏称小朋友,安德鲁指不定气到跳脚,撸起袖子就要上去与那人理论battle。 但眼下,他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工夫。 听到谈论的路过行人不由放缓脚步,驻足不前,侧耳听他们的交谈。 安德鲁和艾米焦急地联络帝国治安层,哆哆嗦嗦始终拿不稳手机,把行人无语到撇嘴。 他一把接下手机,刚点进拨打界面,身前的别墅火光冲天,尖叫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这怎么!” 被吓到的行人后退数步,结结巴巴几句瞥见火光中触手摆动的巨大影子,震惊惶恐地咧大嘴。 这一夜,不少小屋别墅被神不知鬼不觉的人眼乌贼偷袭,劫后余生的人们再次陷入惶恐。 游戏第七天,海上帝国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噼里啪啦的雨点子稀释干涸的血渍,冲淡街上的铁锈味。 “他们跑了?” 双鱼城停电了,手机信号越来越差,陆枝踩着梯子站在客厅中央,举起手晃了晃手机。 扶住梯子注视她的渊朔闻言淡淡应声:“也逃不到哪里去。” 陆枝不甚理解他的应答,他也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 血腥杀戮打的市民措手不及,存粮很快被挥霍一空,饥肠辘辘的他们只能在楼房间走访。 大门被敲响,陆枝和渊朔对视一眼,饶有默契地定在原地,默默望向门口。 “枝枝,是我。” 门外站着厉颢雨几人。 自从那日一别后,厉颢雨越发不放心陆枝的人身安全。犹豫不决在昨晚的偷袭来临之际彻底偏了天秤。 叩门不断,似乎只要她不开门他便不会离开。 陆枝不觉得她与厉颢雨会有什么感情,从小到大与厉颢雨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说他对自己情深义重,陆枝满头雾水,不懂深沉的感情从何而来。 这么敲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略显烦躁地原地踱步,手腕这时被大手握住。 “我来。” 渊朔对厉颢雨越来越厌烦,不仅因为他如此狗皮膏药的纠缠。他曾与小新神有诸多美好回忆,真令他嫉妒。 嫉妒到面目全非,心理扭曲的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跟在厉颢雨身后的油条倾了倾伞面,却得到男人威胁的眼神。 油条耸耸肩。 好吧,老大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肩膀被雨水淋湿,禁欲的脸上写满脆弱。一想到她身旁的小白脸,厉颢雨气恼又无可奈何,索性伪装起来。 额前的碎发打湿成簇,深情的眼睛最终喂了狗。 房门在几人期盼下打开,厉颢雨满腹组织的语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渊朔淡淡一笑,眸中迸溅的挑衅被厉颢雨捕个正着:“有什么事?” “我找枝枝。” 第一卷 第63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11 真是令人讨厌。 厉颢雨想也不想地挤开渊朔,还没走几步就被他碰瓷。 看着靠墙捂住肩膀的男人脸色惨白,厉颢雨面沉如水地恶狠狠瞪着他。 装,真装! 他可算知道白莲绿茶的恶心了,比他娘的亏了几个项目几个亿都难受。 心底期望陆枝识破小白脸的伪装,厉颢雨冷哼一声径直走到陆枝身侧:“枝枝,跟我回去。” 他创立的团队实力强悍,保护陆枝绰绰有余,厉颢雨毫不夸张地想。 至于面前这位满脸脆弱病美人的男人,他并不觉得他能保护住陆枝,说不定陆枝还需要腾出功夫照顾他。 可惜,厉颢雨没等到陆枝的回应。 脚下地面剧烈震动,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咆哮声自远方幽深的海底隆隆涌现,翻腾万丈高的骇浪狠狠扑向摇摆不定的双鱼城。 瓢泼大雨降下,阴沉的天际乌云片片,声声闪雷穿梭其中,每一声都重重敲在震动的神经。 躲在房间角落的人们拼命蜷缩身体,手臂紧紧搂住自己心底祈祷。 震动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加剧。 陆枝与渊朔相视的瞬间就知对方也懂了自己的意思。 “枝枝!” 见女人想走,厉颢雨忙不迭握住她的手腕,想半推半就地带她离开却遭到拒绝。 要人命的时刻,陆枝用力甩开男人的手,与渊朔踩着木梯上到小屋阁楼。 不甘心的厉颢雨还想去追,被身后收到消息的油条拦住:“老大,陆瑶和乔柏失联了。” 陆家不是随意任他糊弄的主,厉颢雨如今刚坐稳厉家继承人之位,绝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为此,厉颢雨垂在身侧的大手不住攥紧,手背薄薄的皮下青筋脉络暴起。他深深望了眼女人离去的倩影,沉声下令:“去找!” 不同于厉颢雨的憋闷阴鸷,渊朔心里酸得不行,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小女人的手腕。 陆枝没察觉出来。 空间逼仄的阁楼堆满落灰的杂物,七七八八一大堆,两人难受地佝偻脊背艰难穿行。 抬手推开阁楼天窗,渊朔先撑起手臂跳上去,随后转身拉住陆枝。 两人站在钢板屋顶,噼里啪啦的大雨打在脸上,顺着倾斜的钢板流进水槽里。 俯瞰远处,地势中间高四周低的双鱼城被两人收入眼中。迷蒙的水雾遮不住沿海房屋的困境。 大抵是地震带引起的小型海啸,起伏的海浪升起一层楼的高度,势如破竹地冲向沿海小屋。 迅速蔓延涨潮的海水淹没柏油马路。 海浪击碎玻璃鱼贯而入,痛哭与咒骂就此不歇。 人们对大自然的恐惧远超未知物种,慌里慌张在蔓延的海水里扑腾游动。 双手触碰到岸边,劫后余生的喜悦刚浮上眼球便永久停格。 与海啸一同卷上的还有人眼乌贼。 翻涌的海水染成血色,在阵阵冲击中稀释浅淡。 “海啸来了,我们怎么逃生?” 俯瞰远处的美眸闪过迷茫,陆枝眼神飘忽,出神的自问不觉间被她呢喃出声。 以游戏的尿性,真说不准会有一场史诗级大海啸。 现实世界中,大约每七年一次的海啸总会带来毁灭性的破坏。人们流离失所,往往只在一瞬间便失去最重要的人。 对大自然发怒降下的灾难,他们怀着惧怕的心,陆枝也不例外。 道路是没有的,总不能头铁硬着头皮硬闯,一点也不实际。 渊朔收回望向远处的眼睛,垂眸看着女人略显忧虑的小脸皱成一团。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船到桥头自然直。” 再不济还有他。 可两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的双鱼城下。海底大裂谷涌出飞腾的气泡,正处火山地震带的帝国很快将迎来百米海啸。 …… 陆枝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既然猜测海啸即将袭来,她绞尽脑汁搜查逃生的可能。 现在造船是不可能了,要找到深深植根底下的物体,以免被冲跑,消失在冲击力极强的海水间。 “别转了,等会把自己先转昏头了”,渊朔倒不是被她来回踌躇惹得心烦,“先吃点饭。” 压下惴惴不安的心,陆枝淡淡应了声与他坐在桌前草草吃了顿心不在焉的饭。 海啸来得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快,还要猛。 下午七点五十六分,阴沉沉的大雨下了一整天,沿海周边的小屋彻底被海水淹没。 爬在房顶的人们浑身湿漉漉,刚从海水手下死里逃生,转眼就被潜伏许久的未知生物要了命。 海水上涨不停,隐隐有加快趋势。 “轰隆!” 墨云里有婴儿手摇粗的惊雷闪现,震耳欲聋的雷鸣电闪在狂风暴雨中交织穿梭。 蓄势待发的地震喷涌而出,整座海上帝国如海浪上摇摆不定的纸船,被牵扯摇动。 精致小屋似乎被偷工减料,陆枝余光瞥见突然裂开缝隙的天花板和墙壁,边瞪大眼睛边扯过渊朔的手腕。 在房体坍塌前的最后几秒,两人镇定地跑出房间站在小院前湿漉漉的绿茵草坪。 眼前小屋轰然塌陷,周围其他也难以幸免遇难。 躲在房间中瑟瑟发抖的人们不得不逃跑,动作反应慢半拍的生生被压在断裂的石墙下,下半身血肉模糊。 “那、那是什么?!” “是海啸!海啸来了!!快跑啊!” “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大王乌贼呢?!说好的守护兽,最近到底怎么了?!!” “......” 稀碎的呜咽在声声逼到绝境的怒吼下,绝望的市民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哭声与叫骂响彻夜色。 顶天的海浪足足超百米,势不可当之势涌进起伏的双鱼城。 高楼大厦瞬间被冲垮,满地逃窜的人们只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就被海水卷入漩涡之下。 断裂的钢筋随着海浪起伏,在冲击波里转动的活人刚浮出水面,就被迅速冲来的钢筋直直贯穿了脆弱的脖子。 在海啸袭来前,渊朔攥紧陆枝的手,悄悄塞给她一个软乎乎的捏捏乐。 迎上陆枝不明的神色,他也只淡淡一笑:“我们在城中心最大的花园会合,活着回来。” 双鱼城中心最大的花园有棵百米高的大树,陆枝两人并没有真正去看过,手册有详细介绍,渊朔看了眼便记在心底。 没等陆枝说什么,两人眼前一黑。 滔天的海啸如同蓝色的冰冷的大嘴,狠狠撕咬海上帝国。 两人紧握的双手被强烈的冲击波冲开,陆枝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涌动的水流卷得七荤八素。 鼻腔与耳道灌满浑浊的海水,陆枝努力浮出水面却无果。 腰间擦过冰冷的物体,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剧痛。 第一卷 第64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12 她的腰腹被锋利的铁片划出大口,血液眨眼消融在海水里。 随着海水起伏,陆枝路上见到不少残肢断臂。 看不清身后的物体,水中翻腾的陆枝捂住冒血的腰腹,脸上血色消失殆尽。 四肢浸泡在冰冷的水里,浑身流动的血液被冻得缓慢,她牙冠打颤不自觉攥紧掌心又软又滑的捏捏乐。 捏捏乐的形状是古风点心,通体明亮淡黄瞧起来是桂花糕。可爱的花型圆滚滚,顶头还黏有薄荷叶和精巧的朵朵桂花。 精致可爱的捏捏乐被压扁,葱白的手指因有力而发白,指甲陷进肉里。 脊背火辣辣的,不便扭头调换方向的陆枝下一秒便直直撞上未被冲跑的椰树。 膝盖以下冰冷刺骨,本以为冻得已失去了知觉,这会儿一片刺挠难受。 浑浊的水面之下,泡在海水中的双腿发白浮肿。足弓拱起,一道赫然在目的血痕自脚底板蜿蜒到小腿肚。 后脚跟触碰的花坛上,一张破洞的大网被凸出的枝干勾住。海啸过境,断裂的铁片与坚固的钢筋被大网兜住。 巴掌大的玻璃片一同被揽住,密密麻麻浮在水面之下。 脚底的刺挠变了味,陆枝感觉密密麻麻的疼席卷而来。 远处小轿车急速扑来,洪流拍在脸上,陆枝眯起眼睛扶住后背倚靠的椰树,摆动双腿艰难侧个身。 奔涌的洪流带着破窗的汽车擦着陆枝而过,她听到一声嗤笑:“小美人,要不要哥哥救救你啊?” 坐在车顶的男人得意地扬起下巴,大饼脸上布满痘印雀斑,胸膛前湿漉漉的衣裳浸泡大片血色。 在他身后,陆枝眼尖地瞥见一节泡得发白的手臂,指尖朝下淌落血滴。 洪流冲得很快,痘印男的调笑一晃而过。 陆枝目光沉沉扫向他。 身后就是树,冰冷有力的洪流冲得她几乎抱不住椰树,咬紧后槽牙整个人贴在树旁。 “噗!” 在她身后,波涛汹涌的浑浊海水破开一道口子,巨大的人眼乌贼甩动张牙舞爪的触手,逆流而上偷袭背对它的女人。 耳尖微动,捕捉到异常流动的水声。 陆枝摆动疼痛的双腿,咬牙将自己挂在半弯的树干上,手中的长刀挥动。 失血过多使她眼前一阵发黑,对突如其来的偷袭反应落了半拍,身上又挂了不少彩。 长时间泡在汹涌的海水里,皮开肉绽的伤口泡得发白。 哗啦啦。 转动冻僵的脑子努力应付触手的陆枝目光错愕地偏头望去。 只见半残的大楼后再次升起百米高的海啸,比上次更甚。 握住刀柄的手不住发抖,陆枝强迫自己镇定,收起长刀拿出杀伤力热武器,三下五除二突突扫射。 md,说不定下一浪她就挂了,子弹什么的留不到最后了,不把眼前的乌贼打成血袋沙包她死不瞑目! 人眼乌贼浑身分泌的黏腻黏液将它整个包裹的密不透风,锋利的刀刃能径直砍断,子弹倒失了些许威力。 数枚子弹射向人眼乌贼,子弹头擦着它滑嫩黏糊的皮表而过,没有留下任何血渍。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铺天盖地的子弹在雨雾中磨出火星子,正有数枚射进乌贼体内。 痛苦的乌贼咧开血盆大嘴,尖锐的哀嚎刺得人耳膜生疼。 叫嚣的庞然大物轰然倒下,如炸鱼溅起水层。 身后刮起猎猎凉风,陆枝绷紧惨白的小脸,双手死死环抱住身前的椰树。 顽强抵抗的椰树终究抵挡不住毁灭性极强的自然灾害。 糊脸的长发被扯得生疼,水中飞驰的锐利碎片如乱石穿空撕咬在惨白发胀的皮肉。陆枝被汹涌而来的海啸席卷,脑袋摇得七荤八素。 “砰!” 汹涌的海面漂浮残肢断臂,拦腰斩断的粗树横在水流上,拦住奄奄一息的人。 暴雨,海啸,寒风下生还者与尸体。 两次重击海啸在双鱼城过境后,生还者寥寥无几,不到万人。 玩家死了三分之一还多。 随波逐流的女人在海浪中浮浮沉沉,陆枝巴掌大的小脸血色全无,双眼紧闭。 身侧的铁链拦住女人,她静静漂在海浪里。 冷,刺骨的冷。 陆枝头痛欲裂地皱巴着脸,胸膛微弱地起伏,呼出的气体被席卷的寒风打散。 头顶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更强一波的寒流来了。 腰腹以下剧烈的疼,泡在海水里浑身血液被冻僵。 陆枝抽动略显僵硬的手臂,手指摩挲冷冰宛若尸体的身体。触碰到发白无感的上翻皮肉,她甚至感知不到疼痛。 许是冷的,许是疼到麻木。 眼前的一切开始打转绕圈,陆枝眯起逐渐涣散的眼瞳,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动。 她的腹部被数根钢筋贯穿,小腿也被弯折的树枝倾斜捅穿。 残破不堪的身躯根本支撑不住她求生,濒临死亡的滋味再次淋在她身上。 不甘等复杂情感积聚在胸口,吊着陆枝最后一口气。 扭动僵硬的脖子,眼睛直勾勾定在直到最后也被她死死攥在手心的捏捏乐。 精美干净的捏捏乐经过一系列的冲刷早已变得脏兮兮,失去原本精致的桂花小糕点却成了她印象中最美的颜色。 就在陆枝气绝的数秒后,被她死死握在手中的捏捏乐散发出柔和的琥珀色光芒。 光芒由小变大,直到彻底将失去心跳的女人包裹其中。 浸泡在温暖的温泉里,陆枝缓缓睁开眼睛。 胸膛开始有节奏的起伏,呼吸由薄弱转为剧烈,她猛地睁开眼睛,撑着手臂坐起身。 猛吸一口凉气,入肺后冷的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死亡前的所有历历在目,陆枝不信邪地抬手想要给自己的手臂掐一下,盖在身上的柔和棉毯顺势滑落。 她的目光一顿,定定落在身上。 腰腹被医用绷带一丝不苟地缠住,锁骨处的划痕也被用心清理过。 似乎想到了什么,陆枝撩开宽大舒适的加绒卫裤。看到同样缠绕的绷带后,眼底沉淀浮浮沉沉的暗光。 她确实是死了,这点毋庸置疑。 那么,到底是什么让她复活了? 掐住挂彩的胳膊,陆枝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狠狠拧了拧软乎乎的嫩肉。 “嘶!” 刺痛令她蹙眉。 坐在外头的人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一进来就看到令他好笑的一幕。 短促的轻笑使陆枝回神,血色褪尽的脸蛋渐渐浮上红晕,有些尴尬。 “醒了就好。” 第一卷 第65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13 男人从外头进来,煞白的光线为他周身镀了层神圣柔和的光,疏离硬朗的脸部线条不自觉柔和下来。 渊朔垂眸看向活生生在他手边的小女人,忍不住叹口气:“还好找到你了。” 他的自言自语声线低沉,陆枝没听清楚,撑住手臂朝他倾了倾身子。 看到渊朔的那刻,陆枝脑海里浮现出震惊又合理的念头——桂花糕捏捏乐不会就是重生复活道具吧? “你......” 渊朔与她并排蹲坐,下垂的眼尾闻言挑了挑,流光的美眸定定注视着陆枝。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笑着开口道:“没事便好。” 这下陆枝脸上的红晕更重了,她被渊朔救了,那她身上的伤...... “伤是陈婷帮忙包扎的,现在是游戏第十天。” 没想到自己昏迷这么久,陆枝显然有些呆愣。 傻乎乎的她实在少见,渊朔不动声色地敛眉,抬手缓缓贴在她略凉的额头。 不会一场逃生游戏就把小新神搞傻了吧? ** 陆枝拢了拢羽绒服站在冰雕旁。 银装素裹的双鱼城被过境的海啸淹没,来势汹汹的寒潮直接把水下华城冻住。 在她脚下,她甚至能看到被冻在其中的死人,脸上的痛苦生动骇人。 陈婷遇到渊朔时下意识地环视一圈,在没有看到陆枝后问他。 得知陆枝被冲散了,她犹豫几秒决定与渊朔一起寻找。 渊朔也不是抠搜的性子,他主动给了不少医用物品,确保陈婷不会因为伤口感染而高烧致死。 两人找到陆枝时,她正如同一具尸体漂在水面上。 若非眼尖地注意到她微不可察的起伏胸膛,两人都以为她死了。 昔日的高楼大厦只剩下尖端矗立在冰面之上。 陆枝神情严肃地转了一小圈,语气凝重:“没有未知生物的踪影。” 是啊,整座海上帝国被寒冰封印,那么曾经藏匿在海水中的人眼乌贼也应在其中才对。 同样察觉到这点的陈婷与她对视,两人眼中皆是凝重神色。 杀人无数的人眼乌贼会藏在哪里蠢蠢欲动地注视着它们的猎物? 回到渊朔随意驻扎的冰洞内,陆枝与他会合后说了此事。 渊朔并不意外,显然早就清楚游戏的尿性。 他镇定地从空间内掏出铁锅、铲子、汤勺等厨具,一捆捆干燥的木块凭空出现在脚边。 刺骨的冷风吹的人脑袋懵懵的疼,跟进来的陈婷懵逼地眨眨眼。 现在是什么吃播大会? 略显生疏地将铁锅夹在三角铁链上,渊朔绷直唇角,满脸严肃地进行手里的动作。 防风打火机轻松点燃干草块,火星与黑烟一同冒出。 陆枝与陈婷两人联手将薄布钉在厚重的冰墙上。 弧形的冰洞瞧起来晶莹剔透,寒潮扑来时海浪刚刚卷起又落下,于是形成了冰洞。 陆枝几个月前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对于做饭她从未摸索。 渊朔是深渊的主人,平日也不吃不喝,自然不会捣鼓饭菜这类麻烦的东西。 温暖的火苗徐徐升起,映射在厚厚的冰墙上。 陆枝搓了搓冷到发僵的双手,拧开几瓶纯净水倒进烧热的锅里。 烧开水很快,热腾腾的锅面冒着腾腾热气白雾,水面沸腾咕咕冒泡。 由于渊朔没有提前屯够香甜可口的热汤,三人手里各捧两个碗。一碗里是热乎乎的盖浇饭,一碗里是美滋滋的预制汤。 秉持着过好每一天的渊朔不顾两人的相劝,撕开泡面包装,拿出里面的酱料包撒进沸腾的热水里。 香气扑鼻而来,陆枝的味蕾被勾起,久违地感受到了饥饿,还饿得不轻,肚皮咕咕直叫。 丢人尴尬这事一回生,二回熟。 暖流自胃朝外散开,驱赶涌上内脏的寒气,四肢发凉褪去,脚底板也变得暖乎乎的。 吃过满汉全席的陆枝发出一声喟叹,咂咂嘴。 勾人口水的香气从飘动的薄布帘下钻出,飘进饥寒交迫的人鼻腔里。 “什么味,好香!” “我怎么这么惨,不被冻成冰棍也要活活饿死了!” “走!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讨些吃的回来!” “……” 屯了不少干粮与压缩饼干的玩家注意到不远处的骚动,脸上的嗤笑还未褪去就嗅到饭菜的香味。 淦! 这时候偷吃是狗! 心思活跃的玩家眯起眼睛望向蠢蠢欲动的npc,眼珠子里闪烁着狡黠与贪婪的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就不信这么多npc要不出一份饭,制造不起一点波浪。 浑水摸鱼在正常不过,死几个人又能如何,反正也不会杀人偿命牢底坐穿。 不远处的一处破烂房间内,瑟瑟发抖的陆瑶蜷缩在火堆旁,手里捧着乔柏为她烫热的暖手袋。 他们队除了陆瑶皆是男人。 大男人皮糙肉厚,也不在乎环境的艰难,有点吃的就往嘴里塞,有没有味道无所谓,管饱就行。 陆瑶不能接受。 她被陆家接走后过上了人上人的好日子,每顿大鱼大肉,就连一碗小小的皮蛋瘦肉粥都是五星大厨熬制。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厉颢雨也不是会照顾她的人,从小在厉家吃过的苦比陆瑶吃过的都要多上许多,这会儿也不嫌弃硬邦邦的压缩饼干。 咽下冰凉的纯净水,刚冲下卡在喉间的干巴巴压缩饼干,厉颢雨偏头就听到女人娇滴滴地抱怨。 她指挥乔柏倒是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得很。 黝黑深邃的眼眸里闪烁嘲弄与讽刺,厉颢雨索性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不劝阻乔柏的舔狗行为。 他可以做就去做,只有尝到黑透了的心肝才会相信曾经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乔柏,我也想吃热的饭菜。” 被冷风卷进房间的,还有飘在其中的饭菜香气。 嗅到这味前陆瑶还能憋闷地啃啃泡面,心里安慰自己旁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她不必嫌弃计较。 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旁人都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凭什么她不行?! 她可是陆家的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 如此想着,陆瑶的视线不自觉瞥向站在门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眼底满溢倾慕。 在得知自己被游戏选中时,陆瑶恨不得陆枝代替自己,四处打电话没想到最后愿意带她通关的会是她的未婚夫。 “颢雨,你冷不冷?” 身旁的乔柏在她眼中小卡拉米一个,陆瑶借花献佛地凑到厉颢雨身旁,柔声细语地关心他。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厉颢雨根本不搭理她。 “去打听打听是谁。” 厉颢雨偏头看向油条,冷声道。 他眺望远处被团团围住的冰洞,抿直嘴角。 “等等”,厉颢雨揉揉眉心,叫住油条,“再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满眼都是能力出众的俊美男人,陆瑶冷不丁听到他最后一句,心里腾升的火苗猛地被凉水扑灭。 是陆枝吗? 陆瑶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嫉妒与恨意。她巴不得陆枝死在海啸里。 第一卷 第66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14 精心呵护的指甲掐进肉里,陆瑶陷进嫉妒中丝毫没有察觉疼痛。 油条虽然表面应声,但心底认为陆枝生还的可能性很低。 同是陆家的小姐,陆瑶那副柔弱娇滴滴的模样实在拖后腿,被陆家娇养长大的陆枝又能强到哪里去? 掩下眼中的嗤笑轻嘲,油条尽职尽责地领了一小波人一边打听一边在冰面寻找陆枝的尸体。 …… “早知道直接啃干粮。” 双臂交叠站在冰洞前,陆婷疏离的脸上浮现几分烦躁与不耐。 她不怵麻烦,但该嫌弃还是得嫌弃。 陆枝摸了摸微鼓的肚皮,到底没说什么。 面前围聚过来的不仅有npc,还有浑水摸鱼的玩家。 嗅到饭香已经馋得不行,看到三人身穿暖和防风的羽绒服,他们嫉妒得双目通红,眼中垂涎欲滴。 “小兄弟”,被推出的男人乐呵一笑,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上前套近乎,“你看能不能借我们点吃的,非常时期要团结一心才对,十二总督会下来营救我们的,到时候免不了你们的嘉奖。” 画大饼的话谁都会说,谁都能说。往往说得好听,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被道德绑架的渊朔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男人。 面前的一男两女哪里抵得过他们这群人。 渊朔站在人前,乌黑的短发乖顺地耷拉下来,冷白的肤色配上下垂的眼尾,无端生出的病态与羸弱更让旁人蔑视他。 小白脸一个,能掀出什么浪花。 况且他们也不是无理的人,有借有还,只要十二城的总督派人救援,数不尽的财富送给他们。 超级划算的买卖,吃亏的也不是他们仨。 见渊朔直勾勾凝视自己不吭一声,男人对上他黝黑深邃的眸子心里一阵发怵:“大家有借有还,这种时候了还藏着掖着就是你的不对了吧。” 说罢,他扭头冲身后围聚的人群挤眉弄眼。 他们人多势众,就算渊朔三人不肯松开,他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他们给淹了。 “就是啊!给我们点吃的又不会掉一块肉!” “这时候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就有些过分了吧?!不就几口干粮!” “吃这么好,不就是让我们围过来要食?老子劝你们识相点!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吃不了兜着走!”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理直气壮,看向三人的眼神铺满谴责与不悦。 有东西就要分享出来,实在不行他们就只能动手自己去抢了,到时候面前三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谁让他们这时候还不救人。 陈婷被他们的丑恶嘴脸气到,眉眼间爬上凌厉的寒意。 “都被我们吃完了”,陆枝上前几步站在渊朔身边,她倒是不担心渊朔,“不信可以撩起幕帘。” 冰层厚度不过婴儿手臂长度,晶莹剔透,用心看就能模糊看到里头。 陆枝脸上毫无心虚,为首的男人深深瞧了她一眼,一时竟踌躇得拿不定主意。 虚张声势想要来一波反向空城计? 看着也不像。 睨了眼犹豫的男人,扬言要让陆枝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肌肉男用肩膀撞开他,鼻腔哼出热气:“老子要亲眼看看。” 言毕,他森测测的眼睛扫了圈,末了定在陆枝身上:“如果真没有,也就算了。要是让我发现你敢骗老子,老子一拳打爆你的脑袋,让你脑浆开花!” 肌肉男大步上前,一把扯下布帘。站在一侧的陆枝见状,黛眉间拢起小山又飞速抚平。 冰洞空间不大,靠近洞口的位置简单架着一口热锅,锅下火苗微弱仿佛下一秒冷风管涌就能扑灭。 里头倒是比外头寒风肃肃要暖和许多。 单薄的外套罩在身上挡不住寒风的见缝插针,紧贴皮肤带起片片鸡皮疙瘩,冷得人不住打冷颤,上下牙关打颤。 这会儿肌肉男绷紧的肌肉开始松弛,蔓延周身的寒霜也随之消退大半。 空间不大,因此简单环视一圈就能尽收眼底。 冰洞内确实没有任何食物,就连基本的防冻御寒的物资也没有。 说不失望都是假的,肌肉男一边走出一边打着其他主意。 见他出来,抱团取暖的围观人群不约而同地上前几步,一脸希冀地注视着他:“如何?你可不能发现物资之后还藏着掖着。” 肌肉男冷笑一声:“连个毛都没有,我有什么好藏的!” 不过...他一拳甩向渊朔,眼中恶意满满。 小冰洞倒是不错的取暖地,他们所有人聚在一起抱团取暖肯定比露天找地儿躲要强得多。 既不费力,还能利用余温暖暖身子,是个不错的好主意。 肌肉男与渊朔体型大了一圈,他常年健身鼓囊囊的肌肉瞧起来健硕有力。他这下实在太过突然,不少人嘴里发出惊呼,朝人群里缩了缩。 渊朔闪身从容躲过,毛绒绒的黑发被猎猎冷风吹得些许凌乱,像是炸毛的猫科动物。 “你做什么?!”陈婷知道他们会出尔反尔,也会惦记其他东西,呵斥后挥着拳头与他肉搏。 她是散打俱乐部的总教练与合伙人之一,拳拳下来不仅不落下风反而隐隐有压倒之势。 被一个女人打得步步后撤,肌肉男甚至觉得身后的人群正看他笑话,憋住笑轻蔑他。 “疯女人你——!” 话音未落,陈婷一个利落的空中旋转飞踢,一脚将他踹飞数米远,在冰面上不断滑行,重重撞在冰山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目观全程,害怕地边吞口水边后撤,生怕冷面女罗刹下一秒就盯住自己来上一脚。 杀鸡儆猴使得极佳,蠢蠢欲动的心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没人再上前明目张胆地挑衅,暗戳戳窥视的自然不少。陈婷低头揉动酸涩的手腕,腕骨扭出脆响,犀利的美眸扫射一圈。 无人敢与她对视。 动静闹得很大,不少玩家看热闹的同时拿自身与渊朔三人比较。那三人身上肯定有食物与物资,不过都储存在空间内罢了。 npc找不到很正常。 站在人群后的油条也看到了从容淡定的陆枝,看到她不着痕迹挡在男人身前的动作熟稔自然时,他的眼尾扫向渊朔。 目测看是个同样会拖后腿的拖油瓶。 此刻油条犯了难,有陆枝陆瑶两个拖油瓶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难道她还要拖家带口不成? 油条丝毫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陆枝声音冷硬地拒绝了他的邀请与提议。 “什么?!” 第一卷 第67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15 他本就瞧不上陆枝,被她拒绝后脸色更加难看,面沉如水地快步离开。 陆枝没有管,她才不会自讨没趣。 呼啸的寒风卷席碎花冰霜,陆枝三人没有手表时钟,外头的天色黑得很快,目测冬季五点左右。 气温飞速降低,冰面起霜,空寂惊悸无声蔓延。 黑夜,捕猎者苏醒。 陆枝不敢睡得太死,辗转反侧躺在铺有厚厚一层毛毯的褥子上,迷瞪瞪的脑子刚生出几分困倦,她身下的冰层开始震动。 睁开清明的黑眸,她与两人对视一眼,飞速把身下的东西一股脑收进空间内。 游戏第十天的夜晚,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两天。 脚下的震动感越发猛烈,不少人被惊醒,惊慌失措地大叫,如无头苍蝇在冰面上乱窜。 瑟瑟发抖的女人嘴角发青,蜷缩的身体靠在冰冷刺骨的墙面冻得僵硬。浑身循环的血液快被冻僵,呼出的热气在她眉眼间凝固。 每呼出一口热气就像要了她的命一般,皲裂的脸颊汩汩流淌着血。 黑暗里,她敏锐地感觉自己脚下的冰层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掩耳盗铃般,女人努力搂紧自己,干裂染霜的唇瓣轻轻张合,呢喃的声音碎在寒风里:“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怕什么来什么。 身下的冰层传来一阵巨响,女人转动干涩僵硬的眼球,垂眸的瞬间她身下的冰层裂出一条大缝。 缝隙如同不可遏制的蜘蛛网朝四周蔓延。 “噗通!” 一声声尖叫伴随重物落水的声音,碎裂的冰面张开血盆大嘴,吞噬疯狂逃窜的人们。 坠入冰水里,刺激得挣扎游动的人们接二连三地出现急促的抽筋,痛苦地呻吟,鼻腔与耳道灌上冰凉咸腥的海水。 “噗!救命……救命啊!” 筋脉抽搐幅度越来越大,扑腾的力度越来越轻,不少人渐渐被冻人的寒水夺去了意识,身体缓缓坠入海底。 被厚厚冰层冻结凝固的双鱼城活了过来。 咕嘟!咕嘟!咕嘟! 漆黑冰冷的海面下,一道道疾驰而过的黑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运气不错的人死死趴在面积逼仄的冰层上,无限逼近死亡的惊悸与死里逃生的庆幸在眼底浅浅铺平,身下的冰块就被水里的生物一巴掌扬飞。 身体飞腾在半空的人脸上写满惊恐与恐惧,嘴里嘶哑地尖叫:“啊——!” 破水面而出的人眼乌贼似乎又圆润了不少,黏腻肥胖的触手上布满倒刺,只要钩进人类嫩生生的皮肉里,不扯下一层血淋淋的皮肉绝不松口。 一阵接一阵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紧随其后是骨头碎裂、吞食血肉的进食声响。 窸窸窣窣,吞咽的动静在被打破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陆枝三人站的远,在情况出现的第一时间就飞速冲到赤裸在水面之上的建筑顶端,吭哧吭哧爬上。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不少,玩家、npc都有。 “啊!你踏马快放开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我求求你了!!” 撑起手臂带着身子攀在顶端,陆枝闻言循着声响俯瞰而去。 双腿在半空摆动扑腾的女人疼得面容扭曲,十根手指攥紧发根。而浓密的长发被面孔阴柔的男人用力扯在手里。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啊!放我、放我下去!求求你了!我错了!祁弄溪,我不该杀了他们!” 说着,女人眼眶中蓄满泪,惹人怜惜的脸蛋流下两行清泪,我见犹怜让在场怜爱弱小的男人们不由蹙眉,开口劝男人: “都这时候了,不要再自相残杀了,有什么仇什么怨等活下去再解决嘛。” “小伙子你是男人心胸宽广些,不要对一弱女子斤斤计较。” “不会是什么偷偷从监狱里逃出来的杀人狂魔吧?你们看他的——!” 没等那人惊讶惊呼,祁弄溪犀利阴狠的眼里闪过浓烈的恨意,在女人与周围人的呼声中利落送来了紧攥的手指。 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女人落水前望向祁弄溪的眼里浸满恨意、懊恼与不甘。 她曾经不该手软的,她就该在小时候就活活淹死祁弄溪! 本以为拉了个替死鬼,却没想到最终死的会是自己。 “杀人了!!他杀人了!” “滚下去!他连女人都杀,到时候不会陷害我们吧?!” “把杀人犯赶下去!!” 没想到祁弄溪说松手就松手,丝毫没有浮动一丝的犹豫与怜惜,冷血与坚硬的心肠看得众人心里一阵发怵。 他们边大声叫嚣边有意识地把沉默不语的祁弄溪围起来。 眼尾瞥向面目可憎的人们,祁弄溪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抹讥笑,嘲弄与讽刺看向他们又仿佛透过他们看向自己。 祁弄溪轻笑一声,果断纵身一跃而下。 他的命,早就被他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任何意外与救赎都救不了他。 闹剧以两朵腾升的血花画上结尾的句号,陆枝面露复杂地敛下眼睑。 站在乌贼宗教建筑顶的圆形巨钟上躲躲藏藏终究治标不治本,人眼乌贼的触手能够支撑它们轻松地爬上爬下。 一点点食物填不饱饿了许久也冻了许久的怪物,它们个个面露凶光,酷似人眼的瞳孔急骤,闪过人性化的戏谑与凶残。 如猫儿戏耍花容失色的老鼠们,人眼乌贼觉得愉悦,它们贪婪地注视着人类被惊恐到惨白的脸色,不紧不慢地看着猎物垂死挣扎。 其中一只乌贼举起肥大的触手,大嘴下发出古怪又诡谲的咕咕声,与先前冰层破裂时响起的咕嘟声有着异曲同工之意。 三三两两组队一起的人眼乌贼从古建筑的四个角行动缓慢地向上爬,边爬嘴里边发出上扬亢奋的咕嘟声。 它们开始捕猎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被一网打尽的概率太大。 npc如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团团绕圈,眼瞅着逼近的人眼乌贼已经举起了触手,当即眼一闭心一横选择跳下。 但恰恰中了人眼乌贼的圈套,在水面上浮动绕圈的人眼乌贼仿佛在进行什么古老又神秘的仪式。 咕嘟的节奏错落有致,触手在水面时而重重拍打时而轻轻扫溅,腾在半空的触手则花样百出地舞动。 直到鼻腔间涌动阵阵恶臭与鱼腥,陆枝依旧从容不迫地站在尖锐的针顶,眯起眼睛盯住乌贼的每一次的触手变化。 先是飞鸟,后是人,没有任何规律与考究性可言。 揣在羽绒服暖和口袋里的手指细细摩挲流光的蝴蝶刀刀身,暗暗计算逃生的路线与可能。 而那些匆忙跳下去的人自然准确扎进血口大张、静静等待美味天降的人眼乌贼口中。 他们连一句痛苦的哀嚎都没吭出就被乌贼腹中腐蚀性超强的胃酸黏液整个消化,骨头渣都不剩。 可笑又可惧的是,人眼乌贼似乎真的没有想要杀死他们的心,逼近不到三米的距离便突然安静下来。 陆枝的心却重重咯噔一下。 第一卷 第68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16 什么能让原本嗜血杀戮的怪物异常安静甚至于过了头? 在场能活到现在的玩家都不是傻子,一瞬间就猜出了更坏的打算——比人眼乌贼更恐怖的东西快要出现了。 瑟瑟发抖的npc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寂静的夜里抽泣与拍打声交织。 天降大雪,冰天雪地里寒风凛冽。 垂在身侧的手指刹那被冻得通红,薄薄的羽绒服不再御寒,蒸腾的热气眨眼被锲而不舍的寒风钻进衣袖赶跑,寒风贪婪地吸食稀薄的热气。 披在脑后的黑发被呼啸的寒风吹得凌乱,张牙舞爪地拍打在脸颊。 陆枝眯起眼睛,眼眶蓄满生理眼泪。 气温再次骤降,没有任何遮挡物作为庇护所,所有人蜷缩在地,嘴里呼出的热气瞬间凝固成冰珠粘挂在嘴角。 陆枝双手作捧状朝手心哈了口气,她鸦青色的浓密长睫被寒风刮得轻颤,黛眉与睫毛上染有白霜,脸蛋、嘴角冻得铁青。 感知与大脑神经被冻僵,反应略微迟缓。肩膀搭上暖和厚重的加绒大衣,慢半拍的陆枝偏过头对上男人的黑眸。 这时候他也不在意旁的,只要他眼中的小新神能够暖和起来。 其他玩家也不在乎npc惊悚的神色,纷纷在空间内翻箱倒柜,能套上的都套上,能塞多少就塞多少,恨不得裹成粽子。 “你们——啊!” npc脸上闪烁惊恐又贪恋的暗光,刚大声大喊地开口就被身后悄然抬头的触手贯穿颅骨。 迸溅老高的红白粘稠液体在半空凝固,咯噔噔地滚落在地。 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心瞬间被无形的杀人大手死死攥紧,粗重的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毛了人眼乌贼进而丢了命。 厉颢雨站在不远处,看到疯狂献殷勤的渊朔不停动作时停下了想要上前的动作。 回想到油条带回的话,他按下不耐烦与烦躁,猛吸了口凉气,试图让嫉妒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 他是个贯会审视夺度的商人,在陆枝身上一次次跌了跟头,面子里子过不去让他有些许难堪。 或许只有她尝到死亡的苦头才会想起他的好…… 跟在厉颢雨身后眼泪汪汪的陆瑶时刻关注着他,循着他的视线同样看到陆枝与她身侧的渊朔。 嫉妒、恼恨以及一丝丝被她刻意摒除的羡慕充斥在胸腔,拳头攥得死死的,可她做不了什么。 要是陆枝死在无限流游戏里,该有多好…… 裹了一层又一层,陆枝冰凉的小手被男人温热的大手抱住。 严丝合缝,大小刚刚好,仿佛他们俩天生如此相配。 将莫名的羞涩尴尬抛掷九霄云外,陆枝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下意识转了转手腕,被男人再次紧紧握住。 他们不可能一晚都绷紧神经,过度紧张只会过度消耗身体机能,boss还没出现自个的补脑不安就把自个吓到精神失常。 光明正大地从空间内掏出各种物资,在npc的垂涎下就着冷风咽下。 有了眼乌贼的威慑加持,渊朔更加肆无忌惮地掏出一系列保暖的帐篷、毛毯等,甚至连枕头套都没落下。 轻手轻脚地迅速搭建好防风帐篷,他催促陆枝和陈婷一起进去。 拉下拉链前,渊朔眼神冰冷阴鸷地扫过或明或暗望向这儿的人。 许是他的眼神与神情太过犀利,与他对视的人纷纷垂下眼睑,暗暗歇了些许窃取的心。 周遭白茫茫一片,海面不知何时又被冰层覆盖,厚厚的积雪盖住冰层的同时也掩盖住曾经辉煌繁华的海上帝国。 在雪地里长时间看着皓白的雪容易患上雪盲症,有点常识的人缩在一起,身上身下分别盖有加绒加厚的防寒大衣,他们紧闭双眼在露天下闭目养神。 有玩家同样收集了防风帐篷,这会儿也舒舒服服地窝进略暖的小窝。 本以为他们会在游戏第十二天,也就是最后一天才能亲眼看到boss,却不曾想半夜就出了事。 距离游戏结束仅剩30个小时,异常安静的人眼乌贼在冰面上胡乱走动。 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很快将浅眠中的玩家惊醒,人眼乌贼圈圈围绕古建筑滑动,一拳拳用力砸向身下的冰面。 冰片飞溅,惊涛骇浪,卷起千堆雪。 “咕嘟!” 又开始了,似乎是人眼乌贼交流的密语。 不少人被一声胜过一声尖锐的叫声惊醒,原地胡乱蹦跶几下试图让冻僵的血液、身体暖起来。 温度早早降下零下三十度,穿着单薄的npc没有任何保暖御寒的装备自然能抗不过肃肃凌冽的寒风。 活活冻死的人已经尸僵,裸露在外的皮肤铺满一层寒霜,仿佛一座座人体冰雕。 海面的冰层再次被砸碎,不过这次,冰冷的海水宛若沸腾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泡。 漆黑的庞大影子在所有人惊骇震惊的目光下破水而出。 “吼!” 长满黑色鳞片的皮泛着冷光,张牙舞爪的变异大王乌贼渐渐拔高,足足有六层楼之高。 庞大的身体罩下阴影,在场的人满脸严峻地注视着大王乌贼尽情舒展触手的身体,手中默默掏出武器和道具。 大战一触即发。 变异大王乌贼竖起人性化的眼睛,其他人眼乌贼在它身下硬生生缩小一圈体型,甩动的触手上不仅长满诡异的倒刺,触手尖尖一条隐身于皮肉的缝隙睁开。 灯笼大的眼睛长在触手尖尖。 “咕嘟!” 一声令下,所有的人眼乌贼叫嚣着冲上前。 血盆大嘴咧开,粘稠腥臭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妈的!老子不信打不死这群龟孙!” “二营长!直接上意大利炮!” 意大利炮...他还真有意大利炮。肩扛铁桶大炮的男人狰狞一笑,兴奋地舔舐唇角,猛地扬起大炮口,对准爬上的乌贼就是一炮。 “轰!” 一炮接一炮,椭圆形弹头擦过乌贼裹满滑溜溜粘液的表皮,总有几炮歪打正着杀死人眼乌贼。 通过细微的观察,有人发现了人眼乌贼的弱点:“先用刀破出伤口,朝它受伤的伤口射击!” 闻言,齐心的玩家们一分为二,少数人选择近战攻击,毕竟脑袋时刻拴在裤腰带上,危险指数急剧拔高。 陆枝手里被强塞一把ak,她来不及说什么只得仔细掩护闪身冲锋的男人。 在血海中如鱼得水,渊朔清逸的手腕一翻,甩得起飞的蝴蝶刀自他手中飞出,另一只手随意划动。 飞旋在人眼乌贼群中的蝴蝶刀旋转几圈后又有意识地绕回,稳稳落在他的手里。 飞溅的血花砸地,以渊朔为中心五米内的人眼乌贼痛苦地捂住肥大的脑袋,触手甩动得啪啪作响。 无数眼瞳笼上厚厚一层的水膜,痛楚得厉害。 借着这个工夫,枪林弹雨穿梭其中,枪枪要了它们的命。 浓烈的危险气息如疽附骨,渊朔眯起锐利的黑眸举起掌心旋转的白刃刚要挥去,就见身后偷袭的人眼乌贼猛然爆开。 恶心黏腻的发黑红血扑面而来,他眨动浓密的长睫,抬手擦去挂在睫毛上欲掉不掉的肉块,无奈又好笑地瞥了眼略显心虚的小女人。 陆枝冲他摇摇手,咧开的笑还未绽放嘴角的笑突然就落了下来:“小心——!” 第一卷 第69章 海上帝国双鱼城17 话音未落,浑身是血的男人动作飞快地斩断冲刺而来的触手,抬手刀剑乱舞。 凌冽的破风声与白刃残影齐齐落下,打得人眼乌贼节节败退,痛苦哀嚎。 见状,陆枝定了定神,再次举起热武器射杀人眼乌贼。 源源不断从海底出现的人眼乌贼砍不尽杀不完,光是车轮战就能将他们活活耗死。 交换站位,陆枝甩甩手腕,流光溢彩的长刀被她紧握手掌。 长刀搅动凌冽的寒风发出阵阵破风声,淅淅沥沥的剑意竟在这会儿被打出,化作箭雨射向人眼乌贼。 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舞动的长刀斩断四面八方涌来的触手。 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陆瑶瞅向战场上不断厮杀的女人,脑海里浮现恶毒的计划。 如果…如果陆枝死了,厉颢雨会不会看她一眼? 围在陆枝身旁献殷勤的渊朔会不会也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陆瑶从来都不比陆枝差! 垂下眼睑,陆瑶忽明忽暗的眸光里闪烁淬满恶毒狠辣。再抬起头却挂上坚毅的神色。 时刻跟随保护她的乔柏眼底划过痴迷,边掩护厉颢雨边柔声询问:“摇摇怎么了?还有一天我们就能出去了,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闻言,陆瑶心里冷笑一声。 她当然不能出事,乔柏死了就死了,她都不能死在游戏里! “我也想帮帮颢雨,可以教我使枪吗?” 知道她心悦之人是他们老大,乔柏咽下不甘的嫉妒和酸意,主动应下。 他自然不能让她自己手持长枪,借助教学的机会贴身触碰就足以让乔柏的脸蛋涨红,纯情的不行。 心底嗤笑,陆瑶却甘愿沉醉被男人团宠捧在手心里的甜蜜。 他的准头一向很好,枪枪毙命。 长枪的后坐力很强,抵在陆瑶肩膀上疼得她不禁咬紧唇瓣,猜想肩膀那处铁定紫青瘀血了。 她纯纯给自己找罪受,又将这笔账记在陆枝头上。 学习射击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自讨苦吃,不过想借东风杀了碍眼的陆枝。 反正自己是新手,枪口瞄不准打偏误伤害死人也正常不过,陆瑶勾起唇角,眼中闪烁亢奋的光。 “小心一点。” 乔柏满心欢喜,激动又紧张,也没察觉手下的枪杆在无形中被女人不着痕迹地偏了轨道。 心里揣着心事的陆瑶胡乱敷衍地点头,主动搭话让他再射几枪。 这次,她一定要陆枝死! 身后背敌的陆枝敏锐地察觉到对自己恶意满满的视线,她杀敌的同时偏头粗粗扫了圈。 混乱厮杀的现场杂乱不堪,根本找不出暗搓搓算计她的人。 这点认知让陆枝心里生出几分阴郁,手下动作越发狠戾,恨不得将人眼乌贼大卸八块。 “砰砰砰!” 最后一发子弹在陆瑶略显错愕与惊讶间飞向背对杀敌的女人。 陆瑶后怕地捂住嘴,眼眶瞬间蓄满泪,哽咽在喉间停放只等血花飞溅的兴奋场面。 可她低估了陆枝的警惕心与身体素质。 在察觉到有人要算计暗算自己时,她便浑身肌肉紧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好准备。 子弹没入空气卷起流动的气流波动,陆枝耳尖微动,闪身躲过的同时目光阴沉地循向冒烟的黝黑枪口。 待瞥见抽泣僵硬的陆瑶时,陆枝阴沉地甩动长刀,阴恻恻地扫了她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环顾一圈。 “我…我不小心……我也不知道……”她情绪有些低沉难受,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让本就喜欢她的乔柏根本不敢说重话。 乔柏知道她是第一次碰枪,后坐力还这么强,出点差错再正常不过:“没事,反正也没人出事,别往心里去。” 换而言之,就算真的失手杀人了,在游戏里也不会有人为死人申冤,死了便死了,她也无需感到负罪自责。 尽管心里如何作想,陆瑶面上仍挂着愧疚的歉意。 乔柏没看清子弹最终飞向谁,又安慰她许久,见陆瑶略略失神只能满眼失落不舍地兀自举起枪管。 变异大王乌贼倒是很有“闲情雅致”,不紧不慢地指挥哗啦啦从海底爬上岸的人眼乌贼。 玩家们苦苦支撑,空掉的弹夹在脚边堆成小山,肩膀手臂阵阵发麻,整个人头痛欲裂。 此时距离游戏还剩最后十二小时不到。 举起酸涩的手臂,陆枝咬紧牙关觉得自己还能再拼拼,死在滚动的片尾曲实在太亏了。 “不行不行!车轮战都能把老子耗死!老子躺平等死了!” 人群中有人摆摆手,丧气的话脱口而出。 逐渐低迷的消极情绪弥漫在负隅顽抗的玩家心头。 多次对战,人眼乌贼竟也研究出几套对抗人类的战略队型,甚至有几次活活要了几十个人类的命。 肚子早早叫嚣空城计,陆枝眼前一阵发黑。冻僵的手指依旧死死扣在剑柄上,她不稳的身形向前一个踉跄,被身侧及时伸出的大手扯住。 一阵令人眼花的天旋地转间,陆枝落进温暖又令人感到安心的怀抱。 被她压在脑后的疲倦卷土重来,来势汹汹打得她措手不及。 幽深的眼底沉浮捉摸不透的情感,蛊人的美眸微弯,渊朔好笑又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有我在。” 白刃乍现,试图偷袭的触手被削下,人眼乌贼的半截脑袋缓缓滑落。 陆枝强撑起负荷的身体,长指紧握男人清逸的腕骨,指尖深深扎进他皮肉里。渊朔却不觉得疼。 是时候结束这场游戏里,他垂眸深深凝视怀中即使累到两眼发黑却依旧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还需战斗的小女人。 厉颢雨看见被男人搂住的陆枝,看清她惨白的笑脸和紧蹙的黛眉,整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刚想破开万难冲向她身前,就见渊朔缓缓抬手。 指尖凝固无形无色的力量,他空间内储存的热武器纷纷祭出。 漫天的黝黑枪管口对准海上霸主——变异的大王乌贼。 “咔!”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掐出脆响,渊朔眯起眼睛。 无尽的子弹、大炮势如破竹地飞向变异的大王乌贼。 感知到危险的大王乌贼仰天嘶吼,召唤小弟抱住自己用肥腻的身体构造出肉体防护盾。 毫无悬念的碾压为游戏画上句号——副本提前结束了。 白光乍现,存活的玩家不约而同地偏头望向身姿挺拔的男人。 病态的脆弱感彻底变了。 这哪里是病美人,分明是扮猪吃老虎、来游戏人间的富贵公子哥! “记得来找我”,恋恋不舍地摩挲女人疲倦的眉眼,渊朔指尖微颤,轻轻俯身凑到她被寒风冻红的耳垂,语气漫不经心又钩着几分眷恋:“我等着你。” 【叮!游戏副本[双鱼城]关闭中!】 【最终存活玩家数量:953】 【叮!本场副本资质正在考核,请玩家陆枝稍等!】 【嘘!美丽的小姐,神秘的客人还在那里等着你——滋——已完成!】 陆枝实在太疲倦了,高度紧绷神经用脑过度让她连睁开眼睛的能力也剥夺了,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似乎忘了某件事。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听到系统第一声的播报后,陆枝任由自己坠落轻柔的黑洞里,浮浮沉沉下翻了身彻底睡了过去。 那厢,迟迟等不到老婆的某男人脸色臭得要命,不情不愿为小新神辩解,末了叹口气。 下个副本玩点不一样的吧。 第一卷 第70章 特殊副本 这一觉陆枝睡了很久,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app里关于上场游戏的结算奖励。 0830她没见到,希望有机会见见。 【玩家陆枝成功在双鱼城存活12天,获得a资质,共获得基础通关奖励:积分*500!】 【检测玩家陆枝积极参加游戏,获得**的赏识,获得积分*10!】 【叮!玩家陆枝获得积分(总)2850!】 【叮!获得双鱼城npc的惊骇与恐惧*1(注:你已经引起了祂的注意,道具已自动收回!)】 没有获得道具,在她意料之中又不免感到微微失意。 轻车熟路地提现挂在后台被高价拍卖出的海螺的六位数虚拟金币,陆枝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回到现实世界,陆枝料到厉颢雨会命人调查她的住所,特地跑去温泉山庄透透心。 温泉山庄建在山上,层层石阶爬上青苔。今天天气极好,温度适宜,掐腰吊带长裙垂至脚踝,外套薄薄的罩衫。 在网上刷视频刷到了这家温泉的测评和介绍,陆枝身心俱疲打算泡泡温泉放松放松神经,舒缓紧绷的身体状态。 石梯两侧每隔几米矗立及腰的灯柱,上山前陆枝就知道会有不少人。 石梯宽度很大,容纳六人并肩而行不是问题。 经过逃生副本,陆枝有计划去训练自己的体能,上午泡完温泉,下午就会去陈婷的散打俱乐部。 陈婷那确实是个不错的训练室,不仅有散打,甚至标枪都有涉及,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 恰恰合了陆枝想要变强的心。 吭哧吭哧爬着山,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个人与她同频共振前进,节奏一前一后。 眼睛顺着小白鞋向上,她微微偏头却对上含笑的美眸,明晃晃的笑意在光下散发光晕。 阳光淋在他五官立体的面孔,高挺的鼻梁骨和微翘的长睫在另半张脸投下阴影,薄唇勾起噙着笑,英姿飒爽。 山不就他,他便就山咯。 看到渊朔与自己并肩同行,陆枝脸上闪过一抹意外神色,倒是好心情地挥挥手打招呼。 男人脸上的笑意加深,路上时不时与她搭话,抛出的话题有趣又不失深意,气氛刚刚好不会冷场。 不觉间,陆枝紊乱的呼吸起伏渐渐平稳富有节奏。 直到站在温泉山庄门槛前,她才发觉一路竟这么闲聊地走了上来,不仅不累反而神清气爽。 跨过高高的门槛,陆枝同渊朔摆摆手,给前台看过预约信息后被引着走向后换衣间。 男女泉裕分开,一左一右。温泉山庄的治安极好,私密性强。 赤裸的肌肤触碰到温热的泉水的瞬间毛孔倏然打开,疯狂汲取水分子。 暴露在热腾腾水雾中的白嫩肩头氤氲粉红,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也被染上红晕,水汪汪的眸子更是铺上雾气。 陆枝不由低声喟叹,舒服的眉眼舒展,含笑的猫瞳弯成月牙,红唇上扬。 泡的时间不长,她打算在温泉山庄尝尝较为有名的日式自助餐。 换上服务员准备的和服,陆枝简单用同色鲨鱼夹夹住半湿的长发,换上木屐一路跟随人流朝前走。 推开门,她几乎一眼就看见门口自动饮料机前站定的男人。 “渊朔,真巧。” 遇都遇见了,陆枝上前几步。 出浴美人图没见到,浴后美人图活灵活现绽放在眼前。 他的肤色本就冷白,被温泉泡过后更莹白透亮。眼尾被热气熏得泛起薄红,水光潋滟的眸子闪烁着光。 湿漉漉的额前碎发淌落一滴水,没进他锁骨胸口下。 陆枝打量欣赏的同时,渊朔也在深深凝视着她,黝黑深邃的眸底沉淀着起起伏伏的幽光。 纤细的脖颈在蓝紫色衣领的映衬下白到发光,鬓角的碎发自然吹落,湿漉漉的发尾打着旋窝在她笔直的锁骨。 喉结上下滚动,渊朔默默移开视线,藏匿在黑发间的耳尖悄然爬上红晕,温度烫得厉害。 既然这么巧遇到了,陆枝沉吟几秒决定与渊朔一起在日式自助转转。 这儿的寿司制作得既精致,花样又五花八门。陆枝端起小盘子,夹起一块鱼子酱寿司送进嘴里。 确实不错。 吃到喜欢的食物,陆枝就像只慵懒的小猫,眯起圆溜溜的黑珍珠眼睛,浑身上下洋溢着愉悦。 唔,又让姐幸福了。 渊朔不喜人类的食物,他不重口腹之欲,这会儿瞧着她吃得如此香,手下动作跟着不停。 结果便是一顿钱花得超值,两人捂住微鼓的肚皮站在半山腰肆意享受微风的吹拂。 梅雨季过后,气温会有大幅度无规律的变化。 从温泉山庄出来天空还湛蓝无际,万里无云。 到了山脚下竟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陆枝没带伞,一路打车过来的。 这会儿站在山脚下搭建的挡风车站,两人相顾无言。 “我开车来了,送你回去吧。” 渊朔颇有心机,他早就通过特殊手段知晓陆枝今日的行程,知道她习惯打车去便特地早起在车库里挑选了辆既低调又不失逼格的豪车。 闻言陆枝为难纠结地蹙了蹙眉,她看向迟迟不接单的滴滴app,又扫了眼一时半会下不停的连绵细雨。 “都已经合作了两场,还不信我?” 那倒也不是,陆枝忙摇头摆手:“那就谢谢啦。” 一路两人时不时搭上几句话,几个路口便到了陈婷的散打俱乐部。 渊朔不放心她,陪她练了一个多星期。 直到一个晌午后。 汽车稳稳驶过绿荫遮蔽的笔直马路,梅雨过后便是夏,炽热的日光在这时间段最为焦灼,日光在茵绿叶间漏下零星的碎影,车窗外粼粼波光的水面和自由的飞叶在视野内疾驰而过。 陆枝的好心情被突兀的电子音打断。 【特殊副本已触发——双生蛊!】 【陆、沈两家百年世交,门当户对自然数次联姻。红鸾星动,沈家大房于长安214年诞下双生子。陆家大、小姐分别嫁入沈家,却不料红花轿出,白棺材进,双生蛊已成定局......】 听到奇怪又诡异的声调抑扬顿挫地诉说着独白,陆枝心头猛生出不安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被应验: 第一卷 第71章 双生蛊1 【欢迎玩家陆枝来到无限流游戏,我们是本场特殊副本资质考核官996、711】 【特殊副本中玩家失去全部记忆彻底成为游戏一员,请注意游戏任务不变!】 【为玩家陆枝匹配队友中——扫描成功!】 看到若隐若现的电子蓝屏上出现身侧渊朔的肖像图与姓名时,陆枝心底重重咯噔一跳。 【请玩家陆枝、渊朔完成逃离双生蛊的结局!】 【注意!游戏中死亡即现实中死亡!】 陆枝来不及说什么,胡乱比划的手腕在昏迷前被男人温热的大手桎梏。 坐在驾驶位的渊朔轻轻安抚她的惴惴不安,在昏迷前将车停在道路旁的停车位上。 至于会不会被交警贴罚单,等游戏结束回来再说。 …… 装横精致的闺房内,稀碎的月光溜进,烛台烧到尽头,幽幽烛火摇曳晕染半掀的床帘,照亮少女紧蹙的黛眉。 要前一阵白雾让她看不清周围三尺开外的一切,陆枝站在原地沉吟几秒,试探性地朝个方向走去。 “叮铃!” 古怪的脆响是有人在摇铃,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终于见到活人,陆枝忙不迭扭头,心底莫名油生的戒备却让她死死定住脚。 身后的白雾渐渐浮现出一支庞大的队伍,为首的男人身披白麻衣,头戴白麻布,一手手肘抱住画卷,一手高举过头顶。 那清脆的铃声就是从他手中的铜铃发出的。 笼罩在瞳膜的大雾似乎消散了大半,陆枝眯起眼睛看清了迎面走来的队伍——送丧。 死气沉沉的人们身穿白麻,麻木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悲痛。 敲敲打打的锣鼓与叫嚣的唢呐在距离她十米的距离时猛然作响。她就像个开关,戳破那层透明的膜,分割的世界重新被编织在一起。 所有人看不见她,直到为首的男人穿过她的身体,陆枝才发觉诡异之处。 不仅他们看不见她,她也看不清所有人的脸。 送丧队伍的脸被裹上黏腻蠕动的黑气,任由陆枝如何凑近也瞧不出个缝隙探进去。 她默默跟在送丧队伍后头,理智告诉自己待在原地或许安全些,可心底隐隐约约冒出的话一直在驱赶她跟随。 几番思量后陆枝决定听从第六感直觉。 前方送丧的队伍猝不及防的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门阔府。 熟悉的门槛与大门,陆枝神色僵硬地扫向门前坐立嘶吼的石狮子,答案呼之欲出。 “这陆小姐真惨,年纪轻轻便去了,真是作孽啊!” “嘘!听说是中了诅咒!” “这可不能乱说!” 跨过高高的门槛,陆枝一早便看到正对大门的灵堂。 无风自动的白绫交错起伏在房梁,吹落在地。四处挂在白灯笼与白绢花,抽泣声细若蚊声,真心为那人伤心的恐怕没几个。 陆枝现在就想知道躺在棺材里的那位陆家小姐到底是谁! 熟悉的布局,穿过人造小桥流水,陆枝脚步急促地大跨向前,不在乎是否有损贵女矜持优雅的形象。 垂在耳畔的鬓丝贴在纤细白嫩的脖颈,垂在脚边的纱裙裙摆铺成花瓣,露出时隐时现的白袜。 灵堂桌上,徐徐燃烧的香柱闪烁火星,断裂的香灰禁不住下压的摇杆,重重砸进缸中。 幽火摇曳的蜡烛照亮棺材一角,陆枝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住棺中女尸。 血色殆尽的小脸铺上白粉,唇线与眼尾被细细描摹,撒上红粉。盘在头顶的长发佩戴精致华丽的金玉首饰。 正是她陆枝! 怎么可能会是她?! 陆枝错愕地后退数步,死死地凝视女尸的脸蛋,如雷贯耳的心跳声划动脆弱的耳膜。 火盆烧了不少纸,围聚在灵堂的吊唁人听到动静纷纷主动错开一条小道。 走上前来的男人依旧让她看不清长相,他身穿麻衣,说了几句话大抵是伤感陆小姐的离世。 可陆枝却能感受到,他不仅不难过反而很是兴奋。 “陆老爷与陆夫人痛楚万分现已卧床榻多日,现由本人代理主持。” 男人大手一挥,客客气气以家事祖训的规矩请离了前来吊唁的人,只留下陆家人。 活了十六年了,陆枝竟不知陆家有什么葬礼方面的家事祖训,一时面露古怪与提防地看着几人动作。 为首的男人接过身旁小厮捧上的木盘,在红绸上端仔细挑选了几息,拿起静静躺在红绸上的尖锐匕首。 呈现三角头的锋利匕首在烛光下泛着人人冷光,令人头皮发麻。 他招招手,率先站到棺材旁。 知道旁人看不到自己,陆枝光明正大地来到他身旁,近距离观察他的动作。 侍从手持瓷白的小碗,碗中装有咕嘟冒泡的黑狗血。 他扬起手,匕首深深扎进女尸的胸腔在里面反复搅动几下。 尽管知道自己没死,陆枝这会儿也不免抬手捂住胸腔,胸腔下隐隐作痛。 锋利的白刃仔细划动,在女尸胸口前掏出大洞,黑血缓慢流动很快便铺满整个棺材底。 男人拔出染血的匕首,随意擦了几下就丢掷一旁。他撩起袖子,大手直接插进血窟窿里搅动一圈后指尖发力。 黑血迸溅,男人清逸的腕骨与大袖衫染上血渍,他却不甚在意。 被紧紧桎梏手掌的心脏近在咫尺,陆枝心跳加快的心脏缓缓平复,拧眉思考为何她会看到这些。 “啪嗒!” 硬生生掏出的心脏被轻手轻脚地放在盛有黑狗血的瓷碗里,男人挥了挥手,命人送下去。他则走到一旁去净手。 干净纯净的冷水稀释掉黑血,男人却在这时似有所觉地撇过头。 尽管没有五官,可陆枝觉得他在看向自己。 “双生双生,全局不过个死罢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皆数碎裂成碎片。 陆枝醒了。 猛地睁开眼睛,细密的冷汗自额角溢出打湿额前的碎发,她坐起身,浑身冷汗涔涔。 剧烈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竟显粗重。陆枝抬手捂在胸口,感受掌下有力的心跳和起伏的胸膛,心有余悸地重重舒口气。 即使醒了,那股被窥视与窒息的难受时刻缠绕在心脏,随着心脏的跳动一吸一嗦。 在床上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睡,索性她便披了件外衫坐在外室的软榻上。 夜间没唤热茶,冰凉的茶水冲在杯中,瓷白的纤细手指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她轻轻抿了口。 凉水下肚,赶跑了萦绕在心头的恐惧,陆枝眯起眼睛望向月光莹莹,半晌叹口气。 第一卷 第72章 双生蛊2 “小姐,该洗漱了。” 不觉间侧卧软榻迷迷糊糊睡着的陆枝被鱼贯而入的丫鬟叫醒。 窗户开了一夜,昨儿个大雪刚过,这年的初雪刚下不久。 冷风肃肃朝她脑袋也吹了一宿,被丫鬟半推半扯地架到梳妆台前,陆枝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头痛欲裂得厉害。 铜镜中的女郎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迷离的眼睛定定注视铜镜,须臾如魂魄归位般眨眨眼。 直到齐腰的浓密秀发被手巧的丫鬟翻着花盘在头顶,笨重华丽的金钗金冠固定在乌发间,陆枝单手撑着酸疼的脖颈突然想起今儿是她大婚。 陆府与沈府百年世交,据说祖辈曾一起上过战场共同取下敌军首级,就此结下交情。门当户对,簪缨门第,两世家数次联姻,不过事故频发,人丁依旧稀少。 红鸾星动,沈家大房于长安214年诞下双生子,陆枝的嫡亲大姐数月前嫁入沈家大房的大儿子沈渊鸷。 而陆枝自己,而被许配给了小儿子沈渊朔。 对于自己这个未婚夫,她也只在婚前见过一面。 沈家来下聘礼,沈渊朔跟在沈夫人身后,陆枝坐在隔着薄纱帷幔的长凳上,透过薄纱隐隐约约描摹男子硬朗的脸型和他的气宇轩昂。 开脸的时候,陆枝微不可察地蹙眉。 密密麻麻如蚂蚁啃咬一样的痛意过后,呛人的白粉糊了满脸。 镜中原本水灵端庄的女郎经过描眉、勾唇、添彩后逐渐成熟,如瓜熟蒂落,浑身上下透露着青涩迷人的香气。 双臂大张,她乖乖地顶着笨重的头冠静静等待侍女的更衣。 今天不知发生了什么,整个陆府死气沉沉的,就连平日微笑嬉笑的丫鬟也变了。个个板着脸,无神的黑眸时刻没有聚焦,似无魂的木偶。 被自己脑海里胡思乱想的比喻骇到,陆枝微微摇头。头顶金钗流苏互相打在一起,清脆的哒哒声让她回神。 一层层衣襟交叠,陆枝身子纤细,这会儿也不显臃肿。 金线勾勒出并蒂莲的花形,宽大的衣袖镶有精致华丽的复杂花纹。大红的绣花鞋面同样绣有小巧可爱的并蒂莲,鞋尖顶有圆润的东海珍珠。 高高的衣领盖住女郎纤细白嫩的后脖颈,与皮肤上红色的梅枝胎记。 陆夫人与陆老爷板着老脸,目光机械地上前,嘴里说着话。不过陆枝并没听清便是。 红盖头披在头顶,眼前的视野被遮挡,一片猩红。 陆枝垂下眼睑,紧紧盯住自己的鞋尖。 本该闹哄哄的送亲并没有发生,陆府人丁稀少,到陆老爷这只有一妻一妾。 陆夫人生了两个女儿,名陆月与陆枝,取自“梢如鹿角月如眉,月到梢头分外宣”。姨娘生了一男一女。 眼前冰冷的地板倏然出现一堆鞋尖,她从未在大哥身上看他穿过的新鞋。 陆枝也没多想,男人魁梧有力的肩膀却给不了她任何安全感。 胸腔鼓动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陆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今天竟如此反常——对自家大哥生出几分不该有的提防戒备。 可潜意识里的反应做不了假。 一路上寂静得厉害,直到慌乱下马的小厮慌里慌张地大喊:“报!沈小姑爷有事抽不开身,还请准夫人独自上轿!” 闻言,陆枝心里咯噔一声。 今天怕不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陆家对此并没有很在意,站在门口相互依偎的陆氏夫妇瞪大双眼,黝黑的瞳孔猛然皱缩,瞳仁深处擦过一抹猩红的亢奋。 说了几句体面话,陆枝被大哥亲自背着上了花轿。 空间逼仄的花轿内还算暖和,怕她冷,临走前她身旁的一等侍女匆忙给她塞了个暖炉。 冰凉的小手贴上热乎乎的暖炉,陆枝重重舒口气。 花轿内只有她自己一人,这会儿也不再顾及贵女端庄优雅的形象,挺直的腰杆微微放松。 从寅时饥肠辘辘到辰时,天边在红花轿摇摇晃晃前进中泛起鱼肚白,冬日柔和微冷的晨光透过摇摆不定的帷幔射进轿内。 抬手捂住呼呼作响的小腹,陆枝沉沉舒口气,眉眼间笼罩的阴郁烦闷悉数退潮。 不知是嫁人了还是怎么的,今天的陆府格外让她不舒服,心口闷闷的,好似压了千斤重的大石头。 花轿队伍摇摇晃晃上前,辰时街道上早工的人不少,前来凑热闹的却不多。 笑话,看到繁复花轿上独属陆家的标志谁敢上前,怕不是不要命了。 传闻,陆家与沈家得罪了某位深山厉鬼,他们偷喝厉鬼酿造的双子泉水,诞下双生子却被厉鬼抓个正着,恼怒的厉鬼便将两家诅咒了。 凡是嫁给双生子或娶了双生子的兄弟姐妹绝对活不过三个月。 “沈家大夫人嫁入沈家快满三个月了,难不成……”坐在包酒铺子前简陋的木桌前的男人意有所指地用筷子点点木桌,扫了眼对面好友。 好友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怕不是快咯!” 果不其然,一声凄厉的哭嚎声响彻初初闹腾的早市:“大少爷毙了!!” 不过半个时辰,所有人都知刚娶美娇娘不过三月尔尔的沈渊鸷死了,且从小道消息听来死状凄惨。 “咚!咚!咚!” 摇摇摆摆的花轿成了天然的摇篮床,陆枝昨夜没睡安稳,从寅时脚不沾地到现在,困得美眸半翕睁也睁不开。 猛然听到锣鼓喧天的咚咚声,脑中的瞌睡虫被赶跑,迷糊成一团浆糊的脑袋一片清明。 她试探性地抬起手,葱白的手指勾起红盖头的一角,提溜着水光潋滟的猫瞳朝外头细细聆听。 白棺材出,红花轿进。 红事遇到白事,理应相让。 晃晃悠悠的花轿停在一旁,静静等待白丧事先行。 花轿上垂落的绸缎帷幔随风摇曳泛起涟漪,冷风从窗口溜进扑在陆枝脸上,她有些意外地看向被吹起的一角。 倏然,眼前一黑。 突兀的一张红脸贴着窗口探进轿中,画有钟馗脸谱的脸蛋猝不及防地凑近,陆枝被吓得心脏重重一跳,有种果然如此的情绪油然而生。 古怪莫名的情绪让她一时敛眉。 钟馗脸细细凝视她半晌,而陆枝已经听到了噼里啪啦作响的锣鼓唢呐声。 今天怕真不是个黄道吉日,先是新郎接不了亲,再是遇到送丧的队伍。 请钟馗驱鬼,怕不是棺中人死的另有隐情。 白丧事很快离开,被抱在侍从怀中的小纸人忽然眨眨眼睛,提溜着墨描的眼睛望向红色的花轿,嘴角扬起的弧度加深。 白纸币与红纸钱被洋洋洒洒抛在空中,冷风拂过,左右摇摆地落地。白压红,红压白,诡异中织缠几分阴冷垂涎。 第一卷 第73章 双生蛊3 飘起的帷幔落下了,陆枝却觉得轿中的暖气被吹跑,一时周围的温度更冷了。 掌中捧起的暖炉早就冷了,她将手炉放置一旁,冻红的纤细手指捂在唇前,朱唇轻启小口小口地哈气。 花轿再次被抬起,不紧不慢地继续朝前走去。 陆枝理了理凌乱的红盖头,安静地挺直腰杆,双手置于腹前膝盖上乖巧地坐着。 在她身后,轿面渐渐浮现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猩红的瞳仁睁了又闭,眼中卷带笑意连连。 擦肩而过的送丧队伍里有人低叹,惋惜沈家大公子:“可怜走得早……身子骨越发不好了……家怕不是逃不过……” 逃不过什么? 再往后陆枝便听不清了,也没听到到底何家死了人。 沈府与陆府的距离不近,一路上花轿摇摆不定,灯穗与四角勾挂的红绣球起伏颠簸,这会儿倒稳稳地停下。 一只手撩开红花轿的幕帘,气喘吁吁的男子站在轿旁,语气低沉沙哑勾着几分眷恋:“夫人。” 红盖头下出现一双黑靴,视线朝上滑动便是他的大手。骨节分明的大手手背青筋脉络清晰可见,骨背支起,更显清逸。 陆枝愣了会儿才恍惚地抬起手。 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男人温热的掌心,下一秒被他紧紧握在手掌。 新娘跨火盆,在众目睽睽下被沈渊朔轻松横抱起跨过高高的门槛。 沈府比陆府更冷清死寂,顾不得害羞的陆枝甚至听到了几声若有似无的抽泣声。 才短短几步,她清晰地捕捉到新婚夫君越想压抑却越沉闷粗重的喘气声。 想起沈渊朔的身子骨并不好,陆枝迟疑地拍起手,动作轻柔地拍了拍男人宽大厚实的臂膀。 满心复杂的沈渊朔疑惑地轻嗯,喉间瘙痒难耐,有双骷髅手指爬上咽喉反复抓挠,难受又不得不为了面子憋住,他脸色憋得通红。 “我自己能走。” 怀中小新娘身子纤细娇软,说话也温吞吞的,沈渊朔只觉得喉间越来越痒,再也抑制不住咳了几声。 这下陆枝说什么也不肯他再抱,薄脸皮的她也禁不住如此亲近的距离,即使不久后他们会同床共枕。 拜堂环节有意精简,陆枝隐隐约约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气息,不吵不闹跟在侍女身后进洞房。 沈渊朔不能待太久,拿出早就备好的糕点和热茶让她先垫垫肚子等他回来。 沈二公子身体不好,况且大公子的尸体还摆在沈家灵堂,没人敢闹洞房,脸上都不敢挂着笑。 陆枝坐在铺满红枣桂圆的床褥,屁股被搁得疼。她扭了扭酸疼的腰肢和脖颈,听到肚里在唱空城计,耳尖红了大片。 想起沈渊朔走前的叮嘱,陆枝犹豫几下抬手掀起挡在眼前的红盖头,抬眼未料灯火通明的婚房变了样。 守在门前的侍女丫鬟成了微笑纸人,大红的脸蛋配上惨白的脸蛋,点睛的眼睛直勾勾注视床上脸色忽变的新娘。 温馨喜庆的红喜烛燃烧幽绿的火焰,阴森森的婚房光线昏暗,陆枝身体僵硬一瞬又缓缓软下。 头皮发麻的她不敢动弹半分,额角冷汗涔涔,疯狂啃咬下唇瓣,藏在她衣袖下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掐扭自己的皮肉。 钻心的疼却足以让她眼尾薄红,不是梦! 身后床褥下沉,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 可她身后分明是面墙,墙上贴有大大的剪纸囍字,如何能凭空变出个大活人?! “呼。” 鬓角翘起的俏皮被阴气吹起,刺骨的阴冷蜿蜒到脖颈,身后的东西压下她高高的衣领,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梅枝胎记。 阴冷的阴气扑在脖颈,陆枝不自觉起了身鸡皮疙瘩,汗毛耸立抖了抖身子。 她的反应明显取悦到背后的鬼,在陆枝看来可不就是鬼,它轻轻哼笑,声音低沉沙哑,十分愉悦。 一抬眼,守在门前的纸人不知何时来到眼前,陆枝眼皮子狂跳,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嘻嘻”,纸人不仅会动还会发出声,木棍小手拍动,啪啪作响,“鬼新娘!鬼新娘!!双生蛊!双生蛊!!” 什么鬼新娘?什么双生蛊? 陆枝被惊悚的一幕吓得心脏突突直跳,眼睁睁注视面前两个纸人越走越近,脚下的地板沁出血水,浸湿鞋底。 “呼!” 一左一右的纸人咯咯直笑,咧开的红嘴不停反复念叨那几个词,陆枝紧闭双眼,再一睁眼竟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胸膛剧烈地起伏,头顶头冠金钗被摇动,哗啦作响,她猛地大口呼吸,抬手一把掀下红盖头。 沈渊朔走前交代过了,见新二夫人掀了盖头,守在门前的侍女目不斜视地板着脸看向别处。 “呜呜呜!我的儿啊!我的儿!” 前厅喜宴似乎出了点事,沈渊朔比她预料中来得更早。 房门被打开时,陆枝正小口秀气地咽下软糯的桂花糍耙。清楚地听到沈夫人抽泣呜咽的动静,她有些担忧又疑惑地望向门口。 贴有囍的木门开了又闭,守在房间内的侍女听到沈夫人痛楚的哭腔也难掩伤心,抬手掩住失态与眼角的泪珠。 沈渊朔浑身酒气很淡,他眼眶薄红,似乎大哭一场。被泪水冲刷的黑眸在烛光下涟漪着水波,定定望向他的新娘。 “阿枝”,他的嗓音沙哑,仿佛被铺在磨砂纸上滚动打磨,听得陆枝心里略微心疼,“大哥死了。” 一声惊雷劈的陆枝外焦里嫩。 今天真不是个黄道吉日。 沈家大哥死了,那她大姐呢? “那我阿姐呢?!” 顾不上吃,陆枝拍拍手匆忙咽下口中的糍耙,着急忙慌地冲到沈渊朔跟前,语气焦急。 许是同病相怜,他们有着一样的痛苦,沈渊朔垂下眼睑,俊美清逸的面孔在摇曳烛光映照下,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 屈起长指,他轻轻蹭了蹭陆枝的眼尾,抿直的唇角在陆枝匪夷所思的惊骇目光下飞速闪过一抹痴恋的笑。 陆枝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怀疑自己绝对看错了。沈渊朔死了大哥,又如何能笑出来? 全全认为他在苦笑的陆枝一把拂去他的手指,再次问了遍。 “嫂子?”沈渊朔歪歪头,耷拉下来的眼尾透露几分可怜,“被娘禁足了,在枝月阁。娘怕她想不开,派人看着她了。” 大姐何时如此痴情沈家大哥了? 陆枝第一时间在脑海中冒出这个疑问。 对于自己的亲姐,陆枝还算清楚她。 陆月喜欢文人风骨,喜欢能与她一同花前月下、对诗作画的温润公子哥。 在她印象中,沈家大公子沈渊鸷并不是这一类型,更偏向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阴沉的目光看得人极为不适。 “怎么会……” 第一卷 第74章 双生蛊4 她喃喃出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黑影微不可察地扭动一瞬,鞋面下最后的血渍尾巴被吸干。 “阿枝…刚刚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俯身在她脖颈旁轻嗅,背对她的男人眯起眼睛,阴郁炽热的目光与沈渊鸷一般无二。 他语气温柔眷恋,表情却阴郁。 扑在脖颈的温热气息令陆枝不自在地偏过头,刚想退后几步,腰就被沈渊朔有力的手臂桎梏,不容她后退半分。 “告诉夫君,今天阿枝有遇到吗?”见她不吭声,沈渊朔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黑眸中凝聚摧毁千军的狠戾。 诡异的是陆枝并不害怕,她轻轻一笑:“撞鬼了算吗?” 她本想用一句半真半假的话缓和气氛,没想到沈渊朔忽然用力抱住她,紧紧双臂不容她逃离。 他凑到她圆润白皙的耳朵旁,启唇含住她的耳垂,锐利的虎牙稍稍使力咬住耳垂磨了磨。 似乎在置气,沈渊朔听到怀中女郎微微的抽气声终于勾唇,放过被啃咬得通红滴血的耳垂,心情愉悦地半翕美眸。 “下次再撞见,夫君教你怎么杀鬼好不好?嗯?阿枝……” 陆枝掩下眼底的复杂,她总觉得沈渊朔不是在说笑,他是真希望自己能亲手把鬼杀了。 她……她不仅不怕,反而还隐隐约约感觉久违的兴奋。 红盖头没亲手挑下来,沈渊朔颇为遗憾,可劲撒娇让陆枝再戴上,美名其曰说什么要有圆满的感觉。 认命地戴上红盖头,沈渊朔徐徐挑起红盖头,露出她惊为天人的美容。 而陆枝的视线有短暂的凝滞。 她眼角僵硬地瞥向沈渊朔身后游动的黑影,刚想出声提醒沈渊朔,就见黑影冲她摆摆手,同样做出挑盖头的动作。 强说是沈渊朔影子,可陆枝能感知到,是那纠缠她的色鬼在刻意模仿沈渊朔的动作。 垂眸盯住游神天外的陆枝,沈渊朔没好气地冷哼,抬手轻轻捧住她的脸蛋,在她瞳孔地震下俯身含住她的朱唇。 男子温热的鼻息洒在脸上,陆枝迷迷糊糊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身上冷冽的气息一改温润无害,凶狠地扑向她,死死纠缠不眠不休。 两唇相贴,从小被养在闺阁不懂情事的女郎瞬间爆红脸颊。 半翕的猫瞳淋上满满的水光,水光潋滟,一抹嫣红爬上眼尾,无端生出几分蛊人的媚意。 重重捻了捻她红肿的朱唇,沈渊朔诱哄着凑过去在她滚烫的耳垂旁厮磨。 可惜,他期待万分的洞房花烛夜终究泡汤。 灵堂内,沈夫人哭成泪人,当场昏死过去,吓坏一旁候着的侍女丫鬟。 沈渊朔眼中闪烁戾气,把脑袋晕乎乎的小新娘一把塞进大喜褥下,脑袋埋进她颈窝轻蹭,絮乱的呼吸节奏逐渐平稳他才抬起头。 匆匆交代几句,他便披上狐毛斗篷出了门。 整个沈府乱成一锅粥。 婚房内煤炭烧得旺,陆枝也不觉得冷。 她静静躺在暖和的被褥里,疲累一天的身体开始翻腾困倦。眼皮不自觉耷拉下来,她俏生生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合上眼。 倏然,一股阴冷爬上她的脚踝。 被褥下,冰冷刺骨的大手紧紧握住她的脚踝,顺着小腿肚向上爬。 陆枝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掀开被子扬腿踢过去,动作果断之快令她自己都有些错愕。 来不及容她细想其中的违和,那东西还是不肯放过她再次纠缠上来。 在她身侧贴有囍字的墙上隐隐浮现一双猩红的眼睛。幽深的眼底沉淀浑浊的情感,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娇俏的女郎。 阿枝......枝枝......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陆枝沉下心冷静质问,心里已经开始思索要不要出门去趟高寺,频频撞见色鬼也是诡谲,她也没招惹什么脏东西。 耳边响起若有似无的轻笑,随后便是密密麻麻阴冷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 看不见也摸不着,陆枝恨恨咬牙,后槽牙被她咬得作响。 真恶心。 煎熬的时段很短暂又很漫长,陆枝恍惚间听到房间门被自外朝内打开,脸颊被人捧起,一张被黑雾迷蒙的人脸出现在眼前。 “谁......” 陆枝觉得自己又在做梦。 他身穿皎色衣裳,肩披大红狐毛斗篷,宽阔的肩膀衬得他气宇轩昂。 有一瞬间,陆枝甚至觉得他是沈渊朔。 “枝枝”,他寒气四溢的大手不容置喙地插入指缝间,与她十指相扣,“快逃,逃远点......” 男人的身影逐渐拉长飘远,他疯狂朝陆枝所在的方向跑动,嘴中不断大喊:“枝枝!一定要逃!逃到没人的地方去!不要去见你阿姐!!” 是谁? 陆枝眼前一花,头晕目眩间身体不断下坠。 身下的床褥凭空出现黝黑的大洞,她猛地睁开快有千斤重的眼皮,却发现自己出现在棺材里。 “叮铃!” 铃铛的脆响传进厚重的棺椁内变得沉闷,空间逼仄的棺材内空气逐渐稀薄,陆枝捂住口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扭动脑袋才注意到自己凤冠霞帔,动作间流苏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脆响。 屈起手指重重敲在头顶的棺材盖上,陆枝不确定抬棺之人能否听清,每次敲击后的下次力度再次加重。 终于,外头抬棺人发现了她作弄的动静。 厚重的棺材盖被用力推开,刺眼的光倾泻而下,陆枝抬手遮在眼前,敏锐地发觉四周除了自己并没有任何呼吸声。 四周寂静的可怕。 她缓缓放下遮在脸跟前的红色广袖,直直对上熟悉的眼睛和面孔——她阿姐,陆月。 陆月与陆枝长相貌合神离,陆月喜动,外热心冷,她眼角有枚淡红色月牙形的胎记。 “阿姐。” 见到阿姐,她本应是开心的。可现在陆枝脑海里一直浮现不久前黑脸男的话。 [枝枝!一定要逃!逃到没人的地方去!不要去见你阿姐!!] 陆月稍稍偏头,脖子处发出一声头皮发麻的脆响,像是她的骨头断裂扭动。 她整个人半截身子探进棺材内,与陆枝鼻尖对着鼻尖,瞪大的眼睛直勾勾注视她的眼眸,红唇徐徐勾起。 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末了竟咧到耳后根。 汩汩散发恶臭的黑血自她嘴角淌落。 陆枝微不可察地蹙眉,她一点不心疼甚至觉得恶心。 面前的人,真的会是她的阿姐? 若是从小一同长大的阿姐,她为何不觉心痛害怕? “枝枝”,陆月说话了,目眦欲裂的阴恻恻舔舐锋利的牙齿,“阿姐好痛,你杀了阿姐好不好?” “不然,枝枝替阿姐去死好不好?阿姐最疼枝枝了,枝枝也会听阿姐的话是不是?” 看她一言不发,陆月披在脑后的长发无风自动,张牙舞爪地飘在空中,一声声质问如泣如诉,字字见血: “是不是?!” “替我死去!替我去死!!” “陆枝!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第一卷 第75章 双生蛊5 沈渊朔忙到寅时才有喘气的功夫,沈夫人已经醒了,她目光呆滞地定定望向圆桌上摆放整齐的蜡烛。 听到动静,她愣怔偏头。看到沈渊朔那刻,她惨白疲倦的脸上闪烁狰狞的恨意与疼惜。 沈夫人哭哑了嗓子,说起话来如风中残喘的破风箱,呕哑嘲哳:“阿朔,让娘自己待会儿。” 男人冷脸瞥向她,须臾勾起唇角,淡淡嗤笑:“娘,大哥再敢打阿枝的主意,我一定会在他头七那天亲手杀了他,魂飞魄散。” 浅色的唇吐出狠戾的话,坐在床上满脸虚弱的沈夫人再也忍不住,抬手抓起床旁小桌上的烛台,失力般扬手砸向沈渊朔。 她仿佛被抽干所有的力气,匍匐在床榻边剧烈地喘着粗气:“孽子!我当初就该在襁褓中掐死你个煞星!” “是你害了渊鸷,是你害了我的阿鸷!我的儿!!” 说着,她捂住嘴,撕心裂肺地猛咳数下,掌心满手的粘腻腥甜。 从始至终,沈渊朔就像个旁观的路人,漠然注视着她。 “要怪,就怪他不该在已成婚后还敢惦记我的妻子”,他掷地有声,“况且...爹每日每夜在我与大哥的茶水中下毒,这点娘你敢说你不知道?!” 沈夫人与沈老爷感情甚好,沈家子嗣单薄,大房出了沈渊鸷和沈渊朔兄弟俩,二房毫无所出。 大房二房的老爷皆有妾室,可偏偏如何吃药求佛就是苦苦求不得子。 下毒,是沈渊朔一次无意间撞见的。 自那之后,他便每每提防,不敢轻易接下入口的吃食,他与阿枝的入口茶水都是亲自动手煮过后,用银针试过毒才敢食用的。 与沈老爷同床共枕的沈夫人会不知道她的枕边人、心上人给她最爱的两个儿子下毒? 沈渊朔死死盯住沈夫人。 她颤抖双唇,瞪大的双眼中铺满不可置信与错愕。挺直的腰杆彻底弯了下来,鬓角不知何时染上白霜,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 沈夫人真不知道自己爱了半辈子的夫君会给她两个儿子下毒。 她猛地摇头,嘴角未擦拭干净的血珠随之滴落:“不可能...不可能!” “望之怎会给你兄弟俩下毒!难不成你就因为这无稽之谈的猜测去陷害你大哥?!” 望之,沈老爷的字。 沈渊朔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没等他出声反驳,耳尖敏锐地捕捉到沉闷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 他看向陷入自我怀疑中的老妇人:“既然不信,何不若亲口问?” 沈渊朔咽下不耐,转身开门前微微偏头:“我从未想过陷害大哥,即便他窥视我的妻子。那碗药羹也不是我命人去做的,至于娘信与不信,与我无关。” 他的话酷似一把刀,狠狠割在沈夫人的心头,疼得气得她指尖颤抖。 沈渊朔抬手拉开门,抬眼望过去。 布局精致,风水极好的沈府内,红白灯笼交错竟无一人发觉诡谲。 幽暗的光晕下,浑身卷着寒气的沈老爷脚步一顿,由慢变快地匆匆上前来到门前。 “你娘如何了?” 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并没有特别好,沈渊朔眯起精明的眸子,不动声色将他嘴角的僵硬和眼中薄薄一层,一触即破的关切尽收眼底。 回答得有板有眼,沈老爷听罢应声,忙招呼他快回去后推门而入。 沈渊朔并没有走远,他的脚步轻盈,落地无声。 房间内似乎传出争吵,随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出了前院,沈渊朔走在前,接过小厮手中的灯笼脚步匆匆。 黝黑的夜里开始飘起小雪,他们成亲那天是今年的第二场雪。 漫天零碎的雪花如同毛绒球,顽皮地落在男人冰冷的眉眼间。半竖起的墨发粘上不少,消融在狐毛与黑发里。 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房间内静悄悄的。 沈渊朔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墙角的炭火烧得正旺,他退下门口打算跟进来服侍的小厮和侍女,兀自褪下毛绒斗篷。 搭在长睫尖尖欲掉不掉的雪花瞬间消融,黑睫被打湿成簇。 他踏进内室才注意到床上呼吸急促的女郎。 “阿枝?!” 沈渊朔慌忙上前,刚把人抱在怀里,陆枝就醒了。 看清是沈渊朔,她提着心奇怪地稳稳落地:“我梦到我阿姐了。” 她嗓音沙哑,衣领交错间脖子上乌青的掐痕暴露在男人眼中。 沈渊朔的眼神瞬间淬满寒意,动作轻柔地蹭了蹭她的脖子,听到她微弱的抽气,嘴角竟扬起诡谲的弧度。 他在陆枝吃痛抬眸前抿直唇角:“阿枝,明日与我一同去大音寺。” 心知自己被脏东西缠上的陆枝自然连忙颔首。 最好能一举灭了那轻浮的色鬼,把她恶心呕得不轻。 叫水洗浴耗了不少时间。 两人被折腾到三更半夜,这会儿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一开始陆枝还有些害羞,手足无措只得僵硬地仰面而躺。身侧男人平稳轻弱的呼吸声富有魔力,渐渐地,她眼皮沉重,几个呼吸间彻底睡了过去。 在陆家辗转反侧,常常失眠的陆枝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在她睡着后,原本闭眼假寐的男人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困意。 灼热的目光细细描摹身侧女郎娇俏的五官。从她黛眉一路蜿蜒,划过小巧的鼻头定在红唇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男人撩起盖在身上的厚被,大手向前一捞把女人捞进自己怀里。 床榻很宽很大,四个人躺在上面也绰绰有余。 陆枝与沈渊朔中间能填下两个人。 “还是这样暖和些……不会受寒。”疯狂给自己补理由的沈渊朔喃喃出声,全然忘了燃烧的火炭,以及发热滚烫的身体。 半梦半醒间,陆枝总觉得有一条喷火的大龙死死缠绕她,将她缠得严严实实,热得她不停扑腾。 一睁眼,天光大亮。 正对眼前滚动的喉结,陆枝有些懵逼地眨眨眼,视线缓缓下移。 触碰到指尖相抵的胸膛时,她仿佛被火辣辣的一幕烫到,忙不迭收回手,如鹌鹑缩着脑袋,低声吸气地埋进被褥下。 头顶飘出一声短促戏谑的轻笑,听得陆枝耳朵尖尖更红了。 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分明睡姿很淑女端正的她怎会死皮赖脸地滚进沈渊朔怀里。 听到动静的侍女端着水鱼贯而入,伺候陆枝。沈渊朔自己动手。 换上素雅的淡绿色长裙,陆枝坐在梳妆镜前静静看着侍女手下翻花,挽出端庄大气的发髻。 挑选好配套的首饰,简单梳妆打扮抹上口脂,镜中俏生生的女郎莞尔一笑,晃了某男的眼。 “走吧,莫要让父亲母亲等急了。” 出门前,沈渊朔从侍女手中拿过兔绒斗篷披在陆枝身上,修长的手指绕着系声转动,系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他笑着开口,伸出手。 陆枝抬起手,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十指相扣的两只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下,雪还在下。 第一卷 第76章 双生蛊6 前院沈夫人身体抱恙,沈老爷关心照顾爱妻没能腾出功夫,索性免了早茶。 两人按理说要去守灵堂,陆枝是新妇,沈夫人却命令制止她靠近灵堂。 至于沈渊朔,他去与不去,府中人并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回去的路上,陆枝时不时瞥向并肩而行的男人,眼尾蓄着欲言又止。 沈渊朔下垂的眼尾上钩,自眼尾流泻明晃晃的笑意:“阿枝可要同我说些什么?” 既然他开口问了,陆枝硬着头皮组织好语言说了:“我想去看看我阿姐。” 梦中黑脸男同她说的,陆枝记得一清二楚,但冥冥之中她有种预感,陆月快要死了。 她要快些见到阿姐,或许见到阿姐后梦中发生的事就有了解释。 沈渊朔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 陆月被软禁在枝月阁,表面是沈夫人下的令,实则真正的幕后号令者是沈府主人沈老爷。 二房生不出孩子,沈祖父去世前便将家主一位传给了沈老爷,不希望看到沈家香火在他手中断了。 沈渊朔不敢肯定沈老爷会同意,他不忍心看喜欢了十几年的妻子失落,沉吟几秒含糊地开口:“我帮你问问,至于能不能我现在也没个准话。” 知道他要听爹和娘的话,陆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着颔首。 能见到陆月最好,实在见不到陆枝也不甚在意。 说来也奇怪,自从成亲前夜失眠后,她对陆府的归属感越来越淡,甚至打心底开始排斥陆府,即使排斥感不强。 陆枝偏头扫了眼走在身侧的沈渊朔,心里感慨,要不是沈府有沈渊朔的存在,她恐怕压不住油然而生的不安。 沈渊朔撑着伞,眼神喝退上前的侍女小厮。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紧伞棍,油纸伞伞面铺满薄薄一层的雪。冷风徐来,他微不可察地倾斜打伞,脚下超前快步走了几步,挡住冷风的同时不让她毛绒绒的斗篷沾染半分风雪。 去大音寺这事,两人都没忘。 既然早茶不用敬,两人回到院落内坐了会儿,用完早膳后就商量行程。 大音寺需要出城,一来一往也不需要太长时间,一天即可。 陆枝坐在床上不自觉凑近沈渊朔,屋内火炭烧得足,暖洋洋热乎乎的。 他倒是极享受陆枝的亲近,毫不客气地大手一揽将人一把搂在怀中。 “已经命人下去备马车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边说大手边把玩陆枝纤细的手指,“唔,爹和娘那里我也命人去了,阿枝路上会不会饿——” 瞧他絮絮叨叨怕是没完没了了,陆枝忙拂开他不断摩挲指腹的手指,抬手捂住他的嘴。 被猝不及防地打断,沈渊朔眉眼携着宠溺的无奈,泄愤似地张嘴含住她的指尖在贝齿间轻轻啃咬,嘴中含糊其辞地抱怨:“你还嫌弃上我了,我这都是为了谁?” 没在暖和舒适的房中多待,重新披上厚厚的斗篷,陆枝一手捧着手炉,一手被他紧紧握住地朝沈府大门走去。 路上,陆枝在路过一处略显荒废的院落时,猛然听到悉悉簌簌的呜咽声。 “是自博叔。” 沈自博,沈家二房。 陆枝淡淡应声,没往心里去,全然认为他在伤感子嗣一无所出。 踩着凳子上了马车,车内配备有软凳和小桌。桌上小小的暖炉烧得旺,车内倒是比外头热上许多,陆枝刚坐下没多久鼻尖就沁出薄薄的细密汗珠。 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街道的热闹熙攘渐渐远处,肃肃的冷风吹起帷幔一角,陆枝微微偏头恰好能看到飞速倒退的高树。 他们走的官道,也遇到不少同方向而行的马车。 大音寺来往上香的人络绎不绝。 陆枝起得早,官道虽颠簸但舒适的座椅不会带来半点不适。 余光时刻扫向她的沈渊朔见状,轻手轻脚放下暗格,小巧的马车内软软的座椅变成简便的软榻,陆枝微微蜷缩腿整个人便能躺在上面。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也不跟他客气,眼泪汪汪地着衣而躺。 许是沈渊朔在身边,又或者他身上冷冽的香味堪比安眠香,陆枝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直到被人横抱在怀中,她才颤抖着长睫睁开惺忪的睡眼。 脸颊被轻轻捏住拉扯,沈渊朔双眼含笑地柔声唤她:“阿枝,我们到了。” 简单整了整略显凌乱的发髻,陆枝刚起身手腕就被握住,她不明所以地回头。 沈渊朔扯了扯她,柔声让她稍稍低头。 偏斜的金钗被他重新扶正,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陆枝暗骂自己心脏不争气,偏生这时候跳得这么大声。 “好了。” 见她神色愣怔地神游天际,沈渊朔无奈摇头,揽着她下了马车。 大音寺内人山人海,也不知道有何方大师暂留。 这点疑问,陆枝两人在路上从旁人口中了解七七八八。 话说那麋鹿神医与海阔大师一同来到了大音寺,暂留几日后便会离去。不少人身带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就为求麋鹿神医一药。 不过神医总有些许小脾气,她曾言千金难求她高兴,只要合她的眼无论如何难治的病她都会给出疗方。金银财宝她看不上,不过求个她高兴。 海阔法师陆枝有些印象,她曾经与娘一起求平安符被海阔法师叫住。 陆夫人独自进去,那日后她突然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如何也不肯出来,急得陆枝日日去敲门,还是陆月扯了个由头转移她的注意力才堪堪把人哄走。 儿时的记忆大多都模糊了,陆枝却对这件事印象深刻。 她不知道陆夫人与海阔大师谈了什么,自那日过后陆夫人显然心事重重,常常望向窗外出神。 跨过高高的门槛,穿过九天神女石像的圆盘前堂,陆枝被庭前简陋小桌后坐着的男人叫住:“我与你有缘,何不坐下来让我给你算算?” 有缘——有元,确实有元。 “金银元宝也是元。” 凌乱的长发披在脑后,额前吹落的两撮发丝被他笑着撩到耳后,男人戏谑地眨眨眼,说出话让陆枝嘴角微微抽搐。 她的无语难不成已经写在了脸上? “海阔,休要胡闹。” 清丽淡冷的嗓音打断海阔未完的话,头戴幂篱的女人身着素兰色长裙,外罩厚实的同色系斗篷步步生莲。 原本来往无意瞥看的路人闻言停住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吊儿郎当的长发男人,嘴里高呼: “海阔大师?!真假的?!” “你不信就滚开!求大师为我解惑!” 第一卷 第77章 双生蛊7 乌泱泱的人流疯狂朝衣角狼狈,仓皇而逃的海阔大师追去,嚷嚷的声音之大,追逐的队伍逐渐壮大,末了还是听到动静的寺内主持抬手阻拦。 陆枝暗含探究地看向头戴幂篱的女人。 薄薄的白纱迷糊了她的五官,迷蒙地眯起眼睛定定凝视几秒,陆枝眼尾一挑:“麋鹿神医,久仰大名。” 沈渊朔与她一起微微弯腰作揖,眼睛时刻不离身侧人半分。 麋鹿也不意外两人能认出她的身份。她早早便注意到这两人,不仅因为两人惊为天人的容貌,还有他们体内的东西。 自报家门的麋鹿冷冷颔首:“二位既认出我了,倒不如与我一起走走。” 麋鹿的作风与她的性格合又不合,陆枝与沈渊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和猜疑。 他们异口同声:“恭敬不如从命。” 身旁的熙攘远去,三人不紧不慢地在大音寺后山的竹林闲逛。 陆枝垂下眼睑,心思百转千回。 她自小吃食就看得紧,有病的大概也不会是她。 那么,麋鹿主动找上他们,会因为沈渊朔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想到此,陆枝呼吸一滞,惊疑不定胜过心尖微弱的疼,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收紧。 “别担心”,沈渊朔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沉稳有力。 看他写满病态的惨白俊脸,陆枝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可能不担心。” 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任何逾越,落在某男耳中硬生生变了味。 他的身体确实亏损严重,却不致死。 至少在他永生之年能护得住她,这便足矣。 竹林面积广阔,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被寒风压弯纤细的腰杆却依旧不断傲骨,难怪文人常以竹言喻自己。 竹林中矗立一座精致的亭子。 涓涓细流自山顶倾泻而下,在亭子前积一洼水池,池上中有稀稀疏疏的荷叶荷花。寒冬之下,葱绿鲜活的荷花荷叶枯萎成棕色,耷拉在水中。 周遭十分安静,陆枝三人刚落座,远处就传来踩在枯叶上悉悉簌簌的声响。 “阿鹿,至少先等等我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海阔大师幽怨的哭嚎逗得陆枝徐徐勾唇。 麋鹿没回应他,兀自煎茶。 美人煎茶也是一种视觉欣赏,行云流水的动作倒是让海阔挥手打断:“行了行了,有话快些谈,怎么能打扰陆小夫妻俩和和美美。” 麋鹿“噔”地一声将手中的瓷杯重重置在石桌上,闷响打散陆枝脸上未来得及凝聚的红晕。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你继续你继续”,海阔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忙抬手在嘴前做了个拉动的动作,脸上挂着灿灿的笑。 在四人面前各放半盏清茶,淡淡茶香飘散在寒风中,拂过每个人的眉梢。 陆枝与沈渊朔都是沉得住气的,一口接一口小口秀气地抿着。茶香在唇齿间,四人相顾无言。 “你们可知蛊?” 白皙的芊芊玉手掀起幂篱的一角,露出麋鹿清雅素冷的脸蛋。她薄唇轻启,先是说了个无厘头的引子。 蛊? 沈渊朔眸色渐深,长指桎梏瓷盏紧了又松,美眸中笑意淡薄,沉淀起伏不定的粘稠黑墨。 麋鹿也不与他们打谜语,腾升的白雾被寒风灌进垂到腰际的白纱内,迷蒙了她的眉眼:“你二人,皆中了蛊,不可解的蛊。” 她的话如一道惊雷劈在陆枝与沈渊朔两人耳边。 沈渊朔:“她怎么会中蛊?!” 陆枝:“我二人怎会中蛊?!” 异口同声齐齐质问的两人相顾无言,倒是陆枝听到他那句心里重重咯噔一声。 沈渊朔在之前已经知道自己中蛊了吗? 麋鹿老神在在地掀起眼皮扫了二人一眼:“伸出手来。” 她话音刚落,身旁品茶的海阔狗腿子般忙不迭递上两张丝绸手帕,分别盖在陆、沈二人手腕上。 麋鹿神色淡淡地抬手,手指轻触手腕把脉。 须臾,她收回手,垂在衣袖下的手指被寒风吹得通红,令她不住摩挲指腹。 “娘胎里带的毒,无解。” 再次点到无解二字。 海阔和麋鹿没有打扰苦思冥想的他们。 等陆枝再抬头,麋鹿早就没了身影,独留海阔单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轻叩石桌,发出脆响。 不知怎么的,她倏然联想到儿时阿娘的反常,踌躇几秒犹豫开口:“海阔大师,您是否还记得长安220年来大音寺被您叫住的夫人?” 海阔闻言百无聊赖地扫了她一眼,拧眉沉吟几秒摇摇头:“活太久了,记得不了。” 就在陆枝有些失望地垂下眼时,他又猛地拍头,恍然道:“虽然记不太清当初具体说了什么,但我印象中模糊记得我给了她一张纸条,写了些话。” 陆枝听言眼前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 现在是长安233年,距离220年已过十三年之久,再如何精心保存的纸条恐怕也难逃化作粉末的结局,更何况她阿娘多半早就将那张纸条丢了。 找不到写有线索的纸条,眼前的迷雾更浓了。 海阔等了会儿看他们沉默不语,自觉无趣地伸个懒腰,临走前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解局之人亦是设局之人。” 一时间,亭内只剩呼啸而过的寒风。 陆枝捂嘴打了个喷嚏,刚吸吸鼻子,头顶就忽地一重。她顺势抬眸看去,就对上男人关切的目光。 斗篷厚大的兜帽罩在她头顶,几缕俏皮的鬓发从兜帽下冒出。 “你早就知道自己中蛊了”,说出这话的时候,陆枝只觉喉间干涩难受,一字一句被置在纸上磨砂。 沈渊朔像平常一样温柔一笑:“并不,我只知道自己身体确实出了问题,还是至亲之人下的毒。” 现在想想,原来不是毒,是更狠的蛊。 万虫中得以培养出的唯一蛊王钻破他的皮肉,顺着血管蠕动最终在心脏处扎根,日日夜夜吸食他的精气活气。 至亲之人...陆枝想到陆夫人和陆老爷,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她眼中的错愕太过清晰,沈渊朔俯下身鼻尖轻蹭她的鼻尖,姿态亲昵说出口的话却让陆枝心脏狠狠一揪:“阿枝,他们都知道都清楚,大哥就是这么死的。” 陆枝不在乎沈渊鸷如何死的,她只在乎沈渊朔。 “多久了......” 第一卷 第78章 双生蛊8 沈渊朔笑得轻快,生死忘淡于心:“十年有余。” 自是不会告诉她自己在两年前就撞见了下毒现场,满打满算应是八年有余。 他年长陆枝三岁,现不过弱冠年华。 沈渊朔体内的毒在他幼时便有了。 毒是毒,蛊是蛊。 陆枝微微偏头错开他的亲昵姿态,略显不自在地轻咳:“自娘胎里被下的蛊,后日回门时我会去问问阿娘。” 不过,却有一事存在怀疑。 她从沈渊朔怀中撑起手后退小半步:“大哥和阿姐也是?” 既然下蛊之人想要谋害沈、陆两家会只挑其中一子下手吗? 陆枝觉得,这幕后之人若是自己,她恐怕会双双下蛊,势必让沈、陆两家断了香火。 心中暗哂自个儿心狠手辣,她的话沈渊朔仔细也想过。 “晚上我们去灵堂,大哥已去,娘不该拦下我们。” 他说的话冠冕堂皇,陆枝重重颔首。 大音寺内设有专门的素膳,小夫妻二人在大音寺内转了几圈,分别跪拜求财、求名等殿。 在刻有浮雕的红墙前点水净手,沈渊朔伸手主动帮她拎起拖地的裙摆,两人一前一后地跨进主殿内。 殿内香火浓郁,顶天的金身菩萨矗立在殿中央,比陆枝高出两头的莲花座雕刻的栩栩如生。 菩萨手持圣水,陆枝绕着她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圈,心脏处竟莫名开始传出丝丝痛意。 菩萨的面孔朝前,眼睛却俯瞰芸芸众生。无论绕到哪个角度,她总在看着心有虔诚的人。 忍住丝丝痛意,陆枝双手合十跪在菩萨身前,暗暗祈祷。 大音寺从不缺心诚的人。 直到走出大音寺,站在半山腰吹风,陆枝重重舒了口气。 额角沁出的细密薄汗打湿发丝,巴掌大的娇俏脸上浮现些许虚弱,下唇被她咬得发白印出血痕。 沈渊朔同样也不好受,他比陆枝的情况更加严重。 毒素亏损了身子骨,站在寒风中,他倏然伸出手紧紧桎梏女郎纤细的手腕。 手指因有力而惨白,沈渊朔的脸色属实算不上好看。 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本就脸色惨白的男人紧锁眉头。 “咳咳咳!” 他抬手捂住嘴,却依旧挡不住从指缝渗出的猛咳。 陆枝眼含担忧地紧紧盯着他,下意识抬手在他脊背轻拍几下。 没曾想下一秒沈渊朔毫无征兆地吐出乌黑的血。 过路的人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加快步子生怕染上半点晦气。 淅淅沥沥的血水自他指缝间滴落,陆枝急得红了眼眶,刚要转头回到大音寺中去寻麋鹿神医,紧扣她手腕的大手蓦然收紧。 沈渊朔颤抖着指尖接过陆枝递来的手帕,轻轻覆在唇角擦拭血渍。 再次开口,他自己都被嗓音的沙哑粗重惊到:“我没事,先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体内的毒素和蛊虫受到大音寺的刺激突然活跃起来,沈渊朔不敢让同样身怀颗定时炸弹的陆枝独自进去。 压抑在心口的阴郁难受随着黑血的咳出反而舒畅些许,沈渊朔更像弱不禁风的病美人了,清隼的眉眼间蓄着淡淡的脆弱。 “怎么可能没事?”陆枝觉得他在匡自己。咳出血了还硬撑。 听到她的话,沈渊朔莞尔勾唇。 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黛眉,替她慢条斯理地抚平眉间拢出的小山:“阿枝,我很开心。” 陆枝觉得他可能还需要看看脑子,莫不是蛊虫爬进他的脑袋里。 吐了血之后,他竟还能说出他很高兴... 又定睛瞧了会儿,陆枝实在扛不住路人与面前男人炽热的目光,灿灿敛眉扯住他的衣袖催他下山。 同时嘴里不停念叨:“回府我悄悄给你请府医...不行不行,干脆我们在医馆看看再回去得了。” 她的絮絮叨叨得不到回应,陆枝狐疑地偏过头,扫到男人上扬的嘴角眼神一滞。 或许,真的要看看脑子。 两人上山动作很快,下山倒放慢了速度。 山上景色极美,石梯蜿蜒向上。 站在山脚下,雕梁画栋的大音寺仿佛矗立在皓色云层间,散发神圣的光。 一路迁就沈渊朔的身子,陆枝小心搀扶住他。 他也真不与她客气,整个人倚靠在她身上,嘴里哼哼唧唧。 艰难地走到山脚下,重新坐在马车上,陆枝才叹口气。 变故突发,尽管早膳用得多,这会儿也觉得小腹下瘪,腹中空荡荡地咕咕直叫。 沈渊朔是个极心细的,从小桌暗格中拿出两碟小巧精致的桂花糕。 两人一下接一下,不觉间所有糕点下肚。 有时候,陆枝真觉得她和沈渊朔合得来。沈、陆高门大户出身的新婚夫妇不挑食就算了,这会儿一口桂花糕一口粗茶吃得也正香。 皓色衣袖沾染几滴乌血,如雪地中绽放的红梅,鲜艳又刺眼。 注意到陆枝的视线,沈渊朔勾起手指将染血的衣袖朝里翻了几圈,确保外头看不出任何异常。 下毒的事,沈夫人多半已经质问过沈老爷了。 他只吃了八年的毒膳食,不至于吐血只会亏损他的身体机能。吐血多半是蛊虫搞的鬼。 掩人耳目是好事,他们此刻还不想打草惊蛇。 回府的路上,陆枝心跳加速不止,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逼近了。 他们不打算在陆府内唤府医,下令让车夫到一旁暗巷内等着他们,二人并肩钻进医馆内。 车夫是沈渊朔暗中培养的手下,一般人撬不开他们的嘴,陆枝便放心些许。 医馆内病患不多,匆匆请了老大夫坐诊,陆枝搀扶沈渊朔撩开布帘。 老大夫边替他把脉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他下巴的小白胡子。 他沉吟片刻,长叹息之:“公子体内似乎有蚕食之物,老朽惭愧只探到皮毛。不过公子的脉象看着极为古怪。” 接下来老大夫说的话却让神色淡淡的沈渊朔都不由流露出几分薄薄的错愕。 “以毒攻毒,公子服用的五葵毒有隐隐压制蚕食之物的作用。不过我看公子已停药数年,那蚕食之物有卷土重来之势。若不及时解决,恐有性命之忧。” 老大夫第一次遇到如此絮乱的脉搏,四面八方都是死路,却又能隐隐约约窥探出死路后稍稍露头的生路。 他暗叹终是学问不到家:“公子可去求见麋鹿神医,说不定还来得及。” 第一卷 第79章 双生蛊9 麋鹿神医,他们已经见过了。 蛊,是无解的。 但沈渊朔不相信,他回去的路上面沉如水,周身气场冷得等狂掉冰渣,黝黑深邃的眸底蓄满狂风暴雨。 以为他怕,陆枝犹豫伸手浅浅握住他的大手,盘在指尖玩绕的同时出声安抚他:“总会有办法的。” 倒不是她多自负,她的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不能也不该死在小小的蛊虫身上。 既然她不会,那么比她还厉害的沈渊朔自然也不会。 女郎的声音温柔婉转,柔柔得仿若一根羽毛在他冒冷气的头顶耐心顺毛,沈渊朔抿紧绷直的唇角微微上扬,凝聚在眉眼的风暴瞬间消退。 “阿枝”,他刻意放低嗓音,显得整个人可怜兮兮的,“我疼。” 明知道他可能是装的,陆枝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沈渊朔是个惯会顺着杆子爬的,五指张开见缝插针地与她十指相扣。 温热的掌心触碰紧贴微凉的掌心,严丝合缝。 男人耷拉的眼尾略显无辜,水光潋滟的美眸一瞬不眨地凝视她,在她抬眼看过来时还悄悄晃动两人紧密相连的双手。 无声撒娇。 陆枝端起镇定严肃的架子,偏头用空余的手撩起马车的帷幔,眼睛提溜着望向马车外的大街。 沈渊朔扫过女郎染上薄红的耳尖,无声轻笑。 倏然,陆枝脸颊的红润消退,瞪大眼睛看向暗巷内一闪而过的两道身影。 察觉到她的错愕与失神,沈渊朔不动声色地贴到她的后背,双臂虚虚环住她,垂眸询问:“怎得了?” 被他的疑问惊醒,陆枝匆忙收回视线放下撩起的帷幔。 就在她放下帷幔的下一秒,原本阴森的暗巷内徐徐探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仇恨、厌弃、恨意等负面情感集聚一体,邪气四溢。 细看眉眼,却觉有些许熟悉...... 被人窥视的错觉太强,陆枝抬手捂住沈渊朔翕动的唇瓣,整个人虚虚靠在他怀里。 猛地被小妻子投怀送抱,沈渊朔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七荤八素,却没忘记陆枝的反常。 他眼神暗含纵容与无奈,陆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 “阿朔”,她的嗓音带着刻意的甜蜜,是蜜糖也是砒霜,“到前面珍玉堂停车去买些糕点吧,给阿爹阿娘带些。” 确保沈渊朔不会乱说话,陆枝才松开手。 甫一松开手,她的手指就被沈渊朔含在嘴里。 他含糊其辞地回应:“好。” 如蛆附骨的危险视线紧紧黏在新婚尔尔的两人身上,直到马车停下,他们站在珍玉堂前依旧没有消失。 人多眼杂,声音也嘈杂。借着这个工夫陆枝与沈渊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来人是谁,因何跟踪他们? 陆枝眼前莫名浮现自己不久前瞥见的一幕,心中隐隐有了惊骇的猜测。 眼下不是能交谈的地,陆枝怕打草惊蛇,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到时候别刚开口就被抹了喉。 他们就像一对平常夫妻,在糕点间转了圈挑选了几样陆枝、沈夫人喜欢的包了回去。 重新回到马车上,稳稳的马车在这会儿竟行动有些迟缓,似是拖动万斤的重物,马儿累得直吐舌头。 坐在外头的车夫收到主子的暗语,对一切反常视若无睹,只小声嘟囔了句:“马老了,该换匹强健的黑马了。” 此时,匍匐在马车顶的一滩肉饼一动不动地将耳朵贴在上头,远看旁人竟没察觉出任何异常。 马车内一片温馨惬意,那人静静听了会儿才漠然蠕动缩成肉团的四肢,四肢飞速点地跳跃,几个呼吸间飞到暗巷随之消失。 路人眼中只觉得眼前一花,肃肃冷风扑面而来。 他们嘴里嘀咕起风了便匆忙朝家里头赶。 如蛆附骨的视线消失了,陆枝放缓呼吸又等了会儿才放松依偎在沈渊朔身上的手臂。 “……我也能与他斗上一斗。” 静谧的空气中飘出男人不平的话,陆枝一开始没想这么多,这会儿听到他愤愤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她好言相劝许久才听到沈渊朔不情不愿的轻哼。 “刚刚到底怎么了?”他似怕那人还未走远,凑到她敏感的耳朵旁轻问。 温热的气流打在耳垂,氤氲更加诱人的红色,一路蜿蜒到笔直的锁骨没进毛领里。 陆枝不断后撤,身前人不断紧逼,无奈她摊摊手:“说正事别凑这么近。” “我这不是怕隔墙有耳嘛。” 对他的撒娇视若无睹,陆枝板着脸严肃道:“我看到了你爹和我爹的身影。” 闻言,沈渊朔轻蹭她头顶的动作一顿。 他捧起小女郎的脸,眼睛微眯无端生出犀利:“当真?” 看到陆枝颔首,沈渊朔眯起的美眸里闪烁一瞬幽暗光泽。 近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摆在他眼前,所有的一切无处遁形。 回忆起那日从沈夫人房中出来,看到沈老爷僵硬的快走姿势和他眼中薄如蝉翼的虚伪关心,沈渊朔嘴角噙着的笑越来越冷。 陆枝:“我怀疑我爹和你爹有问题。” 沈渊朔:“你怀疑你爹和我爹有问题。” “你还看到什么了吗?”他想不出两人去暗巷能密谋什么,总不能在外一同养了个外室吧? 陆枝摇摇头,解释道:“我心里在打鼓就赶忙放下了帷幔,再后来莫名被暗中监视。” 如此一来,沈老爷和陆老爷的行为就不免诡谲起来。 青天白日,作何交易要去人烟稀少的暗巷? 再言之,沈夫人和陆夫人知道这是吗?如果知道,他们进行多长时间了? 无数疑问团团砸向两人。 也许一切等到回去就会云开见月。 索性陆枝还记得那暗巷的位置,沈渊朔屈起手指叩响小桌,打算让手下的人先去探探。 回到沈府,沈渊朔双脚刚着地,候着的小厮就上前:“二公子,老爷请你去他书房一趟。” 陆枝与他不着痕迹对视又错开,他应声后细细叮嘱陆枝不必等他回来用晚膳。 回到小院的陆枝也没多闲,沈夫人又唤她过去,说是有事交代。 出门前,陆枝叫住身旁侍女之一让她去沈老爷院落候着,等沈渊朔出来就告诉他自己被沈夫人叫走了。 婆媳关系一直是无解的题,比咬文嚼字的四书五经更让陆枝头疼。 没曾想,真正唤她过来的却不是沈夫人,而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沈老爷。 “爹,日安”,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陆枝乖巧行礼。 第一卷 第80章 双生蛊10 沈老爷看向行礼的女郎,他小儿子的新婚妻子。 那日大婚委实潦草,因为沈渊鸷的死委屈了陆家小女儿。 她是个好孩子,如此他也放下心了。 浑浊泛黄的眼球淋上水雾,他黝黑的精明眸子里闪过一抹厌弃与挣扎。 仔细看去,沈老爷的眼神时而充斥杀意时而转为对小辈的满意关爱,整张脸的表情竟有些扭曲。 屋内温馨的布局能看出沈老爷对爱妻的疼爱,想起先前听到的,沈家大房夫妻俩青梅竹马,绕床弄青梅感情自是极好。 素色屏风上绣有精美的图案,可陆枝怎么瞧都觉得有些许不妥——鸠占鹊巢、狸猫换太子简画。 房间即使开着窗通着风,屋内依旧弥漫淡淡的苦药味挥之不去。 肃肃穿堂风灌入,吹得玉瓶中挺立的梅枝花朵左右摇曳。 “还有一事。”就在陆枝即将被逐渐凝固的空气憋到窒息前,沈老爷紧闭双眼,声音略显颤抖地开口。 她不明所以地抬眸,对上沈老爷富有深意的眼睛。 他从身后的柜中拿出几包油纸包裹严实的药包,随着他的走近,蔓延进鼻腔的浓郁药香味呛鼻的难受。 “…爹?” 沈老爷将手中的药包递到陆枝手边,瞧她楞楞接过不由放柔严肃的神情,温声解释:“阿朔身子骨不好,这儿的药包每日命下人煎上一包给他喝下。” 想起沈渊朔身上的毒和蛊,陆枝只觉得指尖勾住的细绳有千斤重,前一脚是悬崖后一脚是监狱。 原来,沈渊朔的父亲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他体内的蛊了吗? 那为何偏用以毒攻毒的法子——除非,蛊……真的无药可解。 尽管暗地里被惊得七荤八素,表面上陆枝镇定地点头:“我会好好监督夫君的。” 压制住脑海里不断翻涌的黑雾,沈老爷咽下涌入喉间的腥甜,他心知自己现在脸色必定不好看,忙挥手让陆枝回去。 陆枝乖巧应声,她转身跨出房间的下一刻沈老爷猛地咳出压抑在喉咙的鲜血,眼中凶狠与祈求不断交换。 他颤抖着粗粝的大手摸进宽大衣袖中的手帕,在下人察觉异样前捂住嘴,拼命堵住不断的咳嗽声。 “…我不会让你……” 站在树廊下的女郎捏紧衣袖,蹙眉细听屋内的动静,末了只捕捉到断断续续的词,如何也连不成句。 沉浸在自己思维世界里的陆枝低头走路,刚出了前院就与突然冒出的男人撞在一起。 陆枝被神色慌张的下人扶住后退的身子,她抬眸看向疯疯癫癫的男人。 男人一头凌乱的黑发有一半挡在脸前只露出他混乱痴傻的眼睛。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凝视着陆枝。 被他冒犯地盯住,陆枝有些不悦地蹙眉。 却不料男人突然发疯,叫嚣着就要扑向陆枝。被他不停啃咬的手指甲陷进肉里,鲜血淋漓。 “二夫人!” “二老爷!” 二老爷? 陆枝挥去搀扶自己手臂的手,向前走了几步。 她细细打量被下人团团围住的男人,陆枝依稀记得沈渊朔曾与自己说过,他名沈自博。 沈自博的院落在沈府偏后的位置,陆枝想不明白沈老爷为何要这么安排,他分明是他的嫡亲弟弟。 未出阁的时候,陆枝多少听到过关于沈府的流言蜚语。 一方面沈府是她未来夫家,她多有注意打听也没什么不对; 另一方面,那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不少人暗地里甚至明面上写诗编曲痛斥沈望之的冷血与无情。 原本沈望之与沈自博从小要好,二人一起读书学习三纲五常,偶尔纸上谈兵,浅浅卖弄昨个儿恶补的兵书内容。 本以为一切都会如此下去,结果在沈渊鸷与沈渊朔出生后的第九年,也就是长安223年,沈望之不顾妻子与弟媳的反对将沈自博搬离主宅。 现在沈渊朔不远处的一座轻微荒废的院落里住着。 吃食住行方面沈望之从没亏待过沈自博,却每每否决家中两位女主人的请求。 沈自博的妻子受不了,最终选择一纸休书和离。 不过说来也令人唏嘘不已,在二房正妻离开后,沈自博接连纳了数不清的妾室,不过总会离奇失踪。 大理寺卿来了数趟都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无奈只能断定是她们主动离开,而非遭遇不测。 沈自博纳的都是小世家的女儿,自然敢怒不敢言,只得苦苦咽下失去爱女的痛苦,悔恨交加。 当年甚至没人敢卖女求荣,一是怕有损颜面,二是怕那沈家老二真有什么邪祟之术。 无奈的沈自博把主意打在了青楼里。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他需要子嗣。 后来的事陆枝就不清楚了,她总觉得沈老爷和沈家二叔之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一向疼爱弟弟的沈老爷不会做出如此偏激的行为。 中间的事,现在去问沈老爷他多半不会袒露半分。 “阿枝!” 由远及近的急迫声音打断陆枝的走神,她的视线掠过混乱的人群落在匆忙跑来的沈渊朔身上。 披在他宽阔肩膀的斗篷随着他的跑动衣决飘飘。 陆枝口中呼出的热气迷蒙了她的神色,浓密的睫毛再将白雾打散,视野内的清隼脸庞清晰了。 “没事吧,阿爹没问什么吧?”他冲还在捣乱的沈自博颔首叫了声又匆匆低下头。 在看到书房中站着的人影是沈夫人时,沈渊朔就知道自己被沈老爷骗了,他居然真正想见的人是阿枝。 在知道毒能有效压制蛊后,沈渊朔便知晓了沈老爷为何要给自己下毒了。 想到大哥的死因,沈渊朔不知该哭还是该嘲讽。 最终杀死沈渊鸷的不是蛊,而是沈老爷下给他的毒,那碗混有剧毒的汤水。 他想要转身就离开却被沈夫人叫住。 她说,她知道阿枝想要见陆月,只要他肯在书房坐会儿,哪都不去她就同意让他们二人进去看望看望她。 沈渊朔知道陆枝迫切地想要见到她阿姐,可他又不住担忧小妻子。 然而,沈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抬起的脚穆然落下,死死黏在地上。 她说:“阿朔,在你父亲书房里看看吧,你忘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窝在书房里了吗?” 本就心思敏感的沈渊朔眼尖地捕捉到沈夫人眼底的难过与挣扎,末了被圈圈涟漪搅散,没进波澜不惊的眸中。 书房里……会有什么? 第一卷 第81章 双生蛊11 “所以,书房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下人控制住精神疯癫的沈自博,沈渊朔瞥了眼前院紧闭的房门,眸色渐深。 院前动静闹得如此大,他不信阿爹听不到。 那么让他无法出现的原因会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陆枝低声问沈渊朔,她颇为好奇。 沈渊朔扫了眼周围,勾唇:“回去说,可用过晚膳?” 虽是这么问,他扭头招手示意小厮先去厨房传令。想来他前脚刚走,阿枝后脚就被叫走了。 陆枝摇摇头,她被沈老爷唤过去忙得滴水未进,这会儿也觉得些许口干舌燥。 她垂眸看向手中拎着的药包,沈渊朔一同循着看去,一言不发地接过。 陆枝伸出下意识去抓,却被他稳稳十指相扣。 冰冷的指尖被温热的掌心暖热,远处小花园内的梅花开得旺盛,朵朵红梅点缀在寂寥的冬季。 回到小院,陆枝刚净手,那厢晚膳就被依次摆放在桌。 在马车上吃了不少点心,晚膳两人也只简单用了些许就命下人撤下。 小院周围有沈渊朔的手下,两人说起悄悄话也不用太顾忌什么。 陆枝侧躺在软榻上,屋内火炭烧得足,她脱下兔绒外衫,换了件秋款襦裙。 因角度与姿态,纤细白嫩的脖颈下笔直的锁骨凸起,再向下…… 换了身舒适的衣衫回来的沈渊朔不经意地一瞥,万年不动的眸子一缩,略显慌乱地移开目光,仰头看向桌上燃烧的烛台和插在花瓶中的梅枝。 陆枝热得脸颊氤氲红晕,明亮的眸子铺满水雾,水光潋滟的猫瞳闻声看向他。 “愣着干什么,过来啊”,看沈渊朔呆呆地站在原地,陆枝抬手招呼他。 不知怎么的,她竟从沈渊朔脸上瞧出几分不自在与羞涩…?一定是眼花了。 “咳”,沈渊朔拳抵唇边轻咳嗓子,眨眼又恢复一贯神情,不过稍稍坐离陆枝几寸。 好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陆枝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沉吟几秒指了指一旁的药包:“五葵毒。” 药包捆成几捆在花瓶旁,烛光下,油纸边边泛着光,既是毒药又是解药。 沈渊朔随意瞥了眼,显然他早就知道。 “爹说,让我监督你每日服一副”,陆枝朝沈渊朔身旁凑了凑,“爹和娘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哥和你体内中蛊了?我们去问他能问出什么不?” 痛苦并着甜蜜,沈渊朔喉结滚动几下,再开口嗓音哑得不像话:“爹在我八岁那年就知道了,娘她…最近才知道。” 沈夫人之所以知道还是他那日气极之言。他从不后悔说出那番话,从小因为大哥身体比他强不少,沈夫人就有心偏袒大哥。 她更喜欢大哥,对他的事从不上心。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上心,才让他有机会与阿枝成亲。 陆家二小姐与沈家二少爷何其登对,有长子长女的贴心嘴甜相衬,自是不得母亲欢心。 沈渊鸷与陆月天造地设,那他们自然也是。没人比他更配得上阿枝。 既然她不爱他,他又何必在意她的感受。 罚跪祠堂的寒冷、家法戒尺的肿痛流血、母亲的无视与冷淡…种种的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换而言之,倘若大哥没死,沈夫人会想起他这个小儿子吗…… 在娘胎中沈渊朔就斗不过沈渊鸷,出生那天哭嚎的声音细弱猫声,被断定活不过十五岁。 可他还不是平安度过了弱冠之年,活到成年娶妻。 母爱,以前没有。 现在他也不再奢求渴望那唾手可得的不值钱。 “这事还得问爹”,陆枝手中把玩绸带,“对了,在书房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说到这个,沈渊朔顿了顿:“我看到了…一幅画,和爹写的信——” 一个时辰前,书房内。 沈渊朔闻言转过身,目光沉沉地注视沈夫人:“画中,是谁?” 挂在墙上的画卷很不起眼,在一列列书柜后面,几乎被完全挡住只露出一角。 若非他心中存疑,挤进狭缝中钩下来,恐怕都注意不到。 展开画卷,指腹摸索画纸,沈渊朔抿紧唇瓣,心知这画存在很长时间了,纸页边边泛着沉黄。 画中墨色描摹的是个男人。 他眼神阴鸷,杀气从画卷溢出凝固成实质。 男人长相妖孽俊美,眼角还有一枚色浅的红痣。勾起的红唇邪魅极了,沈渊朔第一眼看清那人就觉反感。 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厌恶来得莫名其妙,让他都觉得错愕。 眯起眼睛细细再次打量,沈渊朔倏然发觉,他们沈家父子三人的眉眼竟与男人的眉眼有些许相似。 会是沈家的老祖宗吗? 听到沈渊朔的疑问和呢喃的怀疑,沈夫人捏住手里的手帕紧了又松,只嗫嚅道:“或许吧。” 沈渊朔放下画卷,又原封不动地挂了回去。 他直勾勾的黑眸沉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沈夫人似乎有事瞒着他,不太敢与他对视,生怕这个从小就不亲近的儿子瞧出她心中所想。 索性沈渊朔很快移开视线,沈夫人既松一口气,又陷入纠结与挣扎里。她希望沈渊朔能发现,又不希望他发现。 他本就不亲她,要是让他知道……,他会更加怨恨她和老爷,甚至……想要动手杀了他们也不是没可能。 那头的沈夫人深陷纠结愤恨的沼泽里,沈渊朔无意逼问她,兀自继续在书房内搜查。 很快,沈老爷案牍旁一团团废弃的纸球引起了沈渊朔的注意。 他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捋平褶皱的页脚,墨色的字引入眼帘。 狂放不羁的草书看得沈渊朔直蹙眉。 他爹最讨厌狂放的草书,最喜欢行云流水的楷体,这点全府上下皆知。 沈渊朔甚至没来得及看清纸上的字,便忙不迭捋平其他团成一团的白纸。 草书! 还是草书! 沈老爷写了他最讨厌的草书?! 失神下,沈渊朔垂下的手不小心触碰到桌角放置的案牍,最上头的册子掉落在地。 他蹲下身子去捡,看到册纸上书写有端正的楷体,心中划过无数阴暗的想法。 “阿朔”,一向沉默的沈夫人开口了,“回吧,想来陆枝刚刚离开前院,这会儿说不定你们还能遇见。” 沈渊朔低低应声,却没有将攥在掌心的纸条放回,而是藏进宽大的衣袖里偷偷带了出来。 沈夫人偏偏挑这会儿叫住他……沈渊朔觉得自己有必要月黑风高夜探书房了。 注视他离去的背影,沈夫人捏住手帕置在心口重重舒了口气。 她转身瞥向书桌下一处不起眼的小机关,眼神逐渐迷离,口中呢喃:“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孩子了,难道还要失去挚爱的夫君吗? 如果要选,她要放弃沈渊朔吗? 第一卷 第82章 双生蛊12 “纸条还在你身上吗?” 听到沈渊朔的场景叙述,陆枝边问边想上手摸进他的衣袖,却被他慌乱地拍了一下。 “啪!” 脆响过后空气变得凝固,陆枝瞪大双眼捂住迅速泛红的手背,愤愤瞪了眼满脸写满歉意和心虚的沈渊朔。 沈渊朔真没想到她会动手动脚,往日他自然巴不得她多亲近自己。 可今天他…… 坐在软榻一角沈渊朔掩下尴尬,不动声色换了个坐姿,求生欲极强地道歉。 疼痛让陆枝热迷糊的脑袋清明了,她局促地挪动屁股后缩几下,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不住蜷缩。 真是折寿了,她怎么可以对沈渊朔动手动脚,他分明是…… 不对,陆枝拍拍脑袋。她凭什么如此肯定自己不能对沈渊朔动手动脚?他分明是她的夫君,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陆枝垂下眼睑,摇曳的烛光下,浓密的长睫遮住大半光线在眼睑下铺满半弧阴翳。 她怀疑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自从嫁到陆家后,心底油然而生的危机感和违和感越来越重。 现在甚至怀疑起沈渊朔和她自己了。 陆枝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或许她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记忆。 整拾好自己的沈渊朔一抬头就看到小妻子呆愣愣地捂住红肿的手背,眼神飘忽正游神天外。 以为打疼了她,沈渊朔顾不得身下的难受凑到她身旁说着哄人的话。 “行了行了”,陆枝被他调戏得面红耳赤,抬手在脸前扇了扇,一把推开他的脸,“纸条交出来。” 闻言,沈渊朔起身去了外头,很快又带着一身寒气钻进来。 他把怀里整理好的纸条摊在陆枝眼前。 软榻上的小桌铺满密密麻麻的黑字。 即使再怎么不了解,陆枝也多少知道沈老爷的怪癖——极喜爱楷体,也最看不得狂草。 虽说她以前也吐槽过,但亲眼看见极可能出自沈老爷之手的草书还是忍不住惊讶。 如何能让一个人改变他刻入骨子里的喜好? “你不觉得,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今天我去前院,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总觉得他精神状态很不好。” 陆枝想的,也是沈渊朔所猜测的。 可如此荒唐的事真的可能存在吗? 她拿起其中之一的纸条: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 唐伯虎的《临终诗》。 仔细盘算,沈老爷未到知命,身子骨瞧起来也硬朗。除了精神差些,也万万不到死的地步。 【想杀死我?】 【你能找到真正的我在何处吗?】 【无谓的挣扎不过徒劳,接受它,和我一起享受长生不老不好吗?!】 【……】 纸上的草书越来越狂野,执笔人似乎气恼愤恨极了,怨恨张牙舞爪地越于纸上,陆枝都能感受到扑面的窒息和无力。 她倏然扯住身旁男人的衣袖,指了指纸上“长生不老”四个字:“沈渊朔,会是鬼怪吗?” 说起鬼,从大音寺回来,陆枝好像再也没有遇到惊悸诡谲的事。 她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刚要松口气,腰间突然缠上冰冷的手臂,冻得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余光看到了陆枝的动作,沈渊朔疑惑地偏过头。 定睛看了会儿陆枝,他眼中的疑惑悉数退潮,取而代之的是熊熊妒火。 “阿枝!” 陆枝欲哭无泪地僵在原地,她的手腕被沈渊朔紧紧桎梏,腰间却被缠上那色鬼的手臂。 沈渊朔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他盯住陆枝身后咬牙切齿呵斥:“沈渊鸷!别逼我让你彻底灰飞烟灭!” 沈渊鸷?! 听到沈渊朔的话,陆枝脑门飘出无数问号。 想来想去,怎么没想到那日轻薄她的色鬼会是阿姐陆月的夫君、沈渊朔的大哥沈渊鸷。 陆枝浑身一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腰间的束缚,整个人因用力过猛扑进沈渊朔怀里。 下巴撞到他的胸口。听到他低低的闷哼,陆枝担忧地抬头,撑着手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被他用力按进怀中。 沈渊朔眼中蓄着不加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陆枝看不清,他却能瞧出个形状。 淡淡的黑雾勾勒出男子高挑的身形,宽肩窄腰,有力的手臂垂在身侧,不是沈渊鸷又能是谁。 瞅清弟弟眼中的挑衅和得意,沈渊鸷捏紧拳头,恨不得撕烂他的嘴脸。 凭什么?凭什么呢?! 他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陆枝,若不是阿娘从中作梗,娶了陆枝的就会是他沈渊鸷! 想起陆月虚伪的嘴脸,沈渊鸷又是忍不住恼火。 还好,还好他死前求阿爹把陆月那个心思歹毒的女人软禁在枝月阁,不然他的枝枝还不知道如何被她陷害。 兄弟两人的博弈仅不过几个呼吸间。 “阿枝”,沈渊朔沉闷的嗓音自头顶响起,陆枝侧头趴在他怀里,被他胸膛的震动震得耳垂发麻。 她轻轻应了声。 沈渊朔摸了摸她的发尾:“先去沐浴好不好,我有话同他说。” 他是谁不言而喻。 陆枝也不想面对头皮发麻的对峙,乖巧地应声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内室。 一人一鬼听到她柔声使唤丫鬟备好热水与花瓣,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沈渊鸷与沈渊朔是双生子,两人之间有个从未对外宣称的秘密,甚至与沈夫人极为亲近的沈渊鸷都未曾告诉她的秘密—— 他们兄弟二人有着奇怪的心灵互通感应。 换而言之,沈渊朔的开心沈渊鸷能一同感知到。相同的,沈渊鸷的难过心悸,沈渊朔也能亲身感受。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明明看不到沈渊鸷的存在,他却询问阿枝是否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他在府中忙上忙下时,突然感知到心脏的欢愉与激动,那滋味与他成亲时一般无二。 有瞬间,沈渊朔恨不得闯进灵堂内把躺在棺椁中道貌凛然的沈渊鸷碎尸万段,丢到深山老林喂恶犬果腹。 可惜他不能。 “沈渊鸷”,沈渊朔眼中蓄满讥笑:“死了都不安生还要轻薄我的妻子,你果然就该死。” 对他的讥讽毫不动摇,沈渊鸷懒得争:“阿朔,她本就是我命定的新娘,鬼新娘。” “去他娘的鬼新娘!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一向面上挂笑脾气极好的沈渊朔气得破口大骂,手重重拍在桌上。 纸张胡乱被扫在半空,零落的白纸黑字间男人眼底的烈火熊熊燃烧。 他怎么会忘记,一开始陆枝的未婚夫其实是沈渊鸷,陆枝是他算计得来的宝贝。 “我不是来与你争执这个的”,沈渊鸷垂下阴鸷的眸子,他定定凝视面前气红脸的男人,缓缓开口:“阿朔,别带她去见陆月。” 沈渊鸷:“如果可以,请带着她远远离开主都,一辈子都别回来。” 第一卷 第83章 双生蛊13 热气腾升的隔间内,汤池的热水被素指轻轻搅动,层层叠叠的涟漪冲向浮在水面的娇艳花瓣。 圆润的脚趾试探性地触碰水面,觉得水温适中偏热也能接受便整个没入汤池。 湿透的衣衫被她脱下放在一旁,陆枝撩起热水淋在白皙的肩头,她倚靠在汤池壁,任由水面没过她的脖子。 嘴中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陆枝侧头打湿长发,刚正身突然觉得头顶一凉。 她睁开半翕的美眸,向上看——狰狞可怖的红唇咧到耳后根,一双瞳白全无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它的呼吸一下下落在陆枝的头顶,阴冷的寒气从头皮渗入,冷得她不住打哆嗦。 水雾变冷了,汤池也变冷了。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陆枝余光中身下的汤池一片深红,血红的海飘满残肢断臂。 “嘻嘻,鬼新娘!鬼新娘!!” 肩膀攀上冰冷的小手,她嗅到腐烂的气味,其中又掺杂几分淡淡的药的苦味。 一个个手臂长度的婴儿爬上陆枝的肩膀,依偎亲昵地蹭着她的脖子,恶臭的口水淌落她满身。 咯咯咯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隔间,诡异又惊悚。 陆枝不喜侍女服侍洗浴,她命人在外后候着。 汤池的动静不小,外头却无人察觉到任何异样,想必又是梦。 一双阴冷的手捧起陆枝的脸,那张腐烂严重的头颅与她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眼眶里要掉不掉的蠕动蛆虫。 “鬼新娘,逃不掉!” 它笑得诡谲,说出口的话落在平常女子耳中恐怕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陆枝闻言挑眉,抬手捏住正揪着她湿漉漉长发往嘴里塞的鬼婴狠狠砸向腐尸。 “砰”的一声,腐尸被砸飞,梦境在陆枝咂咂嘴的惊叹下碎裂。 趴在汤池池岸的女郎悠悠睁开眼,她神情自然地梳洗齐腰的浓密长发,嘴里美美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换上新衣,陆枝坐在隔间的梳妆台前,披着湿漉漉还滴水的长发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镜中她身后为她擦拭长发的侍女。 陆枝想起沈渊朔说的,她能去见阿姐。临头却有些惊疑不定。 沈老爷下令将陆月软禁在枝月阁说不定有他对外说不清的道理,沈夫人的同行沈老爷清楚吗? 那厢,陆枝念叨的两人再次发生争吵。 桌上斟满茶水的瓷杯被沈老爷重重砸向大门,砰的一声,碎裂的瓷片与温热的茶水在空中迸溅。 沈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盯住他,颤抖着唇瓣哽咽大喊:“沈望之!我这都是为了谁!你怎能如此对我?!” 说着,她便要伸手打在沈老爷的脸上。 “够了!”沈老爷拍案而起,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气得吹胡子瞪眼,“舒怡,渊朔是我儿!我怎能去谋害他!” 他长叹一口气,到底看不得深爱多年的妻子潸然泪下,哭成泪人的模样。 沈老爷走到沈夫人身旁,大手一挥紧紧将她揽入怀中,声音低沉:“舒怡,我已经失去了渊鸷,我不能再失去渊朔。” “可是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沈老爷神色复杂地敛眉,沉吟片刻哑着嗓子回应:“我一定不会让他伤害到你们母子二人。” 话音刚落,沈夫人哭得不能自己。 她又何尝不知望之的想法,成婚半载,两小无猜,枕边人的愁与喜她多少都能看出一星半点。 越是如此,沈夫人越是不肯面对。 她攥住沈老爷的衣袖:“将那幅画卷烧了会如何?” 沈夫人的询问久久得不到回应,她若有所觉地抬眸,对上男人讥笑轻蔑的眼神,心里重重咯噔一下。 猛地从他怀中撤出数步,沈夫人即使从夫君口中听说了大半真相,可真真实实面对时还会胆怯惊骇。 后腰撞在桌沿疼得她额角直冒冷汗,忙撑住桌沿强迫自己直起腰。 “沈望之”唇角上扬,邪气的笑容竟与书房画卷中的男人逐渐重合。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末了视线又重新落回眼前的女人身上。 “你不想让他死?”他如此说来,语气暗含循循善诱,“舒怡,我最疼爱的孩子死了,我不想丢下你一个人。” “沈望之”眼眶蓄泪,沈老爷往日的神情竟让他学了个十成十,落在本就摇摆不定的沈夫人眼中。 毫不意外看清她眼中的动摇与疼惜,“沈望之”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眼尾下隐隐若若浮现细小的红痣。 他再次蛊惑她:“舒怡,只要牺牲陆家两位新媳妇我就会没事,我们的儿子渊朔也不会有事。” 感受到体内另一条灵魂的挣扎与愤怒,“沈望之”痛苦地捂住脑袋,疼得面容扭曲,口中发出数声嘶哑的低吼。 “舒怡,救救我!救救我!!” 在沈夫人后怕的目光下,沈老爷浑身脱力瘫倒在地,她后知后觉地惊醒,忙不迭扑上前,呜咽不停。 听到动静的侍女敲响木门,得令后鱼贯而入,又慌里慌张地前去请府医。 前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这厢陆枝百无聊赖地耷拉眼皮,长发快被搅干,她也打了不知多少个哈欠。 最近实在困倦的厉害,她与沈渊朔早早熄灯就寝。 这会儿生物钟到了,陆枝泪眼婆娑地揉了揉眼睛。 披上斗篷,穿上绣花鞋,她走进内室。 陆枝看不见沈渊鸷的存在,这会儿有些局促紧张地扫向四周,看到沈渊朔朝她招招手忙快步走去。 长臂一捞,娇娇美妻入怀。 沈渊朔眉眼卷携疲倦地埋头进她的颈窝轻蹭,鼻尖是她沐浴后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 他不动声色地深嗅几下:“可是困得厉害?” 陆枝进来的时候,沈渊朔垂下的眼睛瞬间亮了,自然注意到她边走边揉眼睛的困倦样子。 “……大哥呢?” 她一边问一边缩在他怀里滴溜着眼睛朝周围看,小模样把沈渊朔逗乐,哼笑不停。 沈渊朔点点她的鼻尖:“走了,不怕。他再敢来,夫君就让他魂飞魄散。” 从沈渊鸷口中得到的东西颇有些杂,沈渊朔脑袋里乱乱的,几息后他轻声道:“阿枝,嫂子那边就先别去了吧,我命人进去看看就好,你乖乖的好不好?” 正巧陆枝脑中的警铃大作,对陆月不知为何有些排斥,这下有沈渊朔给出台阶,她也犯不着给自己找难处,乖巧颔首。 “今天喝药了吗?”熄灯前,陆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直起身子,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还在想着他的事。 沈渊朔哭笑不得,他吹灭烛灯,躺在床上把人搂在怀里,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睡吧。” 放在烛台旁的药包纹丝未动,一副未少。 他自是没喝。 第一卷 第84章 双生蛊14 很快便到了陆枝回门的日子。 沈渊朔说到做到,第二日便命人前去枝月阁瞧看陆月。 陆月的情况并没有多好,据侍女说她形容枯槁,看到她时眼神呆呆的,时不时捂住小腹精神紧张地东躲西藏,嘴里不停念叨—— “不要…刨开我的肚子……”沈渊朔的低声呢喃被陆枝听到,她先是扫了眼男人的腰腹,而后扬眉。 注意到她戏谑的视线,沈渊朔无奈扶额:“阿枝等下与你说。” 沈渊朔一字不改地告诉了她。 他二人洗漱得早,沈渊朔换了身大红的衣裳,腰间系了枚玉佩。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陆枝还需梳妆打扮,沈渊朔就静静坐在她身后看着她。 描眉的时候,他起身挤开侍女的位置,接过她手中的笔。 长指挑起女郎的下巴,沈渊朔俯身凑上前。 软软的笔尖触碰在黛眉处,陆枝只觉眉间的痒意传到了心里头,令她心尖不由一颤。 眼中的小妻子面颊带粉,水光潋滟的猫瞳含羞,让沈渊朔捏住笔杆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最后擦口脂、戴发钗的活也全全由沈渊朔亲自动手。 指尖擦过她乌发下的耳尖,触碰到烫人的温度,他眼中的笑意深邃。 两人用过早膳后才离开。 “走吧,阿枝”,为她披上毛绒斗篷,系上结。他伸出手,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又收紧手掌。 沈渊朔对她的亲昵喜爱从不加掩饰。 回门这天天气极好,冬日的暖阳洒在小院枯枝枝头。 马车一路向陆府驶去。 路上叫贩的铺子前围满了人,嬉笑的孩童在大街小巷间穿梭打闹,冲天辫的红穗穗随着他们的跑动一跳一跳。 沈、陆两府距离不远。 远远的,陆枝就看到站在大门前等候的一众人,为首的夫妻俩面无表情地注视他们的马车。 沈渊朔先一步下马车,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搀扶陆枝下车。 陆夫人在两人间来回流连,她僵硬地勾起唇角:“回来了,先进去再说吧。” 陆老爷与沈渊朔走在前面,陆枝与陆夫人并肩走在后头。 陆枝忍住来自心底的厌恶与悸动,刚要开口就听身旁阿娘冷冷的声音:“你未与沈渊朔同房。” 她未曾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陆枝面露尴尬局促却又怀疑她如何看出。 陆夫人的脚步冷不丁顿住,她转过身看向同样被迫停下脚步的陆枝,眼神淬满冷意与一抹不易察觉的厌烦、垂涎。 陆枝不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她既庆幸沈家大公子、她名义上的大女婿死了;又惋惜到嘴的鸭子飞了。 从她决定的那刻起,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如此想来,陆夫人的余光瞥向逐渐走远的两道身影上。 不知道站在她曾经位置上的沈夫人又会做出如何选择...... “娘?” 陆枝唤了声。 从回忆中挣脱的陆夫人淡淡应声,叮嘱她:“尽早圆房,对我和...你爹都好。” 陆枝敛下眸中一晃而过的深意,面状乖巧地颔首。 陆夫人对她的识趣很满意,再次抬脚朝即将消失在拐角的两道身影走去。 一家人用了午膳,桌上陆枝心情不佳,吃得不多。 沈渊朔看在眼中,心中思量饭后备些糕点。 食不言寝不语,这六个字似乎被陆家刻进骨子里。吞咽的声音近乎全无。 坐在主位的陆家家主全程没有关心小女儿半句,陆夫人同样也是。 想到自己与陆老爷交谈时他有意无意的试探,沈渊朔垂在桌下的手轻轻勾住陆枝的小指。 用过午膳后,陆夫人让陆枝带着沈渊朔去她的闺房休息休息。 出了前院,没等陆枝松口气,沈渊朔倒是重重叹口气,惹得她忍俊不禁。 沈渊朔听到她戏谑的笑声,颇为愤愤不平地掐住她的脸颊扭了扭:“好啊你,敢嘲笑你夫君,该罚。” 早就摸清他性子的陆枝才不怵他:“爹娘很可怕吗?” 她能感受出来,不同于沈老爷沈夫人夫妻二人的恩爱亲昵,她阿爹阿娘之间的氛围属实算不上多好。 可是... “爹娘以前不是这样的”,陆枝感慨道,“在那次去过大音寺后,两人吵了很激烈的架。” 再后来,陆老爷和陆夫人之间就成这样的了。 无论年幼的陆枝陆月如何想要缓和也无济于事。 甚至再后来,陆月沉默几天后劝陆枝不要再掺和爹和娘的事。 年幼的记忆埋藏在深处落了不少灰,陆枝也是想了许久才想起来。 听她这么说,沈渊朔握住她的手不住收紧,直到听到陆枝的痛呼才恍然松开。 陆枝看向沈渊朔:“你是不是觉得......” 得到他的颔首后,两人相顾无言。 路上,路过小花园时,陆枝眼尖地瞧见了站在花园亭中静静赏梅的大哥。 索性遇见了,两人便上前打招呼。 没曾想陆大哥的一句话却让陆枝身子一僵:“小妹,你大婚那日大哥未能前来,还望小妹别怪大哥。大哥让人送来了礼......” 再之后的话陆枝听不见脑中,她眼前一阵晕眩。 身旁的沈渊朔默默抬手拦住她才不至于把她摔了。 “我怎么会怪大哥”,陆枝努力扬起笑,神色平常地与他攀谈,“既然大哥未来,那可知那日背我出嫁的会是谁?” 陆家大哥想了想,摇摇头:“一切都是父亲做主,恕我确实不知。” 陆枝笑笑,又引出身侧的沈渊朔。 沈渊朔与陆大哥点点头,两人简单攀谈几句后就离开了。 “不是大哥会是谁?”陆枝不觉间将心底的疑惑脱口而出。身侧的沈渊朔多少听懂了意思,也觉陆家事事诡谲起来。 陆枝的小院距离前院不远,刚跨进院子里就看到一只肥嘟嘟的黑猫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慵懒地在他二人眼中伸了个懒腰。 黑猫吐出嘴中叼出的纸团,听到院门前悉悉簌簌的声响猛地炸毛,喵喵直叫地飞速穿梭在草丛中消失不见。 陆枝:“是阿姐养的小白。” 听到黑猫的名字,沈渊朔哑声失笑。 一只黑猫却偏偏起名白字,陆月确实如人们口中所言那般。 “黑猫通常被认为不详,阿爹阿娘倒是宠嫂子。” 光看黑猫在光下发光的光泽毛发就知道主人定将它照看养护得很好,沈渊朔意外挑眉。 陆枝敷衍点头,快步捡起即将被风吹跑的纸团。 揉开纸团,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大字: 【阿娘都同我说了,我身为长姐自应该承担起责任,况且那沈家大公子确实仪表堂堂,也算是个不二人选】 第一卷 第85章 双生蛊15 “是阿姐的字迹”,陆枝认出是陆月曾经拿给自己看一眼的记事本,美名其曰记录她的小秘密。 没想到让小白翻出来了。 两人揣着纸条进了陆枝未出阁前的闺房。 这是沈渊朔平生第一次进入到女子的闺房,他面上不显,鬓角旁的耳尖氤氲大片霞红,看得陆枝捂嘴直乐。 房间内溜进大片暖阳,窗台摆放的花株在风中摇摆花枝,处处干净又整洁,能看出来在陆枝走后陆夫人时常派人前来定时清扫。 鼻腔弥漫沁人心脾的芳香,是小妻子身上油然的体香。 不同于胭脂俗粉的刺鼻,沈渊朔很是喜欢。 “这午休怕是休不成了”,刚坐在小妻子软乎乎的床上,沈渊朔就听到她幽幽的话。 欲哭无泪地被迫爬起,他黏糊糊地贴到她身上,哼哼唧唧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有种预感,下次再想进入到阿枝的闺房,恐怕要隔许久了。 陆枝被他磨得无法,摊开手无奈道:“那你想如何?” 她的语气看似无奈,沈渊朔却从中捕捉到几分可以上房揭瓦的宠溺。他得寸进尺地抱着人坐在床榻上,大手桎梏她的脸颊。 男人清隼的脸孔越来越近,陆枝白皙的小脸迅速涨红,忽闪的长睫不安地剧烈颤动,如展翅的蝴蝶下一刻便会飞离。 温热的吐息扑在她的脸上,冷冽的气息打得她脑袋晕乎乎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沈——唔!” 陆枝刚张嘴,沈渊朔就扑上来含住她的朱唇。 他吻得极凶,长舌撬开她紧闭的牙关。 不知过了多久,陆枝被吻得七荤八素,身子软软地摊在沈渊朔怀里。红肿的唇瓣翕动,扯在半空的银丝被沈渊朔含在嘴里。 他又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的嘴,发出啵啵的燥人声响。 陆枝害臊地红了整张脸,不肯抬起头做缩头乌龟。 沈渊朔心情愉悦地颠了颠怀中人:“走吧,不是要去你阿姐那吗?” 回过神的陆枝瞪了他一眼:“你在门口替我放风,不准进去。” 知道她多半猜到了什么,沈渊朔还是忍不住多想,边牵着她走出去边嘴里调侃她:“怎么?吃醋?” 这回,陆枝沉默良久才低声应道。 她阿姐的闺房,沈渊朔不能进去也不许进去。 怕自己羞红脸的模样惹他调笑,陆枝故作凶狠:“你敢进去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渊朔闻言莞尔一笑:“行啊,最好把我囚禁在院子里,没你不能活的那种。” 他巴不得一辈子粘着陆枝不放手。 得得得,还是骚不过他。 两人打趣间,来到陆月的院子外。 陆月的院子比陆枝大上些许,院中种有高大的石榴树。 冬季,石榴树上的枯叶被寒风肃肃打下不少,院中倒是没堆积枯枝落叶。 沈渊朔说到做到,乖巧地在院前不远处的树上替陆枝放风。 只要发现有人靠近,他会学做鸟啼声提醒陆枝。 “真是偏心,和她一样......”目送女郎倩丽的身影溜进房间内,单腿屈起倚靠在树上的沈渊朔眯起眼睛,嘴中呢喃。 ** 陆枝推开房门,空气中独属于阿姐身上的香味还未完全散去。 挂在床前的香囊散发幽香,她环顾四周走到梳妆台前。 在陆枝儿时的记忆里,陆月自己动手在梳妆台上捣鼓出一个小机关,那里专门放置了她所谓的小秘密。 若非万不得已,陆枝也不想偷窥嫡亲阿姐的秘密。 翻找的发簪与精致盒子都被她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与陆枝儿时记忆里一样,陆月的吃穿用住超于她。陆枝也不在意这些,在她出生前,家中只有阿姐一人,爹娘两人的宠爱都给了她。 她的出生分走了爹娘的宠爱,所以在其他方面陆枝根本不嫉妒陆月,在她想法里那都是应该的。 终于,指尖触碰到奇怪的凸点。 陆枝眼睛猛然一亮,用力按下凸点。 脆响过后,梳妆台平整的台面倏然弹出一个圆形的小托台。 台上摆放着一本纸边角泛黄的小本子。 粗制的针脚制成的小本子一看就出自陆月之手。 陆枝拿起本子,耳畔响起清脆婉转的鸟啼。 顾不得什么,她忙不迭再次按下凸起,托台下降。 一张不起眼的纸掉在地上,被眼尖的陆枝一同收进宽大的衣袖里。 她刚做好这一切,房门就被打开了。 来人是陆夫人,她阿娘。 没想到陆枝会出现在陆月的房中,陆夫人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瞬间皲裂,蹙眉呵斥:“谁让你来你阿姐的院中的,不好好与沈渊朔待在一起,跑这里来做什么?!” 陆枝神色如常地勾唇,只说是路过阿姐的院子想念阿姐,便走进来看看。 说起陆月,陆夫人僵硬的面孔柔软了不少,陆枝瞥见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起疑。 陆夫人:“你阿姐,她在沈家还好吗?” 陆枝回想起沈渊朔告诉自己的,默默撒了谎:“婆母对她还是好的。” 她撒谎骗人的次数五根手指能数过来,面不红心不跳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陆夫人的神情有过一瞬的复杂,在陆枝想要看清前又板起脸,呵斥她回到自己院落里好好陪沈渊朔。 陆枝乖巧退出陆月的院子。 她眼尾一挑,扫过长青树上空荡荡的树干,心里发笑。 推开闺房的门,站在门口早就等候她的男人迅速把人搂在怀里。 “别闹了,我在阿姐那儿找到了些东西。”从衣袖里掏出略显褶皱的小册子和薄纸,陆枝挣开他的怀抱兀自走到软榻前坐下。 下午的光线稍强,纸张被照得反光,桌前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半翕眼瞳,神同步。 陆枝先拿起小册子,沈渊朔退而其次拿起薄纸。 两人的神情越发严肃,眉间拢起小山,神色凝重地浏览手中的东西。 【娘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爹怎么可能不会是爹,别不是被大师忽悠傻了吧】 稚嫩的笔触能看出时间段正是陆夫人从海阔大师那回来的日子写下的。 爹...不可能会是爹? 陆枝倏然想起沈府前院屋内屏风上绣制的图案——狸猫换太子、鸠占鹊巢。 沈老爷和陆老爷难不成像画本子所写的那般,被妖魔鬼怪夺舍了不成?! 【那种邪术怎么可能真的存在!我和阿枝体内怎会有那种恶心的虫子!!】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送阿枝去送死?!我已经亏钱她太多了,自是要承担起身为长姐的责任,况且阿枝身子骨不如我,若是在...有个三长两短,我是如何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陆月在这之后写的都是平平常常的小事,不过陆枝却在其中窥见了不该看的少女心事。 阿姐好像喜欢上了沈渊鸷...? 第一卷 第86章 双生蛊16 【渊鸷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是陆枝】 【我做这一切竟为陆枝做了嫁衣...何其可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蛊,不过都是在骗我罢了!他不愿意碰我,不愿与同我圆房。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陆枝!陆枝!又是陆枝!都喜欢她,那就看着她做成蛊虫的养料,眼睁睁看着她死好了!!!】 字里行间的嫉恨恨意看得陆枝心惊肉跳,同时心中腾升起诡异的“果真如此”的想法。 逐渐发冷的指尖被男人温热的大手包裹,陆枝回过神抬眸,冲着沈渊朔担忧的目光弯起唇角。 她对整个陆家的情感越来越淡了,倒是陆月和沈渊鸷二人之间发生的事让她唏嘘。 虽说这件事从始至终看似她是导火线,但陆枝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根本不知道沈渊鸷对自己的情感,也不清楚陆月对沈渊鸷感情的转变。她在结婚前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只觉沈渊鸷的喜欢来得莫名其妙,毫无依据可言。 由爱生恨。 【哈哈哈哈哈,药膳?!那怎么可能是药膳?!】 【沈渊鸷,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谁让这都是陆枝欠我的!我也不正好圆了你的梦!】 看到这,陆枝心里咯噔一声。 与沈渊朔十指相扣的手指猛地蜷缩收紧。 感觉到她的震惊,沈渊朔起身来到她身后,目光循着落在小册子上。 须臾,他嘴角扬起讥笑:“没用的废物。” 小册子顺势转到沈渊朔手上,陆枝则拿起他先前看的薄纸。 纸上的内容更惊世骇俗——是一份名为[双生蛊,求永生]的邪术。 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心头血护养,数百种虫子被放在一个大大的饲盒内,静候七七四九十天,最终胜利的虫子即为蛊王。 分别培养两对蛊,一对为阴,一对为阳。 阴蛊喂给女子,阳蛊喂给男子。 其中一蛊最好为双生子,如此效果才会被发挥到极致。 服下阳蛊的男子与服下阴蛊的女子圆房后诞下身怀子蛊的婴儿,将婴儿放置沸水中,食其藏有子蛊的心便可延年益寿。 若一计不成,则杀掉双生子其一,一鬼一人与服有阴蛊的女子圆房,使之怀上不人不鬼之胎。 阴蛊自主蚕食母体体内的胎灵。 最后取出母体的心脏煮沸食之,同时活活吞下吃掉胎灵的阴蛊,可延长寿命。 陆枝被阴毒的双生蛊恶心得够呛,很难想象双生蛊的开创者是多么阴邪狠辣。 不过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一一向前推敲,陆枝眯起眼睛。 陆老爷和沈老爷二人体内的鬼怪会不会是那想要延长寿命的? 阿娘的反常、沈夫人的崩溃,是不是都与这有关? 陆枝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你说我要与阿娘对峙,她会告诉我真相吗?”陆枝冷不丁地开口,沈渊朔想了想,迟疑地摇头。 “她已知多年,不仅不反对反而助纣为虐,想来你如何诉说也不会后悔。” 陆枝闻言低低应了声。 晚膳两人没在陆府用,夕阳西下时就提出了回沈府。 陆夫人没有多加劝阻。 夫妻二人冷着眼目送马车悠悠远去。 陆夫人呼出一口热气,眼睛被雾气笼罩迷蒙了视线:“她发现了,你要动手杀了她吗?” 被质问的陆老爷撕下面无表情的伪装,狠戾地勾唇,浑身散发邪气:“用陆月先给她一点教训,做妹妹的还不去探望姐姐,一点也不像话。” “你做得很好”,他俯下身亲昵地拍了拍陆夫人的脸颊,逗小猫似的勾唇浅笑,“这次的心脏分你一半。” “不过我们要开始物色新的容器了,你一定不想离开我,荣月……”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消失在大红门后,陆府的牌匾在冷风下泛着森然的冷光。 ** 陆枝和沈渊朔前脚刚回到院中,后脚侍女小厮神色慌张地领着二人前去枝月阁。 陆月死了。 她自杀了。 枝月阁围满了人,陆枝和沈渊朔匆匆赶到时沈夫人和沈老爷早早候在那儿了。 沈夫人似乎又哭过,眼睛肿得像挂了俩核桃在眼皮下。 看见沈渊朔两人,她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陆枝跨过门槛前,余光似乎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没等她扭头再看清,人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愣神,沈渊朔扶住她的手腕凑到她脸庞轻问。 听到陆枝的话,他不着痕迹地扫向墙院拐角,嘴角勾起:“等回去就知道会是谁了。” 沈渊朔胸有成竹,陆枝也不再多言。 在沈家,沈家小公子有暗中培养的暗卫也是应该的。 枝月阁的主卧门户大开,隔老远陆枝便看见了挂在房梁上随风飘动的白色影子。 命人前去取尸的小厮正踩着板凳去扯悬挂在房梁的白绫。 随着他的动作,面色惨白泛紫的脸蛋徐徐转动,直勾勾望向大门外的众人。 陆月的死相很是难看骇人,眼球瞪大从眼眶中凸出仿若下一秒就会跳出眼眶。目眦欲裂,红血丝爬满她的眼球,眼角隐隐淌落血泪。 红唇吐出的长舌耷拉到下巴下,死前嘴角凝固的笑意咧到耳根。 她眼中的恨意快化为实质,看得众人心有余悸不敢与之对视,生怕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陆枝的感受最重。 她能感觉到,陆月的恨意主要冲着她来的。 沈渊朔想起沈渊鸷对他说的话,不着痕迹地大跨一步,侧着身挡住陆枝。 之后的事,两人没再参与。 大儿子沈渊鸷刚死三天,大儿媳陆月又上吊自杀,无数阴影笼罩在昔日热闹的沈府上空。 由于陆月的死,陆枝用膳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没辙的沈渊朔用公筷夹菜喂给她吃。 “解局之人亦是设局之人”,咽下嘴里的菜,陆枝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难不成还是要硬钢那两位?” 见她没心情也没胃口再吃了,沈渊朔颇有些遗憾地放下公筷,命人撤下后挥散侍女。 外间只剩他们二人。 “我总觉得书房那还有东西,今夜我还会再去探探”,想起什么的沈渊朔又开口,“对了,你看到的身影我命人查了。” 陆枝抬头看他。 沈渊朔:“是自博叔。” 沈自博。 陆枝惊讶:“他怎么会来?” 这也是沈渊朔疑惑的地方。 沈自博的院落远离主院,枝月阁偏南,他闲来无事就算再神志不清也不会闲逛到如此远的地方。 要么,有人故意引导他前去; 要么,就是他有意前往。 沈渊朔开始怀疑,沈自博真的有他认知中那样癫傻吗? 也未必见得…… 第一卷 第87章 双生蛊17 黑夜,府外大街上灯火通明,熙攘的夜市热闹非凡。 沈府内,两抹黑影在夜下闪动。 陆枝真觉得自己失忆了,今晚的行动原本沈渊朔并不打算带着她行动。 一方面这次行动的不确定性和危险性未知,一人深陷危险也好脱身不用顾及其他; 另一方面,陆枝柔弱的女子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遇到危险说句不好听的纯纯拖后腿。 然而,陆枝不服气地提出比划比划。 这一比划,还真让沈渊朔眼前一亮的同时闪过错愕和惊艳。 谁能想到不爱出门的娇娇小姐一招一式直逼门面,招招利索果断又直接致命。 偏偏她还不是不要命的猛撞打法,新婚夫妻俩有来有往,亦守亦攻,一时间竟分不出个胜负。 “不来了不来了,你到底带不带我去。”陆枝丢出木剑,耍赖似的拽住沈渊朔的衣袖。 鲜少见到她撒娇的模样,更准确来说这是印象中的第一次,飘飘然的沈渊朔轻咳一声,骨气立场什么的全都丢了。 丢盔弃甲的男人抱住身前的小妻子:“遇到危险你先跑,不要折回来。不然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陆枝忍了又忍,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手背。 下属神不知鬼不觉送来了两套夜行衣,陆枝换上,发现大小正合身。 沈渊朔不会什么轻功,毕竟不是神仙江湖剧本。但他落脚轻盈,如猫般穿梭在黑夜下的沈府。 陆枝也不承让,在他不放水刻意放慢步子的情况下稳稳跟在他身后,步伐轻盈,落地无声。 两人如同夜下的魑魅魍魉。 轻声撑着手臂蹬墙上房,沈渊朔俊美的脸被黑面罩遮住鼻梁骨以下,露出的美眸闪烁亮光。 他与陆枝趴在房顶,轻手轻脚揭下其中之一的瓦片。 房间内的烛光从缝隙口溜出,照亮两人鬼鬼祟祟的半张脸。 前院内室,空气很静。 沈夫人边抹泪边斟茶,她坐在沈老爷身侧,嗓音明显带着哭腔道:“是不是一日找不到那人,你和陆家那位……” 沈老爷揽过她,大手轻拍她的脊背安抚她:“舒怡,前不久你做得很好。” 用妻子迷惑住身体内的另一半灵魂,这是沈老爷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即使只能迷惑短暂的时间,但也足够他做出决断了。 在他体内的一半魂魄不全。 准确来说,书房中挂着的画卷里的人是沈家的老祖宗,不知道要往上数多少辈才能理清的祖宗。 老祖宗单名一个权,字狂之。 字如其人,狂放不羁的草书就能看出沈权的性子。 沈权想要长生不老,拓展在他那个年代的沈家的势力和实力。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的魂魄分成两份,一半能够任他操控选择钻进哪个容器身体内。 一半则只能简单投放在另一具身体内,等他攒够足够的能力就会苏醒,成功觉醒意识霸占那具身体。 “会是自博吗?”沈夫人不死心问了不知多少遍的名字,得到沈老爷叹气的摇头抿紧唇,眼角滑落泪珠。 她快要因为这事哭瞎了眼。 “怎么不会是他?”她不相信,“你再去试试,实在不行……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知道妻子心急如焚,日日夜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他的事愁白了头哭瞎了眼。 可沈自博终究是他血缘上嫡亲的弟弟,他又如何能说杀就杀,他被世人戳脊梁骨就算了,妻儿万不能受他牵连。 沈老爷顾忌太多。 更何况他试探多次,疯疯癫癫的沈自博始终没有露出马脚,这更让沈老爷下不去手。 “罢了,都是命,人固然逃不过一个死字。”沈老爷尝试开导陷入自我的沈夫人。 趴在屋顶的两道黑影听得一清二楚,笃定沈自博绝对有问题。 解局与设局之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得到想要的消息,沈渊朔礼貌地放回瓦片。 他圈住陆枝的腰肢,带着她轻声飞下房顶,在草地上无声落地。 就在二人离开后的下一秒,沈老爷叹口气,呢喃出声:“告诉他们真的会有用吗?本就是我的错,牵扯到阿朔——” “陆家那边来信了”,话音未落就被沈夫人出言打断,“我们瞒不过他们,倒不如看他们的造化。” 沈夫人注视着摇曳烛光久久出神:“或许你是对的……我对不起渊朔…也同样对不起渊鸷……” “……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侧室的书房。 书房内还燃着烛台,灯芯被人刻意剪短,烛火不盛,光晕温馨昏黄。 在看到烛火的那刻,沈渊朔与陆枝相顾无言。 两人心知肚明,沈老爷怕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留灯。依照他清明节俭的行事风格,留灯是万万不可能的。 沈渊朔:“走吧,不必多想。” 他的目标很明确——沈老爷的书桌。 那日他俯身去捡案牍,沈夫人急迫的神情不似作假。 这儿,绝对藏了重要的东西。 沈渊朔专心捣鼓观察书桌,陆枝则找到那副挂在墙上、被挡得七八的画卷。 她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向沈权的眼睛。 果然,与沈自博长发后的眼睛一模一样。 沈自博的眼中满是痴傻紊乱,而画中的沈权满眼邪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阿枝,过来。” 沈渊朔唤她,陆枝寻声走近。 他在沈老爷书桌下敲敲打打,找到一块明显不同于沉闷的脆响,用力掀开地毯按下地板的一角。 地板上翘,露出里面的机关。 沈渊朔示意陆枝站远些。 他扭动机关。 只听一声“啪擦”,一列列书架自动移动,露出一道逼仄狭窄的黑色甬道。 沈渊朔从一旁的烛台上取下一盏灯,他在前陆枝在后走进甬道。 随着陆枝的走进,头顶的地板自动闭合。 两人在入口处照了圈,找到出去的机关按钮后才放下心继续向下探。 甬道昏暗狭窄,复行数十步只供他二人蹲着前进。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冷,陆枝能听到若有似无的水流声。 目测两人一直朝下走。 沈渊朔手中的灯盏成了唯一的曙光,照亮脚下一小片道路。 终于,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只觉得耳边的水流声清晰了,逼仄的甬道变得宽阔。 挡在眼前的藤蔓被沈渊朔抬手打掉,他率先走出甬道,转身拉起陆枝。 两人站在类似洞府的空地上。 在他们眼前摆放着一堆又一堆森然的白骨。骨头的大小不过一指长度,头颅巴掌大小。是婴儿的骨头。 洞府的主人,是个吃活婴的魔头。 第一卷 第88章 双生蛊18 除了婴儿骸骨,两人还在角落里发现嵌入式的书柜。 石桌上摆有落灰的黄纸,陆枝小心拿起扫了几眼,是一团没用的标点图案。 沈渊朔倒是发现了有用的东西。 一本名为《谢宿散》的阴邪功法内描述一种提取灵魂并夺舍他人身体的邪恶法术。 所需要的材料常见又血腥。 【铜钱剑+木偶+适量黑狗血+一碗晨露+几颗童男童女的心脏】 沈权一定失败了很多次。 适量、一碗、几颗,多多少少初次的沈权拿不定主意,手上沾满赤红的鲜血。 不过最终的结果似乎有些偏差。 从他潦草的笔画备注间看出沈权并没有完全成功。 他的灵魂经过炉炼硬生生撕裂成两半。一半灵魂的意识消弭不受他掌控,一半灵魂可以任由他控制夺舍任何人的身体。 沈权想要鱼和熊掌兼得,既想要长生不老又想要至高的权利与金钱,可他不能靠近金龙护体的皇族。 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沈家的子孙后代。 毕竟是他亲手打下的江山,说丢就丢还是舍不得的。 他就这么一代代鸠占鹊巢,一辈辈狸猫换太子。或许曾有枕边人察觉出几丝异常,但始终没点破。 渐渐地,随着沈权夺舍身体的次数多起来,他身体老化的速度越来越快,被夺舍的身体的寿命越来越短。 一时间,沈权陷入了惶恐。 长生不老的美妙滋味已经尝过了,怎能说吐出来就吐出来。他沈权吞进肚里的东西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沈家祖辈曾出过一位人才,他独自闯入藏在毒障下的苗疆,邂逅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 而那位,就是被沈权夺舍的后人。 他来到苗疆的目的很简单——蛊。 而流传后人耳中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更是荒唐之言,与他成了亲的那个女人被他囚禁在沈府地下的囚笼中,为他亲手培养了所谓的“双生蛊”。 得到双生蛊的那天,沈权亲手杀了那个女人,对外宣称病逝。 双生蛊很好地平衡了夺舍的副作用。但日子久了,效果也就渐渐平了,甚至对沈权产生了不可抗拒的副作用。 女人死前在蛊虫里下了毒,就是为了阻止这么个邪恶的不人不鬼。 于是沈权虽能继续夺舍,但他多了空档期。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沈老爷在沈渊朔八岁时才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半条灵魂。 养精蓄锐的沈权在沈夫人生产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睁开了眼。 月黑风高,鸦绕南枝。 潜入侧卧的男人从衣袖中掏出早就备好的蛊虫,一瞬不眨地看着它们爬进陷入酣睡的婴儿耳朵里,嘴角咧开猩红的弧度。 至于陆家,沈权在一旁的纸上敷衍地一笔带过。 大抵意思是志同道合的好友、陆家老祖陆景发现了他的秘密,于是两人狼狈为奸,私下里杀了无数孩童。 陆景比沈权沉得住气,在沈权服下双生蛊后他看到了其中的弊大于利,默不作声改了方子,使得副作用小上些许。 到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倏然,沈渊朔手持的灯盏被吹来的妖风吹灭了,尘烟在空中转着弯地旋转。 陆枝只觉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避开了头,闪身朝一旁躲去。 她与沈渊朔分开,也看清了扑向她的到底是什么——白衣女鬼。 女鬼吐出垂地的长舌,灯笼大的血红眼珠直溜溜地瞪着陆枝,眼中恨意与嫉妒化为刀子射向她。 她的面孔与陆枝有六分相似——是陆月。 化成鬼怪的陆月一路跟到这儿就为了取陆枝的命。 “啊!” 口中粗大的长舌并不影响她的尖叫,刺耳的声音攻击射向两人。 沈渊朔闪身来到陆枝跟前,抬手捂住她的耳朵挡住大半声音。自己则眉头不动一下,冷冷看向冲过来的白衣女鬼。 “或许我应该有把刀……”陆枝口中呢喃,她眯起眼睛,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收紧。 听到她的话,沈渊朔眸光闪烁:“没刀,有桃木剑。” 说罢,他从宽大的衣袖中摸出两把油光锃亮的桃木剑,一把递给陆枝。 入手些许黏腻,陆枝手腕一翻,木剑横在胸口前,人体肉眼看不见的金光大作,射向咆哮扑来的陆月。 陆月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迅速抬手挡在脸前。赤裸在外的手臂皮肤浮现灼烧黑气,疼得不断嘶吼。 陆枝与沈渊朔两人双剑合璧,一前一后挥剑冲向陆月。 刚凝固出实体的陆月横死剑下。 与此同时,这厢陆月不甘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怒吼,身影匍匐在地消散在空中。 那厢,陆府前院。盘腿而坐的两人猛地睁开眼,齐齐吐出一口黑血。 细看,黑血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陆夫人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她竟敢伤我儿!” “当初我就不该心软任由月儿胡闹,本该死的是她才对!不仅不懂感恩反而重伤我儿!” 相较于陆夫人的气急,陆老爷闭上眼平复节奏不稳的呼吸,鼻腔溢出冷哼:“不过都是棋子,何须在意。” 陆夫人绷直紧抿的唇瓣嗫嚅,反驳的话涌上喉间忽地被一盆冷水浇回肚里,唇齿发涩。 早就没了回头路,想起她十月怀胎难产生下的陆月,陆夫人嘴角扬起讥笑。 她不是个合格的娘亲,不配做娘…… “行动提前”,陆老爷精明的眸底晃过狠戾阴鸷,阴恻恻道,“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既然沈渊朔和陆枝知道了真相,他们又怎能放过他们二人。 所有的一切都该扼杀在摇篮里,就像他曾经亲手用铁铲砍下的那人的头颅,稚嫩渺小。 陆夫人沉沉颔首:“沈权能完全操控他的灵魂了吗?” 陆老爷轻笑:“他可比你想象的狠辣多了,我都比不过他心狠手辣。” ** 沈渊朔和陆枝知晓了想要的真相,两人一路返回逼仄的甬道。 灯盏熄灭了,两人紧握的手十指相扣。 在出口前,沈渊朔倏然停下步子。 他拧眉侧耳仔细去听。 在甬道出口前的书房里不只有一人的喘气声,像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吐出猩红的蛇信子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沈渊朔勾动小指。 收到消息的陆枝神情忽地严肃,死死盯向门板。 两人的呼吸刻意放缓放轻,与周围的黑夜融为一体。 门外几人似乎失去了耐心,制造出窸窸窣窣的走动声,提醒甬道中的人最好不要想着耍滑头,他们有的是法子弄死他们。 陆枝缓缓挪动脚步向后退,沈渊朔徐徐跟之。 脚下甬道剧烈抖动,在两人严阵以待的目光下,甬道的入口被打开了。 “跑!” 第一卷 第89章 双生蛊19 半盏茶前,坐在床榻边的沈老爷看向被迷晕捆住的沈夫人,嘴角扬起毫无温度的笑。 瞧瞧,这就是欺骗他的下场。 他会亲眼让她看着,他沈权如何取代沈望之的灵魂、占领他的身体,亲手杀了她的儿子。 既然她如此厌恶,那就把她变成与他一般无二好了。 想想那个画面,沈权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眼中闪烁凶狠阴鸷。 房门被推开,来人撩开挡在脸前的长发,露出惊为天人的面容。 沈自博勾唇,眼尾的红痣在烛光下流光溢彩。他与沈权对视,两人不约而同上前。 自从沈权的半条灵魂在沈自博体内开始苏醒,沈自博的长相越来越像沈权原本的模样。 为了掩人耳目,不被精明的沈望之察觉出什么,沈权操控沈自博日夜流转花柳之地。 沈自博生不出孩子,是他沈权亲手下的毒,为的就是折磨他本就脆弱的神经,一举将他逼疯。 谁会相信一个疯子会害人? 谁敢相信一个疯子会是幕后主使? 他养精蓄锐就等这天! 蛊已下成,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吃到延长寿命的心,这让沈权如何甘心! 掌心相贴,沈自博的身体发生变化。 骨肉血液通过掌心传递渐渐被沈权吸收,他形容枯槁,面颊凹陷,眼眶里爬上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大。 宽大的衣袍下,男人瘦骨嶙峋,仿佛一股寒风就能将他吹散。 终于,沈自博眼中的光消弭了。 最后几秒,真正的沈自博在他体内醒了。脆弱的脖颈撑不住笨重的颅骨,脆响过后头骨落地。 眼眶中凝蓄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沈权收回手,属于沈望之的面孔彻底被妖孽瞳眸取代,狭长的眼尾下红痣忽闪。 抬脚踢散跪地的骷髅,沈权握紧拳头感受体内灵魂充盈的舒适滋味,口中发出喟叹。 他边扭动脖子边哼笑:“该处理溜走的老鼠了。” 把沈渊朔和陆枝亲自抓回来,他会亲手刨开陆枝的胸口,挖出她的心脏泡进黑狗血里喂饱双生蛊虫,再一点点吃进肚里。 沈权不紧不慢地出了门来到书房前,刚站定脚,陆景和陆夫人就闪身落地。 三人狼狈为奸,站在书房前相视一笑。 沈权扫了眼冷脸的陆夫人:“看来又要分一小份出来了。” 他率先推开书房的门,扫了眼看似毫无改动的地毯,嘴角噙着玩味戏谑的笑。 陆景:“算算时间,快出来了吧。” 沈权不置可否:“真想看看他们惊慌恐惧的表情。” 到底孰猫孰鼠,终不能定结局。 感受到两人想要逃跑,沈权迅速按下机关,甬道的机关打开,烛光如闻到气味的猎犬跃进漆黑的甬道内。 漆黑的甬道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同于陆夫人面露的紧张急迫,陆景和沈权不急不忙地钻进甬道。 三人就像神情自若的大猫,对慌忙逃窜的猎物势在必得,根本不怕两人能逃离他们的手掌心。 烛光照进的瞬间,沈渊朔和陆枝脚步轻盈在甬道里跑动。 耳边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声,陆枝这会儿竟诡异地镇定,脑中飞速思索成功逃脱的法子。 水流! 他们二人在地下洞府搜寻得敷衍,有水流的声音说明洞府旁多半有暗河。 如果运气好,暗河会通向城外;运气不好,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不过一个死字。 一把扯下墙壁爬下的藤蔓,陆枝拉起身后的沈渊朔,两人在洞府内四处搜查。 钻进一处不起眼的小洞,两人看清了挂着石壁上淌落的暗河。 身后的脚步声加重,猫追老鼠的游戏结束了。 沈权勾唇给他二人拍掌,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可惜,你们逃不掉了。” 解局之人亦是设局之人...... 沈渊朔藏在衣袖里的大手握紧冰冷的铜钱剑,眯起眼睛,脑中忽然响起海阔的话。 铜钱剑上每一枚铜钱的凹槽都凝固黑色的血渍,入手阴气寒冷,是沈权杀人的利器,沾染数不清道不明的人命。 沈渊朔握住陆枝的手,错身间用气声对她说了句话。 听清的陆枝眼中写满震惊,对上男人不容置喙的眼神,她默默抿唇。 陆景略显新奇地看着陆枝。 他夺舍陆老爷的身体更早,在他记忆中的陆枝不喜出门,不同于陆月的嘴甜活泼,她更像月光下含苞待放的月季,安静乖巧。 没想到嫁入沈府后,陆枝居然学会了反抗,他以为她是个没脾气的。 倒是陆景眼拙了。 “陆枝”,陆夫人眼含杀意地上前几步,大声质问她,“你阿姐从小对你极好,甚至替你嫁给沈渊鸷,替你承担下入蛊之痛!你为何要伤你阿姐!” 陆夫人边说眼眶倏地红了,她到底还是放不下陆月,放不下她最疼爱的大女儿。 难产后,陆夫人休养了很久,她身子骨大不如前,落下了病根。 到底是第一个孩子,处处精心呵护着。 制出的小衣都是她挑灯亲手缝制,满心欢喜。 看着陆月牙牙学语,学会翻身、学会爬行,学会咿呀咿呀叫娘叫爹。 陆夫人说不清到底是在质问陆枝,还是质问曾经误入歧途的自己。 她发现了枕边人换了个芯子,害怕死亡的恐惧占了上风,她答应与陆景密谋陷害自己的亲骨肉。 由奶娘带大的陆枝哪里亲得过自己亲手带大的陆月。 眼前的妇人疯狂嘶吼,毫无往日的端庄矜贵,陆枝眼神一阵恍惚。 总觉得她似乎还在其他地方亲身经历过同样糟糕的一幕...... “行了,先抓住他们再随你发泄。”陆景蹙眉挥挥手,率先上前冲向陆枝。 沈权双臂交叠靠在石壁上,眼中铺满兴味,老神在在地看好戏。 沈渊朔挥剑砍向陆景,与他打斗几个回合。 回眸间他看向陆枝,眼尾流露出催促神色。 陆枝踌躇一瞬,选择听他的,转身朝石壁上攀爬。 看出两人的计划,沈权嘲弄摇头,慢条斯理地掏出备好的匕首,一步步走向陆枝。 陆景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油条,使用的招数变化莫测,诡谲得厉害。 沈渊朔身上很快挂了不少彩。 当然,他也没让陆景好过就是。 陆景捂住脖颈被划出的血痕,嘴角微勾,阴恻恻哼笑:“很好。” 沈渊朔才不怵他,他有刀,谁规定自己不准备刀? 丢出染上新鲜血渍的铜钱剑,他从衣襟胸前拿出长刀,对上陆景诧异的目光歪头勾唇。 他先想起来了,渊朔想起自己给副本中的npc叫爹,脸色古怪扭曲一瞬。 第一卷 第90章 双生蛊20 陆枝强迫自己冷静,指腹死死扣在石壁凸出的石块上。 身后打斗的声响不断,她不能停下,不能让沈渊朔背后受敌。 现在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 浑身是血的女人从城外护城河里爬出来,她僵硬地看向身后浑浊的河水。 等了不知多久,陆枝冷得身体知觉毫无,水里始终没再浮出任何影子。 她鼻腔一酸,回忆起沈渊朔嘴角的笑,苦涩的眼泪滑落脸颊。 漆黑的黑夜又飘起了小雪,雪势渐长,落在陆枝湿漉漉的发顶、肩头。 倏然,她心口一痛,眼前一黑口中猛吐一大口黑血。 散发腐烂臭味的黑血淅淅沥沥淌在薄薄一层的白雪上,雪中拇指大小的黑虫疯狂蠕动。 双生蛊解了...? 陆枝愣怔地看着蛊虫出神。 【叮!特殊副本[双生蛊]关闭中!】 熟悉的机械电子音在脑中响起,陆枝头疼地扶住脑袋,想起了现实一切的记忆。 原来她和渊朔都被拉进了特殊副本中。 陆枝的心被紧紧提在嗓子眼,她紧张又希冀地等待系统通报通关人数。 【最终存活玩家:陆枝、渊朔】 听到这儿,陆枝提起的心又重新落回肚里。 周围飘下的小雪被静止,悬停在空中。 陆枝眨着眼睛若有所觉地扭头看向身后——远处,一条红毯自远飘近,直直铺到她脚边。 撑起被冻僵的双腿,她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惊讶地发现身上湿漉漉的长裙消失了,她换上了熟悉的红嫁裙。 芊芊细腰被腰带桎梏,流光的红裙裙摆绣有振翅的金凤凰,羽毛在她走动间摇曳,栩栩如生仿若活过来般。 秀发被一瞬烘干,全数盘在脑后。乌发配上凤冠霞帔,朱唇轻点,黛眉微弯。 端的是明眸皓齿,俏丽模样。 与陆枝预料的一样,她又听到了熟悉的电子音: 【嘘!美丽的小姐,神秘的客人还在那里等着你!】 又是单独多出的一条主线任务。 脚下红毯凭空浮现一道悬空的箭头,陆枝跟随箭头的指引上前。 夜幕轻抚,朦胧的云纱渐渐褪去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悬在枝头,无数星辰闪烁,编织绚烂的星网。 四周矗立数栋木桩,大红绸带系在上头,朵朵红色绸带花束喜庆喜人。 陆枝的脚步越放越慢,最终在房门前几米前停下。 她面露古怪,很搞不懂这条多出来的主线到底有什么用。 屋内有人,见她如何也不肯再上前,那人发出一声低叹,落在陆枝耳中,她居然觉得很是熟稔,一定在哪儿听到过。 没等她眉头紧锁想明白,小院房门打开。 一股妖风肆虐,卷起满地的花瓣和她的红纱裙摆。 陆枝眯起眼睛,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床榻上站起身子,朝她慢步走近。 男人身穿大红长袍,勾勒出他肩宽窄腰,气宇轩昂。 不知怎么的,陆枝眼前倏然浮现渊朔撩起她红盖头那幕,脸颊飘上淡淡的薄红,被男人尽收眼底。 不同的是,红盖头这次移到了男人头上,只露出他冷白的下巴和半弯的唇瓣。 男人抬起手,垂落在手腕的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他清逸的腕骨。 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陆枝眼前,她眨眨眼睛,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男人温热的掌心。 薄薄的红盖头遮不住他的视线,渊朔嘴角上扬,克制住与她十指相扣的冲动,牵着她的手站在桌前。 陆枝被惊到,用力甩开他的手。 男人被她动作闹得不住偏头。 即使有红盖头的遮挡,陆枝仍觉头皮发麻。她似乎能从盖头上瞧出男人的委屈与不解。 忍住逃跑的冲动,陆枝试着和他讲道理:“我该走了。” 所以,拜堂成亲什么的就免了吧。 弯起的唇角落了下来,男人抿紧唇瓣,须臾压低嗓音回应:“等等,我有东西要赠予你。” 似乎真怕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男人箍住陆枝纤细的手腕,一手在桌上摸索。 红蜡烛贴有囍字,陆枝不敢再看第二眼,生怕自己又想起副本中不该想起的东西。 例如,灼热又让她窒息的吻…… 陆枝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把脑海中少儿不宜的画面疯狂拍走,最好一辈子都别想起来。 背对她的渊朔都能猜到她的动作,哭笑不得地勾唇,喉结上下滚动几圈。 男人将一节红纸片人塞进陆枝手中:“赠予你,它只会听从你的话。” 指尖相触碰间,副本结束了。 白光乍现,男人与小院消失在眼前。 陆枝出现在白茫茫的空间内,化作碎片的副本从她指缝间溜走。 这次副本资质考核官是996、711,一对双胞胎姐妹俩。 姐姐996是个性格活泼的黑发美人,她挥动脊背长出的黑色翅膀,绕到陆枝跟前转了几圈,眼中满是新奇和欣喜。 996兴奋地开口,话音未落就被稳重的711捂住嘴。 711银白的瞳仁里沉淀几分歉意和无奈,她身后是同色系的翅膀:“抱歉,她只是太高兴。” 被捂住嘴的996黑眸弯成月牙,冲陆枝疯狂眨眼放电。 711从怀中掏出魔法棒,葱白的手指捏住魔法棒在空中轻轻敲点:“现在进行副本结算。” 【玩家陆枝探寻特殊副本真相,成功逃离副本,获得a+资质,共获得积分1500!】 【叮!玩家陆枝获得积分(总)4350!】 【叮!获得沈、陆两府npc的怨恨*1(注:你已经引起了祂的注意,道具已自动收回!)】 最后男人赠予她的道具并没有放在结算页面中,陆枝猜测多半要进入app后台亲自动手点开。 996对她很感兴趣,711嘴角的笑越来越僵硬,眼中火苗腾地上涨。 陆枝眼疾手快地退出了游戏,不劳烦她们亲自动手。 等她离开后,996猛地挣脱711的桎梏,不满地撇撇嘴:“你拦着我做什么?我真心喜欢她,虽然臭神的气息真的很浓。” 用眼皮想也知道,该死的深渊之主绝对去勾搭她们家小蛋糕了! 711无奈叹气,语气里满是对姐姐的纵容:“切莫让她察觉到不对劲,不然祂和上头都不会放过我们。” 996想起什么似的垂下脑袋,懊恼地捶胸:“该死的老古董瞧不起女子,且就让他们亲眼看看,小蛋糕如何打他们的脸!” 第一卷 第91章 尖叫列车H203 回到现实世界的陆枝在车上睁开眼。 半点报时的钟声恰好在这刻响起,天边烈阳背着彩云下了山,橙黄霞云朵朵。 解开手机锁屏,陆枝扫了眼时间。 晚上六点半整。 昼长夜短,太阳落山的时间越来越晚。 主驾驶位的渊朔还没醒来,陆枝没想好如何面对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他昏迷的睡颜。 不可否认,渊朔长相完全戳在她的审美点上...... 陆枝抬手捂住脸,躁得慌。 说不定人家不介意也不放在心上呢,她在这又急又羞的。 车窗被敲响,惊醒羞红脸的陆枝,她扭头忙摇下车窗,对上交警的脸。 他们违规停车超时,贴了罚单。 陆枝刚摇上车窗,扭过身就看到渊朔撑着下巴笑语盈盈地注视着她。 余晖格外偏爱他的容颜,一笔一划描摹他立体的五官,柔和硬朗流畅的脸部线条。鼻梁骨高挺,淡粉的薄唇噙着笑,狭长的美眸眯起,渊朔朝她眨眨眼。 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醒,想起副本中他为了给她拖延时间,腰腹被陆景挥刀捅穿,陆枝的视线不由自主滑向他的腰腹。 渊朔笑得揶揄:“副本内受的伤回到现实世界都会自动愈合,不用担心我。” 见他没有提两人亲密的吻,陆枝松口气的同时心底油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郁闷。 傍晚的湖边相约散步的男女老少嬉笑交谈,渊朔做主选了口味偏清淡的小馆请陆枝吃饭。 刚进门就遇到了熟人。 厉颢雨与陆瑶似乎闹了矛盾,他眸中带着火,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努力跟上他步伐的陆瑶眼眶含泪,嘴里不停重复着什么话。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枝和渊朔,厉颢雨顿下脚步,眼睛一亮,语气很是惊喜:“枝枝。” 他丝毫没把陆枝身旁的渊朔放在眼里,满眼都是喜欢的人。 气喘吁吁的陆瑶俯下身,手撑住膝盖停在他身后平复絮乱的呼吸。 在看到陆枝时,她眼中闪过嫉妒和暗光,被她很好地藏在眼底。 再次抬眼,陆瑶又是陆家矜贵的小姐。 她笑得甜美,动作自然地站在厉颢雨身侧同陆枝打招呼:“姐姐晚上好。” 对她的称呼,陆枝只冷冷扫了她一眼。 陆家真是个大染缸,曾经恨不得她立刻死掉的陆瑶现如今都能心平气和地与她打招呼。 陆枝不相信她变了,陆瑶眼中的神色太过复杂,看向她的视线淬着若有似无的毒。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枝虽然也同样不怎么喜她。她神色淡淡地点头。 厉颢雨还想与她详谈,瞥见她眼底的疏离和淡淡的疲倦,到底还是心疼她,叮嘱几句后目送她和渊朔进入包厢。 “颢雨哥哥…”陆瑶不甘地柔声唤了句,咬紧后槽牙才忍住嫉妒和恨,“我们也走吧…” 说着,她边上前抬手想要挽住厉颢雨的手肘,却被男人不留情地拒绝。 厉颢雨垂眸嘲讽地扫向陆瑶嘴角滞住的笑:“陆瑶,收起你的小把戏。想利用我对付她,死了这条心。” 西装革履衬的男人身形颀长,他微微俯身凑到陆瑶耳旁,余光瞥到她瞪大的瞳孔,嘴角扬起讥笑。 耳边是她最着迷的嗓音,低沉沙哑,富有成熟男人的磁性。 可这一刻,陆瑶只觉得通体发寒。 强烈的恨意和嫉妒充斥大脑,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收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也觉察不到痛。 垂下的眼中蓄满泪,陆瑶仰起头,美人落泪图没能引起心肠冷硬的男人的怜惜。 她不甘地哽咽:“我不比陆枝差,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那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厉颢雨憋着气,脸上又挂着虚伪的笑:“陆瑶,别奢求你永远配不上的。” 话音落下,他便扭头就走。大步流星,不在乎身后陆瑶是否能跟得上。 到底喜欢占了上风,陆瑶咽下心酸与嫉恨,阴恻恻瞪了眼陆枝所在的房间,跺跺脚,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跟上厉颢雨。 此时,包厢内。 陆枝已经收整好自己,面色如常地坐在渊朔对面,单手扒拉着平板点餐。 她不挑食,重口还是清淡都接受良好。 点了几道自己喜欢吃的小炒和炖菜,陆枝把平板递到渊朔跟前:“我点的都是我喜欢的,你再点些你喜欢的。” 这家店口碑还不错,每碟菜的分量不多,点多也不会存在浪费的现象。 渊朔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吃不惯人类的食物,只匆匆记下陆枝的口味喜好,又添了一道冰淇淋甜品。 菜上得很快,陆枝嗅到菜肴的香味被勾起了胃口。 桌上大半的饭菜进她肚里,渊朔只有一搭没一搭吃着迅速融化的冰淇淋甜品。 他很喜欢看陆枝吃饭,瞧起来就香。 她吃东西喜欢塞的两腮鼓囊囊的,像藏稻谷的仓鼠,渊朔都不自觉拿起筷子,每道菜夹一下尝尝味道是否真有那么好。 用过晚饭后,陆枝慵懒地伸个懒腰。 浑身的疲倦被腹中饭饱一扫而空,她还能再战! 见她精神头好了些,渊朔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枝枝,去湖边走走消消食?” 乍一听他这么叫自己,陆枝反应慢半拍地颔首。 两人并肩绕着长白湖散步。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却吹不走陆枝脸上逐渐升高的温度。 远处高档小区里有人结婚,烟花绽放在空中。 陆枝感受到自己衣袖被他扯动,偏头疑惑地看去。 “轰隆隆!” 噼里啪啦的烟花绚丽多彩,倒映在她水汪汪的黑眸里。 她的眼中不止有烟花,还有渊朔翕动的唇瓣。 烟火味飘散在空中,耳边的炮竹声遮过眼前人的声音,陆枝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懵懵地眨眨眼。 渊朔笑得无奈纵容,转过身与她并肩抬头去看头顶夜空里的烟花。 他想说,如果可以,给他一次追求她的机会吧。 就像人类喜欢做的,哪怕只是牵着手压马路,也能让他开心一整天。 曾经窝在深渊城堡里的王被外界花花世界迷了眼,百无聊赖中探到了他的小新神,自此万丈深渊开出绚烂的花海,他的世界有了其他颜色。 ** 一周多的时间过去,晚上,陆枝抬手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从雾气腾腾的浴室走出,一抬眼瞥见桌上凭空出现的邀请函后脚步一顿。 她眼神一凛。周围的门窗关的严严实实,室内除湿器嗡嗡作响,任它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沉默片刻,陆枝上前拿起桌上的邀请函。 是一张特殊车票入场券: 【欢迎加入尖叫列车h203,混斗场即将开启,你做好准备了吗?】 信封中还夹了朵蓝色郁金香干花,落在陆枝手中忽然变成一枚胸针,上头写有h203的字样。 第一卷 第92章 修女孤儿院1 凌晨,轰隆隆作响的车鸣声惊醒浅眠中的陆枝。 她从大床上坐起身,看向窗外悬浮于空中的列车轨道,飞速下了床。 收到邀请函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准备,因此现在也是衣着整齐,脚踩运动鞋。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陆枝眼前的墙壁出现笔直的裂缝,紧接着墙体似扭动的开关朝两边打开。 夜晚寂静无声。 “嗡!” 脚下的轨道一路蔓延进屋内,一声轰鸣声落下,轨道剧烈地颤抖,脚下的地板跟着抖动。 呼啸而来的风吹起她披肩的长发,陆枝眯起眼睛看向呼啸驶来的列车。 列车最终停在她面前,车门咯吱打开,从里头跳下个男人,还是老熟人。 没想到在这又遇见了,郝帅双眼发亮地跳下,挥动双臂朝她跑来,边跑嘴里边喊:“陆姐!” 郝帅也是h203尖叫列车的临时成员。上了列车后,陆枝被他领着去了二等包厢。 【欢迎亲爱的临时旅客乘坐尖叫列车h203号,本次列车将经过[修女孤儿院]、[唯一的绿洲]到达终点站[被遗忘的阿斯匹克]】 陆枝刚坐下,板凳还没捂热,第一站就到了。 【列车已停靠[修女孤儿院],请玩家在规定时间内逃出孤儿院,活着回到尖叫列车!】 陆枝与郝帅一同下了车,尖叫列车上玩家数量很多,她随意扫了几眼,新老玩家参半。 在站台上,两人就被系统的分配给打散。 【欢迎玩家陆枝来到无限流游戏,我是本场副本资质考核官9987】 熟悉的逃生副本浮现在眼前,一座乌漆嘛黑的孤儿院,想要逃出去翻墙恐怕不太行,要拿到修女挂在脖子上的钥匙…? 【亲爱的玩家陆枝,欢迎进入逃生副本,请玩家逃离修女孤儿院,并乘坐尖叫列车继续旅程,其中与您共同游戏的有6000位玩家、npc1458951位】 【玩家成功乘坐尖叫列车视为通关副本,即可获得副本基础通关奖励500积分】 换汤不换药,何其熟悉的周扒皮 陆枝扫了眼未被回收的空间,哭笑不得不知该说它大气还是小气。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身子骤然缩水。 最终定在十五岁少女模样。 空气中的霉味些许浓郁,蜷缩在简陋木床上的少女睁开眼,犀利的眸子环视四周。 陆枝在床上坐起身,身下破旧的木床随之咯咯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倏然,她听到走廊内传来的沉闷脚步声,身体反应快过脑子思考,下意识重新躺下将冰冷单薄的小被子盖过脖子,眼睛紧闭。 “吱呀——” 木门被来人推开,一团黑影在光线下快速移动,穿梭在放有数十个上下床的房间中。 陆枝放缓呼吸,伪装成熟睡的模样。 脚步声近了。 那团黑影定定停在她身旁。 即使不睁眼,陆枝也能感受到毛骨悚然的目光正直勾勾注视着自己。 须臾,来人嘶哑的嗓音在寂夜响起:“别以为我没听到!屡教不改!目中无人!不乖的孩子会受到主的惩罚!” 下一刻,陆枝只觉眼前一黑。 粗重的呼吸声扑在脸颊,来人俯下身趴在她脸前死死凝视着她,就是为了抓住她没有乖乖睡觉的小尾巴,好有理由“惩罚”她。 不知过了多久,脸前的呼吸声似乎消失了,陆枝依旧没能放下警惕心,胸口起伏、呼吸节奏平稳又自然。 直到又是一声“咯吱”,有人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啊!” 静等这刻的老修女阴郁一笑,口中念叨不停:“愿主怜悯你的灵魂!该死的,去地狱里忏悔你的罪过与愚昧去吧!” 噗嗤一声,棍棒打碎圆润脆弱的头骨,血花迸溅到布满霉菌的天花木板上。 鼻腔间弥漫的不止霉味,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老修女哼笑,嘴里喘着粗气,手中紧握的粗糙木棍向下淌落着血珠。 她边伸出深红的长舌舔舐脸颊的血珠,边转悠着眼睛四处巡视张望,揪出不肯乖乖睡觉的孩子。 又静静等了不知多久,老修女有些失望又高兴地叹气:“我主选出来的都是好孩子,主迟早会拯救你们的。” 沉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再次被关上,从外头走廊射进来的光线一点点被黑暗蚕食。 陆枝眼睛眯成缝朝门的方向去看,忽然扫向门缝下从未挪动的黑影。 她心里一紧,猛地又将眼睛闭上。 就在她闭上眼的下一秒,隔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试探性地环顾四周,发现没有老修女的身影后舒了口气。 她撩起身上冰冷的小薄被。 被子显然拥有过许多届主人,里面的棉绒已经结块走形,左手边的被角被充得鼓起,右手边的被角却空荡荡得只剩两层薄薄被罩。 女孩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嘴里嘟囔痛骂该死的无限流游戏,一边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想要下床。 结果这里的设施老旧得厉害,床板咯咯作响,木屑抖落在地,螺丝都跟着不稳摇摆。 她这一动,守在门前的老修女露出凶狠的獠牙,伸手徐徐推开门,脑袋从门缝往里探。 老修女瞪大的眼睛死死注视浑身僵硬的少女,竖在身侧的染血长棍在她身下映出黑影,咧开的嘴唇露出血红的牙龈。 “啊!”被她杀个回马枪,少女吓到花容失色,尖锐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她慌乱地从上铺跳下,四处扫了圈。看到窗户后,她眼睛猛地一亮。 直到跑近,她才看清——窗台没过她的肩膀,窗户被细长的木条密封得严严实实,溜不进一只苍蝇。 这下好了,前面逃不掉,身后步步紧逼的老修女已经扬起棍棒朝她挥来。 陆枝这时也睁开眼睛,在微弱走廊光的模糊光线下看清了所处的环境与背对她的老修女。 老修女露出的手背皮肤粗糙松弛,身上的黑袍皱皱巴巴,缝缝补补的痕迹严重,亦如孤儿院内的陈设,是个老物件。 扬起的棍棒看似轻飘飘挥下,少女却被重重打翻在地,最终溢出浓稠的血。 她只觉五脏六腑似乎错了位,疼得她满地打滚,恨不得现在就咬舌自尽。 老修女没给她机会,她一手紧紧扯住少女的长发,不顾她嘴中凄厉的求饶声,一路拖行至门外走廊。 关门山,老修女扫了眼房间:“地狱也洗刷不了你的罪恶!我想我该用自己的手段来惩治被主抛弃的孩子!” “别再让我抓到你们,恶心的臭老鼠!” 第一卷 第93章 修女孤儿院2 “咚!” 午夜的钟声响起,惊起围聚在孤儿院房顶的片片鸦群。高大的巨形钟摆滴答滴答地摇摆,时间一点点流逝。 矗起的高墙在初阳下渐渐显露出轮廓,墙体经历风吹日晒大片大片地脱落,孤儿院栋栋楼间的前后院堆满枯黄的落叶。 彼时初秋的风刚吹进院里,红枫随风摇曳。 走廊的落地窗被破旧的围栏和漆色褪色的简陋花园细细勾勒,老修女们身着板正的黑色修女服,脸上表情严肃冷漠。 “被主眷顾的孩子,晨露是主洒下的眼睛,请跟上我的步伐,我会用双手托举起你…” 孤儿院东西南北四个角有分别副业的修女,陆枝一夜闭上眼睛静静浅眠,听到门外走廊的声响后忽地睁开眼睛。 “又懒又堕落!老鼠都比你们的表现好!” 手握棍棒的老修女恶狠狠地瞪向睡眼惺忪的孩子们,嘴里大声呵斥,边说边驱赶他们。 陆枝装作睡意朦胧,抬手揉眼睛的同时垂头跟着大部队朝外头走。 孤儿院似乎建立在森林内。 大雾弥漫,身上衣裳破洞不少,缝缝补补不仅不保暖,布料粗糙,磨在皮上难受、瘙痒得厉害,仿佛有虱子满身爬。 跟随在老修女身后,走廊共有数十个房间,每个房间内的人数大概在五十人。 陆枝所在的东院被集聚在一楼大厅内。 从咯咯作响的老朽木梯上走下,几乎所有人一抬眼就瞅见明晃晃留在地毯和地板上的血渍血痕。 拖拽留下的血痕一路消失在大门口,门外湿漉漉的石砖砖缝里爬满青苔,痕迹凭空消失了。 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走在最前面的老修女好像后背长了眼睛,粗哑的嗓音溢出冷笑:“肮脏的老鼠不配留在这儿。” 今天的早餐很粗简。 黄色的渍痕吸附在破口的瓷盘上,硬邦邦的黑麦面包片随意摆放,杯中的牛奶只堪堪没过四分之一的高度。 女孩两片黑麦面包片,男孩三片面包片。 餐具是没有的。 他们不能慢吞吞地拖延时间,不然一旁虎视眈眈的修女就会扬起她手中的棍棒,毫不留情挥在他们的脊背。 昨夜她残忍血腥的暴行在每个人心中都些许留下不可磨灭的恐吓,因此宽长的餐桌上只剩下小声吞咽的声音。 餐厅分有两个大长桌。 她们倒是讲究,色泽暗沉的长布条横放在木桌中央,两边分别垂落等长布段。 头顶吊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没打开,昏暗的光线下有些人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人。 陆枝面无表情地咽下如同嚼蜡的干硬面包片,任由不善的目光掠过她。 点开游戏背包,待看清眼前透明光屏上突兀出现的红色警告大字时,嘴角不住抽搐: 【本次副本提取玩家在现实世界的武力值*0.63,因此玩家陆枝你只能使用[流金蝴蝶刀*道具]】 坑爹游戏! 桌前不少玩家也发现了道具约束机制,眼里多多少少沉淀几分幽怨。 老修女在一旁掐着表,时间一到立刻举起棍棒重重点地:“晨修时间,拿上自己的东西跟上我。” 路过厨房时,陆枝四处转动观察的眸子一顿,深深望了眼挂在厨房门旁墙上的两修——晨修、晚修。 晨修需注意的事项很少,在大字下却有一行小字,幽蓝的波浪字体在视野内忽隐忽现。 【请帮我摘到黑色四叶草,我在阁楼等着你】 她垂下眼眸,默默跟在队伍后头。 不知道多少玩家注意到那行小字,至少陆枝环顾四周扫了圈,每个人神情毫无异样。 穿过笔直的走廊,站在秋风肃肃的院落里,衣着单薄的孩子们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场游戏陆枝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郝帅和陈婷在一栋楼,厉颢雨身后依旧站着含情脉脉的陆瑶,陆枝却笑意淡淡。 她没看到渊朔。 撇去心底奇怪的感觉,陆枝思索自己看到的那句——有东西需要她寻找黑色四叶草。 黑色四叶草…… 她不动声色瞅了圈。 深秋的孤儿院内鲜少看见绿色,草坪拇指长的花草早早枯萎,入眼一片绿褐偏棕色。 院子里的陈设老旧,刷有红漆的长椅孤零零地待在路边,大片大片的漆褪落。 手里被强塞一把破兮兮的扫帚,对上老修女恶狠狠的目光,陆枝自然错开视线。 “乖乖做好,我想你们也不喜欢被关在忏悔室里一晚”,负责郝帅他们的胖修女脸上笑眯眯的,说出的话让不少人闻之一颤。 没人想被关在忏悔室里,血混着粗重兴奋的喘息,每每回想,浑身的血液仿佛冻僵。 地上落叶宽大,薄薄的秋霜水雾打湿层层叠叠的落叶,使清扫工作变得越发困难。 陆枝边挥动扫帚边朝草坪花坛边靠近。 没有,她敛眉垂眸,心里腹诽所谓的黑色四叶草是真实存在的吗?别又是什么奇怪boss刁难玩家设下的陷阱。 郝帅和陈婷不知什么时候溜到她身侧,见她心不在焉地敷衍摇动手腕,便凑过来低声问:“渊朔这次没在?” 两人见到陆枝时,陈婷下意识朝她周围看去,却没看到意料之中的男人。 陆枝摇摇头,她思量几秒到底没将蓝字的事说出去。 瞧郝帅的模样,多半是没遇到。 三人凑在一起倒不怎么显眼。 原本宽阔寂寥的院子围满了少男少女,可陆枝瞧着人数有些不对。 林林总总,npc与玩家算在一起也才不过寥寥。 系统播报的人物多得骇人。 要么,孤儿院副本被空间割接划分出无数板块,所有总和算在一起; 要么,就像海瀛洲的副本那样,孤儿院的副本存在两个时间。 陆枝想起黑色四叶草的委托,只觉第二种猜测的可能性更大些。 她心里显然藏着事,眉眼间的寒意疏离重了些,郝帅还想叽叽喳喳再说什么就被陈婷默不作声拦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忽然响起打斗声,惊醒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陆枝。 湿漉漉的枯叶被殃及池鱼,漫天散落。 围聚在一旁看热闹的都被听到动静急促奔来的修女们呵斥逼退,狠戾的棍棒打得地上枯叶七零八落,舞出破风声。 “不知悔改!我主怎么会容忍你们的存在!”老修女身后杵着一位细成杆、一位胖成球的两修女,她阴鸷着脸,嗓音尖锐。 还在撕打中的两男孩闻言扬起的拳头僵在半空,如惊弓之鸟似的浑身战栗不停,眼中流淌出的恐惧凝为实质。 老修女冷笑一声,棍棒打在两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其中还参有清脆的骨裂声。 她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一胖一瘦架起口吐血沫的两男孩:“关进钟楼!” 第一卷 第94章 修女孤儿院3 提及钟楼,陆枝敏锐地察觉到不少人发怵地低下头。 那儿似乎是个禁地。 被一左一右拖拽在地的两男孩面如死灰,眼中凶狠的光也消失了。 就在陆枝垂眸之际,男孩衣袖下一抹黑色的影子在她眼中一晃而过。 陆枝眯起眼睛,想要瞧个清楚却被郝帅猛地拽走。 原来是老修女居高临下地站在石阶上,目光阴沉凶狠地扫向所有人:“放下不该有的想法,在这,主是你们要追随的!” 接下来,老修女一直站在高处,犀利阴鸷的眸子瞥过每个人,试图找出偷奸耍滑的再揪出来好好“教育”一顿。 陆枝一直找不到机会溜走,她一有动作那头的修女便敏锐地扫过来,定睛瞧会儿确保没人犯错才收回视线。 不过她也没闲着,悄咪咪探了不少风口,专挑不敢偷懒的npc下手,总算知道钟楼在哪——中央广场喷泉正对面。 再多的事,无论她如何磨破嘴皮子始终敲不开他们的嘴。 老修女的五感属实敏锐,陆枝不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把自己折进去,抿了抿干燥的唇缩在人群后。 早修的时间不长,约莫九点前后,爬上半边天的暖阳终于在不懈努力下消融了悉数霜露。 忙了小半天的孩子们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接下来他们要依次进入浴室洗澡,美名其曰“为主净身”。 从始至终,无论陆枝如何去窥查都没发现老修女口中的我主耶稣石雕在何处。 也或许,老修女…不,整个孤儿院内所有修女信仰的“主”并不是基督耶稣。 跟在老修女身后陆陆续续回到各自房间内,陆枝刚坐下就被身后挤上来的一男一女推搡,身子不住向前一个趔趄。 若非她脚下使劲,身子骨经过散打后的训练强上不少,说不定真会被这两人肘地扑在桌上。 陆枝不是个忍的性子,恰巧不知为何她这会儿心情烦躁郁闷。 一男一女似乎是情侣,男生长相平庸,嘴角却噙着轻佻下流的猥琐笑。 见陆枝目光阴沉地直勾勾对上自己的眼睛,男生不仅不怕,眼中的垂涎更甚。 依偎在男生肩膀的少女眨动眼睛,轻蔑又看好戏似地扫了眼陆枝,掐着嗓子娇滴滴道:“谁啊,看见我们刘哥还撞上来,怎么,想抱我们刘哥大腿啊。” 走廊游荡的老修女没工夫管走廊深处最后一间房,她正从一号房开始一个个监视他们分堂洗漱更衣? 同一房间的其他四十几人冷眼旁观,双臂交叠或靠或躺或坐,眼神视线无一例外瞥向争吵源头。 陆枝少女时期脸颊的膘肉还未褪去,为娇俏白皙的脸蛋平添几分圆润可爱。 一双水汪汪的猫瞳却是波澜不惊,她面无表情地看向眼前满脸挑衅的一男一女,忽地勾起嘴角。 她本就生得俊,男生嘴角的哈喇子快流出来,自认为这是陆枝在向自己低头讨好的信号,抬手就要摸她的脸颊。 伸到一半的手被人硬生生攥住僵在半空,男生脸上意淫的笑容还未绽放就被陆枝连根拔起。 她脸上笑得越发和善,手下使劲也就越大。 男生疼得咬住下唇,瞪大的双眼目眦欲裂,好似下一秒就会夺眶而出,脸色又红又紫。 他的手指被陆枝以一种扭曲诡异的角度掰折,腕骨脱臼软趴趴地耷拉,疼得他面孔狰狞,充血眼睛恨不得当场把陆枝撕了。 他身旁的少女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脱口而出的尖叫被她捂在嘴里,不得不咽下。 不想引起老修女的“棍棒教育”,少女哭得稀里哗啦,嘴里不断呜咽咒骂。 男生憋不住痛,嗷嗷乱叫:“贱人!他妈的松手!不然老子一巴掌扇死你信不信!” 说罢,他一肘抽出被少女抱住的手臂,扬手就要落在陆枝脸上。 瞥见钻入门缝的黑色衣角,陆枝无声扬唇,不惧怕也不躲闪地站在男生跟前。 他眼底蓄满恶意满满的狠戾,扭曲的面孔罩在阴影下更加可怖狰狞。 然而,比他下手更快的,是老修女重重的当头一棒。 “咚”的一声,一听就是一颗好头。 额角血珠流淌满脸,男生两眼冒星地扭过头,对上老修女邪恶的笑容,双眼瞪大。 他年少时练体育的,这会儿身强力壮也怨不得能如此自信。 恰恰因这个,他手里的道具只有迷惑属性的辅助型,贞操实干要靠拳头。 老修女就像悬在脖颈上的大刀,男生敢有一丝反抗她绝对会毫不留情地落棍,把他脆弱的脑壳砸得稀巴烂。 求生欲胜过他的羞愤与厌恨,血淋淋的脸上扬起讨好的乖巧的笑,皮笑肉不笑僵硬十分。 老修女冷哼一声,视线掠过男生看向陆枝:“赞美我主。院内不允许出现撕斗,没有下次。” 陆枝乖巧颔首。 陆陆续续的孩子从浴室出来。 老修女站在他们房间门口,时不时歪头看向他们,手中棍棒拍击自己粗糙的掌心,与厚厚的老茧相击发出不重不轻的闷响。 暗中想使绊子的男人愤愤咽下不平,阴鸷的目光死死黏在背对他的女生身上。 手臂被轻轻扯动,心情极不美妙的男生没好气地蹙眉扭头,冷冷嗯了声。 少女扫了眼陆枝,凑到他耳边:“哥哥想要教训她嘛...我这......保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听清她的话,男生眼睛猛地一亮,嘴角扬起痞笑,深深凝视陆枝一眼。 他长胳膊一揽,少女顺势依偎在他胸口。 被完全依赖的感觉太过舒适,狠狠满足了男生骨子里的大男子心:“跟着我,哥哥保证你活着离开游戏。”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少女眯起的眼里蓄满嫌弃与厌恶。 要不是为了......她才不会装作如此恶心的模样来讨好弱如蝼蚁的人类。 那群老东西研究出的实验物品,她虽然嗤之以鼻,心里却是认可它的杀伤力的。 希望啊,天选的新神可别太脆弱,她还想好好陪她玩上一玩呢... 背对他们而坐的陆枝后背一凉,如蛆附骨的危险直逼她的后脑,脖颈处细小的绒毛全全炸开。 撩起眼尾扫了一圈,陆枝的视线在看到男生怀中的少女时顿住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总觉得她身上笼罩一层若有似无的违和感。 陆枝屈起手指细细在下巴摩挲,仔细想想又想不出奇怪的点。 她心里的提防与警惕摇响警铃,在老修女呼喊后多有留意那二人。 肩膀又被重重撞了一下,陆枝面无表情地抬眸,蹙眉看向两人相拥离去的背影,抬手缓缓按在隐隐作痛的肩头。 第一卷 第95章 修女孤儿院4 老修女放在凳子上的衣物比他们身上原本的要干净许多,布料摸起来也舒适。 把异样记在心里,陆枝排在队伍里拿到通号衣裳。 男女分开,男左女右。 推开门,浓郁的白雾笼罩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雾蒙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白雾很大,可空气的温度却不是很高。 陆枝挥挥手,微凉的雾气扑在赤裸在外的皮肤上,打湿破旧的衣角片片。 淋浴喷头撒着淅淅沥沥的水珠,与她一同进来的同室女孩皆数消失在茫茫白雾,寂静的空气里只有她一人微弱的呼吸声。 陆枝原地等了几秒,抿唇握紧手中的蝴蝶刀向白雾内走去。 白雾中似乎多了些东西…… 浴堂变得宽大,无论陆枝走多远走多久,始终无法触碰到冰冷的瓷砖墙壁。 她试图掉过头原路返回,脚下的路始终没有尽头。 光脚踩在湿漉漉的石砖地板,啪嗒啪嗒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内响动。 倏然,陆枝的步子停了下来。 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却慢了半拍才消失。 她眯起眼睛扭过头,扫了圈朦胧的大雾。 阴恻恻的视线黏在皮肤上,陆枝圆溜溜的眼眸转了圈,末了定定看向身侧淌水的花洒下。 从一开始,花洒的水就一直未停。 随着她的走动,浴室喷头的位置始终未变,跟着她一起移动。 陆枝迟疑几秒,犹豫地走向花洒下。 她伸出手。 原本淅淅沥沥的清水渐渐水势涨大,打湿陆枝纤细的手指,蜿蜒向下从掌心滑落。 偏头看向旁边,大雾内隐隐约约出现女孩们的身影,朦胧破碎眯起眼睛仔细看又感觉那只是一团团白雾凝成的团。 头顶的花洒砰地炸开,喷涌而出的冷水带着股丝丝阴冷,深深渗进骨子里,冻得陆枝身子抖了抖。 脚下积淌的水流里忽然爬出一缕黑发,逆着水流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爬向背对它站立的少女。 鼻间淡淡的铁锈味开始浓厚,在空气中弥漫。 从指缝中溜过的水珠变成淡红色,血水自头顶浇下,把陆枝淋成湿漉漉的血人。 身后白雾退散,在血水里游动的黑发竖起在半空,发尾炸开成爪迅速刺向陆枝。 它的目标是她的心脏。 强烈的危险气息令陆枝神经紧绷,头皮发麻的同时心中警铃大作,条件反射地错开身子。 看似柔软的秀发却堪比锋利的刀刃,即使躲避及时,黑发还是擦着鼻尖而过,留下不深不浅的划痕。 血珠凝出,被她用指腹揩去。 陆枝看向眼前张牙舞爪冲过来的黑发,眸色渐深。 手中削铁如泥的蝴蝶刀把缠绕在身上的长发系数割断。 落在水里的断发剧烈抽搐过后彻底失去生机活力。 双拳难敌四手,就在陆枝疯狂思索逃生之策时,脖子忽然被一双冰冷刺骨的大手死死掐住。 眼前猛地一黑,陆枝被扼住命脉,鼻腔间的空气开始稀薄,脸色由惨白转为紫红。 手腕一翻,蝴蝶刀顺势朝后袭去。 噗嗤一声,整个刀身轻松地贯穿探在脖颈后的物体。 陆枝只觉得脖间一凉。 下一秒,腥臭粘腻的液体飞溅在她后脖子上,让她不住蹙眉。 “啊——!” 嘶哑刺耳的尖叫声划在耳膜,陆枝蹙眉的同时闪身到一旁,眯起眼睛看向捂住眼睛疯狂嘶吼的女人。 她浑身衣服破破烂烂,赤裸在外的皮肤没一块好肉,皮开肉绽的伤口凝固乌黑的血渍,披在身后的长发随着她的怒吼摆动。 不觉间,小小的空间上下铺满她的黑发,并不断收紧。 空气变得稀薄,空间变得逼仄。 头顶四周流动的黑发摩擦墙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毛骨悚然又令人头皮发麻。 腐烂脱皮的手指捂住汩汩冒黑血的血窟窿,长发女鬼恶狠狠地哎呀咧嘴,叫嚣着冲向陆枝。 地方不大,两人一来一回撕打。 肩膀被锋利的爪子刺穿,陆枝抿唇握紧她的手腕,指腹下滑腻恶心的尸油蹭了满手。 唰的一声后,女鬼的手腕硬生生被她削下来,发青的骨头被流淌的污血覆盖。 “杀了你……杀了!” 身旁的长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陆枝的喉咙,越收越紧。 手上有武器,被吊在半空的陆枝扬手割断源源不断聚来的黑发。 被惹毛的女鬼面容狰狞,涌向陆枝的长发很快将她裹成虫蛹,吊在冰冷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顶凝聚的冷凝珠受不住重力,滴答滴答滴落,被如浪花般涌动的黑发淹没。 此时,被裹成人蛹的陆枝咬牙割断想要钻进她嘴里、锁住她脖子的头发。 包裹在外的蛹越收越紧,陆枝伸手划向它,刚割开的口子眨眼就被后头的长发遮住。 女鬼势必要杀死她。 都说死也要做个明白鬼,短短一个呼吸间,陆枝眼前的一切仿佛慢了半个世纪。 她猛地偏头看向自己的肩膀,抬手飞速撕下质量极差的布料,露出圆润的肩头。 白皙的肩膀后,一只血红发黑的大手从骨头里沁出。 它好像是个活物,拼命在陆枝薄薄的皮下舞动挣扎,一次次撞向皮肤试图刺破皮肉钻出。 轻微的疼根本引起不了陆枝的注意,在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大脑会下意识忽略身体细密微笑的痛楚。 即使有所怀疑,陆枝还是忍不住低骂一声。 得不得罪人都要死,她要能活着出去,看她搞不死她! 睚眦必报的大小姐气得瞪圆了眼睛。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她锁骨处的繁复花纹隐隐若若地闪动,腰腹那儿腾升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炽热。 肩胛骨位置上的手掌印似乎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疯狂扑腾。 不知道是不是陆枝的错觉,她后肩忽然剧烈疼痛,牵扯小臂的肌肉神经,手指差点没握住匕首,从指尖脱落。 顺着衣摆钻进衣服下的长发湿漉漉地摩擦皮肤,锋利的发尾划过薄薄白皮,血水淌落。 就在它即将贯穿陆枝的皮肉,硬生生钻进她肚子里前就被金光大盛的符文烫到。 受惊的长发被烤焦,难闻的气味在逼仄稀薄的空间内弥漫,呛得陆枝边咳边割下偷袭的长发。 体内散发的金光她也瞧见了,眼下看那金发如此害怕,她眼珠子一转,撩起衣摆露出腰腹莫名浮现的繁复符文。 第一卷 第96章 修女孤儿院5 又是一阵柔和的金光乍现,陆枝眯起眼睛看向不断后缩的黑长发。 遮天蔽日的长发悉数退潮,熟悉的白雾四起,陆枝的视线下垂,定定落在腰腹。 被黑发丝划出的血渍痕迹密密麻麻,偏右下的腰腹皮肤上沉淀出圆形的繁复图案纹路。 她隐隐约约能看出那似乎是个…翅膀…? 顾不得深思花纹图案的由来,退潮的黑发疯狂发抖地裹住女人,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瞎掉一只眼的双眼。 眼白全无的黑瞳发怵又怨恨地瞪住陆枝,另一只眼被锐利的匕首贯穿,空荡荡的眼眶溢着黑血,幽怨、惧怕。 女鬼的目光如果能化作刀子,那陆枝身上必将布满数不清的伤痕,不过都不深。 她很是惧怕自己腰腹下的图案。 意识到这点的陆枝好不愉悦地弯起唇角,圆溜溜的猫瞳弯成月牙,笑得狡黠。 她一步步朝前逼近,女鬼边嘴里抽泣吼叫边跟着后退。 只要女鬼稍稍凑近半步,围绕在她身上的黑丝就会莫名被凭空点燃的火苗缠住,蛋白质烧焦后的臭味与白雾相融。 密不透风的浴室内充斥着灼烧的焦味和臭味。 末了还是将女鬼逼到发疯,脑袋里紧绷的弦断了,她凶狠地扑过来,挥舞着又气又怕的毛发,不顾灼烧的难受、痛苦。 发尾被烧的毛毛躁躁的黑色长发遮不住她赤裸在外的皮肤,金光照在她的皮上,薄薄的皮像鳞片般被燃烧,片片脱落。 不甘的嘶吼卡在喉咙间,女鬼直到消散前也没能扑到陆枝。 “啊!怎么……深渊的██!” 一声被消音的话伴随女鬼刻进骨子里的恐惧卑怵,她在陆枝眼前魂飞魄散,只留下一撮被红绳捆绑的黑发。 弯下腰,陆枝伸手捡起泡在雪水里湿漉漉的黑发,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缠绕在黑发上的红线发黑。瞧起来被血水浸泡的时间很久,陆枝蹙蹙鼻子,鼻腔间弥漫淡淡的血腥与腐烂的气息。 是从红绳与黑发间飘出的。 耳畔是莫名消音的话,不知不由回想起新手副本遇到的阮糖和阿妹。 当时阮糖说出口的话同样被消音,不过那时情况危急,她也顾不得深思。 再后来她就被游戏弹出副本。 如今再次遇到同样的情况,陆枝幽深晦暗的眼底划过一抹幽光。 她甚至在脑海中脑补,难不成自己是个双灵魂并蒂人?体内另一个灵魂可怕到你副本游戏里的鬼怪都为之一怵? 想着想着,陆枝可笑摇头。 怕不是被无限流游戏逼疯了,居然会想出这么天马行空的荒谬想法。 陆枝直起身子,等她再抬头,发现周围的白雾里出现不少少女的身影。 吸附在皮上的水雾暖乎乎的,温度高的热水打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热气腾升。 头皮忽地一凉,陆枝眨眨眼抬起头。 原来是天花板上的水凝珠凝聚滴落。 找到她的位置,待看清身旁眼含惊恐又不得不佯装镇定的女人时,陆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没有任何温度。 代号食人花的女人略微惊讶地挑起眼尾,眼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意料之中又似乎是意料之外。 倒是她小瞧了眼前这个女人,被游戏选中的新神…… 陆枝扫了眼食人花薄薄一层的神色,眸色渐深。 装都装不像,想来是食人花低估了她。 站在花洒下,喷涌而出的热水从头淋到脚,陆枝抹了把脸,面上装作人畜无害,对被阴的事闭口不谈,似乎傻乎乎地认为那就是一场意外。 食人花眼中的赞赏渐渐冷了下来,她冷眼看向身旁乖巧洗浴的少女,嘴角扬起讽刺的讥笑。 是真的毫无察觉? 还是扮猪吃虎,只待一网打尽揪出陷害她的人? 收回视线,食人花垂下眼睑,任由热水顺着她的脸颊打湿长睫,哼哼厌烦陆枝的神情真假难辨。 一同洗浴的其他人见怪不怪,毕竟食人花抱大腿的那个男人与她有仇,食人花看不惯陆枝才是应该的。 就当所有人都认为食人花讥讽陆枝的原因是她得罪了他们,而当事人之一陆枝却认为另有原因。 食人花眼中的情绪太过虚假。 捏住皂角放在手心,用水打湿后陆枝搓了搓。用细密的泡沫清洁身上的污垢。 门外的老修女口中催促不停,根本不敢在浴室多待几秒的男男女女随意用换下的脏兮兮的衣裳擦拭湿漉漉正滴水的头发。 换上崭新的衣裳,女孩们大多是白裙黑袍,男孩们则是黑色七分裤搭黑色长袍,露出营养不良的半截小腿。 他们光着脚跟在老修女身后。 陆枝的余光始终落在食人花两人身上。 回到房间后,他们有不到一小时的自由休息时间,前提是—— “不可以擅自离开大楼半步,否则我就将你们拖下去喂猫咪!该死的臭老鼠们!” 临走前,老修女站在门口,阴恻恻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恶狠狠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大半的孩子身上依旧带着淡淡的水汽,皂角的清香与房间内潮湿的霉味混在一起,陆枝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陆枝撑起脑袋看向周围,有些孩子已经禁不住困意,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小拳头揉着婆娑的睡眼。 空余的一小时,陆枝原本打算去钟楼看看,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被困意席卷的大脑略略僵硬地转动,陆枝仔细回想他们所有人身上的相同点——洗浴。 坐在她上铺的男孩儿慵懒地晃了晃腿,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最终收回缩进小小的被子里。 空气中残留的皂角香味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仅不消散,反而越发浓厚。 在几分钟前就意识到皂角出了问题的陆枝尽管已经捏住鼻子狠狠憋了口气,也如何阻止不了无孔不入的气体。 她的脑袋越来越重,仿佛撑了个千斤顶,压得脖子疼不说太阳穴也胀得难受,疼得陆枝不住摇晃脑袋。 她躺在小木床上,晕乎乎的头扭向一侧。 那儿躺着食人花和男生两人。 两人恰巧是上下铺,食人花在下铺,男生在上铺。 猜测一会儿老修女会过来,陆枝用不太灵活的脑子想想“咬回去”的法子。 狗咬了她一口,她不仅计较,她还要恶狠狠地咬回去。 第一卷 第97章 修女孤儿院6 门前走廊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陆枝半翕眼睛,慢半拍的脑袋想到老修女要来了,忙不迭撑起惺忪的睡眼。 食人花为了完成任务,抛弃金刚不死的身体用几抹灵魂塑造肉身,受游戏副本的约束,身上仅有的道具也用在陆枝身上。 她一点也不担心死不死的问题,且不说她自身实力足以自保,哪怕死了也不过灵魂创伤罢了。 食人花自负地合上压有千斤重的眼皮,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平和,胸膛起伏平缓,显然被剧烈的困意洗脑。 闹哄哄的房间静如死寂,轻轻的鼻哼此起彼伏,房门被来人手不留情地推开。 笃定他们已经陷入困意中,老修女用力过猛,木门重重撞在墙上,打下簌簌尘土,摇摇欲坠的门跟着斗上三斗。 “我主会保佑你们……” 老修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脚步轻快。手中拖地的铁棍向前摩擦发出头皮发麻的声音。 她犹如巡视的领主,细细勘察每个床位上的孩子是否真的陷入沉睡。 “我主会带领你们逃离,免去世俗的疼痛与烦恼……” 呕哑嘲哳的歌喉宛如置在砂纸上摩擦,躺在硬邦邦床板上的陆枝只觉得脸颊前拂过一阵温热的风。 风吹过,风里的歌声一同被牵走。 强撑着掀起千斤重的眼皮,陆枝转悠睡眼惺忪看向背对自己远去的黑袍女人。 她轻手轻脚地匍匐在床翻了个身。 “咯吱…” “谁?!哪只臭老鼠敢惊扰我主?!” 身下零散的床板因为她的动作被牵扯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不远处的老修女听到声响后猛地扭头,阴恻恻的眼眸扫向密密麻麻的床位。 “乖孩子…你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 老修女嘴里诱哄着,与她狰狞阴沉的面孔全然相反。 她边说边转过身朝声响处走近。 此时的陆枝正匍匐在食人花身旁。 强行遏制住席卷大脑的困倦,陆枝努力平复不稳的呼吸,发软的四肢在薄薄的被下用力推搡死沉死沉的食人花。 她从未落下一天去陈婷的散打俱乐部,平日能打飞沙袋的拳头在药效下软趴趴地发软。 真就应承了那句“打在棉花里”。 耳畔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陆枝在紧张的氛围下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胸膛里急速跳动的心跳声。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心脏要跳出嗓子眼儿。 终于,在老修女拐弯儿前,陆枝一脚踹下耷拉在床沿的食人花。 噗通一声,食人花侧着身子滚落在地。 她趴在地上的姿势委实巧合,恰巧头朝着陆枝所在的位置,双手贴在脑袋两侧,额头着地。 老修女的身影浮现在眼前,陆枝挡不住的困意卷土重来。 不等老修女上前她便华丽丽地昏死过去。 在昏睡前,陆枝不着痕迹晃动衣袖,一抹银光在薄薄的被褥下一闪而过。 俯身贴在木床上陷入沉睡的女孩,面孔被阴影笼罩的老修女微微偏过脑袋,脖颈处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脆响。 她眯起眼睛,眼尾的皱纹扫向地上失去意识的食人花。 如果陆枝这时候眼睛睁开一条缝,多半会对上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老修女半截身子弯折,瞪大的眼珠贴在陆枝眼皮子前。 “屡教不改…!”转过头同样贴在食人花脸上的老修女终于在混乱的记忆里找到她熟悉的面孔。 想起食人花和她身旁的男生,老修女气得目眦欲裂,恶狠狠地咒骂了句。 她认为,食人花还想再害人,没想到动作刚到一半就抵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困倦,刚才咚的一声是她额头砸地的动静。 老修女眸底的凶光大亮,手中紧握的铁棍狠狠砸地。脚下的地板被砸穿,飞溅的木屑划破食人花白皙的脸颊。 血渍沁出,还未凝固成一颗血珠上半截身子就穆然腾空。 老修女想了想,当即决定把心思歹毒的食人花关进忏悔室去,免得坏了她的好事。 重物拖地的窸窸窣窣消失在房间内,躺在木床上皱紧眉头、略显不安的陆枝翻了身。 “嘶…” 掌心的疼痛让她从沉睡的魔咒中骤然清醒,陆枝猛地睁开眼睛,抬起手看向划有大口子的手掌。 沁出的血滴不断地顺着手臂蜿蜒向下,被陆枝漠然擦拭。 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血腥味。 既然醒了,她也不再犹豫。 收起蝴蝶刀,陆枝轻巧翻身下床。 药效到底还没过,脚尖刚点地,她的小腿肚子便是一抽,差点双腿瘫软栽倒在地。 踉跄撑起身子,陆枝又捏了把伤口,脑袋又次被疼痛席卷,清醒非常。 她一路摸到房门口,侧耳听了几秒。 走廊十分安静,看样子老修女还没回来。 陆枝闪身在光线昏暗的走廊光脚跑动。 两侧的房间门半掩,无意掠过的余光敏锐地注意到空着的几个床位。 陆枝垂下的眼眸眸色渐深。 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轻手轻脚踩在楼梯上,陆枝刚探出头就看到朝这里慢悠悠走来的老修女。 在老修女身后,瘦修女和胖修女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再朝下跑肯定会被发现,陆枝不想再回去,索性一溜烟钻进阁楼内。 她刚爬上木梯,收起光脚。下一秒,三位修女的身影在她眼皮子下飞速掠过。 陆枝收回视线,静静缩在阁楼口。 那位委托让她摘黑色四叶草的人说不定就在这儿与她共处一室。 想到这,陆枝撩起眼皮四处张望。 阁楼的地板上累积厚厚一层灰尘,陆枝刚才的动作让掌心抹得漆黑,脸上也脏兮兮的,更衬眸子明亮。 摆放在四周的物品很多很杂,覆盖在东西上的大长布完全裹不住,陆枝依稀能看到靠在墙上的椅子和角落里的皮球。 阁楼的窗户没有被木条封住,阴沉的光线溜进室内,照亮椅子所在的位置。 陆枝收回的视线猛地顿住,她眸色黝黑地转过头,看向椅子。 那里明晃晃地坐着个男人的影子。 他的身影轮廓在光线下忽明忽暗。 似乎察觉到陆枝在看他,男人的下巴微抬,翘起的二郎腿乖巧地放下,浑身乖张不羁的气质一变,又成了乖宝宝。 陆枝的黛眉忽地拢起又松开。 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面前这人…… 第一卷 第98章 修女孤儿院7 他似乎被困在椅子上不能随意动弹。 陆枝想起黑色四叶草,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低声轻问:“黑色四叶草?” 听到她的声音,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腰杆的男人忙不迭点头,浑身的期待溢于言表。 知道他是自己的委托人后,陆枝淡淡弯唇:“有没有提示?” 有工具人不用是王八蛋,她薅羊毛毫不手软,四叶草对于男人来说更重要,他多半会开口。 果不其然,听到陆枝的话,男人抬起的手在半空顿了一秒,而后作出撞钟的动作。 瞧起来,黑色四叶草还是在钟楼那儿。 陆枝颔首,转身时没注意到身后影子忽然抬手又猛地放下的动作。 她探出头侧耳听了会儿,只听到几道粗重的喘气声,应该腾不出手来抓她。 陆枝身姿轻盈地从阁楼翻下,飞速闪身消失在楼梯间。 此时楼外的天昏暗阴沉,一早散去的大雾又飘了回来,黑云间电闪雷鸣,大风疯狂摇动高树,落叶很快铺满湿漉漉的地砖。 他们一大早的清扫瞬间被掩埋。 钟楼的位置陆枝只听过,这会儿穿梭在花园外。 为了不引起其他楼内修女的注意,陆枝猫着身子灵活似猫地钻进花园一侧的靠近木板围栏的小道。 曲径通幽处,小道一路曲折成弧形,最终落脚的地方恰巧是钟楼。 陆枝走到一半,脚步顿住。 她神情严肃地侧耳倾听几秒,倏然翻身越过高到胸口的木板围栏,几步飞速钻进施工的巨型圆管内。 屏气凝神,将呼吸声刻意压低放缓,不仔细听甚至难以捕捉呼声的小尾巴。 陆枝像只壁虎死死黏在冰凉的石柱弧形上,一动不动地紧盯朝这边走近的人影。 来人左右张望,不是熟悉的修女服,陆枝提着心落了半截。 她不敢放下警惕心,就算外头的人走远也没动弹一下。 又静静等了数十秒,从墙头缓缓探出头的人憋不住走出在原地又转了一圈,确定真的没人后才飞速跑离。 不仅npc会回马枪,玩家也会。 又等了半分钟,陆枝才从里头走出。 瞥了眼那人离去的方向,她转头奔向不远处矗立的钟楼。 钟楼似根定海神针稳稳矗立在中央位置,两侧架着连通的镂空走廊,垂落的红纱质感极强,褶皱处泛着光。 钟楼的拱门没人看守,陆枝很轻松就闪身进入。 盘旋的楼梯一眼望不到头,比外头强上不少的木质楼梯蜿蜒向上,周围弧形的墙上挂有燃烧到灯芯的油灯。 摇曳的火光尾巴把周围一圈的墙氤氲发黑,陆枝的影子在昏暗光线的照射下被拉得颀长,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披在脑后的长发一晃一晃。 走了几分钟,她终于看到了一处小小的房门。 陆枝眼前瞬得一亮,抬起略微酸涨的双腿用力朝上踩,大跨步地前进。 站定在房门前,她才注意到这儿有两扇门。 一左一右,最前方是间半弧形的空地,巨钟的浅灰色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 滴滴答答走动的钟声清脆,一声声悠扬,震动的波动在无形的空气里晕染开。 做工繁琐精致的巨钟矗立在身前,每一枚螺纹齿轮有序地向前运作,低频率摆动的钟摆晃悠出弧度。 收回视线,陆枝曲起手指摩挲下巴,站在两间房门前,沉下眸色反复打量。 左手边的门被刷成白色,右手边的门被刷成黑色。 她凑上前,分别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不过…… 陆枝脚下一转,抬手放在白门的门把手上。 相较于黑门门缝底沁出的浓浓铁锈味,白门弥漫中参杂了几丝淡淡的腥臊味——有人在里头被吓尿了。 右手握紧唯一用来防身的刀,陆枝轻轻压下门把手,缓缓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扭曲的手。 手掌上布满皮开肉绽的伤痕,青紫交加的手臂上凝固黑色的血渍。 听到开门的声响,躺在地板上的两人浑身一激灵,双眼虽紧闭却下意识地张口求饶:“我们知道错了!祈求我主的原谅!不要再罚我们了呜呜呜!” 陆枝满眼复杂地看向他们,又抬眸扫了眼周围昏黑的室内。 落地大窗同样被长木条封得严严实实,外头的光线死命地钻进来也驱散不了室内粘稠的漆黑。 许是来人半晌没动静,紧闭双眼口中求饶的俩少年颤颤巍巍睁开眼睛,没成想来人会是同岁的少女。 她身穿净洁的袍子,却足以让两人脸色瞬间如菜,眼底明晃晃淋着同情、同病相怜几个字。 猜测修女会对他们动手,眼下两人的反应更验证了陆枝的猜测。 可能,她们不多时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两人浑身上下每一块好肉,陆枝伸手扶起他们抖着身子倚靠在墙角。 血痕粘在墙上,半倚的动作使得他们破烂的袖口上移,露出浮现在皮肤上的黑色图案。 一团团黑色的图案拼凑在一起如同乱糟糟的涂鸦,陆枝硬生生从这里面看出几朵黑色四叶草的花纹。 “你们”,她半蹲在两人身前,与他们视线相平,“知道黑色四叶草在哪吗?” 不知道她嘴里哪个词刺激到他们二人,原本还脆弱不堪的少年不知道从哪里藏的力气,颤抖着双腿直起身子与微微弯曲的腰杆。 他们眼中的复杂神情悉数退潮,挂在锋利的厌恶与排斥,凶狠的视线仿佛见到了杀身之仇,恨不得当场咬死她。 陆枝不动声色后退数步,面露疑惑:“怎么?这东西很难找?” 回答她是眼前两人凶狠的对视后齐齐望向她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陆枝握紧刀,虚掩着横放在胸口前,严肃又懵逼地看着两人。 没等他们殊死一搏,钟摆咯噔的声响响起。 整个房间内,整点钟摆摆动撞击的脆响回荡在其中,久久未能散去。 面容扭曲狰狞着扑向陆枝的少年们双腿发软栽倒在地,嘴里边发出惊恐的叫声边不断求救扑腾。 陆枝眼含错愕地看向他们胸口——两条黑漆漆的藤蔓钻破胸膛的血肉,如交颈的长蛇缠绕在半空。 一朵黑色四叶草盛开,娇艳欲滴的叶瓣向下滴着血。 怨不得他们如此抗拒甚至厌恨恐惧,原来黑色四叶草是从他们体内生出的,吸食他们的血肉生机。 陆枝沉吟数秒,伸手斩断黑藤,将黏糊的黑色四叶草小心翼翼地藏在衣袖里。 第一卷 第99章 修女孤儿院8 闪身飞速溜出钟楼,陆枝眼尖地远远看到远处行动笨拙的几人,身形一闪再次钻进洞内。 大雾里,几个修女吭哧吭哧拖动手下几团重物,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氛围下竟显诡谲。 周围深林中鸦群乱飞。 猫着身子去看,修女们手中吃力拖动的哪里是破烂布团。昏死过去的孩子们被她们拖在地上,后背薄薄的布料磨破,皮上磨出血痕。 她们低声的抱怨与粗粗的喘气碎在雾中: “我主保佑,真是一群吃成猪的臭老鼠!” “我主不嫌弃真是心怀慈悲,赞美我主!” “行了,对待屡教不改的老鼠就该丢进忏悔室和钟楼里!” “……” 等待她们走远,陆枝抬头看向被笼罩在大雾内的高楼。 白雾勾勒大雾迷蒙的轮廓,叫人看不清。 一路上,陆枝小心翼翼地向前。 回去的路上势必会遇到修女她们,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尽可能东躲西藏。 当然,实在躲不掉的,她也只能动手。 就如现在的情况。 大雾越来越浓了,一呼一吸都让陆枝觉得肺里的水汽湿润得厉害,难受得很。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里,她耳尖微动,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动静,脚步忽地顿住。 不想参与其他人的争斗,陆枝当机立断换了个方向跑动。 却不料那头的人非要将火引到她身上。 她在前头跑,那人引着修女在后头跟着追。 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中参杂紊乱的脚步声在摸不清方向的院子前响起。 “我说”,身侧窜出个黑影,来人头顶可爱的啾啾,滚着花边的发带随着跑动上下跳跃,她眨着明亮的眼睛,气不喘地对着陆枝道:“小姐姐,别跑啊。” 这一幕,何其熟悉…… 陆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几下,额头滑下几道黑线。 身后的修女似乎只有三个,气喘吁吁地追赶两人,挥舞着棍棒和扫帚,咬牙切齿地咒骂,恨不得当场将两人撕碎。 偏生身旁女孩像是没察觉到如蛆附骨的危险,满脸笑嘻嘻地凑上前,眼底闪着光:“姐姐,我和你很有缘。” 陆枝:……谢邀。 被莫名其妙地殃及池鱼,陆枝的脸色要多差有多差,嘴角淡淡的薄凉笑意也消失了,绷得笔直。 艾米亚不觉得热脸贴冷屁股多难受,一路上小嘴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堪比早起攀在枝头啾啾乱叫的鸟儿。 忍无可忍的修女扬起手中的扫帚就朝十几米远的两人掷过去。 没等陆枝动手,艾米亚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扬手却拿出一把高度超过她身高的长刀,轻松挥了挥。 白刃过后,长长的木棍如削豆腐般被切碎,霹雳乓啷地掉在湿漉漉的地砖上。 “屡教不改!狂妄自大!抓到你我一定会狠狠惩罚你!让你在我主跟前阐述罪行!” 这一下可彻底惹怒了追逐的修女们,她们双眼冒火地扑上前,手中的武器一下下砸下。 犹如猫戏耍老鼠,陆枝和艾米亚闪躲迅速,根本碰不到她们一根发丝。 “刺啦!” 布料被粗暴撑裂,身材纤细的修女们像吃了肿胀剂猛地拔高半米多的身高,骨头增长,薄薄皱巴的皮被撑大,吸附在骨头上。 陆枝回头瞅了眼,嘴里低声咒骂。 她怕不是有什么dbuff,倒霉,实在倒霉! 如竹节人一般的三个修女数数大跨步来到陆枝和艾米亚身前,将两人团团围住。 陆枝和艾米亚这时候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两人互视一眼后飞速窜了出去,似两道闪电穿梭在大雾中。 金属刀刃刺破皮肤,与骨头相触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没想到她们的骨头硬成这样,陆枝舔舐干裂的唇瓣,手下再次施加力气挥过去。 这回可算是斩断了硬骨头。 失去平衡支撑的竹节人恼羞成怒,扬起锋利成针的手刺向满地乱跑的两人。 艾米亚是个合格的塑料队友,与陆枝打起配合游刃有余,只需要她一个眼神就能get到其中的深意。 两人配合默契,头顶的针刺毫无征兆地落下,最险的时候陆枝差点被整个贯穿。 一节节骨头被剃出,发黑的骨节咣当落地,骨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躲过身后裹着凌厉风声而来的突刺,陆枝眼疾手快地斩断大半。 最后是艾米亚收尾——下手干脆利落地割掉三人的头颅,几脚踢飞在雾里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生怕其他人听不到。 陆枝不在原地多待,她浑身卷着还未退散的寒气和杀意飞速跑到楼内。 上楼梯前,她屏气凝神听了会儿。 确保上头没有太大声音才靠着墙轻手轻脚地朝上跑。 身后默默跟着她的艾米亚,陆枝偏头扫了她一眼,唇角嗫嚅到底没说什么。 眼下黑色四叶草最重要。 一溜烟钻进阁楼内,激起灰尘飞扬。 没想到跟来的艾米亚一抬眼看到椅子上乖巧坐着的人影后,眼角不住微微抽搐,眼底蓄满错愕与欲言又止。 谁能来告诉她,为啥深渊的王会他娘的坐在这里?! 椅子上坐着旧神,被法则眷顾的新神站在阁楼口,两人中间隔着七七八八的杂物,就像是楚河汉界。 渊朔整个人笼罩在微弱光线下,高挺的鼻梁骨在另半张脸上投出阴翳,看狗都冷漠的眼眸里却含着头皮发麻的温柔。 他像是转了性子,眼眶中的柔情似水快化为实质从眼角流淌。 而他对面的新神陆枝,脸颊虽灰尘扑扑的,水汪透亮的黑眸亦有令人难以忽视的坚韧。 艾米亚呲牙咧嘴地扶额,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她觉得那群老东西的算盘打歪了。 渊朔怎么可能会记恨夺走他位置的新神,看他那样子,恐怕陆枝一个眼神,就会巴巴地凑上前,把自己老底都交代了。 如此想着,艾米亚忽然勾唇,嘴角噙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她可还记得老东西们高高在上,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模样。 希望到时候可别被啪啪打脸。 陆枝还不清楚身后艾米亚的心理活动。 她从衣袖里小心拿出黑色四叶草。 经过一场打斗,四叶草有些蔫巴。 陆枝平复好急促的喘息,扫过杂物堆走向雾蒙蒙的人影。 外头的雾对他到底有些影响。 坐在板凳上原本还能依稀描摹出他的轮廓,这会儿就只能努力辨认,他若没动作激不起细微的风,陆枝还真不好确定他还在。 “你要的黑色四叶草。” 第一卷 第100章 修女孤儿院9 人影抬手,黑色四叶草在两人掌心相对的半空毫无征兆地顿住。 时间在这一刻被静止。 钟楼顶巨大的钟摆滞在半路,飞天的黑鸟扬起翅膀迟迟没能挥下,被风吹动的落叶停滞在这一刻。 黑色的光芒自四叶草上四射发散。 屋顶的天花板与脚下的地板开始扭曲,空间开始颠倒,一切似乎恢复到了正常,进度条被重新拉回到最初的起点。 陆枝只觉得灵魂受到一阵冲击,五脏六腑似乎起起伏伏,眼前更是一花。 挡在眼前的手腕被温热的大手桎梏,不容置喙的拉扯感让她脚下踉跄,脸上表情没绷住地扑倒在身前人怀中。 腰间缠上一双有力的手臂。 陆枝竖起的刀刃抵在那人后背上,刚要朝下狠狠刺去,鼻间嗅到熟悉的冷冽的清香。 耳垂被喷出的热气糊到,陆枝不自在地偏偏头,同时一道声音响起。 他说,枝枝,很想你。 …… “你是说,现在是十五年前?!” 坐在阁楼上,脚下不再是厚厚一层的灰尘,干净的地板倒映着在场三人的影子。 猛地一听渊朔的话,陆枝有些惊讶地咂舌。 谁能想到黑色四叶草是他们那栋楼连通过去的钥匙呢。 想到郝帅和陈婷,陆枝不由为他们二人担心:“希望他们能发现……” 不满她的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渊朔轻咳一声,成功收到她睇来的目光。 无视一旁艾米亚疯狂抽搐的眼睛,渊朔神色如常地无视她,悄悄蹭到陆枝身旁。 渊朔:“这时候的时间线我们还没探清修女们是否还是那样……古怪,要拿到老修女脖上的钥匙才能离开这儿。” 他停顿几秒才勉强想出能用来形容修女们的词。 修女孤儿院内能逃离的方法只有打开孤儿院的大铁门,穿过森林。 自从时间倒流后,陆枝视野的右上角莫名多出一个小框,框内是由简约线条勾勒出的地图。 大门被标红,蓝色的箭头穿过森林,最终消失在悬停悬崖边的尖叫列车上。 与陆枝他们一群玩家不同,渊朔所在的另一半的玩家队伍都被传送到时间错位的点。 他们成了雾,成了风,只能用尽各种办法让陆枝他们发现问题并带着答案来见他们,成功扭动静止的时间。 刚开始发现陆枝不在同一时间段上时,渊朔差点没忍住把整个副本搞崩溃,即使那会使他遭受重创。 好在他留下的线索,陆枝注意到了。 艾米亚完全充当透明人。 这让陆枝狐疑地扫了她几眼。 在她收回视线的同时,艾米亚刚松口气又猛地在男人犀利的眼神里提上一口气,差点没被呛死。 她容易么她,要不是怕新神突然夭折在副本里,她才懒的动弹。 毕竟被游戏副本束缚的滋味实在不怎么美妙。 陆枝:“老修女现在会在哪?” 这个问题,艾米亚知道。 在渊朔眯起的阴郁眸子里,艾米亚瑟缩脖子又理直气壮地扬起下颌:“她在忏悔室。” 忏悔室在哪里——钟楼的黑门后。 没想到钥匙距离自己近在咫尺,陆枝眼底晃过遗憾与懊恼。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渊朔轻动手指,微微勾住她的小指:“没用的,想要拿到钥匙,就要打碎修女的信仰。” 不然,即使拿到了钥匙,没有信仰加持的钥匙依旧打不开孤儿院的大铁门。 修女的信仰…… 想到被她们挂在嘴边的“我主”,陆枝怀疑会不会是耶稣基督。 不过想了想,无限流游戏多半会篡改,修女口中的我主也许不会是耶稣。 事不迟疑,他们三人休整片刻决定动身。 越早离开越好。 从阁楼上轻手轻脚跃下,陆枝穿过走廊来到原本的房间走廊内。 没有令人窒息的浓浓霉菌味,也没有昏暗到发灰的光线,这儿一切都是新的。 被抹布擦得崭新的地板在光线溜进的瞬间反着光,刷有新漆的墙板上钉着照片框。 此时房间内的落地窗还没有被长木条封死,楼外的光透进,驱散底板上层浮动的冷意。 整洁结实的木床上躺着睡姿千秋的孩子们,一个个嘟着嘴,脸颊的奶膘在光下氤氲柔光。 他们在安静地午休。 没有随时杀人的老修女,也没有冰冷结块的被褥,十五年前的孤儿院充满活人的人情味。 一路顺着楼梯向下,在一楼大厅内,三人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煮菜的陌生修女。 借个视野盲区,三人飞速溜出。 一路来到钟楼。 钟楼的油灯灯芯猎猎燃烧,黑烟袅袅熏黑一小片木墙。 陆枝伸手轻触木墙,忽然感觉有些异样。 她与艾米亚对视一眼:“钟楼没有跟着发生变化?!” 两人刻意压低嗓音,跟在身侧的渊朔听个正着,闻言不禁蹙眉。 钟楼如果没跟着发生变化,那里面的老修女会改变吗? 来到两间房前。 走廊的空气中都弥漫上血腥味。 三人静静在黑门前站了会儿,里头似乎没有任何声响。 陆枝看向不同于白门门缝下淡灰色的阴影,黑门门缝下阴影漆黑,仿佛有人静静矗立在门前耳朵贴在门板上,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陆枝拿出蝴蝶刀,艾米亚掏出长刀,渊朔则拿出锈迹斑斑的棍棒。 看着熟悉的棍棒,陆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几下。 艾米亚是个急性子,当场挥舞着长刀直直扎穿木门戳进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挂在刀刃上的黑血散发着浓浓的恶臭,熏得三人眼眶微红。 “不服管教的老鼠居然溜到了这里!”门板后老修女阴恻恻的嗓音沙哑,“我主在上!您最忠实的信徒将为您好好惩罚他们!” “砰!” 话音落下,不堪一击的房门应声碎裂。 飞溅的木块被艾米亚挥舞成风的长刀纷纷打了回去。 黑暗中,伸长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探了出来,被陆枝扬手砍了回去。 木屑散去,终叫他们看清了室内的所有。 被血水浸泡的地板腐烂发软,光线昏暗的室内正中央摆放有一座直顶天花板的东西。 那东西被丝绒酒红色的长布裹住,只露出它被浸泡在血水里,染红的底座。 在他们面前,老修女成了切切实实的怪物。 她主会相信信徒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吗? 也许会,毕竟怪物不止一个。 第一卷 第101章 修女孤儿院10 艾米亚和渊朔拦住了老修女。 陆枝趁机钻进去。 脚下的地板黏腻湿润踩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每走一步都显得费时费力。 瞥见陆枝伸手要去亵渎神明,老修女撕裂拉长的大嘴发出一声怒吼,震得整座钟楼跟着抖上三抖。 身后的艾米亚和渊朔两人打法大相径庭,倒也将陆枝护得严丝合缝,没给老修女任何可乘之机。 捏住红布的一角,陆枝用力一扯。 红布顺势落下,露出包裹在内的石像。 扭曲的五官雕刻在面上,任由其眯起眼睛也无法辨别出石像的神色。 似痛苦、似挣扎、似欢愉…… 石像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是蛇尾。 分叉的蛇尾从石板内钻出,如无数触手死死缠绕住石像,将他拖入万丈深渊。 “吼!我主!” 没料到阴沟里的臭老鼠真的亵渎了她的神明,老修女恶狠狠地疯狂甩动长条四肢,丝毫不在乎钟楼会不会塌陷。 帷幔被生生扯断,放在桌上的油灯和挂在墙上的玻璃串噼里啪啦地碎裂,脚下的地板寸寸断裂。 钟楼,要塌了! 瞅准朝自己发疯似的冲过来的修女,陆枝抿紧唇瓣,在撕咬前闪过身,几步踩着墙从她肩膀上空飞过。 鼻尖是细长条怪物发出的尖叫和腥臭,陆枝眼睛一眯,伸手直接扯断挂在她脖上的钥匙。 稳稳落地前被人抱在怀里。 没等她惊愕,抱着人的渊朔和艾米亚飞速转身奔跑在旋转楼梯间。 意识到自己被耍的老修女愤怒横扫千军,整栋钟楼为之震动。 从外看,钟楼凸起的两角其中之一断掉塌陷,整个钟楼承重不稳,朝右侧倾斜。 头顶跨过的楼梯断裂,三人在钟楼彻底坍塌前一跃而出。 陆枝的双臂死死攀在男人宽阔的臂膀上,直到平复急剧跳动的心跳后,她如烫到般猛地松开手,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 渊朔没为难她,敛下眸中的遗憾。 艾米亚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感慨。 谁能想到当初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深渊之王会突然开窍,毕竟他从地狱中走来的模样堪比修罗,谁敢不服就要掉脑袋。 那群老东西也忌惮他。 要不是新神的出现会削弱旧神的神力,那群老东西也不会蠢蠢欲动,歇下的心思又次活跃。 三人拿到钥匙,也看到了从其他楼中纷纷逃出的玩家。 他们个个神色慌张,仿佛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 视线错开,随着跑远,三人也看清了追他们的东西——变异修女。 在这个时间段变异的修女似乎被强化,无论玩家如何用刀砍也拿她们没办法。 伤口划在萎缩的皮肉上根本造不成太大伤害,反而激怒了变异修女们,挥手间抓住队尾的玩家,直接张嘴整个吞下。 刀光剑影,眼花缭乱。 “你妹的!别他娘的推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死了别拉我下水!” “……” 边逃窜边嘴里咒骂的玩家甚至出现了互相残杀,只为博得一线生机。 被陆枝握在手里的钥匙散发幽紫色的光芒,眼尖的玩家咬牙跟在三人身后:“跟紧他们!他们拿到了钥匙!!” 一听这话,还在推搡的众人忙不迭跟上。 废墟之下,被巨钟压住的老修女一挥手将肩上的钟架起,整个儿轻松掷向逃跑的人群。 头顶和眼前忽地一黑,不明所以的玩家们抬头就看见攀在巨钟上的线条怪物直奔最前方冲去。 垂涎的口水淋了他们满头,腥臭无比。 “杀了你们!杀了亵渎我主的脏虫!” 跟在两人身侧的艾米亚收到渊朔的眼神,嘴角抽搐几下,满头黑线地顿住脚步,任劳任怨地叹口气。 陆枝欲言又止地嗫嚅唇角,见状,渊朔摆摆手:“我认识她,有自保的能力,咱们先走,去开门。” 说罢,他加快脚程。 没法,陆枝选择紧跟上他。 艾米亚手腕一翻,长刀搭在肩头,歪头看向砸地的巨钟。 它就像个拦路虎挡在其他人和陆枝三人中间。 硬着头皮咬牙就要冲过去的玩家被她竖起的一根手指戳破肚皮,惨死在利爪下。 血花迸溅得老高,不少人被吓得脸色发白,刚停住脚就被身后追来的其他修女一把抓住,惨死腹中。 前有狼后有虎,其他人咬咬牙,抽刀迎了上去。 浑水摸鱼逃出生天的人不少。 脚下湿漉漉的地板染成红色,弥漫在深林的雾气逐渐扩大,朝着孤儿院涌进。 艾米亚和老修女打的你来我往,为他们赚取到一线生机,疯狂逃窜。 这厢的陆枝和渊朔也受到了不小的阻拦。 忽然活过来的树枝层层叠叠盘绕在两人身边,用力缠绕纠缠他们,不想让他们跑到大门处。 高大的铁栅栏门还未生锈,油光锃亮的黑漆还未褪色脱落。 透过栅栏缝看向门外,幽深的小径瞧起来危险极了,什么豺狼虎豹都藏在里面。 陆枝机械性地重复割断的动作,身旁的渊朔眸色渐深。 冲上前的其他玩家见状,大声喊道:“把钥匙扔给我!” 闻言,陆枝看向他们,用力甩动手臂。 发光的钥匙在半空划出完美的弧度,稳稳被跳起来的玩家接住。 身后厮杀与惨叫声接连不断,也没人在这时候坑自己一把。 接到钥匙,他们来到大门边,飞速拧动钥匙推开大门。 “门开了!” “快跑啊!别管他们了!” “我们要赶上列车!” 乌泱泱的人头极速奔来,陆枝难免有些心烦意乱,蹙眉看向纠缠不放的树枝。 脸颊被轻轻戳动,她扭头看去,眼底忽地反映出一撮小火苗。 渊朔不知从哪里摸出的打火机,正按着打出火苗。 他伸手接近树枝,就见原本狗皮膏药的树枝纷纷退去,敢怒不敢言地拍动树枝,打得石砖整个碎裂。 两人用火苗很快脱身,朝大门方向跑。 踏出铁门前,陆枝扭头朝后看——艾米亚斩断老修女的一条胳膊,正满脸兴奋地奔向二人。 看她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口,陆枝抿唇松口气,忙跟上渊朔。 深林中的危险确实存在。 几声震天响的狼嚎后,阴森的草丛里倏然睁开无数双幽绿色的兽瞳,正直勾勾地凝视他们。 粗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垂涎的口水从嘴角滴落,打湿嘴角团团的狼毛。 孤狼很少,狼一般成群结队地出没。 狼群从四面八方聚过来,为首的狼王瞎了一只眼,凶狠阴鸷的绿眸紧盯玩家。 “嗷呜!” 野狼出动! 第一卷 第102章 修女孤儿院11 身后追逐的野狼咬死不松口,矫健的四肢有力强壮,隐藏在长毛下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 尖锐的獠牙咬碎浓雾,深深扎破脖颈薄薄的皮,贪婪吸食滚烫的鲜血。 “啊!救命…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被野狼扑倒的男人疯狂甩动手臂,架在鼻梁的眼镜掉落在一旁,被粗糙的肉垫踩碎。 从他身旁慌忙跑过的女人被他死死攥住脚踝,指甲深深扎进肉里,疼得女人嘴里一阵痛呼,直接气红了眼,手中的剔骨刀直直戳进男人的喉咙。 没等她刚喘口气,周围闻着气味圈过来的狼群恶狠狠地呲牙,口中分泌腥臭的唾液。 浑身是血的女人只觉血管里的血液被冻住,冷得她不由牙关打颤。 “啊——!” 凄厉的惨叫声被掐断,凶狠的狼群咬断她脆弱的脖子,刨开肚皮,疯狂撕咬进食。 它们已经饿了许久,见到猎物,兽瞳竖成一根针,喉中溢出咕噜噜的压抑的威胁叫声。 无影无形,从身侧草丛不知何时就会扑上来咬断气管的野狼打得原本还在庆幸兴奋的玩家一个措手不及。 哀嚎与咒骂在深林上空久久未能停歇。 身后传来破风声,陆枝侧身躲过,边跑边扭头去看,原来是个矮男人想要拿她当诱饵,换取逃生的点点机会。 她又怎会让他如愿,当即一脚踢在矮男人的胸口,踹飞数米远。 慌里慌张爬起来的男人被咬断小腿,小腿肚被撕咬,眼睁睁看着血淋淋的肉块被野狼吞下。 “啊!贱人!” 见他还想爬起来,猩红的眼睛里铺满同归于尽的凶狠光泽,陆枝和渊朔当即动手。 棍棒和刃刀分别落在他的脑袋和腹部。 这下害人不成,反倒让自己丢了命。 略显湿润的土壤被新鲜滚烫的粘稠液体灌溉,一条小径旁的大树遮天蔽日,散不去的血腥味飘在空中。 冲在最前面的人已经跨进悬停在陡崖边的尖叫列车上。 与此同时,倒计时开始了。 浮现在每个人眼前的半透明的倒计时铁血无情地走动,一秒秒地流逝仿佛铁锤锤在每个人的心头。 最后十五秒,身后的狼群猛然壮大了队伍。 陆枝和渊朔紧盯列车门,浑身是血地一个跨步,再最后五秒时间内踏进列车内。 没平复好剧烈的喘气,眼前的门到点自动闭合。 沙漏空了,计时清零。 悬停的列车要启动了。 被困在门前的玩家面露惊恐地拍打车门,无论他们如何用暴力猛砸,列车门牢固坚硬,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缝。 游戏的规则是冷血残忍的,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 站在列车内的其他人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眼睁睁看着困在车外的其他人被狼群扑倒,咬断喉咙。 车玻璃被糊上血渍,疯狂挠动的抓痕看的人触目惊心。 车内的氛围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欢迎各位亲爱的旅客乘坐尖叫列车h203号,本次列车即将停靠终点站】 播报声接连响起,打破寂寥。 浑身是血的玩家恍然惊醒,心底既有活下来的高兴,又有面对未知的恐惧。 尖叫列车将他们载回了现实世界。 半夜,原本熙熙攘攘的车站空无一人。 冷风瑟瑟,冰冷的轨道上凭空浮现另一道铁轨,远处射开的冷光灯照亮白花花的石头路。 “轰隆隆!” 【列车已停靠,请乘客陆续下车,切勿拥挤!】 【h203号列车欢迎您再次踏上征途!】 刚跨出车门就听到这话的玩家不由腿软,眼角疯狂抽搐像癫了似的,心底疯狂咒骂游戏。 谁想踏上一场有命去,可能没命回的征途?! 在车站,数量消减四分之一的玩家眨眼消失。 渊朔想送陆枝回家,刚抬脚胸口处就猛地一疼,本就脆弱的脸色瞬间惨白,让他不住溢出闷哼。 “枝枝”,他紧握拳头又松开,咽下涌上喉间的腥甜,哑声开口:“我最近有些事,你自己去找陈婷的时候注意安全。” 说罢,不等陆枝回应,渊朔扭头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他的风衣衣角荡起慌张的弧度,陆枝呆呆地眨眨眼。 收回看不清他背影的视线,陆枝闷声回了家。 躺在大床上,浑身的疲倦席卷而来。 这时候,空荡的窗台忽然坐了个人影,在月光的映射下,没有任何影子倒映在地板上。 忽地一扭头,陆枝的小心眼差点跳出嗓子眼。 游戏中存在鬼怪就算了,她能接受。 现实中也有,但也不能随便吓唬人吧。 【我是本场副本资质考核官9987】 男人机器的脸颊和赤裸在外的皮肤告知她,他是个机器仿生人,高级的人工智能。 眨着流光的蓝色眼睛,9987先出声道歉:“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来见你,不过想给你个道具。” 闻言,原本还有些不难的陆枝倏然点亮眼睛,只觉得浑身腰不疼腿不酸了,哪哪都倍爽。 果然,无论到了哪儿,她都还不改不掉性子。 见状,9987原本提着的心重新落回肚里。 他暗暗腹诽,旧神说的真没错,新神的小心思挺好懂的。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9987负责任地开口道:“赠送您潘多拉宝盒,这东西到了时候自会打开,切莫动武暴力启动,否则最后谁也没法打开。” 他的表情和话语实在严肃,陆枝也不由跟着板起小脸,认真倾听。 闻言,她的眼睛转了半圈落在静静躺在男人掌心的四方四正的小盒子。 通体紫到发黑的盒子从外表上瞧不出什么厉害的点,不过自是从考核官怀里掏出来的,想来也并非等闲之物。 收下宝盒,9987播报上一局副本的结算。 【玩家陆枝成功在[修女孤儿院]副本存活并乘坐尖叫列车h203号,获得a资质,共获得基础通关奖励:积分*500!】 【检测玩家陆枝积极参与游戏,获得**的赏识,获得积分*10!】 【叮!玩家陆枝获得积分(总)██!】 【叮!获得████的猜忌和杀意*1(注:你已经引起了祂们的注意,道具已自动收回!)】 很奇怪… 陆枝一边听一边用手机查看app内对应的信息。 在看到熟悉的被抹去的字样时,她无意识地曲起手指,指尖轻轻抠动手机壳。 现在好了,不仅没懂消声抹字的内容,她拼搏的积分也没了。 孩子没了,狼也没套着。 胸口憋着股气,不上不下卡的陆枝难受极了。 眼下就算是有手中的潘多拉宝盒,她也开心不起来。 第一卷 第103章 订婚与陷阱? 郁闷一晚的陆枝没怎么休息好,刚起床就看到了新闻热搜的推送——陆家与厉家要联姻。 陆枝点进去看了眼,刚打完哈欠水雾蒙蒙的眼睛里毫无波澜。 简单的一日三餐,她今天打算好好休息一天,明个儿再去找陈婷。 陈婷和郝帅也从副本里成功脱身了,不过他们好像车厢号不同,所以并没有碰头碰面。 郝帅是个活泼开朗大男孩,自带bgm出场。一出副本就火速建了个群,得知陈婷有陆枝的微信时,整个人像蔫吧的小白菜。 群是昨晚建的,消息99+是今天爆的。 陆枝划到最上头扫了圈,都是郝帅那家伙疯疯癫癫的艾特她,叽叽喳喳在群里叨叨不停。 聊天聊地聊空气。 想起自己刷到的视频,陆枝随手打了一句: 【木支枝】[微信红包]拿去买杯奶茶 刚发完,手机息屏没过半分钟,微信消息开始对着她狂轰乱炸。 【郝不是好】姐,我真服了,冲的6g浪吧 【郝不是好】我还以为真有 【耳东】……[拇指.jpg] 压抑在心里的阴翳一扫而空,嘴角噙着笑,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点点。 【木支枝】领不到就对了 【木支枝】这是微信 【木支枝】不能全信 【郝不是好】我信你的邪 【耳东】是鞋不是邪 …… 群里铺天盖地的新梗层出不穷,陆枝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高,眼睛弯成月牙。 没想到陈婷居然也是冲浪高手,接得住郝帅飞速吐出的梗。 被这么一搅和,陆枝沉沉舒了口气。 一天下来她真的很悠闲。 在运动器材上热了会儿身,学着网上主播的简单甜点教程做了个简约风的提拉米苏。 油牛果与开心果混合的,味道还算可以。 一定量的甜食能够缓解阴郁的心情,就像雨过天晴总会出现彩虹,陆枝莫名馋起了彩虹糖。 晚餐她也准备亲自动手。 这厢,陆枝在温馨的小屋里开心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那厢,男人面沉如水地丢出昂贵的红酒。 易碎的酒瓶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应声碎裂的脆响让跪在地上的男人抖了抖手指。 飞溅的碎片划破他的手臂,留下血渍。 一滩红酒反射着灯光,同时映照出乔柏略显惶恐惊诧的眼睛。 他被身强力壮的保镖强硬按在地上,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面对老神在在坐在皮质沙发上的男人。 乔柏咽咽口水,心中生出一个猜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死不承认:“老大,你找我来兴师问罪?” 厉颢雨没吭声,自顾自把玩打火机。 长指夹住香烟,放在上头点燃,厉颢雨轻轻吸了口又吐出,没让烟雾过肺。 白烟迷蒙,模糊了他的五官,勾勒描摹他的脸部轮廓线条,让乔柏心里的不安突突直跳。 “这么喜欢她?嗯?”厉颢雨话语里满是讥笑,乔柏脸上的遮羞布被扯下,挡着屋内所有人的面被按在地上摩擦。 他知道,他为陆瑶做的事情暴露了。 可是乔柏自认不会后悔! 陆瑶就是比那个什么也不是还妄想飞到枝头当凤凰的陆枝强上百倍!千倍! 厉颢雨身边的位置只能是陆瑶的! 乔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通通吐了出来,他越是贬低陆枝,厉颢雨周身的寒气越重。 他想开了,既然陆枝从未对他生出过多的心思,他也会在暗地里默默守护着她。 但,乔柏和陆瑶让厉颢雨产生了自我厌弃的恶心想法。 即使心不脏,可身体脏了,他更没法子去想她念她,去妄想得到她的垂怜。 厉颢雨不允许他去玷污陆枝。 而罪魁祸首居然还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诋毁她……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气质矜贵,举手投足尽显世家风范,就连吞云吐雾都被罩上一层磨皮与滤镜。 厉颢雨猝不及防地起身,抬脚对着乔柏的心窝子就是重重一踢。 乔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后背狠狠撞在玻璃展柜上,口中猛吐出一口血来。 放在玻璃展柜最顶层的名酒受到冲击,一瓶瓶歪着身子砸向在地板上因疼痛而不断翻滚挣扎的乔柏。 砰!砰!砰! 红酒混着粘稠的温热液体在地板上晕染开,重新坐回沙发上的厉颢雨慵懒地掐灭香烟,眸子里毫无任何温度地看向乔柏。 厉颢雨:“乔柏,我对你很失望,你被正式驱逐。” 尽管知道暴露的后果,乔柏在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却心生悔意,为了陆瑶牺牲自己的兄弟与队长,真的划算吗? 可惜,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把所有人召集在这里,厉颢雨是为了杀鸡儆猴。 不要以为给他下药,让陆瑶那不知廉耻的女人爬上了他的床,他们就可以幻想其他。 陆瑶在他厉颢雨这里,连个屁都不是,不要妄想挑战他的底线。 这招确实有用,让不少被陆瑶暗地里游说甚至开始动摇的其他人定定神,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透心凉。 没人对厉颢雨的决策有任何不满和非议。 陆瑶的小算盘终究要落空。 不过既然知道陆瑶对陆枝的恶意满满,厉颢雨也不会让她有可乘之机。 他会骗人,有时候甚至连自己也会骗。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让屋内一行人闻之侧目。 仿佛知道来人是谁,厉颢雨挥散众人,等了会儿才去主动开门。 门外站着笑语盈盈的陆瑶。 今天是他们订婚的日子,自从让乔柏帮助自己爬床成功后,陆瑶时不时登门拜访在厉家二老眼跟前刷好感。 一听是自己儿子把人家姑娘吃干抹净,厉夫人旁敲侧击让厉颢雨娶了陆瑶,她就认定陆瑶这么个儿媳妇了。 厉颢雨的眼睛被镜片遮挡,背对光站在门口,叫陆瑶如何也看不透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在厉颢雨眼中,她是最无辜的那个,都是乔柏自作主张的错。 看到陆瑶,厉颢雨就会想起陆枝。 他一改平日的冷淡,嘴角扬起小弧度,看似很有温度的笑:“怎么来了。” 见状,陆瑶眼中的痴迷爱恋快溢于言表。 厉颢雨忍住恶心,挂着虚伪的笑把人领进书房。 背对他的陆瑶没看见,厉颢雨眼中的狠戾和厌恶快浓为实质。 他不会让陆瑶有任何伤害她的可能。 那就让他亲自动手好了。 第一卷 第104章 唯一的绿洲1 【欢迎亲爱的临时旅客乘坐尖叫列车,本次列车将经过[唯一的绿洲]到达终点站[被遗忘的阿斯匹克]】 穿梭在漆黑隧道的列车疾驰而过,车厢内整装待发的玩家沉默不语,每个人都兀自盯住自己的手指。 直到列车开始减速,在一处高楼大厦的天台悬停。 不明所以的他们转悠眼珠看去—— 列车门开了又关,原本空着的座位坐了人,座椅间的走道也站有寥寥数人。 中间站台上车的绝大多数都是新人,他们脸上带着害怕与好奇,嘴里叨叨不停。 “这是哪?!放我下车!我不要去送死!”人群中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纷纷退后几步,空出的走道中精神崩溃的男人用脑袋疯狂顶撞列车门。 一下下,咚咚的闷声听得人心里一紧。 他似魔怔了,头破血流,粘稠的血糊了满玻璃都是,也感受不到疼。 充血的眼球快瞪出眼眶,男人双腿瘫软,昏死前还不忘屈起手臂机械性地敲击车板。 精神受到冲击的新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失声尖叫,被习以为常的老玩家恶狠狠瞪了眼:“闭嘴!吵死了!” 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冷血,不可置信的少女捂住嘴巴:“死人了!他要死了!你们为什么不救救他?!” “乘务员呢?!列车员列车长呢?!” “他自杀了!快来人,救人啊!” 慌里慌张的小青年走上去要去搀扶脸着地的血人,却没想到手指刚搭上他的肩膀,手下的皮肉忽地一颤。 小青年以为他还有气,刚扭过头,手指就被死死握住,用力掰动成扭曲的形状。 指骨寸寸断裂,疼得小青年脸色瞬间惨白,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惨叫。 谁也没想到原本浑身是血、失血昏迷的男人会在这时候缓缓抬起头,他的脖子随着他的扭动发出毛骨悚然的脆响。 原本还吵闹起哄的人群像是被掐断了电源,鸦雀无声地死死注视男人。 染血的西装被他抬手间抚平褶皱,起身前捡起被砸碎镜片的眼镜框,男人慢条斯理地架在鼻梁上,全然不顾额头淌落的血珠。 列车长666优雅地摘下空气帽子,朝着脸色发白的众人微微欠身。 再次起身时,他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各位,欢迎乘坐尖叫列车。我是h203号列车长666。” 闻言,人群中不知哪个角落忽然爆发几声嗤笑:“…666…我还777…888呢……” 对于列车长不敬,是尖叫列车的大忌。 坐在位子上的老玩家们事不关己地扫了眼他们,听到那几个不敬的人的嬉笑,他们扬起讥笑。 果不其然。 666似笑非笑的眼神毫无任何温度,直勾勾射向乌泱泱的人群。 胆子小的人刚吞吞口水就听到身后响起的惨叫声。 循声看去,就见三个地痞小流氓捂住心脏,浑身抽搐,双腿瘫软地栽倒在地,在地上不停打滚。 666收回扫向的目光,三人这才捂着脖子,使劲抠嗓子眼,呕出一大滩粘液才大口大口喘气。 像是杀鸡儆猴,看到三人死里逃生的模样,在场原本没有当回事的新人渐渐变了脸色,瞳孔急骤收缩。 谁他妈能想到,魔幻的东西就水灵灵地展开在眼前,生命在666手中如蝼蚁。 他只要勾勾手,动动眼皮子。 轻易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666很满意人类的一点——识趣。 衣角滴落血珠,脸上呈现出僵硬的青色,666笑得越愉悦,轻轻地勾唇:“在[唯一的绿洲]将进行列车组淘汰赛,希望你们尽可能多地杀掉除你们以外的其他列车成员。” 666在那边说着,陆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强烈到无法让人忽视。 她循着目光看过去,坐在不远处的陆瑶正骄傲地扬起下巴,望向她的眼神轻蔑又得意。 陆枝想了想,讥笑勾唇。 一直被当做陆瑶的假想敌也很累,她对厉颢雨没有产生任何除去朋友的情愫,更别提他们的关系也算不上朋友。 对于她的得意和挑衅,陆枝视若无睹。 这让陆瑶扬起的眉眼落了下来,如同挥出重重一拳却打在棉花里,不仅伤害不到她,反而把自己恶心得够呛。 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收紧,陆瑶敛下阴恻恻的眸光,心里不断算计如何在这次混斗场上神不知鬼不觉让陆枝有来无回。 乔柏被厉颢雨安排的人打得半残,不知道丢到哪个角落里自生自灭去了。 没了趁手的武器,陆瑶想动手还要再掂量掂量。 不过很快,666就将她想要的亲手捧到了陆瑶眼前。 见所有人都识趣不再吱哇乱叫,666满意地颔首,甩动略显僵硬的手臂在半空拍掌:“祝你们好运。” 倒立行走在车顶的餐车朝下淌落黝黑发臭的血水,一股扑面而来的阴冷充斥在无人的过道。 头顶餐车移动的同时,玩家脚下身旁的地板上浮现一个个血脚印,无形的人光着脚一瘸一拐地向前,血色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 被她擦肩而过的玩家只觉得鼻尖一凉,抬起手去蹭却蹭到满手的血,而后一抬头对上倒立的腐烂的脑袋。 脑袋脸皮高度腐烂,勾起嘴角时窸窸窣窣掉落恶心的蛆虫和肉片:“客人你要的餐具。” 说是餐具,实则是列车长666限时赠予的道具。 有人是一双跑鞋,有人是一对翅膀,有人是一把冲锋枪……总之重复的很少。 拿到冲锋枪的壮汉猛地拍案而起,吓得周围人浑身一抖,嘴里骂骂咧咧的话还没说就被他直接爆了头。 子弹飞速穿梭在空气里,摩擦出火星子。 患有反社会人格的壮汉咧出残忍嗜血的狞笑:“都去死吧!” 他嘴里喘着兴奋的粗气,恶意满满地对准了从一开始就静静凝视他的列车长666。 “什么狗屁列车长!老子他妈的连你一起杀了!!” 壮汉脸上狰狞的笑却在666闪身消失后落了下来。 强烈的危险气息吸附在皮肉上,脖颈与后背的毛发纷纷竖起,他一个激灵转过身,喉咙撞进666冰冷的掌心中。 被扼住喉咙,壮汉丝毫不慌,扣下扳机突突突地射向他。 一般人早就被枪林弹雨打成筛子,可666不仅没事,反而淡淡扬唇,手下力度一再收紧。 壮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自不量力,憋得脸色涨红发紫,鼓囊囊的肌肉硬是比瘦弱的666胖了一圈却没能讨着什么好。 “咳…我错了……放、放过我……!” 666从没被这么挑衅过,他收回那句话,人类真的很会伪装很狡猾,居然还妄想挑战权威。 第一卷 第105章 唯一的绿洲2 对于一再挑衅的人,666直接用行动树立威严。 活生生的人被扭断脖子,如一块破布被他随手丢在一旁。 原本还因壮汉的举动起些旁的心思的人彻底死了心,连喘气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直接被拧了脖子。 陆枝拆到的,是一把毫无卵用的钥匙和时限十五分钟的限时鸟翼。 钥匙上同样镶嵌有一对翅膀。 指腹摩挲镌刻繁复花纹的深铜色钥匙,陆枝忽地联想到[修女孤儿院]结束后9987赠予她的潘多拉宝盒。 不知道这钥匙...... 流光溢彩的金色翅膀摸起来软趴趴的,她扫了几眼,没有任何说明提醒便收入背包内。 【尖叫列车禁止自相残杀,如有违反,即刻绞杀】 冰冷的声音传遍所有车厢上下。 因为是列车阵营的混战,陆枝他们只觉脖子一痛,抬手摸过去只觉刺痒得厉害。 偏头看向其他人——衣领遮不住脖子,凭空划破皮肤的郁金香简约图案暴露在外,针眼大小的红点向外渗着血珠。 别在外衣胸口的蓝色郁金香胸针在炽白的灯光下映射出流光。 列车的速度降下来,窗外的漆黑散去,强烈的光线刺眼。 外头的温度猛然窜高,玻璃在众人的眼中都热得上下起伏,热浪滚滚。 骄阳似火,原本还身穿外套的人苦着脸迅速脱下外套,几套动作下来,浑身热得直冒汗。 [唯一的绿洲]到了。 新人玩家嫌弃地扇动手掌,嘴里嘟嘟囔囔:“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列车已停靠[唯一的绿洲],请玩家在规定时间内活着回到尖叫列车!】 【杀死敌方旅客获得10积分,累积无上限!】 列车门纷纷打开,扑面而来的热浪瞬间烘干脸上的水分,赤裸在外的皮肤似失了大半水分,干燥起皮。 踩在滚热的黄沙,属于他们的战场只有矗立在黄沙海内的废弃楼房。 副本字面上的意思——漫漫沙漠中唯一的绿洲,他们打眼扫过去并没有找到所谓的绿洲。 这儿的沙漠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辽阔。 倒计时有二十四小时。 身后的尖叫列车在他们所有人下车后便消失了踪迹,看来不到时是不会出现了。 陆枝身旁跟着陈婷和郝帅两熟人,陆瑶跟在厉颢雨身后路过他们仨时,得意洋洋地瞥了眼陆枝。 她上前快步走了两步,抬手想要挎住厉颢雨的手臂:“颢雨哥哥。” 不过这次,厉颢雨从始至终都没看向陆枝一眼,即使被陆瑶触碰也不过脚步顿了瞬,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 郝帅毫不客气地冲陆瑶翻了个白眼:“母鸡成了精,想学公鸡打鸣。” 陆枝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好笑,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该走了。 其他列车的玩家他们还未见到,像搜刮物资般所有人齐齐朝着破烂楼城奔去。 干旱的沙漠里,最缺的是水,干净的水。 一路走过去,基本草系植物仙人掌都未曾见到,玩家的脸色渐渐凝重。 仙人掌哪怕不能吃,也能通过咀嚼榨干其中的汁水以解燥人的渴。 冲在最前的玩家咧开嘴,眼中的笑还未来得及绽放就被突如其来的子弹击中头颅,径直贯穿。 自带消音的枪声虽不响,但一个接一个人地倒下足以引起其他人的警惕。 “格老子的!搞偷袭!” “快跑啊!杀人了,杀人了!!” “跑你妈!快爬下躲起来!” “......” 漫天血花飞溅,身中数枪的人重重砸地,扬起干热的沙浪。 不紧不慢走动的陆枝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骚乱不停、狼狈跑动的人群,倏然戴上兜帽,飞速趴在沙堆下。 刚提起敌对列车,看不到人影的敌人便出现了。 手握热武器的玩家不在少数,憋不住这股气的他们边趴地边架起枪恼怒地扫射。 枪林弹雨,火星不断。 噔噔噔的枪声似乎惊醒了正在沉睡的巨物。 猩红的血染红滚热的沙子,死不瞑目的尸体被卷入突然形成的沙尘暴内。 身下的沙子开始活跃扭动,陆枝蹲起身,目光沉沉看向从四面八方冲向这儿的鼓包沙海。 鼓包里的生物腾地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一跃而起,溅起满眼的沙粒。 被吓傻呆愣在原地的女人脸色煞白地仰头,瞪大的眼睛发颤地看向突然跳脸杀的庞然大物。 有两层楼高的黑蝎子拱起虫腹,灯笼大的毒针在她头顶左右摇晃,黑影将她整个笼罩得密不透风。 “啊!”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地消失,被毒针捅穿喉咙的女人双腿不断挣扎踢动,口吐汩汩鲜血顺着下巴染红打湿胸口的衣襟。 一声尖叫惊醒被吓傻的众人,当下也忘记了射向他们的子弹,抱头鼠窜似地奔逃。 藏在破城的人未能幸免。 硕大的黑蝎子残暴地挥动蝎尾,本就被毒辣烈阳暴晒而变得异常脆弱的土墙被蝎尾不轻不重地一击撞碎,尘土飞溅晃了眼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本处于狩猎者位置的玩家被猝不及防偷袭的黑蝎子打乱阵脚,伤口猛然转动,对准来势汹汹的黑蝎子。 坚硬的外壳在烈阳下反射刺眼的光线,射出的子弹擦着外壳飞向斜对面,仅仅起到减速的作用。 一分为二的毒蝎群大杀四方。 陆枝这次下车特地瞅了圈,没看到印象里熟悉的身影后默默垂下眼睑。 她心里有些慌乱,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渊朔那边会出事…… 摇摇头把不好的补脑抛之脑后,陆枝跟在陈婷二人身后朝东边跑去。 脚下的沙地再次剧烈颤动。 宽阔寂寥的沙漠被分割成数分大小不一的板块,裂缝开合幅度变大,如无头苍蝇乱窜的玩家脚下一滑就跌入万丈深渊。 脚下的板块开始移动,陆枝和陈婷两人被分开,一人与飞跃而来的毒蝎各站定对角。 躲过刺破空气扑来的毒针,陆枝挥出长刀,刀刃与它坚硬的外壳摩擦出火星子,一下下真让她砍破一角。 对着那道口子,陆枝边躲边砍。 脚下的板块剧烈移动,她脚下不稳,稳住身子的同时堪堪躲过毒针的一尾,脸颊垂落的发丝被生生割断。 好消息是,最后一击她径直砍断了蝎子的尾巴。 坏消息是,她被有头脑的蝎子带着“同归于尽”了。 锋利的长刀刺破石壁,减缓她急速坠落的速度。 第一卷 第106章 唯一的绿洲3 没入半截刀身,极速的风刮在她脸上,陆枝眯起婆娑的眼睛,望向逐渐在视野内化成芝麻大小的黑蝎子。 周围的墙体逐渐爬上深蓝色的能源光条,缝隙通道越来越窄,最终只能勉强容纳一位成年男子的体格。 距离地面几米的高度,陆枝单手撑在石壁,用力拔出长刀的同时借力蹬跃,轻盈落地。 手腕被强烈震感震动得有些发麻,她边揉手腕边抬脚朝发光的洞口走去。 头顶的光线变弱,陆枝抬头看去,就见模糊的板块口开始呈现闭合动作,不消两秒便彻底看不见头顶的炎炎烈日。 别有洞天的地底空气偏凉,很有效地安抚灼伤晒红的皮肤。 蓝色的光源充斥在各个角落,陆枝站在层层叠叠的石梯下面仰头看去——硕大巍峨的椭圆形飞船躲藏在岩石峭壁下,一圈圈蓝光源闪动炫彩的流光,科技感扑面而来。 大门前无人把守,陆枝先丢了颗小石子过去,确保没有任何感应装置后才轻手轻脚地从黑暗的阴影里走出。 走进飞船内部,浓郁的血腥味飘在鼻腔。 忽明忽暗的红光晃得眼睛疼,视野与视线受阻,陆枝一手紧握长刀一手攥紧翅膀道具,只要有任何不对劲的风吹草动她都能下意识保全自己。 喷溅在雪白铁壁上的血渍触目惊心,陆枝脚下轻轻一踩,裤脚被飞溅的血渍打湿星星点点。 拐过路口,映入眼帘的是躺倒在血泊中歪七扭八的尸体。 他们大多是飞船内的实验研究人员,皓白的大褂被血水染红。 陆枝扫了眼——致命伤来自脖子处的一刀封喉,伤口深入骨,下手之人果断利落。 飞船的走廊错综复杂,弯弯绕绕的差点让人转昏头。 整个飞船寂静非常,陆枝的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她的视线定在头顶天花板。 飞船走廊的构造很有特点,像是追求对称美的强迫症患者设计出的,地板间镶嵌方形长条的瓷灯,头顶天花板与之对应。 眯起眼睛定睛看了会儿,陆枝察觉到一丝诡异。 天花板上竟存在几抹划痕,她的目光扫了眼发黑的血渍,目光幽幽。 继续朝前走,前方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响。 陆枝眼神一凛,蹑手蹑脚贴着墙探出头。 远处,球形玻璃实验室内两道飞速闪动的身影打斗纠缠在一起,破风声肃肃,卷带整齐的实验器材纷纷掉落在地,狼藉一片。 “砰!” 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掐住脖子重重砸在玻璃墙上,震得整个球体抖了抖。 刘长寿没想到葛玄真的会亲手杀了他。 掐住脖子的大手逐渐发力收紧,满眼杀气的男人莞尔一笑,笑容残忍冷血:“刘长寿,你早就该死了。” 腾空的双腿不断扑腾,刘长寿白眼上翻,口中腥臭的唾液自嘴角淌落,把葛玄恶心得够呛。 虽然听不清那二人在说什么,陆枝看到两人脖颈处一样的花纹陷入沉思。 她没有要去打扰的意思,却没料到葛玄的五感如此敏锐,几乎是她刚抬脚就被锁定了身影。 陆枝抬手摸摸鼻尖,直直对上葛玄错愕的眼神。 他的精神有一瞬恍惚,手下倏然放松。 原本看似认命的刘长寿在这时突然暴起,狞笑地讥笑葛玄的手下留情:“我当初就不该心软,直接丢了你这个小畜生!” 话音落下,刘长寿的身影在他掌下闪动两下,骤然消失在葛玄身前。 站在远处远离现场的陆枝看得清楚,刘长寿消失后一秒凭空闪现在葛玄身后,扬起锋利的弯刀就要朝他砍去。 葛玄比陆枝料想的还要迅速。 几乎在刀刃落下前半秒,葛玄身形一闪,躲过偷袭的弯刀的同时狠戾踢腿,径直踢飞刘长寿。 刘长寿如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砸进一堆玻璃容器里。 噼里啪啦的声响听得人浑身一凉。 滑落的玻璃碎片从桌角垂落,刚睁眼的刘长寿来不及挣扎,直接瞎掉了一只眼。 眼球被扎爆,疼得刘长寿顾不上身体的痛,手指抽搐地捂住汩汩冒血的眼球,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葛玄冷冷扫了眼他,不紧不慢地推开玻璃门,朝陆枝走来。 他的脖颈皮肉上刺有蔷薇的花纹。 陆枝警惕地握紧长刀,冷眼凝视在视野内逐渐放大的身影。 葛玄眼神再次恍惚,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末了在陆枝身前五米的距离处定住脚步。 “…抱歉,我没恶意”,他感受到逐渐凝固冷凝的空气氛围,沉默几秒开口,“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人…” 身后身前横布尸体,远处哀嚎起伏。 诡异的氛围下,居然有人认亲…… 陆枝扬起的眼尾抽搐几下,依旧没放下警惕心,攥在掌心的翅膀道具快变了形。 看出她的不信任,葛玄还想说什么,倏然察觉到身后空气不稳定地扭曲流动,眼神布满寒气。 他抬起手掌,稳稳接下凭空刺来的冰锥。 身后传来跑动的声响,陆枝偏偏身子看去。 在玻璃碎片里疼痛打滚的刘长寿被魁梧的男人扛在肩头,在他身侧站着蓝色瞳孔的女人。 那猝不及防刺来的冰锥就从她手掌幻化而出。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冰锥自女人身后如雨后春笋冒出,在空中织成大网齐齐射向二人。 陆枝刚后撤一步找好施力点,手腕就被葛玄握住,任由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葛玄:“别动。” 他身后猛然生成半透明的乌龟壳,尖锐的冰锥刺在上面瞬间碎裂,伤不到两人分毫。 白色烟雾弹散去,三人消失在原地。 葛玄没再执拗,陆枝挣扎几下就把手腕救了回来。 “我没有恶意…”他抿直唇角,却见陆枝微微歪头,不由莞尔一笑。 陆枝几步闪身消失在葛玄眼皮子底下,他嘴角的笑忽地落下来,直至消失。 浑身沁着肉眼可见的沮丧和无措,听闻动静找来的小队看清垂眸瞅地的男人后忙挥手:“玄哥!” 副队长推推眼镜,没敢靠前。 “玄哥,刘长寿那鳖孙呢?” 转了圈,看清一堆玻璃碎片与一滩血泊后,小队成员三人咂咂嘴。 没看到刘长寿的尸体,有人问出了声。 葛玄淡淡扫了他们几眼,毫无情感波动地回应:“跑了。” “什么!居然让他跑了?!” “嘶!这么狡猾吗??” “……” 相较于心大的其他二人,副队长明显察觉到葛玄话语中的漏洞。 他的实力肯定比刘长寿要强上许多,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让他从葛玄手下成功脱身? 副队长弯起狐狸眼,笑得戏谑。 身侧偷偷扫向她的队友抖了抖身子:“副队,你别笑了,孩怕。” 副队长抬手拍拍男人的肩膀,红唇扬得更好了,声音婉转:“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而已。” 第一卷 第107章 唯一的绿洲4 黑影闪动在忽明忽暗的走廊里。 耳朵贴在门上,陆枝扫了眼随手推门而入的房间。 外头走动的动静越来越频繁,进到飞船内的玩家越来越多。 冷清的办公室一尘不染,柔白的灯光照亮逼仄的角落,室内的一切无处遁形。 这儿似乎是实验人员的办公室,摆在桌上的试管里盛有颜色炫彩的液体,现已经凝固。 在这之前还有人来过,桌上的材料和文件夹凌乱地散落在地,黑红的血脚印踩在上面,遮住黑色水笔留下的娟秀字迹。 陆枝转了圈,拉开抽屉翻箱倒柜。 数份实验报告被踩踏得不成样子,她勉强找出一份还能看清数据的。 实验的主题是[变种地注射人类大脑基因]。 实验对象:1-99号变种。 【已成功注射,前三天无异常】 …… 实验记录在第四十九天戛然而止。 没等陆枝放下手中的报告,房间天花板正中央的报警装置忽然闪动,嗡嗡的警铃发出尖锐声响。 不止一间房出现异响,此起彼伏的鸣笛在飞船内来回穿梭回荡。 剧烈的震感自脚下地板传来,房间内所有的物品随之抖动错位,被震到桌沿的容器支架重心不稳,玻璃碎了一地。 失重感涌上全身,陆枝抬手撑在桌角稳住身形。 飞船在这时候起飞了! 拉开窗帘的一角,闭眼的光线溜进室内。 陆枝看向窗外漫天的黄沙。 与此同时,在沙漠中逃窜的玩家幸灾乐祸地瞅了眼被移动板块吞没的人,还没抬脚举起武器,眼前就忽得一黑。 他们仰头看去,目瞪口呆地望向逐渐飞高的巨形飞船。 “那是…那是什么?!” 有人忍不住大声喊道,喊出每个人心里的疑惑。 系统及时做出解答: 【唯一的绿洲已出现,请玩家抵达唯一的绿洲,完成最终测验】 唯一的绿洲,就是飞船。 不明所以的玩家眼角地看到从四面八方卷来的沙尘暴。 越卷越庞大的沙尘暴杀伤力有目共睹,没人在这时候放弃自己的命。 他们拼了命地想尽各种法子赶上飞离的飞船。 翅膀用了,御剑飞行也有,凭空跑上去的也不少。 五花八门的道具让人咂嘴,真是开了眼界。 赶上飞船舱门闭合前进入的玩家勾勾唇,刚吐出一口气就被早早埋伏在入口的其他阵营玩家削掉了脑袋。 进去是一场恶战,不进去只剩死路一条。 拼死咬牙,哪怕拽着别人也要爬上去。 实在没道具上去的人嫉妒红了眼睛,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死死抱住别人的腰,不让他们上去。 咒骂声最终消失在顶天的沙尘暴中。 即使没死在沙尘暴里,脚下起伏不定的黑蝎子和上下疯狂移动的板块也不会给他们一线可乘之机。 这次掉进板块缝隙里,只有一个结局——被挤压成肉饼。 闭合的舱门处厮杀不断,枪火和白刃交错闪动,血花迸溅老高,贴在天花板。 人,全部都到齐了。 此时,一面面大屏幕挂在墙上,里头的画面赫然是飞船内各个角度、各个角落,犄角旮旯都未曾放过。 一排五颜六色的按钮前站定着两人,屏幕反射的清冷的光打在他们脸上,嘴角扬起的诡异弧度越发冷。 镜片后的眼底闪动疯癫的光,为首的男人忍下激动:“启动a计划,先试探他们的潜力。” 站在他身侧的老人抬手抚摸下巴的白胡子,笑着颔首:“希望这批会有好苗子。” 他喟叹一声:“上批没一个坚持下来的,暴君倒是吃饱了……” ** 急速闪烁的红灯无声熄灭了,黑暗下镶嵌进墙壁的能源线散发蓝光,照亮肃肃闪动的黑影。 唯一能接收外界光线的窗户被糊上厚厚的黑图,透不进一抹光。 陆枝站在原地不曾动弹一下,身侧墙壁里的机关被启动,齿轮咯咯转动,有东西掉进同一房间。 除了她微弱的呼吸声,房间内另一道呼吸声粗重,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通过判断,陆枝察觉到那东西在寻找她。 听动静,恐怕就在她前方不远处。 呼吸声再次收紧放轻,陆枝眨动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看清了在她右手边的一大团黑影。 从影子的轮廓能依稀辨认出那东西长有蜘蛛虫腹,八条毛茸茸的腿落地无声。 它的上半身扁扁的,似乎还在张合。 陆枝憋住一股气,轻手轻脚地后撤几步,挪到门所在的大致位置。 手指触碰到门把,冰凉的触觉让温热冒汗的手指瑟缩一下,而后握住。 她在心里默数。 巨物朝她的方向每走一步,陆枝就倒数一个数。 最后五秒的时候,她猛地压下门把手,飞速闪身钻出房间,反手死死合上门。 “咣当”的声响吸引来数不胜数的实验品,四周的走廊响起慌乱的逃窜声。 陆枝绷直嘴角在充满血气的昏暗走廊跑动,身后被她死死关上的大门不过三秒瞬间粉碎,连墙都被撞出大窟窿。 “嘶!” 八条蜘蛛腿的生物咬死跟在陆枝身后,攀着墙旋转追跑,逐渐拉近与女人之间的距离。 身后传来异响,陆枝后脖颈的汗毛纷纷耸立,心中的警铃被重重敲响,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向前扑去。 就地滚了圈,在她头顶,粗长的蜘蛛丝成箭以势如破竹之势射向拐角的墙。 陆枝咬紧牙关,一个滑铲从再次袭来的蛛丝下抹腿开溜,她的目光从拐角被腐蚀出窟窿的科技墙上收回。 借着拐弯的空隙,她的眼珠一转,遂也瞧清了追着自己的生物——硕大的虫腹鼓囊囊的,锋利的蜘蛛腿每走一下,四周铜墙铁壁就多出一枚小小的洞。 而陆枝在黑暗中看到的模糊开合上半身,则是一朵变异的红色猪笼草。 猪笼草周围长有变异凸起的尖刺,张合间黏腻恶心的粘液在空中被扯出银丝,花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匆匆收回一瞥,陆枝几个穿梭间直接钻进犄角旮旯里的通风管道内。 蜘蛛花的体型大,根本钻不进来。 它虽然钻不进来,却能用尖锐的毛腿割破铁臂,一点点撕出能容它通过的甬道。 陆枝飞速在管道内穿行,身后噼里啪啦的咚咚声接连不断。 前面是条死路,她想要折回去就看到逼近自己的大嘴花。 另一条弯道在它前方不到一米,这时候再想回头有些晚了,陆枝不得不拿出武器。 二这回,她决定拼一把杀了蜘蛛花。 第一卷 第108章 唯一的绿洲5 咆哮叫嚣的猪笼草赫然张大嘴,冒出的娇艳红花散发糜烂腐蚀的气味,在陆枝拿出长刀的那刻倏然激动地抖抖花瓣。 “咕嘟”一声,鼓囊囊的虫腹空瘪。 在她眼前,上半身裹满粘液的女人从红花中钻出。 她的双臂死死贴在身侧,皮肉相间像是套了层紧紧的肉色丝袜,任她如何扭动也挣脱不开。 裂开的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腰腹以下依旧埋在花芯里。 越是凑近越能嗅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陆枝能看得一清二楚——女人腰腹相连花芯,随着她的挣扎腰腹的皮被扯长,薄薄一层甚至能叫人看清她隆起的骨头。 飞来的藤蔓化作飞刃,擦着陆枝脖颈而过,被她眼神闪烁的挥刀径直砍断。 通风管道空间不大,逼仄的空间内充斥腥臭。 秉持速战速决,陆枝手下长刀飞舞得极快。 她在[唯一的绿洲]副本开始前,大多数时间都泡在陈婷的俱乐部里,向大师请教学习挥刀和技巧。 陆枝学得认真,进步自然飞快。 浑身被淅淅沥沥的深绿色液体淋湿,陆枝的脸色越来越冷,最后一刀砍下花女的头。 此地不宜久留,主要陆枝也快憋不住气了。 一脚踢开挡在通道口的无头尸体,她踏着一深一浅的脚印穿梭在通风管道内。 朝前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陆枝听到前方微弱的抽泣声,脚步顿了顿。 她身上没有手电筒,也没有任何能提供光源的东西,好在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依靠在墙角的数人。 隔空在心底点了点,一共十来个人,人数还不少。 陆枝的脚步声没有刻意放缓,在她发现那十几人的十秒后,他们也同样发现了陆枝的存在。 担惊受怕的他们如惊弓之鸟,面上流露的恐惧惊骇快化为实质,听到一丝动静就怕得不行。 一束刺眼的光打在陆枝脸上,她抬手挡在眼前,疯狂眨眼酸涩的眼球,眨出几滴生理眼泪。 放下手,陆枝扫了眼浑身狼狈、满眼戒备的众人。在最靠近里头的角落,她还看到了老熟人。 扫了眼被男人揽住肩膀,脸色惨白的陆瑶,陆枝像是看待陌生人般淡淡移开视线,定定落在被众人推到最前面的男人。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嘴角挂着和善的笑,老实巴交地挠头,眼底铺有局促又不得不在他们的催促下上前同陆枝交涉。 从领头人口中得知他们也遇到了吃人的嗜血生物,迫不得已躲进通风管道内。 察觉到陆枝的视线掠过他们每个人的脖颈,男人忙开口:“大家都被困在这里,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不会自相残杀。” 说罢,他还试图劝陆枝就在这里和他们待在一起,毕竟人多力量大,遇到危险还能帮衬帮衬。 且不提陆瑶的存在,就单单所谓的“帮衬帮衬”就让陆枝眼中晃过一抹嘲弄讥笑。 她也算识人清明,也看得清楚每个人眼中若隐若现的算计。 陆枝没打算留在这里,她冷冷拒绝了男人的邀请,无视他脸上的愤愤不平与惋惜转身就要离开。 却不料,最不该叫住她的人唤住她:“姐姐。” 怯生生的嗓音甜美,叫得男人的心都要化了。 陆枝微不可察地蹙眉又松开,神色寡淡一声不吭,把陆瑶略带哭腔的呼喊当做耳旁风。 揽住陆瑶的男人与她们同一辆列车,都是郁金香。 她不欠陆瑶什么,在她动手推下她试图杀死她的时候,她陆枝就没任何义务与同情停下脚步。 对于意料之中的沉默拒绝,陆瑶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这一刻也不免觉得难堪,脸色越发难看,心里恼恨陆枝的自负。 她的无视像无形的大手,狠狠朝她的脸落下一巴掌,陆瑶恶狠狠地咬紧牙关,拼命压下恶意的恨,面上尽显落寞。 守护在她身旁的男人看不得陆瑶失落难过的模样,目光沉沉地半蹲着快步移动到陆枝身侧,大手按住她的肩膀不允许她离开。 李亚鹏阴沉的目光落在陆枝脸上,嘴里发出嗤笑:“还以为多大脸,你妹妹叫你你没听见?耳朵聋了?” 护花使者出现了,陆枝颇有些头疼地甩开他的手,抬手轻轻揉动酸疼的肩膀,目光算不上和善。 两人之间无声的战场让老实男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硝烟滚滚,忙不迭牵起笑就要错开两人打马哈、和稀泥。 陆瑶眼角挂着泪,不知何时挪到李亚鹏身旁抬手扯动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这样对待她姐姐。 李亚鹏不以为然,他嗤笑一声,轻蔑的眼神扫过陆枝:“她算你哪门子姐姐,一个被灰溜溜赶出家门的小偷,配不上你的关心。” 两人一唱一和,看得陆枝满头黑线,心里腾升出几丝烦躁。 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莫须有的纠缠上,不理会身后两人上演的感动戏码,兀自朝黑暗甬道前进。 就在这时,缩在男人怀中的陆瑶垂下汪汪泪眼,眼中划过一抹狠辣,插进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不起眼的纸片,忽地冲着陆枝撞去。 被她猝不及防地冲撞,陆枝在逼仄的空间躲避不及,直直撞在厚厚的铁墙,额头肉眼可见地迅速涨红。 捂住额头,忍无可忍的陆枝抬起脚,一脚踢飞碰瓷的陆瑶,面容阴郁地注视慌忙用身体接住陆瑶的李亚鹏。 见不得有好感的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李亚鹏一把推开上前劝和的男人,粗犷的身躯在通道内灵巧移动。 挥到眼前的拳头被白刀生生砍下,李亚鹏惨叫一声,颤抖着手惶恐地撕下布料裹住汩汩冒血的断口。 没想到陆枝会这么莽,陆瑶捂住剧烈绞痛的小腹,默默垂泪抽泣,不敢再上前半分。 看够热闹的其他人吹着口哨:“真是泼辣,怨不得被赶出家门,小美人你也别劝人家了,万一把你砍了怎么办?” “就是啊,这人一看就有暴怒症,动不动就砍人,见血也没看她眨一下眼睛。” “离开这里!我可不想被神经病一刀抹了脖子!” “……” 煽动气氛的几人对视一眼,默默隐藏起来。 抬手垂眸抹泪的陆瑶听到其他人对陆枝的厌恶反感,嘴角微微上扬,蓄着眼泪的黑眸里闪烁愉悦得逞的光。 陆枝啊陆枝,你永远斗不过我。 第一卷 第109章 唯一的绿洲6 冷眼扫了圈神色各异的众人,陆枝收回视线,眨眼消失在唯一亮光的小片天地里。 李亚鹏疼得脸色惨白,他的道具是飞天扫帚,用过一次载着他飞上绿洲飞船,躲避入口舱门的厮杀,已经报废。 背包内的血包刚被他拿在手里,李亚鹏还没来得及拔出瓶塞,心口倏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瞪大的瞳孔随着他的转身倒下倒映出女人残忍冷漠的笑。 陆瑶拔出捅穿李亚鹏心脏的三棱军刺,慢条斯理地接过中年男人递来的手帕,细细擦拭干净刀身上的血渍。 把李亚鹏的惊讶与怨恨、疑惑收入眼中,陆瑶莞尔嗤笑:“真是蠢得要命,哪里比得上颢雨哥哥半分…哦不,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气急攻心,李亚鹏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坐在一旁的其他人有的神色平平,有的面如菜色,有的甚至被突如其来的杀人吓到失声尖叫。 面如菜色的那几人似乎没料到陆瑶的心狠手辣。 李亚鹏对她有多好从身上着装与受伤程度就能看出。 陆瑶浑身上下,除了赤裸在外的皮肤有些擦伤,其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无限流游戏的玩家。 反观死掉的李亚鹏,被砍断的手掌孤零零地躺在布满灰尘的角落,衣袍破破烂烂,挂彩严重。 其中,大多数是保护陆瑶时受的伤。 “…白眼狼…”角落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刚抬头就对上闻声望过来的视线。 陆瑶笑语盈盈地弯起眸子,红唇轻启吐出无形的蛇信子:“哈…刘老六!去,杀了她!” 刘老六,也就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抬手擦了擦额角沁出的冷汗,双腿哆哆嗦嗦地挪到出声的那人身旁,举起刀架在她脖子上。 “妈的!老子还干不过一个臭婊子?!” 战争一触即发。 李亚鹏的死就是一个导火索。 不怀好意的玩家再也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狩猎之心,举起武器露出锋利的獠牙,恶狠狠地扑倒身旁反应慢半拍的玩家,一刀封喉。 血渍迸溅老高,通道内积有大滩浓稠的血,一路蜿蜒朝陆枝消失的方向流淌,淹没在黑暗里。 蹲在最前面的陆瑶手握匕首,刀柄轻轻拍动李亚鹏发青僵硬的脸颊,愉悦地扬起嘴角,喉咙眼哼着诡异的曲子。 她面前是互相厮杀的玩家,脚下是淌落的血水,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陆枝……只要你死了,对谁都好……”陆瑶眯起眼睛转过身,望向黑漆漆的甬道。 被念叨的主人公停在一处十字交叉路口。 确保周围没人,陆枝舒一口气,抬手撩开衣裳扭过头看向自己后背。 陆瑶在她心中的印象根深蒂固,很难不让她怀疑她又使了什么小把戏,这才停下脚步细细检查。 心脏剧烈地跳动,陆枝莫名地心慌。 她来来回回检查了不下十遍,甚至把衣裳来回翻了翻,恨不得把上头盯出花也没看出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陆枝只觉得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伸手去摸。 葱白的手指被软趴趴的纸人费力环住,陆枝提起它提溜到自己眼前,好奇地拨动它胡乱倒腾的小腿。 “枝枝”小纸人说话奶乎乎的,像刚上幼稚园的小朋友,“枝枝身上的味道好奇怪,不喜欢,臭臭。” 话音落下,陆枝愣怔一瞬。 她自己嗅了嗅衣角,除了浓郁的血腥味倒没什么旁的臭味。 本以为是小纸人的嗅觉太敏感了些,没想到这小东西愣是自己通过努力,费劲吧啦地荡到她肩膀上,气鼓鼓地跺了跺脚:“臭臭!滚开!” 原来,不是嫌弃她身上的气味难闻。 下一秒,陆枝恍然地亮了亮眸子:“我身上被下了道具。” 她还真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陆瑶真是无时无刻希望她立马死掉,真是难为她的费尽心思。 陆枝咂咂嘴,有些遗憾自己刚才那一脚没发挥好,就应该直接踢爆她的脑袋。 小纸人哼唧一声,显然气得不轻。 它拿衰神符真没一点办法,急得一直在陆枝肩头打转。 “没事枝枝,我保护你。” 小纸人告诉陆枝衰神符在十五分钟内将吸引到数以万计的仇恨值,很有可能整个飞船内的怪物都会闻着味跟在她身后。 冤有头债有主,陆枝勾起嘴角扬起毫无温度的笑:“狗皮膏药谁还不会当了。” 凄厉的惨叫声实在难以忽视,陆枝心有所料,脆弱的关系如履薄冰,轻轻一碰便被戳破。 她屈起手指勾弄小纸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贴到给我下符的那人身上吗?” 这点小要求,小纸人没看在眼里,小手拍拍薄薄的一层白纸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小意思枝枝。” 有些惊讶地看着小纸人在自己掌心一分为二,一半自觉跳下朝她挥挥手消失在黑暗转角。 陆枝戳戳小纸人,脑海里浮现莫名给她一种熟悉感的男人。 总觉得,她在哪里见过他。 既然被下了符,陆枝也不客气。 等了会儿,收到小纸人传来的消息后她便起身,直接选择最近的通风管道入口,一把推开铁栅栏,丝毫不顾忌其他。 走廊内尸横遍地,穿梭在其中的女人身姿轻盈。 脚下地板剧烈震动,庞大的怪物队列跟在女人身后,叫嚣不断地嘶吼,所过之处墙体被震得碎裂。 直叫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的玩家目瞪口呆,纷纷咂舌腹诽真是个怪人,不怕死的敢死队一员。 不过有好处就是,大部分怪物都被那人吸引走了,给他们留有喘气的缝隙。 不少人心里默默感谢怪人的无私奉献。 一路边跑边打喷嚏的陆枝揉揉鼻子,她的体力有限,速度一旦慢下来就使用翅膀道具,飞速拉远身后“野狗”们的撕咬。 对她穷追不舍的怪物队伍逐渐壮大,陆枝扭头看向乌泱泱的奇形怪状,汗颜一秒。 近了就快近了。 钻进她衣领的小纸人雄赳赳气昂昂地使出吃奶的劲扭过被狂风吹歪的脑袋,唧唧啾啾叫唤个不停: “枝枝!冲!打死那个坏女人!” “枝枝枝枝,她又在说你坏话!我们把她打得满地找牙好不好!” 小纸人的絮絮叨叨略带孩子气,陆枝的嘴角始终没落下去过。 听从小纸人的指路,陆枝很快便找到陆瑶等人。 她倒是混得如鱼得水,和厉颢雨等人汇合。 听到轰隆隆的凌乱脚步声和鸣啼,不明所以的一群人抬起头,就见宛若修仙小说中常言的“兽潮”席卷他们。 “我草!要死啊!” 第一卷 第110章 唯一的绿洲7 跟在陆瑶身后混入厉颢雨队伍的几人还没庆幸几秒就对上这么个场面,吓得差点当场尿裤子,恨不得昏死过去,一了百了。 厉颢雨眯起美眸,待看清被兽群追赶疯狂逃窜的熟悉身影后,瞳孔地震。 他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不住收紧,却硬生生逼退心头压抑的冲动,冷眼做个旁观者,看向陆枝的眼神克制又冷漠。 陆瑶悄悄用余光注视厉颢雨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他丝毫的细微神情。 看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快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娇滴滴地红了脸颊,故作柔弱地依偎在厉颢雨有力的手肘。 早就看清陆瑶真实面孔的几人惊恐地瞪大双眼,奈何当事人在这里,给他们一百个熊胆也不敢说出口。 看厉颢雨那非富即贵的大佬气场,以及对待陆家二姐妹那耐人寻味的态度,不少人起了歪心思。 陆枝悠哉地用脚尖点地,身后的翅膀早在他们注意到她之前就收了回去。 她故作气喘吁吁,忍着恶心说了几句茶言茶语。 听闻她的话,陆瑶的脸色首先冷了下来,如同吃了隔夜饭,饭菜变质发馊的恶心味道充斥在口腔,咽下去恶心吐出来也恶心。 那语气、那套路、那模板! 那分明是她的词! 搞不懂陆枝究竟又在耍什么把戏,陆瑶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抬头看向厉颢雨,手下不住抓紧他的衣袖,生怕别人抢走了他。 厉颢雨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收到陆瑶防狼似的凶狠目光,陆枝的眼尾微不可察地抽搐几下。 虽然很想揪住她的耳朵,先甩她几巴掌再大声告诉她补脑是种病。 可戏还是要演下去,陆枝硬着头皮边绞尽脑汁回忆陆瑶的话语和神情,边深情演绎。 厉颢雨从始至终都像个透明人,望向快速逼近的变种生物大军,他从容不迫地掏出抽到的道具——剑阵。 随手抛过去。 剑阵在落地的瞬间迸射出耀眼的蓝光,三下五除二地吸纳了所有变种生物,将它们困在九十九层剑法的剑阵里。 头一次感受到非囧与欧皇的差距,陆枝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羡慕嫉妒。 别人能御剑飞行,能骑着魔法扫帚上天入地,甚至都丢出去奇葩的修仙设定中的剑阵。 她呢?! 陆枝垂眸扫了眼口袋里的道具卡牌,心底惆怅地叹了口气。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被塞在口袋中的卡牌倏然发出金色的流光,静态的翅膀有些委屈似的振翅两下,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厉颢雨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没有制止也没有抗拒。 跟在他身后的油条撇撇嘴,嘴里嘀咕着:“一个拖油瓶有正儿八经的名头,另一个全靠厚脸皮蹭……” 收到老大的眼神,油条嘴唇翕动两下,十分不甘地闭上了嘴。 对于陆枝的加入,陆瑶反倒是最排斥的那位。 往日甜美善良的陆瑶一去不复返,总是提防地盯住陆枝,眼中的厌恶与排斥明晃晃地铺在眼中。 原本队伍里还算对她有好感的几人纷纷歇了心思。 陆枝再怎么是厉颢雨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白月光,可她陆瑶已经成了厉家认定的未来儿媳了,她还对陆枝不满什么? 直男搞不懂里头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有了剑阵的拖延,他们一众人不慌不忙地穿梭在飞船内。 一处走廊内,周围两侧矗立在直顶天花板的玻璃展柜,柜子里蓄满粘稠发亮的荧光液体。 在其中,浸泡着姿态各异的半人类。 之所以称之为半人类,他们无一例外在人类的外形上多了昆虫、植物、鱼类等其他生物的体貌特征。 小天指着其中一个,嘴角抽搐道:“人腿鱼头?!邪恶版美人鱼!” 逐渐落在队伍末尾的康俊才和梁兴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巴微张。 他们从没见到过如此猎奇惊悚的人体实验。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玻璃展柜内的粘稠液体散发荧光,圈圈光晕勾勒出变异生物的轮廓,细节之处看得一清二楚。 头顶天花板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队伍末尾的梁兴抖了抖身子,下意识扯住康俊才。 被他突然动作吓到的康俊才不悦地扯出衣角:“又怎么了?一惊一乍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挨骂的梁兴吞咽口腔不断分泌的口水,声音颤抖:“康俊才…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前方的队伍距离他们有些远了,没听清梁兴低声的话,康俊才下意识加快步子,疑问让他说清楚些。 结果等了会儿再也没听到梁兴的声响。 康俊才这时候才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头顶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些响了,其中还掺杂几声粗重的喘息声,似乎是憋闷的闷哼。 康俊才颤抖着唇瓣,瞪大双眼抬起头想要看清楚,额头触碰到韧性十足的细管。 再向上—— 死不瞑目的梁兴正惊恐地瞪大双眼,被长舌锁喉的身体软绵绵地垂落,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鼻尖。 “咕咕咕…” 这下,康俊才听清了古怪的声响——正来自他身后。 “啊——!” 惨烈的尖叫声吸引了前面大部队的注意。 他们扭头望去却看见了蜥蜴人进食的全过程,而口粮正是落队的梁兴和康俊才两人。 蜥蜴人有着粗长的舌头,灵敏度极高。他的脑袋是蜥蜴,腰腹是人身,下体是蜥蜴的后肢,比普通要粗壮上许多倍。 他的锁骨下缝合有正常蜥蜴的前肢,对比之下小上些许。 正是靠着前肢和后肢,蜥蜴人才能灵活且稳定地在墙壁上爬行,声音微弱到若有似无。 其他人严阵以待地掏出武器、道具,没曾想半路又杀出其他列车的成员, 蔷薇花和百合花的两辆列车似乎组队了,趁机不备地搞起了偷袭,道具什么的通通砸向厉颢雨一群人。 他们也没干愣着。 吸引蜥蜴人注意的同时朝百合蔷薇跑去,势必做到“有福不同享,有难一起当”。 列车长666的话他们还记在脑子里,你偷袭我一把,我偷袭你一下,扯下不少人丧命在长舌下。 蜥蜴人尾椎骨后的长尾巴狠戾击碎容器的玻璃。黏糊发光的液体洒落一地,沉睡的实验体猛地睁开眼皮,瞳孔黏膜被他们猩红额,长舌舔去。 属于他们的狩猎开始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身揣衰神符的陆枝。 火力主要集中在她身上。 她呢,是个从不吃哑巴亏的,一个劲黏在陆瑶身旁。 所以大半的火力由她俩均摊。 “剑阵破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感知到道具碎裂的厉颢雨拧眉冷声道,“都机灵点。” 第一卷 第111章 唯一的绿洲8 陆瑶心里快要呕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清高得要死的陆枝这会儿脸皮堪比城墙。 她皮笑肉不笑地扫了她一眼,忍不住腹诽难不成陆枝知道她给她下符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衰神符持续效果十五分钟,陆枝让小纸人数着时间,时效也快到了。 陆瑶恨恨咬牙,边跑边大声叫喊。 在吸引到众人的目光后,她惊愕地瞪大双眼,嘴里即使喘着粗气也挡不住她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怪!是不是你!肯定是你带来的!” 火力集中区的两人一个震惊一个沉默不语,陆瑶的话却像一颗种子深深扎根于他们的心中。 所有人忽然想到所有的怪都是陆枝吸引来的,保不齐这里头的怪都是冲着她去的! 失去兄弟手足的人咬牙切齿地瞪着陆枝,扬言:“你个臭娘们!你他娘的就是来害我们的!!老子的兄弟都让你坑死了!” 讨伐的声音越来越多,油条满眼轻蔑厌恶地盯住陆枝,嘴里又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厉颢雨始终不言片语,他的视线落在那,二人身上,倏然捕捉到陆瑶眼中的幸灾乐祸和得意,心中腾升起不祥的猜想。 就连一起逃窜的百合蔷薇两队人马也怂恿郁金香的他们抓紧舍弃陆枝这倒霉催的祸害。 瞥向陆瑶恶意满满的眼神,陆枝定睛瞧了会儿。 就在陆瑶惊疑不定时,她忽地莞尔一笑,狡黠的猫瞳弯成月牙,像只偷了腥的猫愉悦十分。 陆瑶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涌上难言的滋味。 “那到前面拐角我们就分开吧”陆枝说得坦荡荡,因为十五分钟快要到了,就差最后十五秒。 十三秒,陆瑶心乱如麻,又觉得陆枝在打脸充胖子。 … 十秒,陆枝加快脚程。 … 五秒,她拿出翅膀道具,脚尖轻点的同时使用道具。 … 三秒,硕大的翅膀轮廓泛着金光,从陆枝脊骨下生长而出,抖抖羽毛舒展羽翅。 … 在看到陆枝嘴角噙着的讥笑后,陆瑶就知道她又被耍了。 陆枝绝对知道她给她下符!还利用这点故意接近她! 此时此刻,陆瑶恨不得当场扑上去折断陆枝的翅膀、咬断陆枝的脖子,以发泄自己的愤恨。 她所做的一切在陆枝眼底无处遁形,就像个跳梁小丑,鼻头红红的。 陆瑶只能祈祷衰神符的时效还在,尽管她也不记得究竟过去了多久。 头顶天花板被寻来的乌泱泱怪物压塌,身后对他们穷追不舍的生物队列再次壮大,脚下地板被踩得颤抖剧烈。 陆枝说到做到,在拐角处与他们分开。 陆瑶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脸上表情不自觉严肃,板起脸的同时希冀地用余光紧盯陆枝远去的背影。 她做好了“痛心疾首”的准备,却没想到下一秒发生的一幕出乎她的意料——身后紧追的怪物在路口顿住。 它们都被注射有人类大脑基因,dna链条重组,融合并产生了病变,有了人的意识会自主思考。 一条逐渐失去香味的猎物去了左边,一堆香喷喷的猎物去了右边,任由它们如何衡量,选择右边总是最划算的! 四分之一的怪物继续追着陆枝跑,剩下的大部分则扭头追赶其他人。 他们的希望落空了,拿出逃跑的道具给自己用上,超过陆瑶的时候还不忘阴阳怪气她:“啧啧啧……真可怜啊……” 可怜? 陆瑶忍不住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扎进掌心肉里,她却觉不得疼,羞愤恼恨涌入大脑冲击脆弱的神经。 她自从被陆家找回,再也没人敢说她可怜! 这些蠢货! 陆瑶的体力并没有多好,这会儿已经觉得四肢开始发软,胸腔闷疼得厉害,喉咙间也溢出甜甜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可怜兮兮地抱住厉颢雨的手臂,眨动软乎乎的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求助他:“颢雨哥哥……哈…我、我真的跑不动了……” 陆瑶觉得厉颢雨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她是他第一个女人,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会看在陆家和厉家的面子上照顾自己,尽管她希望厉颢雨是因为感情才如此。 厉颢雨的步子一直将就她,这更让陆瑶生出几分希冀,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他。 “…油条”,厉颢雨收回视线,冷冷让油条先带他们走,他则带着陆瑶在下一个路口与他们分头行动。 油条不怀疑厉颢雨的实力,没有任何疑问地应下。 他的贴心更让陆瑶心里小鹿乱撞,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 又是一个路口。 厉颢雨领着陆瑶离开了,拐向右侧走廊。 有了与他独处的机会,陆瑶也不在乎能不能跑得动了,双腿一软直直栽进厉颢雨怀里。 被他绅士疏离地公主抱在怀里,陆瑶不顾筋脉抽搐导致的双腿疼痛,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厉颢雨的眸光变得凶狠阴鸷,看向她的视线是不加遮拦的杀意。 身后的怪物再怎么有脑子,也不敌人类。 厉颢雨脚步跑得飞快,眨眼将它们甩在身后,即使怀中抱着成年女人也丝毫不费力,脸不红气不喘的。 “颢雨哥哥…”他二人闪身钻进一间还算完好的房间内,陆瑶柔柔唤了声。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女人只觉得身下一轻,下一秒整个人重重摔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板上。 被陆家娇养出的白皙皮肤吹弹可破,锋利的玻璃碴轻轻一划便留下血淋淋的口子。 掌心被玻璃片扎穿,钻心的疼让陆瑶顾不得身处的环境,张嘴就要尖叫。 她刚启唇,厉颢雨的剑就放在她的脖子上。 冰凉的剑刃贴在脖颈,陆瑶的血管跟着跳了跳,惶恐又惊愕地抬头看向男人,脸色血色瞬间褪去,剩下茫然与受伤。 喉间干涩,每吞咽一下都会扯得生疼。 陆瑶不可置信地质问厉颢雨:“颢雨哥哥…为什么?” 瞧她现在还在装傻充愣,厉颢雨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看向她的目光淬满寒意:“陆瑶,面具戴久了还真认不清自己了?” 听他这话,陆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她绝对不会承认,也不可能承认。 “颢雨哥哥”,身体上密密麻麻的血痕疼,可她的心更疼,陆瑶撑起身子朝他脚边爬,“你在说什么,瑶瑶听不懂。” “是不是枝枝姐对你说了什么?我…她被赶出陆家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说的不是真的,颢雨哥哥你要相信我…”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厉颢雨嘴角上扬的讥笑化成一声冷笑:“陆瑶,她从没主动联系过我。” 换而言之,陆枝没有背地里污蔑她。 更别提陆瑶在她眼中恐怕让她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致。 第一卷 第112章 唯一的绿洲9 事到如今,陆瑶也不装了。 她眼角挂着泪,口腔满溢的苦涩与嫉妒狠狠冲刷她的理智,脸上楚楚可怜褪去,阴郁的面孔竟显几分扭曲。 陆瑶扯扯嘴角:“厉颢雨,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陆枝就是该死!我当初就该直接找人撞死她!” 她的歇斯底里落在厉颢雨眼中,他的态度始终平平淡淡。 说着说着,陆瑶倏然崩溃大哭:“你说过,我不比陆枝差!难道从始至终都是骗我的?!”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是不是只要陆枝死了,你就会看我了!” 厉颢雨眯起眼睛,黑眸里蓄满狂风暴雨,周身的气压变低。 还在滔滔不绝咒骂陆枝的陆瑶也嗅到了浓浓的杀意,嘴角扬起僵硬的苦笑。 她觉得厉颢雨分明是喜欢她的,不然他怎么会说出“不比陆枝差”? 索性陆瑶也要死了,厉颢雨不介意让她死得明明白白。 他收紧握住剑柄的力度,锐利的刀刃割破陆瑶薄薄的皮陷进肉里,血渍顺着刀刃滴落地面,没入断裂成两半的试管里。 厉颢雨:“我不那么说,你会变本加厉地找她麻烦。” 当陆家找到亲生女儿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厉颢雨心神不定地签错了字,钢笔笔尖失控地划破文件纸张。 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枝枝该怎么办? 他与陆枝青梅竹马,从小就生了情愫,随着年龄的增长只会愈发深厚,不会变少。 厉颢雨知道厉家和陆家看中门当户对,所以他清楚地明白陆枝多半不会嫁给他了。 那个小时候曾在滑梯下笑着塞给他棒棒糖的小女孩长大了,也忘记了童言无忌的“嫁给哥哥”。 她不记得,他却一直记在心底。 他会默默站在她背后,帮她扫去暗中妄想伤害她的人。 没想到厉颢雨会这么说,陆瑶如遭雷劈,眼尾欲掉不掉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轮:“怎么会…” 她失魂落魄地攥紧拳头,口中呢喃似在欺骗自己又似在说服男人:“你爱的分明是我,我已经把自己给了你——” “陆瑶”,厉颢雨冷不防打断她,厌恶至极地蹙眉,“非要让我把你的遮羞布扯下来你才肯相信,是吗?” 她的遮羞布…是她命人给厉颢雨下药,借助厉夫人的帮助进到厉颢雨的房间,主动爬上他的床。 厉颢雨他都知道了。 没想过瞒他,陆瑶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快查到,里头厉家和陆家的四位都有暗箱操作为她刻意抹去动手的痕迹。 厉颢雨没了耐心,他要去找陆枝。 下车的时候他也多注意了周围玩家,并没有发现曾经粘着她的小白脸。 陆枝身旁没人,他不放心。 厉颢雨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死前也让你想明白了,你害她数次就足够让我有理由杀了你。” 他勾勾唇,在陆瑶挣扎前手腕翻转,一刀封喉。 滚烫的血飞溅老高,淋湿女人身下的玻璃碎渣。 陆瑶瞪大双眼,不甘的眼球爬上红血丝。失去重心的身体不住后仰,重重砸地。 她的身影倒下,厉颢雨慢条斯理地擦拭染血的冷剑:“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厉家黑白两道通吃,前几十年才在厉老爷的带领下洗白,干起了金融、餐饮行业。 厉颢雨手里也沾染不少血,都是买通来杀他的人,数不胜数。 房间的门开了又闭。 后脑扎有玻璃片的女人倒在血泊中。 数秒后,女人猛地睁开眼睛,血红的眼珠转了几圈定定落在大门方向,眼角流淌血泪。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平静的房间一角空气流动开始扭曲,黑色的漩涡扩大,一双长腿从里面跨出。 男人臭屁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小梳子和配套小镜子,边说边对着镜子梳理头顶一撮染成绿色的刘海:“嗯…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身后随之踏出的女人无语一瞬,抬脚踢了踢他的屁股:“花灏,要自恋死一边去,别挡了老娘的道。” 花灏撇撇嘴,没好气地哼了声:“…母老虎……” 柠以深没空搭理他,几步走到死尸身旁蹲下,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她紫色的眼睛泛着冷光,扫了眼陆瑶:“刚好,嫉妒也有了。” 七宗罪满了。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 “那就动手,她成长得太快了”花灏一改吊儿郎当,笑眯眯地甩出手术刀,径直割下陆瑶的头颅。 知道柠以深嫌弃脏,他屁颠屁颠地凑过来把脑袋收进麻袋内,笑着勾搭她:“走了走了,我还想再歇歇。” 深渊之主的称谓他们可没兴趣争抢,要不是当初站错了队,他们这群人才懒得和那群疯子为伍。 不想动工的日子多么美好,他还能随时让柠以深炸毛,小日子不要太滋润。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好在最后一大罪恶成功收集到了,再之后就没花灏他们什么事了。 无头尸体在这放着也是个麻烦,柠以深甩甩手,撒下神秘的粉末,亲眼看着尸体和玻璃碎片全部融成水才拍拍手离开。 一个不被承认的伪造邪神,又如何能让无限流游戏里的npc臣服? ** 陆枝半路碰到了正在逃窜的郝帅和陈婷。 他的情况太过糟糕。 半截小臂被咬断,扯断的布条团团圈住,止不住的血很快浸透布条,随着他的跑动一路血珠流不停。 郝帅身后还背着昏迷不醒的陈婷,脸色惨白咬牙坚持朝前奔跑。 在他二人身后,头长人身的章鱼蠕动触手,速度不慢地逼近。 看到陆枝的刹那,郝帅灰暗的瞳孔猛然迸发出激动的光,随后想到什么又暗含忧虑自责。 他怕把陆枝也害进去丢了命。 陆枝沉着脸快去跑过去把还剩一半耐久时间的翅膀道具塞到郝帅手中。 她猜郝帅的道具多半用光了,全耗在飞向飞船的那一小段路上,不然他和陈婷不至于这么狼狈。 事实确实如陆枝所想那般。 郝帅看了眼协助他跑动的陆枝,又垂头看向被他捏紧的道具,丧气地咬咬牙。 他真没用,还需要陆枝来帮他。 如果渊朔在这里,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像他这样狼狈……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郝帅咬紧后槽牙,自暴自弃地用了道具。 他不能在危急关头置气,他的身上还背着昏迷不醒的陈婷,她需要治疗。 有了翅膀的加持,郝帅脚下轻轻一蹬就飞离数米远。 拐弯前他扭头冲陆枝喊道:“陆姐!等我来找你!” 陆枝还在这儿替他扛着,他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安全的地方。 第一卷 第113章 唯一的绿洲10 身后的八爪鱼打定主意咬住她不松口了,陆枝奔跑迈动的双腿哪里比得过八驱。 八爪鱼距离她越来越近,甩动的触手吸盘吐出滑腻的黏稠液体,一吸一动在墙上发出啵啵的声响。 凌厉的破风声自身后响起,陆枝延伸一凛身体下意识作出反应朝前翻滚。 不觉间她被八爪鱼逼到死路,前方一个拐角是封死的铜墙铁壁。 陆枝回不了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祭出武器。 长时间的剧烈跑动让她大腿发酸,小腿肚的经脉收紧绷直,走几步就隐隐传来酸麻的微微痛感。 即使气喘吁吁,陆枝咬破舌尖用刺痛强迫自己清醒。 半截人身摇摇晃晃地抬起手,粘液从他有玉米粒大小的粗大毛孔沁出,顺着硕大的章鱼头淌下。 有力的触手铺天盖地地袭来,陆枝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忽然想到个好主意。 比她身形还粗壮的触手紧紧追踪她,躲过右边袭来的,又慌忙仰头闪过擦肩而过的。 陆枝额角沁出的薄薄细汗凝聚成黄豆大小的汗珠滚落。 密密麻麻的触手在她头顶、身后织成一张大网,好在她的计划行动通。 陆枝边跑边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冷冰冰的铁墙,冻得她不住打了个哆嗦。 直冲她头颅刺来的触手在她骤缩的瞳孔里倏然放大,却又在半空停滞住。 与陆枝头骨仅一拳的距离,触手尖尖顿住,任它如何挣扎扑腾也难以前进半分。 陆枝提着心稳稳落回肚里,她扬起唇角望向扭成一团毛线球的触手。 交错穿插的一条条触手不甘地扭动,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挣脱。 裹在粘液中的男人愤怒地睁开眼睛,三色瞳孔转着圈死死瞪着陆枝,在陆枝看来不过是无能狂怒。 恰巧这时,疯狂甩动翅膀同时脚蹬墙壁用力的郝帅乘风而来:“陆姐!” 他眼也不眨地踩着粘液人的头顶一跃而下,稳稳降落在陆枝身侧。 不过现在,陆枝决定杀了粘液人和八爪鱼。 她亢奋地舔舔干裂的唇瓣,裂开的口子传来密密麻麻的痛,却不重。像只猫爪子在她心头挠啊挠,只会加重她的兴奋。 郝帅刚想把翅膀道具摘下来还给陆枝,就遭到了她的拒绝:“你架着我,我要杀了他。” 没想到她会想到反杀,郝帅觉得诧异又十分合理,她就是这么个性格,从一开始就是。 郝帅严肃颔首,保证绝对会抱紧她不会让她出事。 游戏虽然坑爹,但道具的质量好到没话说。 郝帅一改嬉笑,严肃认真地抱紧陆枝。他的双手从陆枝腋下穿过,将她夹在空中。 握紧手中的长刀,陆枝与他异口同声地倒数:“3!2!1!” 最后一秒的落下,郝帅果断松手。 陆枝随着惯性继续向前,擦过粘液人的时候挥出长刀,直直削下他的头颅。 喷溅的血液呈现深海的墨蓝色,陆枝在落地前被俯冲的郝帅再次架住,两人朝陈婷藏身的天花板通风管道飞去。 推开铁栅栏门,郝帅小心地将陆枝护着进去后才扒拉着入口,在她的帮助下收回翅膀,借力钻了进去。 铁栅栏门顺势放下。 陆枝钻到最深处,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眉头紧蹙的陈婷,她还在发着高烧。 浑身高温难退,沁出的汗液打湿染满血渍的破烂衣裳,陈婷双颊泛着异常的红晕,呼吸声粗重灼热。 陆枝游戏背包内没有任何药剂,好在郝帅从其他玩家手中收购不少,还剩几支药剂。 扶着陈婷,掐住她的双腮强硬给她灌下退烧药剂,陆枝狠狠松了口气。 她不想看到认识的朋友消香玉损在游戏内。 有了喘气休息的工夫,陆枝也从郝帅口中得知了两人与她分开后发生的事。 郝帅得到的道具是魔法毯子,能够承载他与陈婷两人飞上飞船。 陈婷的道具是一把热武器,在两人飞到飞船门舱前就听到了打斗与惨叫声,提前做好了准备,虽然身上挂了彩也算捡了条命。 之后他们遇到了其他列车的玩家,加上怪物的追逐,陈婷一时不备被阴了,他自己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背着昏迷不醒的陈婷逃了出来。 郝帅:“害陈婷的是玫瑰。” 玫瑰… 陆枝在舌尖反复重复几遍,眸光幽深。 日日跑去陈婷那儿,她打心眼里已经把她划进自己人的包围圈内,自然也见不得陈婷伤成这样。 打定主意要好好找玫瑰报仇,陆枝因亢奋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有序的节奏。 两人静静休养生息。 退烧药剂的效果很强,陈婷的状况好了不少,脸上的红晕和浑身的高温褪去,急促紊乱的呼吸也平稳了。 陆枝收回视线,无声叹口气。 逼仄的空间内空气静了下来,外头惨叫和痛骂几乎没躲过,怪物的嘶吼震天响。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陈婷口中发出微弱的哼声,陆枝飞速地蹲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婷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陈婷猛地睁开眼睛。 在看到陆枝后,她眼中的警惕如海水般悉数退潮,冷硬的眸光柔下来几分。 她张张嘴,说出口的嗓音嘶哑得厉害:“…咳,小枝。” 三人身上都没带水,没法润润陈婷干涩的嗓音,陆枝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别说话缓缓身子。 原本三人打算再休息会儿,没想到飞船内突然想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滋滋作响的电流声无孔不入,三人环视了圈也没找到喇叭,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找不到源头所在。 “现在,你们将有半小时的安全时间搜寻物资。” “暴君计划即将启动,半小时后暴君苏醒。”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被暴君和怪物撕成碎片成为它们的口粮;二,反杀暴君。” 男人的声音禁欲冷漠,声音来回重复了三遍,回音响彻飞船每个角落。 他们都是试验品? 此时每个玩家的心头猛然生出一个疑问。 他们只觉浑身的血液跟着变冷,呼出的热气如何也融化不了脸上的僵硬。 不过确实如男人所言。 话音落下后的三秒内,怪物的咆哮声越来越淡,在三秒后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飞船内似乎只剩下还在惊疑不定的玩家。 陆枝:“物资对我们很重要。” 物资对每个玩家都很重要。 他们在[唯一的绿洲]内不再是不吃不喝的强人,他们能感受到体力的消耗和水分的流失。 哪怕不吃,他们也需要喝。 不少人眸光闪烁,舔舐干裂的唇瓣。 物资恐怕就那么点,列车之间的战争又开始了。 没了怪物,他们就能心无旁骛地杀人掠夺积分了。 第一卷 第114章 唯一的绿洲11 飞船内前一秒还在慌张躲藏的玩家急哄哄地乱窜,后一秒所有的怪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脚下的机械化地板开了又闭,死里逃生的玩家双腿瘫软,没等她提着的气狠狠松出来,就被身后突然冒出的男人一招要了命。 圆溜溜的物体在地上翻滚数米远,消失在走廊幽暗的拐角。 适应昏暗光线的他们成了无形的杀人机器,抬手挥刀落下的瞬间收割掉一枚人头。 滋滋滋… 头顶天花板响起不流畅的电流声,忽明忽暗的白炽灯晃眼的厉害,整个飞船像是罩在酒吧蹦迪场。 贪恋与压抑很久的杀意成了助兴的药剂。 前方有小片混乱场,枪林弹雨。 是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在正中央赫然摆放有一小包物资。透明的玻璃盒内躺着瞧起来就香喷喷的馒头,旁边放着四瓶未拆封的纯净水。 不少人瞪直了眼,不停吞咽分泌的唾液。 埋伏在两个对立路口的队伍谁也不让谁,有什么武器就使多大力气打出去。 子弹不是无穷无尽的,总有耗光的那刻。 当合作团结的人性道德衡量点被抹除,那冰冷锋利的武器直直对准了同类手足,嘴角扬起得逞的笑。 第一个丢下枪的矮个子男人狡猾地转动眼珠,在身后队友的掩护和帮助下平安滚到了物资旁。 没等他得意勾唇,从天而降的巨型双斧直直从他天灵盖劈到地板。 染血的玻璃盒顺势滚落在地,被一双高帮黑皮靴踩住。 修长的手指将玻璃盒拿起,男人身穿皓色的白大褂,格格不入的干净和冷漠让玩家们神色各异。 不过既然食物在他手上,他们短期内目标一致。 双方人马互视一眼,扬起手中的武器叫嚣着冲向男人。 柳澜撩起眼皮扫了眼乌泱泱冲向自己的人群,藏在医用口罩下的唇瓣勾起,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讽笑意。 想起暴君需要他亲手启动,柳澜略显不耐地蹙眉。 手中玻璃盒上的液体染红他的手掌,他嫌恶地直接抛远,冷眼定睛看了会儿他们的自相残杀。 末了,柳澜觉得无趣,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是非之地。 砍人的男人扭头看了眼柳澜离去的背影,结果刚回神就被径直抹了脖子。 杀红眼的张阔挥动手中金刚不坏的巨斧,鼓囊囊的肌肉结成块,狂傲的笑扎耳十分:“东西只能是我的!我的!” 挥手间,血渍呈喷射状溅在两侧破烂有洞的铁墙上。 “你妈的!真是疯子!!” “老子不干了!为了一点物资把命赔进去不划算!” 与张阔同列车的玩家同样被他的凶残杀戮吓出一身冷汗,没等他们庆幸自己与他是同一列车就被突然袭来的利斧砸中。 捂住破开的肚皮,女人怎么也没想到张阔会这么心狠手辣,连他们同阵营的都不肯放过。 周围的玩家死得死,残的残,跑的跑。 站在血水中的男人浑身殷红,头顶的灯光忽闪,溅有血渍的黝黑面容在光影的明灭中如魑魅魍魉,狰狞可怖的骇人。 他炽热的目光落在脚边泡在血水里的玻璃盒上,弯腰拂去粘在上头的零星肉片,拿在手里把玩。 玻璃盒底部因剧烈摔落碎了几道小口子,淅淅沥沥的血水铺满底层,染红雪白的馒头。 人血馒头,张阔咧开嘴露出猩红的牙龈。 女人忍住疼痛,暗悄悄给自己喂下修复药剂。 她的运气不是很好,积分也在不久前买护身道具用光了。 修复药剂是最低级的,瓶底还沉淀着接近半瓶的杂质。 可她实在走投无路了,她不想死在这里。 趁杀人狂魔没空注意自己,女人咬牙拖动毫无知觉的下半身,一点点在地上爬行。 “你要去哪儿?”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她耳中无疑是来自撒旦的低吟。 张阔不知在何时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蔑视的眼神仿佛在看垂死挣扎的蝼蚁,自不量力极了。 “不要、不要杀我!”女人吓出一身冷汗,眼眶中蓄满的泪珠滚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们是同一辆列车的,杀了我对你没任何好处。” “放了你,对我来说也没任何好处。”张阔咧嘴一笑,举起被血水浸泡的斧头,在女人失声尖叫时松开手,直直看着女人惨死刀下。 他笑得欢愉,蹲在尸横遍地的走廊里大口吞咽人血馒头。 嘴角的血渍被粗舌舔舐干净,张阔就着血吃得香,边吃边笑。 他很享受在无限流游戏里拿捏人命的快乐,那是现实生活中身为保安的他所不能体验到的。 同车同阵营的又如何? 他张阔想要他们的命,他们就得乖乖提着人头来见他。 忽然,空气中除了男人狼吞虎咽的咀嚼声,还多了道粗重的呼气声。 张阔揉动酸涩的手腕,刚起身转头就看到走廊深处背对他站立的人影。 他杀了这么多活人,自是不怕鬼怪还魂一说的。 这会儿也只认为是某个人的恶作剧,恶狠狠吐了口粘血的唾沫:“格老子的!” 话音落下,张阔的后脖颈被一股强烈的暖气流喷洒,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握紧巨斧。 在心底默数三个数后,他猛地转身,同时挥出斧头。 “砰!” 利刃刺破粗糙的皮肤,灼热的血喷在张阔脸上。 没等他勾唇,头顶忽然被舌头舔了舔。 腥臭的唾液滴落头顶,张阔愣怔抬眸,黝黑的瞳孔底倒映出庞然大物的身影——从中撕裂的大嘴长出蜗牛头,由粗变细的触角尖尖顶有两颗大灯笼,顶到天花板的高度让张阔心尖一颤。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它跟前会如此渺小。 被他用巨斧砍破皮肉的伤口在张阔惊愕惶恐的目光下自动愈合,他脸色惨白地后退几步,颤抖着小腿肚转身想跑却被身后走来的人影伸出手贯穿胸腔。 裹满血液的手臂穿过他的胸腔,疑惑又残忍地在其中搅动几下,最后握住张阔的心脏。 剧烈的痛楚让张阔发出破天的惨叫声,凄厉骇人。 噗嗤一声,胸前破出血窟窿的魁梧男人应声倒地。 滚热的心脏在柳澜掌心跳动,发出最后的反抗。 柳澜冷冷收回目光,在看向身前乖巧如狗的暴君时,眼神柔了瞬:“张嘴。” 暴君很听他的话,闻言张开嘴,接下他抛来的心脏,咕嘟咽入腹中。 笨重的后爪跟在柳澜身后重重踩地,周围的地板随之一震接一震。 硕大的脚印印在地板,暴君感受到体内血脉的制约与联系,乖巧得不像话。 监控前的老人摸摸胡子,看清柳澜的动作后无奈摇头:“他还是一个都没看中,再这样下去,暴君迟早成饕餮...奇怪,最近右眼老是跳...希望一切顺利。” 第一卷 第115章 唯一的绿洲12 自从遇到厉颢雨,郝帅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陆枝想不出所以然,也没深思。 遇到厉颢雨确实是个意外。 他们三人运气还算可以,在遇到其他队伍之前找到了两瓶纯净水和两小包饼干。 饼干和水分别给了陈婷一份,剩下的陆枝和郝帅两人分了。 刚收整好准备上路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三人谁都没打算去凑热闹,却没想到脚下的地板忽然开始剧烈的抖动,像是有人在刻意释放什么信号。 没等陆枝想清楚,飞船内再次想起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这次说话的是个老人:“提前启动暴君计划,物资定点数量增加。” “刚刚走过的,会是暴君吗?”陈婷吃了点东西喝点水后身体好了不少,她来到陆枝身旁,冷酷的脸上浮现几分忧虑。 暴君,提起这个,众人脑海里不由浮现生化危机中的暴君,第一代变异boss,杀伤力自是没话说。 这下他们多半要去瞧瞧了。 暴君所过之地,还会有玩家存活吗?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朝声源的大概方位前进。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是浓厚,充斥在鼻腔刺激本就脆弱的味蕾。 他们咂咂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口腔内破了口子,一股子铁锈味。 扭过拐角,三人看清了惨烈的一幕。 残肢断臂甩得到处都是,血水飞溅糊满墙。 陆枝脚边趴着个女尸,她脖颈以下被锋利的物体切开,血淋淋的内脏流了一地,只剩下脆弱的脖子相连。 女人的表情很是痛苦,泛灰瞪圆的瞳孔似乎在质控杀人者的疯狂,眼底的恨意还未消散完全。 身后传来跑动声,紧跟而来的是熟悉的嗓音:“枝枝。” 厉颢雨没想到陆枝会在这儿。 飞船内的布局错综复杂,空间面积很大,想要碰到心心念念的人很是不容易。 上天是眷顾他的,在听到不对劲前来查看的他不就遇到了陆枝。 郝帅双臂交叠挡在陆枝身前,看向厉颢雨的眼神犀利带着些许排斥。 他撇撇嘴:“……哼,狗皮膏药。” 厉颢雨没空和小屁孩一般见识,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凄惨的杀戮战场。 脚下的运动鞋踩在血水上,他俯身来回走了圈也看了圈,沉吟片刻冷冷开口:“不是所谓的暴君杀的,凶器是那对巨型利斧。” 循着厉颢雨手指的方向看去,三人看到了染血的巨斧,以及仰面倒在血泊中的张阔。 张阔的尸首在一众残肢断臂里算是比较完整的。 唯一丢的,也是造成他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他的心脏。 四人没再说些什么,因为不远处有队伍正朝这里赶过来。 有油条他们几个得力干将在,厉颢雨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全。 如果连自身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他在队伍里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他的队伍从来不养闲人。 听到动静不止他们,闻言迅速赶来的其他车队从四个通道聚来,陆枝率先注意到刻有玫瑰花纹的五人。 为首的女人趾高气昂地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陈婷,你还真是命大。” 陈婷对之神色平平,郝帅垂在身侧的手不住攥紧,凑到陆枝耳边低声道:“就是他们五个。” 黎曼的目光扫了圈,末了定在厉颢雨身上。 染有胭脂红的长指甲轻点手臂,黎曼莞尔勾起红唇,说话十分讥讽:“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会勾引男人,又让男人替你卖命呢。” 话语里溢出的恶意让厉颢雨都忍不住蹙眉。 他的目光冷冷看向娇媚的黎曼,眼尾流露几分厌恶神色。 似乎被厉颢雨的眼神惊到,黎曼直勾勾望向他那张俊脸,转悠狐狸眼垂下眼睑,反常地缄默无言。 陈婷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她从未勾引过任何男人,也做不出“为爱做三”有损三观的恶心事。 她微微偏过头去看身旁陆枝的神色。 扫过她眼中对黎曼毫不掩饰的排斥嫌恶,陈婷先是一愣,而后忽地勾唇,尽管弧度很小。 她不在乎别人,她只在乎陆枝。 好在陆枝没有听信黎曼的胡言乱语,陈婷不想失去志同道合的好友。 跟在黎曼身后的四个男人长相都不俗,其中一位在看向陈婷时眼神下意识地躲闪,这引起了陆枝的注意。 她不想冒犯地打探陈婷以前经历的事,撕下结痂的伤口让鲜血再次流出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既然是玫瑰伤了她的好友们,陆枝自然要睚眦必报地报复回去。 剩余两队敏锐地嗅到了无声的硝烟味,思量片刻决定不参和。 或者说,他们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玫瑰和郁金香最好斗个你死我活,他们收割起人头也不费事不费力。 一小波人退了回去,紊乱的现场只剩下九人。 黎曼的道具是木偶师的控制细线——纤细的十指尖各缠绕木偶线,细线在灯下泛着森然的冷光,另一头分别扎进身后四个男人脖颈。 她的木偶师道具在前期没什么作用,在吸食足够的人血后,木偶线升级了,能够钻入人的皮下,控制他的脑子。 黎曼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全靠木偶师道具。 她身后的四个男人一开始都瞧不起她,甚至对她曾经的好友陈婷另眼相看。 可现在,还不是像条哈巴狗一样任由她掌控,成为她黎曼的刀砍向陈婷。 “陈婷”,在发动攻击前,黎曼殷红的唇角扬起,看向陈婷的目光复杂,“我有时候真的很嫉妒你。” 说罢,黎曼手指轻轻勾动,木偶线在她手中上下移动。 高大的男人们睁眼眼睛,眸底淋满抗拒。 道具的力量实在强大,他们没办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黎曼的操控下飞向郁金香,弯刀与铁链被甩出。 厉颢雨率先站在陆枝身前,眸光阴沉。 作为队长,他的资质和小金库自是不必多说。 板着脸,厉颢雨抬起手。 无形的盾牌挡在身前,是他收购拍卖买下的道具——果冻乌龟壳。 半透明的果冻像龟壳状笼罩在四人周身,飞来的利器撞到上面,只听duangduang两声便被弹飞。 果冻乌龟壳的“反弹”效果不错。 黎曼对木偶师的使用操作还算不上精湛,顾彦冷眼看向朝自己砍来的飞刀,心底着急之际忽地腾升出几分期待。 或许只有死了才能逃离黎曼。 黎曼不想失去好不容易筛选出的强者,咬牙注入精神力,绷紧系在顾彦身上的木偶线,硬生生更改他的冲刺路线。 擦脸而过的弯刀划破顾彦的半张脸,长长的血痕自额角斜着蔓延到对角下巴处,几乎划过他整张脸。 他的长相偏阴柔,一道深入骨的伤口皮开肉绽吸附在脸上,竟添了几分凶狠。 顾彦不在意这些,微微遗憾那把弯刀没能割掉他的脑袋。 受人掌控的滋味难受憋闷得让他打心里对自己厌弃,一了百了死了倒也舒坦自在。 第一卷 第116章 唯一的绿洲13 被击飞的弯刀深深刺入天花板雪白的铜墙铁壁里,混乱的战场终于迎来了终章。 黎曼恨恨咬紧下唇,被撕裂的伤口溢出血珠,她却感受不到疼,满眼怨恨嫉妒地看向陈婷。 与黎曼的狼狈大差不差,陈婷呼吸急促,浑身上下挂了彩,伤口密密麻麻。 她目光冷冷扫了眼匍匐在地的黎曼,那股目中无人的样子更让黎曼恨不得当场咬死她。 黎曼自认为她的条件不比陈婷差。 在大学,她二人在同一个宿舍,男人们的目光多半会被她吸引,被她娇媚的面孔和引以为傲的身材惊艳。 陈婷一个既不会打扮又像个自闭症的土鳖在她黎曼身边活脱脱是个绿叶。 专门衬托玫瑰花的绿叶,不会被别人注意到的路人甲。 偏偏就是这么个路人甲,默默无声抢了她喜欢的男人,当她质问时又装作一副清高模样。 被无限流游戏选中后,黎曼凭借各种法子傍上大腿,一点点积攒技巧能力,好不容易成长成如今的强大。 沾沾自喜在看到陈婷一人便足以应对四面八方的困难时瞬间被一榔头打得烟消云散。 她失去了一切,为什么陈婷可以干干净净地成长,长成她黎曼渴望的模样?! 嫉妒的种子萌芽开花,逐渐演化成嫉恨。 黎曼巴不得陈婷死在游戏里。 那将证明她以前的路没有任何问题,那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歧路。 “滴答”血珠凝聚顺着圆弧的刀刃滴落在地,黎曼妩媚的面孔隐藏在黑发阴影下,浑浊的泪珠滑落脸颊。 垂在她身侧的十根手指折弯了八根。 可怖狰狞的扭曲弧度看得人毛骨悚然。 系在指尖的木偶线也断了,泡在血水里。 受制于人的四个男人重新恢复了身体掌控权。 不过,由于木偶线对大脑的影响过大,四人暂且不能对黎曼做些什么,只能倚靠在墙角脸色铁青地进行康复训练。 陆枝和厉颢雨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到底还算了解陆枝,厉颢雨愉悦地眯起眼睛,勾起的眼尾上挑。 郝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以为他们不忍心动手便想着自己来做坏人动手,却被陈婷拦住。 对上他疑惑的眼睛,陈婷朝他摇摇头:“留她还有用。” 他们都没忘记最终的大boss可是暴君。 玩家之间互相残杀,人数越少,对战暴君赢下的可能性就有极大可能降低,这不是陆枝他们希望看到的。 况且不提黎曼的性子,她的道具对他们就是一大利器。 利器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就是对准敌人的武器,用不好就是对准自己人的毒药。 郝帅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利弊。 对于他们不杀了自己,黎曼起初很是奇怪。等反应过来又觉得他们实在阴险。 折断她的手指留下两根灵活性极强的食指,厉颢雨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酷无情。 巨大的惶恐如汹涌的高浪铺天盖地扑向跪地的黎曼,本就苍白的脸色苦成菜色,心里把陆枝四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从背包里摸出粗劣的麻绳,厉颢雨亲自动手把失神的黎曼老老实实捆住,确保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 中途不死心的黎曼试图蛊惑勾引厉颢雨。 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厉颢雨漠然置之。 再次受到挫折的黎曼有些怀疑自己的脸蛋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不可抗因素的暴击,不然说不通陈婷队伍里的两个男人为什么一个赛一个的厌恶她。 带着被捆成肉粽子的黎曼上路,陆枝走在队伍末尾,对于身后四个默默跟上的男人也没说驱赶他们的话。 毕竟杀死暴君关乎所有玩家的生死,不单单靠他们就能够的。 如果玫瑰四人要是有异心,她也能确保在发现后的第一时间要了他们的命。 手上见过了血,陆枝的心越来越冷。 人性,是最难以琢磨的东西。 围聚在阴影里看热闹,随时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人默默离开。 惹不起。尤其惹不起随时从怀里丢出道具的厉颢雨。 该死的游戏,就不能开除氪金大佬吗?! 走在路上,他们的队伍实在扎眼,尤其是黎曼在那里时不时地抽风。 忍无可忍的郝帅臭着脸走到她跟前。 以为终于发动他的黎曼冲他眨眨眼睛,抛出媚眼。 郝帅:“眼睛抽筋了就去治,别一直逼逼叨叨。” 说罢,他从一旁死尸身上撕下一小块布料塞进黎曼嘴里,不顾她的挣扎与嫉恨将小嘴塞得鼓囊囊的。 再三明确她说不出话,郝帅刚满意拍拍手。 结果刚转身,周围同伴却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 不明所以的郝帅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走廊。 走廊尽头洁白的灯光下站定个男人。 流光的金丝眼眶架在高挺的鼻梁骨,疏离冰冷的眼眸不含任何人的情绪,纤细的长睫在眼窝下投映出一小洼浅灰色的阴翳。 板正的白大褂没有任何紊乱的褶皱,穿在他身上无端放大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零下温度。 柳澜的出现让在场众人忽地皱眉。 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他玩家互相看了眼,凑到耳边交头接耳起来:“什么情况?怎么凭空冒出个人?” “瞧着也不像玩家,不会是活下来的实验专家吧?” “管他娘的是什么身份,直接干了他丫的!老子活捉回来交给你们审问审问!” 冲出去的是个瞧起来年过半百的老人,满头苍老的白发与下巴的羊角胡在空中飘动,速度出乎众人得快。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不同于一般老人的佝偻。 极速闪动向前的身影几乎以肉眼难以捕捉地狂奔向前。 就在老人即将靠近白衣男人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柳澜冷笑看向他们,抬手在空中拍了拍。 只听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声过后,众人头顶的天花板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下一秒,硕大的怪物头颅冲破天花板。 血盆大嘴咧开,直直将老人吞入肚中。 “咚!” 暴君胸前的手臂扒拉着,重重从大洞内一跃而下,站在柳澜挡住他的身影。 看向面前的庞然大物,对未知生物战斗力的猜测和恐惧达到顶峰,玩家们齐齐吞咽口水,不禁颤抖着小腿肚后退。 “老大!”油条他们听到了动静,赶到厉颢雨身旁。 对于出现在厉颢雨身旁的陆枝,油条觉得自己真的要见怪不怪了。 到底是老大喜欢的人,油条再怎么不喜欢弱小的女人也不得不在厉颢雨面前收敛恶性。 有人想要逃跑,可柳澜不允许他们退缩。 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玩腻了,让暴君吃饱后他也要进入休眠仓休息休息。 在下一个试验计划开启前再醒来。 第一卷 第117章 唯一的绿洲14 看不清柳澜是如何命令暴君行动的。 只见原本还算温顺的暴君突然开始暴虐,浑身皮肤长出大小不一的脓疮鼓包,随着一个个的爆开流出粘稠的黄绿色脓液。 粗重的呼吸声如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人能逃得掉,在暴君面前。 转身想逃跑的人来不及庆幸自己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下刻就被伸长的触角缠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寸消失。 他们化成了一滩水,被触手顶端的红灯笼吸食干净,只留下黏答答的破布。 在场人不自觉放轻呼吸,提着的心蹦到嗓子眼。 寂静无声的走廊内挤满了人头,柳澜扬唇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讥讽他们的不自量力。 暴君是他最得意的实验品,吃了数不胜数的人,浑身的凶煞气息连恶鬼都不敢靠近,想打败它真是白日做梦。 其他闻声却不敢赶过来的玩家躲在暗处。 他们没幸灾乐祸太久,因为柳澜启动了清除计划。 被收回飞船内的怪物再次被放了出来,追逐剩余的玩家,势必要将他们全部逼到暴君跟前。 有人想反抗,下场只有被吃掉。 “去吧,我最爱的孩子。”柳澜拍拍手。 暴君裂开的脑袋上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猩红的眼珠里长有漩涡。 下意识望过去的玩家瞬间被蛊惑,脸上浮现出痴迷、欢愉的神色,任由身旁人死命拉扯阻拦也挡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 “金山!数不尽的金山!老子要发财了!” “妈妈!我又见到你了!” “小智……” 被迷了心智的人低喃不断,伸出手爱抚暴君粗糙的厚皮,口中发出低低的喟叹。 他们在美梦中丢了命。 暴君整个将他们吞入肚中,锋利的牙齿刺穿柔软的腰腹,迸溅出血花。 所有人不敢直视暴君的触角“眼睛”,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迷了心智。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太被动了。 鼻嘎大小的人怎么能填饱暴君空荡荡的胃,它仰天怒吼,朝低头逃跑的玩家们横冲直撞,边撞边张嘴接下飞天的猎物。 它太饥饿了。 柳澜兴致缺缺地靠在冰冷的铁墙,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望向血腥的一幕。 暴君吃不饱,他同样被饿得饥肠辘辘,肠胃抽搐难受。 柳澜抬手轻抚小腹,嘴角扬起诡谲的笑。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丧命虎口下,玩家们不得不面对暴君,使用仅剩的道具去反击。 在他们看不到的位置,暴君的手臂刚被砍出深入骨的伤口,柳澜的右手大臂沁出血珠,染红雪白的衣褂。 它与他,共生共存亡。 “我靠!这踏马到底什么怪物!” 杀也杀不死,划在暴君身上的伤口不管多严重都会在十秒内完美愈合,瞧不出半点疤痕的影子。 玩家手中的道具破的破,残的残。 他们将矛头对准了队友,这时候陷入更加的被动。 周围听到动静围聚过来的怪物很快将凶煞的现场包围成圈,任由玩家如何也飞不出去。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唯有拼死一战。 这会儿也没人在乎物资归谁所有了,纷纷丢给有需要的人,他们默契地采取车轮战,企图耗死暴君。 一轮两轮…… 举起武器的手臂越来越重,呼吸声越来越急促,眼前的暴君却没有丝毫变化,越挫越勇般挥舞手臂,甩飞恼人的蚂蚁。 柳澜从怀中掏出秒表,一秒秒记录他们坚持的时间。 指针滴答滴答地顺时针转动,挂在怀表两侧的金链子被他修长的手指勾住,柳澜心里默默进行倒计时。 这回的质量还算可以,至少不是垫底的能力。 想来暴君也能吃得畅快些…… 渐渐地,玩家开始力不从心。 他们意识到,车轮战并不能伤害暴君分毫,反而反弹到他们身上。 顾彦丢出禁锢道具—来自地狱的铁链从地板凭空钻出,似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缠上丑陋嗜血的怪物,将他死死锁在原地不得动弹。 禁锢道具有利有弊。 一方面能够困住暴君动作,时效大概在三分钟左右; 另一方面,暴君不能动弹的同时他们也不能出手打断,不然铁链会自动收回,暴君再次蛮横冲撞。 趁这会儿工夫,他们得好好商量商量对策。 也有人提出要活捉柳澜。 提到柳澜,不少人扭头恶狠狠地瞪过去,却被他古怪的姿势和僵硬的脸色惊到:“他这是抽风了??” 陆枝等人循着目光望去,待看清柳澜时不由瞪大眼睛。 柳澜像是被莫名的东西束缚在原地,朝前跑动的姿势定住,脸上的表情一滞,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有些皲裂。 有人挠挠头,发出疑问:“我们也没对他做什么,怎么变成雕像定在半空了?” 他们之中,只有顾彦使用了禁锢道具,这类能够操控空间、时间的道具。 可顾彦的道具针对的对象是暴君…… 玩家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清楚其中的原由和联系。 他们脸上神色各异,眼中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他身上的血痕,你们看熟悉不熟悉?” 柳澜身上的雪白大褂被密密麻麻的血痕浸透,令人不由自心底发出疑问:这么多的出血量,成年男人还有命活吗? 柳澜不仅活着,还生气盎然,看不出任何不适。 厉颢雨站在一旁,身侧跟着顾彦四人:“不知道你们玩不玩网游,boss之间存在的共生体与他们俩的情况很相似。”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同一时间同时杀死柳澜和暴君。 这样才能彻底地消灭暴君。 禁锢道具还差最后半分钟就失去作用。 暴君更气愤,鼓起的脓泡一个接一个快速地爆开,流出的脓水在地板积出水洼,散发浓烈的恶臭。 即使对厉颢雨的猜测半信半疑,这时候的他们也想不出别的原因,姑且就信了厉颢雨。 既然找出能杀死暴君的方法,众人不再迟疑,纷纷手握武器冲上前。 三秒… 两秒… 一秒! 赤红的铁链寸寸断裂,仰头怒吼的暴君气愤地猛捶胸口,蠕动的触角尖尖越来越红,红得发黑。 重新恢复活动的柳澜揉揉手腕,有些惊讶他们的聪慧。 不过惊讶也不过一瞬,他神色冷冷地看向朝自己攻击的数十人,忽然伸出手按向一旁的铁墙。 在他掌下,铁墙其中的一块向下凹陷。 “咔嚓!” 微弱的脆响没能引起玩家的注意。 直到逼近柳澜的第一个玩家被生生切割成数个肉块,所有人才硬生生逼迫自己停下脚步。 在他们眼前,无数莹蓝色的激光条扭曲成各种形状袭向他们。 无奈之下,追杀柳澜的玩家不得不齐齐后退,直到退到攻击范围外。 这下他们进退两难,来回试探数次,不仅没能碰到柳澜的衣角,反而还赔进去不少人的命。 真正的血流成河。 第一卷 第118章 唯一的绿洲15 就在众人焦急时,柳澜竟愉悦地扬唇,眼中充满挑衅地扫了他们一眼,华丽丽地转身想要离开。 飞船的空间布局复杂多变,如果这次让柳澜跑了,下次再想找他就难了。 急上眉梢的玩家狠狠咬紧后槽牙,再次冲上前,身姿灵巧地躲避一道道形状各异的激光条。 在最后一步他们又失败了。 捂住断掉的胳膊,断裂的皮肉发出滋滋的糊味,皮肉被高温灼烧成焦黑。 就在他们烦躁时,厉颢雨拎着黎曼走了过来。 暴君那边有顾彦和陆枝他们制约住,厉颢雨倒不怎么担心。 他没有任何绅士风度地丢下黎曼,冷声命令她:“捆住他。” 黎曼在整个过程中都呆呆的,像是失去灵魂的布娃娃,任由男人如何失去耐心也不吭一声。 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的人见不得这么个漂亮的女人被厉颢雨毫不留情地粗鲁对待,略微不满地看向他。 厉颢雨对比视若无睹,继续对黎曼道:“黎曼别装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蹲在黎曼跟前,富有磁性的嗓音落在她耳中宛若恶魔的低语:“所以,别逼我动手。” 原本黎曼还没当回事,在她心里没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结果厉颢雨切切实实让她体会了一把生不如死的电击。 头皮发麻,满头的长发竖起,黎曼浑身痛苦地倒地哀嚎,惹得柳澜不由停住脚步,偏过头看向他们动作。 “…我做!我都听你的!”黎曼真的怕了,她不敢动弹半分,生怕血液里残留的电流击垮她的神经。 唯一能动的两根食指轻轻勾起,无形的木偶线从她指尖冒出,目标却不是柳澜。 厉颢雨眯起犀利的眸子,他这样精明的人又如何看不出黎曼藏在屈服下的小心思,当即挥刀割断她脚后跟的筋。 “啊!”黎曼恶狠狠地瞪着厉颢雨,在他再次扬起手中的匕首时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忙不迭摇头求饶:“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说罢,为了证明她的话,黎曼更改木偶线的走向,悄无声息来到柳澜脚下,狠狠咬牙让木偶线变粗变硬自上而下地捆住柳澜。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挣扎,柳澜挣扎地扭动身子,发现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后沉默一瞬。 他冷冷靠在墙上,即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丝毫不改从容不迫。 看向不断发出激光的甬道机关,柳澜提着心渐渐落了回来。 想要上前杀他,还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那厢的陆枝和陈婷配合良好,倒是让油条对她稍稍改了观。 也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至少比陆瑶强。 在看到厉颢雨没了陆瑶后,油条就猜到了老大多半做了什么。 他当然不会指控厉颢雨心狠手辣,毕竟他们都不怎么喜欢柔弱的菟丝草。在游戏里不要指望有人能无企图地帮助你。 顾彦的杀招变化莫测,让陆枝时不时侧目。 聚来的人群里有个熟人。 副队看向葛玄,又看向陆枝,眸光复杂地挑起眉梢:“有意思……” 副队小狐狸又在嘀嘀咕咕,队里人默契十足地抖抖身子。 看向身侧并肩作战的葛玄,陆枝愣住一秒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攻击。 真枪实战的机会不多,暴君刚好能用来练练手。 这厢,厉颢雨站起身,冷漠的脸上表情寡淡。 他率先走到机关甬道前,上下转动眼睛打量一圈才不紧不慢地踏进。 这儿似乎有红外感应系统,没人的情况下不会触发激光条。当有人踏进的瞬间,前头便凭空射出或横或竖或斜或扭曲的激光条。 原本柳澜并没有把厉颢雨放在眼里,哪怕他足够心狠手辣,让他从他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 渐渐地,柳澜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美眸里凝固暴风暴雨的阴郁。 厉颢雨双手插兜,悠闲自在地仿佛在逛花店而不是危机四伏的游戏副本。 脚尖轻点,他手中自动套上磁铁,稳稳吸在墙上。 头顶和脚下的地板发生变化,即使颜色变化很浅很淡,也足以引起厉颢雨的注意。 最后一步,他距离柳澜仅一步之遥。 厉颢雨的后脑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在激光线射出的瞬间扭头看向垂眸紧盯地板的黎曼,勾起的眼尾无端生出几分狠戾和提防。 他可没忘记黎曼对他的杀意。 越是这个时候,厉颢雨越是提醒自己更加警惕小心。 在众人屏气凝神时,如网状的激光线射出。 不少人看到后脸色瞬间惨白,纷纷冲厉颢雨招手,大喊让厉颢雨别志气快点回来。 然而下一秒,厉颢雨的动作让他们张大嘴巴——他身子整个贴在天花板,酷似一条壁虎。 在他腰腹下,那块天花板呈现绿色。 据厉颢雨的推测,红色的板块是必死点,绿色则藏有一线生机。 他先前几步是试探,最后一步虽不能完全保证,但厉颢雨不怵。 他有自信也足够自负相信自己能够一刀要了柳澜的命。 柳澜的视线掠过厉颢雨看向被团团围住的暴君。 事到如今,他只能祈祷他们杀不死暴君。 厉颢雨已经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想困住他肯定不可能了。 就在厉颢雨一跃而下的瞬间,变故发生了。 困在柳澜周身的木偶线如潮水般悉数退潮,柳澜惊讶地挑眉,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摸出手术刀刺向厉颢雨。 他可不是什么柔弱的病秧子。 两人厮打在一起,最后拳拳肉搏。 厉颢雨一心二用,对付柳澜的同时向后甩出一把阎罗扇。 薄如蝉翼的铁扇刺破平流飞向匍匐在地艰难爬行的女人。 在落地前,扇叶冒出尖锐的刀尖,将女人深深定在地板上。 还在犹豫要不要抓住她的人收回手,两眼望天。 他们还没嚣张到与大佬叫嚣。 况且那女人做的确实阴狠。 要是柳澜真跑了,他们一人一刀就能够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收回手,厉颢雨狠戾地抬腿,一下接一下地怼击柳澜的腰腹,狠狠将他踹倒在地。 他将人捆住后拖了出来,而后看向陆枝他们。 收到指示的油条几步翻身上了暴君的身。 厉颢雨抬手,油条双手握紧锋利的古刀,刀尖没入暴君厚厚的皮。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齐齐用力,直接扎进两颗跳跃鲜活的心脏。 暴君在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晃晃身子,随后重重砸地。 柳澜眼中的光被击碎,他的嘴角却扬起诡谲的笑。 原来,新神的能力也不怎么样啊…… 监控外的老人惊骇地站不稳身子。 没等他擦拭额角沁出的冷汗,眼前无数屏幕呈现雪花,任由他如何操作也看不清飞船内的状况。 “……完了!一切都完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飞船启动了自毁模式:【嗡!捕捉到异常波动![唯一的绿洲]现启动自毁模式!】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