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我的1937》 第1章 我成了一个兵? 【一】 战争。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着战争这么近;我也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兵。 虽然我很喜欢看好莱坞的战争大片,但那些却只是电影。我一直都觉着,当兵的都是些不折不扣的傻子。而我,不是傻子。 可是现在,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听着周围不时呼啸而过的枪弹声,嗅着弥漫在空气里呛人的硝烟,我却突然不得不承认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成了一个兵,一个国民党士兵。 是的,国民党。 我认识身上穿着的这身军装,也认识军帽上的那块小小的青天白日徽章。只是,我怎么会忽然的出现在这里,忽然的就成了这样一个士兵呢…… 我是一个大学生。成绩算不上好,能力算不上高,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除了整日窝在宿舍里看些电影动漫以外再没有别的什么特长。用通俗点的话来说,我就是个“宅男”。 暑假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野外实习,由老师带着我们去山里采药认药。当然对我这样的“学渣”来说,倒不如看同行的女学生们身上穿着的短裙丝袜来的实在。 所以我很快就缀在了队伍的后面,只顾行赏起前面女同学们香汗淋漓的模样,至于老师这一路上讲了些什么,那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其实我也是听进了几句的。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山里面可是绝不缺野菜野果之类的好东西,像我这样的“二次元宅男”又怎么可能会认识这大山里的奇妙? 所以说,如果我要是想要照顾好自己的这张嘴巴,却还是得抽空去听听老师口中那些繁琐无味的介绍。 而现在我的目光终于艰难从前方女同学的臀上挪了开来,因为就在身侧的断崖上,生着许多可口美味的软枣猕猴桃,正在不停的对着我招手。 它们到底美不美味我不知道,只瞧同学们争抢着采摘的样子,想来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而我又恰巧落在了队尾,带队的老师一时之间顾不到我这里,所以我就想着去采些来好好尝一尝。 但是生长在道路旁边容易采摘的早就被前面的同学拿了个干净,而这所谓软枣猕猴桃又是和爬山虎一样的玩意儿,叫什么藤本植物,都是要借着山壁树木才是能生长出来的。 所以我要是想摘几个来尝上一尝,除非是下到这断崖的下面去。 我小心的朝崖壁下看了看,这断崖并不怎么陡峭,离崖底也就是个三四米的距离,就算是不小心掉了下去,那也不会出多大的问题。 我站在那一咬牙一跺脚,下去! 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还能被这样的地方吓住不成? 于是我就顺着陡峭的崖壁向下滑去,可是当我刚刚靠稳身形想要从藤蔓上摘下几个果子来尝上一尝的时候,却忽然从枝蔓下面钻出一条绿油油的小花蛇来。 所以,接下来我就悲剧了。一个吃货的悲剧…… 慌了手脚的我当然从崖壁上摔了下去,当时的我却并没有多少担心,咱也知道这点儿高度就算是摔下去也出不了多大的事情不是? 可是当我清醒过来以后,却发觉自己并没有掉落在山崖下面,竟是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我是怎么来的? 我的心里有着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去问,但是当我亲眼见着突然飞落到我身边的一只焦黑的断臂以后,我就终于肯定了一件事,这里不是在演戏。 笑话,谁家拍戏会这样真刀真枪的玩儿啊?现在那群导演们都是些什么德行,我可是明白的很。 闲话扯的远了。以前混论坛网站的时候,常常会开玩笑的说这么一句话,“这不是演习,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 现在我既然知道这里的战火弥漫不是演戏,自己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学生,绝对的非战斗人员。 所以从我脑海中立即冒出一个念头来,逃!逃得远远的! “嗖嗖——”几发流弹射在我面前的土堆上,激起大片的沙石,甚至还有几块打到了我的脸上。 疼! “啊——”我被吓得一个激灵,急忙连滚带爬的爬起了身,不管不顾的向着后方跑去。后方没人打枪,那一定是安全的! 此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论去到哪里,我都一定要从这里逃开去!可是当时的我又哪里知道,战场,又哪能那么轻易的叫你逃出去…… “你个龟儿子给老子站住!”我还没跑上两步,就有一个粗豪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站住?这都要没命了,难道站住等死啊! 我对这个声音完全的不去理会,只是闷着头向前跑去。 “回去!”还是那个声音,其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可是这次却已是从我的耳边响起。 我不得不停下了步子,因为我不仅被这个叫住了我的络腮胡汉子拽住了脚步,他手中的一只黑漆漆的枪管同时也正指着我的脑门。 这种模样的驳壳枪我可是在影视剧里见过很多次了,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手中握有它的风姿。可是现在,我正被一只驳壳枪顶在脑门上,而且下一刻,怕是要被这只驳壳枪里射出的子弹无情的夺走性命去。 我几乎都已要哭出了声来,“长官,我……” 生在和平年代的我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一把上了膛的手枪顶在脑门上!我可是一点也不怀疑,只要我还不回到战壕里去,面前这个络腮胡汉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他的眼中带着杀气,毫不掩饰的杀气! 我的心里几乎要操翻了络腮胡所有的女性亲属,可是被人拿枪顶着,我又还能说些什么呢?幸好,我还记得在电视剧里这些带短枪的都应该被称作“长官”…… “回去!”络腮胡又是一声暴喝,吓得我连忙用比方才还要快的速度向战壕里奔去。 我不想死,所以我才要远远的逃离这个战场。同样也因着我不想死,所以我又得重新灰溜溜的回到战场中去。 这,倒也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了。 后来我才知道,就算当时我逃过了战场上飞舞的流弹,也逃过了络腮胡的追赶,却也一定逃不过后方手拿冲锋枪的督战队。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倒也算是幸运的。至少,死在这里总比被人当逃兵给毙了要好些吧。 “怂包,呸!”络腮胡也重新跳进了战壕中,口中狠狠的骂道,虽是在狠狠的瞪着我,眼中却闪过一道难明的神采。 我虽说没有看懂络腮胡眼里的意思,但也羞愧的低下了头去。看着手里那把刚刚捡起的老旧步枪,我的心里只剩下了苦笑。突然把我放到这生死一线的战场中,我又还能做些什么出来? 没有被当场吓得尿了裤子,却已经是祖宗显了灵…… 第2章 战场 【二】 我手里握着的是一把汉阳造88式步枪,是随手从地上捡起的。看那木质枪托上沾染的血迹,想来是它原来主人留下的吧。 但这个时候的我既没有心情去分辨手中这把步枪的型号,也没有心绪去研究枪托上那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现在的我所需要去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给步枪上膛,而后探出战壕把枪膛里的子弹一颗颗的全部射出去。 这当然不是说我已经认可了这战场的环境,已在想着杀敌立功了。在我的内心深处,可是依旧没有将自己与战场中的士兵划上等号。只是络腮胡此时就站在我的身侧,在探出战壕放上几枪后还会不时的转头看我几眼。 看着络腮胡那饱含杀气的眼睛我就明白,只要我还不站起身子放枪,他绝不介意用手里的驳壳枪在我的脑上开个洞,要知道我的身上,可是还背着一个逃兵的名头呢! “看什么看,给老子打!”络腮胡见我只是看着他并不动作,不由得大怒起来,扬着手里的驳壳枪对我喝道。 “是!”我连忙胡乱的应了一声,抱着手里的步枪就要站起身来。 只是当我的目光触到手里的步枪以后却是不由得怔在了当场。 就算我站起身来又能怎样,对于不会打枪的我来说,手里的步枪可是与烧火棍一般无二的,这又要我怎么去执行络腮胡的命令? 虽然我曾在电影电视里不止一次的见过手里的这种步枪,但我除了知道这是一种老古董般的拉栓式步枪以外,就对手中的枪械再也没有一分的了解了。 开枪我倒是知道,对着那扳机扣下去也就是了,可是这上膛……鬼知道这种老古董是怎么上膛的! 络腮胡冷彻地目光又一次投了过来,吓得我立即打了一个寒颤。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开枪保命才是要紧。 是的,保命。 说来也是好笑,这个时候的我虽然已在想着要将手中步枪里的子弹打出去,为的却只是不要叫络腮胡有借口将我军法从事,哪里有功夫去思虑一旦我将身子探出战壕去,敌人射来的子弹也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夺了我的性命去。 我所在的这处战壕正好建在一处山梁上,居高临下封住了山下的河谷地,可谓是一处要害所在。 当我端起手中的步枪,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的将脑袋探出半人多高的战壕向下望去,底下那密密麻麻的人影立时就叫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穿着米黄色军服的敌人正排着紧密的散兵线,嘴里不住的哇哇怪叫着,如潮水一般向着我所在的阵地涌来。 后来再想起今日初临战阵时的胆战心惊,我往往都是哑然失笑。 事实上,这次进攻我方阵地的敌人,至多也不过才一个排的兵力。而那时的我所见过的阵仗,可要比今时今日要大得许多。这,却都是后话了。 但是即便在心里山下有着敌人的千军万马,但是当我在看清了山下敌人的衣着打扮之后却还是暗暗的出了一口气。 看这些敌人身上的所着的军服,想来定是日军无疑了。只要对面的敌人不是*的军队,我接下来开枪时也就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呢。 只是……我的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日军,难道现在已是到了抗日战争时期了么? 我这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自嘲的笑了笑,又想起身侧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我的络腮胡,我连忙将这些杂乱的心思收了起来,端起手里的步枪向着山下的敌人瞄去。 原本我的心里一直在担心着自己不会使用手里的汉阳造步枪,可是当我真正趴在这战壕上,身临其境的成为这战场中的一份子之后,这个方才让我担心了半天的难题竟是忽然就迎刃而解了。 当我的手摸到枪栓以后,非常自然拉栓,上膛,而后击发。所有的动作极为连贯,竟是没有一分的凝滞,就仿佛我本就对手里的步枪非常熟悉一般。 虽然我射出的这第一发子弹不知射到了何处去,但这些却还是将我吓了一跳。感受着枪托处传来的后座力,我的面色愈来愈古怪起来。 要知道除了大一军训时曾打过两发56半以外,我这辈子可是从没有接触过枪械之类的东西,可就算是当时打过的那两枪,也是将子弹统统的射到了天上。 可是现在,我竟是对手里的汉阳造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而且还能熟练的上膛击发,这又怎么能不叫我惊奇? 我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又将注意力转到手中的步枪上去想要再开一枪试试。可是这一次,当我想要替手中步枪上膛的时候出现的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生涩。 好不容易想着方才的动作,才勉强将弹壳退了出来重新推上一颗子弹进去,接着开枪时却又是将子弹直接射到了天上。 偷眼看了看络腮胡见他只注意着山下敌人的冲锋,我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了回去。 后面的事情便是简单的很了。现在的我也算是有了开枪的经验了不是,虽说我这枪法确实蹩脚的可以,但也算是个真正开过枪的人物呢。 汉阳造88式步枪一共有五发的弹容量,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将弹仓里剩下的子弹一股脑儿的射出去。期间我也试着对一个冲的最狠的敌人瞄准了下,但对我这种打哪指哪的“神枪手”来说,瞄准什么的都属于是白费功夫了。 令我欣喜的是,在我将弹仓里的所有五发子弹全部发射干净以后,山下那些气势汹汹的敌人也终于都退了下去。 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敌人为什么只冲锋了这么短短的一刻钟后就要退下去,但我这条小命,总算是暂时的保住了。 许是看出了我只是个初上战场的菜鸟,络腮胡见我面上露出了笑容也没有说什么来打击我。 “五发子弹打死了一个敌人,还算不错。”络腮胡看了看我手里的步枪,点头道。 听了络腮胡的话我不由得一怔,打死一个敌人?我刚才那朝天放的五枪,居然还打中了一个敌人? 络腮胡没有理会我的沾沾自喜,他转过头向着阵地外看去,看着敌人后退的步伐幽幽说道,“小鬼子胜了一路,还当咱们是承德的汤玉麟呢。这次是没有料到咱们会死守在这里,所以才会冒冒失失的攻上前来,挨了咱当头的一棒子。” “等到小鬼子缓过了神来,那时才是真正战斗啊……” 嘿!这络腮胡倒是有点儿见识。听了络腮胡的话,我这才明白山下的这群小鬼子为什么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进攻来,感情是被前头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啊。 只是,络腮胡话里所说的汤玉麟又是哪个?还有承德……我这究竟是被那贼老天投放到了哪里…… “卫生员!”就在我刚想开口问个究竟的时候,络腮胡却突然朝着不远处喊了一声。 络腮胡的话音刚落下不久,就有一个背着急救包的小战士向着我们这边疾步跑了过来。等跑近了便是立下脚步一个挺身,对着络腮胡敬了个军礼。 “排长!” 听了卫生员的话,我才知道这个刚才差点儿没毙了我的络腮胡竟然还是一个排长。对我这样小小的白丁来说,排长可是一个不小的官了呢。 “给他包扎一下。”络腮胡指着我说道。 “是!”卫生员应了一声,便从随身的急救包里拿出一卷绷带向我走来。 至于我,则是满面的愕然。 我,受伤了? 第3章 民国二十二年 【三】 我确实是受了伤。 脑壳上被开了个好大的口子,拿卫生员小七的话来说,我一定是受了老天的庇佑,所以才能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势以后还能活蹦乱跳的跟着排长打鬼子…… 只是我的心里却只能苦笑。 打鬼子,鬼才乐意跟着那大胡子一起打鬼子呢,要不是因着络腮胡手里的驳壳枪,小爷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快活去了。凭着我超出这个时代近一个世纪的见闻学识,到哪不能混个一碗饭吃? 至于说受了老天的庇佑,那就更是扯淡的紧。如果不是我前辈子做了什么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缺德事,至于因着嘴馋想去摘颗猕猴桃吃,就被莫名其妙的的投放到这个倒霉地方来么…… 小七是个健谈的人,趁着他替我包扎伤口的这点功夫,我也终于从他口中得到了我此时所身处的环境。 将身子斜靠在战壕上,手里摩挲着脑门上刚刚包好的绷带,我已陷入了对未来的深深担忧之中。 或者说,是对我该如何从这场战役中保全下性命的担忧。 我这条命是捡来的。我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想来正是因着我脑壳上的这处伤而丢了性命,这才有了被我冒名顶替的机会。 冒名顶替?我冒了谁的名?他的?可我现在就是他。我还是我,我又不是我…… 摇摇头将心里这些复杂烦扰的“哲学”问题丢到脑后,我终于开始仔细思虑起我如今所面临的处境来。 今天是民国二十二年三月九日。 民国二十二年,日本昭和八年,伪满洲国大同二年,西元1933年…… 这一年的中华大地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记得并不是太清楚,但显然由日本人挑起的对华侵略的烽烟,已然在华夏大地上燃起。 而我,有幸成为一名身处在对日战场中的战士,倒也不得不说是一种荣幸吧…… 用尽了各种拐弯抹角的法子,我终于从小七那里问出了我所在这支部队的番号。起初小七还用疑惑戒备的目光盯了我半晌,直到听我说是因着脑壳上的伤失了记忆,这才显出释然的神情来。 也正因着我的“失忆”,小七才特意给我讲了许多的消息。只是我心里却在偷偷的发笑,这个小战士还真是有意思,竟会想着把我当个奸细来看。 当时的我却是不知道,在战场上会问出像我这些问题的,也只有敌人派来的奸细了…… 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一零九旅二一七团三营二连,这就是此刻守在这处山头上所有人的番号。 是的,我们只有一个连的兵力。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脸都被吓得白了几分,直到小七说团长带着大部队正在随后赶来,我的面色才又好了几分。 只希望这所谓的援军能快些赶过来吧……如果说我所在的部队是一支八路的连队,听他们说要凭着一个连的兵力挡在鬼子面前时,我可能还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可是国。军,是那些一听到枪响就立马儿抱头鼠窜的国。军!我真的能活到援军赶来的一刻么…… 想起方才打退的鬼子那次冲锋,我不由在心里对自己暗暗说道,或许,这支部队是与众不同的罢…… 1933年3月,日军在攻陷热河全境之后,又骇然进犯我长城防线,二十九军临危受命,奉命于冷口、喜峰口一线布防,阻敌于长城以外。 二一七团作为全军的先锋,先于其余各部赶往喜峰口长城阵地。而我们二连作为二一七团的先锋,更是轻装急行赶在前面,意图先一步抢占要地。 谁知道日军第十四混成旅团的速度比我们还要快了几步,他们的先遣队不仅已经占领了喜峰口口门,其中一支先遣小队甚至还想着再往长城纵深里探上一段,这才正巧遇着了同样要去抢占喜峰口口门的我们,在这个无名高地前仓促的打了一场遭遇战。 而在这么一场仓促的遭遇战中,二连不仅抢占了山头这样一个有利的位置,更是修出了身前这些半人多高的掩体,看来我们二连手里,也是有着几把刷子的呢。 其实想想也是,要是手上没几分能耐,这二连又怎么会被当做全军的先锋给派到前头呢? 就在我正胡思乱想的当口,忽然觉着眼前一暗,似是有什么人挡在了我的面前。 待我抬起头看去的时候,发觉除了络腮胡以外,还有一个瘦高的汉子,正阴着张脸瞧着我,似乎是我欠了他们家千八百万似的。 “听虎子说,你差点儿做了逃兵?”那瘦高个寒着一张脸,话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怒意。 他看着我冷冷一笑,说道,“怎么,当初要死要活想跟着上前线,现如今真上来了,就是这样一副德行?” 而此时的我,则完全是被瘦高个的气势吓懵了。他是谁?他来干什么?是不是来枪毙我的? 自打背上“逃兵”这样一个名头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着络腮胡在身后给我一枪,了结了我这条好不容易才得以还阳的小命。 如今见到一个似乎比络腮胡还要有分量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寻来,满脸都写着要来找我兴师问罪,我的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慌? 其实只要我当时还能有些微的思索能力,想必就能从瘦高个的话音里听出许多的消息来吧…… 瘦高个见我半晌没有答话,似乎只是在一旁发愣,不由得更是怒上心头,说话的语气也更加激烈了几分。 “老子就不该带你上来,丢人!你去打听打听,我二连百十来号汉子,可有一个是孬种?!” 听到“孬种”这两个字,我终于也再是忍不下去了。 一来我并不是一名真正的二连士兵,甚至于连一名士兵都不是,对眼前这两位长官当然也就没有如其他人那样的敬畏之情了。 二来嘛,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名小兵,莫名其妙的被投放到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我这心里也憋着满怀的恨意呢,可是我又能找谁去发?! 这人呐,一旦血涌到脑门上,那可就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何况我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我不是孬种!” 当时我就脖子一梗,对着瘦高个吼了出来,全然忘记了在瘦高个的腰间,同样挂着一把与络腮胡一般无二的驳壳枪…… “哟呵,还涨脾气了……”瘦高个怒极反笑,似是没想到我还会顶他这样一句。 眼看着瘦高个真起了要拿我开刀的打算,而我也豁出去做好了早死早超生的准备,一直站在一旁的络腮胡终于说了话。 “连长,这小子刚才吃了一炮,听小七说,怕是失忆了。” “失忆?”瘦高个,也就是我们这位二连连长,在听了络腮胡的话以后,皱着眉头瞧了我半晌,眼光闪动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幸,他最后总算也是相信了我的“失忆”…… “一班长!”瘦高个朝着不远处聚在一处的战士中喊了一声。 但见那些战士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人回应他,瘦高个刚被压下的怒火终于又升腾了起来,“老刀子,给老子滚过来!” “哎,来了,来了……” “刚才和兄弟们吹牛打屁,没听见您叫我……” 过来的是个黑脸的中年汉子,只是瞧他优哉游哉把玩手里烟袋的动作,又哪里有像他话里那般的急切样? “少他娘的废话!”瘦高个也知道他的脾性,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黑脸汉子口中接下来的话语。 “这个兵,”他拿眼睛看着那黑脸汉子,却又抬起一只手指着我,说道,“交给你了。他要是再出什么幺蛾子,我拿你是问!” “是,”那被称作老刀子的黑脸汉子也将目光转向了我,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一定给您带好咯!” “等等。”眼看着这两人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我分配出去了,但我心里却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上一问。 故而,此时的我虽说知道有些不合时宜,却还是陪着小心开了口。 “你又有什么话说!”瘦高个显得有几分不耐。 而络腮胡与老刀子也同时将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 第4章 我的班长,老刀子 【四】 老刀子姓马,但全团上下似乎都喜欢叫他老刀子,久而久之的,倒把他的本名给忘记了。 据说他早年是西北的刀客,手里的功夫很是了得,因着西北军的冯大帅与他有恩这才投的军,自东出潼关以来,这些年里西北军的大仗他是一场也没有拉下。 后来西北军被改编为二十九军时,他不知因着什么而恶了新任的张大帅,差点儿没被拖出去毙了。 若不然凭着他的本事,哪怕做一个连长也是绰绰有余的,哪至于只在二连当一个班长? 当然了,这些个故事都是我日后从其他战友那里听来的。但就当时来说,我心里对连长特意指派由老刀子来带我也是殊为感激。 虽然那时的我还没有见识过老刀子真正的本事,却也知道这位一班长一定是位久战沙场的老兵。在他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吸引着我。 或许,那就是所谓老兵的气质罢…… 在战场上,若是能得到一位老兵的经验,那可真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要强。因为每一个老兵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每一个老兵的身上都有着自己保命的不二法门。 那时的我自认为,只要乖乖的呆在老刀子的身边,就一定能从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非常可笑,而又天真的想法。 但是,当时我毕竟只是个刚刚来自和平年代的普通人,对战争这两个字的概念,还是什么都不懂的…… 新的战斗很快就开始了,就在我刚刚被老刀子带到一班的阵地后不久。 山下的小鬼子果然不甘心就这么被我们打退,在以往的战斗中,他们遇到的中国`军队哪个不是望风而逃,有胆子与日军真刀真枪相对的,那还真是凤毛麟角。 就在五天以前,日军还凭着一百二十八骑轻取我重镇承德。有着这样辉煌战史的一支军队,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被我们一支先遣连阻拦在这无名高地之前? 我端起步枪小心地将脑袋探出掩体,抬眼向着山下望去。这次我终于看了个清楚,山下那群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并没有多少,想来也就四五十人的规模。 但就是这样区区四五十人,在排起紧密的散兵线向着山头冲锋时,却还是仿若有千军万马一般,带着阵阵的杀气。 这是一伙精兵,至少已是见过血的精兵。 虽说我们连同样也是二一七团的精锐,但就此时瞧来,却也是高下立判。尽管没有出现如我方才那般的逃兵,但是就我身边来看,好些人的面色却已然变得苍白无血。 就说趴在我身侧不远处的一位小战士,此时身子还在轻微打着颤儿,想来他心里是吓得不轻。 当然了,若是此刻在我的眼前放上一面镜子,我一定也会发现自己与那位小战士的表现其实是一般无二的呢。 “不用怕,鬼子还在山下面呢。”老刀子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别过头来对我笑道。“等待会儿开了枪啊,就不怕了。” 老刀子是特意选了个离我近的位置趴下,看来真是准备要在这场战斗中对我照顾一二了。 “嗳……”我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还在盯着那个年轻的小战士。 老刀子顺着我的目光瞧去,看清了我在瞧得是谁以后,却是笑着对我说道,“别看石头这娃子年纪小,却也是个打过硬仗的老兵呢。” “啊?” 闻言我不由转过脸看向他,却见着老刀子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而后腾出一只手来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想太多,准备战斗!” 我对着老刀子点了点头,这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山下的敌人身上。 仔细算起来,我军兵力虽然比日军多了近乎一倍,但真要算到火力对比上,我军其实要吃了很大的亏。 在国`军的战斗序列中,二十九军算是一支杂牌部队。这样一支后娘养下的部队,咱们的蒋委员长又怎么舍得将那些一流的好装备配发下来? 全军上下莫说大炮了,就连机枪也只有可怜的几十挺,即便这次我们二连担着先锋的重任,却也只带了三挺轻机枪。 而这区区三挺轻机枪,却已是我们连全部的重火力了。 若是我们手中能装备有好用的步枪那也就罢了,可是全连的步枪着实太杂,什么汉阳造、老套筒,莫不是参加过中原大战的老物件,膛线基本都要被磨平了,凭着这样的武器装备,咱们凭什么和鬼子死磕? 难道,就凭老刀子他们随身带着的那把镔铁大刀么? 再瞧瞧日军的装备,一水儿的三八大盖尚且不算什么,还几乎一个班一挺轻机枪、一门迫击炮,有这样的火力强度,也难怪他们的底气十足了。 日军这次的进攻颇有章法,不像上次那般先是胡乱的放一阵炮,而后便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占山头。 他们的指挥官许是瞧出了我们不是一般的中*队,有意将冲锋的节奏缓了下来。虽说他们的口中依旧像上次那般哇哇怪叫着,但冲锋的步伐却是慢了不少。 就像,是故意的吸引我们注意力一般。连老刀子也瞧出了不对来,但即便是他也想不出日军这些古怪动作的缘由。 “这小鬼子是想干嘛,怎么扭扭捏捏起来了?” 老刀子没能明白小鬼子想要干什么,但我却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而待我想通了日军的举动以后,当即悚然而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1933年的时候,全面抗战尚没有爆发,许多中国`军队对日军的装备战法也是一无所知,即便后来到了抗战初期,这样的情形也依然存在着。 日军能在侵华战争初期取得不小的战果,与这些情形也有一定的关系。 但我却不一样,虽说我没有专业的研究过这段中华民族的苦难历史,但在一部部的影视剧中我也对所谓的日军见识了不少。 尽管我没吃过猪肉,可我见过猪跑不是? 山下的小鬼子在行进到距我们二百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像变戏法般拿出了些个胳膊粗细的金属管状物事立在了身前。 而这些金属物事的模样我恰巧是认识的! 掷弹筒!侵华日军的一大杀器! 我细细数了一数,这伙敌人带来的掷弹筒竟有七具之多。他们,还真能下得去本钱呐。 “快隐蔽!敌人要打炮了!”我急不可耐的对着老刀子,还有身边的战友们大声喝道。 虽说我们也算居高临下占了高位,但这里的坡度却不是太大,鬼子能在二百米外轻松的架起炮管来。 对于山下的小鬼子们来说,此时的我们,那无异于一个个的活靶子! “隐蔽!快隐蔽!”我又急切的大喊了一声。 而老刀子,此时却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瞧着我,其他人也都只是愣愣的瞧着我看,没有一个人做出向后撤退隐蔽的动作来。 这时我才忽然惊觉,二连战士虽说都是老兵,但这里,却已不是国内战场…… 第5章 危急的第一战 【五】 说起来,在当时在各大军阀的眼中,像迫击炮、掷弹筒这样的步兵重武器还远没有到日后那般重要的地步。中国`军队里除了老蒋的那些嫡系以外,认识并会使用这两样武器的,怕也是屈指可数了。 因而突然将在这种氛围的国内战争中成长起来的老兵们放到对日战场之中,也难免会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即便是老刀子这样的精悍之人,也起了一两分的茫然无措,又何况是旁的战士呢?而在这鲜血淋漓的战场上一旦有了些微的无措,到时所换来的,怕就是生与死的分别了。 只是当时的我没有考虑到的是,就算二连所有战士都明白日军想要做些什么,那时我们就真的能有解决的办法吗? 二连手里弹药少的可怜,手榴弹也没有几颗,打,那是有心无力。至于退,我们已经从东三省退到了长城脚下,再退,又还能退到哪里去? 等打完了那一仗后再想起来,其实我当时表现出的惶急,其实更多的事对自己未知命运的恐惧罢…… 老刀子果然不愧是见过大阵仗的百战老兵,只是略微一晃神便已反应了过来,而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却还是一片空洞,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才能保下自己的性命。 而老刀子立即顺着我的话头喊道,“卧倒!所有人快卧倒!” 卧倒,而不是隐蔽。 现在的我们只能死死的钉在阵地上,只要退上一步,这块山头阵地,也便就丢了…… 我茫然四顾,看着战士们一个个紧紧的趴在地上,只是不知等鬼子的这一顿炮火下来,又还能有几人能再站起来…… “兔崽子不要命了?!” 老刀子见我还在探着脑袋四处张望,不由对着我喝骂一声,扑上前来把我死死压在地上。 而就在老刀子扑过来将我压倒的同时,山坡下小鬼子们手上的掷弹筒中,也终于喷吐出了噬人的烈焰…… 或许山下这支日军先遣队所带的弹药有限,又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将我们这样的一支杂牌连队放在眼中。 总之他们在轰过三排炮之后便停下了动作,重又端起步枪哇哇怪叫着向着我们的山顶阵地冲来。 但就是这样短短三排炮的时间,对于我来说却仿若有一个世纪那样长久。直到老刀子从我身上爬起,拍着我的肩膀说“准备战斗”的时候,我才相信鬼子的炮火准备已经结束。 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呢…… 摇了摇略显昏沉的脑袋,顺势摇落的,还有头发上沾着大把泥土。 我却已没有心情再去理会这些细枝末节,环目四顾,在我身侧的就是老刀子,托着步枪的他正全神贯注盯着山下的敌人。他,也还活着呢…… 我的目光再往别处瞧去,却发觉在这些重新进入阵地的战士们中,已少了许多刚刚熟悉的身影。 直到当我的目光触及方才那个名叫石头的小战士所身处的位置时,我的灵魂终于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在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巨坑,还有,一把弯折断裂的步枪。枪口犹在对着山下,对着山下那群不共戴天的侵略者…… 石头,方才那个和我一样紧张到发颤的小石头…… 也是在那一刻,我才忽然明白,“战争”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些什么。 而也就是在那一刻开始,我的身体开始进入到一种奇妙的境地。我还是我,但同时我更清楚的知道,我已不再是我…… 我摸出腰间悬着的刺刀,迅速而又准确的套在了枪口上,而后转头看向老刀子,简洁明了的吐出四个字来,“给我子弹。” 我枪里原有的五颗子弹早在刚才就打得一干二净,而我自己的身上又没有多余的弹药,此时想要叫我手中的步枪也能响出声来,却只能朝老刀子讨些子弹来了。 老刀子先是一怔,继而什么话也没有问,从他的子弹袋中摸出几颗来给我,“只有四颗,省着点用。” “够了。” 我从老刀子的手中接过弹药,立即将它们压入弹仓,而后举枪而起向着山下瞄去。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就连老刀子看了也是愣了一阵。 他后来告诉我说,当时我向他讨要弹药时的眼神冷峻非常,竟是带着浓郁的杀气。他笑着对我下了评语,我果然是个天生的士兵…… 当时的我却没有想那么多,将从老刀子那里要来的四颗子弹装入弹仓后,我便立刻举枪瞄准了山下的敌人。 现在的我所需要去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 杀敌! 鬼子距着我们原本就只有二百多米,而我又耽搁了一阵子,所以当我准备开第一枪的时候,小鬼子离我们的阵地仅仅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 形势,可以说已然到了最危急的时候。 但我的心中却没有一分的杂念,只是在冷着眼睛寻找自己的猎物。 第一个进入我视线的是一名机枪手,他在一处巨石后面布置了自己的机枪阵地,密集的弹雨压制地好些战士抬不起头来,对我军来说可谓是个极大的威胁。 我将枪口对准了他,只是略一瞄准便果断的开了枪,只见着他脑后爆开一团血雾,他那把机枪便已永远再无法响起。 “这是哪个小子打的,干得漂亮!” 是络腮胡的声音,但这时的我却已无暇去将它分辨出来,因为我的枪口又已盯住了第二个目标。 敌我之间的距离已然太近,双方甚至能互相看清对面敌人的面部神情。而鬼子这个时候扔出的手榴弹,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投到我们的阵地上来。 我这一枪所瞄准的,自然是一个正准备投掷手榴弹的小鬼子。 “砰——” 随着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正中他的手腕,那名小鬼子一吃痛,手中早已冒出青烟的手雷便已落到了他的脚下…… “轰——” 要知道日军的香瓜手雷可要比我军的木柄手榴弹好用多了,这一颗手雷炸响,竟是带走了整整三名鬼子的性命! 我没有去看自己造出的战绩,又是故技重施,对着不远处一名同样准备投掷手雷的鬼子开了枪。 “轰——” 还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又有两名小鬼子死在了自家的手雷下面。 这个时候,我的枪口终于转到了鬼子冲锋队伍的后面。最后一颗子弹,当然要送给这伙鬼子里最重要的人物。 那个正挥舞着军刀组织冲锋的日军军曹…… 四发子弹,七个鬼子。 打出如此骄人战绩的我却并没有多大的感觉,直到老刀子在一旁喝了声彩的时候,我才忽然惊醒,对自己方才做出的这一切却只剩下了不可置信。 “好小子,不赖啊!原来还是个神枪手!” 在我打出第一枪的时候,老刀子就开始注意着我了,当我的四发子弹全部打完,老刀子更是已开始对我另眼相看。 老刀子对着我笑笑,而后拾起一只放在身前早已旋出后盖的手榴弹,拽了拉坏就朝着鬼子扔去。 我也有样学样,将杀敌的喜悦与疑惑压在心底,抄起一枚手榴弹也想要向下投去。又觉着趴下投弹有些不大痛快,索性站起身来立在战壕边缘投掷。 只是战壕的前沿早被炮火炸得十分酥软,而我的动作又着实大力了些,所以我这脚下一个不稳便要向前倒去。 要知道,我军的阵地可是修在山顶斜坡上的! 所以,我的悲剧又来了…… 手榴弹的确是扔出去了,但我自己,却也跟着手榴弹一起扔出去了…… 第6章 所谓的勇士 【六】 虽然我想要尽力保持住自己的平衡,但身子却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直直的向着山下落去。 我心里不住的发着苦,这小鬼子可就离着咱们的阵地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了,我这样大步的奔向山下,可不就与找死无异了么? 当时我的脑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除了听天由命以外再也没了旁的什么办法。 瞄准了我的小鬼子可不是一个两个,一发发的子弹朝我射来,却愣是贴着我的头皮打在了身后,没有伤到我的一根汗毛。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我却已经冲到了鬼子堆里了! 有一个小鬼子就站在我的身旁,方才他朝着我一连打了两枪却通通落到了空处,肚里早就憋了一团火。 这时见我脚下一个趔趄没有落稳身子,立即怪叫着向我扑了过来。手里的刺刀明的亮眼,映出了他那狰狞可怖的神情。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我刚刚从阵地上滑落下来,脑子里还是一片晕乎,身子的重心又没来得及找准,脚下还在不住的打着踉跄。 这样的情形下,又叫我怎么躲得快小鬼子刺来的一刀?! 惶急间我想要夺路逃命,也就是这个时候,眼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我手里拿着的东西。 对了,我还有枪! 上过刺刀的步枪! 我来不及想太多,抱起手里的步枪狠命的向前刺去,眼睛却也在同时紧紧闭了起来…… “弟兄们,杀啊!” “杀光这群狗娘养的小鬼子!” “杀!” …… 直到震天的喊杀声从身后响起,我才终于有胆子睁开眼睛。 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也就是说……我定睛瞧去,却看见自己的枪尖已完全没入了面前敌人的腹腔内,刚才还对我凶神恶煞的小鬼子,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原来由于方才我是从山头阵地上顺势滑下来的,这身子的重心压的本来就低,被那小鬼子的气势一压,脚下更是软了几分。 我那一刀自下而上的刺去,却正巧打中了小鬼子的空当。 他只一心想着要将我劈作两半,却不料已被吓傻了的我倒还有力气举刀反抗,这才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所以说我这运气,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当我费力的将刺刀从小鬼子的尸体中抽出,再去观瞧战场中的情势,竟发觉战斗早就结束了多时。 战士们个个拎着一把如老刀子那样的镔铁大刀,就“肉搏战”这一冷兵器时代的战法狠狠的给小鬼子上了一课。 我原本还想着战士们拿大刀来当做自己的制式装备只是因着弹药紧缺的现实与无奈,却不知这冷兵器时代的大刀到了咱们二连战士的手中,竟比那机枪手榴弹还要好用几分,这就不能不叫我啧啧称奇了。 其实只要我稍稍想想就能明白,二十九军的大刀,那不是出了名的锋利么? 一群憋足了气的虎狼之师,对上人数地形都处于劣势,又被我的枪法骇住了心神的小鬼子,那还不和切菜一样容易? 当我前脚从战壕里“冲出”的时候,战士们后脚就随着我一起冲下来了。 小鬼子们距着我们的阵地本就没有多远了,再不发起冲锋怕是要好好尝一顿小鬼子南瓜手雷的滋味。 我们那位瘦高个连长也是当机立断,知道咱们这支部队的长处在什么地方,招呼一声正想发命令喊战士们冲出去拼刺刀。 却不料在他的命令还没有喊出声来,我就已经举着步枪从战壕里冲了出去。 是的,在当时在场的许多人眼中,我都是一个舍却生死决地冲锋的勇士。也只有我自己明白,我这个勇士的名头来的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好小子,不赖啊!”浑身沾满血污的瘦高个连长来到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露出了一口的小白牙。 他这一拍,也算是将我从初识战阵的惊撼中震醒了过来,茫然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认出他的同时也在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我这位连长大人方才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啊……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小子是条汉子,不是个孬种!”连长见我只是愣着神不说话,不由又笑着锤了我一拳。 看他面上发自内心的欢喜,我的心里也忽然起了几分暖意。 战场上都是最实在的,在这里不管你有怎样的身世学问那都没有用,只有一样东西,才可以赢得这些丘八大老粗的认同。 那就是杀敌的本领。 只要你杀敌的手段过硬,在这些眼高于顶的兵大爷眼中,你就是个爷们,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连长在这个时候似乎早就忘了我在不久之前还有个企图当逃兵的光荣历史,只是满眼含笑的望着我。 战士们之间的情感,总是最单纯的呢…… “连长……”我终于回过了神,对着我这位瘦高个的连长真心实意的唤了一声。 可是也正因为我回过了神,不再是方才那般懵懵懂懂的样子,这个时候的我也终于瞧清了战场周遭满地的血腥。 我的心里也想起了刚才杀人时的触感。 杀人。 若说那个被我爆了头的鬼子机枪手死时离着我较远,自己又处于一种心神被夺的玄妙境地,或许对他的死我还没有什么想法。 但刚才那个小鬼子可是真真切切的死在了我的刺刀下面,这个时候我甚至还能想起当我手中的刀锋刺入他的身体后所带来的颤抖与抽搐…… 一条鲜活的生命,即便它是属于毫无人性的小鬼子,但却毕竟是用我的双手去终结掉的。 来自现代和谐社会的我,又哪里做过这种杀人放血的勾当? 别说是做,哪怕见也是未曾见过的! 一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难受,竟是连再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不管不顾的跑到一边,扶住一棵有幸没有被炮火炸到的枯树枝,就那么毫无形象的吐了起来。 “呕——” 那可真是吐了个昏天黑地啊,差点儿没将我肚里的苦胆水都倒个干净…… “呃……”连长见了我这个模样先是一怔,继而便高声大笑了起来。 当然,是善意的大笑。 “哈哈哈哈,咱们的小英雄,也害羞了呢!” “哈哈……” 耳边不住传来连长与周围战士们的笑声,我却只能苦着张脸,抱紧我身边那棵几乎都要被山风吹断的小树苗…… 第7章 团长,要见我? 【七】 二连仗着大刀的锋锐和一往无前的血气,终于全歼了路遇的这支日军小队。而由团长带领的大部队,也总算在战斗结束不久后及时赶到。 喜峰口口门到了日军的手里,对全局来说有着不小的影响。上峰下了死命令,要我们团不惜一切代价将口门重新从小鬼子手中夺回来。 当然了,对我这样的大头兵来说,这一切都和我没有一分的关系。 我们暂时驻扎在山下的谷地里,等着团部研究出新一步的作战方案。 虽说我们二连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在当时对日战场中屡战屡败的大环境下,我们能取得这样一场小胜,对鼓舞全军的士气可是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只看战士们面上再没有了临战前的茫然与惶恐,甚至还能开几个玩笑,就能看出我们这支部队已能用平等的心态去瞧日军这个对手了。 我却是颓懒地斜靠在一处土堆上,手里胡乱摆弄起自己的步枪,眼里早就没了什么焦距。 看如今的情形,我怕是真要在这个时代里做一个小兵了。只是在这样炮火纷飞的战场中,我这条性命又能活过几天呢? 长长叹了口气,一时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的我似乎也只能认命。耳边传来战友们的欢笑声,我面上的苦涩却是更深了几分。 “这一仗,打得还真他娘的过瘾!” “铁匠,你小子这么得意,是宰了几个小鬼子?” “十个!至少十个!” “嘿,吹吧你就!总共才就五十来号鬼子,你就干了十个?” “哈哈,咱们的铁匠又开始吹牛了!” 战士们轰然大笑起来,我也不由得转头看了过去,正瞧见铁匠的那张黑脸略微泛起了红,梗着脖子分辩道,“那……五个,五个总有吧!” 我也摇头失笑起来,到底是老实人,连说谎话都不会。然而还没等我笑出声来,他们却忽然都将目光转向了我。 “要我说啊,小秀才这次才是杀敌最多的吧。”一位老战士将噙在嘴里的烟杆吐出,笑着对我说道。 “小秀才,给咱们说说,你那枪法都是咋练出来的?”这是刚才第一个挤兑铁匠的战士,也将目光转向了我。 “是啊,俺瞧得可清楚了,那一枪,”铁匠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正在被大伙儿作弄着,一脸惊异的看着我,做了个开枪的动作赞道,“神了!” 我愣了愣神,面上刚刚显出的笑意终于只能化作一团苦笑,不知该怎么去向他们解释…… 小秀才,指的当然就是我了。 由于我对自己的新身份也是不明不白的,老刀子也知道我失了忆对自己的名字不够敏感,所以就自作主张的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外号。 好吧,我如今的模样确实还算清秀,和周围大都是泥腿子出身的战友们相比,自己肚子里更真能说有些墨水,也难怪老刀子要将“小秀才”这么个名头丢给我了。 刚才说话的这伙人我也都认识了,叫不出确切的名字来,但说起外号来,我却都能一一给他们对上号。 铁匠真的是个铁匠,要不是运气不好被捉了壮丁,现在怕是还在老家做着打铁卖刀的行当呢。 那位老战士叫做棉花杆,据说以前做的是走街串巷弹棉花的活计,但大伙儿叫他这么个名字与他软绵绵喜欢和稀泥的性子有没有关系,那只有天知道。 满面麻子总喜欢和铁匠斗嘴的那位就叫做麻子,当然是他那一脸的麻子替自己挣回来的名号,听说起初还因着这个名字与人干过架,只是现如今没人叫他麻子倒是会各种的不自在,也不知犯的是哪门子毛病。 他们都是一班的战士,都是我的战友。只是他们的这些问题,我又根本无法向他们解释清楚。 怎么解释?即便到了现在,我自己的脑袋里,也还是一团浆糊呢…… “吴雨,吴雨是哪一个?”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的营地中来,对着铁匠他们问道。 大伙儿面面相觑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我们中间有这么一位叫做吴雨的人在。 老棉花杆笑着看向那个通讯兵,问道,“兄弟,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通讯兵也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对着老棉花杆反问道,“这里不是二连三排一班么?” “是啊。”麻子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得到麻子的肯定回答,通讯兵也肯定了自己没找错地方。 只是三排一班里姓张姓李的都有,还真就没有一个姓吴的! 直到通讯兵摇着头准备去别地儿问问的时候,我终于想起咱们三排一班里确实就有一位姓吴名雨的人在。 记得不久前我以失忆为名向络腮胡问过自己的名字,从络腮胡那里得到的回答是,我的名字,就叫做吴雨…… “这位弟兄,你找的,应该是我……”我拉住了眼看就要走开的通讯兵,只是等我说完了这些话后却早闹了个大红脸。 人家来找吴雨,我这个叫“吴雨”的却连自家的名字都没反应过来…… “你叫吴雨?”通讯兵疑惑着看向我,似是在问刚才为什么没有站出去。 “我叫吴雨……”我只能陪着笑点了点头。 “快跟我来,团长要见你!” 通讯兵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再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拉着我就往营地外面去。 而我的心里却憋了满怀的问题。团长,要见我? 跟在通讯兵的后面,七拐八绕的穿过一个个连队的营地,终于来到一个独立的军帐前。 那位通讯兵把我带到这里却是站住了步子,他转身看向我,说道,“进去吧,团长就在里面等着呢。” 我看了看守在帐边荷枪实弹的警卫员,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咱们这位大团长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我今日也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是,团长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我硬着头皮掀开军帐,迈步走入其中,只觉着眼前忽然一暗。等我瞧清楚军帐里的布置以后,竟发觉除了正当中悬挂着的一副军用地图以外,就再也没有旁的什么东西了。 一位身姿挺拔的国民党军官就立在这副地图前面,皱着眉头仔细观瞧着画在地图上的敌我分布形势。 许是听见了有人进来的声音,这位军官收回了一直注视在地图上的目光,转身向着帐口看来。 待看清进来的是我以后,原本冷肃的面容也稍稍有了些解冻。或许是我的错觉,他看向我的目光里竟还透着几分关切。 就在我站立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终于,这名军官开了口。 “灏文,你来了……” 第8章 我不要做逃兵 【八】 直到团长大人给我耐心解释过之后我才明白,“灏文”,指的也是我。 我叫吴雨,字灏文。 这年头能有个“字”的,那还真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保不齐,我真就是一个“小秀才”也不一定呢。 我心里暗自偷笑之余,却也明白自己与面前这位面容威严的团长一定有几分关系。 当然了,现在显然不是询问这些琐事的时候,而知晓了我所谓“失忆”的团长,等战后也总会给我讲明白这里面所有的关键。 “听成仁说你在这一仗里很是勇猛,还是第一个带起冲锋的?” 毕成仁,是我那位瘦高个连长的名字。也不知道那老小子怎么会给自己起上这么一个名号,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在某一天里舍身成仁呢。 “是……”我在心里不乏恶意的想着,只是听到团长后面的夸赞,面上就不由自主的现出几分羞赧。 我哪里有什么英勇的表现,真要说勇猛杀敌,那也是老刀子铁匠他们,和我却没有一分的关系。 “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团长自然不知道我心里是如何腹诽的,他只是在关切的看着我,目光主要留在我脑上那早就被炮火熏成了黑色的纱布上。 “唉……要不,你就先退到后方去吧,老吴家的血脉,可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了。”忽然的,他对我提了这么一个建议。 去后方? 如果是刚刚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战场中的时候,不用他做出什么表示,我也会哭着求着要他们放我回大后方去。 老子本来就不是个兵,对贸然的脱离战场可没有一分的心里负担。那会子的我,不是还差点儿就做了一个逃兵么? 可是到了现在,在真正跟着战士们打过一场战役,打过一场针对日本侵略者的战役之后!我突然觉得,留在部队,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罢。 况且,我是再也不想背负那个逃兵的名头了。 我不自己变成一个逃兵,我也不想看见身边的任何一人变成逃兵。 所以在一听到团长对我说出的这番话以后,我的情绪竟是忽然的激动了起来,激动之余,还带着满腔的怨气。 退? 纵观整个中国抗战,还不是你们这些国民党一退再退,才丢掉了我中华的大好河山? 我忽然有了准错觉,眼前对我说着话的团长,就是那些在抗日战场中丧师辱地,软弱无能的国`军军官…… “团座!”我的这股怨气自然的就带到了自己说话的语气里,梗着脖子对我们团长大声吼了起来,却全然忘了团长那样说也是对我的一片好意。 “日寇犯我华夏热土,本就是国仇家恨,现今小鬼子都打到了咱们家门口,要是个个都想着退到后方去,难道教平津的百姓来挡在这长城前线么?我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也就该尽一个军人的本分!” “再者说了,弟兄们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为什么他们能挺着腰杆去和小鬼子拼命,偏我姓吴的就要因一点小伤做个逃兵!” 稀里糊涂的说了这些话出来,我才恍然惊醒,自己面前站着的貌似是我们这支部队里最大的官儿。 顶撞长官,这在国民党部队里可是一件不小的罪名…… 而且,老老实实的退下去不好么?偏要在这里逞什么英雄……我差点儿就想赏自己一个嘴巴子。万幸,我总算是忍住了。 “说得好!杀敌守土本就是我辈军人天职,如何能退?若不然,党`国养我们这些当兵的做什么?!”团长却是目中精气乍现,竟是叫我一瞬间失去了与他直视的勇气。 我这位上官,貌似还是位忠勇热血的悍将呢。 “灏文呐,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刚烈……”团长赞许的看着我,目中满是欣慰之情,却再没有提什么退去后方的话头了。 “不说这些了。你算是全军最早和鬼子交过手的,说说看,有什么想法。”他忽然笑着摇摇头,对我说道。 听见团长要问我的看法,我心里不由有些发苦。但想了想之后,却还是准备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想法么……其实,若是真拿咱们的战士和鬼子相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小鬼子都是多年练出的精兵,要不是弟兄们的一腔血气骇住了他们,这一仗还真不一定打成什么样子……” “可是要真要想凭着一把中世纪的大刀来和小鬼子拼斗,也不知得填进去多少条人命。冷兵器与热兵器的对抗,早在满清的时候就知道不会有多少胜算了啊……” 听过我的这些话,团长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幽幽的说道,“说这话的要不是你,我一定问上个扰乱军心的罪名!” 我讪讪的笑了笑,不敢去接他的话。 但是团长接下来却轻轻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咱们二十九军打了多年的内战,如今虽说受了委员长的改编,却也是出身不正的杂牌。” “这一仗对咱们二十九军来说,可不仅仅是为了守土卫国,更多的,却是为了雪耻啊……” 他与“我”的关系果然不错,连这些话都敢说给我听。只是我对团长的这席话却不敢多做什么表态,只能喏喏的应了声是。 “你看看,一见着你小子啊,我就不由得话多了起来”他忽然笑了起来,指着我的脑袋摇头道,“知道你还活蹦乱跳的我也就放心了,先回连队吧,好好休息一番。明天,怕还有一场恶战呢。” “是。”我长出口气点点头就要离开,却正瞧见团长又皱起眉头研究起了帐内挂着的地图。 他的心里,怕也是很苦啊…… “团座?”我心中一动,忽然回转了身子,对着他轻轻唤道。 见团长转头疑惑地向我看来,我连忙又对着他问道,“小鬼子已经占领喜峰口主阵地了么?” “恩,侦察排刚探回来的消息,说小鬼子已经在喜峰口口门高地上修好了工事,看来是准备在那里扎营了。”团长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问题,但还是点点头对我说道。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你们连一排。” “团座,我有一个不大成熟的想法。”我又垂下头思索了一阵这才重又对着他说道。 “什么成熟不成熟的,说说看?”团长也起了兴趣,许是本着多一条思路也不是坏事的想法,又对我鼓励似的点了点头。 我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他开口说道,“国`军和小鬼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虽然在东洋人面前丢了许多脸,但却也叫他们大大小瞧了我军的将士们。” “小鬼子一路高歌猛进,早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如今抢下了喜峰口主阵地,怕更是要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你是说……”团长略微皱起了眉头,他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而且,以小鬼子惯有的傲气,就算有人探查到咱们已经先手和他们干了一仗,但绝不会想到他们的先头小队会被咱们一口吞个干净!” “也就是说……”团长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已经想到了应敌的法子。 “天色可马上就黑了……”我笑着加了一句。 “小刘!”团长忽然对着账外大喊了一声。 “团座,您叫我?”进来的正是刚才带我过来的通讯兵。 “去把三营长找来,快去!”团长的眼中放着光,对着通讯兵小刘大声命令道。声音里,竟是透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第9章 夜袭敌营 【九】 三月的北方正是早春时节,气温虽已在渐渐回暖,但凌晨夜里的寒风却照样是彻骨的冻人,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我不禁紧了紧自己军装的领口,目光不由自主的向着身边军官的面上投去。 这位年轻的军官正是我们团的三营长,当然,也就是我的营长。 …… 我向团长建议是不是趁小鬼子立足未稳搞他们一下子,而团长也立马同意了我的方案,定下了一个更为大气的趁夜夺山的作战计划。 只是教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绝不好做,甚至还有可能丢掉性命的活计最终却还是落到了我自己的头上。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的,怕就是我这样的情况吧。 这次战役的主力将会是我们三营。 我们摸上山头后能将小鬼子们通通解决掉自然不错,即便不慎被人发现得不到多大的战果却也无妨。 到那时候我们又将担任起佯攻的任务,负责吸引鬼子的注意力,而我团大部队将会运动到山的另一侧发起攻击…… 这样的打法怎么看都是我们三营在吃苦头,可是我对此又不能再多说些什么话。 刚才说出的那些“保家卫国”的大话可是还没从团长的军帐里飘出去呢,这个时候,我又怎么能说出自己不敢去承担先锋重任的话来? 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的三营营长身上,企盼着他能说服团长换一支连队上去。 可谁知道这位年轻的三营长竟是个愣头青,一听说有仗要打居然激动的嗷嗷直叫,让我大呼他那副柔弱的模样果然是骗人的。 等我出了团长的军帐才知道,更悲剧的事情原来还在后头呢。 团长点了我们三营的将,而营长却点了我们二连的将…… 好吧,虽然在前一场与日军的遭遇战中“损失惨重”,但我们二连却还是逃不了先锋连的宿命…… 此时我们已经摸到了喜峰口口门前面,再往前走不远的几步便是小鬼子驻扎的那座山梁了。 而我的目光正紧紧注视着这位名叫过家芳的三营营长的面容,等着他下达进一步的作战命令。 接下来怎么去打,也该有一个决断了。 “成仁,派两个人上去,把鬼子的哨兵摸掉!”营长向着笼罩在黑暗深处的山谷中看了半晌,突然回过头来对我身后不远处的毕连长小声命令道。 他果然打得是直接摸到鬼子营地的念头么,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呢…… “老刀子,你带人去前面看看!”毕连长也很快对老刀子下了命令。 若说全连战士的战术素养,老刀子要自认第二绝没有人敢当那个第一。况且在这样的摸哨任务中,老刀子的那把刀也正能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来。 老刀子只是轻轻点头便接下了命令,在经过我身边时又拍了拍另一位战士的肩膀。 “戏子,你和我去。” “哎。” 他们两个人都是团里有数的老兵,做这探路的尖兵自然也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就在这个时候,在看过老刀子古井无波的淡然面容,又瞧过前方如噬人巨兽一般的黑暗山谷的我,却突然又说出了一句话来。 一句我绝不敢相信的话。 “我和你们一起去!” 说出这句话后便是连我自己也都不敢相信,我这可是自己在作死啊!只是当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老刀子的目光看向我之后,我终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懂几句日语,万一出了突发状况,也许还能应付的来。” 我还真的就懂几句日语。当初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新出的日本动漫,我是特意花了时间去好好学过一阵子。 可不是我吹牛,就连我的一位日本网友也曾惊叹过,我的日语发音竟与日本本土人也相差无几。 如今要与小鬼子作战,无论是抓舌头还是对口令,我这身日语本领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当时我还突发奇想,若是在部队里混不下去了,无论是去延安还是重庆做一个日语翻译,想来都是个不错的决定。 “你也要去?”老刀子的话将我拉回了现实中。 “恩。”我点头应道。 我想去,不知道原因,就是忽然地想要跟着老刀子一起前去。也许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离这位我唯一还算熟悉的战友太远吧。 “跟着吧。” 老刀子再没有废话,直接做主答应了我的请求。 其他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或许因着我今天白日里的表现,他们也觉着我是一个如老刀子一般的老兵吧。 后来我找机会问过老刀子,谁曾想他还真就是那么想的……好吧,就我那一日的表现来看,我还真像是一个老兵…… 于是,老刀子、戏子、还有我,我们三人组成了尖兵组一起向着鬼子的阵地摸去,除了探路的任务外更有清除障碍的使命。 当然,在加上了一个“懂日语”的我以后,老刀子他们或许还生起了抓个舌头来问问的美好愿望。 戏子也是个积年老兵,他的战术水平即便不如老刀子利落。却也一定要比我高出好几个层次。 单看他猫腰潜行,持枪警戒的动作我就能看出,他所经历过的战争一定不比老刀子少。 很快,我就见识到戏子的手段了。 小鬼子果然没有将我们这些二十九军的杂牌放在眼中,或者说根本没有将我们中国`军队放在眼中。 他们的营地建在半山腰处,此时所有的军帐都已熄了灯火,想来已是睡下了。而在外值夜的卫兵们也都在守着篝火打盹儿,全没有值夜时该有的警惕。 至于哨兵他们当然也往外派了几个,只是看那几个哨兵躲在一块巨石下避风,脸上迷迷糊糊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心里对值夜放哨是多么的不以为然了。 这伙鬼子是精兵。 莫说这个时期的鬼子都是关东军里的精锐,参与过日俄战争的百死老兵,单说他们能跑过同样号称精锐的二连抢下喜峰口主阵地,就能看出这伙鬼子的本事一定不差。 可惜多年以来的连续胜利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会生起趁夜夺山的念头,更不会想到我们这些所谓的“支那人”有胆子和他们皇军正面相对。 今夜,他们这些侵略者,注定要将性命全部留在我华夏神州的长城古墙下了…… 老刀子对戏子打个眼色,戏子也会意的点点头。于是两人双双抽出缚在腰后的刺刀,分作两个方向,轻手轻脚的向着鬼子哨兵藏身的巨石后摸去。 这种时候,刺刀显然要比大刀好用的多。而老刀子和戏子,也俱都是玩刀的行家…… 第10章 杀敌雪耻,就在今夜 【十】 我终于为老刀子和戏子的手段而惊叹。 原来刀,还可以这么玩儿。一击即杀,毫不拖泥带水。即便我的心里对杀人还稍稍有几分抵触,但见了老刀子他们精妙的杀人手法之后我还是差点儿赞出声来。 这不仅仅是杀人,简直就是杀人的艺术! 从两人出刀再到拿下小鬼子的性命,期间竟只花费了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 在我的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几道寒光在黑夜中一闪,几个小鬼子就已经永远的沉睡下去,再也无法醒来了。 也就在我还处在震惊当中的时候,老刀子与戏子两人就已经双双走了回来。 “能教我么,那种杀敌的本领!”我眼里的震惊已全部化作了小星星,连忙腆着脸迎了上去。 哪个男儿没有个英雄梦?像老刀子他们那般干净利落的出刀手段,简直就该是武侠小说中才能见到的本事啊。 若是我白日里没有被向我扑来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小鬼子夺去心神,早一些见识到老刀子他们在拼刺时杀气凛然的大刀,怕是早就去找老刀子讨教刀术了。 老刀子无视了我眼里的景仰之情,淡淡的瞧了我一眼说道,“你小子还用我教?” 在领教过我拿四法子弹消灭七个鬼子的骄人战绩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只是个初临战阵的新兵蛋子。 “你得先拜师。”戏子在同样打量我我一眼之后,却似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拜!肯定拜!”听了戏子的这番话里似乎有了教我的打算,我连忙堆着笑围在了他的身旁,准备侍奉我这位将来的师傅。 戏子就当是没有看见我故意做出的这番低姿态,做出一个轻喉咙的动作后便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那咱们先从唱念做打学起,等你什么时候练扎实了,我再教你手眼身法步这五门功课……” “啊?”我没有听懂戏子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嘿,别听这老东西胡说。”老刀子却显然是听懂了,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等我看向他了,这对着他的另一边手指去。 “你懂鬼子话,这个舌头我可就交给你了。” “啊?”我又是一声惊呼,只见着在老刀子的手上,正拎着一个被打昏过去的小鬼子…… 这两个家伙还真捉了个舌头回来,我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共有四个鬼子哨兵,他们割了其中三个的喉咙,却还留了一个给我问话。 只是,这年头的鬼子俘虏里,又有几个会老实回答我军的问话的…… “啊什么啊,别叫鬼子听见了!快找个地方去审审,弄清楚小鬼子的布置才是要紧。”老刀子又拍了我一下,顺势将手里拎着的小鬼子丢给了我。 好吧,虽然我们说话都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我再这么一惊一乍下去,指不定还真会把小鬼子给招来。 我低头看了看被丢到我怀里的这个小鬼子,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得,等离得鬼子营地远了,再随便找个犄角旮旯的去审犯人吧…… 事实证明了,这个年代的鬼子果然都不是一般的硬气,脑子里除了“大日本帝国”的武士道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团团的肌肉。 即便在脖子上抵着明晃晃的刺刀时依然不肯服软,对我的问题都是一概不知,到了后来,甚至还想大声呼救,结果被老刀子十分干脆的割断了喉咙…… 虽然这个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鬼子是在我面前眼睁睁的被夺了性命,但我的心里却再没有初次杀人时那样难受了。 毕竟不是我亲自动的手嘛,再者说了,此时的我早已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对这些十恶不赦的日本侵略者,就是凌迟处死那也不带解恨的。 我很快将这个被我们处死的鬼子俘虏抛在了脑后,跟着老刀子他们向我们连队藏身的地方寻去。 也是在这时我终于知道了戏子方才所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苦笑着对老刀子说看似忠厚老实的戏子却一点儿也不老实…… “唱、念、做、打”,是唱戏之人必学的四门功课。这个戏子,难道还真准备要教我唱戏的本事不成? …… 我们回到部队,将一路所见对营长仔细的说了一遍。 等营长听过我们的汇报后眼前蓦然一亮,“没想到鬼子的防备竟如此松散,这可真是天赐的良机啊!” “营长,干吧!”毕连长上前几步,对着营长说道。 “干!”营长拳掌相击,重重的点了点头。 “弟兄们!”他突然站起身来,回头对着战士们喝道,“杀敌雪耻,就在今日!” 声音虽是刻意的压低了几分,但话里的激动与热血又如何能隐藏的住? 战士们也俱都压低着声音,跟在营长的后面喊了出来,“杀敌雪耻,就在今日!” 尽管声音低沉到还不如一个人说话那样响亮,但在其中所蕴含着的肃杀又岂是孤身一人所能体现的出的? 就连我也被这样的情景感动,不由自主的跟着战士们低声喝道,“杀敌雪耻,就在今日!” 雪耻…… 打了那么多年内战,整编之后又被人向累赘一般胡乱的丢在一旁,便再也没有人来理会。 若不是军长宋哲元舍了一张老脸四处乞求,得了几位老长官的施舍,我们二十九军怕是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 当初接了驻防长城的命令时,全军上下可都是鼓足了气劲,发誓要在这次的长城战役中打出二十九军的威风。 军人的耻辱,只能用鲜血来洗刷! 如果较着真来看,今夜的这一战才是我们二十九军出征以来的第一战!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是在老刀子和我的带领下小心的向着鬼子的营地摸去。鬼子安排在前面的哨兵已经被我们送去领了盒饭,所以这一路上的行进可谓是十分的顺利。 直到我们到了鬼子扎营的那座山脚下,已能看清楚鬼子营地里的一草一木的时候,竟没有一个小鬼子发现我们的存在。 他们的防备,竟已松散到了这般境地! 即使现在就发起冲锋,我们也一定能取得极大的战果吧!我心里暗暗想到,握着步枪的手上不由得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全军抽刀,准备冲锋!”营长果断的下了命令。 “锵——”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片大刀出鞘的铿锵声。恰在这时,天边的乌云散过,让出了被遮蔽多时的圆月。 刀锋映着清冷的月光,带起浓郁的杀气。 而手头没有大刀可用的我,也为自己的步枪装上了刺刀,冷眼向着山腰处的日军营地望去。 接下来所要做的,也只有“杀”,这一个字了罢…… 第11章 这,算是军人的荣誉么? 【十一】 我们这次的夜袭完全的出乎了鬼子的意料,他们的营地就像是完全不设防一般被我们突入了进去。 此时驻守在喜峰口口门主阵地上的,正是白日里抢过了我们连,先一步到达喜峰口的那支日军先遣队。 他们大概是一个加强中队的编制,又因着冒进的那支侦查小队被我们连完完整整的吞了下去,此时日军的山腰营地中其实只有不到两百人的兵力在驻扎。 而我们三营虽说并没有真正满编,二连在今天的遭遇战中还损失了不少战力,但却依然还有着三四百名战士。 整整三四百名杀气腾腾,如狼似虎的悍将骄兵! 就是两个人合力去战一个小鬼子我们也有剩余,更何况对手还没有一分一毫的防备? 故而即便对面的鬼子也算是精兵,被我们这么一打仍是立即失了方寸,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来。 战士们也惊异于传说中“神勇无敌”的小鬼子竟是这般软弱,出刀劈砍起来便更是毫无顾忌了。 我们几乎是黏在小鬼子的屁股后面将他们赶下了山,直到那几个侥幸逃脱的小鬼子遁入了夜色笼罩下的茫茫群山中才终于罢了手。 咱们的大部队能紧紧地跟在后面,那日军的大部自然也应该就停在不远处。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当然不可能只盯着逃脱的那几个小鬼子。 相较于小鬼子们颈上的那颗头颅,喜峰口主阵地的所有权才是此次战役的重中之重啊。 唯一可惜的是,教此次带队的那个鬼子少佐给逃掉了…… “嘿,真是没有想到,这小鬼子竟然这么不经打!”身边的战士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而其中就数麻子面上的喜色最浓。 “我看啊,不是小鬼子有能耐,而是他们以前碰到的那些对手都太怂!”铁匠的情绪也很是高昂,映着火把照出的光亮,我甚至看见他都快把嘴角咧到下巴那儿了。 “就是就是,要是早让咱们顶上来,小鬼子怕早就被赶回海里喂王八去了,哪能叫他们打到长城来?”麻子随意的将脚边的一块石头踢开,意气风发的笑道。 只是他们俩讨论的这个问题着实敏感了些,以前和小鬼子干过仗的不是蒋委员长的中央嫡系就是张大元帅的东北精锐,只是他们手里的那些战绩却着实丢人。 没打几枪,甚至连一枪都没有打就将东北三省拱手相让,前些日子又丢了热河全境,现如今更是被人逼到了京津腹地,打到了长城脚下! 对于军人来说,打出了这样的战绩简直就是令祖宗蒙羞的奇耻大辱。只要还是个有几分热血的刚强汉子,哪个不想着将小鬼子赶出我们的中华大地去? 麻子和铁匠两人,显然都是这样的热血汉子。 不过他们谈论的这两位,一位是咱们国家的最高元首,一位是我们二十九军的顶头上司,都不是像他们这样的小兵能够随便去取笑揶揄的。 “麻子!”老棉花杆怕他们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连忙打断了麻子接下来要说的话,“慎言。” “切!”麻子不可置否的啐了一口,却又立马儿堆起了满脸的坏笑看向铁匠,“哎我说铁匠,这次你砍得小鬼子怕有五个了吧……” 听到麻子的这番话铁匠也立马急了,扯着他的大嗓门吼了起来,“当然有!你们可都瞧着呢啊,这回我绝对没说瞎话……” 没几句的功夫,他们两人又扭打到了一起。 好吧,这两个小子都是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我无奈的笑笑,目光越过麻子与铁匠二人向着整个战场中望去,看着山道上依旧保持着各种姿势的鬼子尸体,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这一仗,应当算是大胜了。甚至可以说是自九一八以来国`军于正面战场中的第一场大胜。 取得了这样的辉煌战绩,也难怪战士们心里都放松了不少。 不过,在面对日军这样一个无论武器装备还是战术素养都在我军之上的对手,保持现在这种乐观的态度真的没有问题么? 日军,尤其是侵华战争刚刚打响时的日军,可绝对称得上是个难缠的敌人啊…… “喂!你们几个!”就在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络腮胡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等我循声望去,络腮胡已然出现在了我们几人的近前,他指着我们大喝道,“还凑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修筑阵地,小鬼子可不会给你们留那放屁的功夫!” 听过络腮胡的话我才发现,原来战士们早就打扫好了战场,已然开始在近山顶处构筑防线了,我在那些挥舞着工兵铲的人影中甚至还瞧见了老刀子他们。 似乎,只有我和麻子他们还在这里无所事事的聊着天啊…… 我心里微微汗颜,连忙跟上了络腮胡的脚步,心里却也立即想明白了究竟。 也是,等那几个逃走的鬼子找到他们的大部队,震怒中的鬼子能不冲上来将我们撕成碎片么? 他们高高在上的“皇军”,何时在中国吃过这么大的亏? 说到吃亏……我看向大步走在前面的络腮胡,对着他问道,“排长,咱们这次的战果怎么样?杀了几个鬼子?” 听我问的是这个问题,即便是络腮胡这样古板的人面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他停下了脚步,得意的对我说道,“营长刚才已经统计了战果,这一次啊,咱们可是砍杀了足足一百三十多名小鬼子,加上咱们连白天吃掉的那四十六个,可是有了整整一个连的鬼子啊!” 我听着络腮胡的这番回答,自己的心里也不由得带上了喜意。 整整一个连的鬼子啊,这是我们的部队打出的战果!试问在当时的国内,又有哪一支部队创造过这样的骄人战绩? 只有我们,只有我们二十九军!只有我们二一七团! 在不知不觉间,我似乎也把自己当做了二一七团的一员呢。 部队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不论你曾经是怎么样的身份,只要进入了部队这个大家庭,总有一天也会融入到其中的吧。 挥舞着手里的铁锹,不时看看周围战士们面上洋溢的笑容,我的心里竟是异常的平静。 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会在这个时代拥有什么样的人生,也不知道自己自己是否能活过喜峰口的这次战役。 我只知道,就这么留在部队里面,似乎,也并不坏呢…… 第12章 身体的本能 【十二】 天还没放亮,日军的主力就已到了山下,并很快就组织起了第一次进攻。 被我们狠狠的折了一番锐气,日军指挥官的心里怕是早就憋满了怒气,这样急不可耐的发起攻击也有几分急于找回场子的意思在里头。 只是这个时候我团主力也早就进入了阵地严阵以待,日军指挥官注定要在这喜峰口的长城古隘前再碰一个钉子了。 因着前面的两阵都是我们三营在打,团部决定将我们三营先撤到后面休整,当作预备队在关键的时候顶上去。 三营作为团主力自然也要用在要紧的地方,故而即便是我们那位年轻气盛的过营长在分辩过一阵后也就再没了什么说辞,带着我们老老实实的退在了后面,看着兄弟连队在前面和小鬼子们打得热火朝天,心里却着实痒痒的厉害。 许多战士的心里或许都和营长一样,恨不得立即被抽调到阵地前沿,和小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但是对于我来说,倒巴不得团长永远不要想起我们这支预备队来。 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要是真到了战场上去,我这身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保下自己的性命也是个未知数呢。 与其在前沿提心吊胆,时不时担心着被小鬼子一枪爆了脑袋,如今所在的地方虽然也能清晰的听见枪炮的轰鸣声,却已经与天堂无异了啊。 至少,我还是活着的…… 可惜,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发展。 相较于同时期的中国`军队来说,日军的战力可是要超过好大一截了。 从装备素质等方面来看,若是将日军比作是正规的野战部队,那么蒋委员长的所谓嫡系精锐只能称作是武装警察,至于我们这样的杂牌武装,怕也就比民兵预备役强上那么一点吧…… 仅仅是半日的交锋,前沿很多地方就开始吃紧,二营的阵地甚至都差点被鬼子夺下。 团长只得下令收缩兵力,将战线后移到离山顶较近的第二道防线中去。 至于半山腰的阵地,留着容易受到鬼子炮火的重点照顾,放在鬼子手里也不怕被他们拿去利用攻山,索性就全部丢给他们,免得看着心烦。 而我们三营的任务就是暂时顶在前头,既有打退鬼子冲锋也有断后防止鬼子趁势发起反攻的意思在,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故而我们只是在后山临时修出的战壕中浅浅睡了一阵,就被一脸激奋的络腮胡喊了起来,重新又回到了战场中去。 当我们来到二营阵地的时候,小鬼子几乎已要冲到二营近前,眼看就要将阵地夺下。 络腮胡本就是一马当先,此时又看形势危急到了十分,抽出驳壳枪“啪啪——”就是一阵点射。 还别说,络腮胡的这一手玩得也真是漂亮! 随着他的手腕每甩动一次,就一定有一个小鬼子应声倒下,竟是有几分百发百中的意思。 当时的我的心里不只在为络腮胡的枪法而暗暗喝彩,同时却也不乏有几分庆幸,幸好我当初没有无视掉络腮胡手里的那把驳壳枪啊…… 络腮胡用一连几发精准的点射将几个冲上我方阵地的鬼子打翻在地,而后将枪换至左手,右手将背后的大刀抽出,扭头对着我们大喝一声。 “弟兄们,冲啊!” 络腮胡就这么一手执刀一手拿枪,当先朝着阵地上的鬼子扑去。而战士们也俱都抽出了大刀,呼啸着,像阵阵狂风般朝着小鬼子们席卷而去。 就连我也端着自己那把上过刺刀的步枪,口里虽大喘着粗气,却也坚定的扑向了不远处的敌人。 不管是再懦弱的性格,只要待在军营里总是会受到其他人的感染的。如今的我们更是在生死一线的战争前沿,但凡有丝毫的犹豫都有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 所以尽管我的心里仍有不小的恐惧,但依旧不得不挺着身子追随在冲锋的路上,将挡在我身前的小鬼子一一砍翻在地。 虽然就在一天以前我还只是个生活在现代社会的穷学生,身上没有任何一样能助着我在战场中杀敌求生的手段。 但是我的身体似乎有一种本能在驱使着我,让我得以使出许多我原本不会的战术动作。而正是靠着这些战术动作,才让我得以在与小鬼子的拼刺中存活下来。 随着挑翻一个个的敌人,我的动作逐渐从初始的凝滞转为熟练,出刺的时机也越来越老辣。 我心里明白,原本存在于我附身的这具*中的本能正逐渐与我的灵魂合为一体,也许要不了多久,这些战术技能就能完完整整的变成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吧。 到了那个时候,想必对于我的保命大计也能更轻松几分呢…… 由于我的动作越来越老练,冲锋的势头也就越来越靠前。原本故意缀在队伍后面的我,此时已经冲到了战线的最前沿,与络腮胡老刀子等人一般,成了这次拼刺对决中的主力了。 作为一个刚刚从军一天的新兵蛋子,能做到这般程度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也正因着我的表现有些优异,所以招致了鬼子中高手的注意。 此时与我们纠缠在一起的这伙鬼子既然能冲进二营的阵地上来,手里的本事自然都是不差的。 所以即便我军的大刀锋锐非常,在拼刺的过程中也与面前这些自诩白刃战“东亚第一”的小鬼子纠缠在了一起。 而仅凭一把刺刀就连挑数人的我,自然也就显得扎眼了起来。似乎我军冲锋的队伍里,只有我这一个手拿刺刀的异类…… “秀才小心!” 老刀子的声音忽然从一侧传来,让我的心里猛然一紧。 我当然知道秀才说的就是我,在拼刺的要紧关头能让老刀子分心出口提醒我的,一定是不小的危机。 我下意识的侧了下身子,就看到一把军刀从我的身前切了下去,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我定睛细看,正瞧见一个手执军刀的日军指挥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空出的一只手却在抚摸着手里军刀的刀刃,似在可惜刚才的一刀没有要了我的性命。 好嘛,在都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与我军对拼的日军中,能手执一把军刀的他也算是个另类了。 只是这老小子既然是个日军军官,为什么还能干出背后出刀的阴狠勾当来,难道他的所谓武士道精神都喂了狗吃么? 然而这名日军军官似乎并不想给我太多的时间去思虑,就在我还在暗自庆幸并在腹诽着他那不光彩举动的时候,他已又挥着军刀向我的面门劈来。 妈的,真当小爷好欺负不成? 我内心的怒火也升腾而出,脚下闪动的同时,手里步枪一抬,就挺着刺刀向他扑了上去。 第13章 第一份战利品 【十三】 我的确只是个刚刚从军一天的新兵蛋子不假,但是如今的我既然已经身处在了战场的中央,就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昨晚我问老刀子如何才能在战场中保命的秘诀时,他说的一句话很是在理。 只要将面前出现的所有敌人统统杀死,那么自然就能活得更长久些…… 那么我现在要做的,也就是将自己的刺刀捅进面前这个差点儿就要了我性命的鬼子军官身体里去了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着自己身体的本能下意识的转步、抬枪,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名鬼子军官的第二次攻击。 只是我自己毕竟还没有完全的掌握这些战场拼刺的要领,一切都只是随着潜意识里的身体本能在行动,故而虽然也算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身上穿着的棉衣却是遭了大罪,被划开了一道好大的口子。 我没有功夫去心疼自己的棉衣,因为鬼子军官的第三刀已然紧随其后的斩了过来! 我的心里不由得暗暗发苦,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脑子发热和这样一个难缠的敌人对上,要是自己的动作再慢上一分,怕是早就把性命丢在他的刀下了。 我只能勉力的支撑下去,躲过鬼子军官一刀快似一刀的攻击,身上的棉衣也被添上了更多的划痕。 我,该怎么办? 虽然自己如今也算掌握了一些拼刺技巧,面对普通的鬼子小兵也算是游刃有余,可是对上眼前这个或许从小就开始习练剑道的鬼子军官,我是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我手上的动作渐渐迟钝了起来,心里已开始有了些放弃的念头,而鬼子军官眼中的凶芒更甚,带出了几分血腥气。 “啊——” 就在这时,从身侧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而听闻这声惨叫之后鬼子军官的眼色忽然一变。 “次郎!” 他大吼一声,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悲愤,朝我挥来的刀势也显得更加迅猛了几分。 也正是这个时候,我的心中忽然一动。 机会! 鬼子军官想要尽快将我斩杀然后去帮助刚才那个发出惨叫的战友,但他却并没有将所有的心神全部放在我的身上,而是分出一部分在旁边那个或许正处于险境的名叫次郎的小鬼子那里。 要知道我仗着自己身体原有的素质和前世打球时练出的眼力,可是与这名鬼子军官差不多战到了旗鼓相当的地步。 虽然身上看起来略显狼狈,可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依旧没有受伤! 就在鬼子军官分神的那一刹那,我敏锐的察觉到了机会所在。瞬息之间便做出了上步,挺身的动作,而后双手较力,将手里的步枪狠狠的突刺出去。 刺刀顺着鬼子军官的胸膛直没而入,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却终于还是失掉了神采。 怕是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最后会死在我的手里吧。 不过,这一阵,是我赢了呢…… 我将刺刀抽出,没有去管倒在地上的鬼子军官,而是将目光投向刚刚传来惨叫声的方向。 正看到老刀子同样刚把他的镔铁大刀从一具鬼子尸体里抽出来,也在向着我这边瞧来。我对着老刀子点头笑笑,继而将目光转向他脚下的那具鬼子尸体。 这个鬼子,或许就是那位鬼子军官口中的,名叫次郎的好友了罢……应该,是关系极不一般的好友呢…… 我微微叹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在老刀子的身上,此时的老刀子已经又举着他的大刀找上了另一个鬼子。 我看着老刀子凌厉的刀势,心中不由一暖。这次,我算是又被老刀子救了一命呢。若不是老刀子斩杀了那个名叫次郎的小鬼子,或许鬼子军官不会突然失了方寸,被我抓到下手的机会吧。 我的心里清楚的很,只要再与那名鬼子军官纠缠一会儿,死的那个,一定会是我…… 这个时候战局基本已被稳定住了,鬼子的冲锋已经被挫了锐气,而二营也早已退到了山顶阵地中。 我忽然失了继续冲杀的兴趣,蹲下身子将鬼子军官的那把指挥刀拿了起来。日军指挥官的军刀,可是一样意义非凡的战利品呢。 有朝一日若是能带着这把军刀回到现代,怕是能叫好些人眼馋到流口水吧。 只是,我还有回去的机会么…… 我怅然的摇摇头,刚把我的第一件战利品收好,就听到连长的命令传了过来。 “撤回阵地!” 撤回阵地? 我微微一怔,站起身来仔细看过一番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小鬼子冲锋的队伍正在朝着山下退去。 在我军战士的大刀面前,他们终于认识到他们所谓的“东亚拼刺第一”的响亮名头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小子,行啊!”回到阵地中以后,老刀子寻到了我的身边笑着道。 他锤了我的肩膀一拳赞道,“原以为你枪法好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拼起刺刀来也不含糊!是条汉子!” 又是一个人赞扬我是条汉子…… 我不由得苦笑起来,对着老刀子摇头道,“哪有什么本事。要不是你提醒了一句,我这条小命怕早就交代在下面了。” “谢谢。”而后,我郑重的对着老刀子道了声谢。 我还能活着趴在战壕里说话,有大半都是靠了老刀子。 不论是他提醒我躲过了鬼子军官偷袭来的一刀,还是因着他斩杀那个次郎而叫鬼子军官分了心…… 老刀子的面上现出几分不快来,“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兄弟,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 “能给我一把刀么?”我只是笑笑,而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一直想要对他说的事情。 我指了指老刀子身上背着的大刀,面上带起几分期待来,“就你这样的镔铁大刀!” 来到以大刀著称的二十九军里,手里没有一把称手的大刀怎么可以?我对老刀子他们的大刀,可是羡慕了好久呢。 “你小子,也需要大刀?”老刀子仔细盯着我的眼睛,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以后,像是在看怪物一般对着我说道。 在他看来,我有着那样出众的拼刺手段,有没有大刀都已是无关紧要的了罢…… “刀?什么刀?” 就在这时,络腮胡忽然走了过来,在我们俩身侧趴下,眼里满是疑惑。 正当我想要对他解释几句的时候,这家伙却忽然腆着脸笑了起来,笑着把脑袋凑在我的身边对我挤眉弄眼。 “听说,你小子砍了个当官的,还缴获了一把鬼子军刀……” 第14章 炮击 【十四】 我那把战利品最终还是没有保住。 络腮胡盯上不久后就招来了连长,连长刚来没一会儿又引来了营长,最后连团长的通讯员小刘也闻讯赶了过来。 我还是小瞧了日军军官指挥刀在这个年头的影响力。 如今全面抗战还没有打响,日军军刀还远没有泛滥到后来随便一支游击队就能缴获一把的地步。 放眼全国所有主战部队,这缴获来的日军指挥刀怕是用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更何况我这把据说还是佐官刀,那就更能显出它的珍贵来了。 于是,我军旅生涯中的第一件战利品最终就落到了团长的手里,说是要“替我保管”,等战役胜利后再还给我。 我哪能不明白团长打得什么主意。这说是保管,等随便哪一天给我个“保管不慎”的借口,我这把刀也就永远别想再回来了。 我只能重重的叹一声气,而后将指挥刀老老实实的交到通讯员小刘的手里,看着他兴冲冲地抱着去了团部…… 日军的第二轮攻势很快就展开了,但通过前一次的进攻受挫之后,他们似乎已经弄清了我军的底细,所有的进攻都都针对着我军的弱点,叫我们即便是有火,却也分毫撒不出去…… 与山下的日军相比,我军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近战肉搏,是战士们背上的镔铁大刀! 即便小鬼子们自诩为“拼刺东亚第一”,但面对我军的大刀反击,却依旧不得不败下阵去。 但是我军的弱点却也同样明显的很。与日军相比,我军的火力配比无疑被完全的压在了下风。 在热武器时代的战争中,人数的优势反而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就比如说我们现在驻守的这个山头,只需要在前沿摆几挺重机枪构成交叉火力,再在后方配以远程炮火的辅助,我军我许只需要一个连的兵力,就能叫整整一个联队的日军在这里吃瘪。 可惜,拥有重机枪、迫击炮等重武器的,却是山下虎视眈眈的日本鬼子…… 日军指挥官已经摸清了我军的底细,他自然没有必要把部队送上来和我们对砍拼刺。 此时我团大部兵力都驻守在山顶处的一线阵地上,而我们所能依靠的,却仅仅是用了半夜功夫抢修出的简易战壕。 想必在日军指挥官的眼中,我们就像是一个个的人肉靶子,在山上等着他们炮火的轰炸吧…… …… 当我把缴获的军刀交给通讯员小刘拿去团部以后,见鬼子一时间没有发动进攻的迹象,便靠在战壕的一侧与老刀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老刀子还摸出了他的烟袋,点起一袋烟来在那里细细的抽了起来。 “轰——” 忽然,一发炮弹在我军的阵地前沿炸响,只是落点却在山腰的第一道战壕附近,离着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轰——” 又是一发炮弹落下,这次却是到了我军的阵地后方,还是无法威胁到我们驻守的防线。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小鬼子这是怎么了,放炮仗玩呢?” 只是等我的视线触及到老刀子的面上,却发觉他的面色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烟袋早也就被收到了怀里。 我又扭头向着四周的战友们望去,发觉不论是戏子还是铁匠,就连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耍着宝的麻子,也俱都满脸的严肃神情。 “这是……”我向着老刀子看去,也感觉出了此时气氛的非同寻常。 “小鬼子在试炮。”老刀子幽幽的说了一声。 “娘的,要是老子手上也有炮兵……”他同样向着四周看了一圈,突然出拳狠狠的对着身前的战壕捶去。 只是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声声的叹息,“这小鬼子的炮,怕是不好挨啊……” 他们都是老兵,虽然都对防炮避炮或多或少的有几分心得,可是只要一想到传闻中日军的强大火力,心里难免也会有几分犯怵。 谁都知道日本人的武器装备要比我们好上一大截,但只要被我们逼到了近前,真刀真枪的打起肉搏白刃战,最终谁胜谁负还真是不好说。 然而如今小鬼子躲在暗地里防炮,没有足够的火力进行炮火压制的我们,似乎除了依托身前的简易战壕生生挨下来便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对付火炮的唯一法子,就是同样用火炮进行反制。但对于我们来说,全军上下都没几门小山炮,又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与小鬼子进行炮战呢? 我们此次打的又是阵地战,在这样生死相争,关乎军人荣誉的正面战场上,退,是万万不能退的。 所以这一次,我们似乎只能被鬼子压着打了…… “都蹲下!小鬼子要开炮了……”络腮胡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而老刀子,也紧随其后的下了命令,“都蹲好,不要冒头!紧紧贴着墙!” 战士们大都是见过多年仗的老兵,像我这样的新兵蛋子虽说也有几个,但在周围老兵们的呼喝下,也很快就做好了应对炮击前的所有准备。 老刀子见众人都做好隐蔽工作之后,又许是见到我的面上带着几分惶恐,于是又和声对我安慰道,“别怕,只要不把头冒出去,小鬼子想要打中咱们也不是那么容易……” 就在老刀子还说着话的时候,日军的炮火攻势终于向着我们扑来了。 “咝——” 阵阵炮火的呼啸声猛然从耳边炸响,我便再也听不清老刀子在说些什么了,只是令我奇怪的是,在听到炮火的呼啸声后,老刀子的神情似乎变得轻松了几分。 这,也是老兵的本事么…… 这个时候我已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只顾护着自己的脑袋,紧紧贴着战壕的墙壁蜷缩成一团,祈祷满天神佛能留下我这条小命。 在隆隆的炮火声中,我忽然想起了昨日阵亡在日军掷弹筒下的那个叫石头的小战士,与今日的大口径火炮相比,昨日的掷弹筒,怕只能算作小孩子的玩具了罢。 战争是残酷的。也不知这轮炮火轰炸以后,我们这些处在阵地前沿里的战士,还能有多少人存活下来…… 第15章 瞄准敌人,开枪 【十五】 等鬼子的一轮炮火过后,我几乎都已要被活埋在战壕里。 挣扎把脑袋从土堆里钻出来,我的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茫然。 原本在我那现代社会成长起来的柔弱灵魂看来,昨日小鬼子们的掷弹筒已经可以算是骇人听闻的重火力了。 但当我见识了鬼子今日的远程火炮后,才真正明白了火炮对步兵来说为什么要被称之为噩梦。 都说新兵怕炮,我是个新兵,可是身处在炮击后的战场中央的我,却已经忘却了害怕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感。 我的眼里只剩下了震撼,对炮火的猛烈,对生命的脆弱。 我甚至都不知该去怎样形容眼前所见到的情形。这,该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啊…… 原本尚算平整的地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而我们赖以藏身的战壕甚至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模样。 毕竟,这样仓促修筑出的简易战壕,是绝对无法承受得了鬼子如此强度的炮火轰炸的罢…… 战士们也渐渐的都从土堆下钻了出来,就像是一颗颗刚从地里刨出的土豆,个个都是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只是等了许久以后,却只是站起了稀稀拉拉有数的几个,再往后,我们差不多已被填平的战壕中便再也没有一颗脑袋钻出…… 我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些至今还没有站起来的战士们,怕是已经永远再无法站起身来了吧。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是我身边有说有笑,活生生的战友们啊…… 也仅仅只是这一顿炮火下来,我军就已是伤亡惨重了呢…… “小子,想什么呢!准备战斗!”就在我在茫然失神着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我的军帽帽檐一下。 我抬眼看去,发觉是老刀子,他的嘴巴正一张一合对我说着些什么。 哦,他也还活着…… 可是,他在说些什么呢…… “啊?”我眼中的茫然还未褪去,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准备战斗!”老刀子凑到我的耳边大喝了一声,而后便立即转身向着山下望去。 这次我终于听清了老刀子在说些什么。 战斗? 是了,我还在战场上,我还要战斗…… 我拿双手在土里摸索一阵,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步枪。我将步枪从土堆里掏出来,胡乱的拍了拍枪身上的泥土,然后赶忙趴在老刀子的身边,将枪口对准了山下。 至于我身上脸上的泥土,原本一直爱干净的我却一直都没有想起去拍上一拍。 等我看清了山下鬼子的动静,立即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鬼子们已经重新组织起了冲锋,像一层米黄色的海浪一般向着我军的阵地袭来。看当先的鬼子指挥官挥舞军刀哇哇怪叫的架势,似乎对我们的阵地是势在必得。 而这个时候,许多战士甚至连战斗准备都未能做好…… 算起来,小鬼子的这一招,就是最简单的步炮协同吧。 幸好这个时候营长亲自来传达了准备作战的任务,总算是将战士们的情绪暂时稳住了,大家依次进入阵地严阵以待,等着从小鬼子身上讨回刚才的那笔血仇。 我却没有再去想其他的事情,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手中的步枪上。 在昨天的那一战中,我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身百发百中的绝妙枪法,替我洗刷了自己逃兵的可耻名头。 今日再次临战,我忽然就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枪法,是不是也像自己的拼刺手段一样,已经和我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 我将步枪端平,然后将枪口指向日军冲锋队伍里跳的最欢实的那名前线指挥官,瞄准了他脑袋上的军帽。在我看来,这名军官是我最有价值去射杀的目标。 我努力的回忆昨天射击时的奇妙感觉,然后将那种感觉和自己此时的动作相对比,直到我自以为差不多了以后,扶着扳机的手指便狠狠的扣了下去。 “砰——” 一颗子弹从我的枪膛里激射而出,直奔着不远处的鬼子军官而去。 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沾过土的枪没有卡壳,而我也将枪里的子弹射了出去。与昨日刚刚进入战场被络腮胡逼着开枪时相比,也算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只是,我这颗子弹虽然打了出去,可是山下的鬼子军官却一点事儿也没有,依然在那里活蹦乱跳的指挥着冲锋。 不信邪的我又开了一枪,可是那名鬼子军官却依然没有受到一点儿伤害,我的子弹甚至连他的衣襟都没有擦到。 我知道自己的这一枪,又打偏了…… “谁?是谁在放枪?!”络腮胡的声音忽然就响了起来,似乎带着满腹的怨气,也不知是对开枪未中的我,还是对山下的小鬼子。 接着,他又大声的下了命令,“节约子弹!等小鬼子近了再打!” 我军的弹药有限,若是都像我这么胡乱的来开枪,怕是手里的步枪很快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烧火棍了。 我不由有几分羞愧,正想开口道歉,麻子的声音却从一边传了出去。 “是秀才!” 随着麻子的声音喊出,包括老刀子、络腮胡在内的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这边。只是我从他们的目中却没有看到责怪的神色,却是有我看不懂的期待。 直到老刀子又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才明白他们的这份期待是由何而来了。 “别紧张,找准了再打!”老刀子和声对我说道,末了,还对我鼓励似的点点头。 我又看到其他人也都是同样的神情,心里只能苦笑一声,刚才准备好的道歉的话儿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们,似乎都把我当成一名真正的神枪手呢。 对于我一连两枪都没有打中,在他们看来怕是炮击震荡后的发挥失常吧…… 我忽然感到肩上担起了一份沉重的担子。 谁都知道神枪手在一支部队里的作用,我刚才要是一枪能打掉那个一直叫嚣着冲锋在前的鬼子军官,战士们因着承受炮火轰击后略显低迷的士气,怕是能得到不小的提升。 在一场战斗中,士气这种东西有时也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呢…… 我不再去看身边的战友们,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枪上。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再长长的吐出,顺便将心底深埋的焦躁一并扫去。 等我重新睁开眼后,眼中似乎只剩下了自己的枪,还有枪口所指的那名鬼子军官。 体味着拂面而过的春风,我忽然之间又抓住了昨天的那种奇妙感觉。 我仿佛看见自己伸出战壕的步枪有了生命,它似乎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成了我手臂的延伸。 瞄准,开枪。 “砰——” 第16章 我可以成为狙击手么? 【十六】 狙击手就像一个刺客,在开枪前或许还要考虑周遭的环境,争取排除每一分误差,最终做到一击必杀。 死在他们枪口下的,往往都是敌方极为重要的战略目标。 而神枪手更像是剑客,开枪的目的只是杀敌。 在战场中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供你去浪费,也许就在你犹豫的那一秒钟,敌人的子弹就会要了你、或是你身边战友的性命。 神枪手需要的是对战机的敏锐感知力,只凭着下意识的感觉就能开枪命中敌人。他们身上所拥有的,是近乎野兽一般战斗本能。 虽然有时难免会出现误差,无法像狙击手一般做到一击必中,大大打击敌人的士气,但却也能在战场中大量的杀伤敌人。 神枪手存在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大量的杀伤敌人罢。或者说,我军之所以能屡屡出现枪法精准的神枪手,也都是被缺弹少粮的残酷现实给逼出来的。 无论是国,还是共…… 那个时候的我连一名合格的神枪手都不是,就更不要说去妄想成为狙击手那样的神枪手中的精锐了。 可以说那个时候,我对“狙击手”这三个字连一丁点儿的概念都没有。 我就是个新手,是个拿起枪只有一天的菜鸟。 但是我的身上却有神枪手的本能,我所需要做的,也只是将这份本能尽力的与自己的灵魂融为一体。 万幸的是,那天当我第三次开枪的时候,我终于又感觉到了自己身上这种本能的存在。 所以随着我的枪声响起,山下那名鬼子军官的身体也为之一滞,一颗子弹正正的打入了他的眉心…… “好!”络腮胡的喝彩声从不远处响起。 而战士们也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赞扬起我的枪法。 “干得漂亮!” “好样的!” 我心中一暖,战士们身上的精气神似乎都回来了呢。 那名鬼子军官离我们大概有四百多米远的距离,而汉阳造虽说标尺射程号称有两千米,但到了现如今谁都知道那是当年被洋人开了玩笑。 就拿我们手里这些膛线都快被磨平的老家伙什儿来说,能在一两百米内保持精确的准头就已经很不错了,一旦过了三百米子弹就开始飘忽起来,根本无法掌握好射击的方向。 而我能在四百米的距离一枪爆头,不论是对我军还是敌军来说,怕都能造成不小的震撼吧。 士气的此消彼长下,我们的胜算想来也能多加上几分呢。 我一鼓作气,又接连打下了一名鬼子通信员,一名鬼子机枪手。 忘了是在哪一部电影里听过,在战场上,像通讯员、机枪手之类的人物,都有着仅次于指挥官的重要性。 等我这两枪打出去,山下的小鬼子终于明白我刚才那一枪不是运气,而是在我军当中切切实实有一个枪法精准的神枪手在。 战士们的喝彩声更大了几分,我的嘴角也扯出一缕微笑来。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或许,我可以试着去向狙击手的方向努力? 鬼子匆忙的架起两个机枪阵地,对着我的方向一连就是几梭子子弹。只是我却早就缩回了脑袋,靠着战壕好整以暇的替步枪装着子弹,他们的这番怒火注定只能撒在空处了。 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即便我算是用自己的枪法震住了山下的鬼子,但他们毕竟不可能放弃接下来已经准备多时的进攻。 小鬼子们没有停下自己前行的脚步,而一名日军军曹也很快接过了指挥权,重新挥舞着军刀组织起更为凌厉的冲锋。 日军的火力确实凶悍,在他们的机枪压制下,我军的战士们几乎都不敢冒出头去。 我当然也不敢冒头,我们的战壕早就被炮火犁过了一遍,所能提供的掩护着实少的可怜,这个时候要是冒出头去,那无疑就是在嫌自己命长了。 居高临下的确有防守的便利之处,却也要有足够的火力支持才行。即便没有强大的火力,完备的防御工事也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然而我军既没有像日军一般的弹药量,身前的战壕又几乎已要失去自己的作用,这个时候想要打中山下的鬼子,就只能依靠自己的性命去拼。 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几名战士挺起身子,想要对鬼子还以颜色,却还没来得及拉起枪栓就被鬼子的枪弹命中。 这个时期日军的枪法都是有一定水准的,咱们的战士打死一名鬼子的同时,另一名鬼子的子弹也一定会打死一名战士。 而我军的机枪本就少的可怜,仅有的一挺重机枪早就在刚才的炮火中变成了零件,而各连的轻机枪也或多或少都有了损失。 此时此刻整个三营的防线上,竟只有三挺轻机枪轻机枪还能断断续续的打响。而就是为了打响这三挺机枪,已经不知填了多少名机枪手的性命进去。 要是这么以命换命的打下去,可是亏本的很。毕竟在我看来,二十九军老兵的性命,可要比小鬼子值钱的太多太多了…… “上刺刀吧。”老刀子看着我紧皱的眉头叹了口气,说道,“把子弹打空了,准备白刃战……” 白刃战么,我点了点头,这也算是我军难得仅有的长处吧。 对于用大刀再将鬼子赶回去这一点,战士们还都是有几分自信的。 时间,就在这样不对等的交火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眼看着鬼子距我军的阵地越来越近,而我们的伤亡也是越来越多。 战士们都紧紧咬着牙关,眼中满是对山下小鬼子的彻骨仇恨。 大家都憋着一股气,只要等到日军离着我们足够近了,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冲出战壕,用手中的大刀替战死的弟兄报仇。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一件以前看影视剧时见过的情形。 同样在火力上处于劣势,同样善于近身肉搏的八路军,在发起反冲锋前一定会去做的事情。 当司号员吹响冲锋号后,八路军战士会先扔出一排手榴弹出去,然后跟在手榴弹的后面一起冲出去。 就像是我昨天那样,扔出的木柄手榴弹不仅能对敌人形成一定的杀伤,暂时打乱敌人的行动部署,更能炸起大片的烟尘,掩护我军的反击。 不论是任何人,第一眼看到手榴弹以后一定会下意识去找掩护不是?而小鬼子去找掩护的动作,可不恰恰就会成为我们的机会? 更何况这样做,似乎还能预防小鬼子也给我们来一下手榴弹攻势呢。昨天鬼子那香瓜手雷的滋味,我可是尝得够了…… 想到这里,我立即唤了身边的老刀子一声,还难得的叫了他一声班长。 “班长你看,咱们在发起冲锋前要不要先扔一排手榴弹,炸他****的一下?” 老刀子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只是略一思索便想明了这个由八路军所发明的独特战术的关键。 他马上转头看向络腮胡,大声喝道,“虎子,准备手榴弹……” 第17章 找团长去 【十七】 日军的冲锋终于还是被战士们打退了。 小鬼子也被打出了狠劲儿,哇哇大叫着,竟是连伤亡也不再顾忌,一心只想着要夺走我们的阵地。 但是比起战士们胸中早已压抑多时的愤怒,小鬼子的这份坚持到底还是用错了地方。 我们用掌中的大刀,让这群侵略者真正见识到了中华男儿身上的血气。 而这一次,我将因杀人所产生的所有不适统统都抛在了脑后,就像一个老兵那样,挺着刺刀冲在了拼刺的前沿。 到了现如今这种情势下,是真真正正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要我还想着从这场战役中活下去,就必须将在现代和平社会中所养成的习惯全部丢弃。 战争,是不会怜悯一个弱者的。在这里,只要心中有了丝毫的犹豫或者退缩,最终等待着自己的,就一定是死亡这一种结局罢。 后来再想起当时的情形,我不禁庆幸自己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就适应了战场的残酷。或许,我还真就是个天生的士兵也不一定呢? …… 等到打退了小鬼子的冲锋,我拄着步枪向四周望去。 整个世界除了焦土的灰色,便只剩下了一片鲜红。那是小鬼子的鲜血,但更多的,却是战士们的鲜血…… 仅仅在我看来,就这一仗打下来,我们二连就已阵亡了大半的弟兄。那么其他的连队呢,我们整个二一七团呢? 战争才刚刚开始,今天才是我们与日军的真正交锋的第一天! 若是其他的部队,怕只是死上几个人就已经要放弃战斗了,无论是以前还是将来,我们这片土地上都不乏一枪未发就丢盔弃甲的懦夫。 但是为了心中的信念,为了洗刷蒙受多年的耻辱,更为了长城后面生活的千千万万的平津百姓。 我们可爱的战士们,即便是到了伤亡过半,即便已要到了弹尽粮绝,却依然咬着牙坚守在属于我们的阵地上。 小鬼子除了丢下满地的尸体,他们连一寸土地都未能从我们手中夺去! 身边的战士们均是一言不发,只在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就连一向多话的麻子,此时也在用自己军装的下摆细细擦着手中的军刀。 我看着他们,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已挂了彩,卫生员小七带的绷带不够用,他们索性随便撕下自己的一片军装,胡乱的在身上裹上一裹,便开始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了。 我的眼睛开始有些湿润了,战士们都是好兵,都是这个国家里真正的军人! 我忽然想到,鬼子这次退下去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吧,被我们一支杂牌军队阻拦了这么久,这些向来自认高人一等的小鬼子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等小鬼子们下一轮的炮击开始,我们不知还会有多少战士丢掉自己的性命。而这些战士即便是要死去,也本应该在与敌人正面对决时轰轰烈烈的战死才对啊。 就像老刀子说的那样,他们,死的窝囊…… 我一把抄起自己的步枪,不顾络腮胡在身后的大声叫喊,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向着设在山后一处坑道里的临时团部跑去。 我要去找团长,我要让他救救依旧幸存的战士们! 当时的我心里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想去找找那位对我和颜悦色的团长,去请他想出一个能救活我们二一七团的好主意。 …… “团座!” 还未进到团部所在的坑道,我就已经高声叫喊了起来,而后更是不顾坑道口团部警卫员的阻拦,硬生生的冲了进去。 “团座……” 只是当我冲入团部以后却立马就傻了眼。 这个时候的团部已经是人满为患了,除了团长和一干团部参谋以外,还有包括我们营长、连长在内的各级指战员。 他们每一个人的军装虽早已沾满了血污,但依然能看出他们的肩上都是扛花带杠的,身份可要比我这个大头兵高上好大一截子。 “团座……”我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好。 这些人此时都聚在一起,应该是在开一场极为重要的作战会议,我这样硬闯会场的举动,可是都够被枪毙好几次的了…… “灏文?你怎么过来了?”团长先是一怔,继而轻轻点了点头,挥退了随在我身后的警卫员。 “也好,听毕连长说你在前面打得很不错。怎么,有什么好的想法么?” 团长说话的语速很平缓,全看不出面临大战时的焦躁。因着团长的语气,我心里的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看了看周围都在盯着我的全团军官,忽又想起外面战士们死战不退的悲壮与无奈,我心中的恐惧与胆怯一时间竟都不翼而飞了。 我暗暗给自己鼓了鼓气,终于还是看着团长说出了自己过来此处的目的。 “团座,这仗,可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啊……” “你想叫我逃?”还没有等我说完,团长就出言打断了我的话。他的目中满是愤怒与悲哀,似乎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对他这样难得正直纯粹的军人来说,逃,无疑是对他军人名誉的侮辱。 我面上一呆,正想要出言解释几句,站在我左手边的一位军官就已经大声嚷嚷了起来,“哪里来的小兔崽子,还不滚出去!” 我转目向他瞧去,这个大胡子军官此时却正在向团长表着决心,“团座,就算我们连全部拼个干净,也绝不后退一步!” 末了,还轻蔑的瞪了我一眼,似乎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一般。 我心里腾地就窜起一股无名之火,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你们凭什么就认为我想要当逃兵了? 论起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打小就受着爱国主义教育的我可不比你们差着多少! 更何况,向他这样一心只想着和敌人拼命,而全然不顾战士们死活的指挥员,可也是造成战士们大量伤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那些不幸牺牲的,都是多好的战士啊…… 第18章 团长的决断 【十八】 我已经见过了不止一场的血战,手里结果过的鬼子性命也不止是一条两条。此时的我和昨日里初入战阵时相比,已能完完全全说是两个人了。 这个时候的我,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的就会带起一股子杀气,尤其是此时我还对这个大胡子军官有着许多的意见。 或许有人认为我在一天之内就从原来懦弱无能的二次元宅男,转变为如今身具硬气的铁血汉子似乎有些突然。 但是在战场这个奇特的地方,我的这些转变里却带着无法严明的苦涩。 改变自己,或是等待死亡。这似乎是个非常简单易作的选择题,而我也很快的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无关对错,只是,为了活命…… “你拼个干净,阵地就能保住了?!”我冷眼瞧着那名大胡子军官,身上陡然爆发出的杀气不仅叫那名军官怔了一怔,就连团长也将目光投向了我若有所思起来。 “再者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逃?”我没有回避团长投来的目光,也没有去想团长的目光里都藏着些什么含义。 我只是定定瞧着团长的眼睛,几乎是用吼的一般对团长讲出了上面的一番话。既是在回应大胡子军官的指责,同时也是在表面自己的立场。 昨夜睡前我就曾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再叫人用枪指着我的脑袋,对我说“你这个逃兵”这样的话。 逃兵,我绝不愿再当…… “你说说看。”团长许是看懂了我眼里的倔强,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团座,咱们的武器装备不如小鬼子,地形地势也没占着什么优势,面对小鬼子的火炮和机枪的双重压制,咱们除了引颈待戮就再没有别的法子了。这仗,打得憋屈啊!” 终于得了机会的我,自动的忽略了坑道中长官们神色各异的目光,将自己压抑多时的心里话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憋屈,谁不憋屈! 正是因为憋屈的很了,原本心里没什么头绪的我,忽然间就有了一个针对小鬼子的不错计划。 虽然依旧不大完善,但想来也总比继续死守在眼前这片光秃秃的山梁上要好了许多。 而这个时候,刚才被我顶了一句的大胡子军官也发起了感慨,“是啊,真他娘的憋屈!” 我讶异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颇为好笑,却总算将其忍在心底,继续说起我心底的那些话儿来。 “咱们要还是这么呆板的守下去,最后即便全团都以身殉国了,就算都证明了我们二一七团死战不退的血气,可这阵地,却依然还是会落到小鬼子手里!” “就说先前鬼子的这一次进攻,咱们团有多少名战士牺牲在了这长城前线的高地上?!”我的语气有几分哽咽,就只是一轮炮火覆盖,我身边就有许多的弟兄永远失去了生命。 继续这样打下去,就是大家伙儿都是那成了精有九条命的猫妖,也经不住小鬼子的炮火烈焰啊…… “近四百弟兄……”我们过营长接上了我的话头,说出了许是刚刚才大概统计出的战损人数。 四百! 我心中悚然一惊,果真是伤亡惨重么…… 整整四百名战士,都快赶上我们一个营的兵力了…… “那至少,我们也拼死好些个小鬼子不是?”还是那个大胡子军官,嗫嚅着,却也有几分底气不足。 这样大的战损比例,放在以往内战的战场中,都足以称得上是一场大败了…… 我懒得再去看这个浑人,而是接着对团长说起我的想法来。 “咱们有咱们自己的优势,如果我们将这些优势活用起来,就能化被动为主动,虽然想要保住阵地依旧有几分困难,但一定能狠狠咬下小鬼子的一片肉来!” “哦?”团长挑了挑眉毛,似是终于对我的话起了几分兴趣。 而我也一字一顿的对着他吐出了自己刚刚才想到的对敌方案,“诱敌深入,伏而歼之!” “仔细说。”王团长仔细的思虑一阵,待他再一次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甚至都放出了精光。 他又对着我鼓励似得点点头,想要听我仔细的解说一番自己的建议。而我也知道时间紧急,故而不再矫情,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一下的同时开口说起了我的见解。 “与日军相比,咱们有两大优势。” “其一,战士们均曾苦练大刀,如今又是群情激奋,恨不得和小鬼子拼个同归于尽。如果打起白刃肉搏战来,我们占着的优势不是一点半点。” “不错,小鬼子虽然叫的挺欢实,可对上我军的大刀,却依旧要叫他们吃瘪。”过营长点着头赞道。 “此可为人和。”王团长的嘴角也微微显出了笑意。 “其二,这里毕竟是在我们中国的地面上,长城更是我们泱泱中华自古御敌的所在,小鬼子就算有伪军汉奸指路,可他们人心不齐,论起对这周围群山地势的熟悉程度,他们还真不一定比得了我们。” “恩,此地峰峦险峻,确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过营长盯着铺在地上的作战地图,声音忽然激动了起来。 “此可为地利。”团长面上的笑意更浓。 说完了这些话我的心里其实很是有一些忐忑的,可又没有等到团长发表什么看法,故而试探着又唤了他一声,“团座?” “你小子……”团长摇摇头哑然失笑,指着我笑骂道,“虽然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儿,可最终还不是要我们撤出阵地去?” 而后他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丢了四百多位弟兄的性命的阵地,就这么拱手让给小鬼子,不甘心呐……” 按照我的计划咱们确实能狠狠的挫一下小鬼子的锐气,可是却也只有一次的机会。而且想要执行这样一个作战计划的前提,正是撤出我们如今正在死守的山头阵地。 我承认我有着私心,继续留在这里和小鬼子硬耗下去诚然可以为二一七团博一个敢战敢死的好名头,也可以洗刷掉二一七团所一直背负着的内战的耻辱名头。 但是这样做的代价却是葬送掉我们所有人,包括我、老刀子、络腮胡、铁匠、麻子、连长、营长、团长在内整个二一七团的性命! 我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故而我知道生命的可贵之处。我不想随便的丢掉自己的生命,更不想随便的丢掉自己战友们的生命。 我不知道这样做能否救下身边弟兄们的性命,但至少,不用把全团战士都葬送在这喜峰口的群山间。 团长看了我半晌,忽然,神情变得坚毅起来,似是做出了决断。 他转目看向身边的一名军官,下达了给师部发报的命令,“德厚,给师部发报,通告我团新拟作战方案,请求批准。” “是!” 那名军官接令而去,而我们其他人,都静静站在原处不再说话。 现在,就等着师部长官的决断了吧。只希望,师部的长官们能略微体谅我们的难处才好啊…… …… 第19章 诱敌深入 【十九】 师部的回电很快就到了。 师长同意了我团的战斗方案,命令我们佯败后撤,吸引日军主力到我阵地后方三里外的一处山梁古隘下。 二二八团的弟兄正巧在附近休整,他们同时接到了三十八师师部和军部的双重命令,将立即于斯处设伏,等待我团将日军主力带入伏击阵地。 这一仗,将会是我二一七团与二二八团的联合作战,军部长官们发了狠,要集合整整两个团的兵力打残、甚至是吃掉这支和我们团鏖战了一整天的日军大队。 我没想到自己胡乱想出的保命法子竟会惊动二十九军军部,也没有想到军部长官们竟突然间有了这样好的胃口。 后来想想,军部长官对敌我双方的形势分析一定要比我看的更加清楚。 这是一场有超过二十余万国`军参战的大会战,像我们二十九军这样的二线杂牌部队,仅凭着手中膛线都已磨平的鸟枪土炮,想要扭转整个长城战场中的局面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 长官们心中所思虑的,怕也只是用我们二十九军将士的战刀与决心,打出属于中华军人的血性罢…… 在返回阵地的途中,我的心中还一直在考虑着我们整支部队的前途,或者说是在考虑我自己的生路要更为恰当些。 毕连长也要回连队里去指挥战斗,此时当然也随在我的身边。 他看着我紧皱起来的眉头,不由笑着对我说道,“小子,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我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眼中含的笑,轻轻摇着头说道,“哪有什么功劳,到最后,还不是要退出咱们辛辛苦苦守住的阵地……” “那不一样。”毕连长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似乎他对我想出的这个临战而退的法子也是持着赞同的心态的。可就在一天之前,他还只因着听络腮胡说我几乎要做了逃兵,就差点没把我给生吞活剥咯。 我原本以为,此时他在心里正骂着我这个拉了全团一起做“逃兵”的混账玩意儿呢。 我诧异的向着身边的毕连长瞧去,正听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怅然。 “继续守下去,除了把弟兄们的性命陪个干净,咱们又能落下什么好?都是从甘陕一路出来的好汉子啊,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命给丢咯。” “刚才大伙儿虽然都没有明说,可心里啊都是感激你的。你不仅叫大家伙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有了找小鬼子出口恶气的机会。” 这时候差不多也快要到了我们二连的阵地,走在前面的毕连长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我的时候重又露出了笑容。 “等待会开了战,你小子可得狠命的给我打啊!” 原来这位一直像机器般冰冷的连长,心中也深藏着这样多的情感。 战士们都不怕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十八年后照样回来打鬼子。战士们心里怕的,却只是在连小鬼子面都还没见到的时候,就糊里糊涂的被深埋的泥土之下,再也无法醒来。 这是一场国战,在这场国战中,我们的战士没有一个孬种…… 我的声音一时有几分哽咽,庄重的对着我的连长敬了一礼,军礼! “是!” 毕连长拍拍我的肩膀,笑道,“归建吧,准备撤离了。” “是!”我对着毕连长轻轻点头,而后顺着战壕大步向着前方跑去。 …… “喂,小子!”就在我准备去找老刀子他们所在的一班阵地时,连长却忽然在后面叫住了我,“老孔是个实诚人,直性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不会!”我笑着摇头。 老孔,就是那个有些犯浑的大胡子军官。正巧,是我们三营一连连长…… …… 原本我们做了好几个诱引小鬼子上钩的计划,可是等到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做这些复杂的计划其实根本就没有一点用处。 自九一八以来,小鬼子在中华大地上何曾遇到过像我们这样的扎手角色,哪次不是他们“大日本皇军”随便放上几枪,就吓得中国守军屁滚尿流,将各处险要所在拱手相让。 就在几天以前,一支不满编的骑兵小队靠着马刀就打下了承德,而他们这支装备精良的步兵大队却连一个山头都攻不下。 这要是被他们的联队长以为他们是故意的消极怠战,恐怕这支日军大队的带队军官即使不用去切腹明志,也要被扒下好一层皮去的。 故而当我们“慑于皇军军威,主动逃离阵地”的时候,这位早就急怒攻心的日军军官连想都没有多想,立即将手中的部队全线压了上来,大有一种不把我们全部斩尽杀绝就誓不罢休的劲头在里面。 而我们除了留下一支连队断后以外,全团各部均是撒开脚丫子使劲儿的往伏击点跑去,在不明就里的小鬼子们眼里看来,还真就像是溃败千里模样呢。 或许是对自己实力的极度自信,又或许是早就知道我军是分兵把手在整个长城沿线,这一路除了我们团外再没有别的主战部队。 总之他们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将我们团整个的收拾掉,极为配合的跟着我们一路到了那处山坳间的伏击点。 期间我甚至猜想着,小鬼子是不是打了一路跟着我们冲进北平城的念头?还真别说,以小鬼子惯有的狂妄念头,他们的心里或许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却苦了我们这支断后的连队,被小鬼子撵兔子般的赶了一路。 不错,断后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在我们毕连长的不断坚持下,最终还是落到了我们二连的头上。这老小子,我还刚想夸他几句来着…… 所幸三里多的山路不算太远,在确信了这位鬼子指挥官是打定主意要吃掉我们团之后,我们肩上的任务也就不再是那么的重。 大家只需要脚下的步子比小鬼子快上那么一两分,不至于在他们进入伏击阵地前先拿我们连做顿开胃小菜也就是了。 “就是前面!” 虽然映入眼帘的只是道道光秃秃的山梁,但凭着多年养出的战争直觉,老刀子只是瞧了一眼便断定,出现在我们前方的一道隘口正是我军此次设伏的所在。 就是这里么? 奔跑中的我暗暗点了点头,这样险峻的地形确实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老刀子知道我军主力在前方设了伏故而能一眼猜出来,但那尾随而来的小鬼子,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第20章 大刀大刀,雪舞风飘 【二十】 小鬼子果然大意了许多。 他们笃定我军一定已是一败千里,失去了发动哪怕一场小小的阻击战的最小勇气。因为在他们追击的路上,担任后卫的我们二连确实只开了不多的几枪罢了。 他们一路毫无顾忌的追赶而来,就连行军的队列瞧起来也不再是那么严整。 事实证明,在战场上,对敌人的任何一次轻视都是足以致命的。 小鬼子小瞧了我们这支泥腿子杂牌军,而正是我们这支杂牌部队,将会用手里雪亮的军刀,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子一个血的教训。 …… 山谷中渐渐地起了风,三月的春风配着下午和煦暖人的阳光,让人的心里不由得生起几分怠意。 但隐蔽在山石杂草下的我军战士,眼中却没有哪怕分毫的倦怠。战士们眼中所含着的,是大战来临前的宁静肃杀,与对侵略者的彻骨深仇! 这一次,定要叫小鬼子血债血偿! 终于,就在我们二连这最后一支主战连队刚刚藏好不久,日军的先锋也总算出现在了山谷前方的拐角处。 看他们面上洋溢的轻松劲儿,分明是在进行一轮舒情雅致的春游,又哪里像是正身处在两国你死我亡的生死大战之间? 或许在日军军官的心里,此时还在做着趁势攻陷北平的春秋大梦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汇聚于山谷中的日军也愈来愈多。战士们不禁都屏住了呼吸,攥紧了手里握着的镔铁大刀,静静等着小鬼子们全部进入我军的伏击圈。 我也握紧了手里攥着的早已上好刺刀的步枪,手心里浸满了汗珠,但又仿佛全没有感觉到一般。 因为此时小鬼子里走在最前面的几人,距着我们的潜伏阵地已只剩下不到十米远的距离。 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去进行伪装,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下,我甚至能听清小鬼子们口鼻间的呼吸声,至于他们闲谈的话儿,我听得是更加清楚了。 小鬼子没能发现我们,不得不说是我们的幸运,也可以说是小鬼子们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 那些愚蠢的“支那猪”一定是没有胆子再挡在皇军的前面了罢…… 这也许是每一个小鬼子的心声,他们也一直都相信着自己的判断。但是很快,他们就要为自己对中国`军人的轻视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生命的代价…… 伴随着走在最前方的小鬼子脚下的“沙沙”声,他离我们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我的心几乎已要提到嗓子眼处,或许在下一刻,我们这些潜伏在杂草堆里的中国`军人就会暴露在他的视线之内。 就在我要忍不住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刺刀送入这名小鬼子胸膛里面的时候,反击的命令终于从附近传了过来! 伴随着团长大喝的一声“打!”,高亢的冲锋号已在山谷两端同时吹响了起来,早已压抑多时的战士们就如那下山的猛虎,挥舞着大刀嗷嗷直叫着冲入了小鬼子的队伍之中。 我原本是盯着那名走在最前的小鬼子的,叫我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不亲手夺了他的性命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所出的一身冷汗? 然而冲锋号的奏响虽然让我明白了进攻的正式开始,却也叫我想起了几年之后出现在抗日战场上另一支英勇无畏的革命军队。 我的心里稍稍愣了愣神,却也就是这稍一愣神的功夫,我原本盯好的猎物就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等我挺起刺刀想要找那个小鬼子拼命的时候,铁匠正要从那名小鬼子胸膛里抽出自己的大刀。 我只能在心里腹诽几句铁匠的急性子,转而将目标又盯上了不远处叫得最凶的另一名鬼子…… 我们的突然袭击打了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无法想象软弱无能的中国`军人竟会在撤退的路上摆他们一道。 只是如今敌我两军已经完全的搅在了一起,小鬼子那些比我们先进许多的武器装备完全的没有了作用。 相比于刺刀与步枪的搭配,在肉搏战中大刀显然要占据更为有利的优势。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狭路相逢,唯勇者可胜! 日军虽是仓促应战,但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真正杀出了狠劲。 这支数年来在东亚战场未闻敌手的骄兵自然有着他们赖以骄傲的本钱,日军的拼刺素以狠厉著称,此时竟与我二十九军霸道无比的破锋刀法斗了个旗鼓相当。 在突袭的情形下还被敌人打到如此境地,若是细究起来,还是我军略输了一筹。 战士们是真被杀出了血性,好些人只为了斩杀面前的小鬼子,竟是连防守也不顾就挥舞着大刀劈砍而去。 即便身上的棉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却也依旧浑然未觉,心里眼里似乎只剩下了面前的敌人。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血气支撑,即便我们的战士已经被小鬼子的刺刀贯穿了身子,即便他们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挥舞大刀的力气,却仍然有着震慑敌胆的英姿勃发。 此时的我也杀红了眼,不仅熟练了自己身上原本具备的杀敌技巧,甚至比原先还更加凌厉了几分。 许多战术动作内里其实都是相通的,它们所蕴含的目标算起来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敌!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个“杀”而存在。 前世看过许多军事纪录片的我并不懂其中所暗含的奥妙,但等到我真正的步入沙场,做了一名一心杀敌的国`军战士之后,我忽然就对记忆里的这些东西有了全新的理解。 在战场上想要活得更久,就一定要比敌人的动作更快,出手的方式也一定要比敌人更狠。显然,如今的我已经能做到了。 我的眼里,只有杀,也只剩下了杀…… 在用手中的刺刀挑断一名小鬼子的喉咙以后,我几乎没有停顿的便扑向了身边一个刚刚斩杀了一名我军战士的小鬼子。 也就在这时,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激昂的高喝声。 “大刀大刀,雪舞风飘!杀敌头颅,壮我英豪!” 是过营长? 在解决了面前的小鬼子替自己的战友报了仇后,我终于缓过一口气举目望去。思绪一点一滴的回到自己的脑海中,我听清了过营长呼喊口号的内容,也记起了自己究竟正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大刀大刀,雪舞风飘!” “杀敌头颅,壮我英豪!” 战士们也俱都随着过营长一同高喝以来,如惊雷炸响,在整个山谷间回荡不息。 小鬼子们虽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些什么,却也被战士们的气势所慑,面上忽然间都显出了几分恐惧来。 他们的脚下开始迟疑,出刺的节奏开始紊乱。 他们,怕了。 大刀,大刀…… 第21章 胜利 【二十一】 这一战,我们虽说没能将所有衔击而来的小鬼子全歼至此,但也至少留下了五百多条小鬼子的性命。 这一战,我军,大胜。 然而,却也近乎是一场惨胜了。 自得到上峰驰援喜峰口的命令时起,作为全军先遣的我团,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从遵化一路奔袭至喜峰口前线,硬是在日军打穿我长城防线前赶至了战场。 整整一百多里的路程,生生被我们的战士们用一双肉掌在大半日里走完! 这样的行军奇迹,也只有多年以后那支传奇的人民军队才有过同样的记录罢。但那支军队和我军的情况,可是大为不同的…… 经过一番艰苦的急行军后,我们的战士几乎没有片刻休整便立即投入了对喜峰口口门的夜袭战中。 而即便这次夜袭因着鬼子的粗心大意而没有耗费多大的心力,但他们随之而来的大规模报复性进攻却依然叫我们吃尽了苦头。 短短半日数次交锋,牺牲多达四百余战士! 这样的战斗,在以往的军旅生涯中,可是我军战士前所未见的! 也就是说,从昨日一早开始直到现在,在这一次次惨烈无比的血战中,我军战士硬是拖着疲惫的身躯,仅借着坚忍不拔的意志在与敌人做着斗争。 肉搏战首重意志,但更需要借重的,毕竟是身体的力量。 再锋利的刀,也总要由人去挥动,它才有机会去斩落敌人的头颅。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对战士们来说已做的足够好了。毕竟,战士们也已经太累太累了呢…… 想来两位团长也明白这一点,在小鬼子溃退之后没有再下令追击,而是收拢住了已杀红了眼的我军部队。 见我军终于取得了胜利,我顿时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却也像战士们一般咧着嘴、喘着气,向着四处瞧去。 整个山谷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既有小鬼子的,也有我军战士的。然而就是看着这样一幅人间地狱般景象的我,竟是忽然的大声笑了起来。 不仅是我,我身边许多战士的面上,也都显露出了笑容。 笑容里含着艰辛,含着苦涩,但更多的是骄傲,是自豪! 我们,胜了!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我们胜利了,因为我们还活着。 最重要的是,我,还活着…… “小子,坐这儿笑什么呢?”我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望去,却看见是我们的过营长,正含笑向着我看来。 “营长?”我微微一怔,不明白他怎么会过来。 而且看他这一路过来,似乎是专门来找我的。 过营长挨着我坐下,对我笑了笑和声说道,“休息会儿就赶紧起来,部队马上又要开拔了。” 听见他说部队又要开拔,我惊讶的问道,“开拔,去哪儿?” 我又看向躺在漫山遍野敌我两方的尸身,最主要的是看向小鬼子身上的枪支弹药,“还有这战场,不打扫了?” 不论是整理阵亡战士的遗体,还是收集日军的武器装备为己用,我们似乎都没有立即离开战场的必要。 尤其是收集装备,受后世的一些影响,我觉得像咱们这样一支装备破旧的部队一定是要好好的清理一遍。 因而,我立即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那,小鬼子的枪支什么的都不要了?” 听了我的问话,过营长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咱们把那几门迫击炮留下也就够用了,要他们的枪支做什么?” 他又加了一句,似是为了解决我心里地疑惑,“后续都交给二二八团的弟兄了。” 我沉吟了一阵,终于还是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追问下去。 后来打得仗久了,我才明白过营长当时的目光为甚么透着那样的一丝古怪。 我们是正规军,主要的战法就是和小鬼子打阵地战。而阵地战最为依赖的,正是大量的弹药支撑。 若是真按着我当时所想的那般把战士们手中的老套筒等古董货全部换装成小鬼子的三八大盖,虽说武器确实是变得更加先进了,但对于早就打熟了手中老套筒汉阳造的我军战士来说,小鬼子的三八大盖还真不一定有原先的枪支好用。 或许原本用那膛线都要磨平的老套筒时,我们的战士能在一百米内百发百中,但用了小鬼子的三八大盖以后,怕是连五十米的距离内都不一定能打中敌人。 再说到机枪。小鬼子装备的机枪不是够多么?号称一个战斗班一挺机枪呢。 不过当时日军装备的所谓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也就是后来所俗称的歪把子,还真没有我军的捷克式好用。 而且像机枪这种玩意儿,那可都是极为吃子弹的东西。对于当时的我军来说,贸然换装日式装备可就真与找死无异了。 枪,就是战士的第二生命,毕竟还是最熟悉的要更为好用些呢。 就算手里的装备再怎么的精良,像我一样的不大会用,手里面又没有多少子弹,到头来还不跟捏了一根烧火棍似的? 与其那样,还不如每人多配一把大刀来的实在。 所以说,即便战士们拿到三八大盖等装备后能立即的熟悉并使用,但仅仅是弹药供给这一项,就能叫我们所有的战士都欲哭无泪。 我们的后勤补给中,可全部都是汉阳造所适配的弹药啊…… 那时的我还很天真,只想着日军的装备要比我们好上许多,却没有顾及到其他方面的各种情况。 所幸那时的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无法影响到部队换装这样决策方面的大事…… 过营长看我有些心不在焉,又在一直盯着战场中敌我双方的尸身观瞧。 以为我是在关心牺牲的战士们的遗体,所以又出言解释道,“牺牲的弟兄,也会由他们派人送到后方去。” 我看着倒在地上已永远再无法站起身来的烈士遗体,口中不由得喃喃道,“牺牲的,弟兄……” 这一仗,毕竟是牺牲了如此多战士的性命啊。 就在昨日以前还是完完整整的二一七团,于此役过后,也已然处在了半残的状态…… 第22章 鬼子伤兵 【二十二】 我将军帽脱下,任凭山风打乱自己的头发,目光却只是盯着帽上那小小的青天白日徽章,一时想到了许多的事情。 “别想那么多,打仗哪能不死人的?”过营长见我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禁想要出言安慰几句。 却又见到这几乎已要被鲜血染红的小山谷,声音里也带起了几分低沉,“咱们这次可是从小鬼子身上狠狠的撕了一块肉下来。那些兄弟,值了……” 他忽然长出一口气,将一样东西递到了我的眼前,“来一根。” 我略一晃神,这才看清过营长是递了一根香烟给我。 在前世里我虽说没有抽烟的习惯,但如今到了满是血海尸山的战场中,为着保住自己的小命又提心吊胆了许久,此时确实也需要用尼古丁来麻痹下我已紧绷多时的神经了。 虽说这年头的香烟都是值钱的好东西,非一般人是绝然抽不起的。但我的心里却没有这许多的概念,只是略微一顿便顺手接了过来。 “谢谢。”我向着过营长轻声致谢,并顺手接过了他手中还未燃尽的火柴。 过营长似是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烟盒,“大前门,好东西!” 而后将烟盒仔细的收在军装的内袋中,长长的吐出一个烟圈说道,“师部刚来的命令,命我团在战后去往长城休整,补充弹药和给养。” “咳咳……” 过营长的话还未说完,我就已经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一方面是因着自己从未有过吸烟的习惯,一时间受不了烟草的剧烈刺激。另一方面却是因着过营长带来的这个好消息,令我的心情猛然激荡起来。 撤去长城休整……这不就是说,我们团能暂时的退出战斗序列,甚至于一路推到大后方去? 别看我之前说的慷慨激昂,一副大义凛然,誓要与小鬼子同归于尽的模样。但那时却是知晓我们二一七团身上担着极为重要的职司,绝不可能撤出这场与日本侵略者之间的大会战。 而那时的我想要活命,也只能努力的去多杀鬼子,不要叫自己轻易的就死在小鬼子的手上。 但现在突然听闻上峰竟要我们团撤去后方休整,虽然只是暂时的,却也至少能得一些难得的空闲,不用再在这与鬼子相对的最前线拼命了呢。 过营长只是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便又转过了目光瞧向正活动在战场中的战士们,对着手中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师部这次可是大为赞赏了咱们的这次诱敌伏击战呢。打出了咱们二十九军的威风,也打出了我们中国`军人的血性!” “自九一八起,我们中国`军人已有多少时日没有这么痛快过了……”他长叹一声,却又似乎想起了我刚才杀敌的模样,转而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向我看来。 “好好干!我看你小子刚才,冲得可是比我还要靠前呢……” 听了这话,我却不知该怎么接口才好,只得唯唯的笑笑,将心力全部放在对付手中呛人的香烟上。 “轰——” 就在这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似乎像是手榴弹之类的东西。 我和过营长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眸子里见到了惊色。我们俩几乎同时将手里的烟卷扔下,站起身来向着爆炸传来的地方望去。 按说这个时候战斗早已结束,二二八团也已向周围派出了警戒部队。此时在这处刚刚才结束战斗不久的小山谷中,应该只有我们二一七团与二二八团两支部队才是! 莫非是又被小鬼子摸了过来? “轰——” 正当这时,却又是一声炸响传入我们耳中,细细听去,发觉正是手榴弹爆炸的声音,而且还应当是日军的香瓜手雷! 我和过营长连忙向着刚才炸起烟尘的地方跑去,那里,是战场的正中央…… 也就是在奔跑中,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一股怒意也陡然涌上了心头。 如果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 我来不及多想,奋力跟上了过营长的步子。只是在这个时候,我的牙齿却早已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等我们赶到传来爆炸的地方,正看见数十位我军战士站成一圈,或端枪或提刀,将几个鬼子伤兵围在当中。 看他们个个横眉倒竖的模样,怕是我们再迟来几步,这些个鬼子伤兵就要被乱刃分尸了。 “刚才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过营长将拦在身前的两名战士分开,走进人群中大声喝问道。 战士们见着过营长是一副军官打扮,也终于有了主心骨,当即有人站出来含泪对着过营长解说了起来。 而等我们听完了这位战士的解释,同样感到怒火难耐,像战士们一般狠狠地看向那几个被围在正中的鬼子伤兵。 我是早有准备,知道这群小鬼子没有一个善茬儿。只是一个劲的懊恼自己为何早些时候没有想起这些细节,到头来被鬼子伤兵寻到了我军的空子。 而过营长却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只是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几个鬼子伤兵,一时之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又怎么能相信,他又怎么敢去相信!这世间哪怕任何一个国家的军人,在战败被俘又受到敌方医务人员的照顾时,也绝无可能做出像鬼子伤兵做出的这般行径来。 他们不配称之为军人,甚至不配被称之为人! 刚才的两声轰炸,正是两个鬼子重伤员趁着我军战士趁着我军战士替他们处理伤口的时候,拉响了藏在腰间的手雷! 他们两个小鬼子死不足惜,但那些善良的我军战士可曾犯了什么错?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将这几名鬼子伤兵救回来,哪曾想竟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 那名战士的叙说声还在继续,我心底压抑的怒火也愈来愈盛,直到我见到那几名不幸遇难的我军战士的遗体时,我胸中的怒火更是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因为那名被鬼子伤兵炸死的我军战士中,竟还有当初为我包扎过伤口的卫生员小七,那个年轻健谈,面上总是挂着浅浅笑意的卫生员小七…… 他是我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战友,是我的兄弟…… 只是如今,看着小七那张稚气未脱的年轻面孔,又见到他几乎已要被炸烂的胸腹内脏,我的眼里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很淡,却也很痛…… 第23章 俘虏?你们也配 【二十三】 “很好哇,你们。”我冷笑着看向这几个被战士们围困起来的鬼子伤兵,目中已不带丝毫情感。 我一点儿也不怀疑,若是给这些人得了机会,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带上我军战士一道儿同归于尽。 该死的小鬼子,该死的军国主义! 这些小鬼子见我居然能用日语说话,目中皆是带起了惊意。而过营长与身边的战士们,也俱都是一脸惊奇的向我看来。 以我如今这么一个大头兵的身份,怎么瞧也不像是个会讲东洋话的啊。 然而此时的我却早就没了闲心去理会其他人的眼光,只是冷眼瞧着这几个鬼子,提着步枪的右手不断地用力握紧。 其中一名像是军官的鬼子看我能够和他们对话,这时却是扬着头站了出来,“要不是你们这些狡猾的支那人使用奸计,皇军又怎么可能会败在这里?” 瞧他那一脸的不可一世,又哪里有一分做俘虏的自觉? 我胸中的怒火更甚,战士们虽都听不懂这名鬼子军官在说些什么,却也大概能猜出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大伙儿举起手中的大刀,嚷嚷着就要去剁了这几个小鬼子的脑袋。 鬼子军官大概也看出了战士们的愤怒,但他却并没有收起自己那份傲气的打算。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着我用命令的口吻说起了话来。 “叫你们的带队长官过来。你这样的小兵,还没有与我说话的资格!” “哦,还有。根据《关于战俘待遇之日内瓦公约》,希望你们能管好你们的士兵,给予我们人道主义保护。” 说完这些话,这名鬼子军官便傲然立在一旁等着我的回复,似是笃定了我们一定没法子对他们怎么样。 “呵呵……”对于他的这副模样,我只是以冷笑来回应他。 和我提什么日内瓦公约?要知道在这个世上,也只有他们日本人从没有将这部国际公约当回事儿过。 等到自己落到了敌人的手上,才终于想起这部才在前些年签订的国际公约么?战俘,他们也配? 而且,我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森冷起来。我所在的地方可是国`军,即便是素来军纪严明的二十九军里,可也没有什么优待俘虏的好政策呢…… 我冷笑着看向这名鬼子军官,说道,“日内瓦公约么……这所谓公约才签订过几年,上面的墨迹怕是都还没有干吧。你们日本人对它,又有几分尊敬呢?” “而且,此时的你们,能算的上是战俘么?” 我没有去理会鬼子军官忽然间大变的面色,转头看着身边越聚越多的战士们,“弟兄们,你们说,这几个小鬼子能算的上是战俘么?” 这个时候的我,已然是动了杀机! 如今的我可没有那支部队的军纪束缚,又仗着自己这具身体与团长似乎还有几分关系,更因为于这个时空来说初来乍到全然没考虑什么后果。 只是胸中有一口闷气,想要将它撒出来罢了。 况且对象又是这些无恶不作的小鬼子,是刚刚还害了我的兄弟性命的仇敌! 周围有心思灵通又不乏见识的战士立即明白了我的想法,许是他刚才听懂了我与这名鬼子军官谈话时所说的日内瓦公约,猜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与这份公约有几分关系。 又见到我目中所蕴含的杀气,便上前一步大声呼喝道,“这里哪有什么鬼子战俘,分明都是些鬼子尸体,死了多时的鬼子尸体!” “对!这里没有战俘!”其他战士也跟着一起大声喝道。 没有战俘,又已认定了他们都是鬼子尸体,我接下来准备要做些什么,已然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没想到我们的战士们,也很有些察言观色额本事呢。 这名鬼子军官大概也看出了战士们此时是群情激奋,旁边站着的过营长又没有什么话说,原本骄傲无比的面孔霎时间就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 鬼子军官握紧了拳头,颤着声音大声喊道,“你们不能这么做!” “我要见你们长官!我要控告你们支那人违反国际公约的行为!” 但是这次,我却再也没有理会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抬起手中的步枪,拉栓,上膛,击发! “砰——”随着一声枪响,这名小鬼子睁着不敢置信的双眼,终于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他至死也不敢相信,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大头兵,我这样一个无胆的支那贱种,竟然有胆子罔顾国际公约,向他这样一名高贵的皇军武士开枪。 他想不通为什么,如今也已没有机会再去想其中的究竟…… 我看着这名鬼子军官倒下的尸体,对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狗屁国际公约?谁他娘的知道啊……” 随着我的一声枪响,战士们也像是得到了动手的命令一般,举着大刀向剩余的鬼子伤兵扑去。 他们只是没有一个领头的人,来做这件斩杀俘虏报仇雪恨的活计。而我,恰恰就做了他们的这个领头人。 我一时间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兴趣,这群鬼子伤兵的命运已然是注定了的,他们既然有胆子挑衅我等中国`军人的底线,自然也要承担与之相对应的后果…… 一直立在一旁观瞧事态发展的过营长此时也走了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走吧……真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做的这么干脆……” 他对小鬼子的做法也是深恶痛绝,不然的话,也就不会不阻拦我刚才的“出格”行径了。 今日若是没有我在,想必他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情吧。毕竟,他与我一样,都是年轻热血的青年人呢…… 我对着过营长无力的笑笑,继而缓步来到小七的遗体前,说道,“他叫小七……” “如果没有他,”我伸出手去,惨笑着从小七的面上拂过,替他阖上尚未瞑合的双目,又摸了摸自己额前已略显松弛的绷带,“我怕早在昨天就已经死了……” 过营长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却是没有说话。 默然一阵,我看着小七的遗容,轻声叹道,“安心去吧,你的仇,小秀才替你报了……” 第24章 新的任务 【二十四】 团长很快就知道了我们刚才的所作所为。 但等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迎接团长对我擅杀俘虏的处分时,却没料到团长下了一条更为狠厉的命令。 “还要什么俘虏?通通给老子杀了!”在我眼中一向斯文的团长竟然爆了粗口,显然是动了真火。 战士们于血战后幸存得胜,谁又能知道最终会着了小鬼子这样的道儿?那样多的好战士,死得冤呐! 既然鬼子伤兵们这样的不知好歹,咱们二十九军又何必去做那个烂好人? 而且这些个鬼子伤兵或是拉手雷,或是打黑枪,可是害了我军不少的弟兄。 还有一个重伤的小鬼子诈死,当一名战士准备去清理他身上的装备时突然暴起发难,竟生生咬下了那名战士的耳朵! “老子要让这群狗曰的小鬼子知道,血债必须拿血偿!” 团长的命令很快就得了落实,当然了,大部分都是有二二八团的弟兄在做。他们团也有不少战士挨了鬼子伤兵的暗算,知道不能将这些鬼子伤兵当做正常的伤员俘虏来看。 所以在打扫战场时又多了一项工作,在鬼子伤兵,鬼子尸体身上补刀…… 这些个伤兵是必须要补刀的,为了保证大伙儿的安全,那些看起来已经死亡的尸体也是必须去补刀的。 谁又能知道在这些鬼子尸体中,没有藏着一两个怀揣着手雷正冷眼盯着我军战士的小鬼子? …… 世人都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前世的我虽然也曾趁着假期上八达岭等处游览过一番,但今日这次再临长城,我却已不再是一名前来游历的普通游客了。 上峰也是看到了我们团这两天打得辛苦,所以叫我们暂且退至长城一线休整。 鬼子的兵锋还未曾打到这里,相对而言长城虽然也算是前线,但对我们来说已能称得上是后方了。 补充了损耗的武器弹药,炊事班又抬来了一筐后方送来的白面馒头,我们总算是在这斑驳的长城古墙下放松了心神,不必再去理会不远处的弹雨枪林。 “弟兄们,这些白面馒头是北平城里的乡亲们省出自己的口粮特意拿出来劳军的,弟兄们可万万不能辜负了乡亲们的期望啊!” “听说城里的学生娃们还掏出自己的饭钱募捐,说是要给大伙儿发卫国饷哩……” 年迈的炊事班老班长一边给战士们派发着馒头,口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以至于我在听了老班长的这番话后,忽然感觉手中这个雪白的馒头竟变得沉重了许多。 它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馒头,前世里见了这样普通的馒头我甚至都不大乐意去吃。 但是今日,在经过了连番的血战,又听闻老班长这样情深意切的嘱咐,我竟忽然对这样一只小小的馒头生起了许多的感慨。 它不止是一只馒头,更是我们身后千千万万的平津百姓对我们这些当兵的汉子沉甸甸的信任啊…… 这年头的白面,有些人家便是过年也不见得能尝上一次的,可乡亲们竟毫不犹豫的蒸成了馒头给我们送上来。 再说起那些替我们募捐的学生们,他们的手里,又能有几分闲钱?还不是都将自己的口粮节省了出来? 我们这些士兵身上被寄予的厚望,着实是太重了些…… 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口里嚼着的馒头也一时间索然无味了起来。 我想到了战士们在前线的流血牺牲,更想到了日寇在我中华大地上犯下的累累罪行。 便是为了身后的乡亲们能少受些日寇铁蹄的凌辱,我们这些身处前线的中华士兵,纵是吃再多的苦,流再多的血,却也是值了…… 就在我握着手中的馒头感慨万千的时候,忽然有一名战士激动的大声呼喊了起来,“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断不会叫小鬼子打过长城去!” 而后其他的战士也都不由得出言附和起了他。 想起以往内战的时候,纵是战事再为艰苦,可曾有一名百姓主动为大伙儿说话,可曾有一家百姓提供家粮劳军? 至于有学生替我们募捐,那更是想也无法想象的事情! 这是一场国战,是针对日本侵略者的生死大战! 战士们想到此处,均是对与日军作战平添了更多信念与坚持。这一战,我们不能退…… 暂且不去说别的战士是怎样一副情景,单瞧我身边的这几个家伙,就能看出前一战伤亡过半所造成的阴影已全然从战士们的心中驱赶了出去。 现在便是再打一场方才那样的肉搏战,我们的战士也一定能叫小鬼子好看! 铁匠囫囵吞下分来的馒头,挥舞起手里的大刀大声嚷道,“对!唯一死而已,小鬼子想要过去,还得问问爷们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麻子也笑着接口道,“就说咱们前面打得这几仗,哪次不是逼得小鬼子哭爹喊娘的?要我说啊,这小鬼子根本就不足为惧。” “哟,麻子。”戏子难得的开了口,对着麻子调笑道,“要不下次开了仗,你第一个冲出去和小鬼子比划几下?” “嘿嘿……”麻子只是讪讪的笑笑,却接着忽然将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我可没有小秀才那样的本事,就不去前面丢人现眼了。再者说了,有小秀才这样的高手在,哪轮的着我那几下的三脚猫功夫?” “唔……”本是在一旁看好戏的我不妨麻子忽然调转了矛头,刚刚抬起想将馒头送入口中的手也硬是停在了半空。 老刀子见我这副表现不由得摇头失笑,却是指着我感叹道,“还真别说,你这小子,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呢。” “啊?”我又是一怔,拿着馒头的手无力的放了下来。 …… 我们正坐下胡说着些闲话,原先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也终于得以放松。但就在这时,毕连长的声音却远远的传了过来。 而听了毕连长的这句话儿,我手里的馒头却更是吃不下去了…… “都快些吃,十分钟后集合出发,有任务!” 第25章 驰援铁门关 【二十五】 我们原本想在这长城古墙上好好歇息一番,却不料小鬼子根本不想给我们丝毫得以休整的时间。 就在刚才,日军服部旅团长令步兵第二十六联队、第二十七联队各一部增援喜峰口前线,由董家口、铁门关等处对我防线发起进攻。 上峰虑及我团是在后方为数不多尚无作战任务的机动部队,当即取消了原本定下的休整计划,命令我们团立即增援铁门关防线。 而我们一零九旅的赵旅长也将率领其余各部随后赶来支援,定然要将小鬼子拦在铁门关以外。 另有王治邦将军的一一零旅,佟泽光将军的一一三旅分赴左右两翼护卫。在这样的大阵仗中,我们一支减员近半的团级部队也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罢了。 稍不注意,怕是就要被小鬼子整个吞下,连渣也不剩一个。 但战士们却没有丝毫的胆怯退缩,均是鼓足了起劲,要和小鬼子们在铁门关一线再见一番分晓。 有这样昂扬的斗志,便是装备不如日军许多,我们又有什么好怕? …… 这一次,我们二连依旧是“好运”的作为全团先锋走在前面。 不过大伙儿对这先锋的活计也算是熟悉的很了,再说战士们怕早就憋着气要与小鬼子争斗,因而大家赶起路来也是劲气十足。 这时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我们打了几支火把,勉强算是照亮了行军的路线。战士们一言不发的奔行在崎岖的山路上,目标正是已被小鬼子大军压境的铁门关防线。 所幸这里的山路算不得太过险峻,我们即便行军的速度快了些,也没有失足跌落山崖的风险。 而一想起这跌落山崖,我脑海中便不由得会闪过往日里还在现代时的景象。 又思及自己已然成为了一名奋战在抗日一线的士兵,想要回到过去已成了痴人说梦,我便不禁生起几分恍若隔世的怅然来。 正当我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心里不住的喝骂着贼老天的时候,前方的行军队列却忽然止住了步子。 怎么回事? 我猛然惊醒,抬起头来向前路望去,正见着戏子与连长蹲在道旁,不知在说些什么事情。 即便天色暗的很,我却也能依稀瞧出连长此时的面色凝重的紧,近乎都快要滴出水来一般。 难道,前面出了什么大变故? 我心中蓦然一紧,将方才想起的那些前尘往事一股脑儿的压在心底,将自己的处境重新放在了生死未卜的战阵之中。 像我们这样的先遣连队,在前路上放几个善于侦查的尖兵也是惯有之事。 戏子的能耐我是知道的,由他来做这个探路的尖兵那是没有一点儿问题。瞧现在的情形,怕是戏子察觉了前路上所潜藏的危险吧。 “熄灭火把,原地隐蔽!” 连长的低喝声从前面传来,战士们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怎样的变故,但还是极为迅速的执行了连长下达的命令。 队伍里打起的几支火把很快就被熄灭了,战士们也按着班排的编制四下散开,靠着一侧的山壁蹲伏了下去。 “走,上前面看看去。”我忽然感觉肩膀被谁拍了一下,等我凝神看去,却是络腮胡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 “哎。”我连忙答应了一声,紧了紧身上背着的步枪,抬步跟住早已走到我身前的络腮胡,向着连长他们那边走去。 我既不知道是什么麻烦才使得连长下达了叫我们熄灭火把这样谨慎的命令,也不知道络腮胡为何偏偏要叫我陪着他一起前去。 便是叫了老刀子一块儿过去,也比我这个才刚刚从军不久的新兵蛋子要强得多啊。 想到老刀子,我才记起从刚才到现在似乎一直没有见到我这位班长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连长离着我们本就不远。也就是三两步的功夫,我就已经随着络腮胡到了连长的身前。 “出了什么事?”络腮胡带着我蹲在一旁,对着连长问道。 “虎子。”连长看了络腮胡一眼,又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对我跟随络腮胡一起过来发表什么看法。 我也尴尬的对连长笑笑,又对此处的其他两名战士点头示意。这两人,是我们二连一排、二排的两位排长。 连长见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给了戏子一个眼色,示意他介绍一下探查而来的情况。 “前面大路上发现了鬼子,似乎有不少人。”戏子这一开口,便给了我们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前面大路上有鬼子? 虽所我们是专挑小路在走,这大路上的鬼子也不一定就能和我们撞到一起。但忽然间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却还是叫每个人的心都高高悬了起来。 也就在戏子刚说完不久,老刀子的身形忽然从前面的黑暗中闪了出来。 我也是这才明白,原来这老家伙是又陪着戏子跑到前面做尖兵去了。不过这一次,他们两人却是没有再带我一起去呢。 “探清楚了吗?”连长见老刀子回来,没说别的废话便直接开口问道。 “恩。”老刀子凑到我们这边蹲下,神情里带着几分的严肃。 “是一支鬼子的运输队,有三辆大车,大约一个排的兵力看着,现下就在左侧不远的一条大路上。” 只不过从老刀子这好整以暇的声音里听来,他的内心似乎也并没有对这伙偶遇的小鬼子有多少看重。 戏子接上老刀子的话说道,“我和班长见着那边有灯光的样子,所以摸过去看了看。发现是有辆小鬼子的汽车抛了锚,我看车里装着的东西不少,所以先回来报告。” 原来叫我们紧张了这么久的麻烦源头,却是左侧大道上的一支鬼子运输车队。 他们的一辆车子出了状况,因而不得不暂时停留在敌我交错的长城沿线,恰巧便和我们撞在了一起。 其实也不能说撞在了一起。 我们走小道,他们走大道,中间还隔着道不矮的山梁。若不是老刀子他们素来谨慎,看到汽车车灯的亮光后又多走了几步路,咱们也不见得能知道不远处还藏着这么一伙小鬼子。 更不用说这一路下去只要咱们不主动放枪去惊扰到他们,小鬼子也绝对不可能发现我们这支与他们近在咫尺的中国`军队…… (快马加鞭不坠腾飞志,吉羊昂首更添奋发心! 除夕佳节,三河祝书友们阖家欢乐,吉祥如意,羊年大吉!) 第26章 叫我去打? 【二十六】 按说得了这个消息之后我们只消多加几分小心,悄悄的从这小道上过去便是。 反正那小鬼子离着我们本就有些路程,他们那样一点兵力也无法对稍后而来的大军造成什么阻碍。 倒不如索性就任由他们在那里待着,等小鬼子修好了车自然也就该去哪去哪了,哪用得我们再去理会他们。 更重要的是,我们身上所背负的任务,可是要去驰援铁门关前线的。作为全团的先锋连,我们总不好因着这些微几个的小鬼子就忘了自己身上的使命。 我们该怎么去选择似乎已不用去犹豫了,只需正常的赶路便是。至于不远处那些个小鬼子,理他们作甚? 然而连长却只是紧皱着眉头,缓缓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口中还不住的喃喃自语道,“三辆运输车么……” 此刻即便是我都能看出,连长对这些个运输队的小鬼子起了些想法了。 他,想要如何去做呢? “是三辆。”老刀子不紧不慢的应了连长一句,却像是在坚定连长的信心一般。 而这个时候的连长,已经将自己的眼睛深深的眯了起来,“运输队……” “连长,增援铁门关要紧。”二排长出言提醒道。 “是啊,上峰的命令可不好违背。”一排长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正统的军人,虽然也对眼前这样一支鬼子运输队有几分想法,但若要因着这些许的想法而误了驰援铁门关的重任,却是此间谁也无法担待的起的。 “一个排的鬼子,咱们未必就吃不下……”连长终于抬起头看向他们,语调迟缓的说道。 似是在说服两位排长,但更似在说服他自己。 “那边还留了几个弟兄,监视那伙小鬼子的同时也向着公路两边排查几段。”老刀子挑了挑眉,说道。 我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料到他倒是个不安分的人,竟早就有了对这伙小鬼子下手的心思。 只是他这样做难免是有几分擅自做主的意思在里头的,虽然也可以推脱是谨慎行事,但也总算能瞧出已他的本事为何会迟迟没有升迁了。 连长也讶异的瞧了老刀子一眼,只是他没有说什么话便又将目光向着我这边投了过来。 蹲在我身前的络腮胡立即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瓮声瓮气的说道,“您要想打,我铁定没说的,第一个上!” 连长还是没说什么话,依旧在瞧着我的这边,出声问道,“你怎么看?” 我心中一动,连长这是在问我的意见? 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到了我这边,似乎与连长一般,全在等着我对这打与不打的看法。 我虽然一时间有几分惶恐,但很快的就将心情调整了过来。 要真按着我的想法,这一仗很有必要去打上一打的。 虽说我们二连因着一连两日的惨烈战斗早已疲惫不堪,全连上下又有不少的伤残减员,战力与昨日相比早就打了许多的折扣。 但那边只有约摸一个排的小鬼子,即便他们的军事素养超过我军战士许多,在这样的夜晚山道下,只要我们谋划恰当,未必就不能仗着大刀全歼了这伙小鬼子。 虽然一个排的小鬼子对整个战线来说并无什么要紧,小鬼子进攻我整个防线的部队也不止是这区区一个排的兵力。 然而他们所护卫的那三车物资,却极有可能对整个战线产生极大的影响。 我军弹药不足,物资紧缺。这是谁都明白的现状,若非如此,我们二十九军也不必另辟蹊径将那冷兵器时代的大刀算入咱们的制式装备中。 小鬼子手中却富得流油,今早那大规模的炮火攻势就差点儿没彻底废了我们二一七团。若是叫小鬼子再往前线多送这么三车的物资,也不知会拿去我们多少好汉子的性命。 如果我们二连能将这三车的物资毁去,甚至是夺为己用,对我军接下来的战斗都有可能产生不可估量的作用来。 更何况临出发前我曾与过营长谈过几句,知道日军此次攻势除将一部放在喜峰口口门处与二二八团针锋相对外,其主力均被拉在了长城北侧一线。 铁门关此刻的形势即便危急,但凭着守军倒还能挺上一阵,我们想要抽空儿去打上一场突袭,倒不至于没有动手的时间。 况且我们离着团主力也就是两三里路的功夫,肩上的担子里本就有着扫清前路障碍的意味在。 最重要的是,即便我们这支连队按时抵达了铁门关前线,凭着手里这样的武器装备也不过是多填进几条人命罢了。 与之相比毁掉日军的三大车军需物资,或许对整个战役的作用来说,还要比我们全连百来支枪更有作用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基本已经决定一定要去想办法夺下小鬼子押运的这批物资,也大概明白了连长刚才看我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我与团长有几分关系。 虽然迄今为止我依旧不知道这份关系到底是什么,但无论从最早毕连长、络腮胡的口中,还是后来过营长、王团长的身上,我都能猜出这份关系一定是有些不大一般的。 贸然去打落单的鬼子车队虽然有几分功劳,但随之而来所谓抗命的麻烦也一定是不小的。 我深深的看了连长一眼,与他四目相对间已然明白了连长的打算。为了整个战役,为了弟兄们能少几分伤亡,他想要去吃掉这支鬼子车队。 但或许又考虑到自己的前途官路,故而要拉我这个关系户在前面顶缸。发动整场战役的动机由我来提出,对连里的所有人来说也都称得上是一件善事了。 不过考虑到连长也基本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便故意选择去忘了他的这些个小心思。反正即便我说些什么,到头来往前面带头冲锋的还不是他这位二连连长? “打!为何不打?!”想了想后,我终于开口说道。 “不仅要打,还要将小鬼子的这批物资缴获过来,更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这可是小鬼子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去打上一打,可对不起那么多死难的弟兄!” “哦,你有什么想法?”连长沉吟一阵,对着我问道。 “总要去现场看看才好做出决定。”我笑了一笑,又看向老刀子,“如果小鬼子当真只有一个排的兵力,咱们有心算无心,没准儿也只需要一个排的兵力就能将他们拿下!” “我细细数过一遍,若照着咱们的编制来看,确实有大概一个排的鬼子。”老刀子正色说道。 连长也忽然笑了起来,笑罢之后对着我开口说道,“那就由你带着三排去瞧瞧,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回来,不用勉强。” “啊?”我不禁怔在了当场。 “啊什么啊,用一个排的兵力就能拿下,这可是你说的。”连长笑得就像只狐狸,“你小子的本事,咱大伙儿可都清楚的很呢。” 他这是,叫我带着三排去打? 也是,如果仅仅分出一个排去,倒也不会担什么违抗军令的麻烦。 只是…… 当时我真想狠狠的给我自己一个嘴巴子,因着好奇心太重跟了络腮胡来参加这场连里的作战会议,又自以为读懂了连长的眼神而说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出来。谁曾想到头来,却把自己给装到了自己设下的这个套子里面…… 好吧,我还是太过去想当然了。 能在国`军的系统中混到连长的高位,哪个心里没有几番算计?我就像自己跳入了连长设下的陷阱一般,轻而易举的就接下了他这项颇为艰巨的任务。 若单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可我头上如今却正戴着一个勇敢善战的名头,又因着一手促成了反击设伏的作战计划,后来更独自背上了射杀俘虏的罪责,战士们对我的赞叹可不仅局限在咱们二连,便是整个团里,都知道了有我吴雨这么一号人! 也就是说,我的所谓“本事”,不论是在我们二连,还是整个二一七团,都已经称得上是大名鼎鼎了呢。 我又一直都是个好面子的人,那些反驳的话语,一时之间又如何还能再说得出口? 有那样高超本领的吴雨同志,总不好说自 第27章 通通都抢过来 【二十七】 我终于还是跟着三排和老刀子一同上了路。 至于我们那位毕大连长,除了将我们的作战计划派人通知身后紧随的大部队以外,复又马不停蹄的踏上了去往增援铁门关的道路。 而我,我们三排,却要试着去瞧瞧能否将小鬼子的那三辆运输汽车拿下。不过在拿下鬼子的这三辆运输车之前,却必须要吃掉护卫车辆的那将近一个排的小鬼子。 单只凭着我们三排,真的能做成这样大的一笔买卖么? 在随着老刀子一路赶往鬼子运输队所在山道的路上,我的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这一趟过去若是真有把握下手,那便带着弟兄们豁出去干上一场,但如果瞧见小鬼子确实难以对付,倒也不必拿全排弟兄的性命去拼斗。 这场仗打与不打都还在两可之间,自己也不必将那些没来由的紧张与恐惧都放在心上。 …… 等我们在老刀子的带领下翻过山梁,看清了停在山谷间公路上的鬼子运输队时,每个人心里都多加了几分小心。 如果我们早早的就被小鬼子瞧破了行藏,那这场仗也就没了什么打头,还不如立马儿转身回去追赶连长他们的步伐呢。 其实眼前的道路也算不上普遍意义上的公路,充其量就是条山间得以勉强通车的小路罢了。山路周围地势险要,若真想要打一场伏击,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更何况,山下的这伙小鬼子似乎都没有多大的戒心呢。 将身形隐在山石的后面,口里嚼着一根顺手拔来山间杂草那方显青绿的嫩芽儿,我的心里终于是纠结了起来。 眼前的这伙鬼子,究竟该如何去打才好呢…… 我重新细细数了一遍山下鬼子的人数,加上司机有近三十来人,确实是近一个排的兵力了。 三辆车中除了第三辆车作为运兵车搭乘了这一小队护卫的鬼子以外,其余两辆车里看起来似乎都满满的装了许多东西。 无论这里面装的是些什么,想来都不会是些随随便便的东西,若不然,也不至于留下一车的鬼子来看管了吧。 要知道以小鬼子惯有的高傲劲儿,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行走,可绝不会记得小心这两个字是如何去写的呢。 我向着周围悄悄潜藏在山石间的我军战士望了几眼,心中对如何去拿下山下这伙鬼子暗暗盘算起来。 我们三排虽说已有了不小的战损,在前几次的战斗中也牺牲了许多战士。然而即便如此,此时的二连三排依旧有着三十好几名战士。 单只从人数上来看,我们与山下的小鬼子们相比,似乎还有着一拼之力。 我军以有心算无心,就算不能全歼这伙押车的小鬼子,炸了他们的物资汽车想来也不会太难。 也罢,趁着突然开枪扰乱鬼子心神的机会,派几名战士扔些个炸药包手榴弹下去,叫小鬼子这三辆汽车上天了账! 然而,正当我想要与络腮胡商量着打这场伏击战的时候,耳边听来的几句话却叫我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一句是从山下小鬼子的口中听来的,我们趁着夜色潜伏到了离他们车队很近的地方,只要是大点声的说话,我们这边都能稍稍听清楚几句。 而另一句就是从老刀子口里得来的了。他在听过几个先前派出的侦查兵的报告后,便悄悄的趴伏到了我与络腮胡的身边。 “这周围就这么一支鬼子,咱们速战速决,能打!”老刀子压低了声音,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过老刀子的话,我半眯起眼睛看向山坡下正无所事事闲谈着的鬼子士兵。 除了两名汽车兵正在紧张而又忙碌的维修着汽车,其余的小鬼子都聚在了山路一侧的空地上,互相说说笑笑的,倒很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对接下来的战斗该如何去打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排长,咱们想法子全歼了这伙小鬼子,夺下那几辆汽车来。至少,一定要保下那第二辆汽车,那里面,可是有着不少的迫击炮呢!” “我和班长待会儿绕到鬼子后面去,您这边可一定要和我们配合好咯!” 我死死盯住山下的那三辆汽车,眼睛里都快要放出了光来。前头的那两辆汽车,至少是在第二辆车中,一定装着不少的迫击炮和相配备的弹药。 对于缺弹少粮的我军来说,这样一车的迫击炮被鬼子运去前线,可不知会夺去多少我军战士的性命。 我更加知道,在接下来我们要接手的铁门关防卫战中,如果我军能得到这批迫击炮进行炮火支援,想来也能对守住身前的长城防线更多几分信心。 毕竟我也算是打过一场喜峰口口门的争夺战了。在那一战中我二一七团伤亡惨重,在那片小小的高地上洒满了鲜血,却依然不得不忍痛退守后方。 虽说后来我们也打了一次漂亮的反击战,狠狠折了小鬼子高昂猛进的锐气,但是将喜峰口口门拱手丢予日军,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在当时的那一战中,对我军杀伤最大压力最大的,也正是小鬼子那猛烈的炮火轰鸣…… 在从小鬼子的谈话中听出他们所运送的物资里正好是一车迫击炮的时候,我的心里便立即对它们打起了主意。 “只要咱们再把这车迫击炮运上去,那些愚蠢的支那人一定会统统死个干净!” 死个干净?我心中冷笑,接下来要死个干净的怕就是你们了。再等我们夺下这一车的军火送去前线,也要叫你们所谓“皇军”好好尝尝自家炮弹的滋味呢! 也正是因着这样,我放弃了原本可算是“轻松简便”的炸毁车辆的计划,转而想要将这些物资全部夺过来…… “放心吧。”络腮胡也明白火炮等重武器对我军的重要性,在听闻这几辆车中装着的或许就是迫击炮以后立即同意了我改变计划的建议。 也幸而在先前我们就做好了三个计划,此时临阵改变起来倒也不必太过麻烦。 络腮胡又瞥了我一眼,咬着牙说道,“打仗这种事情,老子可比你熟的多!” 我只得对他讪讪的笑笑,连忙拉了老刀子就向后退去。我这位排长,似乎还因着连长临来前的那番话耿耿于怀呢。 连长当时叮嘱了络腮胡好一阵子,而他口中最重要的一句话,却是叫络腮胡在这一战中仔细尊重我的意见。 是打是退,全看我心中决断。 打仗还得听自己手下小兵的意见,也难怪络腮胡一路上总是黑着张脸了…… 第28章 习惯 【二十八】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们一行三人悄悄摸到了鬼子的后面。 之所以是三个人,却是我方才临时起意又叫上了在外负责警戒的戏子。 戏子有着不下于老刀子的超绝身手,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戏子的这些本事或许能起到很大程度的作用。 其实要拿下这伙小鬼子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除了几个倒霉的汽车兵正带着满面油污与那辆抛了锚的汽车较着劲儿外,其余的那些小鬼子都聚在了道旁空地上燃着的篝火周围,瞧起来竟有几分在外野营游玩的意思。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的突袭想要取得成功可是有着极大可能性的。 天色已然是晚的很了。 我们三人又刻意的隐藏了身形,故而当我们摸到山路另一侧的时候,这群小鬼子竟丝毫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又何止是我们三人,由络腮胡带领的三排其余战士,此刻也早就到了离那堆篝火最近的阴暗中。 我和络腮胡约定,等他们发动进攻后我们三人便出手解决了离汽车最近的几个汽车兵。而接下来的事情,便要靠着络腮胡他们手中的大刀去解决了。 而我们三个的任务,便是在收拾掉几个汽车兵后守在汽车旁边,防着小鬼子情急之下扔几枚手雷来炸了这满满一车的弹药。 老刀子与戏子两人不仅能玩得一手好刀,他们二人的枪法在连里也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 至于我,那更是全团战士都熟知名姓的所谓“神枪手”!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便是单只凭着手里的三把步枪,便能干掉此间大半的鬼子。 更何况我与老刀子二人手中,还都握有一把二十响的自来得手枪。 自来得,也就是战士们络腮胡手里那种驳壳枪的通称。我在临来前从过营长手里得了这样一把驳壳枪后,也很快的入乡随俗,管它叫起了自来得这样一个洋气的名字。 这支新得来的自来得手枪,也正是我敢于和老刀子三人摸到汽车旁边的信心所在。 咱们手上的汉阳造等物事虽然老旧不堪,远远比不上小鬼子使用的三八大盖。但在这样的夜战中,我们手里的枪支却要比小鬼子的三八大盖更加的有用。 究其原因,还是三八大盖的精良惹出的祸事。它的穿透力极强,在打穿前一人的身体后极有可能再继续命中第二人。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一个原因,日军往往在拼刺之前都会选择退空枪膛中的所有子弹。他们,可是很怕自己射出的子弹会误伤到自家的战友呢。 然而我们却没有这样的顾忌,且不说我与戏子、老刀子二人都算是难得的神枪手,一枪打出去绝然不会走偏。而由我们射出的手枪子弹,更加不会对拼刺中的我军战士造成二次伤害。 在这场小小的战役中,我们三人也将会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来…… …… 负责维修汽车的有四个人,其中三人想来正是这三辆汽车的司机了。这修汽车的专业活计,也正该由他们去接手。 至于另外的一人,我略微听了听他们的谈话,才知道这小子纯属是闲得无聊,跑来看人家维修汽车来着…… 我为难的向老刀子看去,咱们只有三个人,该如何去做才能收拾掉面前的这四个敌人呢? 老刀子只是无声的笑笑,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接着又向我打了一个手势,表示多出的那一个鬼子将交给他去对付。 见了老刀子面上的轻松笑意,我才猛然想起,老刀子前不久才给我显露过的他那一手绝妙刀术。 有着老刀子和戏子陪着,管他面前的小鬼子有几个人,还不是统统要在他们手中一刀了账? 再者说了,咱们又不是像上次那样专门去摸鬼子哨兵的,难道还怕被小鬼子叫出声来么? 我将刺刀攥在手里握紧,目光死死的盯住了那个跑来闲看的鬼子士兵。而老刀子与戏子二人,也俱都选好了自己的目标,就等着络腮胡那边发起进攻的时候一起出手了。 “砰——” 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由我们三排发起的这场对日军运输小队的突袭战中于拉开了帷幕。 也正是在这声枪响过后,我们三人同时向着自己早已选定的目标扑了过去。 我一个箭步冲到那名小鬼子的面前,在他惊恐而又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用一只手钳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平端着刺刀顺着他的胸膛狠狠刺了进去! 刺刀于肋骨的缝隙中突入人体,正好命中了这名小鬼子的心脏要害! 他的生命逐渐从我的手中流逝,眼中含着的神采也在缓缓的褪去。但我却没有再去看他哪怕一眼。 在我的刺刀突入他的身体后,我便立即将刺刀重又顺着肋条缝隙间抽了回来,而后顺手一推便将这名小鬼子扔在了地上。 我心里清楚的很,刚才的那一刀下去,这名小鬼子已经可算是个死人了。我也算是个杀过不少鬼子的老兵,对于敌人的死活,还是能做出极为精准的判断的。 若不然现在的我,怕早已成为与这名小鬼子一般无二的尸体了呢。 我心中闪过一丝怅然。 老兵么……现在的我,也算是个老兵了呢…… 对于杀人这样的事情,我似乎已不会再有分毫的不适。杀人,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只要为了能让自己活命,哪怕是出现再大的改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前一日还只是个当代普通大学生的我,仅仅在这血与火相互交织的战场中奋战了一天,原本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杀敌战术,却已经成为了我身上新的本能…… 没有再给我更多思虑人生的时间,我便已端起步枪投入了眼前的战斗中去。 这场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即便我与老刀子戏子他们收拾掉了这四名距离汽车最近的鬼子,但是在不远处的战团中,却依然还有着至少二十名鬼子,正与络腮胡率领的三排战士激烈的拼斗着。 只要我们三人稍稍有一分疏忽,被小鬼子得到机会丢枚手雷过来,我们所有人怕都要陪着这些个小鬼子去地府报道了。 要知道就在我身侧的这几辆汽车中,可是运载着迫击炮炮弹呢! 我分出一半心神注意着混战中所有鬼子的动作,但是手里面却也没有闲着。二十响的自来得手枪,足够出现在鬼子背后的我们好好教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了…… 第29章 生死搏杀 【二十九】 事实证明,我终究还是小看了眼前的这支日军小队。 虽说我们以有心算无心之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狼似虎的三排战士也借着突起的锐气斩杀了好几名鬼子。 然而,战事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轻松如意的了结。 鬼子们在经过初时的慌乱无措后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找回了他们身为关东军精锐那高超的战术素养。 他们两两结为一组,与突袭的我军战士针锋相对起来。刺刀与大刀的相抗,一场完完全全有铁与血铸就的,属于男人的战斗! 突袭的三排战士只不过三十来条汉子,而仓促应战的鬼子卫队也仅有着二十几把刺刀。 从人数上来看,这不过是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战场交锋。但就是这场才有五十几人参战的白刃肉搏战,却真正打出了前所未有的血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三排的战士无疑都是勇者,而拼死力战的小鬼子们,又岂会是一触即溃的软柿子? 针尖与麦芒的相对下,最后能够取得胜利的,也只会是那坚持的最为长久的人了罢…… 铁匠力大,络腮胡也颇具胆气。从守在军车旁的我这边来看,他们俩算是我军战士中冲杀最为勇猛的人物了。 他们就像是我军的两把尖刀,狠狠扎入了日军临时组织起的紧密防线中。 只是,鬼子里毕竟也有些能人。 那带队的日军军曹许是学过几天剑道,使起手里的军刀来很有章法,他与另一名手执刺刀的高大鬼子一起,终于顶住了铁匠和络腮胡的攻势。 而且在已经有了些眼力的我看来,铁匠与络腮胡虽然一时间不至于处在下风,但短时间里却也无法将这两名鬼子斩于刀下。 如此一来,这场战斗似乎已无法在短时间里结束了。战斗无法迅速结束,也就预示着被枪声引来的鬼子援军将距离我们越来越近。 要是真等到鬼子的援军寻到这里来,我们三排的几十条性命怕是通通都要交代在这里。 我的心里暗暗着了急,只是扣着自来得扳机的手指却是迟迟无法压下。 在这场混战中,我军战士已经与小鬼子们犬牙交错纠缠在了一起。决定这场战斗最终走向的,只能是战士们手里的大刀。 而我手里的二十响自来得,却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我原本以为,很能大有一番作为的意义…… 毕竟,我不是一名真正合格的神枪手呢。我怕手里的子弹无法打中近在咫尺的小鬼子,我更怕自己的子弹射到战友们的身上。 是的,我怕了。 对于一名新兵来说,即便有着与老兵一般无二的精妙战术水准,他的内心深处却依旧没有如老兵一般的坚毅。 而我,正是个仅仅拿起枪杆才一天的新兵蛋子…… “在这看着!” “啊?” 老刀子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刀子与戏子二人已双双抽出了背后的镔铁大刀,朝着眼前的战团直奔而去。 他们二人都是真正的百战老兵,老刀子的刀术比起络腮胡他们来说甚至要更胜一筹。这样的两个人突然间加入战团,几乎在一瞬间就打破了场中原本的平衡。 我更是注意到,老刀子左手上还提着他的那把自来得手枪!左手执枪右手提刀,仅他一人冲入敌阵,便足以对小鬼子造成巨大的伤害。 因为老刀子的枪法,竟与他的刀法一般出众! 在鬼子军曹与高大鬼子这样的高手被铁匠与络腮胡纠缠住的时候,老刀子与戏子的突然冲入便如虎入羊群一般,瞬间就奠定了我军在这场战斗中的优势。 我不禁有些汗颜,眼看这次的战斗马上就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而我却除了刚才杀死那名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鬼子司机外便再没了什么作为。 原本,我还想着要在这场战斗中好好表现一番,好向毕连长证明我身上的本事呢…… 现在瞧眼前的战局,怕是也不会有小鬼子能得到机会,躲开老刀子等人构成的防线,有那投掷手榴弹扔到我身边这些汽车旁边的机会了罢。 我留在这里,似乎也已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就在我一边盯着眼前的战况变化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警兆。 紧接着,便感觉有一阵恶风忽然从背后袭了过来! 我心里一惊,连忙将脑袋一缩,身子顺势向一侧跃去。等我偏过头定睛看去,正瞧见一道寒光从眼前划过。 刺刀!雪亮的刺刀! 还未等我缓过神,又是一道寒光奔着我的脖颈而来,竟像是不将我斩杀于此便誓不罢休一般。 我连忙又闪到一般,只是身形颇有几分狼狈的意味。在这样狼狈的闪动间,我手里的自来得手枪显然已失去了它身为枪支应有的作用。 因为在近身搏斗的过程中,任何一个敌人也不会给你举枪瞄准的机会。 这时的我自然也已明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若想凭着手里的枪支保下自己的性命是有多么的困难。 我没有去想太多,在又一次闪躲的间隙里拔出了自己那把刚刚收在腰间的刺刀! 当刺刀握入掌中的时候,我的心里才终于重新有了底气。这个时候的我不能再去害怕,也根本没有时间去害怕。 我现在所要去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将手中的刺刀捅入身前敌人的胸膛里去。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下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才得以生还的性命。 因为,我还不想死。 一切的念头于电光火石间从脑海中闪过,而此时的我也早已收敛了自己所有的心绪。 此时此刻,我的眼中只有面前的敌人,一名身材瘦小的鬼子士兵。 或许这名鬼子一早便躲在车内没有被我们发现,这才会得了机会潜伏在我的身后,差点儿就在偷袭之下夺了我的性命去。 但是,如今的我毕竟依然活着。 这名鬼子士兵见一连几刀都没能将我斩杀,不由气得哇哇直叫起来,嘴里“混蛋”、“混蛋”的也不知骂了多少遍。 又是一击不中,他的步枪被我手里的刺刀顶了开来,险险擦着我的头皮扬了上去。但是还未等我有时间喘息一阵,他手里的枪托便已顺势向着我的下颌击来! 如果我的刺刀是安在步枪上的话,凭着步枪的长度优势或许趁着刚才他手中刺刀上扬的机会,便能送这名小鬼子回他老家里去。 只是我手里的,却毕竟只是一把短小的刺刀,罢了…… 第30章 一刀毙敌 【三十】 难道我今日就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性命葬送于此,而再无法做出哪怕分毫的改变了吗? 当然不是。 小鬼子的攻势虽然凌厉,但我又真的只是一名初临战阵什么保命手段也没有的新兵蛋子,只能仓惶躲避任他斩杀么? 在前几次的战斗中,我就已经开始将自己身体中所潜藏的战斗本能与自己这后来的灵魂有意识的融合起来。 到了现在即便依旧没能融合完全,我手上的本领也已能帮着自己于此间的战斗中大放光芒。 要知道一个人在生死之间的成长速度,可称得上是最为迅速的。而从昨日刚刚出现在这个时空里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在生死之间不断的挣扎了。 现在我要是还想要继续的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我所能去做的,便只有将自己手中的刺刀捅入面前敌人的胸膛中去。 是的,手里的刺刀! 这把已被崩出不少缺口的刺刀,正是此刻能保下我性命的唯一希望! 小鬼子借着被我挑起刺刀刀锋的劲头,顺势将枪身倒转,厚重的实木枪托便直直的向着我的下颌击来。 若是被这一下打实了,任何人想必都会有一瞬间的失神。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的失神中,眼前的小鬼子瞅准机会再来一个突刺,就能永远的拿了我的性命去。 从这名小鬼子只凭简简单单的几下就将我逼到如此境地的本事来看,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送到嘴边的绝好时机! 我该怎么办? 没有哪怕短短一秒的时间叫我去思索对策,在这样战场中的生死搏杀里,思考也是一种全然无用的动作。 但是毕竟,老天似乎还是照顾着我的。 或许,对于费了许多气力才被穿越到此间战场中的我来说,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天爷也不愿意这样简单就浪费了我的性命罢……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我忽然间又有了迄今已体验过不止一次的那种古怪感觉。就仿佛我这具身体中原本就有的战斗本能,已经与我的灵魂完美的交融在了一起。 就像我上次事后仔细思虑过后才得出的古怪结论那样。我还是我,但同时,我又已不再是我…… 眼看小鬼子的枪托已直奔着我的面门而来,我却是不退反进,竟向着面前的小鬼子直扑而去! 在前扑的过程中,我的脚下轻微偏移几寸,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也向一侧偏去。按说我想要做出这些动作来应当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但当时的我却极为轻松的做了出来。 也正是因着这样,那小鬼子蓄势而来的攻击却恰恰躲过了我的面门,虽然依旧击中了我的一边肩膀,但我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停顿,仍旧狠狠的朝着眼前的敌人扑去。 许是被我这一往无前的气势吓住了,这名小鬼子的眼里忽然间显露出了惧意。 后来想想他当时更怕的,应当是我平端在手中、刀锋向前的那把刺刀才是。 只不过可惜的是,即便他有了与我方才相差无几的心情,却毕竟没有如我这般离奇玄妙的经历。 故而在旁人看来,就像是站于原处一步未动的他,就这样被我直直的抱入了怀里。 而我手上握着的刺刀,也随之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眼中的神采缓缓失去,身子也终于随着我刺刀的拔出倒在了地上。因为我的那一刀,正巧精准的刺中了他的心脏,没有一分的偏移。 一个被刺中了心脏的人,那当然是必死无疑的了。 万幸,那个被刺中心脏倒地身亡的人,并不是我……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继而不再去理会这已然陨命的小鬼子。我的目光重新投入了眼前的战场,也重新记起了自己原本所担着的任务。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后怕。 既是怕自己因为没能躲过那名小鬼子偷袭而来的第一刀而丧命,更是怕有小鬼子趁着我无法分神的机会丢一枚手雷到汽车里去,炸了这些令我们眼红心热的军火炮弹。 要知道老刀子和戏子他们早就已加入了混战,此时能防备鬼子炸车玉石俱焚的,也只有我这名所谓的“神枪手”罢了。 我自己的性命倒没什么要紧,但若是少了这些炮火的支援,我军想要在接下来的战役中取得优势一定要平添更多的困难。 也许仅仅多一门迫击炮的支援,就能叫战士们少上许多的伤亡呢…… 我不禁有些唏嘘,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考虑起问题来也会不顾自己的生命,先去担忧战友们的伤亡情形来呢? 我嘴角轻轻一笑将这些烦乱的心绪压下,同时却又将手里的自来得驳壳枪提了起来。这个时候的我所要去做的,便是用手上的枪弹给这次突袭战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了罢。 此时的战局发展差不多也已要到了最后的时刻。 我们的突袭原本就已很是打击了这伙小鬼子的士气,只不过因着小鬼子身上那不愿被“支那军人”打败的固有傲气才叫他们暂时稳住了阵脚。 起初他们还能与三排战士斗个旗鼓相当,甚至还隐隐有一丝趁势反攻的劲头。 但当老刀子与戏子这样两个用刀高手加入其中以后,战事的发展终于开始渐渐向着我们这边倾斜起来。 在白刃战中,像老刀子他们这样的高手可是能起到绝大作用的。 他们的刀不仅能震慑敌胆,同时也更能鼓舞我方的气势! 我瞧了一眼他们两人于敌阵中拼杀往来的勃发风姿后,便冷着眼将枪口瞄准了场中已然为数不多的小鬼子。 我已经找回了开枪杀敌的信心,这个时候确实也只有枪支更能快速的了结这场战斗。毕竟我们一直留在这条被鬼子控制的大路上,总是不大安全的。 “砰——” “砰——” 伴随着一连几声的清脆枪响,最后几名与我军战士缠斗着的小鬼子应声倒在了地上。当然了,其中还有那名与铁匠缠斗了多时的鬼子军曹。 这名鬼子军曹能与铁匠缠斗这么久的时间,更是给铁匠的身上造成了许多不大不小的伤害,由此来看他的本事一定也是不错的。 我打出第一发子弹时就已瞄准了他,这个貌似是此间战场中最难对付的小鬼子。虽然老刀子上去或许能很轻易的解决了他,但又怎比得上自来得手枪来的方便快捷? 只是这名鬼子军曹终究不是常人,临了死了,却还是想着要给我们造一场大麻烦出来…… 第31章 大正十一年式 【三十一】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还能扔出一枚手雷来。在挨了我一枪,又被络腮胡狠狠砍了一刀之后。 在如今已是必输无疑的局面下,唯一能挽回败局的,也只有将三辆汽车通通炸掉,不叫一颗子弹落入我们的手中。 瞧那于空中飞舞着的手雷,正直直朝着我身后的第二辆汽车而来的。 要知道在这辆汽车里面,可是装着满满一车的迫击炮炮弹!若是真被一颗手雷炸中了汽车,引起里面的弹药殉爆可绝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到时候包括我在内,此间战场中的所有人怕都会送了性命! 只是可惜,在汽车旁边守着的,还有我这么一个刚刚找回了感觉的,二连三排的“神枪手”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去开的枪。 “砰——” “砰——” “砰——” 随着手中自来得手枪一连打出三颗子弹,在半空中飞来的手雷终于偏移了它原本的方向,在那名鬼子军曹不甘的眼神里,在一侧的山道上炸出个深坑来。 炸出的声音虽响,却总算是没有伤到一人。 鬼子军曹此时心里即便再有不甘,但他已是个将死之人,除了躺在地上拿恶毒的眼神盯着我们的战士外,又还能做些什么出来? 方才投出那一颗手雷,已然耗尽了他体内所有的力气…… “弟兄们!不要纠缠,快速解决战斗!” 我开的枪提醒了络腮胡,他立即想起身为干部的他手里也是有一把驳壳枪的,而战士们的枪里也俱都有着子弹。 因而络腮胡立即毫不犹豫的掏出了腰间的驳壳枪,一边对着尚能站立的鬼子开枪射击,一边朝着战士们大声命令起来。 如此一来,剩下的鬼子自然也再无法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是被战士们的大刀砍翻在地,就是叫子弹命中要害丢了性命。 这场战斗,也以我们三排全歼鬼子运输队的大胜利而结束。虽说有八名战士永远的失去了生命,其他的弟兄身上也或多或少都带了伤。 但与我们人数相差不多,战力装备都远胜于我们的日军小队,却是一个不剩的被我们送去见了阎王。 战士们面上都带着发自心底的笑意,看向地上鬼子尸体的目光里尽是骄傲。 是啊,取得了这样胜利的我们,确实是很值得去骄傲一番的呢。就连我的眼中,此时也满都是欢喜与激动。 这场我原本以为极为困难的任务,终于是被我们拿下来了。 我们二连三排,不仅夺下了鬼子的三辆运输车,更是全歼了他们的护卫小队! “迅速打扫战场,鬼子援兵很快就到了!”络腮胡一边下着命令,一边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干得不错。” 络腮胡对我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我在刚才战斗中的表现。 这个时候,早有先一步过来的战士掀开了军车上盖着的帆布,惊喜的叫出了声,“果然是迫击炮!” “嘿,有了这些宝贝,咱们接下来也能叫小鬼子尝尝被炮轰的滋味了!” “是啊是啊……” 战士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话音里满是喜意。 三排不乏老兵,战士们能认出迫击炮这样的值钱的物事也并不奇怪。 就说那个我原本以为只会和稀泥说好话的老棉花杆儿,据说就是全团里难得少有的几个会打炮的人物呢。 我也随着战士们一块看去,只见着车里面除了像三八式这样的日军制式枪支弹药以外,在最显眼的地方正摆着对我们吸引最大的物事——迫击炮! 当然了,这里面除了有三门是真正的迫击炮,也就是日军所谓大正十一年式70mm曲射步兵炮以外,其余都是些掷弹筒。 但即便是这样,三门轻型迫击炮对我军的火力支持力度也是殊为可观的。 而剩余的八门俱都是最新生产的*式掷弹筒,虽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迫击炮,但对缺少重武器支持的我军来说,它们的意义其实与迫击炮是一般无二的。 故而即便战士们把它们误认为是迫击炮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错误。 最重要的是,今日里我们除了能从鬼子的运输车中得到这些宝贝以外,更有不少与其相配备的弹药! 上次我们从鬼子手里缴获的几具掷弹筒,可就是因着不会使用又没有弹药,最终硬是被战士们炸成了一堆废铁! 在络腮胡的指挥下,战士们喜滋滋的拥上汽车,准备要将车里的这些宝贝搬回咱们自己的营地了。 我见一时挤不上去,便转而去瞧其他两辆车里装着的东西。 不出意料的,后面那辆果然是辆空车,想来就是这支被我们全歼了的鬼子小队座驾了。 而等我掀开头一辆车的车帘时,却看见里面装满了东西,“这些是……” 络腮胡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了过来,“都是些没用的破烂货,瞧它们做甚?” 我回头一看,原来络腮胡跟着我也来到了这边,似乎想瞧瞧这辆车里有什么值得我们去搬的好东西。 至于站在络腮胡身后的麻子,想必是看那边都要搬东西干活,所以跑来这里偷懒的吧。 “排长,这可不是破烂货啊。”我对着络腮胡说道。 这辆车里装着的当然不是破烂货。里面有几十套棉质的崭新日军军服,更有许多像罐头饼干一样的军需物资。 只是我们的战士大多没有见过罐头等洋货,故而络腮胡一看眼前开着的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些小铁盒子,而里面大都是些这种模样的箱子时就便没了什么兴趣。 我顺手拿起一盒罐头,对着络腮胡他们说道,“这玩意儿叫牛肉罐头,好东西!” “那这是干什么的?”麻子一听是好东西立即便凑了上来。 “里面都是肉,你说是干什么的?”我扬了扬手里的牛肉罐头,对着麻子笑道。 “你是说,这些铁疙瘩都是小鬼子的军粮?” 络腮胡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也算是个小干部,自然曾经听说过罐头的大名,只是像他这样的粗人对吃食的兴趣却总是比不得后面那一车军火的。 “那还等什么,搬吧!”麻子却没有络腮胡那样的考虑,他兴奋的大叫道,“这样的好东西,可绝不能给小鬼子们丢下!” “搬什么搬?!这些铁疙瘩能打鬼子?能比得上后面的迫击炮?”络腮胡狠狠的瞪了麻子一眼。 “唔……” “排长,就算不拿这罐头,那些军服和饼干,总要拿一些回去吧……”我试探着看了络腮胡一眼。 “恩?” 络腮胡锐利无比的眼神向我看来,我只得讪笑着继续解释下去,“小鬼子的压缩饼干扛饿的很,而那些棉军服,没准咱们什么时候就能用的上。” 其实我心里那时真正在考虑的,怕还是军营里的杂面冷窝头吃腻了的缘故吧…… 络腮胡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听我说的有些道理,在看了我几眼后终于点头应道,“那就搬一些回去,这里的东西,就交给你们俩来搬了!” “啊?”听到这声吩咐,我和麻子却双双傻了眼。 …… 第32章 宝贝 【三十二】 三排仅仅剩下二十几名战士。大家除了要将牺牲战友的遗体带回去火化以外,还需要尽可能多的搬走足量的弹药。 至少,像那迫击炮掷弹筒之类的物件,我们都巴不得一件不剩的拿到铁门关前线去。 因而原本存了偷懒心思的我和麻子两人,也不得不在身上挂满了东西。 由于心里存着或许什么时候会打一场渗透战的念头,我看上了头一辆运输车里并不被络腮胡看重的鬼子军服。 而对于那成箱成捆的牛肉罐头,我的心中也有着不少的想法。 将整理好的大包军服缚在背上,又抱起一箱子的压缩饼干来,在不舍的瞧过车里好几眼那香喷喷的罐头以后,我才终于扭头追上了络腮胡他们的步子。 当我追上络腮胡他们以后,我才发现他们每个人身上背负的东西都要比我多上许多。原本以为自己拿了许多而略有些自得的心绪不由变得忐忑起来。 可不要再被络腮胡骂了才好…… 我小心的跟上大伙儿的行军队列,却只见络腮胡正兴高采烈的注视着自己怀里的迫击炮炮管。 此时他那嘴角怕都要咧到脑后跟去了,又哪里还有闲工夫来寻我的晦气? 我终于放下心来,抱着自己拿到的战利品回到了一班的队伍里面。 这时的我才终于认识到此战我军确实是收获颇丰。不说那几样迫击炮掷弹筒一样的重武器,就是日军的香瓜手雷,歪把子机枪我们也搞到了不少。 即使因着战士们体力有限无法拿走太多的装备,我们身上带着的这些“财货”也算得上是二十九军好些年没有见过的“巨款”了。 铁匠一人就抱了好几挺机枪,这些大铁块儿可不是一般的沉,但铁匠抱着它们却就像个没事人一般,还把行军被解下包了大包的手雷在里面。 只是从他这一路迈着的大步来看,也不知他到底记不记得被里包着的那些玩意儿都是些能爆炸要人性命的好东西…… “小鬼子这次,莫不是专门来给咱们送装备来的?” “也许真是小鬼子们看爷爷们缺弹少粮,特意拿来孝敬咱们的呢!” “这样有孝心的好孙子,咱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哈哈哈哈……” 翻过道道山梁重新寻到我们行军的小路,我悬起多时的心总算得以放下来了。耳中听着战士们满是喜意的谈话,我的面上也浮起了笑容。 只是走着走着,目光扫过老棉花杆肩上扛着的一箱手雷时,我终于想起了这一路上自己一直觉着忘了的是件什么事儿。 “等等……”想到这里,我脚下的步子也慢了几分,终于忍不住唤住了身前的老刀子。 听到我口中突然间冒出的话语,老刀子回过头来看向我,疑声问道,“怎么了?” 我看着老刀子的眼睛,声音有几分苦涩,更带了许多惋惜,“我们好像,忘了炸那几辆车了……” 是啊,我们这一路过来,确实好像忘记了要去炸掉鬼子的那三辆运输车。 车里还有许多我们无法搬运的物资在里面,不论是那剩余的武器弹药,还是许多的饼干罐头,落回鬼子的手里都能叫他们添上好几分实力。 即便这些侵略者财大气粗并不在意那区区两车的物资,但这些东西到了鬼子手中毕竟是要拿来对付我们的战士的。 或许就在这些被我们遗忘舍弃的弹药里面,就有一颗子弹会在将来的某一天里夺了我的性命…… 一时之间我的心里闪过了许多的念头,却几乎没有一样能叫我开心起来。 只是我原以为老刀子他们听了这个疏漏以后也会生起与我相差不多的念头来,但当我细细瞧去的时候,却见到老刀子的面色带着说不出的古怪。 不止是老刀子,周围听到我说话的好几名战士的神色也都变得像老刀子那般古怪。 就在我想要继续向着老刀子问个明白的时候,走在旁边的一名战士总算是出言解开了我心里的疑惑。 “咱班长在那里设了诡雷,小鬼子们连一块碎布都剩不下!” “戏子刚刚去探过,小鬼子闻讯赶来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啊?”我不由怔在当场。 听了这些话以后,我才明白当我说出那席话以后,战士们为什么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诡雷!老刀子竟还在匆匆打扫过战场之后布下了这样的杀招出来! 我当然明白在战场中布下诡雷的作用。 由老刀子这样的老兵所布下的诡雷必然都是设在要害之处不易被人察觉,又是拿日军那杀伤力巨大的香瓜手雷所布,想来一定能给随后赶来的小鬼子造成不小的伤害。 老刀子对我笑了一笑,说道,“放心吧,车子里里外外早就留了许多陷阱,就等小鬼子的援军到呢……” 他的话音还没有全部落下,从我们身后就传来了一阵爆炸声。等到最后,都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轰——” 我不由得转身向身后的山梁望去,不过任我睁大了眼睛,却只能在夜色下看到一丝隐隐的火光。 我的心里一动,这一定是老刀子的诡雷起了作用。最后这声巨响,想必正是车里剩余的弹药被引燃了吧。 那车里尚未被我们搬走的的弹药再加上三辆满是汽油的运输车,倒也足够小鬼子们喝上一壶的了。 “哦?小鬼子的援军,这是到了……”老刀子幽幽说道。 此时所有的战士都已停下了脚步,大家转目向着远方天空中那一抹红光里瞧去,心里带着说不出的得意。 这一声响,也不知会带走多少个小鬼子呢…… …… 我们几乎与另一条道上的团主力一起赶到了铁门关前线。 其他兄弟连队的战士们看着我们肩扛手提的样子,哪还猜不出咱们在半道上发了大财。又有识得迫击炮的战士瞧见了络腮胡藏在怀里的宝贝,连眼睛里都泛起了红光。 对战场上的人来说,像迫击炮一般的东西,那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宝贝呢。 我便听见身边一名战士在口中小声的嘀咕着,这样的宝贝,便是拿再漂亮的娘们儿来也是不换的! 只是,我们没等到有人拿漂亮娘们儿来和我们换炮,却是等到了堆着满面笑容,闻讯赶来“打土豪”的团长大人…… (求点击求收藏求评论!书友们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可以在书评区提出来,不要让三河像是在玩单机一样好不好~~ 另:书友群群号) 第33章 麻子的无奈 【三十三】 我们三排这次算是立了场大功。 一直以来,弹药紧缺一直是困扰在我们头上的最大难题。二十九军大刀队的名头虽然响亮,但内里更多的却是手中缺弹少粮的无奈。 如今我们从鬼子手里夺来了这样多的装备,给接下来即将迎来的铁门关战役提供了很大程度的支持。 团长决定将我们带回的这批装备统一分配,把它们都用在最要紧的地方去。 对于团长的这个绝对正确的决定,我们自然不会有没有什么意见。当然,是在团长没有对我那一箱子压缩饼干下手之前。 我带回的一箱饼干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长官们哄抢一空,若不是我的手速够快从箱子里夺回了几个,怕是最后给我连块饼干渣都剩不下。 然而面对这些不顾面皮的长官们,我除了摆出一副哀怨的神情表示自己的不满以外,却着实是没有任何的法子去改变…… 当团长处理好了装备的分配后,便开始看起摆在眼前空地上的三架锃亮崭新的迫击炮,乐得都快要合不拢嘴,拿过一门炮来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三门迫击炮与另外的八门掷弹筒一起,将会成为我们团手中的大杀器,在下一场战斗中绽放光芒。 只是说起迫击炮或许从团里还能找出几个能人来,譬如老棉花杆一般,有着指哪打哪的神妙手段。 但是看到那八门掷弹筒后却着实是难住了好些人。迫击炮这种东西咱们的战士以前或许还曾见过,可是像掷弹筒这种东西可真就是一种全新的家伙什儿了。 战士们连怎么去打响它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拿着它在一线打鬼子了。 到了头来,我们费了大力气才搬回来的掷弹筒倒成了鸡肋一般的物事,叫我很是惋惜了一阵。 若是早知道是这种局面,我们倒不如多拿几挺机枪,多搬几箱子弹来的实在呢。甚至于,我们还可以多拿一箱肉罐头来,叫团里的弟兄们都尝尝鲜。 最后无奈之下,团长只能暂时将这些掷弹筒丢在一边,等寻到会使的人以后再将它们拿出来。 而原本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的老棉花杆这次不知道是起了什么心思,竟是抱起一门掷弹筒,带着团长搜集来的一众炮手猫在战壕的角落里细细研究去了。 对于老棉花杆难得生起的干劲,我只能希望他们能在战役开始之前掌握了掷弹筒的使用方法吧…… …… 这次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大型的会战。 我们的正面之敌是日军服部旅团的第二十六联队一部,而我军在此也集结了整个一零九旅主力,整个战线的长度是殊为可观的。 我们二连负责防守侧翼的一处小山头,主要起到策应铁门关正面防线上团主力的作用,算起来倒也还算是个重要的位置。 只是相比于正面接敌的一连来说,守在侧翼小高地上的我们怎么看都像是一支二线连队,与二连尖刀连的名头很不相称。 故而当我们带着团里分配来的两挺机枪回到二连阵地的时候,正看到毕连长黑着张脸,坐在一处大石上抽着香烟。 在烟雾缭绕下每个人都能看出连长心里的不快,导致我们中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眉头。 络腮胡找一排长问到了我们排的防地,连忙带着我们寻了过去。 阵地早已被一排二排的弟兄修筑完备了,我们到了以后却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起来。 不过这样也好,比小鬼子提前赶到铁门关阵地的我们,将得到更多的时间去休整一二。明天的战斗会打到多么惨烈的境地,谁又能说的明白呢? 战士们心里都清楚的很,等到明天以后,整个三排还站在此处的二十八人里能剩下一半,便可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 正当我拿出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自己手里的步枪时,麻子忽然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喂,小秀才。” “嗯?”听闻麻子的声音我转头看了过去,却见到麻子一脸的古怪笑意,在一旁不住的搓着手。 见我看了过去,麻子终于开口问了起来,“那些铁疙瘩里面,真都是肉什么的?” “肉罐头。”我先是一怔,继而想起麻子说的正是我们先前在鬼子军车里见到的牛肉罐头,出言纠正道。 又见麻子面上似是不信,我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些是牛肉罐头,里面当然都香喷喷的牛肉了!” 咱们的战士都是泥腿子出身,对于将肉装入铁盒子里这样的新鲜玩意儿自然是新奇的很,甚至于都带着些不敢置信。 在战士们简单的心思里,起初还以为那是小鬼子什么新式的武器呢。当我说起里面装着的是小鬼子的军粮后又都只是摇头失笑,将这堆“无用”的铁疙瘩忘在了一旁。 就在我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麻子却忽然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四方铁罐来。我定睛细看,可不正是我们先前见过的鬼子罐头么! 我看着麻子手里的罐头,惊呼道,“诶?!你居然拿了一罐回来!” 麻子对着我嘿嘿一笑,说道,“不止一罐。” 说着话儿的功夫,他又像是变戏法一样的从怀里掏出两个铁盒子来,对着我得意的晃了一晃。 好嘛,这小子竟然还偷摸着藏了这么几罐宝贝回来…… 我只能无奈的看着麻子笑笑,却是懊恼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从怀里揣上几罐。 接过麻子递来的一盒罐头,从后腰里摸出自己的刺刀来。向麻子微微比划了一下,便对着罐头的开口切了下去。 随着我一切一撬的动作,罐头的封口很快就被我打了开,里面诱人的香气也随之飘散了开来。 我惬意的深吸一口气,而后便用刺刀扎起一块来送入口中,面上现出享受的表情来。 虽然这个时代的军用罐头与后世的罐头香肠依旧有着不小的差距,只是对于已经历过艰苦生死大战的我来说,手里这盒小小的罐头已能算作是人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了。 想想前世里的我,怕是对这样的罐头都是不屑一顾的吧…… “怎么样?”麻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抬眼看去,却见到不止是麻子,包括老刀子在内的许多战士都已聚集在了我的身边,看着我手里拿着的小小铁盒。 他们似乎,都是被盒子里的香气引过来的呢。 我笑着将手里开了封的罐头顺手递给老刀子,说道,“给,尝尝?” “嘿!小鬼子这玩意还真不错!”老刀子尝了一口,也是出声赞叹了起来。 将罐头转给其他战士以后,老刀子正看到麻子溜到一旁似乎是想要悄悄享受剩余的那两盒罐头。 “喂!”老刀子眯起眼睛带着莫名的笑意走了过去,“你这样子独吞可不好呢。” “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都糟践到你小子手中,拿给炊事班老王去,叫他给大伙儿做一顿热乎的肉汤不是更好?” 老刀子说着话,便从麻子手里夺下了两盒罐头,转身迈着大步去找炊事班的老王了。 至于罐头原来的主人麻子,此时却只能苦着张脸坐在地上,显露出了与我方才一般无二的哀怨神情…… (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34章 战斗,打响了 【三十四】 鬼子没有给我们过多的休整时间。 虽然此时天色已晚,打起仗来有很多的不方便,但那带队的鬼子军官心里显然没有这样的考量。 在察觉我军已经先一步在铁门关一线部署了兵力以后,他们很快就组织起部队对我军防线展开了攻击。 或许是日军心理上天然产生的对我军的不屑一顾,又或许是日军指挥官认为我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想要一战突破。 不管是因着什么样的理由,日军一反常态在深夜里对我军发动攻势,确实叫战士们心里很有一些不舒服。 夜战,那可是咱们中国`军人的拿手好戏! 什么时候轮到你小鬼子去耀武扬威了? 只是心里即便有再多的不快,这仗却还是要去打的。席地而睡的战士们很快起身进入了阵地。 我也不得不提起自己的步枪,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累了一整天的我虽然还想再去睡上一会儿,口中也在不停的问候着小鬼子的八辈儿祖宗。 但在被夜风吹过一阵也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知晓了自己此时最该去做些什么,也明白了接下来自己将迎来的一定会是场恶仗。 只要顶过了小鬼子的这次攻势,在明天天明以前应当就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老刀子等我在他身侧趴好后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道,“小子,起来了。” “唔……”我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好,向四周看去,战士们早已进入了阵地严阵以待,我似乎成了过来最迟的那个。 难怪刚才心里感觉着有一丝不对呢,原来是从坑道里起来时,身边再没有了其他人的缘故么…… 我不禁有些汗颜,但自己这一天确实也是累的够呛,此时能够醒来加入战斗也是用了很大毅力呢。 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又向山坡下的鬼子营地望了几眼,而后对着老刀子问道,“什么情况?” “这小鬼子怕以为咱们团是只软柿子呢,想要连夜把我们拿下!”在另一侧抱着机枪摆弄的铁匠愤愤的接口道。 “鬼子的主力都放在一营那边的主阵地上,在咱们这边摆了一支小队佯攻。”老刀子轻轻点着头,眼睛也已浅浅眯了起来,竟是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气,“嘿,似乎是被小瞧了呢。也不怕被咱捅了他们的腚眼儿!” 我心中了然,看了老刀子一眼便再没有说话。就着身前的沙袋将步枪探了出去,枪口瞄准了山下的敌人。 确实如老刀子所说,鬼子的目光并没有放在驻守侧翼的我们这支小小连队的身上。他们的主力都去放在主干道上和一营他们死磕去了,留给我们的只不过才区区一个小队的兵力。 这支小队的任务怕只是牵制住我们这支侧翼的连队,不叫我们有机会给正面战场中的日军主力添什么麻烦吧…… 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们想要顶住鬼子这支小队的攻击,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日军的小队编制与我军的加强排相当,但经过一连两天的高强度战斗后,我们二连剩余的兵力也已不多,算起来与日军的兵力是大致相当的。 像我们这样两支兵力相当但装备迥异的部队之间想要决出个胜负来,最后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战士们心里绝不服输的战斗意志了罢…… “轰——” 震耳的轰鸣声从不远处的山谷间炸响,我们循声望去,却只能见到阵阵的火光从那里升腾而起,却是看不清那边主力部队的战况究竟如何。 眼前横亘的一道山梁,虽不能完完全全的将我们与团主力阻隔开来,但在昏暗的夜色笼罩下,我们连山下即将攻上前来的小鬼子都看不大清,更何况是隔了一道山梁的主战场所在呢? 老刀子没有去看那映红了天的红光,只顾着给手里的自来得手枪推上子弹,口中幽幽的说道,“战斗打响了。咱们这边,似乎也快要开始了呢……” 战斗,果然很快就打响了。 与以往相比,小鬼子的战术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依然是先放一轮掷弹筒过来,继而排起散兵线开展冲锋,用他们高昂的武士道精神和完备的战术素养在战场中碾压敌人。 只是因着夜色朦胧的缘故,小鬼子手里的枪弹失了很大的准头,想要精准的打击散步在整个山顶阵地上的我军战士,最终倒是成了一件看运气的事情。 他们手里只有两门掷弹筒,又由于是无关紧要的侧面战场,日军指挥官当然也不会拿出精贵无比的照明弹来浪费。 所以敌我两支部队最后只能借着月色来战斗,但今晚的天色又着实是差强人意,厚重的乌云屡屡要调皮的跳出来露个脸。 如此一来,即便是素来号称枪法准厉的小鬼子也不敢说自己一枪就能打中敌人,更不用说弹药紧缺的我军了。 故而不论是山下的小鬼子们,亦或是处于守势的我军战士心里其实都清楚的很。决定今夜战斗最终走向的,将只能是最后进行的白刃肉搏战! 我的心里却没有那样多的考量。 此时的我眼里看着山下正在组织进攻的小鬼子,耳中又听着不远处两方主力大战的枪炮齐鸣声,心里早就泛起了热血。 而为了避免再去寻老刀子讨要子弹的尴尬,我一早便仗着和营长熟识去他那里讨来了大量的子弹。 此时要说起咱们的队伍里谁是最不缺子弹的,怕只能是我了吧。 而我又属于是初来乍到,心里没有战士们节约子弹的负担在,开起枪来就更没了什么负担。 我目光紧盯着山道上的小鬼子们,嘴角轻微的笑了一笑,而后便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准备在白刃接敌前先拿这些小鬼子好好练一练枪法。 我自己的枪法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境地,在今夜这样的复杂环境下,可是最容易就能检验出来的呢。 既然被战士们冠以了那个“神枪手”的名号,我就应当做出身为一个“神枪手”所应该去做的事情! 我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自己原本考虑过的“狙击手”之路,便从今夜开始吧! 第35章 我要开枪 【三十五】 等我打空第一夹五发子弹以后才终于明白,想要做一名“神枪手”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那神枪手中的神枪手,在后世被传扬的神乎其神的狙击手了……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大致掌握了自己这副躯体所拥有的本事。 暂不说手里那些拼刺杀人的技法,单只看白日里创下的骄人战绩,也能知道我的枪法已然算是站在了自己所身处的这支连队的顶峰。 虽然比起老刀子这样的老兵还是有一两分的差距,但我相信凭着自己多出一个世纪的见闻与学识,一定能在一次次的实战中得到提高,最终成为整个部队里名副其实的神枪手。 也正是因着有这样的自信,我才会生起想要成为“全军第一名真正意义上的狙击手”这样看似不切实际的念头来。 所谓“狙击手”在这个时代里,可还是个尚未普及的全新名词呢…… 只是现实却毕竟不是如游戏一般,只需要在心里想上一想就能达成愿望。 在今夜这样的恶劣环境下,便是对老刀子他们这样的老兵来说也不是个开枪的好时节,又何况我这个才开始摸枪不到两天的新兵蛋子? 虽然我曾不止一次的表现出自己莫名而来的高超军事素养,但在老刀子等人的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新兵蛋子罢了。 这样子的我,若是不能尽快掌握一两手杀敌保命的绝活,想要在接下来的大战中保下性命来实在是太过困难了些。 而自己在如此一场大型战役中所产生的作用,自然也就是微乎其微,可以被忽略不计的了。 至于如何才能尽快的掌握一身保命的法门,却也无非就是“多练”这两个字…… …… 我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暗暗鼓气,一边给自己手里的步枪压上子弹,准备开始第二轮的射击。 但当我给弹匣里压满子弹,准备拉动枪栓开始自己锻炼枪法的“大计”时,却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在注视着我,叫我心里很是有些不自在。 我顺着心里的不适找到了那道目光,却发现这道目光的主人正是趴伏在我身侧战壕上的老刀子。 老刀子的目光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怪异,看的我心里都有了几分发毛。 正当我忍不住想要问问老刀子在看些什么的时候,老刀子却先我一步开了口,“你刚才那几枪,真的是瞄着小鬼子去的?” “嗯?”我疑惑的应了一声,不由将目光投向了老刀子。 老刀子见我看向了他,面上的古怪之色更甚,出声向我问道,“这么远的距离,你能看的清小鬼子?” “呃……” 听了老刀子的问话,我又转头瞧了眼山下正在组织冲锋的小鬼子,这才明白老刀子面上的怪异神情是从何而来的了。 此时小鬼子离我们的防线还有足足一百多米近二百米远的距离,若是在白日里,这样的距离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今夜的天空乌云厚重,除了遗漏下的点点月光便只剩下被炮火引燃的山间枯木。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论是老刀子他们还是对面的小鬼子开起枪来都谨慎了许多,不愿做无谓的浪费。 虽然开枪后打不中敌人算不得怎样的麻烦事儿,但要是因着开枪后枪口冒出的火光暴露了位置,近而招致敌方枪手的重点照顾,那可当真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幸运的是,在我方才一连打出五发子弹以后,对面的小鬼子里似乎并没有人想要拿我来玩上一玩。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年头里,小鬼子手上的枪法个顶个儿都不是白给的。 或许,他们以为我只是个因为紧张而胡乱开枪的新兵蛋子了罢……而事实上,我还真就是一个心理素质不过关的纯正的新兵蛋子呢…… 我努力对着老刀子扯出个笑容,而后转过头去将枪托抵在肩上,重新准备对着山下的小鬼子们开枪了。 因为此时我心中所想的,除了开枪这一个念头外,的确是再没有考虑到旁的什么关节去。 只是当我瞄准了远方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准备扣下吧唧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老刀子的话语,“眼力还真是好呢,虽然只命中了一发子弹,却也是正中眉心……” “其实……”我不禁又有些汗颜起来,扭头苦笑着向老刀子看去,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好。 “那个……” 我刚才确实打中了一名鬼子,也确实正中了那名鬼子的眉心。只不过当时我标准的却不是他,而是他左前方那名手执军刀的鬼子军曹。 我心里面其实清楚的很,我的那五发子弹之所以能打中一名鬼子,只不过是自己这只瞎猫凑巧捉住只死耗子,运气罢了。 心里有了这样觉悟的我,此刻再听闻老刀子含着赞叹的话语,又如何能不感到面皮发紧呢? 也幸好此时是深夜时分,老刀子他们看不到我已变作通红的面容…… 我只得讪讪笑了一笑,就要准备带着步枪缩回战壕了,“我还是等小鬼子近了再打,节约子弹吧……” “没事儿,现在这距离还够你再打上一匣子弹的。”老刀子却拉住了我,对着我笑道,“就当是练枪了。” 我见老刀子没有取笑我的意思,又看到山下的小鬼子离着我们越来越近,没有什么特殊考量的毕连长也没有下达什么放进了再打得命令。 虽然战士们都在等着毕连长的开火命令,但对我这位白日里曾大展身手的“神枪手”,其实所有人都已经认可了我自由行动的“特权”。 军队的严苛纪律本就没有融入到我的身体中去,此时又感受到了老刀子带着鼓励的真诚目光,我的心气瞬间就重新被提了起来。 管他打不打得中,先开了枪再说! 远方的枪弹声越来越激烈,山下的这队小鬼子也在逐渐向着我军阵地移动着。由于与老刀子说话耽搁了一阵,此时我已经能大概的看清楚小鬼子们冲锋的队形了。 正像老刀子说的那样,在我打空步枪中的这一匣子弹以后,敌我两支连队的真正交锋才会拉开帷幕。 到了那个时候,我又哪还能像现在这般好整以暇的去开枪射击呢? 第36章 拼刺的手段 【三十六】 眼睛盯着在眼前黑暗中不断跃动着的身影,我扣着扳机的食指终于狠狠的扣了下去! “砰——” 第一枪,不中。 “砰——” 第二枪,还是不中。 …… 眼前的小鬼子们就像是隐藏在迷雾中的幽灵一般,无论我如何仔细的去瞄准,却依然无法捉住他们哪怕一片衣角。 我努力的想要去找寻白日里开枪时的奇妙感觉,却总是寻不到正确的门径。 因为我确实的感觉到自己已做到了曾经开枪杀敌时所该有的动作,心中的感受也与那个时候一般无二。 但此刻我越是着急,经手里步枪射出的子弹就越是找不准方向。 到了后来五发子弹通通都射了个干净,自己的脑门上也挂满了细密的汗珠,但我却是连一个鬼子也没有伤到。 也就是说今夜里我满怀壮志的打出了整整十发子弹,到头来除了因着运气命中了一名小鬼子外,竟是再没有了旁的收获。 这样的战绩,哪怕是随便从二连里面拉出一名战士来,都一定要打得比我好上许多。 这,才是我的真实水准么…… 可是我在白天的时候,甚至于就在几个小时以前的那场山道间的伏击战里,自己所表现出的枪法都要厉害的许多。 那个时候开枪的人,分明也是我自己呢…… “打!” 就在我心里还是一团乱麻的当口,毕连长开打的命令终于传入了我的耳中,紧随之后的,便是敌我双方各式枪械“哒哒哒”的交火声。 真正的战斗,就在此时正式打响! “看准了再打,别太紧张了……” 借着开枪的间隙,老刀子对我说了几句开解的话儿。 或许是因着我曾经有过的那些优异战绩,而刚才的枪法又实在失了很大水准,叫老刀子以为我的心里担着些什么负担了吧…… 我感激的对老刀子点点头,而后将自己烦乱的心绪暂且压下,抽出自己那二十响的自来得手枪来,略一瞄准之后,便对着几十米外的小鬼子们扣动了扳机。 至于替自己的步枪里再压满子弹,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小鬼子离着我们已只有几十米的距离,看他们此刻表现出的冲锋劲头,似乎大有一种不把我们拿下便誓不罢休的意味。 而在现在这个距离下,差不多都已要到了短兵相接的境地,小鬼子们就像是在我们的眼前晃悠一般,我手里的子弹只需稍一瞄准便能命中他们。 虽然有些时候并不能做到一击毙敌,但却也能证明自己曾经有过的精准枪法并不是梦里的胡思乱想,在几十米的距离下依然能有几分准头在。 难道,刚才真的是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么…… 也是,在这样朦胧的夜色下,真能做到百发百中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吧…… 我自嘲般的笑了笑,笑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但即便是这样,我手里的动作却是没有丁点的停顿。 手中驳壳枪里的子弹一发一发的打出去,专挑着奔行在前方易于瞄准的鬼子下手,如此一来,倒也是命中了好些个小鬼子。 我渐渐的也找到了些感觉,眼里心里只剩下了对面朝着我们冲来的小鬼子。敌人离着我们越来越近,我扣动扳机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我们的兵力毕竟有限,手上的火力也差了许多,尤其在敌人是打起仗后素来不顾性命的日军的情形下,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怕还是要靠着手中的大刀了。 而我们手里唯一的一样杀手锏,怕也只是那沉重锋锐的大刀了罢…… 果然,随着小鬼子的兵锋离我们愈来愈近,终于还是免不了迎接最后的白刃战了。 “弟兄们,冲啊!” 络腮胡第一个跳出战壕,大喝一声便丢出了一枚早已冒起了青烟的手榴弹,而他的另一只手上,正提着他那把映着寒光的镔铁大刀! 随着络腮胡的大喝声,其他的战士们也俱都丢了一枚手榴弹出去,而后便如络腮胡一般提起大刀冲了出去。 我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古怪,在这个时候投掷手榴弹……络腮胡学的还真是快呢,才用过一次便已经将这种战法融入到了二连原本的战术里了。 将驳壳枪收回腰间,又在重重吸了一口弥漫着硝烟的空气以后,我也端起自己的步枪,挺着那把早已不再锋利的刺刀冲入了战团。 这样刀刀见血的生死搏斗,才是最能叫一个男人热血沸腾的! 即便是我原本疲懒无谓的性子,在经过了一场场的白刃血战之后,似乎也爱上了这样冲锋陷阵的感觉。 也许老刀子说的没错,我的骨子里怕真就是一个天生的士兵…… 冲入战团的我没有分毫犹豫,看准了面前的一名小鬼子便挺刀就刺。他见到我的刺刀向他奔去,本能的便要抬起刺刀来进行格挡。 眼看着两把步枪上的刺刀就要打在一起,谁知道我刚才的这一刺只是虚晃一下,枪尖在半空中画了个小圆,正巧让过了这名小鬼子迎来的刀锋,顺着他两臂间洞开的空门刺了进去。 “噗呲——” 随着刀锋入肉的声音,这名小鬼子手上的力气已经软了下来。 我却冷着眼没有再去看他一眼,抽回步枪的同时脚下微动一个转身,手里的刺刀向着斜后方划过。 这一刀过去,立即便逼退了身后一名想要偷袭的小鬼子。 这名鬼子并不死心,闪过了我的刀势以后,哇哇大叫一声便又挺起刺刀对着我刺来,看他满面的狰狞,透出的尽是对方才偷袭不成的不甘与懊恼。 只是他的这份狰狞很快便已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我在拿步枪架住了他那看似大力的一刀攻击后,手里的枪杆顺势一转,寒意凛然的刺刀便已划破了他的胸膛。 我再调转刀锋一个突刺,他的这条性命便已了结在了当场。 这便是拼刺! 要的正是一击即杀! 老刀子曾对我说过,如果在拼刺刀的时候不能在第一时间里要了敌人的性命,一旦等到对手缓过劲来,最后死的人怕只能是自己了。 我自然知道老刀子所说的正是实情。一个人想要在战场中保下性命,便只能更快一步的取掉敌人的性命。 显然如今的我,正是这样去做的。 我舔了舔略带干涩的嘴唇,调转了手里的枪头,目光又瞄向了前方那名正向我奔来的小鬼子…… 第37章 二连的野菜汤 【三十七】 我手里的刺刀上虽已被崩开了不止一个缺口,但它却依旧还是把能夺人性命的快刀利刃! 而一心想要活得更加长久的我,更是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动作来与敌人战斗,争取让自己的刺刀刺入更多小鬼子的身体。 故而等到战后再细细想起来,我在这场战斗中对小鬼子们所造成的伤亡数量竟也是非常可观的。 虽然比不得老刀子冲锋在前一把大刀大杀四方,但较起铁匠几人的战果来说,却是不逞多让。 敌我两方人数相差无几,若是在白日里被小鬼子将他们的火力优势全然的发挥出来,我们想要打退他们的进攻或许还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我们今日打得是一场夜战,天上还挂着不止一朵的乌云,小鬼子的优势已然有了很大程度的削弱。 这种时候双方决胜的关键,也只剩下了肉搏战这一条路可走。 日军素来擅长拼刺这是不假,但我们二十九军的拿手本领却正是与之针锋相对的破锋刀法! 大刀势沉,此次又是敌我双方于铁门关一线第一次正式交锋,战士们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子狠气。 在这般没有任何花哨的肉搏作战中,我们的战士若是顶不住小鬼子的冲锋,那还有什么资格迎接明日更加残酷的战斗,有什么资格来承担平津百姓交于我们的,那副守土抗战的沉重责任! 所以,这次夜战的结果自然是小鬼子遭了我们的迎头痛击,在丢下一地尸体之后灰溜溜的逃了回去,却早失了起先想着将我们一战拿下的心气。 此战之后我们所有人的心里也都清楚,至少在今夜剩下的时间里,我们是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 简单的打扫了战场,将牺牲的战友背回阵地,而后我们便在留下几个观察哨以后,所有人都缩回战壕里歇息了下来。 隔壁山头的主阵地上的喊杀声依然没有停歇,但由只是间或传来几声的枪击声来看,那里正在进行的,也一定是一场惨烈血腥的肉搏战吧。 是的,惨烈。 仅此一战过后,我们身下这小小的山头便像被血水洗过了一般,四处都是散落的残肢断臂。 我们这里都打到了这副境地,又何况是有着更大场面的主力战场上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相比战前在长城边休整吃食的时候,此时我身边那些刚刚混了个面熟的战友已是少了许多。 也不知过了明日,身边的兄弟们又还能余下几个…… 抬眼向着天空望去,看着那被乌云遮住一半的月儿,却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借着被炮火引燃的山间杂草,我只能隐隐瞧见那里似乎有着人影的晃动,却看不出到底是哪一边占了优势。 “想什么呢?”老刀子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 我扭头望去,正看见老刀子面上含着的一丝担忧。 “班长……”我的心里一暖,对着老刀子唤了声班长,却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再说些什么。 “别太担心了。”老刀子对我笑了笑,目光向着不远处的火光下投去,“团长那边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嗯。”我也笑了笑,而后重重的点头。 是啊,团长那边都是我们二一七团的主力,小鬼子在他的手里一定是讨不了什么好处去的。 我此时有空去想这些事情,倒不如好好检查一番自己的枪械,而后抓紧时间休息一阵。真等到了明日里,小鬼子们怕是不会再给我们一分一秒歇息的时间了。 “好好休息,不要有太大负担。”老刀子看我对着他笑了,面上没有了方才一直挂着的愁容,也是放下了心来。 他对我点点头,抬眼向着黑暗中的山谷间望去,声音一时间有几分幽远,“明天,怕还有一场硬战等着咱们呢。” 我看了看老刀子的面色,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步枪,嘴唇深深的抿了起来。 明天么…… 明天等着我们的,又会是怎样一场恶战呢…… …… 也是奇怪,虽是睡在山间土石间,环境与前世里柔软的大床没有一分的可比性,但我竟是睡得无比的香甜。 即便耳边不时地响起小鬼子施放的火炮声,我却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 这要是以前的我,便是室友轻微的呼噜声都能在半夜里吵起,可绝不会想到自己还能在战场的中央有一个好睡眠。 战争,果然是最能叫一个人发生改变的呢…… 第二天的我是被一阵诱人的香气唤醒的。天色已经微亮,想来过不了多久日军便又要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了。 炊事班班长老王抓紧有限的时间,拿麻子昨日拿来的那两盒牛肉罐头,又和上山间采来的新鲜野菜,给我们炖了满满一锅的热汤。 每人再拿一个早已做好的干冷的杂面窝头,这便是我们今日里的早饭了。 又或许,这顿难得热乎的早饭怕是我们今日里唯一的一顿热饭,甚至于,将会成为好些战士生命里最后一顿饭食…… 只是对于这些事情,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没有去多想。 大家只是贪婪的享受着手里鲜美的野菜汤,品味着汤里少的可怜的一两块牛肉。就是这样一顿简单到极点的早饭,却叫每个战士的面上都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虽然简单,虽然大部分都是从山间采来的野菜。但分到战士们手里的菜汤里,却毕竟是有着荤腥。 我们的许多战士,已是有好久日子没有见过荤腥之物了呢…… 我便听络腮胡叹着气自语道,兄弟们今日里就是真的殉了国,那也是值当了的……何其的悲哀,却又是多么残忍的事实。 我心里有些发堵,索性将自己怀里藏着的那些压缩饼干全部拿了出来分与了战士们。 这些东西我原本是打算将它们全部留予自己的,只是此刻见了战士们只不过尝了一碗罐头汤后表现出的幸福,我却再也无法做到将那些压缩饼干送入自己嘴中的举动来了。 而此时见到战士们兴冲冲地将几块饼干分食了干净,我的心里虽然很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却是一股子暖意,面上也显露出了与他们一般无二的笑容出来…… (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38章 掩体 【三十八】 出乎意料的是,在我们已做好了与小鬼子大干一场的准备之后,小鬼子们却出乎意料的放弃了朝二连的阵地继续进攻。 日军指挥官似乎将全部的兵力都压在了正面战场上,对我们这些侧翼的小兵完全的不管不顾了起来。 耳边响起的尽是主力战场上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可以想见那里的战况究竟已到了怎样的一副境地。 尽管战士们有着满腔的热血,恨不得立即去那边与小鬼子们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只可惜即便我们已失了对手,此处的山头还是非驻守不可的。 一旦被小鬼子从我们这里突破过去,咱们的主力怕是就会被敌人包圆了饺子,整个二一七团是一个人也不要想从这里活下性命了。 毕连长仔细的将其中的关键给战士们分说明白,也算是暂时压下了战士们躁动的内心,全都老实的继续驻守在阵地上,等着小鬼子们可能会发起的进攻。 太阳渐渐的打天际漏了出来,我眯着眼睛斜靠在战壕里,任微煦的春风拂过自己的面庞,却是好不惬意。 而我的手里却握着自己的步枪,不断的将枪栓拉上拉下,仔细体味着将步枪拿在手上的感觉。 枪里面,是没有子弹的。 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效用,只是因着昨夜里一连两匣子弹都没有打中敌人,心里面一直堵着口郁气。 此时胡乱的去摆弄自己手里的步枪,却只是闲来无事后下意识的动作罢了。 只希望在今日的战斗中,我手上的这杆枪不要叫自己再丢了人才好…… “嗯?枪声怎么淡了……” 我睁开眼睛,只是将头向一侧扭去,看着那道将我们与团主力隔开的山梁,目光里起了丝淡淡的迷惑。 战事持续了这么久,两方的枪弹声一直没有停歇过。我原本还担心团长那边的弹药会不会不够用了,然而此时忽然间听见枪声稀疏了起来,心里却没来由的发起了紧。 或许,那边已开始了近身接敌的肉搏战了罢。 而这肉搏战,也是我们阻击日军所能用到的最后手段了啊…… “不对!”在我身边不远处的老刀子忽然大叫一声,倒把我吓了一跳。 我循着老刀子的身影望去,只听见老刀子正对着战士们疾声说道,“所有人躲进掩体,不要冒头!” 说罢之后,老刀子却见除了我们班的几位战士有了动作以外,其他人都带起满眼的茫然之色瞧着他。 不说其他的战士,此时即便是我,也在听了老刀子这些没来由的话语后起了茫然,不知道他话里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刀子连忙将目光投向毕连长,大声喝道,“连长!” 毕连长在听了老刀子的话以后便开始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仔细考虑着什么。此刻在老刀子大喝一声过后,他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 毕连长带着满面的凝重,对着战士们大声下达了命令,“留两个观察哨,其他人跟我进掩体!” 他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像老刀子一般的焦急,就仿佛下一刻里就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一般。 我懒懒的站起身来,将自己的装备收拾妥当。然而这个时候再去瞧身边的战士们,却发觉好多人的面色已都有了变化。 战士们迅速的收拾好了自己随身的武器装备,低下头猫起腰,快步向着身后不远处挖下的掩体里面跑去。 掩体?我心中忽然一动,用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瞧向老刀子和毕连长。 难道他们二人,已经发现了小鬼子手上的动作不成? 不远处那土木结构的掩体,正是战士们仔细修出的防炮坑洞。 借着山体与战壕挖出一个大洞来,又用连夜搜集来的大量足有胳膊粗细的长木加固,虽然看起来有些简陋,但防备起小鬼子的炮火来却也有几分用处。 至少咱们二连战士若是都藏在这里面,只要运气不是差到被小鬼子的炮弹直接打到掩体里面,那是一定能从鬼子的炮火攻击里夺下一条性命的。 此时老刀子与毕连长双双命令我们向那里藏去,自然也只能是一个原因。 小鬼子的火炮攻击,就要开始了! 只是他们二人,又是如何猜出小鬼子接下来的动作的呢? 也就在这时,于半空中忽然响起的阵阵刺耳的呼啸声,终于证实了老刀子他们的猜测竟是不差分毫。 小鬼子们,果然已准备着要用曾曾的炮火覆盖来收拾我们这些挡在他们面前,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拦在此处的中国士兵了。 “嗖——” 听着因炮弹与空气剧烈摩擦而产生的尖啸声,我脚下的动作不由得又快了几分,面上的颜色一时间也有了些发白。 我只能在心里咒骂着小鬼子这该死的火炮,却不能有哪怕一分的力气去反抗,只能被动的藏到防炮掩体中去,任凭爆裂的钢铁碎片在我们头顶肆虐。 “轰——” 当我前脚刚刚踏入略显阴暗的掩体中时,于半空中飞舞着的炮弹终于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随着这第一发炮弹落下,接下来剩下的,便是一阵阵的地动山摇。 鬼子的炮弹向雨点般倾泻在我们的阵地上,看着就像要将我们所在的这处矮小山头翻个一遍才会罢休。 战士们全都挤在狭小的防炮工事里,被炮火震落的土石不时的从脑上打落,给我们身上覆了一层层的泥土。 只是我们所有的二连战士,包括我自己在内,却都没有去在意头上掉落的这些小小土块。 战士们虽都不说话,但目光却只是顺着掩体朝着主阵地那一侧的开口,紧紧瞧向团主力所在的那个山头。 那里,是鬼子这次炮火轰击的重点所在。 相比于打在我们这里火力密度,小鬼子在主阵地那边可是下了大本钱,就连离着甚远的我们也能瞧出有多少炮弹是飞到那里去了的。 更何况二连里多是老兵,老兵的耳朵,可是能够仅凭着声音就判断出敌方炮弹走向的呢。 老刀子与毕连长,还有二连的好些战士方才之所以能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预知到小鬼子火炮攻击的开始。除了他们丰富的作战经验以外,更有老刀子他们据说早就听到的炮弹呼啸声的缘故。 老刀子的耳朵究竟有没有那么灵,这却都是后话,但此刻掩体中二连的每个战士却几乎都能听出,小鬼子的炮火的确有好一大半都是奔着我军的主阵地而去的。 也不知守在那里的弟兄,也不知团长他们,能不能顶得住小鬼子的这次攻击呢…… …… 第39章 唯一战尔 【三十九】 一般说来,小鬼子放起炮来并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 尤其当对手还是我们这些在他们眼里毫无本领的“支那”军人时,便更加的不会将珍贵无比的火炮浪费在我们头上了。 只是今日,不知是因着怎样一种缘由,小鬼子的炮火却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势头。 滔天震耳的隆隆声不住响起,战士们心里憋着的郁气也越来越重。 尤其是当视线里那位躲在一处岩石背后,在那里担任观察哨的战士被一发炮弹撕成碎片的时候,所有人的嘴唇都已死死的咬了起来。 战士们没有人说话,虽然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便说了话别人也不见得能听见。但战士们此时表现出的神情,却叫整个掩体里都充满了一种莫名压抑的悲愤。 这里的战士除了我以外几乎都是老兵,因而大家能在这样沉重的压力下保持情绪的正常也并不奇怪。 但我能在这场持续了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的炮击之后瞧起来还一副不受影响的模样,却算得上是殊为不易的了。 鬼子的炮火停歇下以后,就连老刀子也对我送来了赞许的目光。 但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在整场炮击中除了外面那名战士牺牲时看过一眼外将全部的时间都用在擦拭自己手中的步枪上,却是因着我的心里确实是紧张的厉害。 我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丧命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中,故而只得借着手上去做些检查枪械这样的动作,来使自己的心绪能稍稍的平静下来…… …… “立即进入阵地,准备战斗!”鬼子的炮火方一停歇下来,络腮胡便立即下达了进入阵地的作战命令。 在猛烈的炮火覆盖之后发起冲锋,这也是最为常见的战法之一了。 就算先前小鬼子将我们这支连队遗忘在了脑后,并没有组织起对我们二连阵地的进攻来,但此时迅速的进入阵地准备却也是极为要紧的事情。 谁又能知道小鬼子是不是又忽然想起了我们,重新派来一支队伍要将我们二连这根刺给拔掉呢? 就在我心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向属于自己的位置奔去的时候,从前方战壕的一处土堆下忽然冒出个脑袋来,朝着我们大声呼喝起来。 “快些!鬼子上来啦!” 听了这话以后所有人都是一惊,脚下的动作也俱都快了好几分。不知何时跑到了前方的毕连长还挥动着他那把驳壳枪,指挥我们尽快去做好战斗准备。 我自动的将毕连长口中的话儿抛在了脑后,目光却向刚才从土堆里冒出的那名战士多看了几遍。 此时我已认出了他正是我们避入掩体之前连长派下的观察哨之一,或许是因着他躲在了战壕的角落里,又恰好的被泥土给埋了起来,才没有在方才鬼子的炮火下丢了性命罢。 当带着许多杂乱心思的我终于来到阵地前沿,将脑袋探出战壕向着山下望了一眼之后,终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而我的耳边也不住的传来战士们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山下的小鬼子确实已快要上来了,而且,这次向着我们阵地而来的鬼子可不像昨晚那般只是小打小闹般的丁点儿人数。 我只是粗略的瞧了一眼便已然大致的瞧出,山路中正冲锋上来的小鬼子竟有不下于一个营的兵力! 这样庞大的兵力部署竟只是来对付我们这样一支已减员大半的连级部队,小鬼子也真是有些太过看得起我们了呢…… “吴雨,你从后面山谷里去,去向团座求援!”毕连长忽然唤了声我的名字,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叫去做这个传递消息的活计。 只是面对眼前的危急情形,我又如何能舍了我的一班战友独自离去? 鬼子人多势众,带着不将我们拿下决不罢休的劲头。若我此时离开去了团长那里,怕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二连已经要不复存在了。 “我不去!”我心中清楚毕连长对我的一番好意,然而身体却做出了一件以往的自己绝不会做出的动作。 我梗着脖子看向毕连长,倔强的大声喝道,“我要留在这里打鬼子!” 我要留在这里打鬼子……说出这句话以后,便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可我又不觉着自己说出的这句话有分毫不对。 要是两天以前的我得了这样离开战场的机会,一定是会毫不犹豫的走脱的。 但是现在我却知道,留下,才是我自己的本心…… “小牛!快去找团座请求增援!”毕连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而拉过身边的一名年轻战士,疾声吩咐一句。 “是!” 那名战士应了一声,赶忙翻身而起,顺着山路去寻团长那边的主阵地去了。只是瞧他不时回头望上一眼的动作,却是对这里的战场有许多不舍。 眼看着那名战士越去越远,我的心里却一点儿也没有轻松下来。小鬼子虽然看似将攻击的重点放在了我们这边,却不见得对团长那边的主力视而不见。 由方才忽然间响起的激烈枪声便可以知道,团长那边也一定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在我看来小牛这次过去能搬到救兵回来的希望,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只是如今既然已经面对到这样的艰难局面,却是再没有什么取巧的地方。 唯一战尔! 便是当真在此殉了国,我这条性命,也算是值当了的…… 看身边战士们平平淡淡的神色,怕亦是早都做好了殉国的念头呢…… “狗曰的小鬼子,在团长那里没讨到好处,这是想着要从咱们这里突破么……”麻子显然已猜出了小鬼子的打算,却是再颇有深意的看过我一眼之后,才咬着牙齿恨声说道。 “咱们,怕是被人家当成软柿子来捏了啊……”老刀子只是端着枪向山道上的敌人瞄着,嘴里幽幽的叹了一声。 气氛,一时间肃然了起来。 战士们不再说话,只是端起枪来,将仇恨愤怒的目光投向山底那众多的小鬼子们。 其实仔细说起来,小鬼子对我们这支连队可以说已经很是重视了。 先是来了一顿细密的炮火覆盖,虽然较之团部主阵地那边已算是弱了许多,但就日军以往开战的习惯来说,打出这样大的阵势还真不常见。 如今又分出足足一个营好几百人的队伍来收拾我们二连,却也是很看得起我们了呢。 这要是传了出去,说咱们二连敢于和鬼子一个满编的中队打擂台戏,那也是面上极为有光的一件事儿! 我冷冷一笑,将手里握了多时的步枪稳稳架了起来,“嘿!软柿子……就怕他们没那副好牙口!” 此时我心里唯一剩下的念头可以说是简单的很,这一次,经我手里射出的子弹一定不能走空一发! 第40章 战斗,开始了 【四十】 山道上袭来的敌人虽要比我们多了几倍,但每一名二连战士的面上竟都没有显露出胆怯和退缩来。 我们既已得了死守在此的军令,那就是一步也不能后退的。 更何况为着这场战役,我们全军上下可都憋着一股子心气,更不用说身为二一七团手里一把尖刀的二连了。 自打接防长城以后,咱们二连大大小小的阵仗也见过了不止一次。到了如今的时节,怕是每一名战士手里都有过小鬼子的性命罢。 今天的这一仗,每打死一个小鬼子,那都是咱们的赚头! 今日里咱们既然守在了这里,那便是有进无退的局面!小鬼子真想要从咱们身后的这条山谷中迂回过去,那还得问问咱全连上下几十条枪答不答应! 不用毕连长在多吩咐什么,战士们就已做好了临战前的一切准备。 大家都是久战的老兵,现今既然已下定了决心,便再也不必有旁的什么约束,也是能明白自个儿此刻最该去做些什么的。 子弹上膛,手榴弹开盖。战士们此时只需耐心等着,等着小鬼子进入了我们的射程之内,而后便能先给他们送去一顿开胃可口的点心了。 我也早就架好了自己的步枪,排空了心底的一切杂念。在我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就已打定了主意,今日经由自己步枪射出的子弹,是绝对不能有一发走空的! 虽然说不清昨夜自己的发挥为何会有些异常,但经过了连夜的激烈大战,今日又花了许多心思去思索调整。 此时的我虽不敢说自己已能称得上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神枪手,但要想保持子弹的准头却还是做得到的。 毕竟仔细的算起来,这种打枪的本领却也是自身所带着的手段! “这伙鬼子倒是小心的很……”老刀子看着鬼子们井然有序的冲锋队形,不由得叹了一声。 从先前的一场战斗中他们应该早就能够知道,咱们在这处高地上驻扎的兵力只不过才有区区一个连。 昨夜一战虽然最终将鬼子打退了回去,但是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 方才小鬼子又在将我们忽视了半天后突然的对我们打来了炮弹,整整轰炸了半个小时才收住了动作。 虽然我们因着老刀子和毕连长的先知先觉而逃过了一劫,但小鬼子离着那么远又岂能知道我们阵地上的详细内情。 要是遇到一个莽撞点的家伙,此时怕早指挥着队伍一拥而上了,又哪里还会排起冲锋的阵型出来? 他们可是有一个中队好几百人的兵力,后面的援军又还在源源不断的跟来,对我们一支小小的连队又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更何况我们山上的队伍或许已随着方才那持续良久的炮火中化作了灰烬,在许多人看来怕是根本做不出一分阻拦他们的动作出来的罢。 尽管山道上那冲锋队伍里的小鬼子们心里都在或多或少的腹诽着,只不过日军这支队伍的指挥官,看起来似乎还真就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 他硬是压下了一众手下急进夺山的念头,反做下了眼前这步步为营的举动出来。像日军这样的精锐,一旦手里有了防备,我们想要占些便宜回来怕是不大容易的。 这样一来咱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压力自然也就更大,在这一战中丢掉性命的战士怕也会越多吧…… “定被咱们昨晚给打怕了。”虽然心里早已想过了许多,但我面上却只是冷然一笑。 笑罢之后,将枪口瞄准了藏在冲锋队伍里的鬼子军官。 手上虽不开枪,声音里却带着凛然的杀气,“只是,就算他们再怎么小心,又能有什么用?” 我在等,等连长开枪的命令。 我有信心在连长下了命令的下一秒钟,将自己枪膛里的子弹送入那名鬼子军官的眉心中去! 人,总是要成长的。 要将现在的我再放回昨夜里去,一定不会再犯那样贸然开枪的错误。 咱们的队伍可比不得小鬼子,甚至于连同属国`军序列的其他友军也比不过。我们手上每一发子弹都可以说是来之不易,乃是军长大人舍了一张老脸四处舍来的! 即便是这样,最后配发到战士们的手里也只能是每人两三个基数十来发子弹,听起来也就比后来的所谓三枪土八路好上一些罢了。 若不是我有那莫名闯出的神枪手名头,又看似与咱们的团长有几分关系,还与自己的那位营长大人对了脾气。 我怀里藏着的那整整几十发子弹,一定不能那样容易的拿到手里! 而经了昨夜那一战之后,我手上的弹药已然没了大半,待会儿眼瞧着还有一场场激烈的战斗要打,我手中剩余的那些子弹,想必也一定要不够用的! 所幸此时的我并不需要为弹药紧缺这样的事情来烦心,只要我的怀里还有一颗子弹,如何才能干掉更多的小鬼子,才是我心里最应该去思虑的事情! 说来好笑,我此时没有胡乱的开枪并不是因为昨夜临睡前毕连长找我谈的话起了作用,而是因着我算计出了自己怀里那一颗颗子弹的价值。 这要是叫毕连长知道了去,怕是又少不了对我数落一顿的吧…… 我冷眼注视着自己早已选定的目标,看着他不住的挥舞军刀,指挥着鬼子们冲锋的队形。 眼看鬼子的队伍离着我们越来越近,那名鬼子军官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从他面上显露出的狞笑来看,怕是已经以为我们的阵地中早就没了人防守罢。 毕竟在五十米的距离下依然没有人开枪阻敌,那便一定已能说明一切的问题了。 四十米,没有人开枪…… 三十米,依旧没有人开枪…… 就当我以为二十米的时候依旧不会有开枪的命令,我们直接要准备亮刀子短兵相接的时候,毕连长的命令终于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打!” “砰——” “砰——” 毕连长的话音刚落,就有两声枪响一前一后的传了出来。 这第一枪自然是从毕连长手里的驳壳里射出的,而紧随其后打出第二枪的人,却是早已准备了多时的我。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属于我们二连的惨烈大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41章 机枪,我们也有 【四十一】 在我一枪击毙了那藏在人堆里的鬼子军官的同时,我方阵地里长长短短数十杆枪黑漆漆的枪管里,终于也喷吐出了那夺命的烈焰。 战士们早已准备了多时,此时冲的最快的鬼子离着我们怕已不足二十米。 这样的距离下,就是一个刚拿起枪来的新兵都不可能将子弹打空,更不用说整个二连上下近百条汉子俱都是阵前久战的老兵! 仅仅是第一排枪过后,就有几十号小鬼子永远的倒在了地上,得到了侵略者应有的报应。 身为机枪手的铁匠更是不再考虑节省的因素,只顾不停的扣动扳机,将大把大把的子弹倾泻出去,尽朝着鬼子人多的地方招呼。 我们的突然发作让小鬼子一时反应不及,直至丢下好些尸体之后才想起此间山头上的中国`军人并没有死绝。 想那小鬼子素来心高气傲,从没有把我们这些他们眼中的二流军人看在眼里。 此时瞧着被我们摆了这么大的一道,眼睛霎时间便红了起来,只是不闪不避,迈着大步子就朝我们冲来。 只是他们却不去想想,我们两方都是生死仇敌,如此算计对方不正是极应当的事情么…… 小鬼子们红了眼,只是挺着身朝山顶冲来。 他们既是算准了我军缺少自动火力,二十米的距离还不够拉两次枪栓的功夫,又是对自己的拼刺手段有足够的自信,不怕在近身拼刺时被我们压住。 像“支那人”那样的软脚虾,手里又能有几分本事? 可惜,这一次,小鬼子们终究还是算错了几着…… 咱们连长既然敢把他们放到近处来打,那自然是不怕被小鬼子所趁。而即便被小鬼子冲到阵前,凭着咱们战士手里的大刀,难道还会怕了他们人多势众? 昨夜里从小鬼子的军需车上,我们可是淘换来不少的好宝贝。 而作为一手导演了整个袭击计划的三排,怎么可能不给自己手里留点儿私货?便是络腮胡想要大公无私一番,也要防着老刀子等人藏东西的手段哩。 连里原本就有的两挺捷克式,外加昨夜里搬来的三挺歪把子。在我们二连的手上,如今可是有着整整五挺机枪! 这五挺机枪听着虽是不多,但在我们这样一支小部队的手里,在我们驻守的这个小小山头上,那可就称得上是小鬼子的噩梦了。 昨晚一战是因着鬼子不多,连长本着节省子弹的意思才没有动用机枪这样的宝贝。 今日里见了鬼子这样大的阵仗,我们自然也就该将最大的本事拿出来招呼他们,免得到时候说咱们中国`军人不懂礼数,怠慢了“贵客”! 铁匠他们那几挺机枪一架起来,便将近前的道路封了个严严实实,那冲得最前的几名小鬼子没跑上两步便去见了阎王。 眼看着小鬼子一个个的倒在了我的眼前,我嘴角只扯出个嗜血的冷笑来,接着便将枪口微扬,去找后面那些可能对我方阵地造成威胁的小鬼子了。 近处的鬼子自有其他弟兄来料理,而我手里这杆枪,当然也该更自如的去发挥它的效用才对。 我的目光最先看到的,是一名已趴在地上准备对我们进行火力压制的鬼子机枪手。 他能在经过遭受突然袭击的茫然之后,如此迅速的找准自己的位置,也算是手里有几分本事的人物。 而他选中的地方又离着我们的阵地较远,旁边还有天然隆起的土石做掩护,等咱们的战士反应过来来以后,想要在急切间打掉他还真有些困难。 那时再叫他带着一班鬼子的机枪手和咱们对射起来,凭我们手里的这点儿火力也真不一定能压得住他们。 这名鬼子正为自己选中的位置洋洋自得,笃定我军没有人能打到他的位置上去。却不知此时我所要做的,便是叫他连那开枪的机会也没有一毫! 我微微调整下自己的呼吸,将开战后郁结在心间的一口浊气排了个干净。 而后瞄准,开枪。 “砰——” 我这声枪响混在整个战场中虽是微不足道,但在这一声枪响过后,一枚子弹却已顺着钢盔正正的从那名鬼子机枪手的眉心穿了过去,那小鬼子脑袋一偏倒在地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我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很快便再推了一颗子弹上膛,枪口一转又瞄准了不远处的另一挺机枪…… 我的枪口就这么在鬼子的几挺机枪间不住的转悠,但看有人想要扑过去捡起一架机枪来,便一定要赏他一颗子弹过去。 这样打了好一阵,却是将小鬼子远处的几挺机枪牢牢控制在了手中,四周横七竖八的躺了一排的小鬼子,却是他们都想要将那机枪捡起来,试图压制我军火力的缘故了。 小鬼子原本就没想到我们手里有这样猛烈的火力,如今在我的压制下又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还击来。 虽然他们手上还有着其他的装备,眼前众多的小鬼子也不是凭我一人一枪就能压得住的。 可是不要忘了,我身边无论老刀子还是戏子,手上的本事可与我都相差不多…… 小鬼子被我们先手夺了锐气,而后又没有想到我们一个小小的连队手里还配备着不少的自动武器。 被几挺机枪拦路那么一封,他们急切间想要冲杀上来还是要费上许多力气的。 “大日本皇军”虽然不惧生死,可死也不该是这么个死法。留在山下的日军指挥官铁青着脸,见他的部队就算要将我们的山头拿下,怕也得赔进去过半的性命进去。 他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临战的小鬼子们心气一松,连忙带着身边死去战友的遗体退了下去,动作却是比上来时还快了几分。 不论在外面吹嘘的多么神勇,人,总是怕死的。 我想了想后收回了步枪,没有再试着拿离了老远的小鬼子试练自己的枪法。 与其他战士们一般倚在战壕上微微喘息,仔细调整自己手里的枪械,等着迎接鬼子下一轮的进攻。 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的很,战斗,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第42章 一枪 【四十二】 鬼子的报复来的果真极快。 他们的队伍还没有完全的从山道上退下去,后方的炮兵就已经开始将炮口对准我们发起了进攻。 虽然因为害怕远程炮火在射击时出什么纰漏而伤到自己的友军,鬼子这次只是拿排在山下的一溜迫击炮来对付我们。 但即便只是这样,鬼子的火力也几乎压的我们抬不起头来。 弟兄们只得抱起脑袋缩成一团,将身子贴紧了战壕,避免有更大的面积暴露在外,不慎间着了小鬼子的道儿去。 山下这伙小鬼子的迫击炮即便都已打响,也依然比不得他们手里远程山炮的数目。 但就是这样几门小小的迫击炮所引出的威势,却已几乎可与方才那大规模炮火覆盖相提并论了。 看来,小鬼子们确实是真正的打出了真火呢…… 我自然受不得被他们这般压制。横下心来将脑袋探出战壕,直挺着枪就向山下那正摆弄着迫击炮的小鬼子瞄去。 万幸鬼子当时手里的迫击炮数量有限,我也是好运没有被鬼子的炮弹盯上,这才能在这场战斗中活下命来。 战后清点的时候,我们连里可是有不少的战士躲过了鬼子前一次的大规模炮击,却没能躲过这一次的小小迫击炮。 虽说我们这次没有掩体可以遮蔽是一个最主要的因素,但鬼子炮手那刁钻精准的手段却也不得不提上一提…… 这却都是后话。单说我此时憋着满腔的怒火,将生死全然的抛在脑后,拿起枪来只一心想着要将鬼子的这些个炮手统统打掉! 我的动作大了几分,惊动了就伏在我身侧不远的老刀子,他在沉吟一阵后也将脑袋探了出去,只要看看我究竟想做些什么出来。 然而,对于身边老刀子的动作我却是浑然未决。 当心里单想着要干掉鬼子的炮手将自己的弟兄们解救出来,连空中飞舞的炮弹也不再去管,又如何能察觉老刀子正拿炯炯目光瞧着我手里步枪所指的方向? 我只将步枪小心翼翼的探了出去,只将准星锁定了一名正在操作迫击炮的鬼子炮兵,等着待会儿打出的子弹夺了他的性命。 我们所在的这处高地并不算多么险峻,也不过因着后面山谷正通着主阵地的后方,怕被鬼子所趁引出个腹背受敌的局面来,团长才会特意将我们二连摆在这里。 原本前面还有其他连队的战友守着侧翼,我军也就没在这里留太多的兵力。 可谁知道这小鬼子却似是忽然精明了许多,趁着炮火蒙蔽了我军视线的机会,竟分出一部分兵力来夺这个高地,却是瞬间就叫我们二连入了死局。 战士们是绝不可能后退一步的,只是在这区区只有几百米高的小山头上,鬼子的炮弹还不是一放一个准儿? 虽不见得发发都能命中我军的战士们,但也俱都差不多在战壕左近炸开,稍不留神便要有弟兄丧命在那迸裂的炸片中。 见了不时会有身边的战友遇难,顶了个“神枪手”名头的我若还不站出身来,难道还等着小鬼子拿着我们当那靶子习练,直到他们手里的弹药告罄不成? 山头不高,也就是个两三百米。 如此一算,山顶到山脚的斜面距离至多也才不过四五百米罢了。 在这样的距离下,只要天气足够的好,若是真拉一个神枪手过来,手里的家伙什儿又能顶得住事,想要命中山脚那些正在开炮的小鬼子也不算什么难题。 可是难就难在今日的天色本就不正,太阳只在一早闪了个面儿便不见了踪影,而天空中也已布满了乌云。 如今便是瞧起远处的景色来也有几分朦胧,更不用说想要打掉山底的那几门迫击炮了…… 只我偏偏是个不信邪的,虽然手里的汉阳造已是老旧不堪,此刻认起远处的目标来也颇有几分难度。 但经历了这几日的血战磨合,我对自己手中的这把枪已算是熟悉的很了。虽然这两天打得几乎一直是一两百米内的目标,但其间不是也有命中过几名好几百米远的敌人? 我不认为那只是简简单单“运气”两个字就能解释的了的,那确实是我的本事。准确点说,是我这具身体隐藏在最深处的超群本领。 今日我要做的,便是将这份本领发挥出来。 因为它不仅能救我的性命,更能救我身边兄弟们的性命! 我努力的调整好自己的姿态,枪口稳稳的指向一名正侧蹲在迫击炮边的小鬼子,只在心中闪过一丝莫名感悟的当口,终于狠狠扣动了扳机。 只是,就在我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我便已经知道,自己的这一枪,应当是打偏了的…… 想要进行远距离的狙击,只是一丝微小的差距,或许当子弹射到目标左右的时候,已然是不可调整的误差了。 果然,我这一颗子弹打出去后没有引发哪怕一点儿的涟漪。那些鬼子炮兵该做什么还是在做什么,全不知这边正有一个人挺着枪在谋算他们的性命。 老刀子看着我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也是个枪法精准的人物,自然看出方才我失误在了什么地方。 紧张。 正是因着心里的紧张,我在扣动扳机时才会用力过猛,使得枪身也带起了轻微的摇晃。若不是这样,或许方才那一枪就能打得中了呢? 我嘴角轻笑一声,这种猜测的事情又怎么好拿到战阵中来? 等下一次再开枪时改了自己身上的错误不就行了,那时即便再说起打中打不中,自己也算是尽了一份心了…… 于老刀子看来,我的面色竟是在一瞬间有了变化。方才为开枪时还一脸的纠结烦扰,只开了那一枪之后,面上却是显出了一番轻松自如出来。 一个枪手但凡起了这样的神情,那等再开起枪来一定是不会出差了罢…… 老刀子满怀期待的看着我,看着我手上的动作。 “砰——” 枪声夹杂在震耳的炮声里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这声细微的枪响无论在老刀子还是在我听来,却都像是世间最为美妙的音符。 因为我的这一枪,终究是打中了! 第43章 来吧,小鬼子们 【四十三】 打中了,后面的事情也就简单的很了。 鬼子没有想到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对他们进行狙击,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站立在山脚下开炮,却成了叫我练习枪法的绝好靶子。 这时的我在一连打掉围在迫击炮周围的数名小鬼子之后,心里竟隐隐有了种生死尽在掌握的爽利感,只觉着凭自己一人一枪就能左右眼前这场战斗的局面一般。 看着在山下那几具尸体旁边,身上透着浓浓惊慌的小鬼子们,我的嘴角只剩下了得意自如的笑容。 只是,我本想借着这股势头给山下那鬼子炮兵们挨个儿点次名,却不妨忽然被身边的老刀子出了手,打断了自己原已定好的节奏。 老刀子猛地从我身边暴起,将我扑倒在地后又顺势打了好几个滚,待爬起身来还未等我发问,便又拉着我连滚带爬的走了好远,直到藏在战壕的一处拐角处时才停下了脚步。 “这到底……” 喘着粗气的我正想要问问老刀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身后传来的巨大声浪却将我的声音完全的掩盖在了底下,连一个字符也发不出来。 我艰难的转过身子,所有的景象全部映入眼中,而我的面色,同时也变得苍白如雪…… 鬼子的机枪大炮似乎都已认准了我方才的位置,所有的火力尽只朝着那附近倾泻了过来,直把战壕前堆起的沙袋都炸了个粉碎。 直到打来好几枚炮弹,将那里的土地都翻了个遍以后,鬼子的火力总算是转移了方向。 而此时我的口中,却只剩下了苦涩…… 鬼子在我没有看见的地方又布置了迫击炮,还将重机枪的枪口也对准了我所在的位置,这样双管齐下之下,我方才若是稍稍慢上一步,怕真要将小命留在那里了呢。 迫击炮这种玩意儿是曲射炮,只要叫擅射的老兵来操作,便是中间隔上许多的障碍也能准确的命中目标。 在小鬼子的队伍里,应当是不乏这样的炮术高手的罢…… 幸而我的身边有老刀子照看着,战友们的分布也很是松散,这才没有对我们的战士造成过多的伤害。 但我还是看见在那硝烟笼罩的阵地下,有一名相熟的战士正抱着自己的大腿嘶声哭嚎着,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大片土地。 他还活着。 但他的一条右腿,却已被飞来的弹片齐根切下…… 这,是我的错么…… 我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心里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盯着不远处因扭去而显得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时候的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在战场上想要守着一个位置去狙击,那无疑是个找死的行为。 因为你所要面对的敌人,毕竟不是那不会动的靶子。 只是这个在我前世一直以为是个常识的道理,我却直到如今才想明了关键。枉我一直有着成为狙击手的野心,到头来只不过是个无知者的放肆狂言么…… 我将拳头攥成一团,指甲深深的刺入掌中也恍若未觉。痛点儿也好,痛了,也便能记住今天的教训了…… 我终究还是太过年轻,小瞧了素来以精锐示人的小鬼子…… 就在我的双目愈来愈红,直恨不得冲出战壕与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有一双大手忽然搭在了我的肩上。 “班长……”扭头看着老刀子眼里含着的安慰,我的声音终于哽咽了起来。 老刀子拿手轻轻拍了一拍,叹道,“没事,活着就好。” “活着,就还能打鬼子。” 我的眼睛一亮,“对!打鬼子!” 鬼子大军还在山下,我们的战斗还远没有结束。这一笔血仇,自然该叫山下的这些个小鬼子来偿还! 我握紧了自己的步枪,心里重又生起了熊熊的斗志出来。 而我心里这个时候生出的斗志与前段时间与鬼子战斗前的高昂心气相比,却是多了许许多多的成熟…… 老刀子看我没有被方才的意外打击到,面上终于显现出了笑容。 他看着我微微笑道,“你小子手段不赖,就是还嫩了些。多学学,多看看,才能在这战场中更好的保下性命。” “恩……”我重重的点点头,应道。 是啊,保下性命……在思虑那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崇高信仰之前,最为重要的岂不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不留下自己的性命,又如何能有力气去杀敌报国? “班长……”我又小心的探出脑袋向山下望了一眼,这才转而看向依旧趴在我身边的老刀子。 此时的我已经从方才的压抑中喘过了气,心绪早就调整的正常了许多。这要是换成以前的自己,想要在几句话的功夫里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可就是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只不过因着这里是战场,是根本不容许人有过多失神的地方。只要你还想继续的生存下去,就必须强迫自己忍耐许多常人根本无法忍耐的惨烈现实。 所以,战场是最能叫一个男人成熟的地方。而战场中的男人,也俱都有着一副由铁与血所浇灌的坚韧灵魂…… “你刚才,是怎么知道鬼子那炮就要过来的?” 我对着老刀子问了一声,却见他只是轻笑不语,抬起手来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这才恍然,原来又是靠了老刀子这对老兵的耳朵。 老兵的耳朵,可以听得出敌人炮弹的走向,继而趋吉避凶,从炮火中躲下性命来,却是比雷达还要好用了许多。 我开始羡慕起老刀子的这对耳朵了,若是有了这样的一副耳朵,自己怕就不必再在鬼子的炮击下提心吊胆了罢…… 我的神色有些恍惚,直到反应过来时鬼子的炮火已经停下了多时,正瞧见老刀子对着我露出了笑容。 “别灰心,接着来!”老刀子已提起了自己压满了子弹的自来得手枪,对着我扬了扬眉头,“这一次咱们俩比上一比,看看是谁杀的鬼子多!” “好啊!”我也来了兴致,一边拉动着手里步枪的枪栓一边应下了老刀子的挑战,“老刀子你信不信,这次我一定要赢过你!” 老刀子只是大笑,似是没有在意我直接唤了他老刀子,笑着给自己的驳壳枪上了膛。 我二人相视一笑,接着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山道上重新组织起了冲锋的小鬼子。 来吧,小鬼子们! 第44章 有我无敌 【四十四】 来吧,小鬼子们! 尽管山道上的敌人正如潮水般向着我们的阵地涌来,但此时的我心中竟没有一分一毫的胆怯。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生死都已不再在意,那又还有什么是好去畏惧的呢? 仅刚才一战,我们二连就已牺牲了近半的战士。 那么,这一轮的战斗呢? 小牛才去了没一会儿,先不说团长那边有没有多余的战力可以来支援我们,即便团长咬牙分出了一部援军过来,怕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所有人早已长眠在地下了罢。 如此,也不过血战到底这一条路了…… …… 我深深的看了身边的老刀子一眼,而后便再不说话,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山道里的鬼子身上。 木质的枪托稳稳抵在肩上,目中所见只有那侵略者行动间可憎的身形。 一阵山风吹过,给我的心间带来一丝宁静。此时的我就像是不会思考的雕塑一般静静等着,等着连长喝出开枪的命令。 在行进的过程中,鬼子手里的枪弹不住的向我们阵地上胡乱打来,想要试探出我方火力点的所在。 当行至山道一半,距离我们的阵地有两百多米的时候,鬼子里甚至有人开始架设起掷弹筒来。 他们行进了一路,这由掷弹筒打来的炮弹也对着我们的阵地前沿炸了一路。 然而在没有得到进攻命令的情况下,我们的战士偏偏就没有一人忍不住开枪还击。 二连都是老兵,老兵自然知道在这样的战场中令行禁止的必要性。 而我,在身边老刀子的教导下,如今也已明白了许多道理…… 战士们将自己小心的藏在战壕里,躲避着空中不时飞舞而来的弹片。 虽然有好些战士在这临战前由鬼子发起的试探与压制下丢掉了性命,但却没有一个人沉不住气冒失的冲出去,做那同归于尽的匹夫梦。 我也只是端起自己的步枪,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就等着那击发杀敌的一刻。 后来想想当时的我还真是胆大的紧,就这么几乎要把半个脑袋露在了掩体的外面,若是鬼子有一发子弹打到我这边来,怕是我这场从军旅行也要早早的打上句号了罢。 说起来那些日子里,我的运气还真算得上离奇的好呢…… 就在鬼子离着我们的阵地越来越近,我手心里的冷汗也越聚越多的当口,我们的毕连长终于下达了战斗的命令! “砰——” 枪声,就是命令! 随着毕连长手里驳壳枪的一声脆响,战士们早已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有了倾泻的方向。 仇恨的怒火! 我先拿步枪打掉了藏在鬼子队伍后方的两名机枪手,而后又瞄准了前线负责指挥冲锋的几名鬼子军曹。 他们几人选中的位置都很是不一般,在保证了对我军防线进行大量杀伤的同时,还借着山道的地形与他们的战友对自己形成了很好的保护。 若不是我的枪法还算过得去,步枪的射程与杀伤力都能撑得住场子,怕是一时之间我真的不用去想着打掉他们这几枚钉子了。 在将自己早已选定的这几个目标依次打掉之后,我来不及替自己的步枪压上子弹,反手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那把自来得手枪。 二十响的自来得手枪,足以保证我在鬼子冲上我军阵地之前的所有火力需求了。 不过手枪毕竟是无法与步枪相比拟的,幸而此时鬼子的兵锋距着我们也不过就几十米的路程,拿这手枪来杀敌也算是足够用的。 只是像驳壳枪这种东西由于没有枪托的支撑,它的后坐力若是不能有个妥善的处理,想要有个如步枪那样精确的准头还是有几分难度。 故而此时的我开起枪来就像是早现代看过的影视作品里的人物那样,每次开完枪后手腕还必须有个上扬的动作,瞧着倒是好玩的很。 那时正处在紧张战斗中的我自然不会想起自己的动作有什么说头,只是顾着将手枪瞄准一个个的敌人,把枪里的子弹一颗颗的送入鬼子的胸膛中去…… 二连的战士不多,手中的弹药也紧缺的很。 前一次的战斗里我们就已有了很大的消耗,此时战士们想要凭着手里剩余的弹药打一场人数战力都不对等的防御战,着实是有着很大的难度。 毕竟最早的时候,我们只想着侧翼有一连的照应,鬼子的主攻方向一定不会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山头。 眼前这是一场没有准备的阻击战,但我们所有的二连战士却依然不得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义无反顾! 我丢出一枚手榴弹去,看着手榴弹在鬼子的人群中炸开了一朵艳丽的话儿来,心绪却已紧紧的结在了一起。 鬼子的人数太多,即便整个二连里都可算是老兵,手上的枪法也都能有几分说头,但要靠着整个二连仅存的几十杆枪拦住鬼子冲锋的数百人,却终究还是难了许多…… 眼看小鬼子就要冲入到我们的阵地上来,冲锋接敌的命令终于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弟兄们,冲啊!” “大刀大刀,有我无敌!”络腮胡举刀向天,大喝一声,而后便一马当先冲杀了出去。 战士们随后也都爬起了身来,高喝着杀敌的口号,挥舞起手中寒光冷冽的镔铁大刀,直如那下山猛虎般冲入敌阵。 一刀在手,有我无敌! 这个时候战士们所能依仗的,便正是满身沸腾的一腔血气! 我也高喝一声,打出了手中驳壳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之后,抄起面前那把早已上好刺刀的步枪也大步冲了出去。 无论是哪个时代,冷兵器的血战,都是最为震撼人心的战斗。此时我军战士所带起的一腔胆气,无疑已狠狠压了小鬼子一头。 因为我们二连,我们二连所有幸存的战士,乃是一支决死之军! 既已报必死之念,何惧敌万马千军?!想来古之陷阵杀敌,也不过如此! “杀!” 随着我手里刺刀的一挑一转,一名方才还面露狰狞的小鬼子已经倒在了我的脚下。 我枪头一转,脚下向前奔去,却又已架住了另一名鬼子的刺刀。 我高声暴喝一声,目光不带丝毫怜悯。 今日,便杀个痛快! (昨日参加了一场名为补考的惨烈战役,差点儿没被敌人要了我这条小命去…今天忽然发现自己上了那传说中的文华榜推荐,虽然咱也不懂,但听说是很不一般的玩意儿呢…嘛,莫非是预示着我昨儿那场战役能取得胜利么…) (嗯…跪求推荐,求评论,请告我三河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狼烟书友群:) 第45章 活着,真好… 【四十五】 我不知自己已拼斗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枪下已挑杀了多少名小鬼子。 我只记得从我冲出战壕的那一刻起,我手上的动作就再没有停过…… 出刺,收枪,再出刺…… 所有的动作成了一次次机械般的循环,我甚至连多余去思索的力气也已失去,除了不住的出刀以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毕竟,拦在我们二连所有战士面前的小鬼子确实是太多了些…… 以一支减员过半装备简陋的连队,想要阻挡住有上百人之多的所谓关东军精锐,任谁眼里看来这都是一件找死的行径。 但是,我们! 我们二连! 我们的二连战士竟是生生靠着手里一把厚重冰冷的大刀,将原本憋足了起劲要一战突破我军防线的小鬼子们,重新的赶下了山去! 二连的人数不如鬼子,二连手里的装备也不如小鬼子,便是二连战士的普遍军事素质也要差了鬼子一大截! 但这又能如何? 我们的战士身上所抱有的一往无前的悍勇,乃是素来号称精锐的小鬼子也不敢去直视的! 鬼子,终究还是怕了。 在留下了一地尸体,在见识了二连战士死战不退的决心后,终于是怕了我们这些装备简陋的中国`军人! 一支连死都不再惧怕的军队,还有什么样的敌手能敌得过他们,还有什么样的人敢去和他们为敌? …… 我口中不住喘着粗气,双臂早已要失去了知觉。 当鬼子终于退下了我们的阵地以后,我却只是茫然的看着四周,全然没有想到小鬼子竟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却。 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在经过眼前这场惨烈无比的大战之后,我依然还活着立在这个战场上…… 我还活着,那我的弟兄们呢…… 艰难的将目光从那正从山道上向山下奔逃的鬼子身上挪开,缓缓的向着四周望去。 然而,只是这么轻轻一扫之后,我的心弦终于被狠狠震动了。 此时还能像我一般站立着的,却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活着的,怕是已不到方才的一半了罢…… “撤回阵地!” 毕连长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循着声音仔细瞧去,才认出前方那满身血污的汉子原来是我们的毕连长。 原来,他也还活着呢…… 毕连长大手一挥,便立即下达了撤回阵地的命令。此时小鬼子们已经开始退去,我们再继续这么逗留在山坡上,怕是与找死无异的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能想得到,接下来的时分,小鬼子们怕又要拿炮火来轰炸咱们的阵地了。 或许,还要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区区几十人的连队叫鬼子的数百人大军吃了这样大的苦头,若说小鬼子的心里没有郁气,那是谁也不会去信的。 小鬼子心里有了郁气,但他们却又已在方才灰溜溜的逃下了山去。那么此时的小鬼子会采取什么手段来报复,不就是显而易见的了么? 战士们显然已明白了毕连长的意思,大家的身子虽已很是疲惫,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背扶起受伤战士的身子,缓慢却又迅捷的向着我们的阵地挪去。 是的,挪。 在这一场战斗过后,大家几乎都已要脱了力气。 在失去了鬼子临战的压力后,便是仅仅站着也要靠自身极大的意志,如今再要扶着受了伤的战友一同行走,路上还在尽力收集着鬼子和阵亡战友身上的枪支弹药。 战士们身上的负担,着实是大得很呢…… 我也从尸体上扒下了好些子弹带,再加上一路捡起的枪支手雷,将自己的身上挂的满满当当的。 尽管这些物事或是要从我军战士的遗体身上搜来,或是要去翻捡那些刚刚才被我杀死的鬼子尸体。 但我的面上却有着难得的波澜不惊,仿佛自己身处的并不是尸横遍地的惨烈战场,自己要拿的东西也并不是放在早已死去多时的狰狞尸身之上。 见的死亡多了,人总是要习惯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今的我,怕也能算是个老兵了罢…… 自嘲般的笑了一笑,我背负着自己捡来的一堆东西跳入了战壕里面,继而便顺势倒在了战壕的一侧土墙上再也不愿起来。 真想就这么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呢……只不过山下的小鬼子们,怕是一定不会给我们丝毫的时间去休息…… “小子,躺在这里做什么?没力气了?”一个人影忽然挡在我的面前,遮住了天上难得漏出的一丝阳光。 是老刀子。 他的面上也尽显疲惫之色,看来刚才的战斗过后,就连老刀子这样的狠人也都有几分吃不消呢。 看到老刀子这张熟悉又亲切的面孔,我的心绪终于宁静了下来,“老刀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有老刀子在身旁时,我总能感觉到几分安稳,将战阵中对生命流逝的恐惧与敬畏通通的抛在脑后、 老刀子对我来说,还真就有这样神奇的作用在呢。 或许,正是我对老刀子最为熟悉,也对老刀子最为信任的缘故吧。因为迄今为止,老刀子已不止一次的救下过我的性命了…… 就在我看着老刀子的面容怔怔出神的时候,耳中又响起了其他几个同样熟悉的声音。 “就许你小秀才活着,咱们就不能活下来了?”是铁匠,满面乌黑的他正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着向我看来。 有铁匠在的地方当然一定会有麻子。 麻子也环抱着臂膀,斜靠在我对面的土石上呲牙咧嘴,“嘿嘿,这能夺了我性命的小鬼子,怕是还没有从他娘那狗肚子里生出来哩!” 不过看他已被鲜血染红的棉衣,事实的情况怕与他口中说的这些话还是有些差距的。 从他刚才那呲牙咧嘴的模样来看,麻子身上似乎是受了些伤。 不过他现在既然还有力气放这些狠话,他身上所受的伤应该是不算多么重的吧。 我对着麻子与铁匠笑笑,又向着坐在一侧不说话的戏子轻轻点下头。 接着终于像放下所有包袱一般长出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天空飘过的云彩喃喃叹道。“大家都还在……真好……” “是啊,现在还能活着,真好呢……” 麻子也起了共鸣,右手抚上受了伤的左肩,同时在面上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复杂…… 第46章 我们,是军人 【四十六】 气氛一时沉寂了下来,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的席地坐下,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时光。 老刀子看着我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等笑过了一阵后,这才对着我们轻声说道,“别想太多,先休息一阵,鬼子接下来怕不会叫咱们轻松。” 说着话儿的功夫,老刀子将腰间的水壶解下向我丢了过来,而还在想着心事的我自然现出了手忙脚乱的样子, 好容易才接下老刀子丢来的水壶,向着他微一点头算是表达了谢意,“谢了……” 打了这么久的仗,我这嗓子里早就能冒出烟来了,老刀子这番举动却是贴心的紧呢。 在狠狠喝了一气之后,我只感觉到精神一振,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里重又生出了些力气出来。 顺手将水壶递向身旁的麻子,只是麻子接过水壶之后却没有去喝,只是目光怔怔的盯着手里的水壶。 他不住摩挲着手里的水壶,幽幽的叹了一声。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咱们二连也算是尽了力了,再这么打下去,身边这些多年的老兄弟们,怕都要一个不剩的交代在这。” 麻子猛然抬起头来盯着老刀子,眼睛里竟已噙满了泪水,“班长你说说,咱连长为什么不叫我们撤到后面去?他就真能忍心把二连的老弟兄全都拼死在这里?” 任谁都能听得出麻子话音里含着的愤懑与心酸,但这里的所有人也都知道,麻子在方才的战斗中没有后退过哪怕一步! 麻子只是心有不甘,为自己,也为二连这么多年打出来的一干老兄弟…… 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去死,即便是已经死过一次,自以为早已看破生死的我,在方才鬼子退却之后也发出了活着真好的感慨。 但是,我们是军人。 军人,便该有军人所必须去背负的使命。 因而,我们不能退。 即便在整个长城战场上有许多人看到鬼子那快枪利炮第一眼后就被慑去了胆气,忘记了自己身为一名中国`军人所应有的担当与责任。 但我们,我们二十九军,在这场攸关国运的生死之战中却绝不能后退一步。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们是二十九军,只因为这里,是一场国战! 国难当头,身为军人,又岂能有贪生怕死之心? 这些道理麻子心里当然也是明白的,但老刀子还是盯住他的眼睛极为郑重的说出了一句话,“这是国战!” 当老刀子的这句话出来,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到心中一震。 看着老刀子那极为认真的眼神,我们也都明白了老刀子接下来将要说些什么话了。 是啊,这是国战…… 当原本藏于心底的悲壮忽然被摆放在明面上以后,从开战起就一直压在心头的阴云竟忽然间一扫而散。 我们就算是一个不剩的全部战死了,那也是一件值得去骄傲的事情,不是吗? 老刀子的目光从我们每个人的面上扫过,声音里透出不容置疑的绝然,“咱们,一步也是不能退的!” “即便不是国战,咱们这里一放开,那可就是全团的罪人了……鬼子从咱这里过去,可是正要捅在团座的心尖上啊……”铁匠只是仰面看着天空,语调低沉而又苦涩。 一直瞪了老刀子许久,似乎心里很是不甘的麻子,这时终于将目光从老刀子那里挪开。 只从口中缓缓的吐了三个字出来,“死战吧。” 铁匠扭头看向麻子,嘴角却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只是口中还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废话么……咱们就是现在死了,那也早就够了本呢……” “唉,只能拼上我这条小命了……”麻子面上的惆怅忽然就消失不见,竟是接上了铁匠的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可怜我那生着副好屁股的小橘子哟,是再也得不到她麻子哥哥的抚慰咯……”只是说着说着,就说起了他在北平城某个小窑子里的相好。 之后的话题,也是越拐越远,从那勾栏里小橘子的屁股一直聊到了更加美妙的事情上,只叫我这个就在旁边听了全套的雏儿闹了个大红脸…… 只是,就这么看着他们这般玩闹的模样,似乎,也很不错呢…… …… 鬼子没有再对着我们的阵地开炮。 我不认为鬼子是想放弃了对我们阵地的再次进攻,我们身后这条山谷是鬼子必须要去打通的。 而且此时的鬼子,怕是早已摸清了我们二连的所有底细。 我倒是猜着,或许是鬼子觉着我们山上剩下的这点儿人不值得浪费他们手中那些珍贵的炮弹,这才会给我们留下了这难得的喘息时间。 当然了,事实上我们得来的这点儿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叫战士们好好的休息一阵。 在我们几人围在老刀子身边说了几句话后,毕连长准备战斗的命令就又已传了过来。 趁着鬼子还在山下磨蹭准备的时间,毕连长将全连剩下的所有火力重新做了分配。 由于剩下的战士已经不多,所以大家伙儿被分散开布置在了整个山头上。 不过因着每个人手上都还能保证有一支枪在,方才回来时又从鬼子尸体上扒拉了不少的弹药。 故而此时我们的位置虽然分散了开来,但战士们所构出的防线也算能勉强的将面前的山道覆盖起来。 连长分配好这一切之后便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小鬼子发起的下一轮进攻…… 这一次,我被分在一处稍稍靠后的土堆旁,这一次因着人手紧张,老刀子被连长调去了前面更紧要的位置。 所以接下来的战斗我所能去依靠的,也只能是我自己手里的这杆枪了。 一杆汉阳造步枪,一柄老刀子新送给我的刺刀,面前堆着的三颗手榴弹……这,便是此时我身上的所有家当。 当然了,还有那把早已打空了子弹的自来得手枪,以及藏在怀里的那一颗留给自己的手雷。 鬼子的香瓜手雷。 这颗手雷的威力可比我军自产的手榴弹大了许多,到时候不止能叫我避免落入鬼子手雷做了俘虏的悲剧,或许还能顺便再拉几个鬼子垫背儿呢? 我苦涩的笑了一笑,或许,我怕是未等到拉响这枚手雷的时候,便要吃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枪子儿吧…… 第47章 弹尽粮绝 【四十七】 鬼子果然很快就组织起了新的进攻。 只是看这次冲上来的鬼子,他们的身形步伐似乎与上次有着很大的不同。莫非,小鬼子手上正憋着什么阴谋不成? 我心里的疑惑没能持续多久便已迎刃解开。 等这伙敌人冲到了近处,看清了他们所身着的军装以及行动间的姿态,我若是还猜不出他们正是那忘祖投敌的伪军,自己的这对眼睛怕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看覆盖在山坡上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的土黄色波浪,此次进攻上来的伪军怕是有不下一个团的兵力了。 这伙贼人为了讨自己主子的欢心,还真是下了大力气呢。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鬼子在方才的一战中已经被我们的战士杀掉了胆气。 此刻就算明知道我们山顶阵地上的守军只有区区几十个人,只需要再全力发起一轮进攻就能将我们拿下。 可是鬼子却偏偏要将新到的伪军全部赶上山来,不是他们怕了我军战士,又还能有什么样的缘故呢? 如此一想,我们二连,还当真是有着足以骄傲的底气呢…… 伪军的战力虽然低下,但只占着人多势众这一条,就不是我们剩下的这些人所能够去拦得下的。 可即便是这样,我们的战士面上却没有现出分毫的胆怯出来。 战士们心中所剩下的,只有对鬼子的彻骨深仇,当然,更有对山下这伙伪军的无边怒火。 人生在世,又怎么能去忘记自己的祖宗,忘记自己的根呢…… 所以,当伪军进入了我们的射程,当毕连长下达了开枪杀敌的命令之后,每个人都开始将手里的子弹不要钱般的撒了出去。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节省子弹已经完全没有了必要。 那么,便在这最后的一仗里,打个痛快罢…… 我也像是忘记了身边所有的人事一般,只顾着不断对着冲来的伪军开枪,我没有再去寻找什么特意的目标,只是稍一瞄准之后便立即将扳机扣下。 山道上的伪军如蚂蚁一般有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就是个不会打枪的新手过来也能随便的命中一个敌人,更不用说我手上的枪法也是不弱。 我们手里的各式枪械毫不停歇的开动着,组成一道道夺命的火网挡在了伪军前行的路上。 伪军本就是因着贪生怕死才做了伪军,此时面对我军战士的含恨反击,在付出了大片伤亡之后便立即又显现出了他们贪生怕死的本性出来。 他们就近趴在地上寻找掩护,竟只顾着朝我们对射而不愿再前进一步。 这样的举措不仅叫已准备好抽刀子决死一战的我军战士大感意外,便是守在山下观战的鬼子也是怒火腾腾。 直到鬼子派了一直小队上来督战,将枪口顶在了伪军军官的脑壳上,这伙子伪军才又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爬了起来,又开始了对我军阵地的进攻。 相比于战士们手里的枪支子弹,伪军还是怕他们的主子更多一些,这会儿在鬼子的弹压下,竟也表现了不俗的战力出来。 我此时已没有心情去找那刚刚上来的一小队鬼子的晦气,面前的伪军发起了狠,已带给了我军战士极大的压力。 战士们手中的枪声虽然从未停歇过,但冲杀而来的伪军却着实太多。 多到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伪军的队伍离我们越来越近,手里却做不出丝毫的动作来阻拦他们行进的脚步。 步枪,毕竟还需要一个拉栓的动作。 而且战士们手上的子弹,早已是所剩无几的了…… 我眼前的三颗手榴弹早已扔了个干净,怀里曾藏了许多的子弹也只剩下了枪膛里仅剩的两颗。 在我将冲得最前的两名鬼子撂倒以后,我只能无奈的将搭在战壕前的步枪收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面对鬼子接下来的冲锋,我已经再没有分毫力气去阻拦了呢…… 如果,还有子弹的话…… 是啊,如果还有子弹的话……我心中忽的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耳边传来的枪声早已稀疏了许多。 等我向着周围细细的打量过一遍之后,心中只剩下了无奈的苦涩。 原来,战士们的手里也早就没有了子弹。当一名战士手中的三八大盖打出了最后一发子弹之后,整个战场中央忽然诡异的沉寂了下来。 伪军以为我们有什么阴谋而立在远处踌躇不前,硬是不敢再迈动一步。 而我们的战士手里没有了弹药,只能看着大群的伪军如靶子般立在眼前,却不能击杀当中哪怕一人…… 战场中的气氛一时变得古怪万分。 沉寂,压抑。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几乎所有的战士都有着和我一样的惋惜。如果我们的手里还有子弹的话,一定不能叫小鬼子,叫伪军这般的猖狂罢…… 至少,我们还能杀掉更多的敌人…… 毕连长在前面招了招手,示意咱们剩下的战士向着那边集合。 如今已要到了最后的时刻,再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必要。最后的时光,便叫所有的兄弟都聚在一起,等到了下面也好有个照应…… 我们的防线不是太长,幸存的战士也没有多少,所以我们很快的就聚集在了毕连长的周围。 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我细细的数了一下,此时还能聚在毕连长身边的战士,已经只有大概三十人左右了。 而且这当中,还有不少的重伤员,注定已无法参加接下来的白刃战…… “连长……” “连长……” 所有人都拿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毕连长,等着毕连长带领我们冲杀出去,和敌人拼一个同归于尽。 小牛还没有回来,或许已永远不可能回来。 但是只要我们二连还有一个战士守在这里,就绝不能叫一个鬼子从我们的阵地上走过去! 除非,是踏着我们所有人的尸体! 我的目光从一个个熟识的面孔上扫过,络腮胡、老刀子、铁匠、戏子、麻子……还有剩下那一个个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战友们。 看着他们面上显露出的悲壮与绝然,我忽然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发酸。 我可爱的战友们,我的,兄弟们…… 第48章 那就,杀个痛快 【四十八】 “还有两个炸药包。”鱼发看着络腮胡从一处掩体下翻捡出的最后两只炸药包,眼睛里都要放出了光来。 鱼发,正是那几个重伤员中的一个。 被鬼子的手雷炸到,废了一只右臂的他此时还能勉力坐直自己的身子,自然也还有力气去拉响两只炸药包。 因为他的左手,毕竟是还能使上力道的…… “连长,把它留给我们吧。”鱼发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络腮胡手里的那两只炸药包,话音里满是期待的意味。 “我们已经不能跟着大伙儿杀出去了,留下这两个炸药包来,咱剩下的几个弟兄,就还能再拉几个狗曰的垫背!” 说着说着,鱼发甚至挥舞起自己仅剩的一只拳头,向我们证明他确实有与小鬼子同归于尽的底气。 “是啊连长,留给我们吧……”随着鱼发的话音落下,其他几个好不容易才聚在这里的重伤员也出言乞求了起来。 “留给我们吧……” 要真留下了,这两只炸药包只会成为催命的符咒,而不会对他们的生命有一分一毫的保障。 可是这些战士们竟像是在争取多么宝贵的物件一般,只拿眼睛期待的看着毕连长,就等毕连长出言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他们所请求着的,乃是一条赴死的道路啊…… 尸骨无存,对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中国人来说,岂非是最不能去接受的一种死法? 毕连长,还有其他所有还能站起身来的战士都已湿润了眼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去寻死,谁的心里又能好受的了? 毕连长终于还是看着鱼发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弟兄们会在路上等着你们,可要快点儿跟上来啊……” “嗯!”鱼发就像是没有看见毕连长和战友们眼中噙着的泪水一般,只顾重重的点头,而后急不可耐的伸手去将炸药包揽入怀中。 我抬眼看去,竟是从鱼发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喜色。 还有围在鱼发身旁的每一名重伤员,他们的面上,竟都现出了与鱼发一般无二的欢喜。 我不忍再看下去,只得将脑袋稍稍偏过,叫山风来吹干我眼里浮起的那一层雾气…… …… 伪军终于还是走了上来。 过了好一阵后见我们没有仍没有反应,他们也猜出我们的战士手中一定是已没有了弹药。 毕连长看清了鬼子的动作,面上却是毫不变色,只是大喝一声,便反手将插在地上的大刀拔出。 “拔刀!” “锵——” “锵——” 随着毕连长拔刀的命令喊出,只听得我方阵地上响起了一片大刀出鞘的铿锵声。 接下来的战斗,将完全是一场铁与血的比拼! 络腮胡提着手里的大刀,看着近在咫尺的伪军冷冷喝道,“和这群狗娘养的拼了,死战不退!” “对,拼了!”战士们俱都扬起手里的大刀,高声大喝。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一时之间,声如雷,刀如林! “杀!” 战士们在毕连长和络腮胡的带领下,提着刀如猛虎般冲了出去,只是刹那间就震住了原本还想着冲杀上来的伪军。 冲出去的战士虽说只有三十几人的模样,更是个个带伤脚步虚浮,但就是我们这样区区几十人的队伍,竟硬生生的将伪军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只有真正的铁军,才可做到如此般的先声夺人,震慑敌胆! 我们连鬼子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了眼前这些自甘为奴的伪军? “杀!” 我也暴喝一声,挺着老刀子借给我的那把雪亮刺刀,直直朝着离我最近的一名伪军扑去。 杀…… 大刀大刀,雪舞风飘…… …… 敌人毕竟太多。 伪军也想要活命,被我们逼得狠了,他们终于也展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在那一小队鬼子的带领下,将我们的战士层层包围了起来。 战士们即便两两结成一组,互相依靠着与满山遍野的敌人相抗,却也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我已不知自己刀下究竟捅死了多少个敌人,也不知周围还活着的战友究竟还有几个。 胳膊上的力气越来越弱,手里的步枪也越来越沉…… 或许是我刚才杀敌时的狠厉劲吓住了眼前的伪军,他们即便已瞧出了我的身子就要脱力,却还是只顾着将我围困起来。 我心里苦涩的笑了一笑,等到我再提不起自己手中刺刀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杀上来吧。 欺软怕硬,可是抗日战场中伪军的拿手好戏呢…… 我捏了捏手里的枪杆,口中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 “怎么样,还挺得住吗?”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同样也是气喘吁吁的模样。许是觉察出了我的虚弱,他的话音里含了几分的关心。 “没事,还能杀!” 我大笑一声,没有回头,却是用实际行动向他表明了我的状态。 脚下大步向前一跃,手中步枪翻动之间,却已经刺入到面前一名伪军的胸膛里。 将染血的刺刀抽了回来,我横眉瞪向围在自己身周的伪军,身子却又靠回了自己方才站的位置。 就在我刚要退回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等我站稳身形以后,后背与自己的战友正好重又贴在了一起。 我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来,方才在我刺死一名伪军的时候,我的这位战友,似乎也砍杀了一名对手呢。 “小子,今天我才知道,你果然不赖!”那个声音又从背后传来,语调微微上扬,竟也是在笑。 “嘿嘿,彼此彼此!”我扯了扯嘴,笑道。 顿了顿,又玩味的看向倒在我们身前一排一排的尸体,笑着说道,“排长您杀的敌人,不也和我一样多么?” 靠在我身后的这位战士,正是络腮胡。 我们的三排排长,陈虎! 方才与敌人拼刺的过程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两人就已聚在了一起,最终成了如今这个相互依靠的局面。 络腮胡忽然的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毫不掩饰对我的赞叹,“哈哈哈哈!好!有种,不愧是我们二连的兵!” 他的话语里满是豪气,“今天,你我便杀个痛快!” “好,那就杀个痛快!” 我也大笑一声,手里步枪一转,将刺刀上沾染的鲜血甩落在地,染出一朵朵妖异艳丽的血花出来……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49章 轮回 【四十九】 我与络腮胡两人都算是连里少有的拼刺高手。 在我们两人的互相扶持下,不仅在十来号伪军的围攻下站稳了脚跟,还伺机斩杀了好几名试图上来围杀我们的对手。 我与络腮胡二人就像是在互相比斗一般,只要当我刺死了一名敌人之后,络腮胡的刀下也一定要添一条亡魂。 我的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异样。 原本我曾与老刀子说过要互相比斗的话语,到头来却是将对手换作了络腮胡,这个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中我所见到的第一个人正是络腮胡,而等我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没想到陪在我身边的依然还是络腮胡。 这,莫非也是一种轮回么…… 如果真是一种轮回的话,等我死去以后,怕是又可以回到现代的学生时光了罢…… 摇摇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暂且压下,因为直到现在为止,围在我们身前的这好几名伪军还正在谋划着怎么才能拿走我的性命。 虽然自己早已没有了从这场战役中生还下去的希望,但是就这么束手就擒死在这么几个伪军手里,却果然还是有几分的不甘心呢。 就在这时,我忽然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几名鬼子站在不远处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堆上,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伪军与我军战士之间这最后的战斗。 一股强烈屈辱感忽然从心底生出,战士们以性命相搏的生死之战,竟然叫几个鬼子如看戏般的在一旁品头论足。 这不仅是在侮辱我,侮辱我们的战士。更是侮辱了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有血性的中国`军人! 我回头向络腮胡看去,却看见络腮胡的目光也恰好在向我看来。络腮胡对我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便将目光转向了身前站立不前的这伙伪军。 在战场上,因着战友之间天然的默契,有许多话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可以明白。 络腮胡与我虽然还没有形成那样的默契,但我却已明白了络腮胡眼中所含着的意思。 他是要我去将那几个鬼子收拾掉,而他,将用自己手里的大刀,为我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络腮胡与我想的,果然是同一件事。 因为与我这个半道出家的冒牌货相比,络腮胡才是个真真正正的中国`军人! 在我们二人的眼神一触而过的同时,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顿,毫不犹豫却像是早已演练过多时一般,向着面前的伪军发起了进攻! 叫这些伪军难以想象的是,我们这些注定已是他们手里猎物的家伙,不老老实实的等着他们来送我们上路,竟是敢于找死般的主动向他们发起进攻? 这些从西面来的泥腿子,莫不是脑袋被打坏了不成? 我们的脑袋没有坏,可他们的脑袋却马上的就搬了家…… 面对一群如狼似虎早已忘却了自己生死的纯粹军人,他们这些比起街头混混来都有几分不如的伪军,又能做出几分防备来? 其实,这也应当是早已疲惫不堪的二连战士自冲杀出来以后,还能坚持这么久的原因所在吧…… 只说与络腮胡做好了分工的我,在挺着步枪暴喝一声后,便大步的向着不远处那几名鬼子的所在冲去。 一名伪军挥动着手上的步枪似乎想要拦我一拦,只是他的动作,却没能叫我脚下的步子有丝毫的停顿。 就在我几乎已要撞入他的怀中,被这名伪军手里握着的刺刀捅个通透的时候。 我却忽然将身子一矮,让过了这名伪军的同时,依然速度不减的朝着不远处那几个正呆呆望着我的鬼子奔去。 至于身后的伪军,自然会有络腮胡替我拦着。 对于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兄弟,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他呢? 即便那些个伪军想要出手将我拦下,却也得问问络腮胡手里的大刀答不答应。络腮胡的那把大刀,可是有着足以和老刀子一较高下的威势呢! 这次冲上前沿阵地的只有鬼子的一个小队,他们身上除了监督伪军的战斗以外其实并没有多少任务。 那些鬼子小兵或许还会在伪军战斗不利的情势下出手,与我军战士再较量一次拼刺的手段。 但随军上来的鬼子军官却毕竟要担着统筹全局指挥战斗的职司,况且要叫他与自己素来看不起的伪军一道进攻,他自己心里怕也是不愿的吧。 故而这名鬼子军官便成为了守在一旁的看客,由两个手下护卫着站在一侧,只顾欣赏起了眼前这场力量极不对等的绞杀来。 但也正是因着这样,他才会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危急没有防备。 当我手上的刺刀已要到了他面前的时候,他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把军刀竟然还没有出鞘的迹象。 我从这名鬼子军官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慌乱,只是正当我要趁机去结果了这名鬼子的时候,一直守在他身旁的两个护卫却双双上前一步拦在了我的身前。 两个人,两把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 他们想要凭着两人合力将我拦下,看他们二人出刺时所蕴含的力道,我的心中就不由得一紧。 如果真被这两人死死缠住,对于早已快要力竭的我来说,怕是要成就一段“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佳话”了…… 此时此刻,我是绝不能被他们缠住脚步的! 速战速决!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还处在冲刺过程中的我就已打定了主意,在这一战中,我必须要与这三名鬼子速战速决,万万不能有分毫的拖沓。 当然了,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供我游斗拖延了…… 我必须迅速的解决了这三名鬼子,然后立即回身去帮助络腮胡走出困境。 相比于我所要面对的三个鬼子,处在七八个伪军围杀下的络腮胡,他的境况显然要更为凶险一些…… 两名鬼子分别从两个方向向我杀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忽然在原地站住了脚步。 然后身子猛然拔起,挺枪直朝着左侧那名鬼子的怀里撞去! 这名鬼子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在突然之间就舍了另外一人朝他扑去,手上的动作微微有了一丝的停顿。 但这人到底也是一名久历生死的百战精锐,只在停顿过后,面上很快就现出了更加狰狞的神情,脚下的动作也是更快了几分。 看他手中刺刀带起的劲风,竟是分毫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第50章 同归于尽 【五十】 然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起过与他针锋相对的心思。 鏖战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已不可能在与一名养精蓄锐了多时的鬼子进行的力量比拼中,占到多么大的便宜。 我所能依仗的,也只有我前世打球时所练出的灵活步伐,还有自己这具躯体与生俱来的那些刁钻古怪的出刺手段! 而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确实也正是这样去做的! 就在身体前冲的过程中,我腰眼微一用力,急速奔行中的身子竟是不可思议的改变了方向,恰好与这名鬼子迎面劈来的刺刀错了开来。 映着寒光的刺刀紧贴着我的鼻尖划过,却毕竟没有伤到我的一分一毫。 这名鬼子怒喝一声,就想要收刀回身再刺。只可惜,我却永远不会再给他收回刺刀的机会了…… 在我闪过身子的同时,手里的步枪就已收了回来,就在这名鬼子一刀刺空的当口,步枪的枪托从身前由下自上击出。 打在鬼子枪身上的同时,也带动着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一侧晃去。 而也就是在他身子晃动的这个当口,我手腕一转,枪身就已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刺刀的刀锋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咽喉…… 当然,这并不算完。因为在我身后还有一名手执刺刀的小鬼子,正在跟着我的脚步直扑而来。 他们二人所打着的,也本就是将我合围斩杀的心思。 只是,他的动作毕竟慢了一分。而有些时候,只要慢了一分一秒,便已是生与死的区别…… 我没有再去管那名正圆睁着眼睛,满面的不可置信,却又极力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咽喉的鬼子士兵。 他的那双手捂得再紧,却已注定就不回他自己的性命。 在将刺刀从他的喉咙处抽回的瞬间,我忽然将身子一矮,而后就势转过了身子。 也就是在我刚刚蹲下身子的同时,一把刺刀就已险之又险的从我脑上半尺处划过。 而当我转过了身子将手里步枪送出的时候,这把还依旧停在我脑上半尺处的刺刀就已动也不能动了。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我手里的步枪,已然将枪尖全部没入了那把刺刀主人的胸膛内…… 这便是战阵相杀,生死,只在一瞬! 几乎是瞬间结果了两名鬼子之后,我终于得空站稳身子,将自己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步枪稳稳握在手中。 而我的目光,此时早已盯住了那名就站在我身侧,手执军刀冷冷盯着我的鬼子军官! “很不错。”忽然,这名鬼子军官对我笑了起来,只是看他那嗜血的目光,怎么瞧都不像是在笑的样子。 “过奖。”我口中冷冷回道。 面对鬼子军官的这番饱含深意的笑容,我面上依然保持着一副凛然的模样,只是又将手里的步枪紧了一紧。 见我竟然用日语回敬了他一句,这名鬼子军官的眼中忽然显出了一抹异色,似是对我这样一个普通士兵竟然也能说出日语感到有些好奇。 他好整以暇的将自己的军刀抽出,摆了一个防守的姿势出来,等到做好了这一切后,更是还对我说了声“请。” 这名鬼子军官,看来对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呢。 我面带冷笑之色,却是不再言语,挺起步枪便一个大步向他突刺过去。 步枪和鬼子军官的军刀交错而过,只留下一阵刺耳的金铁摩擦声。而这个时候的我,面色早已变得凝重非常。 这名鬼子军官,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人物……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步枪中段的右手手心渐渐被汗水浸湿。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我,想要和这名鬼子军官交手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到了现在才一个照面,我却已感到了一丝的力不从心。 虽然只是直觉,但我知道,自己的直觉绝不会出错。 我想要在短时间内赢了这个鬼子军官,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角的余光扫过正在大群伪军的刺刀下左右招架,却已尽显疲态的络腮胡,我不由得将牙关紧紧咬起。 拼了! 我猛然抬起头来,眼光里含着的尽是决然。到了如今的这个时候,我除了拼上自己的这条性命,又还有什么办法好去考虑? 无非就是一死。 自己不是,早已将这些都放开了么? 我紧要着牙关,在口中暴喝一声“杀!”的同时,重又迈起大步向着这名鬼子军官扑去。 他的刀利,我的刀,却要比他更利! 手上步枪一横,正好架住了鬼子军官直面劈来的一刀。 然而就在我们二人的刀枪堪堪触在一起的时候,这名鬼子手里的军刀却又有了新的变化。 看似大力而来的一刀只是虚晃,在他执刀一抽一撩的过程下,整个刀势竟是绕过了我的步枪,直奔着我的前胸而来。 这要是被他一刀刺了进去,我今天怕是要当场就丢掉性命! 不过,到了今时今日,我已不再是当初只看了刀锋闪过的寒光就会手忙脚乱的新兵蛋子。 如今的我,即便比不得老刀子他们那样的拼刺能手,却也一定要比其他的普通战士都多几分手段。 鬼子军官看似刁钻的这一刀,也恰巧就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面上没有闪过一丝慌乱,只是将步枪翻转而下,便已拦下了鬼子军官的这一轮刀势。 而我脚下这个时候也没有闲着,在逼退了鬼子军官的刀后,右腿顺势踢出,正巧踹在鬼子军官的小腹上! 鬼子军官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向后退了过去。他眼中闪出一道狠色,原本一直挂在面上的淡然霎时消失不见。 只是,已得了先机的我又怎么会给鬼子军官去调整战法的机会? 此时的我已经大步赶上,就要趁势将手上的刺刀刺入这名鬼子军官的胸膛里去! 这名鬼子军官也是个狠人,见一时之间没有法子好退,竟是做出了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来,也是倒转刀柄,将刀锋朝向了正举枪向他刺去的我! 我手里的刺刀的确可以在接下来刺入这名鬼子军官的胸膛里去,但他手上的军刀,却也会在同一时间将我的身体贯穿! 难道,我会为了杀他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么? 鬼子军官的嘴角已隐隐现出了笑意,他笃定我一定会收刀跳开,给他一个再战一场的机会。 然而他又如何能知道,这个时候的我,心中早就已将自己的生死抛在了脑后…… 好不容易才逼得他显出了破绽,如果再给这名鬼子军官得了新的机会,我可不确信最后死在刀下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 所以,如今虽然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却也已是最好的结局了罢…… 我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就在鬼子军官惊诧莫名的惶恐目光下,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第51章 援军,到了 【五十一】 时间仿若瞬间凝滞了一般。 我知道当我将手中刺刀刺入眼前这名鬼子军官的胸膛以后,自己也一定要在同一时间丢掉性命。 因为,我本就是打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迎着鬼子军官手里那把军刀而去的…… 我甚至都已经闭起了双目,期待着等自己重新睁开眼后,又回到那平淡安稳的学生生活中。 期待着自己睁开眼后,有人来告诉我这两日里在长城战场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自己掉落山崖后所做的一场荡气回肠的英雄梦…… 只可惜,人生正如梦,似幻还真…… 也许过了有一个世纪那般长久,又也许只是眨眼般的短短一瞬。 我没有感觉到利刃入体的痛楚,自然也就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丢掉了性命。 故而当满怀着期待与忐忑的我小心的睁开眼睛时,却发觉自己竟手里还握着一把染血的刺刀。 至于自己面前站着的那个,自然是已经没有了丝毫生机,早已丧命在我刀下的那名鬼子军官了…… 我,还身处在这血火交融的战场中央。 我,还活着…… 那么,此时依然还在做着梦的,又究竟是谁呢? 我苦涩的一笑,费力的将刺刀从鬼子军官的胸口中拔了出来,却带动着我脚下一个趔趄,身子都要有些站立不稳。 我已几乎要没有了力气,而自己的身边还有着数之不尽的鬼子伪军。 我还能杀,我也还想去杀。 只是如此数量的敌人,又岂是我一人可以杀得尽的? 此时还能保留一口气在,无非,只是多了在这世间多停留几分钟的时光,罢了…… 我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事出来。 这是一枚手雷,一枚我原本拿来了结自己性命的手雷。却没想到,如今竟是由它替我挡下了一刀,最终救了我的性命回来。 我这运气,还真是好得不一般呢…… 目光凝视着手里这小小的物事,我面上的苦色却是更重了几分。 “轰——” 一声震耳的爆炸声猛然在耳边响起,吓得我手上差点儿一哆嗦,就要将手中的这枚手雷远远的抛出去。 谁能知道在方才被那样重重砍了一记之后,自己的这枚手雷会不会就突然的爆开,拿了我这本该被拿走的性命去? 不过,显然此时突然炸出的那声巨响,并不是从我手上这枚手雷这里引发的。 我抬起头来循声望去,却正看到一幕叫我目眦欲裂的情景! 那声巨响传来的所在,正是络腮胡与一众伪军鏖战的地方! …… 我能想象的出,方才在络腮胡见我与那鬼子军官拼了个“同归于尽”以后,他心里最后的期愿也终于得以放下。 与我一样,他的身子也早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如今又要独力拦住多名伪军,以让我能放开手脚去将那三名鬼子斩杀。 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用在任何场面的战斗中都是适用的。 便是络腮胡手段超俗,刀法锋锐,在疲累交加的境况下,又能在与敌人的拼杀中坚持多久? 络腮胡与我一般有着不愿成为鬼子俘虏的骄傲,他的手中也替自己留下了一颗用在最后时刻的手榴弹。 当已身中数刀再也无法挥动起手里那把沉重的镔铁大刀时,络腮胡终于拉响了一直藏在自己怀中的那枚手榴弹…… 临死也要拉一个鬼子垫背。 不止络腮胡一人,在这场极不对等的战斗中,我们每一位战士的心里,其实都有着这样一个愿望呢…… …… 我的双目霎时就变得通红起来,口中大喝一声就将捏在手里的那枚手雷丢向了伪军的人群中。 而后双手紧紧握住步枪的枪杆,就要去寻距离自己最近的敌人拼命。 杀! 这个时候,我的心中也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不论是杀敌还是被杀,对此时的我来说,都已经成了没有必要去考虑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发泄什么,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就要炸开一般,直逼着自己去寻一个对手生死搏命! 然而,此时的我,却连绕开地上尸体的力气也已失去。 在被地上那具尚显温热的鬼子尸身绊住后,我的身体就像是失去了掌控一般,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连走路都不稳的我,又如何还能去出刀杀敌? 如何,去替络腮胡,替我许许多多的二连兄弟们报仇…… 借着手里步枪的支持,我艰难的直起自己的身子,拿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眼前的敌人。 我心中所想的,依然只是那一个念头…… 杀敌,报仇! 当艰难的站稳了身子,喘着粗气重又挺起刺刀的我正想着要迈步冲杀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眼前的战场竟已在不知何时起了变化。 我不由怔在了当场,原本挺起的刺刀又无力的垂了下去,而面上,却早已落满了两行热泪……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清脆嘹亮的军号声……还有,那杆正树立在我军阵地最高处,迎风招展的血色军旗…… 援军,终于还是到了…… 小牛这个时候应当才刚到团部主阵地没多久,团里即便真的派出了援军,却也一定不会这么快就赶到我们的阵地上来。 但那时的我早已没有了心思去理会这队援军的来历,也没有了力气去追杀正朝山下抱头鼠窜般逃命的伪军。 我的目光从络腮胡留下的那处弹坑开始,逐渐的扫过这块浸透了我们二连鲜血的土地,只觉着喉咙一阵哽咽,眼眶里又变得湿润了起来。 阵地,我们终究是守住了…… 看着远处溃逃而去的鬼子和伪军,我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气般跌坐在地上,双手抚摸过自己抱在怀中的步枪,竟是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所在。 这几日来的生死历程,身边战友们的音容相貌,都如一幅幅画卷般从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自己方来这个世界的那一幕…… …… “你个龟儿子给老子给老子站住!” “怂包,呸!” “你去打听打听,我二连百十来条汉子,可有一个是孬种?!” …… “我不是孬种!” 我还记得当时的我是这样去回答的。 而到了现在,在这一场场的血战过后,我终于可以拍着自己的胸脯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不是孬种! 而我们的二连战士,我那位威严憨直的络腮胡排长,也俱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 二连,果真是没有一个孬种的! 第52章 战场的法则 【五十二】 战死沙场,永远都是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 对于如今已见惯了生死,或者说已习惯了生死的我来说,对于身边战友的离去,我已经能保持很大程度的理智去面对了。 并不是说我不再为身边战友的牺牲而伤悲,而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叫我浪费在悲伤中。 只要这场战争还在继续,只要还没有将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国土。 那么死亡与牺牲,将永远不会停止。 与其使自己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倒不如将这一笔笔的血债都记在心里,在下一场战斗中从敌人的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这,便是战场的法则! “是二连的弟兄么?”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将我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我看着这个面上挂满了关切的年轻战士,心中蓦然流过一道暖意。 “担架!”这名战士见我只是看着他不说话,面上的焦急之色更甚了几分,扭头冲着不远处大喝起来。 “卫生员!” 感受着他发自心底而来的关怀,又看到正大步向我这边跑来的卫生员,我不由得感到几分无奈。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着他摆了摆手,笑道,“我没事。” 是啊,我又能有什么事? 至少,我还是活着的…… “你们二一七团这次打得还真是狠啊,给咱二十九军可是挣够了脸面……” 这名战士和卫生员围着我说了许多话,直到确信了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伤口以后,这才意犹未尽的准备我回去。 军中汉子的内心都是极为单纯的,只要你能打仗,能打狠仗,那就一定能赢得这些战士的敬佩。 而我们二连今天拼上性命打得这场阻击战,无疑已赢得了所有援军对我们的尊敬。 连带着就连我也享受到了前所未见的热情关怀呢。他们若是知道就在两天前我还是个差点儿就做了逃兵的新兵蛋子,却不知他们会作何想法。 恐怕,他二人面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的吧…… 将自己的这些恶趣味丢下,我又对着他们二人笑笑,这才坚持着送了卫生员离开去救治其他的战士。 至于那位名叫康胜的年轻战士,却是无论如何要搀着我一道去寻二连其他的幸存战士,耐不过他如火热情的我,也只得苦笑着同意了下来…… …… 这些及时赶到我们阵地的援军当然不会是团长那边的队伍。 从路上和康胜的聊天中我得以知道,这次前来支援我们二连的,竟是由旅长亲自率领的二一八团一部! 旅长亲自带人来救我们二连这几个残兵,只是想想就叫人感到热血沸腾呢…… “老刀子!”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着旱烟的老刀子,不由激动的喊出了声来。 欣喜的与身旁的康胜对视一眼,而后在他的搀扶下大步向着老刀子所在的那边赶去。 老刀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相熟的人,此时见到他还活着,心里就像是忽然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陡然感觉到轻松了许多。 我激动的笑着,笑着看向老刀子。 而老刀子的面上,也同样挂着满满的笑意…… “小秀才,你还活着!”就在我的话音刚刚喊出,就另有一个激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我循着声音望去,正看到麻子那张写满麻子的大脸,也看到了麻子脸上那发自心底的喜悦。 我紧赶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用力的锤了麻子一拳,“麻子!你也还活着?!” “还有我呢!” 有麻子的地方,果然就有铁匠。 铁匠的胸前虽已缠满了绷带,但他确实正中气十足的大笑着,大笑着对我说话。 我的目光从他们每一个人的面上缓缓扫过。 他们都在笑,他们也的确有资格笑。 因为这一战,我们二连胜了。因为这一战后,我们还活着…… 活着,岂不是最值得去笑的一件事情? 麻子、铁匠、戏子还有老刀子,我的这一班弟兄,如今都还完完整整的坐在我的面前,这不能不说,是他们几人的幸运了。 因为此时就是算上我在内,整个二连剩下的战士,也不过才十几人的模样…… 当我的目光又回到老刀子面上时,老刀子终于抽完了他的那袋烟。 他仔细的将烟杆包起来收好,这才看着我笑道,“我早看见你小子了。” 老刀子给我送来一个赞叹的眼神,“两刀就干死一个鬼子少佐,手段不赖。” 我先是一愣,继而摸着脑袋嘿嘿笑了起来。 原来老刀子不仅看到了我与那三个鬼子之间的战斗,更是看清了被我斩杀的那个鬼子军官的军衔。 嗯……少佐? 似乎,也不算是个小角色了呢…… 康胜似乎还有其他的任务,在送了我到二连战士的所在后便匆匆离去。 目送着康胜离开,又与这里还活着的每一个二连战士都笑着打过了招呼,我这才在老刀子身边寻了一块山石坐下。 只是坐了一阵后,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二连,真的就只剩这几个人了?” “还能动弹的,都在这了。”老刀子看着我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他的神色也有几分黯然。 其实仔细想想,相比于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老刀子他们才是二连这支部队里真正的战士。 对二连,对二连每一名战士的感情,他们都一定要比我深得多…… 我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提起的那个问题,后悔自己不该将他们好不容易压下的伤感重新给勾出来。 我拿带着歉意的眼神看向老刀子,却发现老刀子只是在怔怔的看着远处的战场出神。 他的心里,果真也是不好受的呢…… “连长被长官叫去问话了,重伤员都加急送去了后方医治,咱们二连的其他人,确实都在这儿了。” 还是麻子回答了我的问题,仔细的对我说了下连里如今的情况。他的声音听着也有些沉闷,叫我知道麻子并不是如他所表现出的一般没心没肺。 铁匠听了麻子的这些话后,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只是鱼发那小子……” 麻子摇头笑道,目中闪着难明的光彩,“鱼发那小子抱着炸药包就冲了出来……那小子,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倒是条汉子!” 想起排长也是最后拉响了手雷,和伪军同归于尽的结局,我的心里,一时只觉着堵了许多东西。 堵得闷,堵得慌…… 第53章 赵某,来迟了… 【五十三】 就在我想与老刀子问问接下来二连会有个什么样的命运时,目光里却闪入了毕连长的身影。 毕连长跟在两个明显是高级军官的男子后面,正朝着我们这边大步走来。 当先一人身材高大,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却依然掩盖不了他那满面蕴含的英气。 脚上的马靴已沾满了尘土,应当是全力行军赶路所致了。 左臂覆着一层雪白的纱布,从纱布下隐隐透出的血迹来看,他一定是参见了方才对日军的追击,并且还在追击中受了伤的! 只是这么一瞧,我的心中就已经对这位正迎面走来的将领多了许多好感。 这位将军,一定不同于自己以往在荧屏里见过的那些国`军军官。这位将军,一定是一位敢战勇武的真正军人! 在如此国战中,有这样的一位将军做自己的长官,想来一定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吧。 我几乎已要猜出这位将军的身份了。 从康胜的话里我得以知道这次的援军是我们旅长亲自带队,那这位肩膀处的军衔看起来明显要比我们团长高了一级的军官,除了我们一零九旅旅长赵登禹外,又还能是什么人? 果然,等他们几人走到近前后,毕连长当先一步站了出来。 “全体都有,敬礼!” 毕连长一声令下,原本早已勉力站起身来的二连战士们精神均是一震。 每个人都站直了身子,骄傲而又自豪的给旅长敬了礼,庄重的军礼! “二一七团三营二连全体战士,请旅座检阅!”毕连长站在所有战士的身前,声音洪亮,透彻云霄! 二连全体战士,请旅座检阅。 我们这些站着的人,此时不止代表着自己,更代表了整个二连牺牲殉国的上百名战士! 我们,就是二连! “好!”旅长紧咬着嘴唇,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个好字。 “弟兄们……”他的声音也有了几分哽咽,对着我们用同样庄重的动作还了一礼,“赵某,来迟了!” 只这一礼,只这一句话,我们每个战士都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起来,泪水已开始要在眼中打转。 如此,值了…… 战士们本就所求不多,如今旅长对二连全体战士的肯定,就已是我们二连最大的荣誉了。 我们,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赵旅长的目光从我们每个人的身上打量而过,直到扫过了每一位战士的面庞,才缓缓将举起的右手从额前落下。 或许是我的错觉,就在方才赵旅长的目光从我这里飘过的时候,我竟先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古怪,接着又现出了恍然来。 一时间实在摸不到头脑的我,只能把这一切都归于自己过于疲累,以至于都开始出现眼花这样的错觉了…… 赵旅长对着我们点了点头后,便转过身去对着随他过来的那个军官笑着吩咐起来。 “王营长,命令弟兄们收拾一下,我们去王团长的大营讨些饭吃。” “是!” 那位王营长挺身敬礼后,便开始去传达赵旅长的命令,集结部队准备去我们王团长所在的主峰处“讨饭吃”了。 旅长看着王营长渐渐远去,回过头来却发现我们所有人依然笔挺的站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他笑着对战士们说道,“大家也都休息休息,鬼子这一时半会的,怕是不会再开仗了。” 有一位战士或许是看着赵旅长好说话,不由壮着胆子说出了他心里的疑问,“咱们这阵地,不要了?” 这个疑问,却也是此刻二连幸存的所有战士心里都有的疑问! 大家伙儿用命守住的阵地,难道真要就此送给鬼子不成? 所有人,包括我们的毕连长在内,都拿炯炯的目光盯着旅长,等着旅长给我们一个仔细的答复。 看我们这副表现,赵旅长无奈的笑了笑,却没有做太多的解释。 “已经不必再守下去了……”他抬眼着看向群山深处,面上的落寞一闪而逝。 就在我以为旅长还要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已看着我们大笑了起来,话音里满是豪气,“咱们不要,却要看他小鬼子有没有胆子来拿!” 说完了这些话,赵旅长又将目光投向了毕连长,“好好照看着大伙儿,你们这些人,可都是我全军的英雄啊……” “是!” ……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一日旅长之所以会那样说,除了我主力大军已全部开到了指定位置的缘故以外。 更因为我们的这处小小山头,无论是对当时的我军,亦或是对敌方的鬼子,都已没有了原本那样的重要作用。 就在我们团拼了性命和鬼子在铁门关前的山谷中鏖战的时候,鬼子主力却已绕到了范家沟地带,意图直接进攻铁门关关门。 在那里的,是以二二六团为主的一一三旅在负责防守。 至于我们团,已经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面的事情,已经与我们没有了关系。 也就是说,从那日以后,我们曾战斗过的那处小山头将成为长城沿线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地方,直至被人遗忘在历史的深处。 或许等到日后的某一天才会有人翻开尘封的史书,记起当年的某一天这里曾有一队中国`军人,为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而在这里流尽了鲜血。 又或许,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但对于二连的每一个战士来说,这处小小山头所代表的意味,却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 我的心里想着些胡乱的心思,提起自己的步枪来正准备随着大军一道儿回团部驻地休整,可这个时候,旅长却突然笑着将目光向我投了过来。 “吴雨,还有力气么?” “啊?”我抬起头来,拿疑惑的目光瞧向旅长,却不明白他要找我是因着什么事情。 而像旅长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又如何会知晓我的姓名…… “陪我走走。”旅长似是没有看见我眼中的迷惘,只是笑着对我柔声说道。 说罢,便当先向着山顶的一片空地前走去。 我看了看旅长走在前面的身影,又瞧了瞧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饶有兴致看着我的两名警卫员。 “哎!” 挠着脑袋应了一声,我终于还是紧赶几步追了上去。 旅长相请,总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第54章 父老劳军 【五十四】 事实上,旅长找我也就只是随便聊了几句家常,问过我几句后便放了我回去。 他只是笑着说我果然还是去找了王团,借着王团的路子走上了前线。 而后又略微叮嘱了我几句,未等我仔细的向他问一个究竟,旅长便已迈着大步走去了一旁。 直叫欲言又止的我只能看着旅长的背影苦笑。 听过旅长的一席话后,我的心里忽然就多了许多的纠缠,可是我又确实无法只因着自己心底的这点点疑惑,便要追上去再烦扰旅长几句。 毕竟现在的我们依然还身处在战场上,而身为前敌总指挥的赵旅长心里所需要去考虑的事情,也不仅仅是来救我们这些个残兵脱离险境…… 只不过在回往团部主阵地的路途上,我的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思虑起旅长方才说说的那些话,思虑起旅长那些话里所隐隐透出的信息。 我,究竟是有个什么样的身份? 从目前来看,我的两位包括团长、旅长在内的两位最高长官,似乎都对我这个普通小兵熟悉的很。 若是我还以为自己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兵,那只能说明自己在头顶受过伤后,脑子是真的被鬼子给打傻了。 忽然间,我就对“自己”曾经的经历无比的好奇了起来。 “我”到底是什么人,是做什么的,又为何会参军来到这长城战场的最前线,反而送了自己的这条性命…… 一个人失去了自己曾经所有的记忆,果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呢…… …… 等我们随着旅长一路来到团主力所在的山头,看清了这边同样已被鲜血染红的山体后,几乎每一名战士都紧紧的咬紧了嘴唇。 这一仗二连打得苦,但团长这里,显然打得更苦…… “一营自营长以下军官,全部殉国……” “负责侧翼防守的我营一连,战至最后一人,全军覆没……老孔他,在已经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抱着炸药包冲入了敌阵……” 在全军撤往后方的路途上,路过营长身边的我,只从营长轻轻的几句话中,我便已窥见了当时战斗的惨烈。 全营军官死伤殆尽,这该是多么壮烈的一番景象啊! 在正面阻敌的我团一营,不愧是二一七团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尖刀,只是这把尖刀,如今却已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锋锐。 还有我们三营一连…… 二连好歹还有十几名战士幸存了下来,但一连……我忽然记起了老孔,那个耿直的可爱,却又有些犯浑的大胡子军官。 他果然,用行动兑现了他当日的诺言呢…… …… 当我们这支残军回到长城脚下,准备进行一个短暂的休整的时候,却正巧遇见了后方的乡亲们来前线劳军。 方从前线退下来的战士们,方才将守了一整天,几乎已流尽了自己兄弟鲜血的阵地拱手让给鬼子的战士们! 面对如此热情淳朴的乡亲,只觉着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都无法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甚至于有好多战士,此时看着乡亲们捧在手中的饭食美酒,眼中已然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而我的眼里,同样也早早的就蒙起了一层浓浓的雾气。 浓得,化不开…… 有感于我二十九军将士在喜峰口前线血战,喜峰口附近民众自发的捐出了食品、药品等前线急需物资。 大家一致推举了喜峰口镇镇长陈子信、巡官苏润卿、以及开明士绅任辅亭等各界“三老”组成前线慰劳团,带着大批物资上前线慰劳我军抗日将士。 我们二一七团回到长城大营时,便正巧遇到他们劳军至此。 见到以这几位士绅为代表的众乡亲,赵旅长便立即带着我们王团长和其他几位旅部、团部长官迎了上去。 站在队伍中的我看着赵旅长与那几位领头的士绅笑着说了会儿话,便见到旅长带着其中一位身着锦衣的年老者走了出来。 “弟兄们!” 那位老者站在我们的队列前面,身体因激动都有了些微微的颤抖。 “鄙人是喜峰口镇镇长陈子信,我陈某人代表喜峰口的父老乡亲们,谢谢将士们了!” 听着这位陈镇长发自心底的感谢,看着周遭乡亲们面上纯朴的关切,战士们心中俱都是一震。 这个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不由得将自己的腰杆更挺直了几分,在如此相信我们的乡亲面前,可绝不能丢了二十九军的脸面! “来,上酒!”陈镇长转身看着跟来的一众年轻后生,大手一挥,喝道。 只见赵旅长点了点头后,那些后生们便抬出一坛坛的美酒,穿入我们的军阵中,替我们每一人手中满上一碗酒。 黄酒,烈酒! 更是美酒! 我只觉着手中接过的这一碗酒,竟是有着逾千斤般的重量…… “将士们!”当我们每个人手里都端了一碗酒的时候,赵旅长终于站了出来,声音高亢,铮铮作响。 “今日寇犯我中华,害我同胞,正该我辈军人洒血杀敌,护国为民!” “我等奉命杀敌,本为我军人之天职!今有喜峰口陈镇长暨众父老乡亲,以食品慰劳,以美酒相赠!” 赵旅长端了端手里的酒碗,环顾四周,向着陈镇长等人示意一阵,而后回身看向我们,将手中酒碗高高举起。 “对此父老之浓浓深情,我等唯感而奋起,拼命杀敌,以报父老之厚望!” 赵旅长高喝一声,“将士们,干!” 而后抬起酒碗,一饮而尽! “干!” 战士们也俱都双手捧起酒碗,与赵旅长一般一饮而尽。 只这一碗酒下去,豪气乍生! 原本因着损失惨重无奈后撤而笼罩在战士们头顶的阴云竟一扫而空,此时的我军战士,心中只剩下了对小鬼子的深重仇恨。 便是为了这些可敬的乡亲们,为了乡亲们不致落入鬼子的手中生不如死,我们,我们这些军人,就必须要拼上自己的生命,将小鬼子拦在长城以外!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这些军人,更要将小鬼子赶下大海,赶回他们的老家去! “拼命杀敌,以报父老之厚望!” 战士们齐声高喝,声音响彻云霄,久久不能散去…… 第55章 我的来历 【五十五】 喝过了酒,表过了决心,像我们这样的大头兵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留在此处的必要了。 战士们各自散开找一处营地去休息,而早已累了一整天,手脚几乎都已要脱力的我更是显出几分迫不及待来。 只是当口中叼着半块面饼,刚从麻子那里抢到一只水壶,正想要畅快的品味其中的甘甜时。 团长的那位通讯员小刘却是突兀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拿着莫名的眼神瞧着我,只瞧得我心底一阵阵的发毛。 “咳咳……” 猜出了他应当是过来找我的,因着口中早已被填了个满满当当而说不出话来的我,只得拿疑惑的目光盯着他。 我眼里含着的意思便相当于是在问他,“找我有什么事?没见我正吃饱喝足了准备去休息么?” 小刘读懂了我眼里的意思,故而很快就将他的来意对着我说了出来。 只是当我听了小刘口中的这些话后,却是再也无法淡然的坐在这里吃饼歇息了。 好不容易才将憋在口中的一口面饼咽下,又狠狠灌了一口清水下去,我才将手里几乎已要空了的水壶丢还给麻子。 而后用袖子胡乱的抹了把脸,便连忙跟上了小刘的步子。 因为小刘方才所说的话是,团长,又要见我…… 能在一天之内多次被军中的大佬们召见。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到的殊荣呢…… …… “哟,这不是来了?” 还未等我走到地方,团长就已经看见了我,指着我对身边的其他几人笑着说道。 团长找我来的地方既不是军帐也不是营房,而是在我们营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青石旁。 此时此刻,坐在这块青石周围的除了我们团长以外,还有赵旅长和其他几位长官。 那几位刚刚参与劳军的所谓“三老”,此时也俱都在此处。 看他们几人说说笑笑的模样,似乎是在谈论些什么轻松欢快的话题吧。 只是像这样的谈话,团长又为什么偏偏要找我一个小兵过来呢?将我这样一个小兵放在这众多的士绅上官面前,不是给我的心里找不自在受么。 我可是还想着再吃一块饼后,就去找个地方美美的睡上一觉呢…… 我在心里暗暗腹诽着,可是此时还是不得不大步的走上前去,在几位长官的面前立正站好。 然后在立正敬礼的同时,口中大声的喊道,“长官好!” 我这个时候所表现出的模样,是要多正式有多正式,叫那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以为我是个多么有本事的标兵呢。 旅长见我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不由得感到有几分好笑,他笑着对我摆了摆手,说道,“放下放下,现在是私下里,没那么多的礼数。” “是!”我又是挺身一声大喝,这才将举起的右手迅速放了下来。 做过了这一切,我便退在了一旁站起了军姿,等着看眼前的这几位长官究竟想要与我说些什么话。 至于旅长方才要我放松几分的话语,已是自动的被我抛在了脑后。 笑话,面对眼前这样一群身份尊贵的强人,我要真做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出来,那岂不是老寿星上吊一般,嫌自己活得长了么? 学着自己后世看来的样子,将自己摆成一个守礼的纯粹军人模样,在我看来便是此时最为正确的举动了。 我甚至于还在为自己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而暗暗自得着。 只是当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我这边投来以后,我才忽然发现,自己做出个这样一副模样来,还真就是今日里一个最大的失误。 在大战之前,于自己长官心里留下个硬直铁血的印象,可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呢…… 团长看着我做出的这番姿态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指着我对那位陈镇长笑着介绍起来。 “陈公,这便是吴雨,这几日的战斗里,可是出了许多的风头呢。我团里好些个老兵,如今见了他都要自愧不如呢!” “哪有……”我的面上现了几分羞赧之色,心里暗自嘀咕道。 真要与团里那些老兵比起来,我身上的这些本事又能算的了什么? 能在这场战役中存活这么久,又做出了许多像是功劳的事迹出来,无非是自己一直在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了这个活命这个目的而做出的抗争罢了。 更为重要的是,自打重生到这块长城战场上以来,自己身上这运气,还真他娘的不是一般的好! 团长与那位陈镇长自然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此时那位陈镇长正看着我竖起了大拇指,“好!果然有几分军人的模样!” 顿了一顿,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怅然起来,从我这个角度来看,竟是还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泪花儿。 “像,真像……不愧是文华先生的公子,为国为民,不惧生死,有先生当年的风范!” “啊……”听到陈镇长的这几句话,我原本只是带着无所谓的面色里终于显出了几分震惊来。 虽然他话里所透出的信息没有多少,但我至少已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应当就是那所谓的“文华先生”。 而这位文华先生,应当是位极有名望的能人呢…… 我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这位正捋须而笑、面含欣慰的年过半百的老人,等着他口中剩下的话语出来。 许是看出了我目中的疑惑,王团长笑着对我解释了一句,“这位陈公陈镇长,是你父亲昔年的友人,辛亥年间一起反清的革命先辈。” 解释了这位陈镇长昔年的身份,也揭示出了“我”父亲当年曾做过怎样的一番大事。 我心中了然,对这位陈公和自己尚未蒙面的“父亲”瞬间生起了许多好感。 参加过辛亥年间那场大革命的人物,哪个不是这个民族与国家的功臣?哪个当不起一句当世人杰的赞扬! 我站直了身子,恭敬的向着这位陈镇长敬了一礼,算是表达自己这位晚辈的景仰之情。 口中同时也真心的问候一声,“陈公好……” 第56章 毁家赴国难 【五十六】 “好,好,好……”陈镇长看着我连连点头,目中满是欣慰。 直看了好一阵,看得我都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开始怀疑起这老家伙是不是有些什么莫名的兴趣。 陈镇长没有看懂我面上那古怪的神情,只是笑着向我柔声问道,“文华先生的身子,可还硬朗?” “唔……应当,应当是无碍的吧。”听到他的这个问题,我却不知该如何去回答,只能支吾的应付一句。 而后眼见这位陈镇长似乎还想要问些其他的什么事,我不得不将自己当日对团长说过的借口重又说了一遍。 我指了指自己军帽下早已变得乌黑的绷带,做出一副无奈的神情来,“前两日被鬼子的炮弹咬了一口,好些事情,都已记不起来了……” 王团长闻言也是轻轻叹了一声,“吴雨前日一战中被弹片扫中,脑袋又跌在了山石上,所以……” 所以,如今的吴雨已经失忆了。 所有人,包括陈镇长在内都已明白了我二人话里的意思,看向我的眼神里也都带满了同情。 陈镇长的面上更是带满了焦急,“啊?你的身体,没事吧!” 感受着陈镇长对我那发自心底的真切关怀,我只觉着心里一阵温暖,鼻子都有了几分发酸。 他们,也都是真正关心着我的人呢。 因着我的一个并不存在的谎言,给这位念过半百的老人心里平添了那样许多的鹅忧愁,却也是我的罪过了。 勉力将眼中泛起的泪花忍住,我笑着向陈镇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什么大碍。 “没事没事,虽然失了许多记忆,可与断头流血的战士们相比,已经是好过太多了。” 我又紧了紧自己的武装带,做出一副豪情万丈的模样来,“况且如今我杀敌的本事,还有了许多的长进呢!” “唉……好孩子。”听了我的解释,陈镇长看着我久久不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场仗,真是苦了你们了……” 赵旅长这时也跟着叹了一声,面上尽是苦笑。 “今日若不是陈老问起,我竟还不知道曾发生过这样的故事。若真是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状况,我赵某人这辈子也不敢再去见吴公了……” 似乎他原本就是不愿叫“我”来从军的,如今见我在战场上受了这样难治的伤病,原本那些在“我”从军之前就挂在心头的担忧终于又冒了出来。 “唔……旅座……” 只是,对于旅长的这些话语,我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除了相顾无言以外,怕是再无法做出旁的什么举措出来了罢…… 眼见着此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了起来,陈镇长忽然摇着头笑了笑,而后将目光转向了赵旅长。 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适时地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 “赵旅长,您这里还有什么要求么?只要是我们能弄的到的,不论路上多么艰险,也一定要给将士们置办齐全咯!” 陈镇长看着赵旅长,正声说道。 赵旅长闻言精神也是一振,将方才团在心间的忧愁暂且压下,郑重的向着陈镇长一抱拳。 赵旅长将姿态摆在了很低,这才沉声说道,“正要请教三老。” 而后,赵旅长便开始仔细的向陈镇长等人介绍起敌我两军的情形。 期望着陈镇长等人在听了这些具体的情况后,能给他提出个什么意见来,以助着我们破解眼下的危局。 “与我军相比,日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我军战士想要阻敌,除了将鬼子放至阵前忽然掩杀而出,以大刀肉搏毙敌,别无他法。” 旅长的声音有些低沉,拳头已紧紧的攥了起来,“纵是如此,仅今日一战,我最精锐的二一七团便已减员近半,其余各部也俱有损失。” 说着说着,赵旅长终于拿拳头狠狠的砸在了身下的青石上,无奈的恨声叹道,“想要与日军正面相抗,难!” 而此时,我们站在此处的所有军人,面上其实都带着与旅长一般的无奈之色。 这,是用鲜血所浇灌出的无奈…… 陈镇长的面色也愈来愈沉,终于也只得叹了一声,道,“战场上的事情,还得靠弟兄们去流血牺牲,我等却是帮不到什么忙啊……” 猛地,陈镇长面上忽然现出了一抹潮红,同样像旅长一般挥起了拳头。 “但若是缺少钱粮,只要将军一句我,我等便是砸锅卖铁,也一定不能叫将士们饿着!” 一直坐在陈镇长身边没有说话的那位锦衣乡绅,这时也随着陈镇长振声说道,“对,纵是砸锅卖铁,我等也绝不会叫将士们饿着!” 我诧异的看了眼这位似乎是叫做任辅亭的乡绅,诧异于他竟然也能说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 我看着眼前这几位带着满面绝然的民众代表们,心情只觉着激荡起来。 他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敢于毁家赴国难的真正义士! 他们,才是这个民族的脊梁所在! 赵旅长郑重的站起身来,向着以陈镇长为首的“三老”庄重的行了一个军礼,“登禹代二十九军全体将士,谢过诸位高义!” 其他几位长官们,包括我在内,也都如旅长一般,向着这“三老”敬了一礼。 此时此刻,他们代表着长城前后千百万的华夏子民,此时的他们,当得起我们所有人的一礼! 陈镇长却是怅然的摇摇头,面上只有着未能帮到我们的懊恼与歉然。 “纵然有心,我们能帮到将军的,却只是这些小事,实在是令老夫汗颜呐……”陈镇长向着旅长抱歉道。 “将士们在前线流血拼命,我们这些躲在后方的人,却不能帮到将士们哪怕一点……” 他的一对白眉几乎都已要挤在了一起,终于还是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今日此间所有人所叹过的气,怕是要比他们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罢…… 我看着众人紧锁的眉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后,忽然试探着小心说了一句,一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的话来。 “其实……咱们也不必非得要从正面去打……” 第57章 兵者,诡道也 【五十七】 我们确实不必刻意的去追求与鬼子在正面战场上较量。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绝非智者所为。 战争,也绝不仅仅是拿起枪支,单一的去与敌人在正面硬碰硬,看看谁能在对方的枪弹下坚持更长久的时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兵者,诡道也! “嗯?”听到我说咱们不必刻意去与鬼子在正面相抗,团长的目中现出了几分兴趣来。 他对着我笑道,“灏文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提出来大家一起参详。” 旅长也笑了起来,点着头说道,“不错,你且仔细说说,如今这种情形,也正该集思广益。” “旅座……”我见此间所有人的目光竟都在瞧着我,心里不由打起了鼓,怕自己的主意并没有什么作用。 只是在触及旅长他们期待鼓励的眼神后,我终于咬了咬嘴唇,说出个上次与王团商讨时相差无几的建议。 “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与小鬼子正面相抗很是费力,倒不如绕到后面去,趁着天黑捅了鬼子的腚眼儿!”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我便只能对着旅长他们笑笑,等着他们对我这番意见的评判。 所谓绕行突袭这样子取巧的战法,确实不像是国`军在正面战场中可以轻易使得出来的。 我们打得是一场防卫战。 上峰给整个二十九军的命令是死守长城防线,不让日军一寸一厘! 在这样的情势下,我们除了死战守土这一条路以外,每退后一步都是莫大的罪过。 这次若不是有赵旅长以前敌总指挥的身份下达了命令,我们二一七团即便是明知道鬼子的炮火犀利,却也要继续的留在前线,将全团数百将士的热血全数撒在那无名的小山头上…… 而像我说起的这样奔袭敌后,足以引发整个长城前线战略格局大变动的战法,怕是连我们旅长这位前敌总指挥也不敢轻易的去调整。 我甚至已经预料到旅长接下来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 虽然以旅长他们的眼光不用我去提醒,想来也能想到这样一个出击杀敌的主意。 毕竟要从敌我两方的优劣去分析,占据了地利的我军想要从白天的失利中扳回一局来,也只有趁夜突袭这一条路能轻松一些了。 只是在这样的一场行动中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对情势本就不妙的我军来说,丢掉的,怕就不止是执行任务的战士们的性命…… 然而,我终究还是小瞧了我的旅长,小瞧了我所在的这支军队…… 后来想起,我能在二十九军度过自己最初那一段残酷而又血腥的军旅生涯,实在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因为我的长官们,可是与前世在影视剧里见过的那些金玉其外的国`军军官们,有着很大的不同呢…… “日军装备精良,又占据了有利地形,咱们想要在正面与其相较,对我实在甚为不利。” 旅长摸着下巴沉吟起来,看他面上表现出的模样,似乎还真有去打这样一场仗的兴趣。 王团长闻言也轻轻的点起了头,“夜战、近战,倒也确实是咱们二十九军的看家本事。” 忽然的,王团长伸出手指着我我笑了起来,“你小子,莫不是又想像上次那样,撺掇着咱们再去打一场夜袭?” 我只得讪讪的摸摸鼻子,却不知该如何才好去接上团长的这句话。 上次我们二一七团玩的那出夜袭,瞧着似乎还真有我在背后撺掇的痕迹呢…… 旅长这时也抬起了头向我看来,口中却在向王团征询着答案,“上次你们团的夜袭,是吴雨的主意?” “不是他还能是谁?”王团长笑得更加大声。 旅长闻言一怔,紧接着,用丝毫不下于王团长的声音同样大笑了起来。他那笑声里饱含的浓浓战意,却是如何也掩盖不去。 我心中一动,嘴角也缓缓升起了一丝弧度。 旅长似乎,已然下定了某个决心。 或许在旅长的心里,也早就起了这样的念头了罢…… 陈镇长这时也笑着开了口,“两位将军,你们若真是想要绕到鬼子身后去打突袭,老头子倒可以组织人手带路。” 听了陈镇长这句话,赵旅长和王团长这两位身经百战的大将眼中都是一亮,亮得都有几分耀眼。 他二人对视一眼,半晌没有人说话。 “能打?”终于,赵旅长盯着王团长问出了两个字。 “能打!”王团长轻轻点头,肯定的回了这同样的两个字。 “李副官,给师部去电,请师座定夺!” 得了王团长的这声肯定,就像是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某个想法一般,赵旅长拳掌相击,狠狠的拍在了一起。 他转身点了一名军官,便要叫他立即去给师部发报。 这样的重大决断,确实也必须交到师部、甚至是军部的长官们手中去,必须得到他们的肯定与支持! 那位李副官显然也已明白了这里面所藏着的战机,他的声音里也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是!” 李副官大声的应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向着远处跑去。 他要发报去师部请求命令,而我们此时能做的,便只有静静的等着师部的命令回来了…… …… 师部回电的效率很快。 至少在我看来,李副官才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功夫,便已经拿了电报回来。 眼看着那张电报从李副官的手中转到赵旅长的手上,再从赵旅长那里送到王团长眼前。 看着两位长官面上显露出的喜色,我心中虽然已猜出了这份命令的大致内容,可是心绪还是不由自主的吊了起来。 见我做出一副巴巴的模样瞧着他们,团长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扬着手上那张不大的电报纸朗声笑道,“这可是军座的命令,叫咱们放开手脚,打他狗曰的!” “刘副师长马上过来。”赵旅长笑着看向王团长表现出的姿态,没好气的说道,“老王,你快些收拾收拾,这次集结了整整三个旅的夜袭,可不会简单的了啊!” 王团长嘿然一笑,颇有几分自傲的说道,“嘿!虽然是三个旅一起上,可这主攻任务啊,那还得是咱们的!” 这时,他才终于瞧见了还站在一旁不明究竟的我,却没有给我解释一番的意思。 只是笑着对我摆了摆手,“吴雨,你先回去抓紧时间休息,晚上可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而赵旅长这时已拉住了陈镇长的胳膊,急切的嘱咐了起来,“陈公,找到熟悉周围路径的老乡后,随我们一起去指挥部开会!” 我茫然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走开,眼睛早就瞪得溜圆。 这是,没我的事儿了? 第58章 第二次夜袭 【五十八】 士兵,本就是为战争而生。 在从我这里听闻了接下来或许要有一场大规模的战役要打,正在营地里歇息的战士们就放若是炸了窝般的,一个个都立即爬了起来。 看他们这迅捷的速度,哪里能瞧得出就在几个小时以前,这里每一个人都累到了连站都站不稳的地步? 而在这些围住了我询问细节的二连战士里,就数老棉花杆最是激动 “小秀才你去找团座说道说道,今夜要真是还有一战,可绝不能少了我们二连!” 看着老棉花杆一反常态积极求战,连面庞也因着激动显出一抹异样的潮红,我忍不住就想要笑出声来。 由于老棉花杆和团里其他几个炮手被留在了团部,研究我们昨夜缴获来的那几挺迫击炮掷弹筒。 故而先前那场差点儿就使得二连全军覆没的血战,其实老棉花杆是没有参加的。 虽然在主战场上这老家伙也凭着一手出色的炮术给了鬼子极大的反击,但他未曾参加那场二连的生死大战,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忽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老棉花杆此时的心情。 毕竟,不论怎么去说,老棉花杆还是个二连的士兵。 二连不止是二一七团的二连,也是他老棉花杆的二连,更是此间所有人的二连! 我对着被麻子撩拨起来但老棉花杆笑了一笑,接着便对所有人说了句话。 “放心,仗,有的咱们去打!” 只这一句话。 具体的细节我是不能随便就说出来的,更何况有关此战的究竟,我也说不出个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这个新兵蛋子,可没有去旁听师长、旅长作战会议的资格。 我唯一能告诉我这班弟兄们的是,王团已经同意了我们二连的这队残兵也可以参加今夜可能会有的行动。 虽然,只许我们跟随在营直属连的后面。 但只能参战这一条,便足以叫二连所有的弟兄放心。 我们二连,依然是二一七团手中的一把尖刀!最锋利的尖刀! 虽然我没有对着战士们明说,但凭着这班老兵的精细劲儿,想来一定已经看得明白。 即便如今的二连已经与残废无异,但至少在团长的心里,二连,还是以往的那个二连! 对一名投身行伍多年的老兵来说,这,岂非是一桩最幸福的事情? 我对着战士们饱含深意的笑笑,便自去寻了一处地方,倒头便要睡去。 现在的我需要去做的只有一件事,那正是养精蓄锐,将身体里的疲惫尽可能的都排泄一空! 只有这样,我才能有力气,去在下一场战斗中复仇! 替二连,替我的二连复仇! 战士们见了我的这番动作,只是微微一怔,便立即都手忙脚乱的去找地方睡觉歇息了。 便是在一旁环臂观望多时的老刀子,也是极为干脆的倒在了地上,不见丝毫的拖泥带水。 而此时先他们一步寻了个背风的好地方的我,却只在嘴角扯出一丝弧度来,而后换了个姿势,更加舒服的睡了下去…… …… 我是在大概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被人吵起来的。 部队已然整装待发,准备赶往前敌指挥部定好的集结点。 战斗,果然是要在今夜打响! 我伸了个懒腰,任凭清凉的夜风迎面打来,只感觉到精神猛的一震。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瞬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的我一把抄起自己的武器装备,在看到不远处的毕连长招呼了一声后,便小跑着随他跑去。 迈动着轻快的步伐,我的心里早没有了当初那样临战前的压抑。 对接下来的战斗,我可是期待的很呢…… 我二一七团并先前随旅长赶来支援我团的二一八团一营,也就是那个王营长的部队。 我们将以急行军赶至潘家口滦河东岸集结,等待指挥部进一步命令。 而我们的赵旅长,王团长等一众长官们,此时早在潘家口候了多时了。 没办法,谁叫他们有车子坐呢? 尽管在心里暗暗腹诽着,可我还是如身边的每位战士一般,都在面上显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来。 即便还未得到具体的作战任务,但此时几乎每个人都已知晓,今夜的这一战,定然是非同一般的…… 而接下来得到的作战命令,果然没有叫任何一名战士失望。 夜袭敌营! 不出意外的,我们今夜集结大军果然是要去做这样一桩买卖,唯一给战士们心里留有悬念的,也不过是去哪里打,怎么去打的问题了。 当我们一路急行赶到位于潘家口的集结点时,正看到另外一支部队已在彼处站好了队列,就等着我们这支友军呢! 而赵旅长和我们王团,以及另外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此时正站在队列的最前方,等着我们与他们会合! 这支等了我们多时的部队,正是同样参加此次行动的二二四团,及二二零团手枪队。 这次夜袭投入了近乎两个旅的兵力,单只由赵旅长负责的这一路,便是整整的两个主力团! 如此想来,那名与我们王团站在一起的高大军官,想来便是二二四团团长董升堂无疑。 有这样多的兵力投入,二十九军显然是决定下入血本了。 看来今夜,有够小鬼子喝一壶的呢…… …… “报告旅座,二一七团全团集结完毕!” “二一八团一营集结完毕!” 在将我们带到位置站好,喘着粗气和对面的军士大眼对小眼的时候。 带队过来的我二一七团副团长胡重鲁,还有那位二一八团一营营长王昆山,立马儿腾腾腾的大步跑了出去,在赵旅长身前立正站定,大声汇报起来。 赵旅长沉着脸点了点头,盯着我们两队方阵的士兵看了半晌。 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句话。 “弟兄们!杀敌雪耻,卫我河山,就在今夜!” 至于我们回应赵旅长的,却也只有一个字。 “杀!” “杀!” “杀!” 上千虎贲齐声高喝,杀气滔天,惊起阵阵山间飞鸟…… 赵旅长大手一挥,再没有多说什么,“出发!” 战士们不点火把,在一位名叫于连贵的喜峰口当地农民带领下,近乎无声无息的没入了沉沉夜色之中…… (吾的电脑非常不讲义气的罢工了,送去售后医馆,诊断说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泪~吾这么爱她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内伤呢?呜呜~今天这章是用爪机搞出来的,真不习惯,累吐血了都…… 另,卖萌洒泪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第59章 蔡家峪的战马 【五十九】 自出潘家口后,夜袭大军重又分为两路。 我们团与二一八团一营、二二零团手枪队作为一路,以我们王团长为首,出潘家口走滦河西岸,经兰旗地进攻位于蔡家峪、白台子一带的鬼子炮兵阵地。 而赵旅长将亲率直属特务营并董团长的二二四团,在出潘家口后,沿长城以北攻击留滞于北丈子、三家子、瓦房等处之敌。 此时此刻,王志邦旅长早已带队进入正面阵地,只见到我们夜袭所放出的火光后,便要对敌人防线发起佯攻,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待我两路夜袭队奏功后,互相派出通讯员进行联络,配合化佯攻为主攻的王旅长,向着盘踞在喜峰口东北高地上的敌人发起进攻。 那个时候,便是我们与王旅长两路夹击的态势,小鬼子想要继续占着喜峰口阵地不走,怕也是由不得他们了。 这一战,绝对称得上是我二十九军自出战以来所计划出的最大一次行动! 这一战,我们输不起…… …… 虽然在先前的一战中我们三营已有了不小的损失,但相较于团里其他几个营来说,三营的战力倒还算是保存的最为完整的一个了。 毕竟我们整个二一七团,如今也已经是减员过半了呢…… 三营被团长放在了前面,而整个三营编制最为齐整的营直属连,自然也就担起了我们二连当初常常担着的那样职司。 尖兵,探路。 至于我们这些个无论如何想要参加今夜这一战,混入到营直属连里打秋风的二连残兵们,却只有相视苦笑的份儿了。 不过对于二连的每一名战士来说,这,岂非原本就是众人心中最为期待的结局么? 山路崎岖。虽然有识路的乡亲自告奋勇来替我们带路,但这条在地图上看着并没有多远的行军路途,却仍旧耗费了我们近乎一夜的时间。 当队伍到达蔡家峪后山山口的时候,我从营长的口中得知,此时已到了凌晨的四点多钟。 凌晨四点…… 无论对哪个时代的军人来说,黎明前的这一段时间,似乎都是个袭营杀敌的好机会呢。 对我们,当然也不例外。 作为全军的先锋,最先抵达蔡家峪的自然是我们三营了,而最先察觉村子里有些异样的,也还是我们三营…… 今夜的天空云彩依然很厚,但月亮却也会不时调皮的跳出几次,告诉人们她仍然还是挂在天上当着职的。 更何况山下蔡家峪村口的空地上,此时还有堆尚未燃尽的篝火。 故而伏在山口处的我们,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被拴在村头大树上的两匹战马,两匹高大的良种战马。 普通的乡亲家里,是绝不可能拥有战马这样值钱的物事儿的。 那么一匹出现在战场的最中央,瞧着明显是被人精心饲养过的战马,它的主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岂非已是呼之欲出的了? 村里有鬼子! 见了眼前这副情景的每一个人,心里几乎都在同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随着队伍一同过来的过营长只是略一沉吟,便随手指了一名战士照原路返回,去通知跟在后面的团长主力。 而后他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山下的村子里,“敌情不明,万不可贸然行动。” 过营长看向直属连的连长李胜,沉声命令道,“我们需要抓个舌头回来。” 李连长点了点头,正要回身派几名战士下去的时候,原本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老刀子,却忽然伸出手臂,出声拦住了他。 “等等。” 所有人,包括那位李连长在内,都将目光转向了老刀子,想要看看他这个身份普通的小班长都有些什么话想说。 我和麻子他们虽然也带着满面的好奇,但却知道以着老刀子的性子,他既然在此处叫住了将要去执行任务的李连长,想来是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老刀子,但在老刀子的面上却见不到丝毫的表情,他只是冷冷的又接了一句。 “叫我们去。” 说罢了这样一句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立于一旁瞧着营长,等待着营长的最终决断。 至于说听到老刀子这般言辞的我,心里却早已被大片的疑惑填满。 老刀子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抢功劳什么的,也不像是老刀子一贯的风格啊…… 我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便已在瞧见李连长嘴角带起的一抹隐隐的不屑中化解了开来。 在我瞧到身边以李连长为首的许多战士面上都有着如李连长一般无二的不屑时,也终于读懂了老刀子心中的考量。 军营,永远是一个时时刻刻存在着攀比的地方。 大到两支互不统属的军团,小到同一连队里两个普通的士兵,大家谁也不会轻易的服气了对方。 就是隶属于我们二一七团的各个营头,在会时常显露出比拼的势头来。 若非如此,在每一次作战任务派发前,各个连队的带队长官们又为何总会斗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想让一分呢? 而这种存在于战士们之间的攀比,比得,自然就是杀敌的手段,是临阵的胆气! 用战士们口中的话来说,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会怕了谁来? 这句话,可不仅仅是用来对敌人说的呢…… 李连长的直属连与我们二连都是三营的连队,他们直属连更是直接受命于营部,带几分警卫连特务连的味道。 这样的一支连队,不论怎么去看,都理应是整个三营里面最具战力的。 然而自开战以来,同处三营的我们二连,却不仅仅是被上峰作为全营的精锐来用,更是还带有几分全团尖刀的味道! 对二连的不服气,怕也是由来已久的了。 毕竟对他们来说,有关二连的那些传言,不过也只是些传言罢了…… 探路抓“舌头”,尤其是去敌人的营地里抓“舌头”,怎么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刀子选中这样一个不容易的任务,就是要在临战前向直属连的战士们展示出我们二连的手段。 只有在真正的战斗打响前尽可能的融入到身边的这支连队中去,我们二连仅剩的这十几人,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更好的保全性命。 老刀子突然间做出这些看似咄咄逼人的举动,所为的,其实正是二连的这班弟兄们呢…… (电脑大概过俩天就能修好了,先借朋友的电脑发上来一章…… 厚颜求支持……) 第60章 鬼子舌头 【六十】 抓“舌头”这样的任务虽然听着麻烦,但到了老刀子的手里,那还不像吃饭喝水一样的容易? 营长当然也知道老刀子他们的手段,而他此时也一定发现了存在于这支临时整合起的先遣连里的问题。 在这样的情形下,派了老刀子出去执行任务,岂非是一件最为恰当的事情? 而且与那位李连长相比,老刀子对这些他自己常会去做的活计,可是要更加的得心应手几分。 成功的把握,也要更大一些呢…… 所以最终投入黑暗之中,一路向着蔡家峪村口摸去的,还是老刀子和戏子这对老伙计。 至于我这个上次临时加入组合玩过一次的新手,这一回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留在山口处,等着老刀子带着抓好的“舌头”回来。 当然,与我一同等在山口处的,还有那位满脸写着不服气,却不得不听了营长的命令留在原地的李连长…… …… 蔡家峪里明显是留有鬼子宿营的。 想要捉一两个活口回来,又不被敌人发下踪迹,无论怎么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任务对老刀子这样有本事的人来说,却是再为简单不过的了。 因为就在我看来,老刀子他们不过才刚刚离开山口,我心里还估摸着他们应该才刚刚潜到村口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竟已忽然的又从黑暗中闪了出来。 我们所有人还以为是村子里防备甚严,没有被他们找到抓个俘虏的机会,此时的出现却是无功而返的局面了。 只是,当他们两人走到近前,待我们看清了那个莫名出现在戏子腋间的黑影以后,我们才明白这两人只用了短短的一阵时间,就已经轻而易举的得了手。 瞧那被戏子夹在腋间,像只鸡崽儿般老老实实的黑影,不正是个被打晕了挂在那里的鬼子俘虏么? 戏子这带“舌头”的手法,果然是特别的很啊…… 但不论怎么说,“舌头”,已经被捉了回来。 而那村里,也果真是有鬼子的。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下了如何去炮制这只“舌头”,从他的口中听到我们想要听的所有消息了吧…… “把他弄醒!”营长看了眼这个被顺手像麻袋般丢在地上的鬼子俘虏,转身向李连长命令道。 想了一想后,他又指了指山路不远处的一道拐角,对李连长说道,“等等,带到那边去,小心别弄出太大动静来。” “是。” 李连长只是森然一笑,在看了眼老刀子他们之后便招来手下的两名战士,要将那鬼子俘虏拖去一旁审问。 而这个时候的我早就凑到了老刀子和戏子两人的身旁,悄声向他们二人询问起,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二人究竟是如何才捉回这只“舌头”的。 “哎,怎么弄来的?”我拿肩膀靠了靠戏子,又将目光转向老刀子,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么快?” “村里果真是有着鬼子的。”老刀子瞥了我一眼,淡淡的答道,“这位是鬼子派在村口的两名暗哨之一,只不过,嘿嘿……” 只是说到后面,他的话音里却带起了笑意,直叫我心底的好奇更加的浓郁了几分。 我连忙追问一声,道,“怎么了?” “说是暗哨,可是没有一点儿的警惕性,两个人差点儿就没躺在大道上睡觉了。”老刀子摇着头轻声叹道。 想必对于遇上这样的两名消极怠工的鬼子哨兵,老刀子的心里也很是有些哭笑不得吧。 “直接从睡梦里绑回来一个,容易的很!”戏子接上了老刀子的话,他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又笑着低声解释了一句,“另一个我叫他永远的在那里睡下去了。” 两名鬼子哨兵,杀了一个,绑了一个。 对于临行前早就憋了一股狠气的老刀子、戏子两人来说,用这样的法子捉来的“舌头”,还真是有些不够尽兴呢。 戏子看着我轻声一叹,似乎对做了如此轻易就能完成的任务很不舒心一般,“是啊,要不是时间紧迫,我们还想着先去村子里探探路,找找是不是有什么鬼子大官儿藏着……” 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苦笑着接口说道,“唔……却是这两个小鬼子不争气了……” 鬼子不仅不争气,而且似乎也大意的很。 这对于接下来将要发起进攻的我们来说,可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 “喂!你小子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呢!” 就在我叹息于两名鬼子哨兵的玩忽职守时,营长却忽然走来一把排在了我的肩膀上,低声喝了一声。 “啊?” “跟着一块儿过去啊!” 见到我面上显出的茫然,过营长不由感到既好气又好笑起来。 他伸手向着立于四周的战士一个个的点去,“你自己看看,这里除了你,还有哪个是懂东洋话的……” 好吧…… 貌似在这个年头里,掌握几门外语也是个不小的本领,而在这身周全是些泥腿子大老粗的军营里,会说洋话的那就更是显得有些凤毛麟角。 至少在咱们二一七团里,团部的文员会不会讲日语我不知道,但此时被过营长带到蔡家峪前线,会讲东洋话又已被人所知的,似乎只有我这一人罢了。 我连忙点头答应几声,紧赶着追在了李连长他们的身后。 接下来的审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少了像我这样的一个翻译陪在一旁呢。 刚才的我只顾着去与老刀子他们说话,倒是忘了营长早就派给了我的任务啊…… …… 对于审讯俘虏的手段,我算是个真正的门外汉。 上次与老刀子他们一起抓俘虏的那次,除了在旁边当了个人形的传话筒外,就再没有做出任何的功绩出来。 或者说上次的我,连话也是没有多说上几句的。 但今日不同,我们的大军可是称得上全线出动,若是不能一击奏功,恐怕要对整个长城防线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出来。 对于这样的一场夜袭战来说,除了要讲究一个突然性以外,更为重要的也只剩下了“情报”二字。 对于这场战役,上峰不可能给我们太多的情报支持。 因为,即便是在他们的手中,对整个前线的具体情报也并没有多少的了解。 所以我们这些处在前线的作战部队,若是不想叫自己在战时两眼摸黑,便只能靠着自己去想些办法出来了。 而”舌头“,似乎也正是一个最为有效直接的法子。 我的眼神渐渐冷冽起来,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今夜,于这名鬼子俘虏腹中所藏着的情报,我们势在必得! 第61章 讯问俘虏 【六十一】 这名鬼子俘虏起初倒是硬气的很。 我原本学着前世从影视剧里学来的手段,和他讲道理讲政策,乱七八糟的说了许多的话儿。 可惜我的口水都几乎要耗得干净,这小子却硬是像那敲不破的铜豌豆一般,没有一分松口的迹象。 只叫我的心情渐渐浮躁起来,然而自己又确实没有什么叫他开口的好法子,不得已下将目光投向了在我身旁瞧了多时的李连长。 我隐隐有种错觉。 当察觉到我的无奈之后,在李连长眼中闪过的,竟是一抹讥讽的神光? “还是叫我来吧。”李连长挥手止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我,唇角已然微微扬了起来。 “审讯这种粗活,可不是你们这样的文化人可以玩得转的。” 从我说想要试着劝劝这名鬼子俘虏开始,李连长便开始在一旁冷眼观瞧起来,只顾看着我究竟有如何的手段来从这鬼子俘虏口中得到消息。 此时见我露出一筹莫展的模样,他的话音也终于带起了不屑的意味来,对我与鬼子俘虏说了许多话而引出的不屑与好笑。 我若是知道此时此刻在李连长的心里,已将我和那穷酸迂腐的乡间老秀才划上了等号,也不知该作何想法。 毕竟,我这样温柔的态度,瞧着哪里还有个逼供的模样在? 只是对于从现代文明社会刚刚过来的我来说,虽然有过上阵杀敌的经历,也做出过枪杀俘虏的举动。 不过要说起刑讯逼供,我还真是下不了那样的狠手。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考虑过还有逼供这样一条路可选吧。 在营长叫我来审讯这名鬼子俘虏的时候,我的心里竟还想着优待俘虏以理服人这样不合时宜的“蠢事儿”,还真是单纯的紧呢。 至少在如今的紧要情境下,我的那些举措,绝对称得上那“单纯”二字了…… 我自己也觉出了几分理亏,讪讪的退后一步,将李连长让在了前头。 看了李连长一眼后,指着被缚在眼前的鬼子俘虏小心叮嘱一声,“这小子嘴硬的很,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能交代出来……” “嘴硬?”李连长却只是冷笑,“却不知他的骨头,有没有他的嘴巴这么硬!” “米老二,给我压瓷实喽!”他向带来的两名战士一招手,便将这名鬼子俘虏围在了当中。 此时的李连长冷笑的更是厉害,连那双并不算太大的眼睛都已眯了起来,从中透出一股危险的光芒。 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李连长缓缓的在鬼子俘虏的面前站定。 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俘虏,目中满是轻蔑之意。 “对待小鬼子这样的狗杂种,就不能对他们客气!你一客气,他们就会觉着咱好欺负,还不得蹬鼻子上脸了?” 李连长的口中不住的骂骂咧咧着,可是我却知道,李连长的这些话,其实有大半都是对着我在说。 他,却是在教训着我方才做过的无用功呢…… “哦……” 我轻轻点着头,算是认可了李连长的这番批评。 情报,对我军接下来这场战斗的重要性可谓是不言而喻。 再者说了,我面前的这个俘虏可是自小就受了所谓武士道教育的小鬼子,想要凭着我的一两句话就叫他倒戈相向,除非我有后世世界上最为顶尖的传销头子那样的超绝口才…… 我不由暗自苦笑,即便我的口才真如那些传销头子一样的出众,这小鬼子也不见得会老老实实的将所有的情报都交代出来。 这些鬼子,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揣测。 我们的战士,二连的卫生员小七……他们可不都是在鬼子的俘虏手里着了道儿,极为憋屈的丢了自己的性命? 我这个人,果然是有些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不怎么的长记性呢…… 摇了摇头,我已算是认同了李连长想法。 对于嘴硬的小鬼子,也只有拿出比他们嘴巴更硬的拳头出来,才能叫他乖乖的就范! 我瞥了一眼摩拳擦掌、信心满满的李连长他们,终于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接下来的我,只需要做好我翻译的本分便是了。 至于这鬼子俘虏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冷眼瞧着李连长他们的动作,看见那鬼子俘虏的面色终于从原先面对我时的不可一世,化作了一团团掩饰不住的惊惧,只叫我觉得一阵好笑。 他也会怕? 呵呵,他也会怕呢!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那鬼子俘虏看着怪笑着向他围过去的李连长几人,连声音里都带起了几分颤抖。 “你说过的!你们会优待俘虏!” “不要忘了你才刚刚说过的日内瓦公约……” 当李连长他们提着刺刀开始从这名鬼子俘虏身上割肉玩儿的时候,这名鬼子俘虏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想要大叫起来。 只是他才刚说了没几句话,米老二的一双大手就已按住了他的喉咙,将他口中剩下的话都变作了一阵阵的呜咽声。 做什么?打你! 我摇了摇头,只是保持着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 此时想通了关键,似乎对于眼前明显违背了前世价值观的举动也没有了什么不适。 也是…… 经历了多次血战还能险死还生的我,怕已是早就适应了这战场中的残酷与血腥了吧。 我只是,还不适应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改变,罢了…… …… 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很多。 但如果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里,怕是再有骨气的人,也会不惜去付出任何的代价,意求得一个干脆的解脱。 死亡的确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然而在这个世上,却还有一件名叫生不如死的事情,要比死亡更加可怕,更加的叫人恐惧…… “你若是老实的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我们的人可以考虑着放你一条生路。” 眼见得李连长他们已经炮制的差不多了,我终于对眼前这个已经气息奄奄的鬼子俘虏问出了自我退下以来的第一句话。 “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岂会有贪生怕死的人……” 得了答复的我冷然一笑,对着李连长轻轻摇头。 这个家伙,显然还没有看明白他自己此刻的处境啊…… 第62章 鬼子的炮兵阵地 【六十二】 李连长的确是有些手段的。 当李连长的刺刀正要不急不缓的割下这名鬼子俘虏面上仅剩的那只耳朵时,他紧绷了多时的神经终于完全的奔溃了开来。 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在死亡之前,还要忍受千刀万剐般的凌迟酷刑,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片一次次的落到自己身上。 对这名鬼子俘虏来说,他的天照大神显然无法将他从我们的手中救出,而他习练多年的武士道精神亦无法减轻他身上的哪怕一分痛楚。 他唯一所需要的,也只有一个畅快的解脱了吧…… “你们都是魔鬼……地狱里的魔鬼……”鬼子俘虏喘着粗气,口中不住的喃喃说道。 “魔鬼?”我冷笑一声。 “你们这些侵略者在我们中国的国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敢说我们手段狠厉?” 我蹲到这名鬼子俘虏的面前,指了指站在一旁正在把玩着手里刺刀的李连长。 “说吧,认真仔细的回答我的问题,只要你提供的消息确实有用,我这位兄弟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鬼子俘虏只是拿双眼盯着我看,只是这双眼睛里,此时却几乎已没了别的什么神采。 他面色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毫无关联的事情。 就仿佛,只是在与自己的老友闲谈,平静的诡异。 “你,想知道什么……” …… 我相信这名鬼子俘虏不会骗我。 从他空洞无神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得出,此时的他,已然连自己的灵魂都丢弃在了一旁。 为求一死,他宁愿付出任何的代价。 说出这些已经与他没有了关联的消息来,也就变成了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听着从这名鬼子俘虏口里说出的消息,我的心思却忽然进到了另外的一件事情里去。 在战场上,刺刀,果然要比言语更有用处呢…… 村子里驻扎着鬼子的一个骑兵中队,也难怪他们会大方的将几匹战马拴在村口的大树上了。 他们的中队长住在村长的大院里,而其他的鬼子也都各找了民房居住。 只是他们住进老百姓的房子里,可不会像我们自己的队伍一般,还要与老乡们好言说话,留几块大洋的住宿钱。 这群小鬼子,那都是仗着步枪刺刀硬生生的抢进去的! 蔡家峪的乡亲大多都来不及在鬼子进村之前转移,这次鬼子的一个中队进了村,可着实是给这个在长城脚下宁静了数百年的小山村带来了浩劫。 乡亲们的财货牲畜但且不提,单只说村里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此时怕就已有许多遭了鬼子的毒手! 对这些小鬼子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从后世过来的我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我的心情愈来愈沉重,到后来都几乎要沉闷的喘不过气来。 在从俘虏口中得到具体的情报后,我便连忙将他丢给了米老二他们处理,自己与李连长二人小跑着去向过营长汇报。 打这名鬼子俘虏口中得来的消息,怕是要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产生很大的影响…… 找到正在谷口处远远注视着村子的过营长后,我们二人便快步赶了过去,“营长,招了!” “招了?“过营长猛然抬头,目中满是喜意。 他见我急着想要将得来的消息说出,不由笑着挥了挥手,“先等等,团座他们马上就到了。” “不用等了,快说说你们得来的情报。” 谁知我正要点头应是的时候,打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里透着的笑意却是如何也压制不住。 我们几人回头望去,却见到团长已带人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 方才那笑着说话的人,自然也正是已要和我们蹲作一堆的王团长! 王团长带领的团主力离我们本就不是太远,在我们停下来去村里抓”舌头“,又花了时间去细细讯问的功夫里,早就足够王团长带人赶到蔡家峪与我们会合。 “团座。” 我们心中了然,招呼着王团长在谷口这里蹲下。 “蔡家峪已经被鬼子占了?”王团长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蔡家峪,沉声问道。 我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又想到正在观察村子的王团长是瞧不见我这点头的动作的,心里不由有了几分好笑。 而后,我便将方才从鬼子俘虏口中得来的情报重又细致的给团长转述了一遍。 “据鬼子俘虏交代,在蔡家峪驻扎的是鬼子的一个骑兵中队。他们从昨日就已到了这里,村里来不及撤离的乡亲怕是受了不小的苦头。” 团长当然也能明白乡亲们落到鬼子的手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听了我的话后冷哼一声,话音里透出股股杀气。 “这笔账,待会就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我看了眼王团倒竖的横眉,轻轻抿了下嘴唇,便接着说了下去,“俘虏另外还交代了,在离蔡家峪东边五里多远的白台子那里,驻扎着鬼子的一个野炮大队。” “在南边两里多的狼洞子,停着鬼子的一个山炮中队!” 听罢从我口中说出的这些情报,王团长和这里的所有长官们都沉吟了起来。 鬼子的人数不少,可我们这一路的偷袭部队,即便加上王营长支援来的那一个满编营,却还是比不得二一七团最早满编的时候。 上峰交给我们的突袭鬼子炮兵阵地的任务,瞧着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完成的啊…… 王团长挑眉看向随他过来的两位军官,问道,“重鲁,德厚,你们怎么看?” 这两人我都见过,一位是我们二一七团的副团长胡重鲁,另一位是上次我曾于团长军帐里见过的我团参谋长。 他们,才是整个二一七团这具庞大战斗机器的大脑所在! “和军部送来的情报相差不多,白台子和狼洞子这两处地方,应该就是鬼子炮兵阵地的所在。”参谋长看了眼王团长,说道。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在狼洞子周围的二十来个村庄里,确实驻扎有日伪军近八千人……” 我不由惊诧的向参谋长看去,八千人的日伪军,对我们来说这可绝对算不得是个好消息! 就在我和李连长这几个基层的小家伙们还处在震惊中的时候,胡团长的声音里却是听不出一分的胆怯,“趁夜突袭,速战速决,也不是不能打。” “要不这样,咱俩分个工。”他忽然看着王团长笑了,“白台子的野炮大队你去打,狼洞子的山炮队就交给我!” 第63章 目标,白台子 【六十三】 团长看着山谷中的蔡家峪,看着被栓在蔡家峪村口的那几匹日军战马,眉头早已在不知何时锁了起来。 “分兵,确实是要分的。只不过,可不是这么个分法。” 他环顾着围在他身边的我们,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胡副团长的面上。 “上峰给我们的任务是端掉鬼子的炮兵阵地,在没有偷袭得手之前,蔡家峪的这伙小鬼子是万万动不得的。” 想要完成上峰安排的任务,我们就必须得在指定时间赶到白台子、狼洞子等地。 按时对盘踞在两地的鬼子炮兵营地发起突袭,尽量的歼灭敌人炮兵力量。。 只是在对付这两地的鬼子炮兵之前,却有突然出现在蔡家峪的一队鬼子骑兵,成了整个战役中最大的不确定所在。 不论我们在什么时候对蔡家峪的这队鬼子下手,都一定会影响到今夜的整个突袭计划。 现在动手,那就是打草惊蛇。 不说鬼子相距不远的两处炮兵营地,就是周围其他几个村子里的鬼子伪军也会被惊动。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的夜袭怕就要变作一场强攻,还不确定是否真的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可要是放任不管,当作没有瞧见蔡家峪的这支鬼子骑兵,等到白台子等地的战斗打响后,我们的归路就将被这队鬼子拦腰斩断! 难道说,我们的这场全线反击,就要止步在这小小的蔡家峪之前了么……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避开这些难题的我,只得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团长那里。 等着团长是否能想出个绝妙的主意,保证我们能按时的完成今晚的作战任务。 正听到参谋长接上了团长的话,说道,“但是只要等白台子、狼洞子两地的战斗一经打响,鬼子的援军就会源源不断的朝着这两处地方奔去。” 我向着参谋长看去,只见他挥动起拳头,砸碎了身前的一块土石。 “而这蔡家峪,将会变成一道难以打破的闸门,将我们死死的关在鬼子的包围圈里。” “要是军部的情报准确……嘿!八千多日伪军,可是够咱们喝好几壶的!咱们现在,是已经钻到了鬼子窝里咯!” 团长看了眼参谋长激动的模样,竟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可是这声笑容下,又包藏着多少的苦涩?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团长不再说话,胡副团长也不再说话。 所有人都在想,想着接下来的这一仗,想接下来这一仗究竟该怎么去打…… 也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此间诡异古怪的宁静。 是过营长,“团座,向导说有法子绕开蔡家峪,直接带着我们打到白台子去!” 我循着声音望去,却发现过营长原来早就离了这里,去找那负责我们这一路向导的村民于连贵说话了。 现在的他正带着向导于连贵站在一旁,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我先是一怔,继而想起了他方才说出的话语,面上的喜意也立马儿就浮现了出来。 可以绕过蔡家峪,直接打到白台子的鬼子营地去? 是啊,我们可以先将蔡家峪的鬼子留着,等那边开了仗在一遍动手嘛。 只要留了人盯在这里,还怕这些个小鬼子闹出什么风浪不成? 对过营长话里藏着的战机,团长比我还要更加敏感了几分。 此时的他已瞧着被过营长带上来的向导于连贵,抚掌大笑了起来,“哦?这个消息来得还真是及时!” 于连贵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闻言上前一步,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几位长官放心,这喜峰口附近大大小小的山路,可都在我这里装着呢!” “好!”王团长的双目中精光乍现,他显然已下定了决心,“除留一部于蔡家峪伺机阻敌外,其余各部走小道,急袭鬼子炮兵阵地!” 王团站起身子,将目光投向同样站起了身的胡副团长,郑重的说道,“重鲁,留下的部队,就由你来指挥。” “可是……”胡副团长却有几分犹豫。 他,也想要亲自去参加我军针对鬼子炮兵大队的主攻战斗呢…… “老胡啊,我可把弟兄们的退路,都交给你了。”王团长握住了胡副团长的双手,说道。 “待弟兄们偷袭得手,端了鬼子的炮兵阵地后,就由你来做前锋,咱一道儿杀到喜峰口去!” “唉……”终于,胡副团长的所有话语都变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去吧去吧!”他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给我留一个连的兵力,老子收拾了山下蔡家峪的这帮狗东西后便就钉在这里,替弟兄们断后!” “拜托了!”王团长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语毕,他的目光已到了过营长等几位部队指战员的身上,“集合部队,绕过蔡家峪继续前进!” “是!” 团长将二二零团手枪队和我营三连留给了胡副团长,叫他带人先守在这蔡家峪,替我们的夜袭部队看好退路。 而王团长亲自带着二一七团团主力赶赴白台子,去收拾那里的鬼子野炮大队。 至于驻扎在狼洞子的鬼子山炮中队,就交由二一八团的王营长和他的一营去处理。 至于我,自然是随着三营和团主力,重新没入了漆黑的夜色里去…… …… 五里多的路程并不算太远,虽然今晚的夜色很是朦胧,战士们对喜峰口一线的山路又不大熟悉。 但在于连贵等向导的指引下,我们的行军速度依然是非常的迅速。 只是,我们却漏算了一件事情。 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在今夜的整个突袭计划中,白台子是鬼子最远的一处据点。 旅长在战前虽然约定好了一个总攻时间,但真等将大军撒了出去以后,想要叫所有的部队都在这一时间发动袭击却也是殊为不易的。 在战场上,意外总是会在任何时间发生。 因而对一场战争来说,再精密的计划,也永远跟不上战争紧凑的节奏变化。 更不用说,我们各支作战单位之间的联络方式,可着实是古老的很呢…… 没有步话机,没有无线电,甚至于基层指挥官手里连一只手表也没有! 我们约定好互相联络的信号,竟然是战斗时所点起的火光! 举火为号…… 这,恐怕是只有在冷兵器时代才会出现在战场中的景象吧……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64章 进攻 【六十四】 白台子是鬼子的炮兵主阵地。 这里的村子可要比蔡家峪大了许多,故而驻扎在村里的鬼子人数也要多了许多。 村南的高地便是鬼子的炮兵阵地所在。 在前几日的战斗中对我军战士造成了极大伤亡的鬼子远程野炮,也正布置在这个地势平缓的高地上。 围绕着高地有鬼子的两个步兵小营,互成犄角拱卫着位于高地上的炮兵营地。 而在村里便是鬼子大营,他们的大部主力也都驻扎在村中的民房里。 炮兵阵地上若是出了状况,两个步兵小营里的两队鬼子可以及时的提供支援,而有了这两支小队的拖延,村里的鬼子大部也就有了集结增援的时间。 所以说想要一战端掉鬼子的这个炮兵阵地,难度不可谓是不大。 当我们的队伍艰难的从山道中转出,看到鬼子在白台子营地燃起的篝火时,发生在其余各处的战斗早就已经打响。 整个长城以北火光四起,枪声大作,却是好不热闹。 在这样的情形下,便是头猪也无法再安稳的睡下去,何况驻扎在白台子鬼子大营里的这些家伙还都是实打实的关东军精锐。 所以当我们赶到白台子以后,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景象。 鬼子整个大营里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鬼子虽然尚且不知道有我们这样一支部队长途奔袭而来,意图打他们炮兵阵地的主意。 但在听闻了周围不时传来的阵阵枪声后,却也都明白附近正在发生着什么,在各个队长小队长的呼喝下加紧集结着队伍。 偷袭,显然已成了一件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我们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王团长,等着王团长拿定一个主意出来。 不远处鬼子大营里燃着的篝火隐隐照在王团长的面上,却只能见到一片寒冰般的冷厉。 “强攻!” 当强攻的命令从团长口中吐出,所有人的心里都长出了口气。 如今既已到了鬼子的大营门口,我们便绝不可能退去。 大家伙趁夜奔袭至此,可绝不是为了来瞧瞧鬼子的大营是一番怎样的布置。 强攻,已然成了战士们心中唯一的选择。 只是强攻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背后,却注定要将我们二一七团剩下的血液都洒在这里…… 洒尽了血,也不知能否将鬼子的炮兵阵地毁去…… 然而在从团长的口中听闻到“强攻”的军令之后,战士们心中原本的忐忑就已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的我们只需要去想一件事。 如何,才能将面前的鬼子,将面前的这个炮兵阵地干掉! 只有干掉了它,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着的弟兄才能更有把握的守住已岌岌可危的长城防线! 我紧了紧手里已上好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大步跟上了过营长,径直向着村南的高地而去。 我们三营的目标,正是位于白台子村南高地的鬼子炮兵阵地! 团长在下了强攻的命令后当机立断,将夜袭大军分为两部。 除由我们三营负责村南高地外,还分出两个连来牵制高地下的两支鬼子步兵小队。 而团长亲自带领着团主力,将趁着鬼子刚刚醒来还未有及时的反应,直直的杀入村去,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 三营的目标是村南高地上的鬼子炮兵阵地,也只有在村南高地上的鬼子炮兵阵地! 战士们虽说刚经历了连夜的跋涉,但当战斗真正打响的时候,从战士们的面上竟已再见不到丝毫的疲惫之意。 他们高举着手里的大刀,忽然从黑夜里杀出。 就像是一片片的乌云一般,霎时就席卷了整个的鬼子营地。 只瞧战士们前赴后继,冒死争先的模样。 我的心里就已经明白,今夜的这一战,我们不会输…… 二连人数虽少,但在冲锋杀敌这一点上,我们二连这十几人可不会有分毫胆怯。 在老刀子等人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和李连长带着的一队人不相上下起来。 战士们的心里,却还存着比较的心思呢…… 我心里暗自一笑,却是没有多想,只是将脚下的步子放的更快了几分。 我们本就是潜伏到鬼子营地的近前才突然发动的,虽然说是强攻,但在鬼子没有多少防备的情形下,还是有着很大的突然性在。 当我们真正接敌以后,我才忽然发现,原来我面前的这些个鬼子,对付起来也并不像自己原想的那般困难。 说起来,鬼子原本就没想着我们会针对他们发起一场反攻。 胆小的支那军人,除了愚蠢的守在他们的防线里面等死,又还会做些什么? 在这几日的战斗里,我军虽说没有像某些军队一样,只要被鬼子稍稍一吓就立马儿丢盔弃甲,连自己的身份都忘得干净。 甚至于我们还用一次次的拼死血战,给鬼子留下了不小的教训。 但从今日看来,小鬼子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些教训放在心上。 他们的防备还是像我们第一次夜袭时那样,松懈的厉害。 而且在听闻周围各地响起了枪声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引起他们的重视。 即便有鬼子军官在外呼喝着集结,可是单瞧这些个军官的模样,就能知道他们并不相信会有中国`军人敢于透过防线打到他们的驻地里来。 军官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底下的普通士兵? 当我们的战士从黑暗中杀出,挥动起雪亮的大刀砍到他们的身上时,倒下的鬼子士兵眼中依然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支那人,竟已打到这里来了? 支那人,竟敢于打到这里来?! 鬼子营地里泛起的慌乱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所有人都几乎已要被突然降临的袭击打乱了手脚。 在我们的战士刚刚冲入他们营地的时候,连最起码的防御都已组织不起。 虽然他们俱都是号称精锐的鬼子关东军,虽然他们的慌乱情绪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但是已失了先机的鬼子若想要扳回胜局,对我们这些偷袭者进行有力的反击,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65章 我的运气,真好… 【六十五】 杀人,对我来说已成了一种本能。 看到迎面而来的鬼子,我脑中甚至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手中的步枪就已经顺着敌人的胸膛刺了进去。 杀。 这个时候的我除了还记着一个杀字以外,几乎连自己所身处的环境都要忘记。 忘了李连长,忘了老刀子,忘了自己…… 我们毕竟是深入敌后。 小鬼子虽说被我们的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毕竟都是受过严酷训练的日军老兵,有着山匪流寇远远比不少的纪律与手段。 若是像山匪流寇一般的队伍受了我们这么一次夜袭,怕是在我们的战士还未从黑暗里冲杀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会乱了阵脚。 然而小鬼子虽说也有着起初的慌乱,其中有不少人还因着这慌乱而被我们趁势斩杀。 但在慌乱过后他们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到了最后更是开始组织起了对我军战士的反击,大有一鼓作气将我们赶下阵地的势头! 在这些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反攻队伍里,甚至还有不少的鬼子连军装都来不及穿好,就赤着脚向我们的战士围杀了过来。 直到战后想起这些倒在我们刀下的,全身布满了鲜血却还要向着战士们扑来的“白色兜裆布”,却还是不禁叫我有些毛骨悚然。 是这些小鬼子的心里素质太好,还是说他们的心中本就不知恐惧为何物? 这样的一个民族,这样的一支军队。 若是不能将他们真正的打服打怕了,这场战争恐怕是永远都无法结束的。 当然,这些事情还远不是当前的我所需要去考虑的。 对于此时的我来说,自己所要去想,所要去做的,便只有将拦在自己面前的小鬼子杀个干净。 在几个军官的带领下,这些调整过来的小鬼子们嗷嗷直叫着,挺着刺刀和我们的冲锋队伍狠狠撞在了一起。 也不知他们口中所喊的那些音符,究竟能给他们带去几分的力气。 反正只在我看来,小鬼子虽然看着疯狂,但刀锋上所传递出的力道和我们前两日打过的鬼子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如果他们以为凭着这样的疯狂进攻便能将我军的冲锋打退,却也未免有些太过小瞧了我军战士手上的本事! 说到和鬼子拼刺刀,我们的战士可从没有输过! 一路杀上村南高地,倒在我刀下的小鬼子都不知有多少。 身边跟着的战友越来越少,但我眼前扑来的小鬼子却变得更少! 这场战斗虽说与一场强攻无异,鬼子的人数也要远比我们多了许多。 但当我们杀穿了鬼子的步兵营地,对上了驻扎在此的鬼子炮兵后,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就几乎已经注定了。 不错,鬼子的炮兵的确是精锐。 他们拼刺的手段也俱都不俗,而且那一身玉石俱焚的胆气也果真能叫人钦佩。 然而,这又能如何? 面对素以刀法著称的我二十九军,遇到早就憋足了劲头要拼命杀敌、护国卫民的我军战士! 最主要的是,他们所面对的,是一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中华铁血好男儿! 他们,如何能不败? 提枪站在开阔平坦的高地上喘着气,将满意的目光投向眼前几乎已要空了的鬼子营帐,还有不远处直挺挺立着的那一门门的精钢野炮。 不仅是我,我身边的每一名战士的面上都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鬼子的炮兵阵地,被我们拿下了! “喂!”我忽然听到有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循着声音望去,正看到李连长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二连的,不赖!” 满面血污的米老二也凑了过来,咧开嘴笑道,“没看出来,你小子斯斯文文的,砍起人来比我们连长还利落哩……” 看到米老二那口被火光耀得白了许多的牙齿,我不由得受了他的感染,也笑了起来,“嘿嘿……” “哈哈哈哈!” 身边聚起的战士,不论是二连还是直属连,又或者是别的连队,每个人都咧着嘴放声大笑。 战士之间的情感就是这么单纯,只要你能杀敌,敢杀敌。 不论之前有什么样的不服气,都可以随着一声大笑随风飘散…… 过营长这时也冲了上来,大笑一声对着我们喝道,“都抓紧时间,肃清残敌!” “是!” 战士们高声应是,笑着散了开了,却是去寻那些侥幸逃过了一劫的小鬼子们的晦气了。 我原本是想随着营长去瞧瞧不远处的那些大炮,见识见识这些个曾经给我们造成了许多麻烦的大家伙。 可是忽然从前方军帐后闪过的一道阴影却勾起了我的注意。 有人? 我心中一动,脚下的步子略微缓了缓。 装出一副淡然无事的模样向那边走去,却是提起了大半的注意,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快要走到那军帐前面时,却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是我瞧错了? 我摇摇头,笑着自己的神经紧张。 笑过后正准备走开去别的地方瞧瞧的我,却发觉军帐后的阴影里又闪了一闪。 而就在这一闪过后,一个身材短小的鬼子军官竟从那里跳了出来。 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把手枪,手枪的枪口却正指着我的胸口! 只这一瞧,我的冷汗登时就冒了出来。 该死!我竟忘了鬼子手里也是有枪的! 就这么傻傻的凑了过来,却不是嫌命长来送死的? 就在我已略显呆滞的目光注视下,这个鬼子军官狞笑着就要扣动扳机。 我心里苦笑,自己到底是年轻冒失。 若是换了老刀子发现了这里的异状,怕绝不会直接从正面就迎过来吧。 只是自己的这个教训,得来的终究是太迟了些…… 真的,是太迟了么? 我的耳中只听到“咔嗒”一声,却见到鬼子军官面上的狞笑已凝固了起来。 这是,卡壳了? 我的运气不是真的这么好吧? 机会! 我心中一喜,却是来不及多想,脚下已大步迈了出去。 手中步枪一翻,明晃晃的刺刀就已划向了这名鬼子军官的胸膛! 连老天都这么照顾我,要是还不抓住机会结果了这个差点要了我性命的鬼子军官,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老天爷对我的这份厚爱了么…… 第66章 捡到的作战地 【六十六】 在整个抗日战场中,有一种型号的手枪可是除了那二十响的驳壳枪自来得以外,被使用的最为频繁的一种。 这种枪在日军装备里的正式名称,叫做南部十四式手枪,是他们军官的制式配枪。 也许很多人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若是提起它在中华大地上的另一个名字,那可真是老少皆知,大名鼎鼎了。 南部十四式在我们中国人口中的另一个俗名,叫做王八盒子。 这种枪械既然能大规模的装备日军军官,自然也是有着它的独到之处的。 但是这种南部手枪又确实有着许多的不足和缺陷,虽然日军开发出了不少的改进枪型,但它身上的那些问题却总是没有多少的改善。 易走火,易卡壳。 这两个问题,永远是手执南部手枪的日军指挥官心里最沉重的伤痛。 你说无论是想要用它来杀敌,又或是用它来自杀的时候,手里的家伙突然给自己使使小性子,不想听主人的命令了。 那么当时拿着这把南部手枪的人,心里的情绪变化一定是精彩的很呢。 今日的我与其说是被老天爷给放了一马,倒不如说是被那鬼子军官手上的王八盒子给救了。 那鬼子军官原想着开枪将我打死后再夺路逃命,可谁知道自己手上的家伙忽然就耍起了脾气,竟是在这要命的关节上卡了壳。 此时此刻,可真是个要命的关节呢! 鬼子军官没能及时的要了我的性命,可就该换我去要他的命! 我挺着步枪大步上前,在鬼子军官手忙脚乱的想要拔出他的军刀时,我手里的刺刀就已经递到了他的胸前。 就在鬼子军官惊诧莫名的眼光里,我双手较力,横着一划,再猛然拉回,鬼子军官的胸膛瞬时就被锋利的刺刀破成了两半! 他的眼中满是不甘,却是至死,也没能想通自己的手枪为何偏偏会在这样要紧的时候卡了壳。 我盯了这个鬼子军官半晌,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在战场上决定生死的,可不仅仅是手上的本事。还有另一样同等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运气。 一个人若是运气差了,行军走路都会被石子儿硌死,至于上阵杀敌,那更是想都不用去想的。 我开始无比的认同起老刀子曾说过的这些话来。 因为今日若不是因着我的运气,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怕就不会是糊涂身死的鬼子军官了。 而我的运气,似乎一直都是不错的? 自嘲般的笑了笑,我便想要扭头离开。 只不过我脚上才刚有了动作,就已生生的停了下来。 倒不是说我又看见了别的什么黑影,而是在那鬼子军官的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些什么好东西一般。 我又走到鬼子军官的尸体前蹲下,伸手从他的衣襟里摸了进去。 这一摸,还真给我捞到些极为有用的东西出来! 我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今日单只凭这点儿东西,就能从旅长那里换一桩大功劳! 这被叠的四四方方藏在那里的物事,竟是一张标注极为详尽的长城地形图! 在这张地图上,详尽的标注了日军近日的具体作战计划。 他们的行军路线,部队番号,甚至是作战日期,都在这张地图上详细的标示了出来。 待我瞧清了这里面描绘的所有内容后,内心里可是被深深的震动了起来。 就算在今夜过后,鬼子考虑到情报泄漏的可能性而更改了往后的作战计划。 但即使是一张过了时的作战地图,要是将它摆在了我们旅长、军长的案头,对我军接下来的战斗也会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甚至于,都有可能决定这场战役的成败! 颤抖着双手,我连忙小心的将这副地图叠好,迅速塞入了自己的怀中。 就要站起身子去寻营长报告我这个重大发现的时候,我的眼光一转,却又伸手从这具尸体上扒拉下了许多东西。 他的肩章可是宝贝,凭着这两块小布条,我就能从团长那里讨些个小钱花花。 战前动员的时候我可是听旅长说了,宰一个鬼子军官那是能换一百个现大洋的! 赤身来到这个世界里,身上什么积蓄都没有的我,若是连这些个赏钱都不记得去拿,等到了后方城市里我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鬼子军官胸前的望远镜也是个好东西。 虽然这东西拿回去分不到我的手上,但见着这么个洋玩意儿,团长真要发起赏钱来,不也能更爽快一些么。 最后,我连这鬼子军官胳膊上的手表也解了下来,只是略微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就喜滋滋的戴到了自己的腕上。 至于它方才还挂在一个死人身上的事情,我却仿佛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一样。 想想生活在现代的时候,对于手表这种事物,我是连瞧都懒得去瞧上一眼的。 但到了这个时代,在一连经过了两日不明时辰的生活后,我对手表的渴望那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如今能在一名鬼子军官的身上凑巧发现一枚手表,我不尽快的将它据为己有,难道还等着回去被那一群群红了眼睛的长官们厮抢不成? 贼不走空的道理,我总是听说过的。 轻轻摇了摇手腕,满意的看着手上这枚金光闪闪的手表,我是越看越觉着满意,直恨不得立即到所有人面前去显摆一番。 而显摆时会不会被什么人抢走…… 抢?谁敢?! 我得意的勾起嘴角,最后再不舍的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终于起身奔着不远处林立着的炮阵中跑去。 我已看到了过营长,此时他正与好些战士围着那些钢铁巨炮有说有笑,看着得意的很。 跑到了近前的我,正听见过营长拍着老棉花杆的肩膀,郑重的问道,“打得准吗?” “炮这种东西都是一个道理。” 老棉花杆只是在笑,笑着抚摸立在他眼前这架的庞然巨物。 他猛然回过头来,眼中光芒大亮,“虽然小鬼子的这种野炮咱们没打过,但只要试过了一次,就保证没有问题!” 我看着老棉花杆和他身边这一众兴致勃勃的战士,他们,这是准备要调转炮口,对着鬼子开炮? 第67章 瞄准,开炮 【六十七】 “这样的大家伙……” 我凑到围观的人群中,拿肩膀顶了顶同样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老棉花杆等人动作的麻子。 等他向我看来后,我拿下巴点着老棉花杆和他手上正在摆弄的大炮,问道,“打得准?” “嘿!瞧着吧!”麻子见到是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看着老棉花杆只是摇头,“这老东西见了大炮那就跟进了窑子似的,直恨不得搂到他被窝里去!” “说起那打炮的本事,老家伙也就能在这上头压过麻爷一头咯……” 我听得出来,麻子是真心的佩服老棉花杆放炮的手段。 只是听他这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是得意的情绪多一些? 我的眼光不经意间扫过麻子面上那意味深长的荡笑,却是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会老觉着麻子的话听着有些不大舒服。 这小子…… 我摇头苦笑一声,没有就着麻子的这个话题再深谈下去。 这种对了麻子脾性的话题若是说得多了,指不定会被这家伙给带到哪里去。 我俩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聊着,终于引起了站在前面的过营长的注意。 他回过头向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喝了一句,“小点声儿,别影响到炮手瞄准!” 麻子与我相互对视一眼,连忙点头应下,“哎!” 再往后,我们俩便只是抄着手站在一旁,等着瞧老棉花杆等一众炮兵们带来的华丽表演了。 是的,表演…… …… 我们高地上的战斗大致已经结束。 就算还有些战士在四处走动着,那也是在拿刺刀不住的在地上找漏。 一路砍上山来,虽然有大半的鬼子都是被战士们一刀夺了性命去,但更多的鬼子却只是被看成了重伤,暂时的失去了反抗的气力。 在今夜这样的艰难环境下,如此的作为,却也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了。 我远远瞧了瞧村子的方向,见那里的喊杀声也渐渐缓了下来。 但此时天色已亮,村里又还残存着不少的火光,从那里不时闪出的灰色军服来看,定然是团长他们已基本控制了形势。 当然了,若不是团长那边已占尽了优势,想必过营长此时也不会有这些闲心,聚着弟兄们来瞧老棉花杆他们放炮玩儿吧…… “不要紧张,只瞄着老婆山那边打。”想到这里时,我定睛向过营长那里望去,却见到他正在给老棉花杆他们鼓着气。 他指着一个方向,大声喝令道,“别老想着节省!打!把这里所有的炮弹都打空了,便是大功一件!” “营长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老棉花杆拍着胸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他眯起眼睛瞧着老婆山方向那笼罩在晨雾中的山道,说道,“若只是朝着那边开炮,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没什么说的!” 已有侦察兵发现,鬼子的大队援军正从老婆山方向朝我们杀来。 团长刚才已指了一个连,此时正准备开往那边阻敌,给我军主力清剿白台子的残敌争取足够的时间。 过营长叫老棉花杆先将炮弹都倾泻在那边的山道上,其实也有着碰碰运气,看看这些大炮能不能拦一拦鬼子脚步的意思。 老棉花杆已明白了过营长的意思,知道他接下来的活计只要将这里所有的炮弹都打空也就行了。 反正都是带不走的重家伙,倒不如试试运气,指不定还会真的打中了山路上的小鬼子呢? 老棉花杆已准备着调整自己面前大炮的角度了,这时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临时客串着炮兵的年轻战士却忽然开了口。 “只是能不能让我们先往村里的鬼子大营里放几发,给团座他们听个响儿?” 给村里鬼子大营里放几发? 这句话一经冒出,便叫此间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一亮。 便是老棉花杆这样素来稳重的人也不例外,他甚至已开始期待的瞧向了村子,计算着此时被堵在村里的鬼子主力正被困在什么地方。 老棉花杆在那里默默计算着距离,而其他的普通战士更是早已就炸开了锅。 “对!先拿村里的鬼子大营开个荤!” “不错,要打,咱就打个能瞧得见的,也算是涨个见识,亲眼瞧瞧鬼子这大野炮的威力!”好几个战士都挥起了拳头。 “是大口径野炮……”有战士笑着提醒道。 过营长似乎也动了心思,将目光投向了刚刚从团长那边过来通告战况的通讯员。 那通讯员也是个机灵人,立即借口道,“剩下的鬼子据守在村东的一处民房里,团座他们一时还没能拿下来……” 听了这话,过营长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对着这名通讯员下了命令道,“通讯员,去团座那边找个人来指路!” 有着现成的大炮来攻坚,又何必非得拿战士们的性命去强攻鬼子据守的大营呢? 咱二十九军穷了这么久,也该今日发一发利事了! 过营长看着通讯员大步跑下高地,奔着村里去了,这才回身对老棉花杆说道,“团座要是答应了,你小子可得给我放准了打!” 老棉花杆抚摸着冰冷的炮管,重重的点着头,“等我先对着老婆山那边打两发熟了手,就绝对错不了!” 他的笑容里透着浓浓的自信,我往日里从未在这个老战士身上瞧见过的自信! “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要是想要拿炮轰鬼子的腚眼儿,就绝不会打到他裤裆里去!” 过营长闻言大笑起来,给了老棉花杆等人一人一拳,“哈哈哈!好!要的就是你这副自信!” …… 二十九军缺弹少炮,我们二一七团手上更是穷的厉害。 但即便是这样,老棉花杆这些从全团战士里挑出的业余炮手,竟拿着缴获来的区区三门野炮,现出了一支精锐炮兵才该具有的风采! 在过营长说话的当口,这些战士早已摆正了炮位,老棉花只是略一检视便满意的退了回来。 他们每个人使炮的手段都是不差! 正因为手上缺少家伙,这才能无比去珍惜每一次开炮用炮的机会。 也才能练到一身旁人需得耗费大量炮弹才能练就的高超本领! 正因为我们穷,所以我们才要更加争气! 老棉花杆深吸口气,站在当中那门交由他来施放的大炮后面,沉声命令道: “正前方两千米山道,修正诸元!” “填弹!五发,急速射!” 第68章 团长的愿望 【六十八】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老棉花杆他们当时大概估摸着位置胡乱放出的几发炮弹,还真就凑巧的打在了鬼子行军的道路上。 可惜的是,鬼子在莫名遭了自家大炮当头一击时的惨状,除了几名离得鬼子比较近的侦察兵以外,我们这些人却是没有那个眼福去瞧上一瞧。 而在往后的日子里,那几个侦察兵在闲谈的时候也没少提起当夜的情形来。 却只叫我们心里恨的厉害,又着实拿他们几人没有办法。 谁叫我们这些人没被派出去侦查敌情,只能等在山头上听那炮弹出膛时的响劲儿呢? 所以我们在傻傻站着陪老棉花杆他们听了几声响后,就将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还在山下村子里负隅顽抗的小鬼子身上。 若是真的对那里的小鬼子来上几炮玩玩,那才真叫一场好戏呢! 只是,老棉花杆他们,真的能打得准么? …… 团长的命令很快就传了回来。 如今的我们可是在敌后活动,要是在这里耗费了太多的时间,最后叫小鬼子给包圆了围起来,可不是一件好耍的事情。 既然我们的手上还剩下十几枚炮弹,老棉花杆他们又是团里有数的神炮手。 对这样一个迅速解决战斗的好方法,团长又怎么可能不同意? 在仔细的测算了村中鬼子的方位后,老棉花杆他们很快就已调整好了炮位。 用老棉花杆的话来说,对接下来这些炮弹的准头,他是自信的很! 我在一旁瞧得眼馋,却也只能与其他战士一般生生瞧着。 这些看起来对我们来说繁杂无比的工作,叫他们这些人去做,却是与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 一发发炮弹狠狠的砸在鬼子的阵地上,一时间只见到那轰炸的中心烟尘弥漫、土石飞溅,竟是有着莫大的威势! 站在村外高地上的我们,即便还离着村子有老远的距离,此时也能听见村里的鬼哭狼嚎声。 小鬼子这几日只顾着拿大炮来欺负我们这些装备简陋的中国守军,他们怕是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尝到自家炮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罢。 而有过被炮轰炸这样的惨痛经历的我军战士,心里都是明白的很。 这种滋味,那是绝不好受的…… 战士们只是看着,看着村里鬼子阵地上腾起的重重硝烟。 每个人,包括我在内,此时的心情都是爽快的紧。 小鬼子,你们,也会有今天! “都站着做什么?傻了?!” 就在我们只顾着高兴,瞧着村里的鬼子阵地忘乎所以的时候,我耳中却忽然听到了团长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正见到王团长已带了人朝这边走来,远远的就指着我们这些站着的人笑骂起来。 “快点打扫战场,只要是那值钱的、有用的,都给老子打包带走!” 瞧团长此时欢喜的神情,似乎对今夜的战绩很是满意呢。 是啊,仅仅凭着一个不满编的步兵团,就几乎全歼了驻扎在白台子的一个鬼子炮兵大队。 得了这样的骄人战果,团长又有什么理由不去骄傲呢? 进了敌营,几乎全歼了营地里的鬼子,如今这鬼子驻地里剩下的所有家伙,可都成了咱们团的战利品了。 单只是缴获的枪支弹药,就已能叫我们这位大团长晚上睡觉都能给乐醒了呢。 更何况刚才听到老刀子说起,山下的鬼子大营里还发现了两辆装甲车哩! 在听了团长的话后,战士们都憨憨的大笑了起来。 等笑过了一阵后,老棉花杆却忽然出声,问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团座,这些……炮呢……”老棉花杆抚摸着刚刚才建了大功的钢铁炮管,眼中满是不舍。 “……”团长凝视着老棉花杆等一众临时凑起的炮兵,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炸了吧!” 他见我们所有人都只顾盯着眼前的这数十门大炮,不由笑着喝道,“都做什么,等着小鬼子过来不成?” 王团长的目光从老棉花杆的脸上挪到那些钢铁巨炮上,口中喃喃说道,“炮营,老子迟早会有的……” 大家都不再说话,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对这些大炮有着浓浓的不舍。 或许不如老棉花杆那样感情深厚,但也一定要比其他兄弟部队更加热切。 整个二十九军都没有一个成建制的野炮营,对于大炮这种物事,我们全军上下怕是已盼了多年呢。 故而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团长的这个梦想,着实是太难了些…… “三营长。”王团长已将自己的目光从大炮上挪了开来,竟不再去看它们哪怕一眼。 他将过营长叫出,指着山脚下还未停歇的战场说道,“一营暂时还在村里清剿残敌,短时间里还脱不开身来。” 团长盯着过营长的眼睛,沉声说道,“咱们打扫战场还得有一阵子,像这些个带不走的大家伙,可绝不能再还到鬼子的手里去了……” “鬼子的援军到了?这么快?”过营长神色忽然一动,他似是已经想明白了团长话里尚未说尽的意思。 “他们不快着点儿行吗?”团长点了点头,冷笑着说道。 他看着过营长,又叹了一声,“只是却又要苦了你们三营了……” “不苦!”过营长笑道。 “对,不苦!”周围的战士们也俱都高声说道。 团长抿了抿嘴唇,终于重重的点下头。 他对着过营长命令道,“你立即组织人手,去山口布置防御阵地,务必要给弟兄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是!” 过营长大声应下,便立即转身招呼起三营的弟兄,准备带着我们去和鬼子的援军见上一仗。 我原本是想着跟过营长一道儿过去的,却忽然摸到自己怀里的那件东西,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将刚才发现的那样宝贝东西交给团长看过。 而这样东西,可是能换一桩大功劳回来的呢。 故而走到一半的我又折返了回去,重新站到了团长的面前。 只叫见了我这些动作的团长眼中写满了疑惑。 “你还不去?”他看着我问道。 我一边对着王团长笑笑,一边将手送入怀中,去拿我刚捡到的那样东西出来。 “团座,我刚捡到个好东西,想给您瞧瞧看……”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69章 财不露白 【六十九】 王团长显然并不相信我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宝贝。 只是见我突然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倒也不好直接转身离去。 他笑着看着我,随口问道,“哦?是什么宝贝?” “呶。”这时我早将东西从怀里拿了出来,将那张被我仔细叠好的地图双手递与团长,迎着王团长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好像是鬼子的作战地图……” “什么?!”听了我的话,原本只是随意接过我手上地图的王团长情绪立马就激动了起来。 他急切的将手里的地图打开,里里外外的翻看了好几遍。 却只见得眼中尽是兴奋的光彩,双手更因着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果然是!果然是!”王团长手里捧着地图,面上的喜意愈来愈浓。 忽然,他猛地将头抬了起,目光炯炯的盯着我,问道,“你从哪儿捡到的?” “唔……就是,从刚才砍杀的一个鬼子军官身上摸来的。”我叫团长的眼神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 “刚才?”王团长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好几分,盯着我咬牙喝道,“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 拿了地图夸我几句也就是了,问它的来历做什么? 难道在这样的军国大事上,我还会故意的哄骗他不成? 我在心里不住的腹诽着王团长,却也不敢将心里的这些话儿说出来。 只是当时的我又哪里知道,在这地图的事儿上自己虽然没有弄虚作假哄骗了团长,但只凭着它在我手里待了多时,没能在第一时间就交到团长的手里去,就已经是一桩大罪过了。 往轻了说,是我这个新兵蛋子不知轻重,险些忘了大事。 要往重里说,我这可就是贻误战机,要被拖出去枪毙的大罪过! 像这样有关鬼子军事部署的要害地图,我便是早一分钟交到团长的手里,都有可能对这个战局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去! 然而,当时的我又哪里会清楚这里面的关节? 只觉着我们团长有些莫名其妙,我取了这样大的功劳,却连夸我一句也不舍得。 甚至于,我还暗想着团长是不是要昧了我的这份功劳去,以至于瞧起王团长的眼神也有些古怪了起来。 直叫后来想起这件事情的我,心上总要带出说不尽的羞愧…… 却说王团长在狠狠瞧过我一眼后,已然回身冲着他那位通讯员大声呼喝了起来,“小刘!小刘!” 与我已见过了多次的团部通讯员小刘很快就闻声赶来,在团长身前站定问道,“团座,什么事儿?” “叫上警卫班,立即把这个东西,”王团长没有多做解释,双手攀着小刘的手臂,拿目光指着已交到小刘手上的鬼子地图,沉声说道,“亲手送到军座的那里去!” 小刘神色一凛,正要点头应下,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旁的事情来。 他看着团长迟疑着说道,“可是,把警卫班带走的话……” “我这里不缺人!”王团长未等小刘说完,就已经不耐烦的摆起了手。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小刘的眼睛,重又重重的强调了一遍,道,“这张地图的价值,可要比此间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重要!” “是!”那小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退后一步,将地图小心的收入怀中。 而后立正敬礼,对着团长高声保证道,“一定亲手将地图送给军座!” “快去!” 王团长轻轻点头,目送着通讯员小刘带了这份极为重要的情报先一步回去。 只希望,地图能安安稳稳的送到军座的手中,千万不要在路上出什么岔子啊…… 我正从王团长面上的神情里猜测着他的心思,却见到他忽然将目光向我转了过来。 “你小子……”他看我还在这里站着,眼见着又有了发飙的迹象,“还杵着干什么!找你们营长领任务去!” “哎!”我慌忙连声应下,就要转身逃开团长的身边。 虽然他的心思我没能猜出多少,但只听团长此时的语气,我若还不知好歹的留在这里,怕一定是没我好果子吃的! 至于朝团长讨要大洋的事情,更是一点儿也不敢提起。 我正要判断出过营长他们此刻的方位,赶去他那里与弟兄们会合,王团长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了过来。 只是他的这句话,却叫我刚刚迈出步子的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就没跌在地上出个大丑。 “等等,你这东西既然是从鬼子军官手里缴来的,就再没有发现别的什么好东西?” “没有没有!”我慌忙转身,只是对着王团长连连摇头。 我将戴了手表的一只胳膊藏在袖中,只拿另一只手在面前不住的挥动,“绝对没有!” 我这好不容易才捡了一只手表回来,可不能就被团长给打了土豪去啊…… 我的古怪动作只叫团长一阵迷惑,却也不明白我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只是我被他盯的急了,终于还是有些胆颤儿。 小心的将自己从尸体上摸出的什么火柴香烟、钢笔铅笔都一股脑儿的拿了出来。 就连撕下的那两枚领章也在其中,可独独就藏了手上戴着的那只手表。 团长他发现的,总不会是我那只表吧…… “这些,算不算……”我只试探着将所有的东西递到团长面前,却是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我这位团长从我的眼神里瞧出什么端倪来。 “哟?”王团长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手里的东西,许是此时战况已然不那么紧迫,心中也轻松了许多。 连他的语气里也透着轻松快意,“行啊小子,还是个大家伙呢。” “你砍了这里官阶最高的鬼子大佐,就没见到他手上的指挥刀?”他只拿过了那两枚领章在手上把看,却将其他的东西都给我推了回来。 我木然的又将这些杂物收回口袋,心里没来由的出了一口气。 原来团长要的,是鬼子军官手里的那把指挥刀啊…… 这些个做长官的人,怎么就那么中意小鬼子的一把破刀呢? 我心中虽很是有些不以为然,却也开始仔细想起了鬼子军官手里的那把指挥刀被我忘在了何处。 似乎当时的我,只顾着欢喜得到一只手表,却是将那极有可能又被长官们抢去“帮忙保管”的指挥刀忘在了脑后…… “呃……”我咧了咧嘴,看着团长不好意思的说道,“忘了拿了……” “你小子!”王团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指着我笑骂道,“老子又不贪你的一把破刀,偏要藏得那么严实做什么?” 好嘛,原来团长也还记着他上次做过的那件勾当呢…… “团座,您这……”我心上虽说很是不相信团长的“人品”,但该解释的却还必须要赶紧的解释几句。 笑话,只要我还想在这二一七团里面混下去,眼前这尊大神可是绝不能给得罪了的! “那老小子的尸身还在那里躺着呢!”我踮起脚来,很快就找到了我方才差点儿就丢了性命的军帐所在,赶忙给团长指了出来。 我陪着笑脸赌咒道,“团座您尽可以去瞧瞧,如果没有弟兄顺手牵羊拿了刀去,我保证那把佐官刀还在那儿等着您呢!” 听了我的这话,王团长不由摸了摸鼻头。 我正以为他又要说什么自己对那破刀没有兴趣的时候,却不防王团长却忽然伸出脚来,对着我作势欲踢。 他一边动作一边笑骂道,“滚吧!” 我赶忙远远跳开,却也知道团长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火气。 “团座您快着去拿,别真叫哪个弟兄给取走了!” 远远逃开,不知死活的我又对着团长调侃了几句,这才脚底抹油般的去寻过营长他们布防。 这却是心情舒畅的我一时间露了自己的本性,只将我们团长当做一个平常朋友来看待的缘故。 只留下王团长在原地一阵好笑,暗叹着几日不去管教,这姓吴的小兔崽子倒有些欠收拾了。 我若是知道只因着自己的一句话,却带来日后团长对我的一番“特殊”照顾,我怕是要当着团长的面 第70章 殉国 【七十】 3月12日,晨,七时。 天已大亮,从大概凌晨四点多于蔡家峪遇敌算起,我们这场历时整整三个多小时的夜袭战终于算是落下了帷幕。 我们的大军此时已在绕攻喜峰口的路上,至于那些带着滔天怒火的鬼子援军呢,早就被我们丢在了身后,在白台子收拾那一地的破烂呢。 他们的确有理由去愤怒,只是他们今日却注定要将这些愤怒通通的都憋在心里。 想起方才在山口处打阻击的时候,小鬼子们都像是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朝我们阵地冲来。 全然忘了在他们的面前,横亘着的是他们炮营用来防备我们的机枪利炮。 我们将搜刮来的重机枪都摆了出来,像这些带不走的重家伙此时不用着过足瘾头,难道等待会儿炸掉后再去惋惜不成? 就是后面的老棉花杆他们,似乎也还留了一门炮,直帮着我们打了好一会儿后才从一声震耳的轰隆声后停歇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被我们堵在山口外的鬼子援军们早就被打得没有了脾气,竟是候在山下和我们对峙了起来。 他们打得主意倒是很好,不与我们硬碰硬般的送死,待等到各路援军将这白台子围起来后再来场瓮中捉鳖,还怕捉不住我们这伙活得不耐烦了的支那军人么? 只不过他们似是忘了,我们本就不是来和他们打一场阵地攻防战的。 我们已经端掉了小鬼子的炮兵阵地,又将其间所有的好东西都集中起来给炸成了碎片。 现在放弃了这里,我们那是一点儿也不会心疼。 故而在小鬼子们还在山口外徘徊不前的时候,我们的战士却早就从阵地上偷偷溜了下来。 集合起队伍后,在王团长的带领下无声无息的从另一侧的山道上撤走,却只留下懵懂无知的小鬼子们守在一个无人驻守的阵地前发怔。 直到我们走出好远,都快要走到蔡家峪附近与胡副团长约好的集结点时,才由身后隐隐传来一声爆炸。 接着,便是不时响起的或是一声,或是一连串的炸响声,就像是过年时村里顽童在放着爆竹一般。 至于战士们,在听闻这些爆炸声后相视一笑,终于在这个沉寂了多时的行军队伍里响起了毫不逊色于耳际爆炸声的大笑。 而我,也向着身边的老刀子轻轻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不住响起的爆炸声里,却也有着老刀子的一份功劳呢。 不论是还留在阵地上的重机枪下,亦或是随机选下的鬼子尸身旁,甚至是在某些行进的必经之路下,都有老刀子他们做下的手脚。 而这些手段,可是要叫小鬼子们好好尝一顿厉害呢…… …… 当我们再一次看到蔡家峪里的那个小村庄的时候,村子里处处都在冒着青烟。 虽然因着村子里已有了鬼子驻扎,我们不可能进去看个究竟。 但只从被堆在村口的厚厚一摞尸体来看,发生在蔡家峪的战斗,怕是一点儿也不比我们轻松。 或许,这里的战斗,还要更加的惨烈几分罢。 因为那些被小鬼子们在村口堆成一堆,正要点火焚烧的尸体身上所穿着的,是与我们一般无二的灰色军服。 还有那几乎已被染成血色的村墙,无不在告诉人们这里才刚刚结束的战斗里,究竟已侵吞了多少烈士的英魂…… 战士们含着泪在蔡家峪外的山道上远远瞧着,却怎么也等不来约定好的胡副团长他们。 难道,真的出事了? 战士们几乎已能猜出在蔡家峪发生了什么事,也几乎已要猜出胡副团长带领的两个连的弟兄此时身在何处。 我们有心要下去瞧一个究竟,只是此时正停在蔡家峪的那至少一个大队的鬼子、伪军,却成了我们眼前一道无法翻越的大山。 …… “再等五分钟。”蹲伏在山石间的王团长再一次看了眼自己的怀表,寒声说道。 就在王团长话音落下不久,忽然从一侧的山崖杂草下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叫我们每个人的神经都立即紧绷了起来。 是山间的小兽,还是鬼子的哨探? 所有人都握着步枪大刀紧紧瞧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直到,从那里闪出一个沾满鲜血的脑袋。 一个,两个……我细细的数着,直到第十三个以后,那块地方便又已恢复了平静。 是我们的弟兄,是胡副团长的队伍! 所有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这十三个弟兄接了下来。 “团座……”最先出现的那个汉子,一见到王团长便哽咽了起来。 有识得这个汉子的战士已喊出了声来,“是王副连长!” “老胡呢?”王团长对他点点头,却是将目光从每一个人的面上打量而过。 看着这十三个全身染血的战士,确实都是当时留在蔡家峪的弟兄。 只是在这其中,却偏偏就没有胡副团长的身影在! 王团长的声音都有了些微微的颤抖,他看向这位与他算是本家的王副连长,眼中满是期待。 “胡副团长呢?他,他还在后面么?” “团座……”王副连长还是只唤了一声团座,便已再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我们所有人都已猜出了什么,心中俱是一沉。 莫非…… 王团长深吸口气,似乎想要将这些猜测排出脑外。 但他还是终于将自己的猜测问了出来,声音里虽然还带着略微的颤抖,但毕竟依然沉声问了出来! “你们,就只这些人了?” 王团长只盯着王副连长的眼睛,就要听他说一个准话。 而王副连长这时终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哭着抓住团长的袖子,说道,“胡副团长宁死不退,他……他……殉国了哇……” 胡副团长,殉国了? 胡副团长和他带着的两连弟兄,就这么殉国了? 所有听见这个消息的人,都只觉着喉咙里堵了沉沉一块东西,连呼吸都已困难了起来。 他们,是为了我们这些去偷袭白台子的人能顺利完成任务,这才拼死阻着鬼子的援军,最终将全部人的性命都拼上的啊…… 其中一个战士想了想,又接着他们副连长的话说道,“还能找到的就这几个了,手枪连的刘班长还带着几个人,怕是走散了……” 走散了? 听了这话的我心里只是苦笑,在鬼子的地盘上走散了,那与牺牲又有什么分别呢? 第71章 英雄血泪流 【七十一】 团长终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他拍着王副连长他们几人血染的征衣,只是赞道,“都是好样的!” 他的目光从此时回来的一十三人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老胡,你们黄连长……所有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 蓦地,团长已站起了身,目光投往了喜峰口的群山深处。 低声喝令道,“全团都有,目标喜峰口,走!” 语毕,王团长即已当先走了出去,竟是对身后蔡家峪村口的境况再也不看一眼! 只是,此时此刻,不仅那位险死还生的王副连长,便是一直陪在团长身边的那位警卫连长的情绪,都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或者说,此刻除了我这个对胡副团长还不大熟悉的“外人”,所有听了胡副团长噩耗的战士都已变得悲愤莫名。 后来听得老棉花杆说,胡副团长平日里待人,很是和善,战士们生活上有了难处,胡副团长都会去张罗着替大伙儿解决。 在当初军饷紧缺的那些时日里,好些战士可都是承了胡副团长的情的。 但就是这样一位亲民和善的长官,如今却没在了小鬼子的手上,叫战士们的情绪如何能不够激动? 警卫连长没有去听王团长的命令,只是站在最后苦声哀求道,“团座!至少,只少要把胡副团长的尸身抢回来啊!” 他的眼里赤红一片,我相信只要团长轻一点头,这位连长就敢带着他的队伍立刻冲下山去,和蔡家峪那数量诸多的小鬼子扳扳手腕! “您带着弟兄们先走,我带着警卫连去抢人,很快就能抢回来追上大家!” “我们也去!”王副连长也带着他的人上前一步。 甚至于,他未等团长有些许表态,就已拖着伤痕累累的疲惫身躯,直要与那警卫连长去村口抢夺胡副团长的尸身。 我看的出,若不是团长刚才有命令在先,此时怕是所有的战士都要与这两位一道儿离去,去做那以卵击石的必死勾当! 战士们难道就不知道,以我们这样一支只携带了轻武器的疲兵,若不借助偷袭,而只是与守备森严的蔡家峪鬼子硬碰硬。 即便最后真能抢了被小鬼子丢在村口真要焚烧的烈士遗体,我们这些人里怕也要有至少一半将性命永远的丢在这里。 我知道团长对这里面的关节想的一定要比我还要明白。 也知道团长与胡副团长的感情一定要比我们这些小兵还要深切几分。 但我还知道,我们团身上还担着与赵旅长及二二四团的弟兄两路合击。 趁势夹击喜峰口高地,夺回我军在整个长城防线上最重要的一处门户的艰巨任务…… 我只看着王团长在晨风中微微颤动的身影,看着他那攥成了一团的铁拳。 心中却早已明白了团长的选择。 王团长猛然回头,看着早就哭成了泪人儿的警卫连长和王副连长。 眼波轻动,却终于化作了一声虎啸,“都给我站住!” 他指着自己手下的两位连长,又从两位连长指到眼前的每一名战士。 只听王团长怒喝一声,“没听见我的军令是吗!” “目标喜峰口,走!” 众人齐声哀劝,“团座!” “走!” …… 我似乎,隐隐从这位铁汉的眼角,看到一滴血泪滑落。 战士们心里发苦,我们团长的心里,却一定要更苦…… …… 行军路上无人说话,战士们均只是闷着头朝前赶路。 除了脚下响起的沙沙声外,整支队伍竟是安静的可怕。 此时若是有经验丰富的将军见到我们,一定要赞一声,好一支哀兵! 战士们心中只剩着一个念头,那就是战斗,和盘踞在喜峰口的鬼子再好好的战过一场。 所有人都在心里暗自祈祷着,小鬼子们,可千万不要被王旅长的大军给吓跑咯! 就是我们这样一支减员严重,弹药紧缺,就连手里钢刀都几乎已经卷刃的军队。 在刚刚才和鬼子的炮兵大队交罢手的时候,竟然还想着要与盘踞在喜峰口的鬼子精锐再过上一场。 若是叫那些装备精良的所谓中央军知道,不知会不会羞愧到脸红。 但我们的战士心里却确实就是这样去想的,他们心中,只剩下了复仇二字。 为我们牺牲的弟兄,也为了壮烈殉国,连尸身都抢不回来的胡副团长…… 我们是在喜峰口北侧的一处小山坳中,遇到了随赵旅长一同行动的兄弟队伍。 董升堂团长,和他的二二四团。 当然,还有旅长的直属特务营。 及到见了这两支队伍的现状,我才知道旅长另一路的行动也并不容易。 他们在出了潘家口后,是沿着长城北线向东进军的。 连日的进攻鏖战,不只是我们的战士身子疲惫不堪,小鬼子也一样的疲累非常。 他们的所谓武士道精神,毕竟不能给他们带来充沛的体力。 而大日本帝国的“皇军”,也不是真正铁打的宇内第一强军。 就像是临时驻守在蔡家峪、白台子的小鬼子一样,旅长他们遇到的小鬼子也是一般的毫无防备。 他们宿在强征来的民房中,却连警卫都懒得去派,就已经懒懒的在村民的热炕上安睡了起来。 鬼子的指挥官都是一般心思。 连年在中国战场上的“战无不胜”,已经铸就了这伙人心里莫名其妙的自傲。 在支那人的字典里,难道有“进攻”这两个字的存在? 他们想不到,在今日的长城战场上,却有着我们二十九军这样一个异数。 不敢深入虎穴,又怎么配叫二十九军?! 正因为小鬼子没有想到我们这样一支急需雪耻正名的异数,所以今夜他们的惨败,却已是注定了的。 从三家子开始,赵旅长率军一路转战。 竟是一路拔除了南北杖子、西堡子、后杖子、小喜峰等十余处据点的鬼子! 听赵旅长言语中所说,他们这一仗怕至少击毙了四五百名鬼子。 不掺水分,实打实的四五百名! 虽然团长统计的详细战果我并不知晓,但就我自己的观察,我们这一路在白台子的歼灭的敌人,怕也要只多不少的! 虽说有不少的战士,甚至连我们团的副团长都在这场战斗中以身殉了国。 但不论怎么去说,我们今夜的战绩,已当得上大捷二字! 自喜峰口开战以来,甚至于自与日开战以来,前所未有的大捷! 第72章 三路夹攻 【七十二】 在与旅长及二二四团所部会合后,我们王团长的神色便一直都没什么变化。 不明就里的人若是见了他发号施令时那副斩钉截铁的模样,绝对想不到我们这位团长大人的心中究竟埋着多少的苦水。 只有从他眼里不时闪过的一那抹抹怅然,才叫我知道他所表现的这般正常有多么不容易。 忽然的,我对自己的这位团长大人感到肃然起敬了起来。 在我这位团长的心里,终是将国家荣辱、军人使命放在第一位的。 与我相比,他才是个真正的军人…… …… 我们的队伍停留在喜峰口北侧的谷地下,在前出一段距离便是我们今夜最后的目标——喜峰口高地。 旅长团长他们都去前面研究战法,像我这样掺不进话去的小兵自然也没有了再留在团长身边旁听的由头。 回到三营的队伍里,摸出冰冷的干粮填着肚子,等着团长他们安排接下来的作战任务。 反正因着旅长派了二一八团缀在了我们后面,正在白台子一线布兵阻敌。 鬼子援军已被彻彻底底的拦在了后面,若不能打破二一八团的防线,便无法赶到喜峰口高地,对我们接下来的进攻产生什么影响。 故而对我们来说,接下来的时间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进攻。 想来有着王治邦旅长与我们两面夹攻,驻守在喜峰口上的小鬼子想要保住阵地不失,怕也是要费一番气力的。 过了一会儿后,我又听着过营长说,其实在昨夜里,一一三旅的弟兄也发起了与我们一般无二的夜袭行动。 他们,是从铁门关附近出发,走了另一条线。 所以认真算起来,若是一一三旅佟旅长的队伍也按时按计划的完成了夜袭任务,此时的他们也就该像我们一样出现在喜峰口高地的附近。 或许,就在被群山挡住的喜峰口另一头吧。 我暗暗吐了吐舌头,如此三路夹击的大手笔,看来军长是不拿回喜峰口誓不罢休啊。 只是,我们中许多战士,包括我在内都曾在喜峰口附近打过几仗。 即便是没有向导的指引,我们对这里的地形也都是熟悉的很。 这里的山路狭窄,地势险峻,根本就不利于部队的大规模展开。 开战第一天,我们二连就在喜峰口打了一场遭遇战。 而就在当天夜里,我们团更是用一场夜袭直接夺下了喜峰口高地,站稳了二十九军在前线的第一只脚跟。 虽然在喜峰口高地后面两日的战斗中并没有我们二一七团的参与,但要说战士们对这处高地的认识,那是一点儿也没有忘记。 这里与流尽了我团过半鲜血的铁门关阵地相比,都有着一个相同的特点。 易守,难攻。 若非如此,我装备简陋的二十九军将士,又岂能在与小鬼子拉锯般的鏖战两日之久后,才忍痛将这块阵地让给了小鬼子? 我的眉头不由轻轻蹩起。 就凭我们这些人,这么些老枪长刀,想要打下眼前近在咫尺的喜峰口高地,真的就能像预想中那样容易么? 但愿,不是我想的太多…… 心里一想着这些事儿,我忽然觉着连手上的干粮也变得干涩起来,硬是再也无法下咽。 将干粮袋胡乱的收入怀中,我索性席地坐下。 从身上摸出一条破布来,仔细的擦拭起自己手上的刺刀来。 铮亮如雪的刀锋映出了我面上的愁容,也映出了一条同样将干粮收入怀中,也正要在我身侧坐下的雄壮汉子。 “想什么呢?”这人坐下的时候,顺势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没想什么……”我回头见识老刀子,对他挤出个笑来,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想了一想,我忽然转而看向老刀子的眼睛,问道,“你说凭着咱们如今的状态,能拿下喜峰口这块硬骨头么?” 我期望着老刀子能给我一个准确的回答。 只是我自己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一个猜测。 说是在问老刀子,其实大半,却都是在问我自己,在问我这个见识过战阵的惨烈,但心志算不上坚韧的新兵蛋子…… 老刀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着向周围望去,“弟兄们的士气,可都是前所未有的高涨呢。” 语毕,他笑着看向我,目含深意。 “可是……”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老刀子却挥手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语。 他又伸出手来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柔声道,“别想那么多,团座他们的心里,可比咱们还要清楚呢。” …… 团长他们的心里清楚么? 我想,他们的心里一定都是明白的很。 尤其是当我们来到喜峰口下,看着眼前根本无路可寻的山体,那是一定要更加清楚我们此时所面对的现状了。 鬼子可不单单只驻守着一个喜峰口主山头。 他们以喜峰口主阵地为中心,在附近的几处高地上都布置了重兵防守。 我们若想要突入到这喜峰口高地上去,就必须要在崎岖的山坡上寻到一条路来。 只是两侧山头上盘踞着的小鬼子们,却绝不可能给我们这个登山的机会。 更不用说喜峰口高地上的小鬼子手里,还有着重机枪这样的防守利器。 他们只需要对着山下摆一挺重机枪,就能将我们死死的压制在山谷中,使不上一分的力气。 而我们眼前的小鬼子手上所握着的,可绝不止有一挺重机枪。 至于像配发到班排的轻机枪,那就更是多的可怕了。 遇上财大气粗,又已占了有利地形的小鬼子,纵使战士们心中憋着满腔的怒火,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去想? 我们本就是来轻军突袭的。 即便曾在鬼子位于白台子的炮兵阵地补充了些手雷,又顺手拿了几挺歪把子。 但想要正面冲锋抢夺阵地,却是明显的处在劣势。 耳际已能隐隐听见山谷另一侧传来的激烈枪炮声,显然王旅长对喜峰口高地的正面进攻已经打响。 对此时的我们来说,早已没有时间去绕到一个更加合适的攻击位置。 当然也更没有时间去想一个两全其美,既能减小我军战士的伤亡,又能一举拿下我们正面之敌的绝妙法子出来。 面对这样的一个两难境地,黑着脸的赵旅长终是咬牙下达了军令。 只一个字。 “打!” 第73章 无力 【七十三】 “小子!打得掉头顶这几挺重机枪吗?” “难!” …… 鬼子手上的火力很是猛烈,机枪子弹就像是不要钱一般向着山下打来,也不知他们在山顶阵地上存储了多少的弹药。 但至少由目前来看,鬼子手里的弹药储量一定是不少的。 只要我们的战士稍有冒头攻山的迹象,小鬼子的机枪弹就一定会像雨点般倾泻而来。 即便我们不去冲锋,只想着寻找掩体与鬼子对射,其间的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地势,决定了想要开枪还击的我军战士不得不仰起身子趴伏在地面上。 只是这样一来,就势必要将身子的大半都暴露出去。 遇着小鬼子重机枪的全方位封锁,我军战士的还击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举动,甚至连小鬼子的一根寒毛都伤不到。 更何况鬼子的枪法往往都是不弱的。 不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 往往战士们枪膛里的子弹还未射出,就已经将性命丢在了小鬼子的枪弹下。 不甘,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故而连老刀子都已再忍不住,藏在山谷间的这点时间里,他不知已问了我多少次这个问题。 我能打得下头顶的这几挺重机枪么? 面对不止老刀子一人的发问,我却只能苦笑着摇头。 他们,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些。 或许在之前的几天,我因着自己有些运气,才在一场场的战斗里创下了些不俗的功劳,还在脑门上顶了一个神枪手的好名头。 但在今天,我可不确信凭着自己的那三脚猫的枪法就能打下山顶上藏得严严实实的鬼子机枪手。 更不确信自己是否还能幸运的从鬼子的枪炮里活下命来。 因为就在刚才听了铁匠几人的牢骚后,我曾试着探出头去瞄准山上的鬼子机枪阵地。 然而除了在自己的军帽上留了两个窟窿以外,可就再没有别的什么功绩了。 若不是因着自己脑门上还缠着几圈绷带,那军帽又不是极为整齐的戴在头上。 怕是此时被打穿了两个洞的,就不止是我那顶既脏又破的军帽了罢…… “妈的!要不是爷们手里的家伙不顶事,能叫他小鬼子这么猖狂?!” 身边同样不得不趴伏在地上躲避枪弹的铁匠,终于忍不住又嘟囔了起来。 我看了眼面露不忿的铁匠,又瞧了瞧身边的其他战友,却也只能无奈的轻轻叹息一声。 我现在才有些理解当我们二连驻守铁门关一侧高地时,被我们拦在山下的那大队鬼子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了。 他们手里的武器装备可要好过太多,在那样的地形条件下,却还不是一样要吃瘪? 今日倒是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我们来试试强攻的滋味了…… 我试着往外探了探头,想要瞧仔细山顶的鬼子是一个什么样的布置。 但除了又换来一梭子子弹的照顾以外,手上连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暗骂一声鼻子属狗的小鬼子,却不得不赶紧将自己的脑袋缩回来。 摇着头与身边战友对视一眼,眼中早已浮满了苦涩与无奈。 也就是这时,我终于看到了去营长那里研究敌情的毕连长正贴着山石向我们摸过来。 二连虽说跟着李连长他们一起行动,但我们的编制并没有取消,所以营里的军事会议里,也有着毕连长的一份。 我们已与鬼子对峙了好几个小时,而毕连长他们的会议,也已开了不止一次。 只希望这一次,长官们能拿出一个可行有用的进攻方案吧。 …… 毕连长刚爬到我们当中来,铁匠就已经急不可耐的问道,“营长怎么说?” 毕连长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还能怎么说?和小鬼子耗着呗!” 除了耗着,我们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难不成,叫弟兄们都端着大刀冲上去,给那小鬼子做活靶子么? 铁匠恨恨的锤着身下的山石,骂道,“他娘的小鬼子,选下的地方也是刁钻,直叫咱们的三路大军都成了摆设!” 战士们也都与铁匠一样的心思,只是不住的叹着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我们都只是些处于一线的小兵。 所能看到想到的,也只不过是眼前这道看似高不可攀的鬼子阵地罢了…… 但老刀子显然想的要比我们多一些。 在听了毕连长短短几句话后,突然出声问道,“王旅长那边有消息了?” 毕连长看了眼老刀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只是点过头后,却又是一声更为沉重的叹息。 “听刚回来的通讯员说,王旅长那边部队也一样摆不开,负责主攻的两个连已是伤亡惨重了,却硬是连个山脚都爬不上去!” “干!”有战士听了这话已忍不住骂出了声。 “这不和咱们一样么!”而铁匠也又是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毕连长苦笑一声,又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朝着咱们过来的可不仅仅是白台子的那点儿人了,听说连老婆山的鬼子都成建制的拉了出来,搞得像是咱们杀了他们老爹似的。” “二一八团身上的担子可是重了……” 老刀子摇着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我们来时的那条道路。 铁匠伸手捅了捅正两眼无神瞧着天空发怔的麻子,问道,“麻子,我记着你有个兄弟是二一八团的吧?” 回过神来的麻子两眼无神的定定瞧着铁匠,直盯得铁匠心里都有些发虚的时候,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点过头后,却又将目光转回了天上,也不知他此时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从另一侧的山谷里奔出一队人马,接着山石树木的掩护,以极快的速度向山上跃去。 通过先前数个小时的对峙,我们的战士也算是掌握了许多保命的经验。 却不知这些用鲜血换来的经验,是否能助着这次抢攻的战士拿下眼前的高地…… “火力掩护!”毕连长的命令从耳边响起。 包括刚才望天出神的麻子在内,战士们俱都端起了手里的步枪,将枪口对准位于山顶的鬼子阵地。 只希望我们这些并不密集的火力,能替负责进攻的战友们多挣来一分生机罢。 我也将自己的步枪伸出,想再试试能不能真的打下一挺鬼子的机枪来。 就在我刚刚打出第一发子弹的间隙里,恰巧听见了身旁麻子的低声抱怨。 听着他口中这些无意识间说出的抱怨,我面色微变,手里的动作却已不由得慢了下来。 “还去?这个一营长,怎么就偏是不开窍呢……” 第74章 我们,回来了 【七十四】 手里都是些轻武器的我们,想要去打一场攻坚战着实是困难了些。 我们被阻在喜峰口山下近五个小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喜峰口高地,却拿山上的小鬼子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期间更有小鬼子的飞机不时的从我们头顶飞过,瞅准了机会就对着我们战士们聚集着的地方来上几下子。 只叫战士们心里憋足了怒火,却只能仰天长叹,无可奈何。 眼看没什么法子好想,于后方阻敌的二一八团弟兄又已快要坚持不住。 赵旅长终于还是忍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最后再看了眼这块不知吞噬了多少我军战士的喜峰口高地,看着几乎已要被鲜血染红的狭窄山道,我的心里只觉着一阵阵的刺痛。 长长的出了口气,转过身子大步跟上了撤退的队伍。 我在心里暗暗的发着誓: 喜峰口,我们一定会夺回来! 我想不只是我一人,我身边紧咬着嘴唇默不出声的战友们,面容冷峻正在指挥队伍加快速度的旅团长官们。 大家伙儿的心里,怕都有着我这个念头吧。 费劲心力绕到喜峰口高地的侧后方,想着要一举将这块不慎丢失的国土抢回来。 可是到了头来,竟是连峰顶的鬼子阵地都没有冲上去过! 战士们的心里面,又如何能好受的了? 即便昨夜里突袭敌营,还取得了自开战以来最大的战果,但我们在喜峰口高地下的失利,却是不争的事实。 想想今日一早在路上信心满满的模样,只以为喜峰口的鬼子在我们多路大军围攻下一定会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可谁知道最终黯然离去的,却是原本信心最为充足的我们…… 离着喜峰口阵地愈来愈远,身后传来的枪炮声也渐渐的离我们远去。 然而我们的行军队伍却是压抑的紧,战士们的面色都阴沉的很,几欲能滴出水来。 若不是军令如山,旅长早就下达了撤回后方放弃进攻的命令,恐怕许多战士就是举着大刀,也要杀上喜峰口的鬼子阵地上去。 因为在刚才见到负责主攻的一营战士们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冲杀出去,只想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后来的弟兄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 就连我的心里,也生起了跳出去随着他们一起冲杀的念头呢。 面上浮起一抹苦笑,我也学着身边的战士们莫不说话,只是闷着头向前赶起路来。 直到,绕过了被鬼子占领的喜峰口,快要回到对面由我军所驻守的阵地时,整个行军的队伍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 见到队伍里沉闷的气氛,过营长回身向着战士们大声呼喝起来,“都打起精神来!” 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阵地给战士们打着气。 “马上就回到咱们自己的地盘了!旅座说了,回去就埋锅造饭,等吃完了饭,还要给咱们放个假去休息呢!” 若换了往常的时候,过营长的这番话或许还能将战士们的士气重新提起来。 但今日却是不同。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对于先前在喜峰口高地下的失利,战士们自己心里那一关,其实才是最难过得去的难题。 在过营长说出了这番话后,只听得行军的队伍里稍稍泛起了一阵骚动,却又很快的沉寂了下去。 我也是一阵苦笑,我们能活着回来,能活着回来吃饭休息。 只是那些永远的将性命丢在了眼前这场从昨夜直到今日中午才得以结束的浩大战役里的战友们,却已永远的无法再回到我们自己的营地里。 永远再也无法吃到炊事班做下的热乎饭食…… 想到这里,想到炊事班的饭食,我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总是在面上挂着笑意的炊事班老王。 他也没在了先前的一战中,我们,也是再也吃不到他亲手熬的野菜汤了呢…… 因着我们队伍的精气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赵旅长又接着过营长的话说了下去,却是将我从自己的沉思里拉了回来。 “精神点,别叫一一零旅那帮兔崽子看了笑话!” 我循着声音看去,正见到赵旅长站在道旁,大笑着给战士们鼓着劲儿。 旅长一直都和王团长走在一起,故而认真算起来,倒是我们三营离着旅部最近了。 旅长的笑声一字不漏的传入我的耳中,当然也叫身边的每一个战士都听了个清楚。 “再怎么说,咱们也都是打了一场胜仗回来的!别都老拉着个脸!” “小鬼子这次占着喜峰口高地不还,也不过是替咱们多保管几天嘛。等咱大家都好好休息过,身子有了力气,再从小鬼子手里拿回来就是了!” 听了旅长的这些话,战士们都是哄然大笑起来。 大家伙儿的心情也为之一振,队伍瞧着似乎有了些重振旗鼓的模样,原先那点儿蔫软劲儿也少了许多。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在前方探路的尖兵大叫着跑了回来。 还未跑到近前的他,口中就一直在高声的叫着,却是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旅座!旅座!” 赵旅长止住了话头,疑惑的看向这名战士,问道,“怎么了?前面出了什么事?” “旅座……”这名战士跑得气喘吁吁,都有些接不上气来。 他的面庞涨得通红,似是激动的很。 只听这名战士指着前面的道路,激动的说道,“师……师座,还有好些长官和弟兄,都在前面道口等着我们哩!” 原来是师座带着人来接我们了! 听了这句话后,所有人面上的沉闷与疲惫都在突然间一扫而空。 能叫师座这般的大人物亲自相迎,这该是多大的颜面。 得了这样难得殊荣的我们,又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赵旅长见状也是一笑,将大手朝前一挥,对我们笑着说道,“弟兄们!都给我精神着点!” “给师座瞧瞧咱们一零九旅的精神头,叫他下次要打喜峰口的时候,还想起咱们一零九旅来!” 伴随着战士们一阵阵的欢笑声,我们脚下的步子竟也轻快了许多。 我的嘴角也扯出一道弧度来。 看着远远出现在道口的一众穿着相同军装的战友,我竟忽然有了长啸一声的冲动。 我们,回来了! 第75章 热情的战友们 【七十五】 率领一众军官,当先立于道口,翘首以盼的那人,正是我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 我看着这位在刚见到我们后,面上就显露出真切喜意的中年军官,不知为何,眼眶里忽然就觉着有些湿润起来。 能蒙一师之长亲自来迎,我们这一次的出战,也算是不亏了呢。 旅长、团长他们,在见到眼前站着的真是师长以后,就再也淡然不起来,早已大步迎了上去。 以赵旅长为首的此次各级参战指战员,于师长面前站定,庄严而又肃穆的敬了一个军礼。 “师座,我们,回来了……” 离着他们不算太远的我,甚至能听见我们赵旅长的声音里已带起了轻微的颤抖。 不,不止是赵旅长。 每一名战士在知道师长竟真的带人来迎接我们的时候,面上都现出了与赵旅长一般无二的光采! 就是我这样的人,不也感到了自己心潮的不断起伏么? 随在师长身后的守关战士,在师长迎上旅长他们说着话儿的时候,就一股脑儿的拥了出来。 他们也在欢喜的笑着,笑着将我们的战士接入阵地。 这样的热情招待,却叫战士们都乱了手脚,只是愣愣的去看自己的长官,不知该如何去应对自己兄弟部队忽然间显出的情谊。 其实,若是战士们仔细去看看,就一定能看出这些战友眼中真切的敬仰与钦佩。 当然了,此时的我可没有去瞧兄弟部队的战友们面上究竟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有意放慢了脚步的我,这时可是正混在不断走动的人群里,听着师长与旅长他们说得话呢。 人嘛,总都有些好奇心的不是? 只听得师长动情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座。”赵旅长的眼里已闪出了泪花。 “师座。”旅长身后的一众军官们,包括我们的王团长在内,眼里也都现出了晶莹。 师长的眼波从他手下的这班爱将身上一一转过,重重的点了点头。 “登禹,长海……” 师长猛然伸出臂膀,浑不在意自己洁净笔挺的军装会沾染到赵旅长他们身上的血污。 与每个人都抱了一抱,师长口中不住的说着,“辛苦了,都辛苦了!” 对我们的师长来说,此时除了这辛苦二字,又有什么字眼能完全的表达出自己对手下将领夜袭敌营、舍命报国的傲人功绩,所生起的赞扬之情呢? 师长最后又站回了赵旅长的身前,拉着旅长的手,却是没有再说话。 旅长对自己得到的这般殊荣倒也没有自矜。 见师长只是看着他们不说话后,就主动的出言解释了起来,“升堂负责断后,马上就到了。” “只可惜了重鲁和庆远他们……” 我听着旅长说起了殉国的胡副团长,也见到他们所有人的面色都黯了下来。 至于旅长所说的庆远,似乎是随赵旅长一道行动时殉国的一位长官,好像也是位副团长级的大人物呢。 我正想再凑前几步听听师长他们还要说些什么,可惜,身边的战友们却显然不会再给我偷听下去的机会了。 此时的我离着师长他们已然近了许多,离着道口处迎接的我军战士自然也同样的缩短了距离。 情绪高涨的守军弟兄在接了好些个我军战士过去后,终于有人将眼光放在了我这个同样“立功归来”的友军战士身上。 “快!快接咱们的英雄回营休息!” 还在原地踌躇不前的我,忽然就被两名架了起来。 被他们热情的拉住说话的我,自然也就无法再去瞧旅长那边的动静。 “诶?”只是,他们似乎也叫我英雄? 英雄两个字,我也是可以当得起的? 还未等我说什么话,这两名战士就已拥着我直向我军阵地里走去。 只听见他们二人不住兴高采烈的说着话儿,却根本就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只能苦笑着接受了两位战友的热情,苦笑着看他们将我的胳膊一人一只分了拉住。 “兄弟,你们在前线打得狠啊!” “我们几乎听了一夜的枪炮声,直听得心里痒痒的很,真恨不得也能像你们一样的去偷袭次鬼子的大营!” 左手边那名稍显年轻的战士也忍不住赞同起来,“对哩!每天守在这么个小山头上,只和小鬼子隔着道山梁放枪,却是憋死个人呢!” “你们这些人,没说的,都是这个!” 他忽的站住了身形,我转头向他看去,正看到他咧着一嘴的大白牙,对我伸出了大拇指。 我看得出,他说出的这些话一定是发自心底的真心话儿。 也正因为这样,我面上才隐隐现了几分的赧然出来。 像昨夜那样的战斗,怕是换了我们二十九军的任何一支部队过去,都一样能如我们一般的大获全胜吧。 毕竟我们的对手,都是些心高气傲,却又疏于防备的骄兵罢了…… “对!都是这个!”另一名战士也站住了身子,同样对着我伸出了拇指。 我的心里一阵触动。 这就是我的战友们,这就是我的兄弟们! 他们是多么的单纯,多么的可爱啊! 只因着我们成功的赢得了一场战斗,就已经获得了他们发自真心的认同与尊敬。 我,却是何德何能…… 我心里胡乱的想着心事,也止不住他们二人兴奋无比的谈话声传入到我的耳中。 “听捷报说是全歼了三千多鬼子啊!乖乖,三千!” “小鬼子这次可是知道咱们中国人的厉害咯,看他们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去!” “咱们二十九军可是扬眉吐气了一回,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刚才我还听说就是中央军的长官们,也直夸着你们这次创下的功绩哩……” 看到这两名战士的激动劲儿,就仿佛他们也身临其境了昨夜的战斗一般,叫我不禁莞尔一笑。 强忍着笑意,我还是决定像他们解释几句。 免得真叫他们以为鬼子的手段一般,我们只要一走一过间就能将鬼子赶回老家去。 我们中国`军人与小鬼子的战斗,依然是任重而道远啊…… “说是杀敌三千,怕是算上了王旅长那边在内的全线所有部队了,而且这其中,也有大半是战力并不怎么强的伪军呢……” 第76章 二十九军,大捷 【七十六】 (三千字大章补上。这两天有些事情,没有时间码字,没存稿果然是个错误……总算是连夜搞出来了点儿,望诸君勿怪。 另,厚颜求支持,求推荐,求评论。) 和两名战士说了会儿话,得了空的我又偷眼去瞧师长旅长那边的动静,却见到旅长他们早就结束了谈话。 冯师长此时也到了人群里,就像是我身边的这两位战士一般。 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拿手轻拍走过他面前的每一个战士。 “好兄弟……” “好兄弟……” 冯师长的手掌沉稳有力,饱含深情。 我虽然看得眼热,恨不得师长大人也拍着我的肩膀说一句“好兄弟”。 但如今已离得他们远了许多,总不能再折返回去,故意的凑到师长的面前去吧。 恐怕到时候不等师长对我说些什么话,我那团长就要跳出来,一脚把我踹开到别处去呢。 摇头怅然一叹,等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早已恢复了方才那欢喜的笑意。 拥着身边的两位战友,又说起一些昨夜战斗里的趣事儿,和他们有说有笑着向我军的阵地里走去。 只是还未等我走上几步,面上的笑意也还没有完全的舒展开来。 忽然的就从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喊,将我的注意力重又吸引了过去。 其实不止是我,只要是在附近听到了这声喊的战士,都已将眼光投到了声音传来的方位。 当然,也正是我们冯师长此时正站立着的位置。 而又过了一会儿后,所有的战士,甚至于连已要过了关卡回到我军驻地的战士们,竟都围到了这里来。 围到了刚才出声的那名战士,以及我们的冯师长的周围。 这是先前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但等真的发生以后,却又觉着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 自然的很…… …… “师座!” 当有数名面含愧色的我团战士在冯师长面前走过,感受到师长那真切的情意后,终于有一名战士再也忍受不住,拉着师长的胳膊就要跪倒。 战士们的心思,都单纯的很。 大家并不觉着昨夜的战斗里我们有了怎样的功绩,大家心里在乎的,只有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前,我们面对鬼子阵地狼狈退走的屈辱。 那里的喜峰口阵地,我们的阵地……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心里藏着的念头,怕是都与这位战士相差无几的罢。 冯师长托起了那名战士,阻止了他想要跪下去的势头。 冯师长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这个时候,那名战士的面上却早已布满了泪水。 “我们,我们没能打下喜峰口高地,实在是愧对师座厚望哇……”已泣不成声的他,只是哽咽着说了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 但就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一经说出之后,便引起了好些战士的共鸣。 我们三路大军都没能将喜峰口阵地拿下来,又有什么脸面去接受师长,去接受其他兄弟部队战友们的赞扬? 前来迎接我们的战友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热情,不仅叫大家的心里发热,许多人的脸上,也早就热了个通透。 此刻一听了这名战士口中的话,所有人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说着我们的受之有愧,说着我们心中的惶恐与羞愧。 至于冯师长,则在听清了战士们都在说些什么之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他忍了一忍。终于还是笑了起来,只道,“说什么胡话呢……” 冯师长的这一笑,却叫战士们一时间都摸不清头脑。 来不及叫大家伙儿想通了冯师长发笑的缘由,冯师长就已振声高喝起来,“弟兄们!” 他先是大声喝了一句,暂且按下了战士们杂乱的说话声。 而后寻了一个土堆站上去,使自己的声音能够传的更远些,“弟兄们!” 冯师长的双手下压,又高声唤了一句,终于将所有战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弟兄们,大家是不是觉着,今日的一战,咱们是败了,而且败的很不应该?” 冯师长环视了一圈将他围在了当中的战士们,出声问道。 “可不是么?咱们把那么多人拉出去,可是连一片阵地都没有抢回来……”有战士接上了冯师长的话,应道。 他直直的盯向师长的眼睛,那拳头锤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师座啊,大家伙儿这心里,憋得慌!” 冯师长看着这名战士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的战士,问道,“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是啊,这仗打得真是憋屈……” “要是再拼一拼,没准儿就能将阵地夺下来呢……” “……” 不管是离着近的还是离着远的,此时都扯开喉咙说了起来。 说着自己藏了一路的心思,将这些心中的苦闷都倒给这位亲善的长官听听。 冯师长仔细的听着每一位战士口中的话语,直到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以后。 才伸出手虚虚的压了一压,算是止住了战士们口中的话语。 冯师长听了战士们这些大同小异,都觉着自己不该受都迎接的意气话,面上一带起了浅浅的笑意。 “弟兄们,我原本是想等着回到后方休整时再通告大家的,可是瞧现在的模样,大家都是急不可耐的想知道咱们今天这一仗的成绩了啊?” 冯师长笑着问罢,只见到战士们都在颇为认同的点着脑袋。 忽然的,他的面色一正,原本的笑意已消失不见。 冯师长目光炯炯的看着战士们,郑重的说道,“冯某今天便正正经经的告诉大家,今日的一战,我们没有败!我们胜了,是大胜!” 他挥舞着拳头,话语掷地有声。 战士们的眼光都汇聚到了这位师长身上,等着这位师长接下来的话语。 而冯师长也没有停顿,接着继续的说了下去,“虽然我军士兵伤亡逾千名以上,更有各级军官伤亡达五十余名。” “但是,但是啊!根据各部初步统计上来的消息,此一战,我军共杀敌伤敌三千余名!” “轻重机枪数挺,步枪数千,辎重粮草近二百余车!还有好几辆装甲车,好几十门山野跑!这些东西要是换成钱货,可是要上千万大洋呢……” 当先前一战的战果从师长的口中说出时,即便是我也有了瞬间的失神。 而我身边的战士们,在听闻了这个消息后,更是乐得都合不拢了嘴巴。 咱们自己打出了这个成绩那是一回事,可要从别人口中再听到一个详尽的数据,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毕竟对这些数据,大家伙儿可都是有着切切实实的感受的。 因为不论是那被斩杀的小鬼子,还是被缴获炸毁的物资,我们才是那第一手的执行者。 “嘿嘿……” 战士们都在乐,我也在乐。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我们的战果竟然是这样的丰富,丰富到都有些叫人不敢置信。 我不由得想起白台子鬼子营地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弹药,不由得想起被老棉花杆他们炸掉的十几门大口径野炮。 而要说此时记得最清楚的,其实还是团长下令最后炸毁弹药时放的那个大“烟火”。 当时的景象,可要比前世里过年时的烟花好看多了呢。 价值上千万大洋的烟花,乖乖…… 我偷偷的吐了吐舌头,咱们这次玩的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值钱呐。 这要是都给咱换成了现大洋拿回来,那该有多好…… 等我回过神来,仔细的听了听战士们都在说着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只想着那上千万大洋的人,还不止是我一个呢。 冯师长就已主动的提起了这上千万大洋的物资,又笑着看向了大伙儿。 “这价值上千万大洋的东西就给咱们随随便便的炸成了碎片,咱自个儿是不心疼,可那小鬼子难道就不会心疼么?” 战士们憨笑着答道,“心疼心疼!炸的时候不知道,可要早知道都是这样值钱的宝贝,我们就该多拿些回来,给师座拿去换些钱来哩!” 冯师长摇了摇头,指着其中笑得最欢实的一人说道,“你要是能抱回一门鬼子的野炮来,你就是要换什么我都给你!” “哈哈……鬼子的野炮,怕要比你家婆娘还重几斤呢……” 在那名战士旁边的几人拉着他怪笑了起来,我却见到那名战士的面皮都略微泛起了红。 “去去去,没看到我和师座正谈正事呢么!”红着脸的他却还正经的摆起了手,只叫战士们的笑声更大了起来。 “哈哈……” 冯师长也不禁莞尔。 他看战士们终于从先前的沉闷中脱离了出来,这才总结似的说道,“单只炸了小鬼子这么多的宝贝,弟兄们就可当得上大功一件。” “更何况,还有被咱们的战士用大刀斩下的,实打实的三千多颗小鬼子的头颅!” 战士们都认同的点着头。 这些确实是咱们今日一早做下的功绩,大家没什么不好意思去认的。 而且如今听了师长的话,咱们才知道自己做下的是怎样一桩大买卖,又如何能不生起一分自豪出来? “弟兄们可能还不知道,从今天早上开始,不止是北平城里的报纸,全国各大报社都发了加急号外!标题,只有一句话!” 冯师长又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他见战士们的心思都被提了起来,这才终于重重的吐出了六个字来。 “二十九军,大捷!” 第77章 百姓自己的队伍 【七十七】 二十九军,大捷! 全国上下所有的报纸竟都特意发了号外,竟都在诉说着我二十九军此战的功绩! 对于军人来说,这,该是多么大的一项殊荣啊。 我们二十九军的脊梁,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挺起来了! 战士们面上都洋溢着笑意,大有在当场就喜极而泣的架势。 冯师长也只是在笑,笑得欣慰非常。 “既然弟兄们觉着未能打下喜峰口阵地,对这份功劳受之有愧。” “那么等到咱们补充了弹药,再好好的休整几日,那时候大家都已经养精蓄锐恢复了力气,他小鬼子还想赖在山上不走,那还得看咱答不答应呢!” 听了冯师长说出的这番话,战士们俱都欢笑了起来。 方才的阴霾与压抑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均是对下一场战斗的浓浓期待。 期待着,在下一场与小鬼子的对决中,我们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能将今日在喜峰口高地下积聚的郁气通通的释放个干净! “对!” 战士们赞同的点着头,而冯师长嘴角的笑意里,也带上了一丝莫名的光彩…… 我只见到冯师长与旅长、团长他们对视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后将大手一挥,笑着战士们喝道,“回营!” “炊事班已做好了香喷喷的红烧肉,就等着弟兄们凯旋出锅哩!” “这炖了整整一个早上,整个营地里可都被红烧肉的香气给塞满咯!要不是我这位参谋长拦着,我怕是都要忍不住去偷几块来尝尝……” 混在战士们当中的冯师长就像是个普通的战士一般,随意的与大家说着闲话。 我因为离着较远了些,虽然也能听得到冯师长他们的谈话声,却是无法加入到他们当中去。 在我身前抱着同样想法,也要仔细听一听咱们这位师长大人在说些什么话的,可绝不止是我一人呢。 忽然的,也不知师长他们那里在说着些什么,猛地就从他们那里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大笑声。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声音的浪潮就已席卷到了道旁的每一名战士。 “哈哈……” 到了最后,就是连不明就里还是满脑门子雾水的我,也叫战士们淳朴的笑声感染到,加入到战士们的欢乐中。 笑声直透云霄,笑得欢快,笑得舒心…… …… 长城一线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或者说,在受了我们一记直捣黄龙般的偷袭后,小鬼子的火气早已被撩拨了起来。 他们的报复行动,也就该在这两天展开了。 我的心里明白,接下来几天的战斗,一定是要比往常的战况更加惨烈几分的。 唯一能叫我稍稍感到心安的是,即将迎来的这些注定惨烈无比的战斗,暂且不用我们二一七团去执行什么任务。 上峰或许是看到我们这些参与了夜袭的队伍也算是伤亡惨重。 虽然在听了冯师长的一席话,又吃了老乡们送来的那香喷喷的红烧肉之后,战士们的情绪很是高涨。 但发生在今晨的那场夜袭战中,我们也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虽然咬咬牙也能参加到接下来的战斗去,但等到战役过后,我们这支部队里怕也就剩不下几个人了罢。 毕竟在如今的队伍里,像我们二连这样减员严重,甚至已近乎于成建制全灭的连队,可谓是太多太多了…… 冯师长,或者说更上一级的宋哲元宋军长,考虑到我们几个团的真实情况,给我们下达了去后方休整的命令。 虽然按照命令里说这个休整只有不到三天,可以说是短暂的很。 就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不仅要补充我们战士手上所有损坏的武器装备,更要给我们添上一队新兵过来。 三天过后,我们这几支修正完毕的“满编”团,就将再次的进入第一线的战场中,与小鬼子争一个高低! …… 郝庄,便是上峰指给我们二一七团的驻地。 庄里的乡亲大多已撤到了后方,只剩着为数不多的人还在庄里。 但就是剩下的这些为数不多的乡亲,却也给我们的临时驻军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村长很大度的给我们划出了一块地方,只说就算全村的百姓都还在村里,听到是咱们自己的队伍要来驻军,也是一定要将房子给我们腾出来的。 咱们自己的队伍…… 我不知道在听了村长的这些话后,战士们心中的触动有多么大。 但至少就我自己来说,心里早已升起了一丝浓郁的自豪之情。 我们虽然也是国`军,但我们二十九军可不是那些只会打内战欺负自己人的所谓“军队”。 我们,是敢于和小鬼真刀真枪去拼的部队,是一支真正的铁军! 只是我的心里却还藏着一份浅浅的担忧。 在掺入了大量的新鲜血液,重新的恢复了战前齐整的编制后,我们这支军队,还能发挥出自己所该有的战斗力么? 或许团长是知道的,老刀子也是知道的。 而当时的我,却是真真切切的一无所知呢…… 在前线营地里吃完了红烧肉后,我们二一七团便在王团长的带领下一路奔向了郝庄。 当我们在村长的安排下忙碌了好一阵子驻扎妥当,安下了我二一七团的临时营地后,所有人总算是可以长出一口气。 只是这个时候,大家的肚子却早就饿了。 中午冯师长那里的白面馒头红烧肉,又哪里够我们这些饿了近乎一夜的汉子去吃的? 老村长见我们正准备忙着开伙做饭,却是赶忙将他家藏着的一袋杂粮背了出来,非要给战士们烙饼吃。 过营长闻讯要去送几块大洋给这位老村长,谁知道老村长生生就是不愿去收下。 过营长回来告诉大伙儿,老人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叫咱们多杀鬼子,替喜峰口附近死难的所有乡亲报仇! 听了过营长转述的这些话,我眉头一挑,笑着扭头看向身边的麻子。 还未等我说话,却见到这个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去村里掏两只鸡来打打牙祭的汉子,此时早已都羞红了脸。 再映着他那满面的麻子,却是叫见了的人都要忍俊不禁,不由自主的就笑起来呢…… 第78章 二连连长,我? 【七十八】 “您说什么?” 在团长设在一处独院的临时团部里,我正圆睁着眼睛,盯着我的王团长发愣。 我此刻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的很。 面上非同一般的震惊之色便是出去争一争什么金鸡百花奥斯卡,那都是有些把握的事情。 只可惜此时在我面前的,仅有一个只顾掏着自己的耳朵,却要做出一副正在仔细观察着桌上地图的团长大人。 他连我说了些什么话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我面上的神情给影响到? 团长似乎早就打定了主意,是绝不会向我松这个口的啊…… 在收拾好营地里的一切,又饱饱的吃了一餐晚饭后,我又得了团长的传讯。 在身边战友们艳羡的目光中,屁颠颠的跑来了团长的临时团部里,准备聆听团长给我的教诲。 可是谁又能知道,在听了团长这次要与我说的话后,我的眼珠子都差点儿要从眼眶里给吓出来了。 无他,只因为团长这些已命令的口吻说出的话,是那么的像一个玩笑…… …… 连连摆着双手,我就要下意识的拒绝掉团长给我的这番“好意”。 或许他真的就是好意,可我对这样的好意,却偏偏是敬谢不敏的。 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故而一听到团长想要叫我做些什么后,便立即慌忙的挥动起了双手。 一边挥手还一边摇着头,就像是个拨浪鼓一般,“不不不!我干不了,我真的干不了!” “团座您看,我才只是个刚刚从军没几天的新兵蛋子,除了会添乱什么本事都没有,您要给我肩上压这么重的一副担子,可不是要我的这条小命么……” “行了行了!”团长终于抬起了头,打断了我的发言。 他面上带了一种莫名的笑意,只瞧的我心里有些发毛。 团长指着我笑骂道,“你个燕京大学里出来的高材生,就算才只在里面待了半年多,可绝对也要比我这个大老粗有本事的多。” “我好像还听人说,你小子在老家的时候,还去讲武堂里旁听过一段时间呢?”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又显出了那样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我在见到他面上这古怪的笑意后,哪里还听不出团长就没有在问我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的意思。 对于“我”的跟脚,怕是眼前这位团长大人要比我自己还清楚的多呢。 只是……不论是那燕京大学还是讲武堂,我都可以对着天发誓,发誓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去过一次啊! 我不禁欲哭无泪,曾经的“我”,究竟是个怎样的厉害角色啊。 身上有着这样的“光辉事迹”在,倒也难怪团长非要了。 而我,又不能将这其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的关节都解释给团长去听……咬着我不放 “团,团座……”我努力的在面上堆起了笑容,望着团长讨好的说道,“我这不是失忆了么……” 又拿出自己那个失忆借口的我,指着自己的脑袋对团长说道,“我现在这脑子里的东西,怕是连村长家的二伢子都不如,您这……” 舔着脸的我不住的向团长说着话,说着自己身上的不足。 浑然没有觉到比村长家那位还吊着鼻涕的二伢子都要不如,是一件说出去很丢人的事情。 当然,若是王团长听了我的这些解释后收回成命也就罢了。 可我这位团长却偏偏就没有一分改变心思的模样。 “得了吧!”他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我的话,却是叫我方才说的这些话都成了一堆空。 “你这段时日里做下的功劳,我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王团长白了我一眼,而我只能陪以无奈的笑容。 我还能怎么说,我这位团长,似乎是铁了心思的,要将我赶鸭子上架呢…… 团长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即便是单只凭着这些个功劳出去,今日做这个连长也算是够了格了,若不然叫别人听到,还以为我姓王的故意找你的麻烦呢。” 他见我还是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声音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不怕和你先交个底。虽然师座说要给咱们团优先补充些老兵进来,可是这话咱也只是听听就好。” “仗打到现今这种情况,前线的每支部队都在喊着缺人,你觉着以咱们二十九军的身份,以咱们军座的面子,上面的人就真能将本就为数不多的老兵派给咱们?” 屋里不时跳动的灯火映着团长面上的冷笑,却叫我不知该如何接下他的这句话。 像这样的话题,着实不是像我这样的小兵可以去置喙的呢。 “唔……” 挠了挠鼻头的我只是看着团长不说话。 而团长也本就没有等我说话的意思。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团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止是你们二连,几乎每一个连都被打成了残废。” “可虽然咱们的人手已废了一半,但真要去打一场硬仗狠仗,我依然敢向旅座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将任务一分不差的完成好!” “现在眼瞧着要补充进一半什么都不懂的新兵,可这些新兵昨天或许还是个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 团长看着我轻轻摇头,“对于只有短短三天来休整的我们来书,时间,可谓是紧迫的很呐。” “可是……”我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已不知要从何说起。 补充进一半的新兵,或者说壮丁更实际些。 掺进了这么多沙子后,我们的这支团队在三天以后会是个什么状况,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次将剩余的老兵打乱编制,和新来的新兵混在一起,就是为了要最大限度的保证我二一七团的战力!” 团长一拳狠狠砸在身前的木桌上,震得刚被他放在桌上的铅笔都跳了几跳。 “我现在缺有经验的老兵,更缺有经验的干部!”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我直直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成仁去带一连,这是早已就定下的,你小子别想着我把他再调回来!” “可是,可是……那也不能叫我来做这个二连连长啊……” 我的声音里尽是苦涩,却还想要努力挣扎一阵,挣扎着叫团长去另请高明。 在如此紧迫的情形下,却要叫我去做这个新的二连连长。 可没有一分经验的我,又如何能做好这个连长的职务啊…… 第79章 我的,战友们 【七十九】 走在村里的小道上,又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团部小院里透出的灯火。 摇了摇头的我,面上却早已覆满了苦笑。 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与团长说的那些话,明白自己这一次似乎是必须要被赶到架子上,去做这个二连的新任连长了。 只是像我这样的人,又哪里是个做连长的料子? 如今的我,可是连自己在战场上的生存保障,都很有些问题呢…… …… 虽然团长给我解说的很详细,话里话外尽是“我很看好你”的意思。 可我自家人清楚自家事,自个儿是个什么样的水平,我心里还能没个准头? 前世里的我可是连个屁大点儿的班干部都没有做过,现在却要叫我带一支百十来号人的连队,这不是在开玩笑了么。 而且这个二连连长就是随便找二连的一名战士来做,那也一定要比我好过许多。 因为与我这个半吊子相比,他们,才是真正的百战老兵啊…… 我很快就将老刀子卖了出去,“老刀子比我有经验的多,您可以叫他来嘛……” “而且二连剩下的战士又不止我一个,我还是在底下做个小兵就好了,真的。” 看着团长的我全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好像团长点了我的将是个多么大的错误一般。 只是我任我说了这许多的话,王团长偏就只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到了后来,他更是重新坐了下去,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起了茶来。 我不得不继续的说下去,说出的话就像是在一心一意的替团长考虑一样,“您非把我架上去,到时候不仅害人害己,别人还得说您识人不明不是么?” 说完了这些话,我便垂首立在一旁,只是看着我这位团长大人眨巴着眼睛,叫他看出我眼里藏着的真诚。 意思那是明白的很。 你看我说了这么多,又都是在为你这位大团长着想,所以这个什么连长的职务,您不该去请更加合适的人来做? 只是在听了团长不咸不淡的说出的话后,我就知道,自己准备的这些说辞,又成了全然无用的废话。 “这叫什么话。”王团长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 “老马倒也确实本事不凡……”听我提起了老刀子,他也果然想起了老刀子那身不俗的手段。 那样的一身本事,做个小小的连长可真是绰绰有余了的! 本已对团长不再抱希望的我不由的眼睛一亮,心里隐隐的期待起团长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团长看着我面上的神情变换,倒也没有做出什么表示。 他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他早就有言在先,是不愿做什么官儿的。” 团长这句话一说出,直叫我已要浮上面庞的笑容生生的僵住。 颇有些欲哭无泪的我望着团长嘟囔道,“那我不也是不愿意做么……” “滚吧滚吧!”王团长似是看出了我还想再说些什么,笑骂着摆起了手,就要将我赶出去。 “我怎么就和你说了这么多的废话?手头上的事情那么多,却是浪费了许多时间咯!” “唉,看来今晚又有的我忙咯……小刘,进来给我添灯油了!” “团座,您这……”仍不死心的我还想说话,却只得来团长一阵不耐的白眼。 “有事儿?”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故意的疑声问道,就好像才忽然间瞧见了我站在他面前一样。 而这个时候,听到王团长大声呼唤走进来添灯的小刘,也同样正拿不解的眼神瞧着我。 和团长差不了多少的眼神。 我看着像没事人一般的王团长,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终于苦涩的摇了摇头。 王团长难得的露出副无赖样,谁知道却是针对着我来的? 我这副小胳膊,终究还是拧不过咱们二一七团最粗壮的一条大腿的啊。 心中虽有千般苦果,却只能打碎了一股脑儿咽下去的我,只能做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唔……没事……” “您忙……” 逃也似的离了团部,只留下满头雾水的小刘和奸计得逞在里面朗声大笑的王团长。 我一边走一边郁闷的念叨着。想咱最早见到王团长时多正经一人,怎么如今就能做出这样不厚道的事情呢…… 这人呐,还真就是会变的…… …… 只是我这些牢骚却也只能在心里发发就罢了。 要真让我在村里喊出来,叫身边的战士都听了去。 先不说我以后还想不想再在二一七团里舒坦的混下去,单只我这并不怎么厚实的面皮,就要通通的给丢到太平洋底了。 所以等回到分给我们二连的临时小院里的时候,老刀子他们就只见到我黑了一张脸,却是什么话也不愿意说,拉过自己的铺盖就要倒头睡去。 谁知道我这样做,反倒勾起了屋里这几条正无所事事,想要寻些话头来说的汉子们心里的兴趣。 虽然我才加入到这个团队里不过短短的三天,但与这几人的关系,早已不是区区朋友二字就能概括的了的。 记得以前曾听过一个笑谈,说是这个世上最铁的几种关系,叫什么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脏,一起扛过枪。 而我与屋里的这十余人,可不止是一起扛过枪了,更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 所以他们都当我是朋友,当我是兄弟,有什么话想也不想就能说出来。 若不是这样,已我身上带着的明显“二代”色彩,在战时忽然的插入到他们原本的队伍中来。 要不被当做是来镀金抢功劳的,叫所有人都来敌视我,那才叫奇了怪呢。 当时的我心思并没有那么敏感,直到在军队里待得久了,才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节。 到那时我的心里才有了些猜测,或许,是我起初就显露出的那些过人杀敌手段,赢得的自己这班老兄弟的认同吧。 反正,谁知道呢? 只说我一回到自己的营房,就将自己扔在炕上不愿起来。 屋里正说着闲话的几人一眼就瞧出了我的不对,全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围了上来。 “怎么了小秀才?不是团座那里说了你什么吧?” 老棉花杆本就盘腿坐在炕上,离着我最近,最先发问的也是他。 他的话刚说完,铁匠那浑厚的独特大嗓门就已吼了起来。 “怎么可能,小秀才是立了大功的,团座怎么会找他的麻烦。看这气色,八成是身子不舒服了。我去找找村长,看他那里有什么驱寒的草药没有!” 说着话的功夫,我就听见他的脚步腾腾的向外走去,竟是真的要去寻村长拿药。 “回来回来!”还未等我爬起来拦下他,正懒懒走过来的麻子就已拽住了铁匠的衣服。 “他这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肯定是出去摸了谁家的小媳妇叫人给当场捉了,这才浑身的不舒服呢。” 只是麻子接下来的话,却又有些不靠谱起来。 “去!都当是你啊!”我苦笑着看向麻子,骂道。 “别想太多,早点睡。”老刀子见我还有力气与麻子说话,知道我并这里没什么问题。 他对我点了点头,说道,“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呢。” “我没事,兴许是晚上吃得多了些,肚子有些不舒服。”我也对着老刀子轻轻点头。 只是口里说出的话,却是变了个模样。 有关团长给我升官做连长的事情,还是明天再说给他们听罢。 “嗨,我还当怎么了呢!”麻子听了我说的理由,又将我上下看了几看。 忽然摆起了手,一把拉过铁匠他们,又要向放在角落的炭盆边走去。 “来来来,我再和你们说说老子当年的风流事儿!” “得了吧,你家那小橘子被你说了千八百回,哥几个耳朵里都生了茧子了,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那这次说个不一样的……” 看着身边战友们有说有笑的自然模样,我拉过被子一把将自己盖住。 而我的心里,却正如此时身处的被窝一般。 暖洋洋的, 第80章 做就做 【八十】 团里升任我为二连连长的委任状,是在第二天一早,由过营长亲自送到我们二连营房的。 过营长只是将命令送了过来,便又要急匆匆的离去,连话也没能多说几句。 部队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战力,他身上的担子也是不轻。 不过,过营长在离开时,仍不忘拍着我的肩膀鼓励几句,叫我用心去做,将这个二连带好带强,不要坠了二连当初尖刀连的威名。 而我,只是将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表示自己一定会认真做好自己的新工作。 如果不是地点不对,我甚至准备要挺起胸脯,说些绝不辜负组织和群众信任之类的胡话呢。 昨夜一夜的时间里,我也算是想的明白了许多。 既然团长非要叫我来做这个二连的连长,我若还不知好歹吵着要叫别人来做,未免就显得太矫情了些。 不知道是哪位革命前辈说过的,不想做将军的士兵,都不是个好的炊事员。 升官发财这种事情,这世上有哪个人会不喜欢? 既然到了部队这种地方,说我不想做个官来当当,那才是屁话。 只是我的心里同样也知道,现今加在我身上的这个连长职务,可是颇不好做的。 将自己的这些杂乱心思都抛在脑后,我虚心的接受着过营长给我的所有建议。 多学多听几句,等到我真正去做这个连长的时候,才不会有太多的手忙脚乱的麻烦事儿出来罢。 …… 送走了过营长,连里的弟兄们也早都起来了。 此时的他们也都知道了我被任命为连长的事情,不过他们所表现出的反应,却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除了拥过来向我表示祝贺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举动出来。 耳中着他们的热情贺词,倒使得我心里多了好几分不自在。 对像我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经验缺缺的人做了连长,他们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么? “喂,我做连长了……” 我看着自己面前的一众二连弟兄,听着他们只是祝福我新任连长的喜意。 终于忍不下去的我,小声的打断了他们几人的话头。 铁匠闻言白了我一眼,就像是在瞧白痴一般,“知道啊,这不营长前脚才出去嘛。” “我是说……我!”我一口气堵在了喉间,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脸,加大了自己的音量,说道,“做二连连长了!” 他们几人这才看出了我的不对来,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 只有麻子依然保持着他那固有的强调,朝着我怪声说道,“怎么,还得我们再变着花样的说些吉祥话不成?先说好了啊,好处,老子身上是一件没有的!” “唔……” 对麻子这毫不客气的说辞,我却是不知该如何的接下去。 “哈哈……”而这个时候,众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都放声笑了起来,刚从屋里走出的老棉花杆也看着我直摇头,“我看这小子啊,是要被乐昏了呢!” 他远远看着我的眼睛,问道,“昨儿晚上你小子装肚子疼,怕就是因着这件事吧?” “嗯……” “你小子哟~”老棉花杆见我点了头,笑得更加大声了起来。 “咱都是自家弟兄,一起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你觉着咱们还会眼红你升官不成?” 听到老棉花杆的这句话,麻子忽然也正经了起来。 他一边对老棉花杆的话赞同的点着头,一边对我说道,“其实吧,哥几个一早就看出你这回一定要被提拔上去的。” “只是我们原想着你既然是从团部里下来的,这次一定是又要回到团部去干你的文职,像你这细胳膊细腿,哪里像个打仗的模样……” 麻子做出一副唏嘘不已的样子,直看得我也几乎也要笑出声来。 不过从麻子的话里我也听出了许多信息来。 似乎,我最早还是团部里的文员。 只是为什么好好的文职不去做,非要跑到一线的连队里,做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吃枪子儿的小兵呢? 未等我想上太多时间,铁匠的大嗓门已又从耳边响了起来。 “屁话!小秀才这几天杀的鬼子,怕是比你还要多呢!亏你总吹嘘自己的枪法过人!” “还能留在咱们二连一起打鬼子,不错,够兄弟!” 我循声看去,正看到铁匠在对我重重点着头,而他的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似乎正准备着要拍一拍我的肩膀。 “你不还是个机枪手吗!” 只不过,还未等铁匠拍到我的肩膀,他那刚刚伸出的大手,就随着麻子的一句低语又缩了回去。 “那不一样。”涨红了脸的铁匠,盯着麻子闷声说道。 “怎么不一样!”麻子却显然并不认同铁匠的解释。 眼看着两人又有了掐起来的趋势,叫一旁瞧着的我很是有些无语。 众人对他们的这些姿态也算是熟悉的很了,都主动的将两人抛在了脑后。 老棉花杆瞥了眼铁匠他们,慢条斯理的在院前的石阶上坐下,抽出了自己的烟杆点上。 长长吐了个烟圈的他,看着我细细的说了起来。 “你这几仗里的功劳加起来,做这个连长早都是绰绰有余的了。咱这二连就剩这么十几个种子了,要从其他连队调一个新的长官过来,弟兄们就要第一个不干。” “这次添了这么多的新兵,团里的干部肯定会有个大调整的。毕连长去了一连那边没再回来,我们就猜着新的连长会不会从我们几个里选出来,会不会就叫咱班长来做。” “不过最终选了你小子来做,倒也还不赖。小子你有本事,更有学问,你来做这个连长,弟兄们服气。” “可是……”对于老棉花杆的这些话,我一时间无法去反驳,可却又还想再说些什么。 然而我刚刚才开口说出两个字来,就有一只大手狠狠拍在了我的后脑勺上,“可什么可是!” 我抬眼向铁匠看去,他不是还在和麻子争论着他们的杀敌人数么?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前一暗,老刀子的身影已经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挥着手将聚在一起的大伙儿轰开,“赶紧收拾收拾,吃完了干粮早点去村口等着新兵才是正经!” “本来都是些什么都不会的新兵蛋子,再叫人把好苗子给挑走,往后咱二连还打什么硬仗,当什么尖刀连!” “班长!”在与铁匠争辩中得了空的麻子,指着我对老刀子怪笑道,“你打的这个,可是咱连长的脑袋呢!” 老刀子扬起了手,喝道,“废什么话,再多说,连你也一块打!” “哎哎哎!还是别了!”麻子赶忙陪起了笑脸,笑着看向身周的战友们,“咱还是趁着机会,多打新连长几巴掌吧。” 麻子这搞怪的模样,直惹得战士们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而我,也像战士们一般笑了起来,心里却是忽然的轻松了许多。 我的眼神渐渐的坚定了起来。 只为了我的这一干兄弟们,这个连长,我就一定要尽力去做好! 第81章 新兵入营 【八十一】 已决定了要做好这个二连连长的我,在听老刀子说起新兵后,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经过连日的激战,我们二连仅剩的十几人里,除了还有一位一排排长,包括老刀子在内的两位班长外。 余下的像铁匠麻子他们,就都是如我一般的小兵。 过营长虽然又从李连长的直属连里划拨了十来人给我,给我们二连凑足了三十多位老兵。 可即便是这样,我对自己手下的班排长该如何去选,也是没有一丝头绪的。 眼看着新兵就要到了,可我这个二连却连个基本的架子还没有搭起来。t 我这个新任的连长,还真是不称职的很呢…… 所以老刀子的出现,对我来说就像是上天特意派给我的救星一样,叫我连眼睛里都要放出光来。 至于老刀子刚才打了我一巴掌的事情…… 等等,老刀子刚才,有打过我一巴掌么? 腆着脸的我,在等到战士们都四散开来以后,连忙凑到了老刀子的身前。 小心的陪着笑看向他,说道,“班长,求你个事儿呗?” 老刀子淡淡的撇了我一眼,轻轻一扬眉头,问道,“什么事?” 我看了眼老刀子的面色,见他此时的心情应当还算不错。 这才搓着手,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团座说我对二连比他要熟悉的多,叫我来任命出二连的班排长。” “可要说对二连剩下这些老弟兄的熟悉情况,您肯定要比我有发言权的多……” 我不住用眨巴眼睛来表现着自己的真诚,又特意的捧了老刀子几句。 只可惜,老刀子似乎对我的这些作态并不领情。 他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我口中的话,盯着我的眼睛问道,“所以你想让我来替你选出这些新的班排长?” “还想请你做三排的排长,顺便的……” 看着老刀子深邃不见底的眼眸,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了后来,都几乎已要听不见半个字。 “嗯?”老刀子蹩起了眉头。 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些发虚,因为我还记着团长给我说过的那些话,说过他为什么没有叫老刀子来做这个二连的连长。 虽然团长当时说的并不是太详细,但凭着我这几日和战友们闲谈时得来的消息,就已能大致猜出个一二来。 老刀子是个有故事的人。 作为当年随着冯大帅一路走来的部队元老,自己又有着一身远过常人的本事。 像老刀子这样的人,绝不该只是一个普通步兵班的小小班长。 若是我们的团长、旅长都是些像那影视剧里演绎的那般,是个嫉贤妒能没有肚量的庸才,我倒也不会多想。 可是不论赵旅长还是王团长,都是在整个国`军体系里少有的真正军人。 有他们这样的人做长官,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老刀子这样有本事的人将自己的才能永远的埋藏下去呢? 从团长昨夜里说话时透出的那股子惋惜里面,我就知道王团长他一定也曾动过叫老刀子来做连长的念头。 因为相比于我这样一个经验浅薄的“新兵”,老刀子才是新任二连连长的不二人选。 只有与他一样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才能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完成新兵的临战训练工作! 或许,真的是老刀子自己的原因? 是因着曾经发生在老刀子身上的什么事情,才叫他不愿意做这个二连连长的么? 忽然的,我对老刀子身上的故事无比的好奇了起来,比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来历还要好奇了几分。 不过,眼前显然不会有给我向老刀子问这些问题,以解心中疑惑的时间。 老刀子锐利的眼光正盯着我,盯得我心里越来越没有了底气。 我偷偷看了眼老刀子的面色,弱弱的说道,“顺便的给我做个副连长,帮着带好咱这个二连……” 终于,我再也说不下去。 老刀子连二连的连长都不愿去做,又怎么会来做我的这个副连长呢? 老刀子也没有说话。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却是直接转过了身子,径直就向院外走去。 “还是先看过新兵再说吧。” “没准儿,咱还能从里面捡拨几个好苗子出来呢……” …… 新兵,很快就被军部派下的专车送到了郝庄。 挤了满满当当的五车,竟是有近五百来号人。 等下了车后,直叫我们惊叹他们装车时时怎么把近一百多人都给塞到一辆车斗里面的、 在见到一个个的新兵下不完似的从车里面冒出来,我也是惊得差点儿要将眼珠子都调出来。 我不由暗暗给几名汽车兵弟兄竖起了拇指。 他们这样的本事若是放到后世里,怕是连那常常超载拉人的公交司机也得给他们写一个服字! 要知道,他们走的可不是后世那样的柏油大马路,而且头顶上,还不时的有小鬼子的飞机过来晃悠几圈呢! 我们的驻地也算是处在前线了,鬼子的飞机可没少从我们的头顶上飞过。 这要是被小鬼子的飞行员看到一个由五辆卡车组成的车队,还不得扑下来撕咬上几口? 五辆军车,可都算得上大买卖了! 总算是这些个新兵运气不错,小鬼子的飞行员似乎对他们没什么兴趣,所以才没有在半道上尝尝飞弹是个什么滋味。 当团长与随行的军官办过了交接以后,这几百号新兵就算是正式的成为了我们二一七团的一员了。 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他们分发到各个连队里面,进行一个为期两天的大力整合。 我们的战斗,可远远没有结束。 谁知道接下来等待着我们的,会不会又是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呢…… 好在我预想中争抢新兵入营的混乱并没有出现。 原本我呢吧这些或新或旧的各连连长都在一旁摩拳擦掌,早准备着要从这批新兵里面先抢些好苗子出来,尽快的补充自己连队战力的损失。 一群营长连长之间,火药气味可谓是足得很。 就连从我们二连调出的毕连长,都咬着牙说绝不会对我们相让一分,看到那身强力壮的一定要先抢到他们一连里去。 不过我们大家却只因着王团长高声喝出的几句话,就老老实实的全部都蔫了下来。 “时间这么紧迫,都争什么争?有那力气,自己找小鬼子斗去!” “这些兵,优先补充伤亡最大的几个连队!老子亲自来分!” 第82章 二连的新编制 【八十二】 村头的谷场里,此时正有上百条汉子列作一队。 他们中有过半的人都穿着崭新的军装,面上的神情也大多都带着新奇与亢奋。 就立在这些汉子面前的我,先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又转头瞧了瞧就站在自己身边的老刀子。 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后,我的目光终于变得坚定起来。 眼前这一百二十八人,这一百二十八条汉子! 他们都是三营二连的兵,都是我的兵! 我忽然间觉着,一股沉重的责任重重压在了我的肩上。 战斗还在继续,我们的休整也不可能一直的进行下去。 按着上峰的说法,后天,也就是十六日一早,补充过兵员的二一七团全部,就又该回到战场的第一线去了。 而如何去有效的利用这短短两天的休整时间,也就成了是否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保下更多战士性命的关键。 我的目光触及就立在身边的老刀子,触及他那一丝不苟不带一分表情的刚毅面庞。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就变得安逸起来,对我这二连前路的迷茫,似乎也变得不像最初那般的毫无头绪了呢…… 老刀子,我的班长。 正是他用自己从军多年的经验,教会了如何才能在战场中生存下来的本事。 我之所以能用短短数日就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大学生,成长为今日手下掌管有一百多人的基层军官。 除了自己这具身躯所带来的那些与生俱来的本能外,更多的却是借助了老刀子屡屡恰到好处的无私帮助。 或许我对自己独自来带二连还会感到几分的无所适从,但当老刀子亲口答应了要做我的副连长,要帮着我一起带好二连的时候。 我原本一直提着的心,就已经有大半都放回了肚里。 有个老刀子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在一旁帮衬,我又还有什么好去担心害怕的? 只是不知道,原本态度一直很是坚决的老刀子,为什么会忽然的就答应了要做我这个二连的副连长。 我猜不出老刀子心里是如何去想的。 我只知道,有个老刀子这样的兄弟,真好…… …… 三营二连,算我在内共一百二十九人。 除去我们二连和李连长那里借来的三十余老兵,新兵的人数,已占到了足足九十多人。 新老比例,达到了一比三之多。 时间紧迫又没什么好法子可想的我,只能叫一名老兵私下各去带三名新兵,以尽快的教会这些新兵在战场中生存战斗的本领。 至于全连的编制,我只能先暂时分作三个步兵排,分别叫原来的一排长,戏子,老刀子三人做了排长。 而老刀子,同时还兼着二连副连长的职务。 因为我对兵事还算不上太懂,所以在连里的许多具体事务上,我都要借助自己这位老班长的帮忙呢。 除去三个步兵排外,我又抽出以老棉花杆为班长的六人,拿着从团长那里死磨硬泡才讨来的两门掷弹筒,组成了一个直属炮班。 他们几人,就算是我们二连手里握着的杀手锏,一样攻坚利器! 老棉花杆的炮术我曾经亲眼见识过,那真叫一打一个准儿。 因而对老棉花杆他们在将来战斗时所发挥的作用,我也是期待的很呢。 当然,身为连长的我也算是还有些特权的。 分配完所有新兵后,又将剩下的两人拿来做了我的警卫员。 不过说起我的这两个警卫员,却又叫我想起方才发生的许多事来。 因为我这两个警卫员,可不是因着身强力壮才被我挑了出来。 实在是因为我新任命的那三位排长大人,在经过一阵激烈的争吵,将身体素质本就不是太高的新兵们瓜分干净后,就单单的剩了他们其中的一人出来。 排长们的理由倒也充足的很,这个新兵,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嘛。 怕是连咱们装备的大刀都提不起,又怎么去和小鬼子拼刺刀、决生死? 原本我是想着安抚几句,便将这个叫春娃的半大孩子送还回去的。 这样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在前世里怕还是个初中生呢,又怎么能叫他到战场中去呢? 然而春娃却铁了心的要投军参战,任我说什么也不松口,还真是叫我烦心了好一阵子。 又等到老村长带着他家的二伢子也寻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就更是感到头大了。 老村长的这位孙子年纪与春娃相仿,也就是十几岁大的模样。 只是像他这样鼻头下还总挂着长长一串晶莹的小娃娃,真的能上到战场中去与小鬼子搏命么? “老村长,您家孙子还小,再说您身边也总需要个人照顾……” 说话间,我就想要委婉的拒绝村子的请求。 只是还未等到我的话说完,老村长就已经打断了我的话。 他瞪着眼睛,急声说道,“长官,您莫不是瞧不上我这小孙子?” “那哪能呢,就说二伢子这身板,也是结实的很呢……” “那不就结了?”老村长又打断了我的话。 他慈爱的看了眼随在自己身后的孙子,幽幽叹了一声,道,“老汉原有三个孙子,老大老幺前两天都随着他爹娘去蔡家峪瞧他姥爷,就再也没有回来……” 听到这里,听到那个熟悉的地名,我的心里就是倏然一惊。 蔡家峪我是去过的,那里的百姓,可有大半都已遭了鬼子的毒手啊…… 我猛然抬头看向老村长的眼睛,正看到他眼里藏着的浓浓悲痛。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蔡家峪那里遭过的兵灾了么…… 老村长瞧见了我的眼神,便已明白了我心中所想。 但他只是惨然一笑,长长叹过一声后,又将自己仅剩的这个孙子拉到了面前。 “我家二伢子别看年纪小,可也有一膀子好力气,常常随着他爹进山打猎哩!” 春娃不知何时凑上前来,插了一句,道,“我也有力气!” “你凑什么热闹……”我揉着春娃的小脑袋,苦笑道。 老村长看了春娃一眼,又接着说道,“长官,老汉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可你们的部队是来守卫长城,来护着我们这些长城脚下的老百姓的。” “咱们若是只看着长官您的队伍在前面流血,可自己却什么力气也不出,那和山里没良心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老汉今日送二伢子投军,即是叫他代表我郝庄的爷们出一把力气,也是叫他有机会,替自己的爹娘报仇雪恨!” “长官,我……” 老村长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在我瞧着连那苍白的胡子都有翘起来的趋势。 到了最后,见我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竟然拉着二伢子,直直就要朝着我跪下来! “老村长!您这……” 我连忙搀住了老村长不叫他跪下去,可搀住了这头,那一头的二伢子却来不及阻止,已然跪倒在了地上。 我叹了一声,又要去拉二伢子起来。 可这小子还着实有些力气,我这一拉也算是用上了许多力气,竟是没能将他拽动。 我心中惊讶,这才知道老村长说的果然都是实话。 又回头看到老村长眼里固执,我只得长长一叹,答应了老村长的请求。 “唉……二伢子他,您老就放心交给我吧……” 还未等我的话说完,春娃的小脑袋又冒了出来,“你连他都收,干嘛不收我!” “好好好,你也收!”我苦笑。 苦笑着看着喜笑颜开,就差已要蹦起来的春娃,还有站起来正一边拍打着膝盖一边憨憨笑着的二伢子。 “你们俩,都来跟着我,做我的警卫员!” 不过瞧他俩瘦弱的模样,也不知真到了战场上,是谁保护谁更多一点了…… 第83章 练兵,怎么练 【八十三】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若想要用手上仅有的两天时间就练出一支强军,却当真是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不止是我,就算是昔年的岳武穆重生过来,怕也是做不到的。 看着底下这大半连枪都不会开的新兵,我和老刀子略一合计,终于定下了接下来如何去练兵的方略。 第一,教会他们打枪。 第二,教会他们二十九军的看家本领,大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教会他们遵守纪律,令行禁止。 两天的时间,也就堪堪够我们给他们教些这种最基本的东西。 而老兵们也不能闲着,要利用一切空闲的时间,将自己在战场厮杀中得来的经验尽可能多的传授给他们。 至于他们能领会多少,却得看各人的资质了。 老刀子说的不错,甭管他以前是做什么的,等拉到战场上去见过了血。 新兵,也就会变作老兵的。 到时候要看的,也不过就是代价的轻重问题了罢。 只是不知道,他们需要再流多少的血,才能重新变作曾经的那个尖刀连…… 时间紧迫。 我在队列前说了几句打气鼓励的话,享受过一阵身为长官的虚荣后,便明智的将一切都交给了老刀子。 像我这样的半吊子水平,还是不要凑在前头丢人现眼的好。 只是在战士们的眼中,或许老老实实跟在老刀子身后学习他练兵手段的我,看着才更像是个副连长吧…… …… 这批新兵的来历很杂。 既有从附近百姓里征来的青壮,也有从各地闻讯赶来投军参战的热血青年。 当然,还有两个跟在我身后满脸正色的半大孩子。 上膛开枪的动作可以说简单的很,才没用多少时间就教会了他们。 在看他们都已经能轻松的给自己的步枪上膛以后,老刀子便准备开始拉着他们练刀了。 像大刀这种小作坊里就能打出的东西,二十九军这些年里也算是攒下了不少,就是给他们一人一把发下去也能有些剩余哩。 而在老刀子与一众老兵带着这些新兵练习拼刺的间隙里,就由我这个连长亲自出马,给他们讲日寇的可恨之处,讲战时遵守军纪的重要性。 像这样的话我前世可在影视剧里瞧过不少,如今说起也算是手到拈来。 只是在最后说的我口干舌燥的当口,却直叫我叹息起我这二连里还少一个指导员般的人物了, 不过这么做也算是有些好处,一早上的时间里终于叫我认全了自己手下的这些战士。 虽然还有些依旧叫不出名来,但总算也混了个眼熟,不会把自己连里的战士错认成其他连队的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真就从里面挑出了几个有本事的。 其中有个战士不愿跟着老刀子他们一起练刀,说什么老刀子他们的刀法都是花架子,没什么用处。 我原以为这是个故意挑事的刺头儿,就叫铁匠出去给他涨涨记性。 可谁知道凭着铁匠的大块头,却硬是拿这个满脸桀骜的新兵毫无办法,倒叫铁匠被人家给收拾了一顿。 后来又换了戏子上去,也还是和这小子斗了个平手。 事后听人说起,竟还是这小子放了水的缘故。 最后是老刀子出了手,才算是把这个据说祖传开武馆的混小子给教训了服帖。 叫他认识到咱们部队里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儿,他的本事还做不到称王称霸。 不过最后瞧这家伙老盯着我的古怪眼神,却不知道是不是他还想要和我这个连长过上几招,试试我手上的分量。 看的我心底发虚,只能暂且装作看不懂他眼里那渴望的神色。 另一个有些意思的貌似是个书生。 带着副眼镜文文弱弱的样子,但却对接下来的战斗满是期待,总要问我们何时才能真正的上战场。 说那特意赶来投军的热血青年,指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我见他模样生的亲切,就与他多说了几句。 却没想到这位竟还是个搞化学的,对炸弹地雷什么的都是门清儿。 叫我直呼捡到个宝贝,连忙把他放到老棉花杆那个班里,给老棉花杆去做了个副班长。 这两人一个叫袁允,一个叫宋浩然,算是我印象最深的两人了。 只是还没等我利用中午吃饭的时间去找更多的人联络感情,嘘寒问暖,团长的一句命令却是不合时宜的寻了过来。 我只得赶紧将手中的杂面窝头就着菜汤囫囵吞下,将连队接下来的训练事宜全部拜托给老刀子,自己连忙朝着团部所在的那个小院里跑去。 在路上又见到好几个营长、连长级别的长官,我心中一动,猜着团长找我们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军情了。 “小吴!” “小吴!” 从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心里还在想着事情的我只觉着这阵声音有些耳熟,却没能反应过来他喊得小吴指的究竟是什么人。 直到有一只手掌拍在我的肩上,那人的大笑声从我耳际传入的时候。 我才忽然惊醒,小吴,可不就是我吗? “你小子,想什么呢?” 我扭头看去,看到毕连长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正含笑望着我。 “毕连长。”我也笑了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不过我这位连长以前一直都是直接唤我小子的,这次喊成了小吴,也难怪我会没有反应过来了。 毕连长与我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出声问道,“二连的训练怎么样了,没出什么问题吧?” 毕连长是曾经的二连长,做了那么久二连长的他,说起对二连的感情,可要比我深得多呢。 我了然的对他笑笑,捡了些二连的事情给他说了说。 最后又笑道,“有老刀子看着,没问题。” “嘿,老子这二连,你可得给我带好咯!”毕连长闻言也点头欣慰的一笑。 不过笑罢了,面上却又现出了别样的神情来,“不过这往后啊,尖刀连怕就得是我的一连哦!” “唔……” 看着毕连长面上的得意,我一时语塞。 这位才做了半天的一连长,就已经要准备着叫一连赶过二连一头了啊…… 我们一路说笑着,直到快临近了团部所在的那处小院的时候,毕连长忽然向我凑了过来。 他神秘兮兮的看着我,说道,“你说团座叫咱所有人过去,不会是有任务了吧?” “咱们才刚开始休整,能有什么任务……”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不过又看到毕连长面上的若有所思,心中也不由胡乱猜测起来。 不会,是真的有了什么任务吧? 第84章 全线反攻? 【八十四】 “什么?!” 团长叫我们这些营连级的军官过去,果真是有了任务要派发。 只是王团长的话才说到一半,大家伙就已炸开了锅。 “不是说好休整三天的吗?这才过去了一天,怎么就要……” “新兵早上才过来,什么本事都还不会。现在拉着大伙儿上去,不是叫弟兄们送死么!” “……” 大家的情绪之所以会这样激动,只因为王团长告诉我们,休整取消,战斗,又要开始了。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随口的一些牢骚话。 真要叫这些汉子此刻就冲上战场中去,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所以在发了几句的牢骚,说了些心里的不满后,屋里的声音渐渐沉寂了下去。 所有人都将腰杆挺得笔直,等着团长分派任务。 当然,在这些挺得笔直的腰杆里,也有着我的一份。 我也拿灼热的目光盯着王团长,等着他告诉我们具体的作战计划。 王团长向着屋里所有人环顾一圈,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们沉声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况且,这场我对日军的全线反击,你们就真的想错过它么?” “全线反击?”听到团长的这句话,已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 “从今晨3时起,喜峰口前线各部同时发动全线反攻,已经打了有大半日了。” 说到这里,王团长挑眉问道,“你们,还坐得住?” “仗打到现在,前线已成胶着状态,急需一支生力军打破僵局!”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激昂起来。 “而我们二一七团,就是这支足以左右战局发展的生力军!” 王团长狠狠一拳砸在面前桌上的地图上,气势十足。 而我们这些人也都肃然立在一旁,等着王团长接下来的军令。 “上峰命令,我团除留一营兵力继续于郝庄待命外,其余全部赶往董家口参战!” 团长锐利如刀的目光从一个个营长连长的面上扫过,最终定在了我们过营长的脸上。 “三营,留守郝庄。” 王团长的这句话一出,团部里的所有人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暂不说其他得知自己将要开赴前线的营长排长们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只说我们的过营长,此时早已涨红了脸,上前一步疾声说道,“团座,我们营……” 团长看了眼过营长,又看了眼跟在过营长身后同样满面急切的我和毕连长他们几人,却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对着其他的营连长们摆了摆手,说道,“其他人快些回去准备。半个小时后,部队开拔!” “是!” 他们都大声应是,看着一脸丧气之色的我们三营诸人四散离去,却是好不得意。 任何一支有血性的军队,都只会渴望上阵杀敌,而不是缩在后方避战不出。 我们,不是某些自诩精锐的匪军,也不是那些背宗忘祖的伪军。 我们的战士,我们的军官,自然也都不会畏战! 过营长见单单要留我们三营在郝庄,早已是急不可耐。 涨红着脸急切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团座……” 而王团长自然也知道过营长心里的话,也知道我们这几个三营的军官还留在这里的缘故。 他看着我们众人此时的模样,却是忽然摇头失笑起来。 笑了一笑后,他才对着过营长缓声解释起来。 “你们营补充的新兵最多,就这么冒然拉上前线总是不好。” “而且,不要以为郝庄这里就真的是后方了。” “郝庄地处要害,过了这里就可以直接威胁我军侧翼。据可靠情报,昨日又有一队不下三千的鬼子援军,从承德南下……” …… 最终,我们三营还是继续的留在了郝庄。 虽然明知道整个长城前线都已打开了花,但我们却要被憋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心里又怎么能不郁闷? 尤其是对二连的老兵们来说,想当初作为尖刀连的二连都是被放在全团最前面出发的。 如今战力全损沦为只能留守后方看家护院的地步,大伙儿心里怎么可能没什么想法。 只是他们心里就算有再多的话想说,在见到整个郝庄确实只剩下了我们三营一支部队的事实后,又还能再说些什么? 老兵们都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在了训练新兵身上,却是在一下午的时间里,把一群新兵给操练的够呛。 而我也自去寻了一处空地,在练过一阵刺刀,开始研究起怎样做才能把枪打得更准一些。 于是我拿着自己用特权搞来的十好几发子弹,瞄着贴在百米外树干上一块巴掌大的布条儿,硬是给玩了整整半天时间。 不过打着打着,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自己这身边,是什么时候围了这么多人的? “你们这是练完了?”我收起步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道。 我的话音刚刚落下,麻子就不知从何处挤了出来。 “嘿嘿,俺们马副连长说先歇上一阵,我这不带着弟兄们来见识连长您的神枪么?” 可惜麻子只顾着对我挤眉弄眼,却是忘了他身后站着的,正含笑看着他的老刀子。 我强忍着笑意,扭过头不再去看他。 就在我扭过头的同时,老刀子的声音已冷冷的传了出来,“你们班训练加倍!” “诶?别啊您!”听着老刀子的话,麻子不由得急了,“排长,大家都是三排的弟兄,您可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老刀子曾经的一班长职务是由铁匠来接任的,而三排的二班长,就交给了麻子去做。 麻子给自己的二班挣来了加倍的训练量,不仅要叫自己班的战士不满,最重要的是,会叫同为班长的铁匠嘲笑。 对于这样的结果,麻子又怎么可能受的下。 只是还没等他分辩几句,老刀子的声音又淡淡的传了出来。 “晚饭减半。” 老刀子瞥了眼瞬间变得默不作声,老实了许多的麻子,嘴角微微上扬,“还怕治不了你?” “哈哈……” 而围在一旁的战士们,在看到麻子吃瘪后故意做出的委屈模样,俱都是放声大笑起来。 第85章 演练枪法 “连长,听说您这枪法是咱团里最好的?” “您的拼刺手段也是团里最高的?鬼子最厉害的大佐,您只用一刀就给砍死了?” “八百里开外,一枪就打死了鬼子的机枪手?” “……” 听着新兵们口中不时发出的问题,我脑门上的黑线是越来越多。 这些家伙,究竟都和新兵们说了些什么?! 我要真有这么厉害,自己能不知道? “八百里开外……”翻着白眼的我看向身边的诸人,说道,“你们当我是孙猴子呢……” 我提了提手里的步枪,又看了眼不远处那棵被我当了半日靶子的大树,叹道,“最远才打到三百多米远……。” “凭着咱们手里的这些家伙,三百多米也都是极限了。” 听了我的话,战士们也都开始议论起当自己上了战场后,能打到离着多么远的小鬼子。 听着战士们话音里的兴奋,我不由深深的看了他们几眼。 他们,毕竟都是些从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新兵,对战争的残酷,他们都还是什么都不了解的吧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这些人与几天前的我是多么的相像。 可是今日的自己,却早已将自己当做了老兵,对着他们生出一种发自心底的优越来。 也不知是谁说过的,只要一个人能在战场中活过三场战役,那他就已经是一名老兵了。 而我,显然已打过了不止一场战斗…… 就在我还有些出神的时候,忽然有一名战士的笑脸凑到了我的眼前。 他笑着看向我,眼里满是期待,“那连长您看,我们能打到多远的鬼子?” 嘿,这些新兵蛋子,倒是野心不小啊! 才刚刚学会打枪,就要想着打几百米外的小鬼子了? 还未等我说些什么,麻子就已跳了出来。 先是拍了这名战士的帽檐一下,而后便叉着腰立在一旁指教起来。 “你们还差得远呢!”麻子指了一圈,鼻孔都要扬到了天上。 “到时候别都给打到天上放了空枪,就算是麻爷教得好咯!” 我看着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战士们说道,“大家先别想那么多,也无非就是个瞄准开枪的过程。” “我刚上战场的时候,不也是枪枪都给打到了空处?等对着小鬼子真打过了几枪,准头也自然就上来了……” 虽是在笑着和战士们说着这些话,可我的内心里却满是苦涩。 说是训练,可我们的这些新兵,却连一个实弹射击练枪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只是学会了如何拉栓,如何上膛,如何对着一个目标扣动扳机…… 我们的这支部队,毕竟还没有富裕到给新兵提供子弹练习的地步。 就连前线的主战部队手里,多余的子弹也是没有多少的啊。 若不是如今的自己已是个连长,手里还算有些特权,我这下午练枪耗去的十来发子弹,那是一粒也别想拿过来。 我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面上却对着身边的战士们露出了笑脸。 “这样吧,我这枪里还剩两发子弹,就给大家演示一下?” “好!” 我的话一经说出,便赢得了战士们的一片喝彩声。 他们本就是因着我在这里练枪才围了上来的,这时见我要给他们展示一下传说中“八百里开外一枪干掉鬼子机枪手”的神枪,又哪里能不激动呢? 看热闹这种事儿,任谁可都喜欢的很呢。 即便,我早就给他们澄清了自己的枪法,只不过才能堪堪打到三百多米远的东西…… “呶。”寻了一圈的我,最终把目光指在了不远处小山坡上一株随风摇动的小树苗上。 “就打它!” 我给战士们指出了自己的目标,而后深吸口气,持枪而立。 枪口,却是已然瞄准了这株离着我们怕要二百多米,近三百米远的树苗儿。 战士们见我选准了目标,也都屏气凝神起来,细细瞧着我将如何去打下这位于几百米外的目标。 “砰——” 而我,只是在略微瞄准了一下后,便稳稳的扣下了扳机。 经过多日的连番大战,又独自趴在这里熟悉了大半天的功夫,对自己身上这开枪的本事,我可早就消化的一干二净了。 随着我的这声枪响,远处那棵小树瞬间就被拦腰斩断,化作了两截倒在了地上。 从战士们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直听得我自己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厉害啊!” “不愧是咱们连长,好样的!” “乖乖,这么远也打得中,刚才班长教我们练枪时,可是连一百多米外的大瓦罐都打偏了呢!” “是啊,不说咱们,就是班长也比不上咱连长呢!” “……” 听着战士们各种各样的赞叹,我无奈的摇头笑笑,却正巧瞧见麻子有些涨的发红的面庞。 再想起方才有位战士最后说起的那句话,原来,他们那几人,都是麻子那个班的战士啊…… “树苗瓦罐那都是死物,小鬼子可不会站在原地傻傻的叫咱去打!” 忽然,一个平淡冷静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听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对我方才展现出的枪法并不怎么认可呢。 “连长您不是还剩着一发子弹么,能不能给咱们打一个会动的,叫弟兄们都见识见识?” 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我循着声音望去,却正见到有个桀骜不驯的眼神在向着我瞧来。 是这小子? 袁允,那个才被老刀子收拾过的刺头儿。 虽然被老刀子教训过后也算服帖了许多,可未能真正与我较量过一场的他,对我这么一个连长,心里的不服怕是要更多一些吧。 眼见我不愿与他比试手上的硬功夫,现在是想着要看我在枪法上出糗么? 我深深的看了袁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应道,“也好。” 也就在我点头的这点功夫里,手上却是分毫没有闲着。 拉栓,上膛。 而后猛地一个转身,抬枪上指瞄也不瞄的就扣下了扳机。 “砰——” 半空中飞过的一只麻雀应声而落,我也暗自长出了一口气。 装逼成功! 刚才开第一枪时就被惊起的这只小麻雀,我可是注意好久了,在听袁允说要见识我打活物的本事后,更是早就开始计算起了它飞行的路径。 幸而,我这没有多大底气的一枪,也总算是没有打空呢…… 第86章 战况,很不错? 【八十六】 大半借着运气的成分才表演了一番枪法后,我却是不敢再和手下这群新兵蛋子再纠缠下去了。 也不知二连的老弟兄都给他们说了些什么,虽然不乏有袁允这样的刺头儿对我们这些老兵还有些不服气。 但大多数的战士在看着我的时候,眼光里可都是浓浓的敬佩呢。 被人这样子崇拜着虽然也是不错,对我日后带他们上前线后的指挥也能提供许多的便利。 但如今的我面皮毕竟还稍显单薄了些,而旁边还有个一心要和我用肉掌走上几招的家伙在。 再继续的和这些小子纠缠下去,也不自他们在看过我的枪法后,是不是会提起要见识他们连长的拼刺手段来。 若是到时候被一个手下的新兵给放倒在地上,叫我往后还怎么去带这一百多号汉子。 就看被新兵教训了一顿的铁匠,整个下午可都是黑着一张脸,连麻子的刻意调笑也都懒得去反击了呢。 他那一班的战士,似乎对他这个班长很有些看法哩……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看到战士们还有再说些什么的势头。 我连忙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严厉的模样来。 “好了好了,大家开始训练!” “这拼刺和大刀啊,可都是弟兄们上战场后保命的东西,千万不能小瞧了它们。” 我指着身边一位战士手中提着的大刀,笑道,“咱们武器装备比不得小鬼子,可就得凭着这铁家伙和小鬼子硬磕呢……” …… 将在我身前围了几圈的战士们轰了开去,叫老刀子带着他们继续训练。 此时的我才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拍了下略显僵硬的面庞,想要迈步朝营房那边走去,瞧瞧今天的晚饭都在做些什么。 只是在抬起头来的瞬间,却瞧到过营长站在谷场的一边,正看着我们二连这边的动静呢。 他见我在向着他看去,还对着我远远招了招手。 “怎么样?”我还没跑到过营长的近前,他已在笑着对我喊道,“做了连长,手下管这么多的新兵,有没有什么压力?” 过营长今年也就二十六七,比我大不了几岁,算起来大家都是年轻人。 又有前几日一起作战时攀下的交情,大家都觉着很对对方的脾气。 如今的我们俩人的关系,比起上下级来说,朋友的成分要更多几分罢。 在部队这种地方,有时候只不过才一面的缘分,却能成为一辈子生死相依的兄弟。 我不知道过营长的心里是怎样想的,但只说我自己的心里,对我的这位过营长,可是感到非常亲切的呢。 走到过营长的身前,对着他苦笑一声,“怎么可能没有……” 迎着过营长征询的目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连里的事情都有老刀子帮着,可我这心里,还是没有多少的底气啊。” 等我说完这句话,过营长盯了我好一会儿,却是忽然的笑了起来。 他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似已瞧出了我的心里为何会觉着没什么底气了。 过营长向我摇着头,笑骂道,“你呀,还是不太自信,前两天和小鬼子拼刺刀时的豪气都去哪了?” “这带兵,毕竟与上战场是不一样的……” 我面上的苦色更浓,不由低声嘟囔起来,“再说我当时都在一心想着活命,哪里有你说的那样豪气?” “哈哈……”瞧着我面上显出的委屈,过营长的笑声变得更加大声起来。 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看着我的眼睛,做出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正声说道,“你要是个没能耐的,咱团座能叫你来带咱们的二连?” 我正想要摇摇头反驳几句,他却忽的将手收了回去。 对着我一挑眉头,声音却是更加的郑重,“不说这些了。我刚得到团座那里送来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没等我有什么回答,他就已长叹一声,看着远方的群山幽声说了起来。 “团座传来的虽然都是些叫我们三营仔细练兵小心布防的话,但其中写下的一两句战况,却依然叫我看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带兵去追上团座参战啊……” 我瞧着过营长面上的不甘,心里却是一阵的好笑。 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只是听到前线的战况就已要忍不住想冲上前去。 再看此时说起前方战斗的他,又哪还有方才教训我时的老成持重? 过营长顿了一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仿佛瞧破了的心思一般。 而他的口中却没有停顿,依然还在仔细叙说着从团长那里得来的消息。 “我军于今日拂晓施行全线反击,小鬼子仓促应战,被我大军赶得节节败退。” 过营长挥舞着紧紧攥起的拳头,向着半空中狠狠砸下。 “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喜峰口东北长城之半部,已然全部从鬼子手里夺了回来!” “只是鬼子虽被逼至长城一隅,却禁不住他们手上的装备精良,我军虽说冲了几次,却都没有冲下来。” “听通讯员回来说,他来时正遇上鬼子援军到阵,又辅以炮火轰炸……前面打得,似乎很是艰难呢……” 过营长看着我,眼光忽然黯淡了下来。 眼前的这一次反击战,虽然有一部分小鬼子据险而守,又已等到了鬼子的大部援军,我军短时间里尚且无法将他们拿下。 不过,对已夺回了喜峰口东北长城大半的我军来说,这次全线反攻的目的,已算是打了出来! 尤其是对昨日参加过昨日夜袭战后,进攻喜峰口失利的我们二一七团战士来说,这一战的意义,那更是不言而喻了。 夺回了喜峰口阵地,不正好弥补了我们从昨日起,就开始留在心底的遗憾么? 只是这一战,却毕竟没有我们三营参加。 而且只听过营长此时说出的消息,我军想要彻底的打赢这场战斗,也很是有些不容易呢…… “是啊……”想到这里,我摇着头怅然一叹,“这一仗,对谁都不会容易……” 抬起头看了看已快要落下天际的夕阳,又撸起袖管瞧了瞧手表上具体的时间。 皱着眉头的我终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能又长长的叹息一声。 过营长却似乎没听见我的叹息,又好像已忘了我们刚才在谈论的是一件多么要紧的话题。 此时的他,只是睁圆了眼睛,饶有兴致的瞧着我的手腕。 “哎?你这玩意儿哪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唔……这个……”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腕上那个会放金光的宝贝似乎暴露在了过营长的眼前。 支吾了几句的我,赶忙将袖管拉了下去,做出个很不屑的样子。 “这个……这是我以前就有的小玩意儿,只是你没有注意罢了!” “是么?” “是!” …… 第87章 二连的战前练习 【八十七】 任谁也都知道,不论是再怎么有本事的人,都无法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练出一支强军来。 而我,就更是做不到了。 但由老刀子组织的拼刺训练,由我带领一队老兵进行的经验传授,却没有停歇下来哪怕一分钟。 我心里隐隐期望着,只要我们做的这些事儿,能使二连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多上哪怕一名战士存活下来。 我们这两日的苦苦教导,便不算是无用功了…… 故而第二日我们的计划依旧是练半日枪,练半日刀,晚上休息时再由老兵对新兵进行言传身教,教会他们在战场中生存的本事。 不过今日我却是突发奇想,想着既然我们这些日子都要在这长城脚下的大山里作战。 为何不带着他们先上山里转悠几圈,学一学怎样与小鬼子打山地战的技巧呢? 我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拍案叫绝。 反正半天时间也练不出什么好成绩来,而早一步熟悉了将来作战的场地,可是能给自己手下这些新兵的生命上多添一道保险啊。 与老刀子稍稍讨论了几句,老刀子也觉得与其窝在村子里练刀,倒不如寻一处山头,实地教教他们如何在鬼子犀利的枪炮攻势下保命! 用老刀子的话说,现在练能练出个什么名堂来。 等见了小鬼子,被小鬼子的刺刀一吓,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练刀呢! 得了老刀子的支持,我便去找过营长讨了个命令,带着自己的二连径直出了郝庄。 将队伍拉到庄子西边一处小小的山头上面,二连老兵们的战场教学活动,终于是正式的拉开了序幕…… “注意挖战壕的位置,角度!” “别到时候防不了小鬼子的枪子儿,把兄弟们的性命都给搭进去!” …… “你小子是地主家的公子哥儿吗?!” “工兵铲的拿法,学着点!” …… “咱们挖战壕既要速度,也要节省力气。你要是握工兵铲的姿势不对,等战壕挖好早他娘的累趴下了,还怎么去和小鬼子拼刺刀!” …… “喂!小子!” “你是没吃早饭么?!用点力气!就是个娘们儿,也要比你挖的快!” …… 老兵们都在大声号令着身边的新兵,毫不客气的指出新兵们手上动作的不对来。 各种粗豪的训斥声此起彼伏,瞬间就盖满了这个本就不大的小山头。 而寻了一块大石坐在上面的我,却是在一旁兴致勃勃的观瞧着场中的火热劲儿,那是好不快活。 看着老兵们一个个都干劲十足的样子,我的心里偷笑不已。 看来好为人师这四个字,对任何人都是同样适用的呢…… 我这个做连长的能坐在一旁瞧好戏,可战士们却是苦了许多。 被一班精力旺盛终于找到法子发泄的老兵们瞧中,新兵们今天的训练,注定要比昨日更加辛苦。 新兵们也都在心里憋着一股气,不愿叫老兵小瞧了他们,所以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可我的那两个警卫员,却是有些坚持不住,在踌躇了好一会儿以后,终于提着手里的工兵铲,凑到我的面前来了。 他们两个年岁都还不大,不论是我还是连里的老兵,也都没有将他们真正的当做一名战兵来看。 所以对他们两人这“临阵脱逃”的举动,老兵们都是故作不知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账。 而我也是暗自一笑,将身子坐直了些,等着看这两个小家伙来找我会有什么说法…… 在我身前站了片刻,两个小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就是不说什么话。 到了最后,还是春娃的嘴巴更加伶俐些,担起了这个和我“交涉”的重任。 “连长,咱们俩是您的警卫员,就不用做这挖战壕打洞的活计了吧?” 待春娃说明了来意,他便退在了一旁,只是不住的眨着眼睛,做出一副可怜样儿来。 二伢子学不来春娃的这番模样,却也是一言不发,呆呆的望着我的眼睛。 看了他俩做出这些动作,我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指着春娃的脑门儿笑骂道,“当初是谁哭着求着,要来我这二连当兵的?” “……” 见他俩的面上都现出一丝赧然来,最后双双羞愧的低下了头去,我心里的笑意更浓。 只是面上却是更加正经起来,连声音也故意的沉了下去,“你们俩是不是二连的战士?” 听着我故意做出的冷淡声音,春娃小心的抬眼瞧了我一眼。 待瞧见我面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后,又赶忙将小脑袋低了下去。 春娃与二伢子同时点头,“是……” “既然是二连的战士,那这上阵杀敌又怎么可能少得了你们?” “连我都是要冲在第一线的,你们俩做了我的警卫员,难道还能躲在后面不成?” 我看着垂首立在自己眼前的两人,心里却是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伤痛来。 这要放到后世,他们两人都该还是个中学生,在校园里无忧无虑的欢笑着。 可到了现在,像他们这般年岁的孩子,却也要扛起枪走上战场,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流血洒泪。 这,却不能不说是我们这些军人的失职了。 只是既然已穿上了这身军装,走上了这个战场。 他们两人便已是正正经经的中国`军人,他们也必然逃不开与小鬼子生死相搏的宿命。 而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教会他们更多能在战场中保命的经验,教会他们在战场中生存的诀窍…… 看着眼前这两张年轻的面孔,我的视线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直到,被春娃的一声牢骚惊醒。 我向着春娃看去,见他正皱着一张小脸对我说着自己的不快,“可是,可是今天只是一个劲的挖战壕,也太累了些……” “嗯嗯!”二伢子也在不住点头。 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怒火。 莫名其妙,不知是因着春娃他们,还是因着这个吃人的世道。 瞪着眼睛的我,对着春娃怒吼道,“这是训练!大家都在那里挖战壕,偏偏你们俩就不愿意干了?不愿意干,还不如早些滚回去才是正经!” “连……连长……”春娃的小脸都白了起来。 对一心想上战场的他来说,与死相比,回去,怕才是他心里最难以接受的罢…… 看着春娃忽然变得惨白起来的小脸,我心里的这股无名火气迅速就退了下去。 轻轻叹了口气的我,对着春娃柔声说道,“别看现在做这些没什么用处,可真等上了战场中,这可都是咱保命的本钱啊……” 第88章 春娃和二伢子 【八十八】 安抚好春娃与二伢子这俩小鬼的情绪,我便拉着他们坐在一旁随便聊了起来。 也算是给我解解闷,不用叫我只是单瞧着战士们训练那么无聊…… 或许是被我刚才做出的那些表情给吓到了,他们二人一时却有些放不开。 就像是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默然陪立在我的身边,却就是没什么话说。 我瞧了眼紧绷着脸站在一旁的二伢子,又看了眼不知正在研究着脚下爬过的什么东西的春娃,终是笑出了声。 笑了一阵后,我将目光投向还那么直直站着的二伢子,问道,“听你爷爷说,你会吹号?” 二伢子茫然的向我看来,看到我眼里的询问后,这才点头应了一声,“嗯。” 只是他的眼睛却是盯着我再不挪开,似乎想问我为何要提起这样一个话题的缘由。 笑了一笑的我正想再仔细问问,看看二伢子能吹出多大的响声来。 若是可以的话,叫他做个号手也是不错。 不说老村长就剩他这一个孙子,就只因为他的年纪,我就不能真将他顶到第一线去呢。 只是还没等我仔细的说些什么,一旁的春娃却已经跳了出来。 “我也会吹!我吹的可好了,我们村里有人娶媳妇时,都要喊上我哩!” 似是生怕被二伢子比下去一般,春娃口里喊得很是大声。 春娃满怀期待的看着我,见我许久都没什么反应之后,小小的面庞上终于显出了急色。 方才被我吓着要赶出部队的阴影,可是还没有从春娃的心里散去呢。 春娃又上前向我凑了一凑,声音也变得更加响亮。 “我还会治伤,我看了咱们连里,还差个医倌儿不是?”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却是一动。 自小七牺牲以后,我们二连便没有了一个专业的卫生员,伤员的急救和包扎,只能靠着老兵们凭经验自己动手。 虽然像铁匠老刀子这样的老兵,手里的急救功夫也都还算过得去。 可是在那时时刻刻都要与小鬼子争分夺秒的战阵之上,又哪里有时间叫他们施救的仔细? 或许我这两个年轻的警卫员,还真能有些其他的用处呢? 我对着春娃笑笑,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看着更亲切一些。 “你还会治伤?刀伤枪伤,会治不?” 见我面上终于显露出了笑容,又似乎有了认同他身上本领的意思,春娃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他夸张的做了个拍自己胸口的动作,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出去。 这才扬着小脑袋对我说道,“俺爹当年,那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郎中呢……” 就在我与两个小兵娃子谈得兴起的时候,忽然有一名战士跑了过来。 是一名二连的老兵,刚才被我派出去上附近侦查地形了。 “连长,有情况。” “嗯?”我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 在左侧不远处的山道上,发现了一队大约十来名鬼子。 按说郝庄一带离着前线已算是有了些距离,虽然从这里突破确实能威胁到我军防线的侧翼。 但是过了郝庄以后并不是一马平川,还有许多部队在这一线上布防。 一般情况下,小鬼子是绝不会打郝庄这边的主意的。 除非,前线的形势已逼得小鬼子不得不剑走偏锋,想着来打通这一条并不怎么好走的道路。 进而与被我军团团包围在喜峰口一隅的那部鬼子,共同上演一出里外夹攻的戏码。 只是,鬼子的指挥官,真的会想这样一个绝对是出力不讨好的“馊主意”出来么? 我脑海中一时间闪过了许多的念头,却一直想不出个究竟来。 这几个鬼子,到底是他们派来探路的侦察兵,还是几个和鬼子大部走散后迷了路的可怜虫儿? “连长?” 就在我还在思虑着这些个鬼子的来路时,在我面前等了许久却不见我说什么话的那名战士,终于忍不住唤了我一声。 惊醒过来的我这才想起,如今已是个手下掌握着一百来号人生死的步兵连连长的我,似乎再不能像往常一般,将时间都浪费在这些琐事上了呢。 我略微定了定神,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 看着这名正站在我面前汇报敌情的战士,重又凝声问了一遍,“只有一个班的鬼子?” 那名战士肯定的答道,“我远远瞧了几眼,虽然没敢到近前去,但只从军服判断,至少有一半是伪军。” 听了他的话,我半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十来人,只有一个班的兵力,还有一半是战力并不怎么强劲的伪军。 这,这岂不是上天送给我来练兵的活靶子?! 我正愁着手下的新兵没有时间去训练,怕他们真上了战场后无法及时的适应那里的惨烈。 如今能先叫他们拿几个鬼子来练练手,即便出现些许的伤亡,也能保证叫更多人认识到战争是什么模样! 至于打了这几个鬼子后会不会惹出其他的什么麻烦来…… 这样的烦心事儿,还是叫过营长他们这些个儿高的去想好了。 我咬了咬嘴唇,猛地开口大声命令道,“全体集合!” 见战士们都只是望着我却不动作,我又大声命令一遍,“全体集合!” 听了我的两遍命令,又看到我身边站着的那名侦察兵,战士们才反应过来应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一众军官的指挥下,战士们很快就开始集合起来。 我没有去看战士们集合的动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二伢子。 “二伢子,这附近的道路你最熟悉。”我将二伢子拉到身前,说道。 “你快些跑回去告诉过营长,就说我们在这里发现了几个漏网的小鬼子,我带着弟兄们去发笔小财!” 听我要叫他回村子里去,二伢子倒有些不乐意了。 他梗着脖子看着我,同样大声的说道,“连长,我也要去打鬼子!” 看到二伢子表现出的憨直样儿,我一时有些好笑。 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骂道,“废什么话,执行命令!” 又狠狠瞪了一眼藏在我身后正对二伢子挤眉弄眼的春娃,“你要想叫我带着你一起过去,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第89章 来送经验的小鬼子 【八十九】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位排长眼中征询的目光,抬手向着发现鬼子的那边山路指去。 “那边山道上。” 我直视着他们的眼睛,说道,“发现了十来个鬼子。” 又瞧了眼若有所思的老刀子,继续说道,“不管他们都是什么来头。我寻思着,带弟兄们去打上一阵,见上些血,也总比咱们在这儿挖战壕出力气来得强。” 老刀子皱了皱眉,问道,“只有十来个鬼子?” 我点头应道,“嗯,应该不会错。” 一旁的戏子闻言冷笑一声,道,“这小鬼子也太猖狂了吧,才十来人就敢跑到长城纵深里晃悠。” 他看着我狠声说道,“没说的,千他娘的!” 一排长目中也露出了狰狞,同样冷笑着道,“对,千他娘的!” 我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一旁沉思中的老刀子。 问道,“怎么样,打不打?” 老刀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却没有正面的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连长,你做决定。” 听了老刀子的话,我面上的神情却是一滞,而后只得无奈的笑笑。 猛地,我大步向着已集合起的战士中走去。 眼底更是现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异光彩。 “侦查员在附近发现了小鬼子的踪迹!”在战士们面前站定,我对着他们大声说道。 “人不多,正好给弟兄们练练手!你们有没有胆子,跟我一起去把这几个不开眼的杂碎给砍咯?!”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原本还随意站着聚在一起说些闲话的战士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论是新兵,还是老兵。 老兵们都是刚从长城前线中险死还生的百战老兵,对于与小鬼子的作战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他们或许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带来的这个消息,又或许已在思索着该如何去给这十来个小鬼子送一份“大礼”。 但他们绝不会因着区区十来名鬼子而感到害怕。 而新兵们就说不准了。 我从又开始交头接耳,面上或带着激动或带着慌乱的新兵们眼里,几乎已能猜出他们大多数人此刻的心思。 鬼子,这里也有鬼子? 对新兵们来说,可从没有想过还会在自己的驻地附近遇到鬼子。 在许多人心里,属于他们的战争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或许等上峰的命令下来,调我们与王团长会师,去与小鬼子争夺前线各个山头的控制权的时候,他们才会有自己已身处在战场中央的觉悟吧…… 只是,他们的心态若是真要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开始转变,到时也不知得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所以我对今日出来能遇到十来个鬼子的事情,心里可是感到十分的庆幸呢。 我看着一时间变得嘈杂无比的新兵队伍,拍了拍手,放大音量高声喝道,“怎么,莫不是怕了?” “都是带把的爷们儿,就叫十来个小鬼子给吓到了?” 听着我冷冷的笑声,新兵们的火气也都升腾了起来。 这男人啊,可就怕叫人给小瞧了。 别看我手底下这些人都只是些刚刚穿上军装没两天的新兵蛋子,可偏就是这样的新兵蛋子,才最不愿被人瞧不起哩! 战士们都涨红着脸,胡乱的挥舞起拳头,似是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与小鬼子见个生死。 我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自己这两日的思想教育工作也还是有些收获的嘛。 至少就目前来瞧,咱这军心,那是可用的很! 我的目光从战士们面上一一扫过,而后抬手一挥。 “全连都有,出发!” …… 将脑袋重新缩回藏身的山石后面,看着围在我身边因临战前的激动,以至于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的战士们,我在嘴角忽的扯出了一道微笑。 我压低了声音,看着战士们兴奋的面孔说道,“看清了吧,小鬼子大意的很,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每人一发子弹,别管打得中打不中,全都给老子朝着下面打出去!” “打完了子弹后,大刀出鞘,咱试试这些小鬼子的斤两!” “记着。”我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残忍起来,微微眯起眼睛寒声说道,“老子要捉活的!” …… 在侦察兵的指引下,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他发现的那些小鬼子。 十四个。 五个鬼子,九个伪军。 也不知他们这样的组合是怎么凑在一起的,不过今日撞到正想给战士们见见血腥的二连面前,他们只能怪自己的时运不佳了。 他们才不过一个班的战力,而我们却有整整一个主战连! 即便我这二连里有超过一半的都是新兵,但有三十多名老兵撑着场子,还怕这几个鬼子伪军翻了天不成? 我的这些老兵们,那可是与鬼子精锐正面相抗也不会落下风呢! 由于我们是出来训练,战士们的弹药都没有配发齐全。 所以在路上的时候,我将全连老兵们带着的子弹搜集起来,然后平均的分到每一名战士手中。 虽然到时候每个人堪堪只有个打出一枪的机会,但这对于我手下的这个新兵连来说,却也是够用了。 先叫他们感受下对着敌人开枪的滋味,然后,就用这些鬼子的性命帮他们学会怎样才是真正的战场杀敌罢。 在新兵中的好些战士,以前别说是杀人了,怕是连伤人的事儿都没有做过。 毕竟,像袁允这样好勇斗狠,常在自己村里称王称霸的家伙可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只说我带着战士们一路急行,终于在一个路口处见到了这几个胆大包天、自己跑来寻死的小鬼子。 他们确实是胆大的很。 仅仅几个人就敢深入到长城纵深里来,还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坐在路口的空地上。 更是点起一堆篝火,拿着不知从哪里打来的野味在那里翻烤,当真是惬意的很。 这群家伙,当自己是来旅游的不成? 我在心里腹诽几句,却也没有去提醒几个小鬼子注意山林防火的心思。 将战士们分作两队,由我和老刀子各自带领。 等老刀子他们绕到另一侧后,我再带着战士从正潜伏着的高地上杀出。 我们今日,要玩一出两面包抄的戏码。 这些个鬼子伪军,可不能叫他们有一人逃脱出去!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90章 我的怒气 【九十】 战斗很快就宣告了结束。 以一个步兵连一百多人去打区区十来号鬼子,其中更有九个是没多少战力的伪军。 在这样的情形里还拿不下这十来个小鬼子,那我这个连长怕是真的不用再干下去了。 只是此战的战果,却让我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虽然并没有人牺牲,但就是这样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我们的战士里还是有二十好几人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小鬼子的军事素养的确称得上不错,比伪军,比我们,都要强上太多了。 在发觉被我们围攻在当中后,那些个伪军瞬间就变得慌乱起来。 但那五名鬼子却颇有些临危不乱的气度,迅速的拿起身边的枪支,就要对着我们的战士开枪还击起来。 我们二连的这些新兵们,迄今都还没真正的打过几枪。 他们冲锋时打出的那些子弹就如我当初第一次开枪时一般,全都不知道打到了哪里去。 除了能听到个响声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作用。 可对面的小鬼子却是训练有素的很,他们手上子弹的准头那真是说一不二的。 要是真让鬼子发挥出自己枪法的水准来,他们说要打我们战士的眉心,那就绝不会打到脚后跟去。 就是这样两队素质迥异的人对射,虽然我军战士占尽了先机,但无疑还是在小鬼子手里吃个大亏。 这就像是正规军与流寇土匪作战一般,手上没什么准头的土匪虽然人多势众,却还不是要吃正规军的枪子儿? 我们虽然也算是正规军,但全连整合才不到两日的功夫。 我的这些战士们,也不过就是比那土匪多了些纪律性罢了…… 故而我有意的落在后面,和几个枪法好的老兵专盯着向我们还击的鬼子去打。 这样一来,虽说遏制住了小鬼子向我们还击的势头,却还是有好几名战士被子弹咬到了肉。 而等到拼刺刀的时候,这些新兵们的表现就更是狼狈了起来。 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个老兵压阵,后来见了血后又激起了其中一部分人的血勇之气,恐怕想要将这些鬼子拿下还得多费一些功夫。 看着被绑在自己面前的几名俘虏,我的心里还隐隐有些后怕。 若是小鬼子的人数再多一些,我们想要仅仅付出这么点代价就将他们拿下,怕是绝不可能的罢…… …… “叫你们神气!” “横呀!有能耐再给爷耍横啊!” 当我收好枪走到战场的中央时,新兵们正围着几个俘虏拳打脚踢,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怒气。 这几个新兵,都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冲得靠前,身上也都或多或少挂了些彩的。 我将围在前面的战士一个个的拉开,又将正在对着一个鬼子俘虏“大发神威”的春娃拽到了一旁。 春娃方才也被我赶到了前面去与小鬼子拼刺。 他的胳膊上被鬼子的刺刀划了一道口子,这会儿还正流着血呢,倒难怪这小家伙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只是此时此刻,相比于春娃心中的那点怨气来说,我心底的怒火却是更甚。 不是对小鬼子,而是对我手下这些战士。 将春娃一把拽开,我瞪着眼睛对他们吼道,“行了!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战士们都被我忽然的爆发震住,手上一时都停了下来,小心的看着我这边的脸色。 而显然我上次给春娃心里造成的影响还没有褪尽,小家伙都被吓得差点儿跳了一跳。 春娃低着头,小声的唤了我一声,“连长……” 我瞧了眼春娃的动静,却不准备去理会他。 将目光从身前的每一名战士面上扫过,口中冷冷地问道,“你们很高兴,很激动?” “抛去这几个废物不提。”我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早已被战士们绑缚起来的俘虏,又撸起袖管指向自己腕上的手表。 “区区五个鬼子,你们用了十分钟才将他们拿下,这也值得高兴?” “再看看你们自己!看看自己的狼狈样!” 我几乎是红着眼睛,用吼一般的,对着战士们喊道,“曾经的二连,是全团的尖刀连!是精锐中的精锐!哪次出战,团座最先想到的不是我们二连?!” “可你们现在倒好,整整一个连的兵力,就硬是拿不下五个小鬼子!” 战士们在听了我的这番话后,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去,与春娃一般,如犯了的小学生一样听着我的训话。 我心里暗暗点了点头,他们还能知道羞愧,知道自己身上确实存在的不足,这倒也还不赖。 却不是我故意要去寻战士们的麻烦,显一显自己身为连长的威风。 实在是即便有老兵们在后面照看,将但凡敢开枪还击的敌人都一一打掉后。 这些在前面与小鬼子们拼刺刀的新兵们还是处处显得畏手畏脚,就是不敢狠下心来与小鬼子硬干。 在真正的战场上,若是都如他们这般模样,怕是小鬼子连冲锋都没有必要,就能将我这二连吞的连渣都不剩一点。 战争,要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 即便装备不如人,即便训练不如人,但只要气势到了,便足以在战场上压垮敌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 面对敌人,若是连出刀迎敌的胆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杀敌建功。 还奢谈什么在战场中活命?! 我心中发怒,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不想我手下的这般弟兄,连鬼子的一个照面都打不下,就要糊涂的丢了性命呐! 前线的鬼子,那都是五十、五百,甚至上千的大阵仗。 我的二连,我如今这样水准的二连…… 我不敢去想,我只能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战士们身上,期望他们能在这一场小小的战斗里学到经验。 学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 “听说,你们还想上前线立功?”我深吸口气,看着战士们加重了语气,问道。 没等战士中有人回答,我已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们!我现在就告诉你们这群兔崽子!” “你们的这条小命,怕是还没等看到前线的阵地,就要丢在小鬼子的手里去!” “扑哧!” 就在我的话音刚刚落下不久,突兀的从人群中响起一声轻笑。 很清晰,清晰到此间的每个人都可以听得见。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起来。而我的脸色,也早已随着这声轻笑变作铁青一片。 因为谁都能听得出,这声笑里藏着的嘲讽,对我,对我的二连…… 第91章 俘虏 【九十一】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寻找那笑声的来源时,一阵比方才更加响亮的笑声又传了出来。 而这一次,我们每个人都听见这声大笑传来的方位。 我身后,那个被战士们当粽子般捆成了一团的鬼子俘虏! 转过身去的我,寒着脸向那名正在发笑的鬼子俘虏望去,可惜这名鬼子俘虏却丝毫没有想要顾忌我和什么同样寒了脸的二连战士们心思的意思。 在他的身上,连一分身为俘虏的自觉也寻不到。 他只是在笑,肆无忌惮的笑。 “支那人,这就是你们的尖刀连?”那鬼子俘虏看着站在最前方的我,讥讽的说道。 他说的是汉语。 所以不止是我,二连的所有战士都听清了这名鬼子俘虏在说些什么话。 我也想要听听这个不需要翻译官的“中国通”,究竟能说出些什么样嘲讽的话来。 只听得这名鬼子俘虏冷笑着说道,“要是正面公平的较量,我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不用太多,就我们这五个人!” 他厌恶的看了眼缩在后面不发一言的伪军,又骄傲的瞧了眼自己身边的鬼子同伴。 语气里,是说不尽的轻蔑与嘲弄,“就能叫你们统统死啦死啦的!” 说完了这些话,这名鬼子俘虏得意的看着我。 就好像身为俘虏的不是他,而是我和我二连的兄弟们一般。 瞧着这名鬼子身上的莫名傲气,我心底的怒气忽然就散了一半。 我看着他淡淡笑了笑,耸了耸自己的肩膀。 “很可惜,你们这五个人里,如今有三个是我的俘虏。”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身后的两具鬼子尸体,轻笑道,“剩下两个,也早就下地狱里找你们的大神报道去了。” “你……” 鬼子俘虏一时气结,涨红了脸的他只顾拿手指着我。 指着我歇斯底里般的怒喝道,“那是你们卑鄙!” 这个时候,他似乎才想起了自己俘虏的身份,也想起了自己变作我军俘虏的过程。 “你们这些支那贱种,除了像老鼠一样偷袭以外,可有胆子和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勇士们真刀真枪的作战!” 鬼子俘虏一句句的怒骂着,骂着我们的手段。 看来这些时日里我们二十九军的几次夜袭战,确实叫这些小鬼子心里憋了很大的怨气呢。 不过我可没有对自己仗着人多势众,还要在偷袭得手后一拥而上的做法有丝毫的羞愧。 老子手底下可都是些新兵,难道还把他们一个个拉出来和你们比枪法不成? 我们赢了,只要有了这个结果,这便已然足够。 至于过程…… 对这些个毫无人性,在中华大地上作恶多端的小鬼子,我们有什么理由和他们讲道理! 我这边只是一笑了之,不将这名鬼子俘虏的话放在心上。 可我身后的战士们又哪里还能忍得住? 大家都是带把儿的爷们,心里自然都有着傲气。 被我这个“长官”训斥倒还说得过去,可哪里轮到你小鬼子说三道四了? 你能耐再大,还不是要落到我们手里,任我们揉搓? 有那性格暴躁的战士已经忍不住跳了出来。 那袁允更是上前一步扬起了拳头,口中还在狠狠的骂道,“小鬼子,我草你姥姥……” 若不是我伸手拦了一拦,他这饱含怒火的大拳一下去,就能叫这鬼子俘虏了账! 即便是这样,袁允还瞅准机会向那鬼子俘虏身上狠踹了几脚哩。 被他这么一带,战士们也都群情激愤起来,纷纷开口朝着小鬼子大声叫骂。 如果不是看到我还站在前面,怕是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将这几个鬼子给撕成碎片了! 那为首的鬼子俘虏恨恨的看着我们,却只是不住的冷笑。 或许早就猜到了自己结局的他,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些个小鬼子,可几乎是向来都不知道怕为何物啊…… “各位军爷,长官!长官!”这个时候,一直窝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几个伪军终于爬了出来。 由于他们见机得快,战士们冲杀到近前后就开始缴枪投降,故而此时却还剩七个人活着。 他们也都是伶俐的性子,做惯了见风使舵的事情。 此时见我们的战士都动了真火,哪里还敢淡然的躲在他们的主子后面。 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物,他们又怎么会跑到侵略者的手底下,给小鬼子做这狗一样的奴才呢? 这几个伪军在领头者的带领下,连滚带爬的跳了出来,抱着我的裤脚连声哭诉。 叫我惊异于几个被绑起来的人竟也能有如此灵活的身手,还真不是一般的神奇。 “我们也是中国人,也是中国人啊!”那几个伪军跪在我的脚下,只是一个劲儿的说道。 我定定的瞧着他们的眼睛,瞧见了他们眼里对生命的浓浓渴望,也瞧见了他们藏在眼底的那一抹狡诈。 “都是皇军……不,是小鬼子,都是小鬼子在逼着我们呐!” “不然的话,就是借我们一千个胆子,我们弟兄也不敢闯到各位军爷的地盘上来啊……” 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住哭诉,就好像恨不得将他们的心窝子逃出来叫我看一样。 这要是让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是多么的忠君爱国,是多么不得已才要屈身在小鬼子的手底下呢。 见这几个伪军还在不住的诉说着,而我却没有打断他们话头的意思。 老刀子不由得凑到我身旁,拿眼睛指着他们,低声问道,“这几个俘虏,怎么办?” 我深深的看了这些伪军一眼,这才将目光转向老刀子,冷笑道,“新兵里面,不还有好些人没见到血么?” 如今的我,身上可没有套着什么优待俘虏的纪律。 而瞧这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先前同几个小鬼子的亲热劲,想来也定然不是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真爷们儿。 即便是,他们今日落到我的手里,那也要算得他们倒霉! 这是战争! 我想要叫我的弟兄们活下去,想要叫我的弟兄们练就一身可以存活下去的本事。 那他们几人的性命,就是一样非常有用的药引子。 见过了血的刀,那才真正是杀人的凶器! 听了我口中冷冷的话语,这几名伪军立时就急了。 以他们能在鬼子手底下混得风生水起的本事,怎么可能不懂我那句话里是什么意思? “长官!长官!” 为首的伪军拼命的想抓住我的裤管,却被我厌恶的一脚踹开。 被老刀子带人向一旁拖去的他们,口中只能不住的凄厉嚎叫。 “饶命呐长官!饶命呐!” 然而,对他们的这些讨饶声,我是丁点去理会的心思都没有。 饶命,早干嘛去了? 跟着小鬼子为虎作伥,欺辱自家乡亲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饶了乡亲们? 相比于鬼子这些侵略者,他们,才是最为可恨的啊! 我冷冷一笑,冷笑着看还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鬼子俘虏。 “那么现在,我能不能问问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吗?” “哼!”鬼子俘虏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在眼底闪过一道厉色,正准备要给这些个小鬼子尝尝好看,却听得那为首伪军的鸭嗓又嚎了起来。 “长官!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又挣扎着爬到了我的脚下。 满眼期冀的看着我,示意我他能解决我心里存着的这些疑惑。 “长官……” 我这次没有再将他踹开,轻轻点了点头,道,“说。” “我要是说了,您能饶……” “说!”我眼芒一寒,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已从眼中散了出来。 只将脚下的伪军吓得一颤,“是是是……小的说,小的这就说……” 第92章 有大仗要打? 【九十二】 落到我们手上的这几个倒霉蛋,果然是走错了路。 按那伪军所说,这几个小鬼子本是日军第六师团步兵第五联队派来的援军。 而他们几人,也就是那随行所谓皇协军某团里的一员了。 只因着在前面村子里,他们跟着的这个主子多在“花姑娘”房里待了会儿,误了部队集合的时间,这才会走错方向跑到我们的防区纵深里来。 那名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瞧不起我们战士身上本事的鬼子俘虏,便正是他们当中军衔最高的一人。 鬼子的曹长,似乎在鬼子里担着个并不怎么紧要的小队副的职务,也难怪他那些赶时间的战友们要将他们给丢弃在半道上了。 小队副,大概就相当于我们部队里的副排长一样的身份,算起来也是个不小的人物。 听着伪军俘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诉着鬼子队副在前面几个村子里犯下的恶行。 又瞧着他不时拍着胸脯证明自己的清白,口口声声说鬼子做下的恶事里绝没有他的一分参与。 对于伪军俘虏这不住的解释,我除了嘴角的冷笑变得更甚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表态。 因为此时此刻,包括他和他的日本主子在内,都已在我心里判了死刑。 不止是我,在听得他们仅在这短短几日里,就将沿途每一个村里的百姓都祸害了遍。 每一名战士都将拳头紧紧攥作了一团,恨不得立时就将他们撕成碎片! 挥挥手,将所有的俘虏都交给了老刀子处置。 伸手揉了揉略显发痛的眉心,我已没有了再和他们几人谈下去的兴趣。 像这般已完全丧失了人性的畜生,还是用他们身上仅剩的价值,用他们的性命来赎罪的好。 想来我们的这些战士们,也早就都忍不下去了罢…… …… 双目毫无焦距的盯着远处刚显出几分绿意的群山,我的思绪已飘了不知多远。 直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大步向我跑来的二伢子,将我的心思重新的拉了回来。 我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站定,口中还在喘着粗气的二伢子,面上不由得现出了笑意。 我笑着拍了拍二伢子的后背,替他稍稍捋平了呼吸,这才开口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伢子喘了口气,目光却早就盯向了那几个早就被战士们料理到不成人形的俘虏。 他满怀艳羡的看着在那边正意气风发的春娃,但幸好还没有忘了他想要对我说的话儿。 “营长说,叫咱们料理了这几个小鬼子后赶紧回去。”二伢子将目光收了回来,对着我说道。 听了这话,我不禁将眉头一挑,问道,“回去,说是有什么事了么?” 二伢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憨憨一笑。 “好像是说,有什么任务要做吧,只叫咱不要耽搁太多的时间……” 虽然二伢子说的不是很明白,但我却已猜出一定是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否则的话,过营长不会只因着我们遇到区区几个鬼子这样的“小事儿”,就要将原定在外练兵的我们二连召回。 早上出来的时候,我可是和他讨了一整天的假呢…… 将发泄了满腔怒火,人人眼中都有了几分狠厉的战士们集合起来。 又将那几具早已化作了尸体的俘虏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在我和几名军官的当先带领下。 二连,以急行军一般的速度,向着我们位于郝庄的营地飞奔而去。 只是随着距离郝庄越来越近,我心底的疑惑也渐渐的浮了起来。 过营长叫我们回来,究竟是为着件什么样的事儿呢…… 回到郝庄后我便发觉,整个庄子里的气氛都有些不大一样了。 嗅着弥漫在整个庄子上空的肃杀之气,我与老刀子对视一眼,都瞧出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叫老刀子带着战士们暂回营房休整,而我则拉过一名执勤警戒的卫兵,问出了过营长的所在后,便连忙大步的向着他那边寻去。 一等见到过营长,我便急不可耐的出声问道,“营长,这是什么情况?” 正在与几名战士说着话的过营长转过头来,对我轻轻点头。 又与那几名战士低声说了几句话,挥手将他们打发开以后,快步向我走来,笑着对我肩膀锤了一拳。 “你们总算回来了!” 过营长拉着我走到一边,看着我的眼睛正声说道,“团座刚来的命令,调咱们三营上去与他会合!”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发自心底的激动。 像过营长这样的主战营营长,身上又有着年轻人惯有的冲劲儿。 被留在郝庄休整的这两日里,他可是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走上前线,去与小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如今终于得了王团长的调令,他的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这仗,总算是轮到咱们三营头上啦!”过营长兴奋挥舞着拳头。 “具体的作战任务并没有下来,不过从团座的命令来看,等着咱们的一定是一场大仗!” 此时,我才总算明白了刚进庄子时感觉到的那一抹异样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真的有了大仗要打!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些许的猜测,但当我从过营长这里得到肯定的消息后,心中却还是生起了几分忐忑。 已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当然不会因着一场战斗就感到害怕。 如今的我,早已习惯了战斗的过程。 可是,我手下的那群新兵呢? 心里想着新兵的我,脚下的动作不由就有了几分迟疑。 本应该赶紧回去安排队伍开拔工作的我,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身。 我看着过营长,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几下,道,“可咱们的弟兄……” 但当我的目光触及过营长藏在坚韧冷峻的面容下,眼底的那一抹悲痛后,我口中剩下的话却如何再也说不出来。 我手下的新兵,又何尝不是过营长的兵? 只是,谁叫我们,都是军人呢…… 过营长紧抿着嘴唇,半晌后忽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炊事班做了些热饭,抓紧时间收拾,然后叫弟兄们饱餐一顿。” “一个小时后就要出发,这一走,弟兄们怕要好几天都尝不到一口热乎饭了……” 第93章 罗文峪 【九十三】 当我们赶到王团长军令里所说的地方,见到早在那里候了多时的王团长后才终于知道。 接下来等待着我们三营,等待着我们二一七团,甚至是等着我们整个二十九军的,果真是一样惊天的大阵仗! 王团长带的人不多。 团主力早就在参谋长的带领下,先一步赶往了指定地点。 王团长和他带着的那一个警卫连的弟兄,是特意在路上等着我们三营的。 当接到了一路急行而来的我们以后,王团长没有说太多的废话,便已要当先带着我们继续赶路。 因为对我们来说,时间,当真是紧迫的很。 迫在眉睫! 在路上听团长说了此行的目的地以后,我的心里也立即生出了时间紧迫的念头。 直恨不得自己能生出翅膀来,立即就飞到咱们的目的地去。 我们的目标,是位于罗文峪长城一侧的一处山口。 上峰的命令,叫我们全团务必于今夜零点之前赶到指定地点布防,但凡迟了一步,军法从事! 因为从近几日前线各处的重重迹象表明,鬼子锋锐的獠牙,已对准了我长城罗文峪防线! …… 罗文峪在喜峰口西偏南55公里,南距遵化11华里处。 它位于喜峰口,古北口之间,乃是长城深入内部的一个重要凹入点。 长城自西向东,恰巧就在这里拐了个大弯。 而罗文峪两侧山势陡峭,隘路纵横,两山山口的连接部最短竟只有数丈左右! 这里,是喜峰口左翼阵地之屏障! 由于罗文峪长城各碉堡、城垛都基本完好,一旦这里被日军占领,我二十九军喜峰口主阵地将受到严重威胁! 到那个时候,不仅我喜峰口主阵地右侧阵地将受到鬼子的背面包抄。 如果日军继续南下遵化,国`军部署在整个北平东部地区的所有部队都将被切断后路! 我唐山、北平、天津等重镇将全部暴露在小鬼子的兵锋之下。 可以说,此地若失,则我中国`军队在华北的防线势必全线奔溃! 喜峰口口门,如今可还在小鬼子的手里握着呢。 所以这罗文峪,绝对不容有失! 上峰下了严令,人在,阵地在! 原本,守卫罗文峪防线的是暂编第二师的弟兄。 只是以暂编第二师一个师的兵力,却要守备由龙井关起到马兰关,整个罗文峪防线近五十公里的地段。 兵力,着实是太薄弱了些。 他们除了借助长城天险布防外,别无他法。 但自从我军连续的两次绕攻夜袭,打痛打残了鬼子号称精锐的第十三、十四两个旅团之后。 他们的总司令就改变了战略,避开我喜峰口主阵地,从中路由罗文峪、龙井关突破。 再辅以西路攻马兰关,东路攻冷口,试图撕破我军的长城防线。 据说,从昨天开始,鬼子的大批援军就已直奔着我罗文峪一带而来了! 借着赶路的间隙,在路上与过营长闲聊的时间里,过营长除了将整个前线形势都向我仔细介绍了一遍以外,还将刚从团长那里听来的鬼子兵力部署都给我说了个透彻。 而我,在听了过营长告诉我的这些消息后,除了睁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外,就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因为,我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敌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艰难啊…… 除了包括第五联队在内的极少队伍被派往增援喜峰口方向与我军对峙外,鬼子其余大部援军,都是直接奔着罗文峪而来的。 从承德等方向抽调而来的第31早川联队、第8濑谷义联队两部的集结,已经能算作是重兵了。 而小鬼子还调来了两个骑兵团,两个伪军旅进行支援。 仅这么粗略一算,鬼子集结在罗文峪一线的兵力就已有了上万人! 更不用说鬼子手里的装甲车、山野炮,还有特意从东北开来的二十余架飞机! 这,还只是今日一早得到的情报。 而此时此刻,想来鬼子到达罗文峪一线的兵力,还要远远超于这个数字! 这一仗,注定是敌我两方拼尽全力的一场生死大战。 这一仗,我们,不能输! 对于小鬼子的全力蓄势,我军自然也调集了重兵,要与小鬼子在这罗文峪的长城古隘下,再决出一个输赢来。 暂编第二师收缩兵力,主要防守罗文峪正面隘口。 从今日凌晨就开始增援过来的我们师第二一九团,三十八师的二二四团、二二八团等部,都已到达了指定位置严阵以待。 我们二一七团,其实,已是今日赶来的第二批援军了…… …… 前面已经说过,我们三营大半都是新兵。 而我手下二连的新兵人数,更是占了全连人数的四分之三还多一些。 自古以来,高强度的急行军作战,非得是精锐强军不能胜任。 虽说过不了几年功夫,在这片中华大地上会出现一支传奇的军队,进而刷新整个世界行军史的记录。 但那支军队,毕竟是一支从上到下都有着同一个坚定信仰的“铁军”。 我们的战士此刻虽都是同仇敌忾,心中也都有着与小鬼子不共戴天的浓浓恨意,但却距离那支队伍还有着几分差距。 甚至于,距离仅仅三天前参与夜袭的那个三营,也有着不小的分别。 王团长、过营长,还有像我、毕连长这样的基层指挥官们,虽然都扯破了喉咙训斥着战士们,叫他们加快脚下行军的步伐。 可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 新兵们累。 身体累,心里也累。 即便他们都是些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见了小鬼子的刺刀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是,他们穿上这身军装,却毕竟只有短短几天的功夫…… 时间已过了晚上十一点,可我们的队伍还在山道里缓缓前行。 照着眼前的这个速度下去,到午夜凌晨时分,我们似乎无论如何也是到不了指定位置的! 就算紧赶着到达了我军的阵地,按着战士们此时的状态,又哪里还有力气去与如狼似虎的小鬼子作战? 这个时候,不用说王团长,就连我这样一个对军情并不敏感的人,心头也早就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阴云。 “弟兄们,加把劲!” “都打起精神来!前线的兄弟,可都在等着咱们呢!” 王团长不住的在队伍里喊着话,激励着战士们加速前进。 我也学着王团长一般,不时出声鼓舞着二连的战士。 但就在这时,忽然从前面山道的拐角处闪出一匹战马。 如风一样,直奔着我们的行军队伍而来,竟是没有一分避让开来的意思! (大战再起!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94章 赶路,赶路 【九十四】 战马在我们的行军队列前方急速停下,激起一片烟尘。 马上的骑士却不以为意,他快速探起身子,随手拉过一名战士就出声问道,“是二一七团的弟兄吗?” 见那名战士点了点头,骑士顾不得抹去额上滑落的汗水。 又连声问道,“你们王团长在哪里?” 被问到的那名战士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虽然他的心里发懵,但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回身遥遥向着位于队列中央的王团长指了一指。 而一直和我们在队列当中鼓舞着战士们士气的王团长,这时也发觉了前方的异状。 带着我们几个军官就朝着前方赶去。 他也正好听到那马上的骑士在找二一七团的王团长。 所以在我们的那名战士在指出了他的时候,王团长已经对着那边高声喊了起来。 “我在这里!” “我是王长海!” 马上的骑士见到我们几人从队列中穿出,又有一明显是军官模样的人高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赶忙拨马向我们这边而来。 待奔行到我们几人的身前,也不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和印信就递给了为首的王团长。 口中却还在疾声说道,“总指挥令,二一七团全速行进,火速驰援三岔岭!” 接着过营长手中火把的光亮,王团长仔细看过了手中公文里的内容。 又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印信,点了点头后,将骑士递来的印信重新还给了他。 他仰面看着马上的骑士,也不在意他没有下马说话,还随手将身后警卫员腰间的水壶讨来,给这名骑士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王团长看着这名骑士正声问道,“这位弟兄,前线现在什么情况?” 那马上的骑士接过王团长递来的水壶,连忙道了声谢。 不过他这个时候确实是劳累的很了,爽朗的一笑,就拧开水壶狠狠的灌了一气。 将水壶丢还给团长身后的警卫员,胡乱的拿袖子抹了抹嘴巴后。 这名骑士才压低了声音,对着王团长说道,“敌主力于今夜已达半壁山,怕是最迟今夜凌晨,就要对我三岔岭阵地下手了!” “总指挥派人调了二二八团上去支援,只是看今夜这架势,怕也是难对付的很!” 马上的骑士叹了口气,面上的神色忽然一正。 他一抖手中的缰绳,对着王团长抱了抱拳,郑重的说道,“王团长,我还有任务在身,就不与你们同行了!” 又扭头向着四周的战士们长喝一声,“弟兄们,保重!” 而后,一挥手里的马鞭,却是已顺着山路绝尘而去! 赵旅长身边这位战士,当真是个如风的性子呢。 我在心里暗自笑着,从已经打马远去的传令骑士身上收回目光。 正看到王团长站在路旁的一块大石上,振臂高呼,向着战士们大声命令。 “全部都有,加快速度!” 我们的行军,却是再也耽搁不起了…… …… 原本,负责罗文峪右翼防线,也就是三岔岭一带阵地的,是二二八团的一个手枪连。 而在参谋长带着团主力先一步赶赴罗文峪后,这一片就划给了我们团防守。 也就是说,此时防守在三岔岭阵地的,正是我们团的一营主力! 鬼子已对着三岔岭阵地磨刀霍霍,亮出了他们锋利的獠牙。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这一个营的援军,对整个右翼防线的稳固,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行军的路程中,挑了些其中的关节说给战士们听。 战士们也明白了我们身上正担着一副怎样的重担,俱都咬紧了牙关,闷下头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赶路上面。 虽然我们的战士里大多都是新兵,都还没能适应这样高强度的行军。 但是,我们的战士都是堂堂七尺的男儿,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 小鬼子都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又还有什么困难是无法去克服的?! 赶路,赶路! 快!再快! 就算将脚底磨穿,我们也一定要比小鬼子先一步抵达三岔岭,也一定要将小鬼子迎头打下去! 叫他们看看,我们,我们中国人的血气! 原本已尽显疲累的行军队列忽然散发出的生机,连我都感到一丝丝的惊异。 我们的战士,果真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战士呢…… 当我们离着三岔岭阵地还有不足两里路,已能隐隐看到布置在三岔岭的我军阵地时,大家的心里终于能稍稍松上一口气。 看来,小鬼子的攻势还没有开始嘛。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震耳的炮击声从前方阵地中响起。 而后,便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各式枪击声,有鬼子的三八大盖,也有我军的汉阳造,更有着各式机枪的激鸣! 战斗,竟在这时突然打响! 我与身边的过营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焦急。 王团长更是已振声大喝起来。 口中只有一个字,“快!” 战士们全力向着前面的山道口疾奔而去,速度竟是比刚才还要快了几分。 也就在这时,从一侧的山路间同样奔行出一支与我们一般速度的队伍。 看他们行进的方向,也正是前方三岔岭的我军阵地! 我们这样两支部队都急着要赶赴三岔岭阵地增援,可谁都不愿相让,竟是双双阻在了本就狭窄的山道上。 在这要命的关头,时间,就是生命! 可道路狭窄,大家又都摆着行军的队列,短时间里又怎么能让的开? “怎么回事?!” 一发觉前方战士的不对,王团长立即便走了出去,向着前方的战士大声喝问道。 有知道情况的战士连忙对王团长说明了缘由,“这些弟兄也是增援前线的,要抢着先过去!” 虽然夜色深沉的很,但借着周围战士们手中摇曳的火光,我还是看见王团长的面色已黑得如锅底一般。 可以猜得出,我们团长这会子的心情,一定是极为糟糕的! 我不禁将目光向前面正在和我们团战士纠缠不下的几人投去,想看看这究竟是哪里出来的不开眼的人物。 他们为首的是一个瘦长汉子,此时也已看到了从队列中走出的王团长。 只不过,他似乎已无视了王团长面上杀气腾腾的怒容。 原地一个挺身,对着王团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长官好!” 王团长沉着脸,看着这为首的军官寒声又问了一遍。 还是方才那冷冷的四个字,“怎么回事?” 第95章 祁团长 【九十五】 王团长显然已动了火气。 他冷冷的瞧着这个挡在他身前的友军军官,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这名军官却是根本不去看王团长的面色变化。 只是笔直的站在那里,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上峰命令我部增援三岔岭,刻不容缓!” 虽然他的军容军姿都挑不出一分毛病,口中说出的话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就只是往那里一站,再十分淡定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就已经成功的激起了此时站在这里的,包括王团长在内,我们二一七团所有人的怒火。 我想若不是有王团长在前面压着,恐怕战士们真的能拥上去,用手中的老拳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眼瞧着这人仰着脑袋定定的站在那里,就是没有一分想让的意思。 团长的面色变幻一阵,最后只是深深的盯了这人一眼,似是终于想要做些让步出来。 也就在王团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当口,忽然有一个人惊喜的喊叫声从一旁传来。 “长海兄!” 不远处,从他们那队人的队尾处,有个身后跟了几名警卫员的军官,正在大步向着这么跑来。 “老祁?”王团长见到为首正疾步赶来的那人,面上也显出了一抹喜意。 听到团长唤这人老祁,我的心中一动,忽然已记起了来人的身份。 这位老祁,正是二二八团团长,祁光远! 而上次在喜峰口山谷内,我们团与二二八团联合发起的那场对小鬼子的伏击战中,我也曾经远远的瞧过他一面。 难怪,我刚才会觉着这人面上有几分眼熟呢…… 祁团长来到近前,看着那名还面无表情立着的军官,厉声喝道,“这位是二一七团的王团长,把你那副倔脾气给老子收起来!” 那名军官对着祁团长静了一礼,道,“是!” 对着自己的长官,竟还是方才那样的姿态。 这一位,果然像祁团长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既臭又硬的倔脾气呢。 王团长忽然笑了起来,笑着叹了一声,“要早知道是老祁你的队伍,哪里还用浪费这么多时间?” 他伸手向着前面的战士一摆,命令道,“把路让开,叫他们的人先走!” “团座!” 有战士还咽不下这口气去。 而王团长的声音却又已冷了下来,“让开!” …… 军人,自然都有着属于军人的傲气。更何况是我们二一七团这样的全军王牌! 就算三营里新添了不少的新兵进来,但王牌就是王牌。 在短短几天的训练中,老兵们已经把身上的这份骄傲全部传承给了新兵。 只要二一七团这个番号还在,我们的功绩,我们的荣耀,就绝不会被抹去。 所以古往今来,凡是一支英雄的连队里,从来不会缺乏英雄人物的出现。 就是这样一支从骨子里都透着骄傲的部队,又怎么可能容忍被其他连队骑在自己的头上? 只是,军令不可违。 在团长一连下了两次命令后,战士们心中就算有着再多的不快,却还得老老实实的让开道路。 看那个已快要把鼻孔翘到天上去的军官,带着自己手下的兵先一步向着通往三岔口阵地的道路走去。 末了,还要忍受对面那群战士得意的欢笑声,当真是难受的很。 就连我,也在看了那名军官的得意样后,不由在心里暗骂了起来:跑这么快,赶着去前面投胎么? 将赶往前面“投胎”去的所谓友军暂时抛在脑后,我和过营长他们的心思都已全部聚集在了团长的身边。 祁团长没有随着队伍一起过去,他和他的警卫排暂时还留在这边。 因为我们的王团长,这时正要拉着他说些话儿呢。 王团长的目光从不远处那名军官的身上收回,撇了撇嘴巴,看向身边的祁团长问道,“怎么,你就带着这么一个连上去?” 这批队伍只有大概一个连的编制,而我们王团长对这个连的战力,显然是不抱多大希望的。 祁团长也明白我们团长在问些什么,他看着远方山谷间泛起的阵阵火光,对王团长解释道,“我的两个手枪连早就拉上去了,现在怕是已经和鬼子交上了火。” “这些个兵。”他叹了口气,嘴角显出一丝苦笑,“都是临时从城防团里调过来的,心里傲着呢。” 祁团长这句话出来,我们所有人心里终于明白了究竟。 原来这支队伍,并不是祁团长真正意义上的手下啊。 也是嘛,二二八团的战士,咱们可都见过,上次还一起并肩战斗过呢。 那些汉子,没说的,都是些和我的弟兄们一般无二的好汉子! 不过在我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忧愁。上峰连城防团都派到了前线来增援,看来我军在整个战线上的兵力配置,已经开始有些捉襟见肘起来了啊…… 不知是谁低声嘟囔了一句,“就不知道打鬼子的本事怎么样!” 他话音里的讥讽显而易见,但我们谁都没有去接他的这句话茬。 团长只是轻轻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而后忽然拉着正连连苦笑的祁团长上了路边。 “老祁,你离这边近,消息比我灵通。”团长拉着祁团长蹲在道旁,看着祁团长的眼睛,沉声说道,“趁着这点时间,你快给我说说前线的情势变化!”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伸手向后一招,喝道,“警卫员,地图!” 祁团长深吸口气,面色也已变得正经了起来。 他的防区就在附近,而三岔岭阵地最早也是由他的二二八团来负责布防的。 所以要论对三岔岭附近敌情的了解,我们这些初来乍到连鬼子面都还没见到的“援军”,还真没有他知道的多! 祁团长看了王团长一眼,又瞧了一圈我们这些正围在他们身边的干部们,道,“这次集结在半壁山的,似乎是鬼子的步兵骑兵混编,战线可是拉了好长的一条。” 正好这时候过营长拿来了附近的地图,展开铺在在地上。 借着战士手中火把的照耀,祁团长很快就找到了敌人集结的位置。 祁团长的手在地图上划过,“哦,就是这一片!” 他摇头一叹,道,“小鬼子的野心,这次可是大得很啊。” 而我们王团长在听了敌方鬼子的具体布置后,却是冷笑一声,道,“就怕他们没那副好牙口!” 第96章 严阵以待 【九十六】 团长盯着平铺在地上的地图,面上的神情忽明忽暗,也不知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忽然,团长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一旁的祁团长。 即便是在黑夜里,他眼中的光芒也慑人的很,竟是要盖过战士们手中火把的光亮一般。 至于今夜的月儿,从入夜时躲入乌云里算起,可就再也没有露出过哪怕一面呢。 “你刚才说,你的两个手枪连,已经增援上去了?” 团长看着祁团长的眼睛,郑重的问道,“挺得住吗?” 祁团长一怔,却很快已反应了过来我们团长问的是什么。 他毕竟也是我二十九军主力团团长之一,是国`军序列里少有的善战之人! 在我们这些旁观者还是满头雾水的时候,祁团长面上已是一片了然。 他笑着看向王团长,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是还有你们团的一营主力在前面顶着吗?” “我可不是吹牛,我那两个手枪连,在老子的二二八团里面,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那么……”王团长也笑了起来,抬手指向不远处枪炮齐鸣的三岔岭阵地,目光却依旧仍在盯着祁团长,盯着祁团长说道,“我就把正面拜托给你了!” 祁团长轻轻颔首,他瞧了一眼地图,目中闪出一抹难明的神采。 “你要从哪里突破?”祁团长问我们王团。 团长看着祁团长,忽然将右手紧紧捏成拳头,全力砸在了面前的地图上。 “这里!” 祁团长,还有我们围观的所有人,都随着团长的动作将目光移了过去。 当团长拾起拳头,整了整军装长身而起的时候,我们看到被团长砸中的地方,正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大家也都异口同声的念出了声。 “黄崖口!” …… 按祁团长所说,鬼子从半壁山起,在我三岔岭防线一带,将兵力排成了长长一线。 三岔岭前沿阵地地势狭小,最早二二八团只派了一个连的兵力就能在阵地上全面布防。 而现在聚集在三岔岭阵地的,除了我们二一七团团主力以外,还有祁团长的两个精锐手枪连,有他随行护卫的警卫排。 再细说些,那位眼高于顶的军官带着的城防团一连兵力也要算在守军里面。 这样多的兵力无法在三岔岭阵地上排开,就只能轮换着交替防守。 所以在短时间里,只要鬼子的进攻不是太过猛烈,我军的防线上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更何况在前线阵地上,还有祁团长这样经验丰富的团级将官临阵指挥! 团长在听了祁团长对前线情势的介绍,又仔细研究了三岔岭一带的地势后,临机决定暂缓支援三岔岭主阵地。 他要带着我们,从一侧小路出击,绕黄崖口,去给小鬼子的侧翼好好来一下子! 到时候有我们这一支队伍在黄崖口与三岔岭的我军主力相互策应,对鬼子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还怕打不退小鬼子的这次攻势么? 在王团长的带领下,从几十里外的郝庄一路奔袭过来的我们,还未有丝毫的停歇,就已调转了方向,马不停蹄地又朝着黄崖口一带而去。 幸而,黄崖口离着三岔岭阵地不算太远,我们也不用再在路上耗去好几个钟头的时间…… 凌晨三点三十分,我们的队伍终于绕小路抵达了地图上那个名叫黄崖口的小小山头。 趴伏在一侧的山崖后,刚好能看见山下与我三岔岭主力激战正酣的小鬼子们! 对于拉长了战线,誓要一战拿下我军三岔岭阵地的小鬼子来说,这里,恰巧卡中了他们在侧翼的关键节点。 我们从这里发动攻击,不仅能与正面的我军主力相策应,还能打在小鬼子队列的七寸上,叫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想明了这些的我,不由为团长的选择暗暗喝彩。 又回头看了眼因着临战前的激动而都涨红了脸的战士们,我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却也在心里替着他们祈祷几句,只希望我们的这些战士,能尽可能多的从这场战斗中存活下来罢…… 由于二连的新兵太多,原本尖刀连的战力已经大大打了折扣。 因此团长分配给我们连的阵地在稍稍靠后几分,开战后不需要正面承受鬼子冲击的右翼山坡。 带着战士们小心的赶往属于自己的阵地潜伏下来,然后便开始等着团长那边进攻的信号。 三排那边有老刀子照看,不用我担什么心,一排又被我放到后面做了预备队,等战事开始后视情况上来支援。 所以我就带着身后两个小尾巴去了戏子的二排,这一仗,也准备要随着二排的战士一起作战了。 在戏子的身边寻了一个空位趴好,我轻轻拍了拍戏子的后背,将他正在观察着敌情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样?战士们的情绪,有没有问题?” 戏子见是我过来,轻点着头笑道,“放心吧!” “等待会儿开了打,没有一个含糊的!” 环视了一圈身边各种姿态,却都拿坚定的目光盯着山下小鬼子在看的战士们,我咧开一口白牙,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寒声笑道,“咱二连的血仇,也该叫这帮狗曰的还一还了。” 看着身后正潜藏在山石间待命的百十来名好汉子,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中豪气乍生。 在接下来的这一战里,就先从山下小鬼子的身上,替我二连的老弟兄们讨一笔利息回来罢! 抱着手里的步枪瞄了一阵山下的小鬼子,找回了自己在战场上那种熟悉的感觉,我这才将目光收回,想要再看看战士们此时的动静。 只是还没等我的目光看到多远,却忽然发觉趴在自己身侧,像两只受惊的小鸡崽般浑身发着抖的小家伙,“你们两个小鬼,怕了?” 这模样,还真像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呢。 而我,也终于可以像当日的老刀子一样,已老兵的身份对他们做一番指点了。这样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舒服! 我心里暗爽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还保持着自己身为连长的威严。 可惜春娃显然无视了我刻意做出的威严,梗起脖子就要反驳,“孙子才怕……” 他的声音稍稍大了些,却把我吓得一激灵,连忙打断了他,低声呵斥道,“小声点!” 我又偷偷探出脑袋瞧了眼山下的小鬼子,见到没有人朝着我们这边查探,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春娃教训道,“叫小鬼子听见了,这仗还怎么打?” 其实在当时那种枪炮齐鸣的嘈杂环境下,就算我们在阵地上大声喊叫,怕也不会引来小鬼子的关注吧。 “机灵着点儿。”不过这时的我显然没有心思去思虑这里面的关节,只是对着春娃和二伢子关切着柔声说道,“等开打以后,我可没工夫再照看你们俩……” 第97章 战斗开始 【九十七】 “鬼子又要添援军上去了!” 戏子看着从鬼子后方大营里拥上来的,正哇哇怪叫着向我军三岔口阵地冲锋的一大票人手,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又向着身边的战士们环视一圈,目中含着隐隐的担忧。 我明白了戏子的眼神,对着他轻一点头,拍了拍身边春娃的肩膀,低声命令道,“不要开枪,等待命令!” “不要开枪!” “不要开枪!” “……” 又示意春娃将这个命令传给其他战士,听着耳中传来的一声声刻意压低的命令,聚在我眉心的担忧却依然没有散去。 若是一拉上来就和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仗,对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的新兵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可我们毕竟是一支偏师,要在鬼子的侧翼打出效果来,就绝不能盲目的见鬼子就打。 我们的人数,毕竟有限的很。 所以在这一战开始的这点儿时间里,我们的战士需要去做的,也只有一个字。 等! 等鬼子和我军主力激战正酣,双方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再照着小鬼子侧翼露出的破绽狠狠给他一下子,那时候所能产生的战果,才会对整个战局产生决定性的作用。 这就像是两个在决斗较力的人,原本都是势均力敌,半斤八两的水平,短时间里谁也无法奈何的了谁。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给其中一个脑门上悄悄来一棍子,就算这人原本在决斗中体力占优,可在挨了这么一下后,要还想着赢了这次的决斗,怕就不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对其中充填了大量新兵战士的我军来说,等待,当真是一件难熬的事情啊。 就看战士们在瞧了鬼子强劲战力后所表现出的紧张劲儿,我就生怕他们当中有人会忍不住先一步开枪,将我军的阵地给小鬼子暴露出来。 更怕他们中有人不敢再在这气氛紧张的前线待下去,做出那逃兵的糊涂事! 就算只有一名逃兵出现,他对一支部队士气的打击,尤其是对一支由过半新兵的组成的连队来说,都是绝对不容被小视的! 曾经就差点儿做了逃兵的我,对这一点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幸运的是,虽然战士们的身子大多都已要被汗水浸湿,但他们毕竟还记着战前我向他们强调过不止一遍的军令,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最该去做的是什么事儿。 二连没有孬种! 不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 这,是在入营的第一天我便告诉他们的道理。 而我可爱的战士们,也确实都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即便胆怯,即便彷徨…… “啪——” 忽然,一声清脆的枪响从一侧团长那边的主阵地上打响! 是团长那把宝贝的紧的德国原厂毛瑟! 枪声,就是命令! 我精神猛地一震,在步枪扳机上搭了多时的食指用力扣下,看也不看自己这一枪打出的战果,而是立即扭头向着战士们挥起手臂。 口中狠狠喝道,“弟兄们,打!” “打!” 这一下,战士们压抑多时的心情终于有了发泄的方向。 也不管打得中打不中,战士们手中的各式枪械都同时对着山下的小鬼子们开了火。 鬼子可不知道在黄崖口外的高地上还潜藏着我们这样一支中国`军队,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正在主攻的我军正面阵地上。 对这个位于侧翼看似无足轻重的小山头,他们可没有多少的注意。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在整个长城一线看着毫不起眼的小小山头。 大队的鬼子随意说笑着从山脚下经过,他们仿若已看到自己打通了我军的罗文峪防线,仿若已要赢得这场战争一般。 上万精锐全力进攻,还有什么防线是打不破的? 就凭那些连枪都不会用的支那人?开什么玩笑! 素来心高气傲的鬼子,似乎已忘记了他们才刚刚在我们二十九军手里栽的大跟头。 聚在山下的他们,就像是给战士们竖起的一个个活靶子。 虽然二连有着超过一半的新兵战士,但在三十多名老兵的带动下,竟是发挥出了非同一般的战力。只第一轮枪下去,山下的鬼子就倒下了一片! 尤其是我二连的新兵们,他们毕竟在昨天还见了血,手上已握有了人命! 又有身边老兵的感染,一丝淡淡的杀气忽然的就从他们身上浮现了出来。 很淡很淡,但毕竟也是杀气! 只这一条,就已能显出我们二连与其他连队的不同来。 在开过第一排枪,而小鬼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战士们手上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因着初临战阵的不适而出现混乱,第二轮带着仇恨的弹雨,又已朝着小鬼子的身上狠狠砸了过去! 鬼子也被我们突然发起的攻势打蒙了头,三岔岭阵地的战况已成焦灼之势,山下的这队鬼子正是赶去增援前面已略显疲态的战友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们的身侧,会突然射出这样多夺命的烈焰! 不止如此,在我们这边发动了攻击后,从三岔岭主阵地方向传来的枪炮声竟是更为激烈了几分。 其间我甚至还听到了几发迫击炮炮弹的声音! 打了这么多次的仗,又在老刀子身边跟了那样久,我虽然做不到像老刀子那样听风就能辨炮的地步,但听着炮声来判断出炮弹落点的功夫却也学到了几分。 在战场上,这可都是我能保命的本钱! 而方才的那几声炮弹,明显是由我守军打出,落在鬼子进攻的山路上的! 是祁团长! 我心中一动,已然想到一定是指挥正面战斗的祁团长紧随我们之后,加大了手上对小鬼子的攻势。 嘿,小鬼子! 我冷笑一声,在开枪打爆了一名鬼子机枪手的脑袋后,扬起拳头对着战士们振臂高呼起来,“弟兄们,不用节约子弹!” “给老子狠狠的打哇!” 现在这种时候,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第98章 危局 【九十八】 “哒哒——” “哒哒哒哒——” 在一阵阵短暂而又连绵密集的枪声过后,我方与鬼子在罗文峪防线前的第一场较力很快就宣告结束。 鬼子“明智”的选择了退却。 被我们的一营主力忽然的从侧翼攻击,打乱了战场中原本的平衡,而鬼子自己的队伍也因着我们的突然发力而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在这样的情形下,就算小鬼子人人都有着他们所谓天照大神的照拂,想要上演一出绝地反击的戏码却也是极为困难的。 鬼子,他们也都是血肉之躯呢。 同样的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吃了枪子儿一样要立马的嗝屁。 而地上躺着的那几十具尸体,便是明证! 除非鬼子的前线指挥官真是一个脑子里填满了肌肉的废物,否则他绝不会叫部队在还没能调整好完全的战时状态之前,就非要上赶着来和我们决战。 在他们心里,大日本皇军的性命,那可要比我们这些支那人金贵的多。 送死? 若非必要,他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在面对一支“支那二流部队”阻击的时候,选择玉碎这种最后的手段呢? 显而易见的是,这一批经历过日俄战争洗礼的日本关东军精锐,不论是担任了前线指挥之责的军官,又或是在前方正与我军交着火的小兵,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易与之辈。 在丢下了十好几具尸体,见一时间无法冲上我军阵地以后,很快就调转枪口想要冲上我们三营阵地的鬼子,马上就开始停下了他们冲锋的势头。 分出一部分人压制了我军的火力,其他人则有序的退回了他们的营地里面。 而没有重火力在手,靠着新兵战士才习练了没几天的枪法想要将这些鬼子都留在我们的阵地下方,也还真有几分痴人说梦的意味。 不过,对新兵来说,他们偷袭了鬼子一把,得到了能看得见的骄人战果,更切切实实的将鬼子的冲锋打退,替我正面防线分担了压力。 这,就已是不得了的功绩呢! 平日里总听老兵们将鬼子吹嘘的多么凶悍,原来,鬼子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难打啊…… 也是,如果鬼子真那么难对付,咱们的队伍又怎么能打下这么多的胜仗,甚至得到委员长亲自下发的嘉奖令呢? 委员长,那可是和前朝的万岁爷一般,是这个国家里身份最崇高的人物呢…… 新兵们都欢喜的紧,虽然临战的紧张情绪还未能完全的褪去,但至少此时人人面上都泛起了红光,对接下来的战斗也都充满了信心。 这个时候,在已保住了性命的前提下,许多人的心里又平添了一份更大的野望。 他们,也要像老兵们一样,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看着身边新兵们面上显出的神采,我不知该如何去给他们说话。 我更不知道,他们此时生出这般乐观的情绪,究竟会如何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我唯一知道的是,鬼子的攻势,绝不可能仅仅只是这样疲软的水平。 接下来等待着我军,尤其是等待着我们这支绕攻部队的,一定是一场非同一般的硬仗。 因为接下来,只要鬼子的指挥系统里还有一人的头脑是清醒的,那么鬼子的主攻方向,一定会从三岔岭方向转移,转移到我们的身上来。 而到了那个时候,我的新兵弟兄们,还能在这一场血战中坚持下来吗? 想到这里,又看到战士们面上难掩的激动,我心中的紧迫感越来越盛,转身在阵地里四处走动起来,口中还在大声的对着战士们下达命令。 “各排分出一个班警戒!” “其他人,如果你们还不想死,就给老子抓紧时间,抢修工事!” …… 鬼子,果然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 仅仅过了一刻钟不到,我们的战士才堪堪在身前堆了个小土包出来,鬼子就已经重新调整了队伍。 这一次,除了分出一小队继续佯攻我三岔岭阵地以外,他们的主力,却是径直奔着我们三营所在的这个小山头而来了。 看着山脚下排开的三四百名鬼子,我用力攥紧了自己掌中的步枪。 想要先收拾了我们三营,再放心的去进攻三岔岭阵地么? 目光再一次扫过身边的战友们,看到包括春娃、二伢子在内,每一个人面上显出的坚定,我忽然的发现,原来战士们的心里,并不像我原想的那般脆弱。 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的眼神渐渐的冷了下来。 也好,这一次,就看看是小鬼子的牙口锋利,还是我们三营的骨头更硬! “弟兄们,准备战斗!” 在这一刻,属于我们三营,属于我们新二连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血战,终于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虽然鬼子将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由团长带领,在正面山头上布防的主力身上,但对我们处在右翼的这个小小山头,却依然没有放过的意思。 瞧鬼子这次的打法,竟是打算全线压上,将我们这根插在他们心腹的毒刺一举拔除! 我没有心思去理会团长那边的战况,因为我所有的注意力,此时已全部放到了正向我们二连阵地冲来鬼子身上。 整整,一个小队的鬼子! 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愿,我也必须要承认,就目前来说,我们二连手上即便有着一百多杆枪在,面对这区区几十来号小鬼子,却依然要处在劣势。 无论是武器装备,亦或是兵员素质。 我和我的战士们所能依靠的,除了连里那三十多名老兵的本事以外,就只有弟兄们能为了求生而爆发出一往无前的血勇了。 但尽管如此,战斗,却还得继续下去。 只要我们还想要活着,活着回到后方的营地里。 眼前的这场战斗,就绝对无法逃避开来。 挺过去,二连就能恢复往日里的荣光,就还是当初的那个全团尖刀连! 而挺不过去…… 哼! 老子的二连,怎么可能会挺不过去?! “都沉住气!” “等小鬼子近了再打!” 身为连长的我,不仅要带着我的弟兄们从这场战争里生存下去,更要带着他们,打赢眼前的这场战斗。 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99章 我是神枪手 【九十九】 “都把自己藏好咯,脑袋别冒得太高!” “听我的命令,等小鬼子近了,再拿子弹手榴弹给我可劲儿的招呼!” 看鬼子的兵锋离我们的防线还有一段距离,我抓紧时间给战士们下达着命令。 虽然我也很想立即开枪将小鬼子赶下山去,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我,此时此刻的我们,万万不能有分毫的急切。 尤其是我。 已成为一名前线基层指战员,身上背负了上百弟兄性命的我,就更要时刻保持自己头脑的冷静。 幸运的是,今日的我,早已不在是短短几天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 我,已是个老兵。 而我的弟兄们,又要等到何时,才能真正蜕变为一名老兵呢? 只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久才好…… “砰!” 忽然,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在鬼子离我们还有好几百米的时候! “谁?是谁开的枪?”我不由大怒,回头冲着战士们大喝道。 枪声是从我们的阵地上发出的。 即便是跑的最快的那名鬼子,此时距离我们的阵地也还有好几百米远。 以我们的战士手上那练过没有几天的枪法,怕是连小鬼子身上的毫毛都碰不到一根! 这个时候开枪,除了浪费一颗子弹,加大战士们心里的恐慌情绪以外,又能有什么用处? 无论在什么年代,临战前等待时的压抑,可往往都是新兵战士心中最难以跨越的一道难关啊。 “沉住气,等我的命令再开枪!” 我不得不将自己已不知说过了多少遍的话再对着他们说上一遍。 心里却在连连哀叹,传说中的一切行动听指挥,到了我这里怎么就变得这么难呢…… 这时的我似乎已忘记了,曾经的自己,不知无视过络腮胡多少次的命令,在鬼子还离着我们老远的时候就开了枪。 虽然有好几次都确实的打中了敌人,但若说指责战士们不听命令开枪这一点,连里怕就数我没有资格了吧。 在我回过头,重新向战场中望去的时候,却发觉就趴在我身边的春娃,此时正拿一副非常小心的表情偷偷看着我。 见我沉着脸看向了他,春娃面上的惶恐更甚。 嘴巴张了几张,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的春娃终于说出了话,“连长,鬼子就要上来了……” 鬼子确实就要上来了,就春娃的眼光来看。 我也是从新兵过来的,我自然明白春娃他们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不管鬼子有多少人,不管鬼子进没进我们的射程,先不顾一切的打他一梭子子弹才是正经。 枪声,尤其是经由自己打出的枪声,可是很有些壮胆的效用呢。 只是我心里虽然明白,但在此时的这种情形下,我还真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去开枪。 开枪痛快是痛快,然而暂不说打不打得中山下冲锋的鬼子,即便战士们的运气好到了极点,还真就打中了那么几个。 可这么一打,那可是将我们好不容易才在山石夹缝间藏好的阵地,藏好的一处处火力点暴露给了小鬼子看。 我们就这么一点人,就这么几杆枪。 要是被小鬼子挨个儿的拿迫击炮、掷弹筒点一次名,没有完善防御工事掩护的战士们,又还能有多少人能活到战斗真正打响的一刻? 我可不愿叫我的弟兄们,白白的在这里,在他们的第一次战斗中就丢了性命啊…… “这不没上来呢?!”我冲着春娃一瞪眼,吓得春娃缩起了脖子。 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我又紧赶着说道,“还是说现在开枪,你小子就能打得中了?” …… 双方的正式交火,随着我的一声枪响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山下进攻的是鬼子一个满编精锐小队,虽然不像二连曾在喜峰口遇到的那支日军先遣队一般,手上握着足足七门掷弹筒之多,但他们相对于我军战士的火力优势,还是显得非常明显。 而鬼子没能在一二百米的地方先给我们赏几颗炮弹来尝尝,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罢。 至少,对战士们来说,大家还有开枪反击的机会在…… 新兵战士的枪法不好,这我早就知道。 鬼子士兵的枪法精悍,我和二连的老兵们更是深有体会。 即便在这场阵地攻防战中,身为防守方的我军在地利上占了很大的优势,人数上也要比鬼子多了一倍有余。 但是,从这场战斗打响的第一刻起,吃亏的,不论怎么瞧都是我们这防守的一方…… 二连防守的右翼山坡也算是崎岖难行了,鬼子的兵力无法有效的施展开来。 他们聚在一起,互相掩护着交替前行,竟是不露丝毫破绽。 其间还有几名机枪手借着地形布置下一个又一个的机枪阵地,将我们的阵地死死的锁了起来。 我们要守住自己的阵地,总得要开枪杀敌吧? 可连里的两挺宝贝机枪,却是受到了小鬼子的重点照顾,他们的枪手总能找到机会,将夺命的子弹送入我军机枪手的体内。 至于其他的普通战士,更是在小鬼子手里吃了大亏! 鬼子枪法好,火力强。 往往我们这边有了好几人的伤亡,那边才能倒下一两个的小鬼子,可这战果,却大都是懂得保护自己的老兵们打出来的。 而新兵们…… 好些战士为了能更好的瞄准敌人,将身子稍稍挺起了些,却没想到就遭了鬼子的毒手。 又有战士哆哆嗦嗦没能及时的开枪,或是忘了去拉栓上膛。 当然,还有那没有藏好自己,被飞舞的流弹给伤到的倒霉蛋…… 是,战士们总有学到战斗经验,学会如何在战场中生存的一刻。 可我不希望我们因此而付出的,是二连战士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我的心在滴血。 每有一名战士受伤牺牲,都是我这个做连长的失职啊! 毕竟,他们,我的二连战士们,都是被我这个二连长,带到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中来的…… 咬着牙又打出一枪,看着一名鬼子倒在我的视线里之后,我出言对着战士们大吼道,“注意隐蔽!” “瞄准了再打!” 想了一想,我猛然扭过头,红着眼睛,向着不远处的老刀子喝道,“老刀子,你来指挥!” 我果然,不适合坐在这个指挥员的位置上。 此时的我最应该去做,最适合去做的,还应该是像往常那样,一心只管开枪杀敌才对! 因为,我,吴雨! 是二连的神枪手! 第100章 我的战斗 【一百】 “你们两个跟来做什么?!回去!” 就当我匍匐着要退出阵地的时候,忽然觉着眼前一暗,似有两条黑影随着我一道跟了过来。 正是春娃和二伢子! 看这两个小鬼的架势,怕正是朝着我来的。 他们,难道以为我是要去做什么好玩的事情不成? 冷着一张脸,还未等他们两人说话,我就指着他二人的鼻子大骂起来。 我要去寻一个视野开阔的狙击位,用自己的枪法好好教训一下猖狂的小鬼子们。 在这样的紧张情势下,我可没有带两个拖油瓶在身后,彰显自己连长特权的变态心思。 所以,我毫不客气的骂出了声,骂完了也不去理会他们,重新闷下脑袋向后爬去,四处寻找着自己中意的地形。 但这两个小鬼却好似铁了心一般,自动的过滤了我那已黑成了锅底一般的脸色,还在后面大声嚷嚷着。 “可我们是您的警卫员啊……” “早他娘的不是了!”我猛然回头,打断了春娃还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又看到二伢子还在一旁连连点着头,我心里的火气更甚,“你们一个卫生员一个司号员,跟着我乱跑算是怎么回事!” 春娃眨了眨眼睛,委屈的说道,“您要去打鬼子,也得要一个替您观察敌情的人不是?” 我深深的看了春娃一眼,又瞧了眼满脸期待的二伢子,心中却是忽然涌过一道暖流。 这两个小家伙…… 时间紧迫,我不能再跟他们磨叽下去,对二伢子一扬头,道,“二伢子跟着,保护好自己。” 语毕,便当先向前面爬去。 春娃的声音却又从后面传了过来,“连长,那我呢?” 我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冷声喝道,“你?救人!” 春娃是连里新任的卫生员,在眼前这个时候,战士们显然更加需要他这个卫生员的帮助。 …… 顺着二连的阵地,猫下腰带着二伢子一路寻去,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个打狙击的好位置。 虽然我说不出这里究竟好在哪里,但凭着我这些时日在战阵里锻炼出的直觉,只一眼就瞧中了这个地方! 向着两边的战士略一示意,立即带着二伢子趴伏在了地上。枪,也在同一时间架了起来! 我们刚才呆的地方算是二连的主阵地。 虽然也是个居高临下的好位置,但在那样一个敌我双方都投入了大量注意力的方位,想要安稳的狙杀鬼子队伍里的重要目标,还真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 至少,眼下的我还达不到在随便一个地方,就做出那“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牛气事儿的地步…… 我将手上的步枪探了出去,枪口指向的,是一名自己早就注意到的鬼子机枪手。 从刚才开始,倒在这名鬼子机枪手枪下的战士就不知有了几个。 他仗着自己离得远,我们的战士打不中他,甚至连隐蔽都懒得去做,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直了起来。 刚才是因着角度问题,我对打中他没什么信心,这才多让他猖狂了一阵。 可是现在,当我终于能静下心来,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当做了一个枪手后,这名小鬼子也该得到他应有的报应了。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搭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稳稳的扣了下去。 “砰——” “中了!”身边传来二伢子惊喜的呼声。 拉栓,瞄准,开枪! “砰——” 随着枪响,又有一名鬼子的机枪手倒了下去。 机枪这种射速极快的自动武器,对我军战士的威胁可谓是最大的,我不打他们这些隐藏在冲锋队伍后面的机枪手,难道还要去和连里的老兵们抢那些个冲在前面容易打的小鬼子? 要真那样做了,我这个号称神枪手的连长,自己的颜面还能放到哪里去? “又中了!” 二伢子的呼声又从耳边响起。 每当我打中一名鬼子后,二伢子必然要喊上一声。 这个平日里木讷的和只闷葫芦一般的小家伙,这个时候竟变得像春娃一般活跃,难道是近墨者黑的缘故么? 摇摇头将脑海中忽然冒出的古怪念头驱走,我重新给枪膛里推上一颗子弹,将枪口转向了山下一名同样在对着我军阵地做着瞄准动作的小鬼子。 “砰——” “嗖——” 但这次,就在我这边枪声响起的同时,一发飞来的流弹打在了我身前的沙石上。 看着视线里的鬼子脑后爆出一团血雾,我的面色忽然一变。 不好! 来不及多说什么,我连忙把枪收回,脑袋一缩就紧紧的贴在了地上。 同时用空出的一只手拽过二伢子,也将他往后一拉,紧紧按了下去。 我的这一连串动作还没有做完,又是好几发子弹打在了我身前的山石间,激起一片片的飞沙。 “娘的!”听着打在我们身前这块小小阵地上的不止一发子弹,我不由恼了起来,骂道,“被狗曰的盯上了!” 对着二伢子一扭头,示意他跟着我转移到下一个阵地去。 虽然在我打了这么多发子弹,干掉了山下不止一个的鬼子机枪手后,不被鬼子发现是我在这里搞的鬼恐怕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有革命前辈总结过经验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再打,才算是个专业合格的狙击手。 我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心里存着的侥幸,但山下的小鬼子显然不会按着我的意思来做,呆在原处乖乖的等我的枪子儿击中他们的身体。 他们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 相反,素来号称东亚第一精锐的鬼子,心里可是有着近乎执拗的变态自尊。 在发觉我军阵地里藏着我这么一个祸害后,他们中那些枪法精准的家伙,都不约而同的将枪口从正面调了过来。 或许在这些鬼子的心里,我的行为都已能算作是对整个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挑衅了吧。 不过在鬼子们都在对着那块已没有了人的阵地倾泻着自己的怒火时,我已带着二伢子转移到了位于一侧的另一处地方。 小心的探出脑袋,发觉鬼子里没有人在注意我这边后,我冷笑一声,悄然之间又已将自己的步枪架了出去。 这一次的我换了目标。 枪口所瞄准的,是那个藏在山下不远处的一块山石后,挥舞着手上军刀,正在指挥冲锋的鬼子小队长! 第101章 拼杀 【一百零一】 个人的努力,往往都不能左右一场战争的走向。 所谓决定一场战争成败的英雄,通常都只存在于小说电影等艺术作品当中。 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我,并不是那些可以凭着一人之力就左右战局成败的强人。 虽然我几乎已用尽了全力,也用手里的步枪打下了不止一名鬼子的性命,甚至于连山下负责指挥此次冲锋的鬼子小队长都倒在了我的枪下。 但是,日军毕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而战争这种游戏说白了,也不过是敌我双方两个集体之间的强强碰撞,谁能在这场对撞中坚持到最后,不论是靠着什么样的手段,那时谁也就算是赢得了战争最终的胜利。 就眼前的这场战斗来说,显然单凭着战士们手里的枪支,是无法拦下鬼子冲锋的脚步了。 不论在训练还是装备上,二连和鬼子都有着好大的一重差距。 是,二连的确还有些像我、像老刀子一样的老兵,能和训练有素的小鬼子在枪法上扳一扳手腕。 但我们这些人的数量,又能在整个二连里占到多少呢? 我的二连,还是一支相当年轻的队伍。 没有在开战初始,像咱们国`军里的某些兄弟部队一样掉头就跑,已经是我们两天不眠不休的训练里,所得到的最大收获了…… 鬼子终究还是冲上了我们的阵地,在双方交火大概半个多小时以后。 虽然只剩下二十几人的模样,但他们这些人所造成的威势,竟是仿若有千军万马一般,杀气腾腾! 若是短兵相接,新兵战士们,能敌得过小鬼子的刺刀么? 我猛地翻身而起,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想这么多做什么,行与不行,打过了才知道! 我的这些战士可都已算是见过了血,与鬼子也俱有着深仇大恨,和小鬼子真刀真枪的拼刺,还真不一定会输。 说起来,我们的战士哪个和鬼子没有仇恨。 老兵们自不用去说,从平津附近征来的新兵,也大都已见识过小鬼子对我中国百姓的凶恶。 我身边跟着的二伢子一家,可就已剩下了他和爷爷两个人! 而春娃,更是全家都遭了鬼子的毒手,只身一人从东北逃回关内的! 所有的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爬起身来的我,对着战士们振臂高呼一声,便端起自己早就上好了刺刀的步枪,当先冲出了阵地,向着山道上的小鬼子直扑而去。 这种时候,退,那是死路一条。 想要活命,唯有向前,向前,再向前! 只有将鬼子冲锋的势头打下去,将这些小鬼子的性命全部的留在我们固守的山头上,我和我的弟兄们,才能在这场战斗中活下命来!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弟兄们,人死鸟朝天,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 “和小鬼子拼了!” 随着我的呼喝,早已杀红了眼的战士们也被提起了精神。 就算其中还有个别几个人心里依然存着胆怯,但在身边战友昂然斗志的渲染下,他们又如何甘心落在后面? “杀啊!” “和小鬼子拼了!” 战士们紧跟着我的脚步从藏身的掩体后冲出。 或高举着大刀,或像我一样端着刺刀,迎面直直撞上了冲上山头来的鬼子兵锋! “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身边响起,我提了多时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去几分。 有气势,有胆气。 此战,可胜! 紧接着,我的眼光一寒,因为此时的我,已经到了一名鬼子士兵的面前。 挟着从山顶阵地上冲杀下来的气劲,我脚下不停,手里的步枪横向一架,隔开了这名鬼子士兵向我刺来的一刀。 接着顺势一个突刺,雪亮的刺刀就已没入了这名鬼子的胸膛。 抬起一脚用力踹出,将刺刀从鬼子的身体里拔出。 手腕轻抖一下,刀锋上沾染的血迹便已被震落。 而我的目光,又已盯上了身边几步外,正与一名我军战士缠斗着,似乎还占了几分优势的小鬼子! 在那名战士被逼的退后几步的当口,我瞅准机会迎了上去,在那鬼子不甘的眼神中,手中的刺刀在划破他前胸的同时,刺进了他的腹腔。 我看了眼身后正喘着粗气,盯着眼前鬼子尸身咬牙切齿着的战士,问道,“没事吧,兄弟?” 那名战士对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道,“没事!” 这名曾经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新兵战士,此刻瞧着明显已成长了许多呢。 我对他点了点头,便又迈步向着另一边的战团里冲去。 杀敌。 这个时候,我要去做的,也唯有“杀”,这一个字! …… 在这场白刃战中,与日军相比,我军的人数算是占到了极大的优势。 好几个人去围杀一个小鬼子,那总是可以办得到的吧。 相比于我军主力所在的正面战场,鬼子是不会派遣援军到我们这个无足轻重的侧翼小山头上的。 在这种情形下,还怕收拾不了区区一个被打残了的鬼子小队?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战斗,却依然持续了好长时间。 在我们的战士拼着性命又付出了十好几人的伤亡后,剩下的鬼子才终于不甘不愿的退了下去。 带着战士们迅速退回山顶阵地,我才有时间趁着这难得的一点空隙,好好总结一下这一战里我军的得失。 在刚才的战斗里,我们的战士是真正的用尽了全力。 不论是老兵,还是新兵。 战士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这一点绝对的毋庸置疑! 方才我就看到,有战士竟不顾性命的扑到鬼子身上,用牙咬,用手掐,也要和鬼子拼个同归于尽! 他们都是新兵,凭着自身的战术水平根本无法与训练有素的小鬼子决个高下。 所以,他们才想出了这以命换命的惨烈打法! 而他们,才只不过是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新兵战士! 是谁说中国人没有血性,叫他来看看,来亲眼看看我们二连的这些好汉子!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扭过头去,却正看到二伢子咧着嘴对我憨憨笑着,见我向他看去,笑得是更加欢实了。 这小子,刚才也亲手斩杀了一个小鬼子吧。 难怪,这个时候会笑得这样开心呢。 我抬手指着二伢子想要说些什么,可终是扑哧一声没有忍住,也像他一样笑了起来。 眼前这第一战,我们毕竟是赢了的,又为什么不去笑呢…… 第102章 鬼子的炮击 【一百零二】 “阵亡十四个,伤二十六个,其中三个重伤。” 统计好全连此战伤亡情况的老刀子,对着我轻轻摇了摇头,面色带有几分沉重。 而听到老刀子报出的准确数据,我的心里也是一痛。 这,才是今日的第一战啊…… 沉默了好一阵子,苦笑一声的我,看着老刀子无奈叹息道,“算是不错了,比我预想中好了许多呢……” 摇摇头不去想这些,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咱们手上的弹药呢?还剩多少?”我看着老刀子问道。 又伸手指了指或是躺在地上休息,或是包扎着自己身上伤口,更多的是在加固自己身前工事的战士们。 对着老刀子笑道,“这群小子,怕不会给我想着节约吧。” 老刀子的目光也向战士们投去,“眼下这种强度的硬仗,还能再打一次。” 顿了一顿,老刀子又接着说道,“这一仗过去,弟兄们身上的精气神儿都变了许多。” 他忽然的抬起了头向天边望去,声音也变得悠远了起来,“渐渐的,也有了些精悍的味道呢……” 我点了点头,叹道,“还是差了许多啊,和二连的老弟兄比起来。” 想起方才一战里的艰难历程,想起不幸阵亡的弟兄,我心里的无奈变得更重了些,“要是和鬼子比起来,那就差得更多了。” 无奈的摇头,也学老刀子仰头望天,看着仍在天边挂着的圆月,道,“咱们前面的路,依旧是任重而道远,难走的很叻……” 忽然,二伢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将我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深沉气氛给打得粉碎。 “连长,鬼子好像又有动静了!” “什么?” 我心里一惊,连忙从地上翻身而起,将脑袋从掩体后面探了出,向着山下的鬼子营地里望去。 只可惜这个时候正是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所谓黎明前的黑暗也正是在这个时间段里。 又有一层薄薄的晨间雾气升腾而出,即便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四周被枪炮引起的一簇簇的山火也仍在焚烧着眼前山坡上的杂草枯木。 要想凭着一双肉眼看清楚鬼子营地里的动静,还当真是太困难了些。 连眼睛都看的酸痛起来也没看出个什么究竟来的我,只得将脑袋缩回来,口中还不忘发几句牢骚,“可惜咱手里没个望远镜一样的东西,要不然还真想仔细瞅瞅鬼子那边的动静呢。” “你真想要,去把团座手里那个抢过来?”正巧这个时候老刀子也收回了目光,听到我说的话不由调笑着道。 像望远镜这样的稀罕物,咱们团也就团长那里有一个。 不过,就算是再多借给我十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像老刀子说的那样,去打团长那部望远镜的主意。 向着团长所在的主力阵地瞄了一眼,我连忙缩了缩脑袋,摇头道,“我可还没活够呢,等找到了机会,还是去抢山下小鬼子手里的吧……” 老刀子又笑,等笑过了劲,他的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鬼子怕是有援军到了?” “应该是。” 看山下人影憧憧的样子,大半是鬼子又到了一波援军的缘故。 如今鬼子有上万的主力都集结在罗文峪一线,故而此时鬼子那边就是有再多的援军过来,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叫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接下来……”望着山下闪动的火光,我轻轻眯起了眼睛。 “嘿!”对着老刀子洒然一笑,道“小鬼子怕是不会叫咱们再轻轻松松的糊弄过去了……” …… “娘的!” “都给老子趴好!不要乱跑!” “说你呢!不要命了?!” “趴好!都趴好!” …… 老兵们,包括我在内,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喝着,一遍又一遍。 直到,我们的声音彻底的被天空中刺耳的呼啸声掩盖。 到了这个时候,老兵与新兵之间已然没有了区别。 我们已尽可能做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接下来的谁生谁死,就只能寄希望于上天的庇佑了。 因为此时能决定我们身死的,除了我们自身做好的隐蔽工作以外,大多却都要归于运气两个字上。 不论是老兵,还是新兵…… 在鬼子的援军到达后,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对我们发起进攻。 甚至于练一次试探性的佯攻也没有发动。 战士们利用这难得的一点儿时间抓紧调整自身状态,更是对身前的工事进行了加宽加固。 虽然瞧起来依然简略的很,但至少能给战士们的生命加上更大的一层保障。 而过后的事实证明,我们此时的这个举动是多么的具有先见之明。 当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人看清了鬼子那边的具体动作。 炮兵! 鬼子此次增援上来的,竟然是一支炮兵队伍! 于是,我们也终于明白了鬼子为什么没有发动趁夜的连续进攻。 炮击,在朝阳从天边升起的一刻,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有了清晰宽阔的视野,又仔细调试了整整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鬼子对他们这次炮击所能造成的战果,可是有信心的很。 无差别的炮火覆盖,几乎在一瞬间就降临在了黄崖口前的这个小小高地上。 而属于我们二连的侧翼阵地,同样也享受到了鬼子大密度的炮火打击。 我不知道在这场鬼子单方面的炮击中,我们抢修出的简易阵地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我只能尽力的去规范战士们的动作,教他们如何才能在这样的炮击中活下命来。 新兵怕炮。 这世上几乎所有的新兵都怕。 要是没有一个过硬的心里素质,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服从,炮击所造成的强大冲击和压迫,怕是任何一个人类都无法忍受的吧。 但我们若还想要在这战场中生存下去,就必须要按下自己内心的恐惧,强迫自己去承受,去习惯。 趴下,尽可能缩小自己暴露在外的面积。 这,便是我们在这滔天炮火下所唯一能做的一件事。 靠着身边凿出的掩体,将自己紧紧贴伏在地上,任凭飞溅来的沙石泥土打在我的身上。 我忽然发觉,原来,在如此恶劣的情势下,还有一件事对我们二连,甚至于对我们整个绕攻队伍来说都称得上是幸运的。 也就是这样一件幸运的事,不知能在这场炮击中,救下身边多少战友的生命…… 第103章 战火,成长 【一百零三】 我们的阵地布置在山顶上,恰巧在山顶棱线的位置。 或许是团长早有了自己的考量,又或许是老天真的在无形中照拂着我们的战士。 总之在山顶棱线这样一个位置,虽说小鬼子的炮火依然能打得过来,但对隐蔽在阵地里的我军战士所能造成的伤害,却已经降到了最低。 棱线毕竟只是山顶上窄窄的一条,鬼子的炮火打得过了,就会落到山体背面的反斜面去。 而若打得近了些,又会砸到我们身前的那片山坡,似乎要被称为正斜面的地方。 这,便是对我们的战士们来说,仅剩的一件幸运事儿了…… 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像一只鸵鸟般将自己藏在掩体后面,任凭自己的身体被沙土深埋起来。 脑海里不知为什么变得一片宁静,或许是真的已习惯了战场的缘故,这时的我早没有了第一次面临炮击时的慌张与无措。 甚至于,我还有心思想起在后世看过的一部电影,想起在电影中的志愿军战士是如何来躲避美帝的飞机大炮。 这个时候,我们要是也能有一个那样成体系的坚固掩体,那该有多好…… 我还有时间去做这样的妄想,便连我自己也觉着有些好笑起来。 只不过,我终于还是没能笑出声来。 因为我还记得自己在做什么,还记得自己如今所身处地方,有个“战场”这样冷冰冰的名字。 耳际不时传来一阵阵震耳的轰鸣声,更有炮弹直接落到我的近处,叫我瞬间生起一种腾云架雾的眩晕感。 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将意识渐渐拉回到现实中。 又伸手拂去眼前沾染的灰尘,强打起精神的我,这才将视线投向近乎已变作了人间地狱的我军阵地。 是的,人间地狱…… 即便我们身处的位置是山顶棱线,即便我们利用少得可怜的一点时间抢筑了工事,即便我们的战士大多都已按着老兵们的吩咐卧倒在了地上。 即便…… 但是,鬼子的炮火像不要钱般疯砸过来,最后能落到我军阵地上来的,还真就不是少数。 而我们,除了生生承受着鬼子的炮击,祈求能在这一场炮击中保下性命,进而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报仇雪恨以外,就再也没有了别的出路。 我是幸运的。 虽然自己的身边也不时的有炮弹炸开,但到目前为止,我的身上还没有落下过一块弹片。 我还能睁着眼,睁着眼看那一发发从半空中呼啸而来的炮弹,睁着眼看它们是如何夺走我身边战友的生命。 我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密,紧咬的牙关也在咯咯作响。 攥成一团的拳头里,指甲都已深深的刺入了掌中。 但我,却不能有一分多余的动作,我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 被飞来的弹片拦腰切断,这样的死法竟还算是幸运的。 叫炮弹直直撞上,炸到尸骨无存的战士,我便亲眼见到了好几个。而这对于向来信奉落叶归根、入土为安的中国人来说,恐怕是最不能接受的罢…… 其中有个新兵,或许是再也忍受不了炮击下的压抑,不顾身边老兵们的阻拦,大喊着从掩体下跳了出去。 随着一片升腾而起的血色硝烟,他整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就已被全部从世间抹去。 一丝不剩。 这里是战场。 这里,是人间地狱。 我的心里,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力感。 无力,无力的很…… 鬼子的炮火不知轰炸了多久,才渐渐停歇下来。 对我们的战士来说,却没有哪怕一分钟的时间供我们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朝阳早已升起,山中的雾气也早就散的干净,但我们的眼前却依然是灰蒙蒙的一片。 硝烟,灰尘,飞沙。 还有,弥漫在空气中浓郁的焦臭味…… 随着炮火的停歇,鬼子的冲锋队伍已又在山下摆出了阵型。 我和老刀子连忙呵斥着战士们进入阵地,准备迎接紧随其后的大战。 战士们也知道时间紧迫,迅速的拿起自己的枪支,进入各自的阵地准备迎战。 如果,我们趴伏的这块地方还能被称为阵地的话…… “准备战斗!” “替牺牲的弟兄报仇!” 强打起精神,对着战士们呼喝一声,我便也持枪进入了自己选定的阵地。 眼前的这种时候,再说什么都已没有了用处。 又将临阵指挥的权利托付给老刀子,我还是选了自己最拿手的方式,用自己的枪,用自己枪里的子弹,来从小鬼子身上讨回他们所欠下的一笔笔血债! …… 生与死之间的考验,往往是最能叫一个人成长的。 为了生存下去,也为了保护身后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不受小鬼子的屠害,我们的战士不得不忘却内心的恐惧,去与小鬼子以性命相搏。 新兵们都在以飞一样的速度成长,他们身上的生涩渐渐褪去,一股悍勇之气逐渐的从他们身上迸发出来。 其实大家毕竟也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再加上身边老兵们毫不藏私的教导,对于这战场中的许多经验,他们不需要再付出生命和鲜血去教学费。 身上若还没有些这样的血勇气概,怕也说不过去。 虽然大家依然比不得真正的百战精锐,但至少在面对鬼子时不会再有初始的胆怯与迷茫。 这,对于目前的战士们来说,其实已算是足够了。 记得曾听人说过,若是一个新兵能在战场上撑过三次血战,那他就已有资格称作是老兵了。 今日这一战虽然只是我们这支队伍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但对一连打退了小鬼子的几次冲锋,又从鬼子滔天炮火里幸存下的的战士们来说,却无异于一次最残酷的磨砺。 活下来的,都是在这场磨砺中取得了一定进步的人。 他们,也终于已开始适应起战场中的生生死死。 所谓老兵,不正是那些有着不俗手段,又能以一颗平常心看待战场生死的人群么? 在又一次打退了鬼子的冲锋后,躺在阵地上喘着粗气的我,在看向身边同样疲惫不堪,却已逐渐有了几分精锐气象的二连战士们后,眼里浮现出了一抹期待。 这时,忽然有一名通讯员来到我们的阵地上。 在战士们的指引下找到我,对着我敬了一礼后大声说道,“团座军令,放弃阻敌,全军撤回三岔岭!” 第104章 固守三岔岭 【一百零四】 在黄崖口外的高地上,我们以一个营的兵力,同鬼子整整鏖战了近五个小时。 虽然在这场战斗中我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是收获,却也并不是没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当我们决定撤回三岔岭阵地时,我们其实已经达成了预定的战役目标。 打乱了鬼子的部署,迟滞了他们对我三岔岭阵地的进攻,更为我罗文峪防线各部驻防争得了宝贵的时间…… 但对我来说,这一战最大的收获,却是在铁与血的锤铸下,我的二连有了几近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 我相信,以鲜血为代价,才能习得这样多宝贵经验的二连战士们。 在他们下一次再面对小鬼子的进攻时,一定会有和今日大大不同的地方! 对他们,也对自己将来的成长,我还真是期待的很呢…… …… 由于我们在侧翼的威胁,鬼子对三岔岭阵地其实并没有组织起多大的进攻势头来。 除了在开炮轰炸时不忘捎带上三岔岭主阵地以外,他们的主要精力都被拖在了我们身上。 故而当我们三营绕小路回到三岔岭阵地后,团长并没有立即把我们派到前面去。 当然了,一夜急行军,从数十里外的郝庄徒步赶至三岔岭,在来不及休息一分钟的情况下,又和小鬼子鏖战了整整五个小时。 就是个铁人也要被累趴下,又何况是才刚刚掺入新兵整编没几天的三营? 若不是心中有国仇家恨的支撑,有对生存的浓浓渴望,我们怕是根本坚持不到返回三岔岭的那一刻…… 所以一回到由我团团主力驻守的三岔岭阵地,不用再在第一线直面小鬼子,与小鬼子拼死搏命以后,战士们立即就在团长划分给我们的营地里倒头就睡。 至于这所谓营地只不过是在山坡背面一处稍显平整的地方挖出的战壕,早就不在战士们的考虑范围了。 一个人真的累了,在哪里睡不下去? 对这时的战士们来说,能安稳的睡上一觉,就已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呢。 而团里炊事班为我们准备的杂面窝头配野菜汤,还是等睡醒了再来享用吧…… 就这样,手里抱着一块才刚刚啃了半口的杂面窝头,在耳边依然不时响起的震耳枪炮轰鸣的陪伴下,我和我的战士们,深深的陷入了梦乡之中,享受起眼前难得的宁静。 在这片被充作营地的简易战壕里,一时间鼾声雷动。 据当时还醒着的战士说,竟有着盖过小鬼子隆隆炮声的气势呢…… 我是被老刀子叫醒的。 如果不是他叫醒了我,我这一觉怕是能直接睡到晚上去。 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叫自己变得清醒起来。 又低头看了眼此刻的时间,中午一点二十分。 嗯,睡了大概四个小时,也足够了。 我深吸口气,将一直都手里握着,已沾染了不少灰土的窝头囫囵丢入口中,对着老刀子含糊不清的问道,“敌情怎么样,要派咱们上去了?” 老刀子摇了摇头,道,“鬼子除去打了几轮炮,发起过几次不疼不痒的冲锋以外,就再没了什么动静。” “团里的意思,叫咱们三营去左翼那边盯着。”他将我们三营的阵地指给我看,在看我已经了然后,才又回头看向我,笑道,“也叫前面的弟兄歇一口气。” 顺着老刀子手指的方向,我看清了三营的阵地方位,也看到了早已开始收拾起来的战士们。 将口中的窝头用力咽下,又解下腰间水壶,将其中剩下的水喝了个干净。 我对着老刀子点点头,起身将军装上沾着的杂草泥土拍去。 “走,看看去!”向聚集在不远处的二连战士那边一扬头,我便迈步当先向前走去。 或许是知道了我们这块骨头并不怎么好啃,鬼子没有对着我军这地发起大规模的冲锋。 他们只是小小试探了几次,便彻底的偃旗息鼓了下去。 但只要有些头脑的人都能想明白,这短暂的平静下并不是鬼子要放弃对我军三岔岭阵地的进攻,而是一场暴风雨来临前惯有的平静。 鬼子,定然正在酝酿着一场大战。 一场争对我们这些三岔岭守军的大阵仗! 在我们从敌后返回到三岔岭阵地以后,祁团长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一个警卫排奔赴了他自己的防区。 他还需要去亲自指挥二二八团主力的战斗。 此时汇聚在三岔岭这片阵地的,便有我二一七团全部、二二八团两个连、还有从遵化城防团来的一个连。 王团长,也就成了这支联合部队唯一的最高长官。 而面对鬼子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疯狂进攻,保证部队命令的统一性,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毕竟我们眼前的敌人,可不是国内战场中一触即溃的军阀武装。 日军所谓精锐的战力,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以自己身边兄弟的生命为待见,有过了最深切的体会呢…… 团长将整个三岔岭阵地划成了三部分。 位于正面,也是最为要紧的关口地带的,自然是多由老兵构成的二营。 先前一直守在正面的一营,这个时候被换在后面做了预备队,若是有什么突发的变故出现,就该由他们顶上去支援了。 左翼是我们三营防守,还要加上那支来自城防团的一个连。 不巧的是,他们连的阵地恰好就在我们二连阵地的一侧,这倒是给许多战士心里平添了许多的不痛快。 右翼阵地则主要交给了二二八团的两个连,不过毕连长的一连被调了过去,保证了他们那边与我们一样有一个营的兵力。 阵地是早已被修筑妥当的。 罗文峪防线是我军重点经营的一条防线,三岔岭阵地又是这条防线里的重中之重。 所以当战士们进入阵地以后,就不用再多费力气修筑战壕,只需要对要紧的地方进行加固就好了。 尤其,是几个土木结构的放炮坑洞。 就连我在看到这些前人修好的阵地时,心里也生起了不小的信心。 这一次,手里有了这样完备的防御工事,了却了自己的后顾之忧,我却是有底气和小鬼子再好好切磋一场了呢! 第105章 激励 【一百零五】 当我们左右两翼的阵地外同时出现了大量集结的鬼子以后,我们才算明白了鬼子那边为何会突然的偃旗息鼓下去。 原来,鬼子不知何时已偷偷运动到了我军阵地两侧,竟是打得三面合围的好主意! 他们似乎想要一次性就压上全部本钱,来和我们死磕一仗…… “狗曰的汉奸!”我身边的铁匠对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骂道。 在此刻集结在我们阵地下的敌人里面,打头阵的正是伪军! 这些披了一身狗皮的家伙,为了鬼子给他们的那所谓荣华富贵,已完全的忘记了自己的祖宗是谁。 或许,这次鬼子之所以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分兵,也正是借了这些伪军的功劳? 要知道鬼子在攻下承德以后,可是有好多没有骨气的当地驻军,摇身一变就成了大日本皇军手下的皇协军呢。 论起对罗文峪喜峰口一线地形的具体情况,这些地头蛇可要比我们二十九军里大多出身山陕的汉子熟悉的多…… 出现在我们视线里的伪军有好几百人,还有不少实打实的东洋小鬼子跟着。 而在三岔岭正面高地前,也同时出现了不少的鬼子,顺着山梁只远远瞧一眼那边的鬼子人数,与这边比只多不少! 鬼子这次,可真是下了大本钱啊! 看着山下人影憧憧的样子,许多战士的心里都打起了鼓。 我们的战士还算是好些,毕竟已在早上打过了一场血仗,有过同小鬼子真刀真枪较量的战绩在。 但位于我们一侧的城防团就不一样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很多人的面上都已现出了土色,整个防线都有些不稳起来。 过营长见战士们的情绪低沉的很,身为我们这边最高长官的他,不得不扯着喉咙大声呼喝起来。 趁着鬼子还没有发起进攻的这一点点时间,说一些鼓舞士气的话。 接下来这一战,咱们可是只能依靠自己呢…… “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 “咱们连真正的鬼子都不怕,还会怕这些连祖宗都忘了的狗东西?” “先敲掉他们的狗牙,再去找他们背后的主子,替先前战死的弟兄报仇雪恨!” …… 听着过营长在远处的呼喊声,我忽然扭头向着身边的战士们面上瞧去。 最后将目光定在一名因着战前的恐惧而使得面色略显苍白的年轻战士身上,柔声问道,“怕吗?” 那名战士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在稍稍顿了一顿后,对着我大声说道,“不怕!” 我轻轻点头,目光又从其他战士面上扫过。战士们,也都一个个的大声喊了起来。 “不怕!” 当我最后看到铁匠那里时,铁匠正拍着胸脯对我咧开嘴大笑,“连长你就放心吧,不怕!俺这些兵,就是早上打鬼子的时候,也没一个怂蛋!”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把那牛眼睛睁的溜圆做什么?” 扭过头不去看没心没肺的铁匠,又将目光转向了起初问话的那名战士。 使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变得温和,我看着他说道,“说不怕,那都是虚的。一眼看到山底下这么多的伪军,一个个排起来密的和蚂蚁一样,谁心里不会犯怵?” “其实呀,我也怕。”我看了战士们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见战士们眼里都现出了异色,不可置信的看向我这个连长,不相信身为长官的我竟然也会说出害怕这样的字眼来。 “怕死不丢人,你们出去问问,谁不怕死?”我做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见战士们都不说话,我忽然伸手指向铁匠,道,“要真有那不怕死的,一定是像铁匠这样的浑人,脑子里就填着一根筋。” 这个时候,基本上附近的二连战士都将注意力转到了我这边。 想听听为什么会从我这样一个连长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本不该说出的词汇。 由于这个时候战斗还没有开始,整个战场中尚算安静。 所以战士们都听清了我在说些什么,自然也看见了我刚才是指着铁匠在说。 麻子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想了起来,嬉笑着对铁匠喊道,“听见没有,咱连长都说你只有一根筋了!还不承认!” 铁匠拧着脖子,也不甘示弱的冲麻子喊了起来,“就算只有一根筋,那也是一根打鬼子的筋!” 我摇头一笑,却也对这两个有些没法子。 先前那名战士忽然看着我问道,“连长,您真的也怕么?” 他眼里的疑惑早已盖过了起初的紧张与恐惧,面上的苍白之色也在渐渐褪去,重新显出了几丝红润来。 我对着他笑了一笑,道,“怕,怎么不怕?我第一次上战场时,可远远比不上你们呢!” 向四周环视一圈,我对战士们竖起大拇指,赞道,“咱弟兄第一次上战场,就要在敌后和大队的鬼子较量,还偏偏把他们打得没有脾气,叫咱们玩一样的全身而退了!” 战士们都笑了起来。 尤其要数刚补充进来的新兵战士,笑得最为欢实。 能在第一次上阵时就取得这样的战果,也确实足够他们骄傲很长时间了呢。 我也跟着战士们笑,笑着指了指身边的那名年轻战士,“我记着你小子,好像还一连砍了两个鬼子?” “嗯!”他对着我重重的点头。 我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又对着身边的其他战士摊了摊手,故意苦笑道,“我刚上来那会儿,只是见到一个排的鬼子,就差点儿吓得尿裤子咯~” “哈哈哈哈……”战士们又笑。 等战士们笑罢了,我深吸一口气,面上的神情终于变得正经起来。 “可是,尽管我这个人怕死的很,恨不得立即就逃回到后方,回到老家的热炕上去。” 我的声音有些沉重,沉重过后,便是前所未有的激昂。 “但我们退了,生活在我们身后这片土地上的乡亲父老、我们的亲人姐妹,就要毫无保护的暴露在小鬼子的屠刀之下!” “而到了那个时候,又还有谁能站在他们的身前,叫他们不用再因着小鬼子而害怕呢……”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106章 宁死不做亡国奴 【一百零六】 挥舞着拳头,就像在做一场激昂的演讲一样。 因为我所说的这些话儿,可确确实实都是一直堵在我心里,叫我不吐不快的肺腑真言呢! 我想回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去。 不是这个世界里一个名叫“吴雨”的国`军战士的家,而是在后世,有我的父母家人,有我的同学朋友在生活着的地方! 可是如今的我,怕已经永远的无法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我不否认我怕死,而且怕的很。 但在这尸骨成山的战场之中,害怕又能有什么用处? 我还想活着,虽然已经回不去,但我还是想要活着。 在这个世界,如今我所存在的世界。 我无法逃避开来与小鬼子之间的战斗,因为只有战斗,并且胜了,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止是我,还有我二连的上百条汉子,以及被我们庇佑在身后的,这上百汉子的家人…… 我要带领他们活着回去,活着回去见自己的家乡父老。 叫他们到时候可以挺着胸膛,骄傲自豪的对自己的乡亲们说:我们,是男人!是打鬼子的英雄! 看着身边战士们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所有的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声坚定的誓言,“所以,我们要留在这里,要和鬼子死战到底!” “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国家,不是为了上峰手里看不见的功勋荣誉!” “至于那一两块大洋的饷银,嘿!”我冷笑一声,对这些场面话嗤之以鼻。 我们的战士大多都是泥腿子出身,更有些是被当壮丁捉来的。 跟他们说精忠报国?怕是比对牛弹琴容易不了多少。 即便他们能从戏文中听到许多道理,但真要叫战士们将这些大道理套在自己的身上,怕还得要费上许多功夫。 我们的队伍里可没有政委指导员每天对着战士们耳提面命,教他们这些为国为民的大道。 说白了,这年头当兵的,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或许中央军的弟兄还能对饷银有几分期待,但对我们这样一支由地方武装改编来的二流部队来说,断饷,那是家常便饭。 为了饷银去打仗,就算战前军长曾许下了极大的赏格,给每一样身份的鬼子头颅都明码标了价。 靠着这样的手段激励起的士兵,真的能发挥出它最强的战力么? 二十九军,可从不是靠着这些来打仗的啊。 先前老兵们死战,是为了心中被自己人瞧不起的屈辱,是为了雪耻,为了给自己正名! 但现在的新兵显然还无法体会到老兵心中的情感。 这会儿想要激励起他们的士气,教他们忘却心中的恐惧,我就只能另辟蹊径,从他们心中最渴望的事情上下手。 而在这一点上,在某支军队里可是曾经有着成功的历史经验的! 我不把这些经验照搬过来,岂不是对不起我当年看过的那一部部“神剧”了? 所以我才敢说这些话,所以我才不怕战士们因着我的话而丧失斗志。 因为我知道,只有叫新兵们想起他们的家人,只有叫新兵们生起对生存的浓浓渴望。 他们,才有可能爆发出与老兵一般的战力。 他们,才有可能从接下来的这场大战中生还下去! 任何时候,一支有思想有灵魂、有自己坚定信仰的军队,才不会被任何困难击败! “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也为了自己的家人朋友能活下去,更为了所有乡亲父老都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做人!” “所以就算是心里害怕,咱们也要咬着牙钉在这里,不放一个小鬼子过去!” 静,前所未有的寂静。 在本应嘈杂纷乱的战场中央,在我们二连上百战士镇守的阵地前沿,突然间就变得寂静非常。 没有一个人说话。 甚至于,仿佛连耳际不时传来的枪炮声也再听不见。 只有山间的清风拂过,荡起战壕前沿枯草时的“沙沙”声…… 深深吸了口气,我对着战士们轻轻一笑,算是终于打破了此间异样的沉寂。 “准备战斗吧……”我对着战士们说道。 战士们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我的话已经讲完了。 铁匠最先说话,对着我竖起大拇指一个劲的夸赞,“咱连长到底是文化人!” 他拿拳头锤着自己的心口,一张黑脸竟也变得潮红起来。 “这道理啊,是直说到俺心坎里去了!对,就是为了身后的乡亲们,咱也得拼命打好这一仗!” 铁匠斗志昂扬,看着好似恨不得立即就扑出去,与山下的小鬼子拼一场大刀。 其他的战士也大多与铁匠一样,攥紧着拳头,眼睛里神采熠熠。 看到战士中的这些变化,我提起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一些。 与先前相比,此时的二连战士,就算依然比不得鬼子的那些精锐。 但就是仅凭着战士们此时高涨的心气,就已经有资格与小鬼子斗上一场了! 要知道有些时候,战心可是要比战力,更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呢。 老棉花杆这时也插了话,轻咳一声,道,“战前,军座通喻全军,说宁死不做亡国奴。” 这个素来沉稳的老兵,这时也显出了几分年轻人的激情。 “亡国奴是什么,俺没有做过,但只看东三省那边乡亲的惨状,俺就知道绝不能做这个亡国奴!” 东三省,是当今的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中国`军人心中最大的耻辱。 战士们大多都听过鬼子在东三省做的“好事”,更有近在眼前的喜峰口,被鬼子屠了全庄的蔡家峪时刻提醒着我们——鬼子,可都是些真真正正的畜生! “做了亡国奴,那真是生不如死啊……”跟在老棉花杆身边的宋浩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后,出言说道。 他咬着牙,眼里竟透着不小的仇恨,“所以,我才要来前线,才要投军打鬼子!” 我看着书生一样的宋浩然若有所思,这家伙,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 战士们都跟着喊了起来,“对,死战不退!” “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他们很多人都在说军长宋哲元在战前曾亲自手书的那句话。 后来,更演变为全连上百人齐声高喝,“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第107章 炸他娘的 【一百零七】 在被士气高涨的我军战士一连打退了伪军的两次冲锋以后,鬼子终于想起了他们手里还握着炮兵这样一样大杀器。 或者,他们是故意等到这个时候才想起的手上的炮兵。 我军战士已全部进入阵地,和伪军激战正酣的时候…… 一天之内,连续被鬼子的炮弹照顾了两次。 而这一次鬼子炮火的力度,显然要比先前一次更加猛烈。 炮击开始后,最先遭殃的是离着我们阵地没有多远的伪军。 有不少打偏的炮弹落到了他们前进的路上,一时间把伪军给打懵了,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鬼子,他们口中的皇军,不是他们的主子,是他们“自己人”么? 直到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被做了炮灰填了上来,伪军们恨不得爹娘多给自己再生两条腿,一个个哭爹喊娘的向山下逃去。 他们这逃命的本事,果然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技能呢。 但是,守在防线上的我军战士却不能像伪军一样逃走。 我们必须顶着鬼子的炮火守在这里,寸步不退! 战士们都有了必死的觉悟,在经过早上一战后也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些防炮的经验与心得。 更何况,此时的阵地上还有先前驻守的弟兄修筑的坚固工事。 战士们心中有了底气,倒也能咬着牙坚持下来。 只是,就这么生生受着鬼子的炮火轰击,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弟兄不幸被炮火击中,弟兄们的心里可都是有着满满的不甘呐! 尤其是我这个连长,看着身边的战士连鬼子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要将性命糊涂的丢掉,心上又怎么能不憋屈? 憋屈,难受,却又没有一样能供我们反击的法子。 靠老棉花杆班里那仅有的一门迫击炮? 怕是还没等战士们将炮架设起来,就要连人带炮都一起交代在阵地上! “他奶奶的!” “总有一天,老子要把狗曰的手里这炮炸个干净!” 见到不远处又有一名战士因跑动不及被鬼子的炮弹炸翻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和我藏在同一个掩体下的铁匠狠狠砸了身边的墙壁一拳,目中满是血气。 听到铁匠的这句话,心里正因战士们的牺牲而填进了满腔愤懑的我,忽然面上一动,想到了一个解决眼前问题的好主意。 好主意,但更是个疯狂的主意。 是啊,把小鬼子的炮炸个干净不就好了? 炸了炮,他们可就没法子再轰炸我们的阵地了,到最后还不是得冲上山来真刀真枪的和我们交手? 可要论到面对面的交手,拼刺刀、拼血勇,我二十九军还真就没有怕过谁! 我猛地回头,将视线从炮火连天的阵地上收回,直直盯住铁匠的眼睛。 最后都盯得铁匠心虚起来,想要开口和我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忽然用力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赞道,“说得好!总有一天,老子要把狗曰的手上这炮炸个干净!” “不过不用再等以后了!就今天,就现在!”我眼光一寒,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 在铁匠还在愣着神的功夫,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而后一跃而起,竟是顶着头上滔天的炮火,直接冲出掩体跑了出去。 春娃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长,你做什么去!” 战士们此时已明白了我的想法,却没想到我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冲出了掩体。 而且,像这样冒着炮火传令的活计,不都该是普通小兵们的活计么? 我不知道此时的战士们心里都在想着些什么,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能去完成我想到的这个艰巨任务。 脚下没有停顿的我,只是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战士们大喝一声,“找营长,请命!” 我要去找过营长,我要将我心里的想法告诉他。 我要带着我的二连战士,去炸掉鬼子的炮兵阵地! …… “你说什么?!” “能不能派一支敢死队,去炸了鬼子的炮兵阵地!” “什么?!” “我说,我想带着二连上去,炸了鬼子的炮兵阵地!” 在一处突出在整个战线前沿的掩体下,找到了正紧张观察着敌营动静的过营长。 在听清了我想要去动鬼子炮兵阵地的手脚后,过营长几乎想也未想就同意了我的请求。 过营长扯着喉咙,在我耳边吼道,“等弟兄们活着回来,我亲自去给二连请功!” 他只要求我带着弟兄们活着回来。 由于炮声太过猛烈,过营长还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得太清。 但至少我看清了过营长拉住我的手喊话时,眼睛里藏着的满满情谊。 有关怀,有期待,还有一丝隐在眼底的羡慕。 活着回来,这算是过营长对我的唯一嘱托了。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如果他不是营长,不是三营的最高指挥官,怕是他早就带着人上去,去找鬼子的炮兵拼命了罢…… 回到二连阵地,我第一时间去找到了老刀子。 “我带人去炸了鬼子的炮兵阵地,我不在的时间里,二连就交给你指挥!” 对我的提议,老刀子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沉思一阵后,就果断的摇了摇头。 “我去,你留下。”老刀子看着我的眼睛,说话的语气极为平淡。 只是老刀子的这番好意,我却并没有接受下来。 “我们两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我先是点了点头,继而指了指山下不远处的鬼子说道,“在经过我们早上绕攻黄崖口的一战后,鬼子肯定对他们后方加大了巡查力度。” “这一次是小股部队突入敌后作战,咱上次缴获来的几件鬼子军装不是还在?” 没等老刀子说话,我已沉声接着说了下去,“我计划只带两个班的弟兄,扮作鬼子混过去!” “虽然你的杀敌本领要比我强的多。”我对着老刀子笑了一笑,面上带着就像是抢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的自得,“但你不要忘了,我可是会说东洋话的,有这样本事,在敌后保命不是更容易些?” 带少许精锐扮成鬼子,找到鬼子防线的漏洞突入进去。 我的办法虽然简单,简单到谁都能想得出来。 但有些时候,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主意,或许就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大作用呢! 第108章 突入敌后 【一百零八】 完完全全的扮作鬼子的模样,仔细的叮嘱了战士们在执行此次任务时应当注意的事项。 在确信每一名战士都已明白了我的想法以后,我又看了他们每个人一眼,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 战士们冒着还在持续着向我们阵地倾泻而来的猛烈炮火,于依旧守在阵地里的其他战士庄严的注目下,顺着阵地后侧的山崖,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为了这一次的行动,我带出的是三排的两个班。 也就是麻子和铁匠的那两个班。 由于我自己就是三排的出身,所以在对二连进行重组时,我不知不觉的就多给了三排一些照顾。 老兵,一支军队的灵魂所在。 而在三排,老兵的人数恰恰是整个二连里最多的。 今早的一战中,三排只经历了短暂的茫然期就调整了过来,褪去了作为新兵部队本该有的青涩,在与鬼子的交锋中出了很大的力气。 虽然也有老刀子临阵指挥时很是镇定自若的缘故,但三排的成长,却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我在想要带些人一起去完成奇袭鬼子炮兵阵地的任务时,立即就想到了三排战士。 这其中,又要数铁匠与麻子这两个老弟兄和我最为熟悉! 听我说了我们此次任务的具体情况后,战士们二话没说就站了出来,眼里的坚定与决绝,就连我看了都要为之侧目。 我这些战士,果真都是些可爱的紧的好汉子呢…… …… 顺着阵地后的小道下山,在自告奋勇前来带路的二伢子指引下,一步一步的远离了战场的最中央。 听着耳边渐渐淡去的枪炮声,我们当中没有一人的面上显现出能暂时逃离险境的轻松来。 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此行的目标,与死路无异。 我在找过营长请命时,不正是说了“敢死队”这样的三个字么…… “二伢子,你确定能从这里绕到鬼子的炮兵阵地去?” 眼看着我们离战场中心越来越远,耳边传来的枪炮声也弱了许多。 心里泛起了嘀咕的我,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一把抓住在我身边二伢子,出言问了起来。 “连长您放心,错不了!”二伢子看着我憨笑一声,脸上满是自信。 他指着我们面前的山间小道,说道,“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俺和俺爹上山打猎,没少上这一块地方来。” “这条道,肯定能通到鬼子的炮兵阵地去!” 听了二伢子给我的保证,看到他面上显现出的夺目光彩。 我终于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又远远眺望一眼远处的群山,我回头向着战士们扬起了拳头,高声道,“咱们要到鬼子堆里去,在小鬼子的眼皮底下,端了他狗曰的炮兵阵地!” “弟兄们,你们怕不怕?” 在我笑着问出一句后,战士们用同样的大笑回应我,道,“不怕!” 正在前面闷头赶路的铁匠,也回头高声笑道,“人死鸟朝天!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爷们儿,怕他个球!” 感受到战士们高昂的斗志,我不由赞了一声,“好!” 然后,我的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 一边向前赶路,口中一边对战士们沉声说道,“咱们这场买卖要是做成了,可要救下前线上百弟兄的性命!所以,许胜不许败!” 向着朝我看来的战士点头示意,我对他们挑眉笑道,“由于咱们这次是要扮作小鬼子渗透到敌后去,有好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得先和大家伙说说清楚!” 战士们闻言面色也俱都一正,知道我接下来要说话与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任务之间,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迎着战士们的目光,我的声音一冷,厉声说道,“要是谁临到鬼子面前露了破绽,害得咱弟兄完成不了任务。” “我姓吴的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扒了你小子的皮!” 这样的重话我原本是不想说的。 但考虑到我们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又想到我收下这支队伍的复杂情况。这些话,我却不得不说出来。 我手下的这些战士身上虽然已有了些许的精悍之气,战时勉强也能做到令行禁止。 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更是都有着与小鬼子决死一战的觉悟! 但是,他们当中毕竟还有着不少的新兵,不少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绝不会带他们来执行此次任务的新兵! 真等到了关键的时刻,他们这些人能不能经得住考验,却还是个未知数。 为了全体战士的性命负责,再重重的给他们打一剂预防针,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在我冷厉的声音过后,战士中有了片刻的沉默。 忽然,有一名战士涨红着脸,看着我大声说道,“连长,您就说吧!咱这里要是有一个掉链子的,您直接枪毙俺们都成!” 其他战士也都大声喊了起来,“对啊连长,您就说吧!” 在他们身上发生的蜕变,已使得他们足以被称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看着他们一张张年轻而又质朴的脸庞,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里稍稍有些涩然。 我这些弟兄…… 我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因为咱们扮得是的鬼子,所以有好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咱可都得注意注意。” 深吸一口气后,我拿目光看向战士们郑重说道,“鬼子都是精锐,他们的队伍可不像伪军一样松散。叫咱弟兄扮伪军那是轻松,可要扮鬼子,就得时时刻刻都注意自己的军容。” 我的目光猛然一凝,“你们,做得到么?!” “做得到!”战士们齐声应道。 “不就是按训练时说的那样,挺直腰板走直道儿么!”有战士笑着摇头道,他明白我所要求的是什么。 “扮伪军,可混不到鬼子的炮兵阵地里去叻!”又有战士接着说道。 却惹得所有战士都笑了起来,连我也在笑。 他说的倒是实话,要不是伪军太不争气,我又何必非要带着他们换上这身鬼子皮? 当初听我要他们扮作鬼子的时候,可着实费了我不少的口水。 用有些战士的话说,就是假扮成背宗忘祖的伪军,也要比扮作狗娘养的小鬼子好上太多。 鬼子,那可是咱四万万中华儿女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敌呢! 第109章 嘱咐 【一百零九】 “这只是一条。” 我面上带着轻笑,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弟兄们从头到脚都换上了鬼子的制式军服,连手上的家伙事儿也都改拿了小鬼子的三八大盖。” “可以说咱们现在,除了底下没有穿小鬼子那样的尿片兜裆布以外,和真正的小鬼子根本没什么两样!” 听我说到这里,战士们又大声笑了起来。 但这一次,我却没有笑。 不只没有和战士们一样笑出声来,面上更已没了一分别样的表情。 我刚刚放下的手指又竖了起来,浅浅眯起眼睛,盯着战士们说道,“但是,却还有一个最大的破绽。” “小鬼子都是说东洋话的,可咱弟兄里面,除了我以外就再也没有一个会说东洋话!” “所以,我要你们从现在开始,全都把自己当成哑巴!” 稍稍顿了一顿,我将声音沉了下去,带起满满的寒意。 “谁要是因为说话的缘故暴露了我们……”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我相信,战士们一定都已经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都明白了我特意交代的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因着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破绽,将身边的弟兄暴露在鬼子的眼皮底下,进而送掉我们十好几人的性命! 是,相对于整个战线上数十万国`军弟兄来说,我们这十几人的死并不要紧,翻不出一丁点儿的浪花来。 但我们要是不能完成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任务,叫小鬼子的炮兵继续的猖狂下去。 在整个三岔岭阵地上,还不知要有多少的弟兄,憋屈不甘的倒在小鬼子的炮火之下呢…… 这样的结局,不止我不能容忍。 我身边的这些弟兄们,也一定不愿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铁匠很快就对着我信誓旦旦的表了态,“连长,等到了地方,俺们保证不乱说话!” 他露出一口白牙,面上的神情很是真诚。 不过,对铁匠的这番表态,我却没有给他一分的好眼色,只是盯着他半晌不说话。 最后,生生从鼻孔中挤出一个字来,“嗯?” 铁匠小心的瞄了我一眼,看到我沉下去的一张大黑脸。 还想要说些什么的他,终于苦着脸摆起了手,“好好好,俺装哑巴就是了……” 然后,他便转过了身子,低着头只顾赶起路来。 却叫我只是一阵的好笑。 又看到身边的战士们也噤若寒蝉的模样,我在嘴角扯起一抹异样的弧度来。 于是,我们整个的行军队伍变得沉寂起来。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大家只是闷着头赶路,靠着手上并不怎么精确的地图,还有二伢子这样一个向导的指引,全速向着位于鬼子阵地后方的炮兵大营穿插而去! 走了一阵,也就在战士们刚刚适应了这样的沉默之后,我忽然对着走在前方高声唤道,“铁匠!” “哎!怎么了!”几乎想也没想,在听到我的这声呼唤后,铁匠就回过了头来,咧着嘴向我笑道。 等话说出了口,看到我已拉了下去的脸色,铁匠才反应过来我先前早就嘱咐过他们,在接下来的路上不要再说一句话。 他歉然的挠了挠脑袋,对着我只是嘿嘿的发笑。 叫本想要骂他几句的我,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他。 像这么一个浑人,又能指望他记下什么话? 就在我还在考虑着要怎么再给铁匠他们交代几句的时候,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已懒懒的从后面传了过来。 “拜你所赐,咱弟兄现在都叫小鬼子发现,被他们统统给剁成肉酱咯!” 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诮。 但当我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并不是常常和铁匠斗嘴的麻子。 麻子这个时候正一边走路一边抬头望着天空,也不知他是靠什么来看脚下的道路,不至于碰到一边的崖壁上的。 视线从麻子身上挪开,正看到袁允脸上带着的一丝玩味,耳中也响起了他刻意加重了音调的两个字。 “班长。” 袁允的这声班长落下,怎么听都有几分挑事的味道。 不过意外的是,急脾气的铁匠这次没有出言反击,只是瞪着眼,将脚下踩地的力道用得更大了些。 直踩出了一阵阵咚咚的鼓点声。 我无奈的轻轻摇头,深深的看了袁允一眼。 袁允见我在看他,对我耸一耸肩,道,“是,我也是哑巴。” 说罢便扭过了头去,也学着麻子仰望天空,不知要瞧什么好东西,就不怕把自己跌倒到山沟里去? 我又看了他几眼,深吸口气,这才对着战士们一挥手,示意大家加快脚下的速度。 留给我们的时间,可是已经不多了…… …… 很快,我们就走出了二伢子指给我们的那条小道。 按着二伢子先前所说,从这条小道里出来,我们就已经到了鬼子的势力范围之下。 接下来,才是真正考验我和我身边这些战士的时候。 带着战士们走出山岭,顺着山间的大路向前走去。 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们到了什么地方,像我这样一个从来没有进过山的人,就这么在山路上转了几圈,如今可已经是晕头转向的很了。 若不是有二伢子带路,单凭一张地图,我还不知要带着战士们走到哪里去呢。 可现在出了小路,插到鬼子的腹心里面,二伢子这个活地图却也没有了原本的作用。 前面的路二伢子也不是太熟,但我却是知道,在这样一条大路的前面,一定能遇着不少的小鬼子。 二伢子原本脑袋就不大灵光,还记着当初和他老爹一同打猎时走过的小道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是二伢子真能将我们绕过鬼子的层层关卡,直接一路通到鬼子的炮兵大营里,那二伢子怕也就不再是二伢子了罢。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任务,我们这支队伍的命运,乃至于所有的一切,都要靠着我这个指挥员的指挥。 所有的担子都压在我的肩上,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我想要尽可能想一个完全的主意出来,但那样的主意又怎么可能容易去想?实在没有好法子的我,索性咬着牙狠下心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难道还能再退回去不成?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反正咱们都穿着身鬼子皮,从外表看去就是活脱脱的小鬼子。 我给自己暗暗打着气,只要弟兄们不露出什么破绽,又或者我们突然的走了好运。 这一趟的目标,是一定能够成功的! 第110章 伪军,魏三金 【一百一十】 我们十几人扮作鬼子的模样,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鬼子后方的大道上。 起先战士们还有些拘谨,直到被我冷着眼低声训斥了好几句后,才渐渐放开了手脚。 真将自己当做是小鬼子派出的巡哨队伍,对我们这次任务的成功施行,可是能有着不小的作用呢。 走着走着,耳中已能清晰的听见前方的枪炮声时,我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抓住了我的衣襟。 将视线朝身后转去,正看到麻子在对着我向前努嘴。 我心中一动,顺着麻子的视线向前看去。 伪军! 七八个人,还不到一个班的人手,或许是鬼子放到外围负责警戒的哨兵。 这几个伪军好像还没有发现我们的样子,懒散的围坐在道口一侧的一棵杨树下,瞧着很没有精神。 我用眼神止住了正准备散开潜伏起来的战士们,又对着已将手掌横切在脖子下向我征询意见的麻子摇了摇头。 “不用。” 压低了声音,我对麻子和战士们轻轻摇头,“咱们现在是鬼子,不用怕。” 宰了这几个伪军容易的很,就怕手脚做不干净被小鬼子发现,咱们的渗透行动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的视线又向四周看了看,那几个伪军正巧坐在道口,想要绕过他们,怕又得费上不少的功夫去走山路。 捏了捏自己手里握着的鬼子军刀,又看了眼此时都已在我身后站定的战士们。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脑袋向前一扬,“排好队,咱直接从这几个伪军的眼皮子底下过!” 沙沙。 战士们脚下的步伐声终于惊动了那几个伪军,待他们看清了我们身上的装扮后,身上原本的懒散立即一扫而逝。 几乎是从地上直接跳起来一样,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已在一名略显矮胖的为首之人带领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垂首站在了我的身前。 “太君好!” 堆着笑,哈着腰,齐声的向我高喝一句,却叫我心里生起一丝异样的古怪来。 我一抬手示意战士们停下脚步,在这七名伪军的面前站定,摩挲起自己手上戴着的雪白丝织手套,却只是看着他们不说话。 算上为首的那名矮胖中年人,这伙伪军正好是七个人。 但此时原本以为我们只是过路的他们,却想不通太君们为什么要站在他们身前,尤其是我什么话也不说所带来的压力,更叫这几个伪军难以适应。 “太……太君……” 为首的矮胖伪军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 或许,他以为我这个“太君”要为他们的玩忽职守而大发雷霆了。 可是把几个伪军吓得不清,生怕我一个不开心就拔刀将他们砍了出气,一个个都将腰弯得更深,连大气也不敢再出。 “你的,什么的名字?” 学着当年看过的影视剧里的语调,我终于开口对他们说出了第一句话。 若是叫这几个伪军知道我是因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纠结,故而迟迟没有说话的话,怕是得郁闷到吐血罢。 当然,对这样的事情我自然是没有兴趣去知道。 此时的我之所以想要与这几名伪军说些话,是想要借着身上这身皮所能带给伪军在气势上的天然压制,从这几个伪军的口中套些话出来。 对在敌后已变得两眼一抹瞎的我们来说,情报,可是重中之重! “小的叫魏三金,太君。”矮胖伪军对我媚笑一声,说道。 由于我们身上鬼子军装的缘故,伪军们对我们没有一丁点的怀疑,魏三金对我说话时也痛快的很。 媚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又看我还在盯着他,连忙又接着解释起来。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跟着的其他几人,说道,“哦,我们是皇协军第二团的,奉命出来侦查警戒。” “魏桑。”听到伪军班长魏三金说的仔细,我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又拍了他的肩膀一把,鼓励道,“你们的,好好干,好处大大的!” 被我这么一拍,魏三金可是受宠若惊,惊喜的就差手舞足蹈起来。 我身上的鬼子军装是胡乱换上的,自己又对鬼子的军衔高低没什么研究,可止不住伪军们认识我身上的这身皮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在我披了身上这件鬼子皮后,我一个小小的国`军中尉连长,已经摇身变作了鬼子的少佐! 少佐啊,又哪是一个普通的伪军小班长能巴结上的? 魏三金一个挺身,脸上的肥肉也跳了起来,对我激动的喊道,“嗨!” 只从他此时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我一句好处大大的有,对这个伪军头子的冲击有多么大了。 忍住心底的笑意,我冲着响起阵阵枪炮声的战场方向一扭头,问道,“前面,怎么样?” 虽然我说的模糊,但魏三金也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您是问前面的战况吧?”他面上一脸的了然。 沉吟一下,又看了眼我身后的战士们,对着我问道,“太君您,是刚开上来的矢岛大队的?” 只是对魏三金的这个问题,我却实实在在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在心里暗骂几声这个麻烦的混蛋,故意的使自己的面色变得更加阴冷。 寒着脸,做出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杀人的架势,把以前在荧幕里瞧来的鬼子身上的那种凶恶气学了个十足。 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前面,怎么样?” 魏三金见到我身上突然散出的冷意,这才想起我是个高高在上的太君大人,能轻松的取掉他的性命去。 而他方才的多嘴对他而言,无异于是一张滴着鲜血的催命符! 刚被我夸奖所带来的莫名激情瞬间从面上褪去,转而现出了片片惶恐与胆怯。 魏三金的腰又深深弯了下去,脸上的谄媚劲儿也更加浓郁。 用力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瞧我这张破嘴!” 我还是看着他不说话,看得魏三金终于急了起来。 他连忙给我解说起了前面的战况,至于他心底刚刚生起的那一丁点儿的好奇,早随着我冷冷的一瞧化作了乌有。 “皇军神勇无敌,又有大炮助阵,对面那些不知死活的支那猪,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些支那贱种也是,不知道皇军战无不僧么,竟敢和挡着皇军的道儿,该死,该死的很!” 第111章 军需车 【一百一十一】 伪军班长魏三金一口一个支那猪,说得眉飞色舞、痛快非常。 在鬼子手下做了许久的狗,他浑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他口中所谓“支那猪”里的一员。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我只是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个该死的狗汉奸。 若不是害怕宰了他们几个引起周围鬼子的警觉,使得这次任务里出些什么变故,坏了我们接下来的大事。 我早就命令战士们一拥而上,拿刀活剐了他们! 尤其,是这个为首的伪军班长,魏三金。 他应该庆幸我在路上曾对战士们的三令五申,严令战士们在这一路上一定要恪守命令,不能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要不然,仅是暴怒的铁匠一人,就够他们这些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好好喝上一壶。 和我说话的时候,魏三金全程说的都是汉语,战士们又不是真正的鬼子,又怎么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我还算好一些,面上没显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来。 但战士们就不一样了,好些人都已铁青了脸,瞧起来杀气四溢,吓人的很。 原本我还在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做好了万不得已下暴起杀人的准备。 但或许是因为鬼子对伪军天生就没什么好脸色,所以倒也没有叫魏三金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 悄悄给战士们递去一个眼色,我打断了魏三金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势头。 拍着他的肩膀,努力在面上装出一个欣慰的表情,道,“你的,很好。” 未等欣喜若狂的魏三金对我说些什么肉麻话表忠心,我已收回了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炮队的位置,你的,知道?”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太君您找炮营的太君们有事?” 对魏三金的疑问,我没有再解释下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继续侦查吧。” “嗨!” 我深深的看了魏三金和他手下的伪军一眼,对着战士们一招手,当先朝着前方走去。 身后传来的,是伪军们恭敬齐整的告别声。 “太君慢走。” 别过了脸的我,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冷笑。 战士们也俱都一样,寒着脸大步向前迈动着脚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鬼子的营地里大开杀戒,来舒展开此时被憋在心里的郁气。 然而,还未等我们走的太远,从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机车的轰鸣声。 我回头一看,是两辆鬼子军车组成的车队。 只见着打头那辆车上的鬼子停下车子,将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在与魏三金说了几句话后,便开着车径直向我们这边开来。 我一挥手叫战士们让在道路的一旁,给鬼子的车队腾出路来。 魏三金远远瞧见我还没有走,又谄笑着向我挥了挥手。 对于他的这番热情,我倒不好视之不见,也对他轻轻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然后将视线放在行进中的这两辆鬼子军车上,准备等他们从我们身前开过以后,再带领战士们赶路。 我暂时还不打算与真正的鬼子有什么直接的接触。 面对伪军的时候,我还能有些瞒过他们的把握,但当站在鬼子的面前时,还真怕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 毕竟这次渗透敌后的任务,不论对我还是对我们的战士来说,都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呢。 我可不认为自己第一次干这种勾当就能做到像后世那些经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一样,不露丝毫破绽出来。 我不准备节外生枝,所以招呼战士们退后了几步。 可谁知道车里的小鬼子却不是这么想的。 就在我以为鬼子的军车要从我们眼前开过的时候,两辆车竟在我们身前稳稳的停了下来。 等车上的鬼子在我身前站定对我敬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或许是我身上的这身军官皮坏了事。 而当其中一个鬼子汽车兵开口邀请我们坐他们的汽车一起走时,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几个小鬼子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了。 原来,这几个鬼子早就远远看见了我们和几个伪军说话的场景,又看到我们身上全套的鬼子装备,早就认定了我们是“自己人”。 又看到我们这十几人一身风尘仆仆,似是赶了远路的模样。 还有站在其中的,我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鬼子军官。 像汽车兵这样的后勤兵种,一般都是属于二线队伍。 他们忽然看到我这么一个或许正需要帮助的一线主战部队的少佐军官,当然要赶上来拍拍马屁,以期望我能对他们照拂一二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想搭这几个鬼子的顺风车,主要是害怕被他们瞧出什么,坏了我们这次的任务。 但当我和他们胡乱的闲谈时,从他们口中得知车里所载着的是些什么东西以后,忽然的就变了主意。 …… “我看你们是从远路上来的,车里装的什么?” 接过其中一名鬼子递来的香烟,在他的帮助下点燃。 长长吐了个烟圈的我,做出随意的模样,指着他们身后满载着物资的军车问了起来。 香烟拉近了我与几个鬼子汽车兵之间的距离。 他们看到我这般随和,说起话来也都轻松了许多。 “炮兵那些家伙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前线的弹药已经开始见底了。”一名鬼子摇头埋怨几句,扭头看了他身后的汽车一眼,对我无奈的笑了一笑,道,“这不,催我们赶紧拉来一车,说是急用。” “打几个支那人也要费上这么多弹药,却是以前没有想到的啊。”我点点头表示了解,眼底的深处却已经要放出光来。 这是送去给鬼子炮兵的物资! 也就是说,他们一定知道鬼子炮兵阵地的确切位置! 可真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啊,原本只是随便的与他们说些话,想要尽快的打发走这几个瘟神,谁知道他们身上就有我们正在苦苦寻找的鬼子炮兵阵地的消息。 只要跟着他们,还怕找不到鬼子的炮兵,完成不了我们此行最为重要的任务么? 我面上现出的笑容更甚,眯了眯眼睛,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道,“对了,怎么没见有人跟车护送?” 第112章 搭一趟顺风车 【一百一十二】 “要什么护送的啊!”听我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几个鬼子都齐齐笑出了声。 他们面上是满满的不以为然。 其中一人更是冷哼一声,看他那得意劲儿,仿佛他们此时已经打破了我军防线一样。 “现在整个承德一线都在我们帝国`军人的掌控之下,难道还会有不开眼的支那人跑出来送死不成?” 本来心中暗喜,正准备开口应下他们的邀请,带着战士们搭一趟顺风车,再在路上相机行事的我。 在听了小鬼子这样的说辞以后,心里只剩下了一声声的冷笑。 得意?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虽然,鬼子的大意麻痹对我们的这次任务,对我们整个战线上的反攻都有着不可估量的积极作用,但是被鬼子小瞧到这种地步,我的心里又怎么能舒服的了。 已在心里给这几个鬼子判了死刑的我,面上的笑容更加浓郁,笑着附和起他们的话头。 “这可说不准。”还是刚开始说话的那个鬼子,以开玩笑的揶揄口吻,对我挑了挑眉头笑道,“我可记得几天前,还听人报告说皇军车队受了支那人的偷袭呢。” 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却终于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他明显不信的模样,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还要告诉他说,正是我们二连当初在喜峰口,偷袭了鬼子的一队军车? “算了,不说这些。”将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下,拿脚碾了几下后,我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立着的战士们,看着几个鬼子笑道,“我们这么多人,你的车里不会装不下吧?” 几个鬼子也笑了起来,“不会,车后面其实还有很大空处呢。” 他们让开了道路,对我伸手向前一引,道,“阁下,请。” 而我,在轻轻点过头后,隐蔽的给战士们送去一个眼神,叫他们跟着我一起上车。 只是,正当我领着战士们,想要挤入似乎还有些空处的第二辆车里时,却被一名鬼子拦了下来。 “您还是去做前面,我和这些兄弟挤一挤就好。” 这名鬼子笑着指向打头的那辆车。 而打开车门,站在车门一侧的鬼子司机,这时也正在那里向我招着手。 我对他笑笑,又将视线转回来,从不明所以的战士们面上扫过,最终将目光定在了麻子的面上。 我对麻子打个眼色,暗暗指向那名已爬入了后面车厢里,正在为战士们腾着空位的鬼子,又拍了拍自己手上的鬼子军刀。 相比于喜欢冲动的铁匠,麻子在有些时候,显然要更加靠得住些。 麻子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不动声色的对我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当先带着战士们向后走去,我也转过身子,在面上现出一抹微笑来,大步向着第一辆车那边走去。 不过,在经过铁匠的身边时,不大放心的我仍然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对他叮嘱了一句。 “不要冲动,见机行事。” 而当铁匠诧异的向我看来。想要听我更为详细的吩咐时,我却早已到了那名鬼子司机的身边,自然熟络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笑道,“这次,可要劳驾你多多关照咯!” 于是,我便坐到了这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 由小鬼子的这辆军需车,将我和我的战士们,直接拉到他们的腹心要害里去! 在汽车引擎重新响起了轰鸣声的那一刻,我的嘴角处扯出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又从汽车后视镜里瞧到依然还在后面不远处弓着腰的魏三金等伪军,我嘴角的笑意却是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小鬼子,该是我们来收利息的时候了! …… “白鹭!” “如见山樱!” 如果算上魏三金他们那队伪军,这已经是我们一路上遇到的第三个哨卡了。 要是我们没有遇上这个鬼子车队,没有受他们的邀请搭上这趟顺风车,怕是在第二个哨卡那里,我们就要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吧。 从第二个哨卡起,鬼子的哨兵就变成了伪军和鬼子的混合搭配。 而且最重要的是,若是想要通过竟然还要对一遍口令! 我不由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心里同时也有着许多的庆幸。 一连过了两个哨卡说的都是同一个口令,想来鬼子的今日的口令也就是这个“白鹭”与“如见山樱”了。 看来小鬼子在前线的指挥官倒是个文化人呢。 “畠山殿下,说起山樱,我倒是忽然有些想家了呢。”车子开过哨卡没一会儿,我身旁名叫小池英太的鬼子司机似乎是被口令里的“山樱”二字勾起了回忆,扭头向我一笑,道。 看我身上没有普通佐官在面对普通小兵时的傲气,相反还和善的很,小池英太渐渐没了初起时的紧张,关闭了多时的话匣子也被渐渐打了开来。 我正想从小池英太这里得一些有用的情报,所以也乐得和他说些话儿。 我看向身边眼里正散发着一股股思念之情的小池英太,笑道,“小池君想家了?” “对不起。” 我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又看着他问道,“听小池君的口音,似乎是关西那边的?” 小池英太点了点头,看向前方道路的眼睛也略微有些失神。 “我家在大阪城郊,淀川畔的一个小村子里。”他长长叹了一声,面上的神情变得很是温柔。 他深吸口气,道,“每年的三月时分,故乡的樱花都已经开放了,美丽非常呢……” 忽然的,小池英太转而向我看来,问道,“畠山殿下您,是东京出身的吧?” “你的耳朵倒是好使。”我瞥了他一眼,点头道。 我这口音,还真就能算是纯正的东京腔调。 因为我当年跟着学过日语的那位日本网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东京人。 而他,也正是姓畠山的。 所以从他那里听了许多故事的我,对假扮一个东京出身的、姓畠山的豪族公子,却是一点压力也没有。 单看眼前的小池英太,不就对我的谎话没有一丁点儿的怀疑么? “嘿嘿。”小池英太的情绪褪的很快,他很快就将自己的一点乡愁抛在了脑后,重又对着我笑起来,“后面那辆车里的长田君,就是从东京来的,搞不好和会知道您的家族呢。” “是么……” (感谢书友尿壶不破的打赏!本书的第一个弟子级粉丝有木有!待会加更一章,表示感谢。 另,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113章 袭杀 【一百一十三】 “等打完了仗回国,我必须要去一趟东京看看!”小池英太捶了把身前的方向盘,对我大声说出了他的美好愿望。 不过对他的这个美好愿望,我却只能暗叫一声可惜。 对着他不置可否的笑笑,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当然也没有说出什么要带着他上东京好好玩一玩的客气话。 “对了,矢岛大队不是早上就过来了?”小池英太在发表完他对自己将来的规划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疑惑的向我看来。 他看着我关切的问道,“殿下您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怎么会到了外围那么远的地方?” “我们是得到增援前线的消息稍稍迟了一些。”我心中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小池英太察觉到了什么,只能胡乱的解释几句。 “而且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家支那人的猎户。”我对着他做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笑着道,“他们家的女儿,啧啧……” 如果此时我能对着镜子看上一眼的话,一定会发现自己面上的神情有多么****。 而这样的****神情,是不是曾出现在大多数鬼子的面上呢? 和我只是说说不同,这些个小鬼子,可是真会拿枪威逼着,对我们中华百姓伸出毒手! 为了避免小池英太在这个问题上再深入下去,我连忙的转移了话题,也不去管自己现在去问这些问题会不会显得突兀。 “能给我说说你们运输队的事情么?” “还有炮兵大队的事情,我们去找炮兵大队有些事情,只是不知道他们的队长好不好说话。” 这是我一直想问的问题,可又怕自己问了这样的问题引起小池英太的怀疑。 毕竟以我这样一个前两天还生活在后世和平社会里的穷学生,如今只算是个半路出家的“伪老兵”,想要做从敌人口中套话这样的精细活,还是显得有些太过困难了些。 幸运的是,小池英太已经谈性大起。他没有在意我问这些问题的原因,而是已爽快的开口细细叙说了起来。 而我,则将耳朵高高的竖起,认真听着小池英太话里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字。 “……” …… 车子在不断的前行着。 虽然这里是崎岖的山道,但我们离着鬼子的前线阵地本就不远。 即便他们的炮兵阵地隐藏在稍稍靠后一些的位置上,但有汽车可坐的我们,也永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抵达。 鬼子阵地右后方一处略显平坦的谷地,刚好位于我军视线之外。 所以藏在这里的鬼子炮兵,就可以放心的对我军防线进行大规模炮击,却不用担心受到我军火力的反击。 其实,即便他们将炮兵阵地布置在正面,我军也没有任何办法来拔掉这枚钉子。 除了,叫战士们抱着炸药包,以血肉之躯来突破鬼子的钢铁防线以外…… 这是没有多少重火力在手的二十九军的无奈,却也是不得不认清的现实。 眼看着马上就要抵达鬼子的炮兵阵地,而我们此刻所在的位置除了两侧高立的山壁以外,就再看不到一只活物。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动手,就在这里! 如果和这几个鬼子汽车兵一同进入鬼子的炮兵阵地,我们想要行动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要提前暴露。 这对于想要尽可能保全战士们性命,又还想玩一把大的的我来说,可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所以这几个好心拉我们过来的鬼子汽车兵,这个一心想要回到家乡看樱花的小池英太,就必须要提前在路上解决掉! 他们要怪,就只好去怪他们时运不济遇到了我们,怪他们不该漂洋过海来中国行凶作恶。 出现在中国的土地上,他们的身份就已只剩下了一个。 侵略者! 而对我来说,只有死得不能再死的侵略者,才算是一个好的侵略者! 打定了主意的我,对着正在专心开车的小池英太说道,“小池君,能不能稍稍停下车子?” 等小池英太的目光向我看来,我对他做出个为难的神情来,道,“我想要方便一下,抱歉呢。” “没事。”小池英太对我笑笑,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刹车上。 等到两辆车子一前一后的同时停在路中央,我这才伸手去推自己一侧的车门。 我的手刚触及到车门,却又忽然的收了回来,对着小池英太疑声道,“诶?后面怎么还有一辆车?” “是吗?”小池英太也是一怔。 他偏过脑袋,准备打开他那一边的车窗向后面瞧瞧,看看是从哪里冒出的第三辆汽车。 就在小池英太刚刚转过脑袋,准备伸出手的那一刹那,我已经重新坐正了身子! 手腕一翻,早已悄悄从腰间抽出的刺刀便突然的出现在了手中。 猛地向前一扑,空出的一只手捂紧小池英太的嘴巴,并将他的身子全力向我这边拉来。 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刺刀,同时顺着他胸口心脏的位置直直刺入进去! 小池英太睁圆了眼睛,努力的想要从我手中挣扎出去。 可是他的身子被我死死的按住,又被捂住了嘴巴无法出声。 他只能无助的将双手搭在我捂着她嘴巴的胳膊上,想要将我的手臂拉开。 可是已被刺中了心脏的他,生命正在从他体内急速的流逝,他又哪里还能有力气挣脱的开? 小池英太眼里的神采越来越淡,他却依然在不解的望着我,不解我为什么要对他突下杀手。 “真是抱歉呢。”看着他的眼睛,我将脑袋凑到他的耳边,轻声的又说了一遍刚才抱歉的话,而后缓缓的吐出五个字来。 “我是中国人。”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小池英太终于停止了挣扎。 他眼里的神采已完全的失去,他的生命,此时已经走到了尽头。 又探到小池英太确实已没了呼吸的时候,我总算长长出了口气,拿开了一直捂在他嘴巴上的手,还有正插在他胸口处,那把尚未拔出的刺刀…… 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妥当,确信身上没有沾染到一丝血迹以后。 我终于推开了紧闭的车门,面上带起亲善无害的笑容,大步向着后面同样打开了车门,正要向我这边走来的两名鬼子迎去。 第114章 抵达目标 【一百一十四】 “哟,你们的动作倒是快!” 刚刚用手里的武士刀出其不意的解决了两个没有一点防备的小鬼子,我就看到已有好几个战士脑袋从第二辆车后面小心的闪了出来。 在看到我已经将两个鬼子干净利落的做掉以后,他们的面上都显出了喜意,同时有更多的战士从车厢里跳了下来。 而铁匠的怀里,还提着一个被拧断了脖子,早就没有了声息的小鬼子。 听到我带着笑意的赞叹,战士们也都看着我笑了起来。 “嘿嘿。” 我略一沉吟,伸手指向身后的两具鬼子尸体,道,“来两个人,把小鬼子的尸体处理一下。” 战士中很快分出了两人,将地上的尸体向道路两边拖去。 铁匠看了看还在自己手里提着的鬼子尸体,又瞧了我一眼,连忙也大步的跑去追上了那两名战士。 我看着跑开的铁匠摇了摇头,将心思收回到接下来的行动上。 又想到我们眼前还停着的两辆大家伙,于是向战士们问道,“有没有会开车的?” 我拍了拍车体,指着道路的前方笑道,“咱还得把车里这份大礼,亲自送到鬼子的炮兵大营里呢。” 可是,在我问完这句话后,战士们却忽然的沉默了起来。 他们只是面面相觑不说话,就是没有人站出来告诉我说他会开眼前的汽车。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这些多是农民出身的战士,这辈子见过汽车的次数怕都屈指可数。 以我军战士的整体素质来说,想要在队伍里找到一两个会开汽车的人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时,我的心里有些后悔了。 后悔不该这么早就做掉几个鬼子汽车兵,以至于我们只能看着眼前这两车不要钱的大炸弹,却不能把它们带到鬼子的炮兵阵地上去,给他们来一个中心开花的焰火大会。 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汽车,或许,我可以试着开走一辆? 虽然时代不同,但汽车总归是汽车,它的原理还是那么一回事嘛。 而刚才又见了那个名叫小池英太的鬼子汽车兵是怎样来开车的,在我看来也不是太过困难。 打定了主意,正准备下令丢一辆车在这里,却听到有战士的声音从后面隐隐传了过来。 “连长,俺会开。” 我心中一喜,连忙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战士们也都让开了道路,现出了一名站在后面正带着满面忐忑看着我的年轻战士。 是二连的老兵,连里的弟兄都叫他小牛。 上次二连的喜峰口一战,就是他被连长派出,去找团主力请援军的。 我却没有想到,素来不怎么大说话的小牛,竟然还会玩汽车这样的高档货。 我对着小牛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战士问道,“你是一个!还有没有?” 由于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信心,所以我还想找一个专业的汽车兵来做开车的活计。 只可惜这一次,再没有战士站出来,接下我手中这个司机的任务了。 当然,如果这时的我能知道小牛其实也与我一样,对开这样的大卡车也属于一知半解的境地,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奢望了。 因为我后来听小牛说,他只是在老家里,有个给洋行做司机的朋友罢了…… 虽然我们两个都不是专业的司机,但这次却必须要赶鸭子上架,不会开也得硬着头皮坐上去。 若是不带着这两车军火,我们又怎么能混到鬼子的阵地上去呢? 任务,是必须要去完成的! 深吸口气,我指着小牛说道,“我开第一辆,你开第二辆……” 铁匠的黑脸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咧着嘴巴对我笑道,“连长,都收拾好了!” 他指着打头的第一辆车,又补充道,“前面那个也收拾了!” 我顺着铁匠的手指,看到他们确实已经处理妥当,不深入到道路旁边的土堆后发现不了那几具鬼子的尸体。 而这样的处置,对只需要争取一点时间不被鬼子提前发觉的我们来说,已经足够。 “就这么着吧!”我点头道。 “麻子,你带人在两辆车里都布置下。”想了想,还是叫麻子提前先在车里的弹药上动些手脚,已免等我们到了地方以后手忙脚乱出什么差错,“这整整两车的军火,咱可不能给随便就浪费咯!” “好!” 麻子了然的一笑,作为曾经参加过白台子一战的二连老兵,他当然知道我要他在车厢里做些什么。 我忽然看到靠在车体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袁允,指着他说道,“袁允,你和我上第一辆车!” “是。”袁允听我叫他,在瞄了我一眼后,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是,然后迈起步子就要向第一辆车走去。 我没有去管袁允的疲懒模样,对着战士们厉声喝令道,“其他人检查自己的装备,做好战斗准备!” 麻子想到了什么,眼中猛地一亮。 战士们的目中也都现出了激动的神采,由于听不懂鬼子话,他们可不知道我们要坐着鬼子的汽车上哪里去,更不知道在我们前方不远的地方,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连长,难道前面就是?” “鬼子的炮兵阵地!” 炮兵阵地! 我眯起眼睛向前方眺望一眼,而后向着战士们猛一挥手,“上车!” …… 开车并不是一件难事。 在我将车子开上了路以后,虽然手法还有些生疏,车体也不时的要在路上摇晃几下。 但总算没有把车子给直接撞到道路两边的岩石上,等后来渐渐找到了感觉以后,我的心里就生出了这样的一种感觉:开车,并不是一件难事。 心里有些得意的我,不由将目光瞥向坐在身边副驾驶位上的袁允,想要显现一下我的得意。 可是这小子却微闭着眼睛,似乎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叫我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无力。 只好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路上,考虑起该如何打好接下来的一仗。 我们离着鬼子的炮兵阵地并不是太远,所以我这个司机才做了没一会儿,就已经要走到尽头。 过了前方最后的一道哨卡,就是鬼子的炮兵阵地。 坐在车上的我,此时甚至都能看清在鬼子的炮兵阵地里竖立着的,那一门门灰绿色的钢铁巨炮! 第115章 看我混进去 【一百一十五】 在我们眼前,被布置在三岔岭前线的,是鬼子的一个炮兵大队。 根据我从小池英太那里套来的情报得知,在这个野炮兵大队下,下辖了两个炮兵中队,而在每个炮兵中队下又有两个炮兵小队。 按照鬼子炮兵编制,每个小队配备两门75mm口径野炮的惯例来看,在鬼子的这个炮兵阵地里,应当有着小鬼子的八门野炮。 而我们的战士,算上我在内,却只有十九人。 仅仅靠着我们这十九人就想炸掉被小鬼子团团护卫在中央的全部八门野炮,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鬼子的炮兵阵地上,炮兵、步兵、以及各种辅兵的人数加起来,至少要有二百多人。 眼前的这一战,若是不靠智取,便是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全部都填进去,恐怕也炸不掉鬼子哪怕一门野炮。 二百多名小鬼子,除了正在前面开炮的专业炮兵以外,可是个个身上都配了枪的! 我并不是什么战场上的天纵奇才,短短的时间里也想不出什么妥当的好主意来。 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开着我们意外缴获来的两车炮弹混入鬼子的阵地中央。 但等到混进去以后,又要怎样去做才能玩出个中心开花的效果,就只好到等到了地方以后再见机行事。 幸好战士们并不知道我心里的这些忐忑,他们看到的,只有我在面上装出的沉稳。 也正是因着看到我面上没有一丁点的惧意,战士们才愿意跟着铁炮猫我,跟着我进到这样一个几乎是必死的任务里。 或许他们觉着,我这次也一定能像在曾经的老二连时一样,带着他们,将鬼子的炮兵阵地炸个干净吧。 又或许,正是因着战士们这样的心态,他们才能在这一场战斗中,发挥出远超他们平时水准的实力…… …… “等等!” 就在我用从几个倒霉的鬼子司机怀里摸来的文书骗过了拦在路上的鬼子哨兵,而他在查验过后也准备要放行的时候,却忽然有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喊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也叫我的心里一跳,差点就要掏出腰间的手枪,带着战士们硬生生闯过鬼子的这道哨卡。 强自定了定神,我抬眼向着喊出方才声音的地方瞧去。 只是一名普通的鬼子,或许,是这队鬼子哨兵的班长。 但从他面上挂着的认真劲来看,一眼就能瞧出是个做事极有原则的难缠角色。 眼看着他绕起我们的车子转了几步,最后一步步的向我这边走来,我的心几乎都已要提到了嗓子眼。 可又转念一想,身为堂堂少佐的我又为什么要去怕他一个小兵呢? 现在的我,不应该是一副有恃无恐,在他面前保持着高高在上的上官模样吗? 只要,他不提出要查验我身上有没有军官证之类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我都应该是有恃无恐的。 不对,就算他提出想要查验,我难道还真要听话的拿出来给他看? 反了他了还! 就在我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的时候,那名叫住了我们的鬼子终于站在了我的车窗前面。 “少佐阁下您,怎么亲自开车?”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里不带一分情感。 而只问了这样的一句话便不再言语,只是立在一旁静静等着我的回答。 这时的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问题的症结出现在这里啊! 想我穿着一身鬼子少佐级别的军官服装,却坐在驾驶位上像一名普通士兵一样开着车,这在素来组织严明的日军序列里,一般都是无法去相像的事情罢。 也难怪这名鬼子要起了疑心,特意跑来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了。 这事不怪他,怪我…… 我对着站在车窗一侧的鬼子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在副驾驶座上正微眯着眼睛不知在想着什么的袁允,说道,“这小子半路闹肚子,你们这边又催的急,我就只能亲自出马咯。” 猛地,我声音一寒,对着几名鬼子厉声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我直视着那名鬼子的目光,直到他将眼里的倔强收起,把头颅稍稍低下了几分。 “可以。” 那名鬼子退后一步,在对着我敬礼的同时,高声喝道,“放行!” 我笑了一笑,对着他伸出大拇指,心口不一的赞了一句,这才踩下了油门,“不愧是帝国的勇士,尽职尽责,不错!” “谢少佐阁下夸奖。” 没有再去理会被我们扔在车尾吃尘土的鬼子哨兵,我的目光乃至于全部的心思,都已放到了我们此时所身处的小山谷里面。 这里,就是鬼子的炮兵阵地! 除开山谷一侧的鬼子营地和堆积起的物资以外,在一片开阔地摆放的最显眼的,正是八门75mm口径的野炮! 也正是这些野炮,给我们的守军战士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我的两个班战士为什么只能有十九人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与小鬼子猛烈的炮火轰炸也不无关系。 我们现在要做的,也正是要炸掉鬼子的这个炮兵阵地,炸掉这个山谷里与小鬼子有关的一切! 拿目光向四处打量一圈,发觉想要在这个到处都是鬼子的平坦谷地里想要做些什么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思就已冷了许多,眉头也渐渐的紧皱了起来。 “咱这就,混进来了?” 袁允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带出了以往很难在他身上看到的怀疑。 我不由有些好奇,好奇这个平日里牛气轰轰,号称天老一他老二的家伙,竟然也不敢相信我们能混到鬼子的炮兵阵地里? 看他方才,不是还很淡定的样子? “我刚才还差点以为,那个小鬼子是瞧出了什么破绽,要把咱们统统抓起来呢……” 袁允轻摇着头还在赞叹,我在笑了笑后,却忽然看到迎面有一队鬼子正拦在了车子前面。 “不要说话,见机行事!” 止住了袁允的话头,我努力的使自己的心思平静下来。 将汽车稳稳停靠在这队鬼子的身前,是成是败,还得要再骗过眼前的这几个家伙呢。 也就在停下车子的这一刻,我的面上,已挂起了看似亲善无害的笑容…… 第116章 演戏 【一百一十六】 当我推开车门走下车子,招呼战士们下车列队,给前来迎接我们的小鬼子再演上一场戏的时候,却忽然觉出了不对来。 从两辆车里走下来的战士,竟还只剩着十人左右! 麻子,还有他那个班好几名战士,都没有出现在我们此时所身处的鬼子营地里! 他们几人,去了哪里? 我的心里瞬间被担忧填满,连忙将目光向铁匠投去,待看到他递给我的无事的眼色后,我才算勉强放下了心来。 可是麻子他们,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 我心里还存着很深的疑惑,只是小鬼子如今就站在我和战士们的身前,此时但凡出上一丁点的岔子,骗不过眼前的这几名鬼子。 那么我们不止要前功尽弃,包括我和身边跟我一同来执行这次任务的十几名战士的性命,都要统统的交代在这里! 心底的失措很快被我强自压了下去,面上依然带着笑,笑着向正站在车头前的鬼子迎去。 尤其是,那名站在这队鬼子最前方,和我一样带着少佐军衔的鬼子军官! 鬼子军官似乎对从车子里出现了我们这么多人,为首的还是个少佐级别的军官而感到意外。 意外的神情在它面上一闪而过,转而便化作了疑惑的神色,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 我立即明白了这名鬼子军官在想着些什么。 有了在前面哨卡被鬼子小班长拦下的经验,这时的我连忙提前开口解释了起来。 “临时听说有往前线运送弹药的工作,所以我就从我们沼田队长那里讨了过来,上来见识见识。” “怕路上不大太平,就多带了几个弟兄。” 面上堆着笑,我做出一副自来熟的纨绔模样。 反正,作为一名从后勤部队出来的军官,即使是在日军这样的体制下,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军中精锐吧? 我现在所扮演的,就正是一个怕死又天生好奇,许是靠着走关系才穿上军装带上军衔的纨绔子弟。 扮演一名正经军校出来的鬼子精英军官,我可能还做不到不叫这些鬼子起一丝怀疑。 可要是扮演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废物,那我可是手到擒来。 鬼子就算怀疑,也只会去怀疑我是不是他们某个上官家里的子弟,却绝不会想到我其实是正在与他们作战的敌人,对面阵地上的一名国`军上尉连长! 很显然的是,我这场戏演成功了,在没有接受戏子哪怕一次指导的情况下。 鬼子军官冷冷的盯着我看了我半晌,见我面上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只顾盯着周围好奇的观瞧。 寒着脸的他似乎终于不想和我再耗下去,看着我沉声说道,“本桥重一,一中队中队长。” 顿了一顿,确信我在听他说话,且已听清了他的名字以后,这位本桥中队长冷笑一声,才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还以为,等你们的弹药松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了呢。” 话里的生硬,只要是个人就能够听得出。 更带着一丝讽刺,也不知是对我们这支假冒的运输队,还是对我们更上一级的长官们。 只是,这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同样在冷笑,面色却变得很是正经,对着面前的本桥重一轻点下头,说道,“畠山佑,请多多关照。” 要我真像个日本人一样对眼前这个小鬼子鞠躬行礼,我却是做不到的。 不过似乎本桥重一也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无礼,或许,他早就认定了像我这样靠着关系才得以从军的“富家子弟”本就是个无礼的人了吧。 本桥重一对着身后带来的一队鬼子挥手喝令一声,“卸车!” 他带来的人一拥而上,要将车里装着的弹药箱全部卸下来。 而本桥重一本人,则是背着手站在一旁,不再向我和我的战士们这边看来一眼。 我和战士们瞧瞧对视一眼,知道该找个借口溜开,不能再在这个本桥重一的面前待下去了。 不说他似乎对我们生起了很大的成见,等得了空子或许会给我们找些麻烦出来。 单只想到战士们在车子里的弹药箱中设下的不止一枚精巧的诡雷,我对继续站在这里就感到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万一小鬼子心血来潮想要对每一箱弹药都仔细的检查一番,弄炸了战士们作出的宝贝玩意儿。 到时候惹出个殉爆什么的出来,可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恐怕,看这个炮兵阵地里堆积如山般的弹药,殉爆什么的,是一定会被引发的吧! 现在的我们,就是立即脚底抹油撤走,回去也能在团长面前有些说辞的。 但是,此刻不论是撤退,又或者是继续找机会亲手炸掉鬼子的炮兵阵地,我们都必须要躲开身边这些个小鬼子的视线。 抬头看看本桥重一只顾盯着他手下的人搬挪弹药的模样,我上前一步轻咳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然后做出个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道,“本桥中队长,我们的弟兄在路上走了大半天,肚子里早就空了,你看……” 我想找个吃饭的借口先从这里走开,尤其是要消失在这个本桥重一的眼前。 可本桥重一却压根儿没有再看我一眼的心思,只是随手指了身后的一名鬼子,“中岛,带他们去找炊事班。” 我对他笑笑,不去理会本桥重一的脸色,示意战士们跟上走在前面那个叫中岛的鬼子。 “一群只会浪费帝*资的猪,呸!” “看什么看,抓紧时间,卸车!” 本桥重一的喝骂声还在身后响起,可对于我和我的战士们来说,本桥重一这个人,已经同我们之间再没有了关系…… “战时条件简陋,还请大家见谅。”叫中岛的鬼子带我们找到炊事班的位置,看着放在我们面前的已经干冷的饭团说道。 这些饭团,或许是鬼子们中午吃剩下的罢,还真是轻视我们这些后勤人员呢。 “少佐阁下慢慢享用,我还得去本桥中队长那里帮忙。” “本桥中队长就是那样的脾气,可绝不是针对少佐阁下和您手下的弟兄,阁下……” “没事,我可没有那么小的心眼。” 中岛和我说了几句话后,便跑回了本桥重一那边,只留下了我们这样一队假鬼子在战场的角落处“享用”美味。 却叫我看着手里被中岛特意找来赔罪的味增,只感到一阵的哭笑不得。 第117章 打,还是退? 【一百一十七】 “麻子去了哪里,你们知道吗?” 叫中岛的那名鬼子将我们带到这个位于战场角落的地方,给我们找来了些饭团充饥后,便离开我们去找他的中队长大人了。 而在眼前这样一个处在前线的炮兵阵地里面,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更不用说那位本桥中队长还喊了一大堆人去帮他卸车。 所以,现在还留着我身边的,就只剩下了我们自己的战士。 我心里不由暗叹,本桥倒是对我们信任的很。 得了这样的意外之喜,我却是不必再费神与跟在自己身边的鬼子周旋,想法子骗过他们的眼睛了呢。 虽然我们依然身处在鬼子的阵地腹心,但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来说,却是方便了许多。 如此一想,就连手里那干冷生硬的饭团,我都很是觉出了一番滋味。 也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和战士们讨论下接下来的去留问题。 在鬼子的阵地里,吃着鬼子拿给我们的饭团,却要明目张胆的讨论如何去炸掉小鬼子的大炮,想想都是一件十分刺激的事情。 我们现在不止在想,更是已将之付诸于行动,也难怪战士们这会儿瞧着兴奋非常,个个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班长说不能把所有人都陷到鬼子的大营里,所以带了几个弟兄跳车了。好像说是要寻找机会,和咱们里应外合。” 有战士很快就解答了我心底的疑惑。 听了他的解释,我总算知道了麻子并不是出了意外,而是想到了我们此行的漏洞,当机立断的替我弥补了起来。 我并不是个专业的军人,像这次化妆渗透 的行动更只是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在受了小鬼子长久的炮击后忍耐不住,想要给敌人还以颜色。 故而这整个的行动计划并不完善,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只说我一股脑儿的将弟兄们都带上车,想要全部的混进鬼子的阵地大营里面,就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好主意。 我们的战士,毕竟不是受过系统训练的精锐特种兵。 对今日这样的小股部队渗透作战之类的战法,战士们也都是第一次参加。 若是我们所有人都到了鬼子的阵地里,只要出上一丁点的变故,我们这支孤军都会变作砧板上的小鱼仔,只能任小鬼子拿捏,被人家做成鱼干就饭吃了。 而这样的结局,对背负了整个二连,甚至于全营、全团战士希望的战士们来说,岂不是太冤枉了些? 幸运的是,我们这一路上的运气还算不赖。 一路走来瞒过了不止一队的伪军鬼子,最终坐在了鬼子的阵地腹心。 而如麻子这样的老兵,也考虑到了我所疏忽的地方,替战士们的此行任务更添上了一分保险。 虽然不知道麻子的具体计划,但凭着对这位老兄弟的信任,我相信麻子一定会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刻出现,给小鬼子送去最致命的一击。 麻子,有这样的本事! 我细细思虑一阵,轻轻点头道,“也对,倒是个好主意。” “说起来,还是我的失误,我应该感谢一班长啊。”我向着战士们一摊手,笑道。 战士们又向着我凑过来几步,将我围在了正中。 大家一边小心观察着周围鬼子的反应,一边小心的询问我的意思。 “连长,接下来咱该怎么打?” “总不能就待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小鬼子对咱们的弟兄开炮,却什么也不去做吧?” 要退,大家是绝不会甘心的。 来鬼子的大营里走了一遭,可不能只是带进来一些没什么把握的炸弹就草草了事。 就连鬼子的中队长都没有怀疑到我们,一方面可以说鬼子内心已懈怠到了几点,不会想到竟还有中国`军队敢于深入敌营后方来做这样一桩大买卖。 对他们阵地的防卫,也就显得疏松了许多。 这些,可都是战士们亲眼瞧见的事实! 如此一看,我们便是再在敌营里得到更大的战果,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就连我也平添了许多的野望,更不用说身边的这些战士了。 这个时候的战士们大都兴奋的很,恨不得立即将眼前这个鬼子的炮兵阵地连根拔起,做一出惊天的大功绩。 “咱吃了小鬼子这些饭食,总该给他们还点礼不是?不然,还要被人说咱二十九军不地道……” 将饭团囫囵吞下,铁匠憨笑着搓了搓手。 看他眼里放着的光芒,我不禁笑着问道,“你想怎么打?” 我向着停放两辆汽车的地方瞥了一眼,道,“你们做的那些小玩意,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炸啊。” “既然钻到了鬼子堆里面,只听炸他个响儿,却不闹上一闹,那多没意思。”铁匠一挑眉,也是笑道。 “而且。”铁匠微微一顿,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能不能炸得了,现在可还说不定啊……” “要不,和狗曰的拼了算了!”有战士压低了声音,攥着拳头低喝道。 “杀一个够本,杀俩还赚一个!要是能炸鬼子一门炮,就更是赚大发了!” 其他战士的情绪也激动起来,都嚷嚷着要和小鬼子拼命,尤其要数几个新兵叫的激烈。 要不是还顾虑着我们仍没有暴露,恐怕他们就不会只是悄悄话一样的说,而是要振臂高呼起来罢。 就在这个时候,铁匠忽然插了一句,叫我眼前立即一亮。 “端了鬼子的炮兵司令部,更有赚头。” 端了鬼子的炮兵司令部!果然,很有赚头! 没等我表露出自己的态度,一旁久未说话的袁允,淡淡的接上了铁匠的话,像是要给我们泼一瓢凉水的意思。 “只可惜现在光天化日的,这笔买卖可不好干。” 袁允所说确是事情,但我在听了他的话后只是一笑,继而指着我们身上的衣服道,“别忘了,我们现在也是鬼子。” 我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还在忙碌着的鬼子,道,“虽然不受这里的鬼子炮兵待见,却也是实打实的小鬼子哦。” 也就在这时,我的视线忽然看到了就立在我们身边不远处的七八个一人高的大油桶。 “那里是?” 我又仔细看了眼周遭的环境,待看到同样就设在我们不远处的一排军帐以后,心里已然拿定了主意。 “或许,咱们真的能给小鬼子送一份大礼……” 第118章 火攻 【一百一十八】 鬼子摆放在营帐周围的几只油桶,或许是他们储备的汽车燃料。 但不论这些油桶原本的用处是什么,此时落在我们眼中,就是一样绝好的助燃剂。 混入鬼子群中的我们,除了有一个本桥中队长故意的来找了些麻烦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鬼子注意到我们哪怕一眼。 这可正是天赐良机! 要是我们还抓不住这个机会做些什么出来,岂不是对不起老天对我们这一路那样多的照顾? 火攻,在任何一个时代的战争中,可都永远不会过时…… …… 由于联系不到在敌营外待机的麻子,所以我们就无法做到及时的里应外合。 吸取了经验教训的我,这一次将战士们分为两组,由我和铁匠各带一组开始行动。 我负责放火并借着身份的便利,寻找敌营中重要的战略目标进行定点狙击。 而铁匠责带人进行掩护,在我们撤离时提供火力支援。 至于其他,等火势一起,只要能引爆鬼子存在营地里的弹药,再加上我们送来的那满满两大车。 想来一定是能引发一场大规模的弹药殉爆的。 而到时候不仅要够鬼子好好喝一壶,若是我们没能及时的从鬼子炮兵阵地里撤离出去,我们自己怕也得尝一尝这些炸弹的威力。 在经我分说仔细后,战士们心里当然早已明白了这一点。 但面对眼前难得的战机,却没有一个战士说出退缩的话来。 我的战士们…… 我不由暗下决心,这一战,我们不仅要成功完成任务,更要在小鬼子的眼皮下全身而退! 将火点起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尤其落到我们这些“有心人”手中,就更加的没有了难度。 油桶很快就被开了底,火也很容易就被战士们放了出。 伴随着我大声喝出的“失火了!”的喊叫声,鬼子的营地里瞬间就炸了窝! 这里,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营地。 这儿可是鬼子的炮兵阵地啊,为了突破我军的罗文峪防线,鬼子不知道往前线调来了多少的物资。 仅是在这个前线炮兵阵地里,就不知已堆积了鬼子多少的物资弹药。 这要是被一把火点个干净,小鬼子哭都不知道上哪儿哭去。 最重要的是,就像我们一直期望的那样,鬼子也知道他们这里的弹药一旦被引爆,殉爆这样的灾难性后果就定然难以避免! 鬼子,他也怕死! 我的声音、火苗窜起的势头,立即就吸引了附近所有鬼子的注意。 “混蛋,这是怎么回事?!” “该死!” “快救火!” “快!快!” 眼看着小鬼子一个个都急了起来,可我们这些罪魁祸首,这个时候却早已隐到了混乱的人群里面。 再晃上一晃,便已从火灾现场消失不见。 三月正是多风的季节,而这个时候山风又恰到好处的转了向,直直将火势向着鬼子的营帐物资吹去。 只苦了救火的小鬼子们,此时火借风势、风借火势,又有被我们洒下的燃油,无法在山谷阵地中寻到水源灭火的鬼子,却只能挣扎着做些毫无用处的努力…… “混蛋,不去救火还在这里做什么!” 正趁着机会在鬼子营地里四处乱窜,顺便趁鬼子不注意随手丢一个火种过去的我,却忽然听到一声怒喝在耳边响起。 我心中一紧,按住就要准备拼命的战士们,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看了一眼,一丝喜意就立即从我心底升腾而起。 这是,抓到了大鱼啊! 喊着话喝骂我们的那人,身上穿着身笔挺的呢子军装,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同样军装挺拔的鬼子。 一水儿的军官,为首那人,肩上更是扛着个大佐军衔! 我腕上戴着的手表就是从一个鬼子大佐的尸身上扒来的,对鬼子大佐军衔的样式,我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娘的,我们该不会是,误打误撞的跑到鬼子的大队部来了罢? 大佐,至少也该是这支鬼子炮兵大队的大队长! 而在这名鬼子大佐身后跟着的,不是佐官就是尉官,还有好几个军曹模样的人物…… 这……一定是鬼子的大队部了吧!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正想要说些什么糊弄一下这些小鬼子的时候,鬼子大佐又已对着我们喝骂起来。 他的脸变成了青黑色,可以看得出,这位大佐阁下的心里一定是暴怒非常。 自己的营地里莫名其妙的着了火,手下的众人又一副失魂落魄没有头脑的样子,换做任何一个指挥官怕都会像他一般生气。 只是眼前的这名鬼子大佐,却显然找错了发火的对象。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 “你!”他忽然将目光转向了我,眼里现出一抹疑惑,“你是哪个部分的,谁放你们过来的?” 鬼子大佐看到了我身上的军衔,却只是怀疑我是某个擅入此地的友军少佐,想要对我呵斥几句。 在然看来,能出现在他军帐前的我们,定然也是和他一样的鬼子。 他根本就不会想到,我们这几个人,是来拿他们性命的阎王! 我给战士们打个眼色,面上又现出了笑容,笑着看向这名鬼子大佐。 一边向他解释,一边向着他那边走去,“我们是跟着运输队过来的,顺便来近距离观摩帝国炮兵的战力……” 鬼子大佐轻轻皱起眉头,“跟着运输队上来的?” 见我不是她手下的军官,鬼子大佐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只是他还在皱着眉头,看向我和我身后的战士们,问道,“是谁批准你们前来观摩学习的?我怎么没有收到通知?” 嘿!你要能提前收到通知才叫奇怪哩! 听着鬼子大佐的文华,我心里不由冷笑。 在这个时候,我们离着这名鬼子大佐和他手下一众军官的距离已然算的上很近了。 我没有再去回答鬼子大佐的问题,只将目光一寒,突然的暴喝一声。 而这一次用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 “动手!” 话音未落,一直被我握在手中的日本武士刀就已然出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夺目的慑人寒芒! 第119章 斩首行动 【一百一十九】 由于鬼子对我们的突然发动没有任何防备,故而我们很容易的就收拾掉了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鬼子军官。 其中还有一人,更是此间这支炮兵大队的最高指挥官! 他连枪都未来得及拔出,就已带着他眼里的惊愕,被我一刀劈作了两半。 战士们也没有放过其他鬼子的意思,纷纷各显神通,力求一击毙命。 一直被我带在身边的袁允,更是徒手捏断了好几名鬼子的脖子,也算叫我对他身上的功夫有了个新的认识。 在斩杀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全部鬼子军官和他们的警卫,又干掉了听到动静从军帐里赶出的其他几名鬼子以后,我们的战士里竟没有一人受伤。 这一战,我们完胜! 可以说仅仅因着这一样战绩,我们今日的出击都可以称得上成功了。 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最高指挥官连带着他的指挥系统整个的被敌方摧毁,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灾难。 而对我们所身处的这个炮兵阵地里的鬼子来说,他们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 往近在咫尺的营帐里走了一圈,顺手将里面摆放的文书胡乱的塞了些放到怀里。 不管这些东西有没有用处,只要我们能将它们带到团长手中,总能算作一桩大功劳。 “先别急着笑!” 从军帐里出来,看了个个面上都带起了笑意的战士们一眼,我不由的笑骂一句。 可还没有骂完,自己的面上却也早就现出了笑。 “撤!” 我索性就这样笑着对战士们挥手下了撤退的命令,在大队鬼子赶来之前,带着战士们隐入了混乱的烟尘之中。 “连长!” 在约好的地方和铁匠会合,看了眼周遭四起愈来愈大的火势,显然在我们端掉鬼子大队部的同时,铁匠他们几个也没有闲着。 我对着铁匠点点头,而后低喝一声道,“撤!” “做什么?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只是看到铁匠猫起腰做出了一副鬼鬼祟祟的撤退样子,我不由有些好气。 看来铁匠他们还是没有习惯这样非常规的作战方式啊…… 我心里暗叹一声,只得再一次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比了比远处的鬼子,示意铁匠我们还能有更容易的法子走出这里。 反正这个时候,小鬼子还没能发现我们不是? 铁匠挠挠头憨笑一声,正要对着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从不远处响起了一声震耳的轰鸣声。 “轰——” “轰——” 一声接着一声,继而响成了连绵的一片。 甚至于,我们脚下的大地,都开始有了些轻微的颤动。 我心中一震,和战士们相互对视一眼,连忙将目光转向轰鸣声传来的地方。 待看清了从鬼子阵地中央升腾而起的大片火光,感受到扑面打来的阵阵热浪,还有,那几乎在一瞬间就弥漫在整个大气里的浓浓硝烟…… “乖乖……”我吐了吐舌头,开始惊异于眼前所看到的震撼。 回身向着战士们一摊手,苦笑一声道,“看来,咱是没法子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在鬼子的弹药被引爆以后,虽然鬼子阵地里一定会出现很大的混乱,给我们提供突围的可趁之机。 但相比于我之前计划的,靠着自己身上这身鬼子皮直接从鬼子营门哨卡下穿行出去的想法,显然已变得不大可能。 深吸口气,透过挡在眼前的火光浓烟向四周观察一阵,我终于选定了一个方位,“从右面突围!” 鬼子的营帐处于这块谷地的一侧角落,营帐旁边再多走几步便是长城以外的茫茫群山。 这个时候的鬼子大都聚在营地里救火,留在主阵地上的鬼子也因着方才弹药的意外大规模殉爆而处在了慌乱之中。 不,不止是布置了大炮的主阵地,整个营地里的所有鬼子此时都已经慌乱了起来。 失去了系统指挥的他们,就像是丢掉了头脑一般,此时除了只会盲目的四处乱窜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什么作为。 至于整个大营的防务,这个时候怕早就被他们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 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机会所在! 我不知道麻子带着人藏在什么地方,因而我便不可能选出一个能够和麻子他们里应外合,增添我们逃生机会的突围方向。 我只知道,只要能从防守相对薄弱的营地右侧突围出去,等我们遁入群山之中,就算到时候还有鬼子发现了我们想要穷追不舍将我们拿下,我也有很大的把握带着战士们突破鬼子的封锁,活着回到我们自己的阵地里去。 进了山,就是我们的胜利! 所以,只在稍稍思虑了一阵后,我便决定朝着鬼子营地的右侧突围! 在我的招呼下,战士们向着选定好的突围方向疾行而去。 这一路上我们依然还在扮演着鬼子的身份。 只要身份还没有暴露,我就决定带着战士们一直假扮下去。 而战士们现出的急切赶路模样,再加上我这个少佐军官的呵斥,还真就骗过了不少在路上遇到的鬼子。 他们以为我们或许有着什么紧急任务,都纷纷避让开来,给我们的前行让出了道路。 来不及有过多的时间去得意,我只是一个劲的对路上遇到的鬼子作着训令。 “快去救火,快!” “是!” “动作快点!” 鬼子一个个都听话的很,而我们离着营地的边缘也越来越近,眼看就能从鬼子的大营里突围出去。 我也确实开始以为我们已经要成功的突围,要完美的替这次的突袭计划打一个句号。 可就在这时,忽然的从被我们丢在身后的尘烟混乱中,传来一声饱含怒火的暴喝声。 “拦住他们,他们是支那人!” 被发现了? 我抬眼一看,正看在道路前方有两名鬼子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定睛一瞧竟还是熟人,正是我们在最后一道哨卡遇到的那两个鬼子哨兵。 “混蛋!拦住他们!” 身后的怒喝再一次响起,哨兵班长看看疾行中的我们,又看了看我们身后已要奔到近前的追兵,眼里浮现出一抹迷惑,“少佐阁下?” 他还想要问些什么,但在这个时候,我的手里已出现了一把手枪。 上过膛的手枪! “冲出去!” 第120章 愤怒的小鬼子 【一百二十】 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除掉了拦在我们道路前方的两名鬼子哨兵,同时也彻底的将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对我们来说,眼前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需要任何伪装。 不只因为已有鬼子叫破了我们的真实身份,更因为我们离着逃离鬼子炮兵大营的生路,已算是很近很近了…… 我不愿恋战,战士们也不想和鬼子纠缠,但那那刚才喊破了我们身份的鬼子,却偏偏就紧咬在我们身后,没有一分要放弃的意思。 有必要这么拼命吗,又不是灭他满门的深仇大恨。 被逼的不得不拼命奔逃的我,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发着牢骚。 却浑然忘了因着自己在这个炮兵阵地里所引发出的骚乱,鬼子怕是人人都恨不得将我们千刀万剐呢…… …… 要从鬼子防备森严的前线炮兵阵地里逃出,即便是已失去了系统的指挥,更因着弹药爆炸而变得混乱不堪的炮兵阵地。 虽然他们无法及时的发起一场有组织的追击,但我们要从这个营地里逃出生天,依然算不上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我们终于冲上鬼子营地右侧的山地时,身后跟着的,是一大群处在暴怒中的鬼子。 在为首幸存的鬼子军官,奇迹般的从弹药殉爆中生还下来的鬼子中队长本桥的带领下,红着眼睛向我们追杀而来。 我们区区十来号人,就使得他们一个有数百人驻守的满编炮兵大队受到了几近毁灭性的打击,对素来高傲的日军来说,这样结局他们决然是不肯去接受的。 从身后本桥不时传来的一声声怒喝里我就听得出,对本桥这些鬼子来说,我们今日所做的事情,是一样多么大的耻辱了。 侥幸未死的本桥重一,就算他真的能将我们所有人都留下来,最后等待着他的,怕也只有切腹一条路可走了罢。 如此一想,也就能想得通此时的本桥为什么是这样一副状若疯狂的模样。 疯狂到,几乎已要使我们入地无门。 面对身后紧追不舍的鬼子,我心底的焦虑越来越盛。 已经有三名战士不幸倒在了鬼子的枪下,再也无法跟着我回到属于我军的三岔岭阵地里去。 而小鬼子要再这样继续的追击下去,一定还会有更多的战士将性命留在此处! “绕小路!” 带着战士们顺小路,奔着前方的山口而去。 只希望能够借着崎岖的山路将鬼子甩在身后,我们的战士大多都是泥腿子出身,论起赶路的脚力来还真就有些天然的优势在。 山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四周生着大量树木的山路。 要是较点儿真,以后世的观点来看,我们脚下的所谓山路是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路”的。 进到这样的地形以后,我原以为能将后面的追兵甩开。 是的,原以为…… 在这一路上,枪声从未有一刻停歇的时候。 好在由于鬼子追赶的急,战士们又多借着身边的树木地形进行还击,所以倒还无法对我们造成太大的伤亡。 相应的,我们战士手里射出的子弹,也没能打中多少的鬼子。 只是,鬼子的枪法毕竟要比我军战士精准的多。 就算有各种的不利因素在,经由小鬼子那边打来的子弹,还是有好些能精准的咬到战士们身上的肉。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战士倒在逃亡的路上,我的心里在滴着血,可又确实没有一样解决的法子。 我们只能跑,拼了命的跑。 “连长,你带弟兄们先走,俺来断后!” 正准备向身后开枪还击的我,忽然看到身边一名战士脚下一个踉跄,紧接着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我心中一紧,收起枪大步赶上前去。 连忙将他拖到一块隆起的土堆后面,我才得以去看清这名战士的身份。 小牛! 小牛方才被流弹击中,鲜血顺着腿部的伤口汩汩流出,在地上染出了一条触目的血带。 准备要安慰小牛两句的我,嗫嚅着还没等说粗话来的时候,就已听到了小牛那样的一声回答。 他,竟是主动的要求断后! 我看着小牛变得苍白起来的年轻面庞,眼眶湿润了起来,对着他吼道,“说什么胡话!” “要走一起走!”伸手一把将小牛拉起,向着我的背上拉去,同时口中还在大声的吼着,“我背你!” 可是,我只将小牛拉起到一半的时候,他已又重新坐了回去。 等我想要再次用力,却早已拉不动他分毫。 小牛伸手拽住了我的袖子,眼里的光芒分外耀眼,只是对着我倔强的摇了摇头。 “连长!” 他已抱起了他自己的步枪,“你们快走!” 看到小牛眼里的光芒,我却是呆立在了当场。 只是腿部受伤罢了,我也没有说要放弃他,可小牛,为什么要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究竟是,为什么呢…… 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考虑,追上我们的铁匠看清了此间的状况,也听见了小牛的乞求。 他几乎连犹豫一下的动作也没有,便指着跟上来的两名战士喊道,“你,你!把手榴弹留给他!” 而后又重重的拍了下小牛的肩膀,沉声说道,“好弟兄!” 铁匠留两颗手榴弹的原因再清楚不过,他竟真的要留小牛在这里断后阻敌? 而战士们,竟也真的掏出了手榴弹递给小牛? 我承认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完全的适应战争的残酷,虽然已参加过了不止一次的战斗,也因功被升任为了连长。 可对当时的我来说,这样舍小顾大直面生死的举动,我依然无法淡然的看着它发生。 所以,我忽然感到一股无名之火冒上了脑门,对着身边的战士们,对着铁匠大声的喊了起来。 “都做什么!” 赤红着双眼瞪向铁匠,等着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铁匠!” 然而这一次,从来都是老实听我命令的憨直铁匠,却罕见的没有听我的意见。 “连长!”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毫不退让一分,“抓紧时间,鬼子马上就上来了!” 小牛也跟着喊了起来,“连长,不要把弟兄们的性命交代在这里啊!” “我……”我眼里噙着泪花,张了张嘴,却终于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战争!”袁允忽然来了一句。 “对!这是战争!”铁匠也跟着说道。 第121章 狗曰的战争 【一百二十一】 狗曰的战争。 我忽然的发现,就算自己已在战阵前线厮混了这么久,却依然比不了在战场中生活了许久的真正老兵。 我不是,早就习惯了战争的残酷了么? 习惯? 不止一次的在心底痛骂,尤其是在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巨响之后。 活下去。 是啊,我还得活下去,带着战士们一起活下去…… 我开始变得沉默起来,除了指挥战士们的撤退方向和组织对身后鬼子追兵的还击以外,就再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虽然因着悲愤而使得自己手上的枪法又平添了许多准头,似乎还打中了好几名鬼子,但即便是这样,身边的战士却依然有人在不断的倒下。 心里在滴着血,滴着滴着,却也已麻木了起来。 或许今日,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死期了罢。 不过,能给鬼子造成那么大的混乱,对一支鬼子的炮兵大队造成了几近毁灭性的打击,却只付出了我们十几人的代价。 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划算的很。 索性,就这么与鬼子拼了吧。 反正,有麻子带着的那几名兄弟逃了出去,也已经足够的很了。 幸好我们选择的这个突围方向,似乎并不与麻子他们在一条道上,只不过,却要辜负了小牛他们的期愿啊…… 化悲愤为力量,然后大发神威一举干掉所有的追兵? 我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桥段,最后却也只能一笑了之。 自己并不是有超凡能力的兵王,我的战士也都只是些没什么文化,只不过多在兵营里待了几天的普通士兵罢了。 能打出今日这般大的战果,并能在暴怒的鬼子精锐的追击下逃亡这么久,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超常发挥。 虽然一直缀在我们身后的,也只有由那位本桥中队长亲自带领着的,拼凑而来的大概二三十人,连一个小队都不够的鬼子追兵。 但是,我们手里的弹药,如今已然所剩无几…… 还剩下五个人,在朝着身后又打出一发子弹后,我与铁匠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决绝。 三个老兵,两个新兵,大家又已身心俱疲,再逃下去,无非也逃不了一死。 倒不如拿出自身的胆勇来,叫对面的小鬼子看看,什么,才是中国`军人的血气! “拼了?”我问。 “拼了!”战士们异口同声。 “上刺刀!” 跑了这么久,我们还没有时间替手里的步枪按上刺刀。 而刺刀,永远是一场战斗里最后的选择。最后的悲壮,最后的无奈。 我不知道我们今日的事迹会不会出现在后世的史书里,在某个角落里记录下一句二十九军某部奇袭日军炮兵阵地,终壮烈殉国之类的话。 我只是端起自己手里的步枪,咬着牙沉声大喝一句,“弟兄们,杀!” 语毕,便当先返身冲杀而去。 战士们也都跟在我的身后,同样只从牙里挤出一个字,“杀!” 区区五人带起的杀气,竟也另身后的追兵为之一滞,最后才在为首的本桥带领下,显露出狰狞嗜血的光芒。 鬼子也替自己的步枪按上了刺刀,也大叫着向我们冲杀了过来。他们忠实的贯彻了自己的传统,想要与我们在冷兵器的拼杀中一决高下。 见到对面鬼子的举动,我眼光一寒,不由握紧了手上的步枪,同时心底也暗暗出了口气。 只有如此,我们的拼杀才会有意义啊…… 挑上了已抽出了手中军刀的本桥重一,我再次暴喝一声,在提动自身气势的同时,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好几分。 也就在这时,就在我们眼看着就要与大队鬼子撞在一起,开始这场与飞蛾扑火一般的白刃战的时候。 忽然有一声清脆的枪声在山林间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密集的机枪哒哒声。 是鬼子的援军到了?一抹绝望爬上心头,难道,我们连一个垫背的都已赚不到了么…… 日军歪把子机枪的声音,和我军大量装备的捷克式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而这样的一点区别,对于已经历过不少大战的我来说,自然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可是听着听着,我忽然觉出了不对来。 不对! 枪声是从鬼子侧后方传来的,而随着枪声倒下的,也全部都是我们眼前,正一脸狰狞举着刺刀要向我们冲来的小鬼子! 是咱们的援军到了?是咱们的援军! 脚步缓下来的我,不由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战士,只看到了他们面上终于浮现出的饱含对生命渴望的光采,便已察出了眼底浅浅的一抹湿润。 “弟兄们,杀啊!” 伴着枪声传来的,是麻子独特的响亮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里便是一定。麻子他们,终于及时的赶了过来,在最关键的时候! 深吸口气,坚毅的神情重又浮现而出。 这一次嘴角浮起狞笑的,却已换做了我,还有我身后已是愤懑难填,被憋了许久的战士们! “杀敌!” …… 麻子和他带领着的援军的出现,不止大出了我的意料,也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本已准备和我们拼刺刀拼勇力,用最原始的战斗方式来洗刷他们心底的屈辱了,又哪里会想到忽然的会在他们队伍的侧后方冒出那样多的机枪出来? 不止一把机枪的同时嘶鸣,对已失了方寸的鬼子来说,与屠杀无异。 我们也是军心大振,与麻子的两面夹击下,很快就将追击而来的鬼子消灭了干净。 “你们来的还真是及时啊!” 收回刺刀喘着粗气的我,毫不在意脚下躺着的依然死不瞑目的本桥重一,只顾对着迎面走来的麻子他们大笑。 “再晚来几步,你们可就只能替我们这几人收尸咯。” 跑在最前的二伢子,手里抱着把机枪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对我憨笑。 迎上来的麻子也是在笑,不过等他到了我的面前时却难得的正经了起来。 “鬼子后面怕是还有追兵过来,我们得快点走。” 看到麻子面上的凝重,我已想到了他话里的意思,郑重的点了点头,“嗯。” “你们哪里搞来的这么多好家伙?还真是……” 铁匠早就看到了麻子他们手里的机枪,此时凑上来的他,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艳羡。 “我要是知道你小子还活着,真该晚来几步。” 我寒着眼看了眼铁匠,却只冷笑一声,道,“对,你确实该晚来几步。” 转而便去招呼战士们准备撤离,竟再懒得去看铁匠一眼。 第122章 飞机,大炮 【一百二十二】 躲过了鬼子的追兵,回到三岔岭阵地的我们,忽然的就成了全军口口称赞的英雄。 王团长、过营长、还有我团近千战士。 不只因为我们端掉了鬼子的前沿炮兵阵地,更因为我拿给王团长的,从鬼子指挥部里摸来的地图文书。 只是对这英雄二字,我心里却忽然的没有感到一分触动。 这一战里有着太多的巧合成分,若不是有那样多的巧合堆积在一起,只凭着一时兴起而决定了对鬼子炮兵阵地进行袭击的我们,想必是定然拿不到什么战绩的。 甚至于,我们连活着回来,也要变成一样奢望。 其实说起来,我最该感谢的应该是麻子。 是他最先觉出了我们计划的漏洞,在无法向我请示的情况下,当机立断主动带人隐在了外围。 又从他们在另一个方向的潜伏地点及时的追上了我们,最终成为了突围成功的决定性因素。 虽然麻子的所作所为有些个人主义的嫌疑,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 于是心里只剩下了对麻子的感激,但这样的话又不能直接的说出来,要不然以后手下的战士都个个都出来自作主张,我这个兵还要怎么带下去。 而铁匠……我对他当时强拉我离开小牛的举动依然有些介怀,即便他同时也算是救了我的性命。 所以我干脆就什么话也不去说,躲过了满眼崇拜,前来询问详细战况的二连战士,躲在阵地的角落里去闭目休息了。 鬼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下了他们的攻势,看样子一时间也没有再次组织起进攻的意思。 我也有了充足的时间来调整自己,吸取此战的经验教训,尽快使自己这个连长变得更加称职。 …… 是夜,罗文峪前线总指挥,暂二师师长刘汝明将军率部抵达前线。 至此,我军所有能够调动到罗文峪一线的部队全部抵达战场,严阵以待静候日军再次来犯。 暂二师全部,我三十七师一旅,即我所在的一零九旅,还有三十八师增调而来的两个团…… 当然,对我这样的基层战士来说,其他地方的守军是如何与鬼子作战的,我不会知道太多的详情。 我唯一能知道的是,第二天早上,鬼子开始了对我军防线的全面进攻。 这个时候的我,才无奈的发现,我们昨日的举动竟已全部变成了无用功。 鬼子打头阵的依然是炮兵,而炮弹的密度,更是昨日炮火密度的整整一倍! 在对面正对着我军阵地猛轰的鬼子炮兵,这次怕已不止是仅仅一个大队的兵力了罢。 尽管心里有着太多的怅然,但眼前这仗,却还得继续的打下去。 被鬼子火炮压制的抬不起头来,依旧只能无奈的藏在掩体里面。 期待着今日继续能有好运眷顾自己,不要被鬼子的炮弹盯上,就这样窝囊的丢了性命。 但今天的战局,却显然不会像昨日那样轻松。 鬼子的武器装备,可要比我军好过太多太多了。 山下是鬼子步炮协同组织起的大规模冲锋,为了将鬼子阻在山下,我们必然无法在掩体里躲藏太多的时间。 顶着猛烈的炮火还击,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不用说在我们的头顶上,还有鬼子的飞机不时呼啸而过,继而精准的向我军阵地里投下一两枚炸弹来。 这一次,鬼子终于用上了他们从东三省特意调来的飞机,而属于我们国`军的飞机,此时却还不知在哪里的飞机场藏着,连油都没有加上一滴。 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战场里就布满了呛人的硝烟。 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将身体贴紧了掩体,根本就不能有一分别的动作。 炮火,硝烟,激起的土石砂砾,飞舞的断臂残肢…… 我所在的这个地方,依然,还是人间地狱。 习惯了地狱的人类,怕也只能被称作是恶鬼了罢…… 轰炸持续了整整一刻钟,当我从被震落在身上的泥土里钻出的时候,昨夜才加固过的阵地已全然没有了初始时的样子。 不远处山头上暂二师的友军队伍所依托驻守的长城,更是只剩下了一片的断壁残垣。 而在昨日,这一段的长城依旧保持着完整的模样,远远连城垛都还能瞧得见…… “鬼子上来了!” “准备战斗!” 炮击过后,必然是步兵的大规模冲锋。 才刚刚险死还生的战士们,立即将身边战友牺牲的悲痛抛在脑后,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阵地。 鬼子的队伍以日伪军混编,满山遍野的散成一片。 单只从人数上瞧去,就能对普通战士的心里造成极大的压力。 “不要怕!” “杀敌报仇!” 在眼前这样的情境下,任何语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我没有再与战士们说什么打气的话,经历了昨日的战斗,所有幸存的战士都已明白了战场的残酷。 他们已见识到了这个战场中冰冷的法则。 生或者死,单单害怕是没有一丁点作用的,想要活命,便只有拼命杀敌。 杀,将面前的敌人统统杀死,自己也就得到了活命的机会。 “打!” 几乎在战士们刚刚进入阵地,我也才刚喊出句杀敌的口号出来的时候,鬼子的兵锋就已快要到了我们的阵地前沿。 今日注定惨烈的战斗,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正式打响! 早就给自己的步枪压满了子弹,在战斗开始以后,专挑着有价值的目标下手。 只是,鬼子的人数着实太多。 他们似乎已笃定了我们的守军没有多少士气,笃定了只要他们这一个冲锋过后,我们就会将三岔岭阵地拱手相送。 就连平时畏战不前的伪军,今日也现出了难见的血勇,一个个嗷嗷叫着向我们的阵地扑来。 他们,确实做了个最称职的肉盾! 即便倒下一层又一层的下去,却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冲锋势头。 这么拼命做什么,难道伪军今天吃错了药? 虽然心里有着这样的疑惑,但手上可没有一刻停歇。 只将一发发子弹从枪膛里怒射而出,做着自己身为一名战士的本分。 第123章 我们要打出去 【一百二十三】 直到当我看到鬼子特意落后几步,手里握着的那明晃晃的刺刀时,终于明白了眼前这场攻势的异常所在。 原来,鬼子是打得这样的主意。 以投降来的伪军做炮灰,然后将自己掩在后面伺机而动,进而拿下我军防守的阵地么? 不过,鬼子似乎想的太多了些啊…… 就凭着这些伪军的尿性,他们真能乖乖的做这个炮灰肉盾,像他们鬼子一样悍不畏死的迎上我军的大刀? “杀!” 敌我双方很快就开始了白刃战。 虽然当我们面对鬼子的飞机大炮时没有分毫的反击办法,虽然以我军的防守火力无法将敌人直接的拦在阵地前沿的山道上。 但是在白刃战肉搏战这个层面上,我军战士还真就没有怕过什么人! 即便在我们的队伍里充斥着不少的新兵,可一支军队多年养成的气势和传统,又岂是那么容易就会消亡的? 战士们手里提着大刀,像一只只下山的猛虎般冲出阵地,狠狠的撞向了鬼子冲锋的队伍。 如此一往无前的慑人气势,伪军这样的队伍又哪里能抵得住。 只是被我们的战士一冲,他们装出的凶狠劲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伪军怕死,怕死的很。 如果不是因着怕死,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忘宗背祖,去做鬼子手下的伪军。 在我们手上曾吃过多次教训的鬼子抓住了伪军的这个心态,所以驱赶着他们走在前面做了盾牌,想要挡住我们阵地上可能存在的反击。 但他们却忘记了,当伪军见到我军战士手里的大刀时,怕会将他们先前的威吓给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即便是纯正的小鬼子,也是会害怕我军战士的大刀的啊…… 战士们的冲锋冲散了伪军的阵型,伪军的溃散同时也带动了鬼子的队伍溃散。 被一支没了头脑的溃军冲入军阵,就是再精锐的部队也无法再保持住原有的阵势,更何况还有我军战士挥舞着大刀在身后追赶。 只一个照面之下,就被我军战士砍倒了数人。 伪军们恨不得爹娘多生给他们一双腿,连滚带爬的向山下逃去。 他们早已忘记了在他们自己的手里,同样握着能夺走我军战士性命的刺刀。 战士们的气势愈来愈盛,战阵中充斥着的喊杀声也越来越大。 再反观对面的敌人,伪军就不用去说,被带乱了阵型的鬼子这时也处在了慌乱之中。 强打着精神和我们拼杀几个回合以后,终于也不得不选择了退却。 战争,尤其是眼前这样的白刃战,拼得就是一个气势。 在双方气势的此消彼长之下,鬼子又怎么可能不败退回去? 战士们没有想到鬼子蓄势已久的第一次进攻就这么被我们轻松的打退了回去,人人脸上都洋溢起了浓郁的自信。 原来,所谓凶神恶煞的小鬼子,也就不过如此嘛。 就连我也在将刺刀从躺在脚下的最后一具鬼子尸体里拔出的时候,暗自长长出了口气。 只是,我们心里的这份高兴,显然是太早了些…… 今日的鬼子就像是发了疯一般,虽然才刚刚被我们打退下去,但紧接着却又已组织起了第二轮的进攻。 依然是刚才那样的步炮协同,依然打出了十分有效的战果。 战士们刚刚才因着胜利而提起的精神,随着鬼子的炮击和身边一个个倒下的战友很快就化作了乌有。 这一次,鬼子虽然依旧是和伪军同时进攻。 但伪军的战场却被放到了第一梯队的进攻上,与鬼子之间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或许被狠狠教训过的伪军军官似乎也是发了狠,红着眼睛驱赶了伪军向我军的阵地冲来。 看到伪军的这副神态我便知道,想要再像刚才一样轻松的将伪军的攻势打退,已成了一件不再可能的事情…… …… 这场战斗最终变成了双方在前线山头前谁也不愿放弃的鏖战。 但相比较而言,我罗文峪守军却显然处在十分不利的地位。 鬼子有大炮,有飞机,还有数量繁多的轻重机枪。 就是人数,也要比我们守军多了许多。虽然当中有大量的都是伪军之类的队伍,但蚁多咬死象的道理,用到任何地方都是适用的。 尤其是当伪军也开始拼上了性命的时候,我们身上所担着的压力就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鬼子不知向我军阵地倾泻了多少发炸弹,因此阵亡的战士人数也不知已到了几百。 在仔细研究了近半日的艰苦战局后,上峰终于下定了决心,再这么被动的防守下去,怕是要将战士们的性命全部丢在鬼子的炮弹攻势下面。 守在三岔岭阵地的我们团还算是好些,至少还有早先建好的工事可以依靠,在鬼子的炮火袭来是还有身前的掩体可以依托。 但驻守在罗文峪长城上的战士们呢? 战前还是完好无损的长城城墙,仅仅经受了鬼子的一轮炮火便已有了大部倒塌。 而在长达几个小时的鏖战以后,在我视线以内不远处山头上的长城城垛,竟已再看不见分毫。 那么,守在其中的我军战士,此时怕已有大半都…… 上峰决定,不再被动的防守下去,只是挨打而不还手。 我们要打出去! 以攻为守,叫小鬼子也见识见识咱们的兵锋利刃! 鬼子怕也不会想到,明明正处在劣势的我们,竟还会生起进攻的心思,去抢攻他们手上的阵地。 鬼子没有想到,我们也没有想到。 所以在从团长那里接到叫战士们准备组织反冲锋的命令时,我的眼里就忽然的一亮。 是啊,我们为什么只知道死守防线挨打呢? 身为进攻方的小鬼子,他们的防线一定不会有多么坚固,就像我们昨日渗透时所见到的一般。 这样薄弱的防线,只要战士们拿出勇气拿出决心,抱着悍不畏死的心态冲杀出去,这次战斗的成功是定然可以预见的到的! 于是,在鬼子还在准备着下一轮冲锋的时候,我们全军上下所有战士,都已在摩拳擦掌,开始预谋起接下来的大反攻了。 机会,就在鬼子对我军防线发起进攻的那一刻! 第124章 出击 【一百二十四】 在我军阵地前沿稍稍往后退上几步,第二道防线前面的地方,是一道地形险峻的山口。 整个计划的关键,也被上峰放在了这个山口的地方。 按照计划,先是在正面防线上开一道口子,吸引鬼子趁势而入。 当吸引着大队鬼子到了山口处的时候,再由一支埋伏好的精锐部队突然杀出,打鬼子一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的很了。 除留下一部继续防守阵地以外,我军主力全线出动,缀在鬼子的身后杀向敌方阵地。 这个时候可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局面,鬼子的炮兵就算再怎么犀利,此时怕也要没有了用出。 在经过了多次的冲锋后,鬼子已对伪军失去了耐心,从之前的一次冲锋开始,鬼子的进攻队伍已换成了清一色的日军精锐。 鬼子指挥官敢对着伪军开炮,难道他还能对着他们自己人开炮不成? 日本人的人数本来就不是很多,他们的士兵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精贵的很呢。 只要我军突然杀出的精锐小队能一击建功…… 嘿!在全线守军中精挑而出的精锐,又怎么可能达不成预定的战役目标? 鬼子不知疲倦的,很快就发动了再一轮的进攻。 主攻的方向,依然是我军主力驻守的正面高地。 但这一次等着他们的,是早有准备,严阵以待了多时的我军战士! 随着高亢的冲锋号声响起,几乎所有战士都立即从阵地里翻身而起。 在这个时候,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空的,竟是只剩下了从战士们喉咙里发出的震耳喊杀声。 至于鬼子的机枪大炮,此时已再也听不见分毫。 至少,在紧紧跟着战士们冲锋脚步的我的耳中听来,是听不见鬼子还做了什么来阻拦我们冲锋的脚步的…… 鬼子在我们的突然反击下慌了手脚,我军大刀的滋味,他们可是尝过了太多太多了。 虽然鬼子也自负是拼刺好手,但面对心里早就满满憋了一口气的我军战士,他们很快的就败下了阵去。 小鬼子败逃回了本阵,却忘记了他们的身后还紧紧跟着红了眼的我军战士。 仓促之间鬼子想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但在战士们的雪亮的刀锋之下,又哪里是那么容易。 鬼子的气势一落千丈,终于连最后的一点士气也消磨殆尽。 而反观杀上鬼子阵地的我军战士,正是气势如虹大杀四方的时候! 被压抑多时的心气突然爆发,又岂是能轻易压得下去的? 逃。他们能做的,只剩下了逃。 当鬼子的各级指挥官终于稳住了阵脚,想要将冲上他们阵地的我方战士赶回去的时候,跑的最快的队伍已到了鬼子的第二道防线下。 至于正面我军阵地的敌第一道防线,此时早就落到了我军的手中。 …… “吴雨!” 与借着鬼子的混乱攻破第一道防线时不同,这时的鬼子已经进入了他们的阵地之中。 而长城沿线的地形又是惯有的复杂,在鬼子有组织的系统防御下,我们再想要轻松的打过去怕还得费上好一阵功夫。 没能参加第一线主攻的我和我的战士们,都紧张的注视着前方战局的发展,等着前方兄弟部队再一次突破敌防线的捷报传来。 进攻与防守之间,毕竟有着很大的不同。 眼看着前方的战事愈来愈惨烈,好些战士就那么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我的拳头不由就被紧紧攥了起来。 就连有人在大声唤我的名字都没有听见,目光依旧在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场。 “连长!” 直到,被春娃贴着耳朵大喊了一句。 皱着眉头向春娃看去,却看到春娃正在指着不远处对我打着眼色。 循着春娃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见过营长黑着脸盯着我,面上就差没写了“我很生气”这样的字。 原来刚才喊我的是过营长? 刚刚冒到嘴边的喝骂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连忙起身大步的向着过营长那边跑去。 “营长,什么事?” 腆着笑脸的我看着过营长问了一句,没有等到回应的我却只得讪然一笑,又将目标投向了早已站在了过营长身边的其他几个熟人。 “毕连长,陈连长。” 像我一样没有任务在身的三营几个连长,此时都已到了过营长这边,好像是正在等着过营长下达命令的样子。 在毕连长向我轻轻点着头的同时,过营长终于开始说起了眼前的战局。 而我迟到了这么久,却也难怪过营长的面色要不大好看。 “前面的骨头太硬,二营打了半个多小时,战士们伤亡惨重也没有啃下来!” 过营长先是看着掩体外喊杀冲天的战场,声音里满是恨意。 在鬼子大量自动火力的封锁下,战士们想要突破过去,除了拿自己的性命去填出一条路出来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什么法子。 他们的手上又握着有利的地形,我军的抢攻战士不知有多少把性命丢在了冲锋的路上。 可战士们除了义无反顾的冲杀上去,却再没有了别的选择。 因为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国土,这是一场与侵略者之间,攸关国家荣辱的生死之战! 上至各级军官,下到普通士卒,心中皆只剩下了一个信念。 唯一的信念。 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死战,唯死而已! 要说大伙儿心中不恨,可能吗? 就连我在看了这样的战况发展以后都忍不住生起了不顾一切冲杀上去的心思,就更不用说是过营长这样一个纯粹的军人。 只听他咬着牙冷笑一声,忽然将目光转向了我们几个连长,“集合战士,换咱们营主攻了!” “叫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老子可是说了大话,在团座眼前立了军令状的!” 过营长的眼光一冷,目中杀气毕露! “团座拧了我的脑袋当球踢,我得先卸了你们的脑袋当夜壶!” 听了营长的话,我们几人心中均是一凛。 “是!” 连忙挺身高声接令,眼中也现出了与过营长一般无二的慑人寒光! 第125章 机枪,交给我 【一百二十五】 鬼子手上有机枪,有大炮。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已换做了鬼子居高临下。 我们想要突破鬼子费了许多心血才建立起来的防线,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上峰给我们的命令,却是不惜一切代价将眼前的阵地拿下。 对于上峰的急切,我还是能够理解一二的。 就连我的心里,不也因为前方的战事纠缠不下而生起了浓浓的急切之情么? 眼前这个时候,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最为关键的。 与装备优良训练有素的日军作战,我们若是不能抓住敌人的漏洞给他们致命的一击,一旦战事拖延下去,处在不利地位的将一定是我们的战士。 对于这一点,我们已得到过了不止一次的教训,血的教训。 所以面对鬼子横亘在我们眼前的防线,我们必须要在敌人尚且立足未稳的情境下将其拿下! 这,也是上峰为何要将各部主力在第一时间轮流压上,保持对敌阵地的不间断强攻的原因。 虽然像这样的所谓添油战术,在面临鬼子布置在阵地中的机枪压制时,对我们的战士来说显得很是残酷。 残酷,而又悲壮。 但此时此刻,我们却已退无可退…… “集合队伍,换咱们上了!” 对老刀子吩咐一声,声音不悲不喜。 这个时候的我面上已没有了别的神情,身上不由得就带起了一丝肃杀。 带着战士们赶到集结点,准备等候过营长的命令,发动我军的再一次冲锋。 二营的伤亡惨重,战士们都看在眼里。 而山顶鬼子阵地的不稳,瞧着也是显而易见。 二营战士已拼着性命到了鬼子的阵地前沿,借着山间的地形巩固了自己的阵脚,此时离着鬼子的阵地也就不过几十来步的距离。 这短短的几十来步,对于我军的战士来说,却是无异于生死之隔。 若只是藏身在山石后面,还能稍稍给自己添两分遮挡。 但只要想做出什么冲锋的动作来,却一定要受到小鬼子子弹的重点照顾! 即便是这样,在我们的视线里,二营的弟兄依然义无反顾的从山石间遮挡下冲出,想要向着鬼子的阵地上冲去…… 他们,都已杀红了眼! 而我的眼眶,这时也已微微泛起了红光。 我们的战士,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呐…… 没有多余的动员,也没有多余的指令。 过营长只是告诉战士们,将眼前的阵地拿下来! 而后将一挥,带着一众杀气腾腾的三营战士,便直接向着战场的最前沿扑去。 早就忘了畏惧的我,与二连战士一道冲在了最前面,至于还在从鬼子阵地上激射而出的一发发子弹,却早就被我和战士们抛在了脑后。 伏低了身子,尽可能减少自己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 就算不时有流弹从自己身边擦过,继而出现不幸中弹而倒地的战士。 但在这个时候,不论是我还是身边的战士们,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冲上去,拿下鬼子手中的阵地! 开枪还击会减慢我们的速度,索性也就不去还击,只顾朝着鬼子的阵地前方冲去。 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却还要忍着胸中的悲痛,将脚下的步子再加快几分。 仍在山顶阵地苦战的二营战友这时也终于看到了我们的冲锋,看到了我们在冲锋路上毫不畏惧的牺牲。 他们中有更多的人从山石后跃了出来。 飞蛾扑火般的举动,只为了分担我们身上的压力,对我们提供哪怕一点的掩护…… 就是这样一场冒着弹雨的决死冲锋,最后真就被战士们冲到了二营战友的所在。 幸运吗?我不觉得。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争,拼的也不过就气势二字罢了。 “你们营长呢!”跳到一块隆起的岩石后面,随手抓过藏在那里的一名战士,目光也不看他,只在盯着前方鬼子阵地的同时大声喊道,“上峰命我们三营主攻,弟兄们可以退下去了!” “营长和连长都殉国了!” 耳边传来那名战士冷冷的声音,叫我不由的一怔,终于收回目光向他看去。 正看到被硝烟熏染成漆黑一片的年轻面庞下,平静的不带一分波澜。 “我是代理营长!” 与这名自称二营代理营长的战士对视一眼,从他赤红的双眼中,只看到对小鬼子的彻骨仇恨。 我忽然惊觉,方才自己所说要他们退下去的话,对此间残存的二营战士来说,竟是与侮辱无异。 仗打到了如今的这种境地,他们又怎么可能会退?! “什么情况?”过营长这时也到了我身边,他看着有些发怔的我问道。 我对过营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名战士也不再看我,已将目光看向了过营长,“长官。” “鬼子的枪法很准!弟兄们不论是想要开枪还是扔手榴弹,都要倒在小鬼子的枪底下……” 知道我们刚刚上来对敌情还不甚明了的他,这时抓紧时间向我们介绍起来。 这些话,可都是二营战士拿生命换来的经验! 听到对前线战况的介绍,有脾气暴烈的战士已忍不住叫骂起来,“娘的!” 更多的战士已是义愤填膺。 “索性一起冲出去!都冲到这里了,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 “对!索性一起冲出去,还怕了他狗曰的不成?” 战士们想的都很简单,既然没有别的什么好法子,那就大家伙一起冲杀出去,总有人能冲到鬼子的阵地上去。 而到了那个时候,其他战士的牺牲也就真正的有了意义。 只是,若是冲不上去呢? 就像,倒在前面山道上,已永远再也站不起来的二营战士们…… “上面架着三挺重机枪,就算小鬼子的枪法不准,他们的子弹也一定能打到弟兄们身上!”过营长没有采纳战士们的意见,他的眉头攒成了一团,却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不把鬼子的机枪干掉,冲出去就是送死!” 所有人心中都盖上了一层阴霾,眼前这场仗,可不怎么好打啊。 就在这时,沉默了多时的我忽然抬去了头,沉声说道,“机枪交给我。” 在过营长的目光向我看来以后,我又盯着他的眼睛,加重了自己的声音,“机枪交给我!” 第126章 突破防线 【一百二十六】 二营弟兄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也未能将鬼子的机枪打下来,而我,可以做得到么? 没有考虑万一失败会有怎样的后果,我也根本已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琐事。 每在前线的鬼子机枪下多待上哪怕一秒钟,都会有我的兄弟不幸被鬼子的枪弹射中,把性命丢在眼前短短十来步的山道上。 万一失败……失败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无非,是一死罢了。 我惊异于自己竟能平静的考虑起自己的生死,惊异于自己竟能主动开口将打落鬼子机枪的重任揽在自己肩上。 想来,我也是被前线的惨烈战况给感染到,激出了自己埋在灵魂深处的男儿血性罢…… 过营长深深看了我一眼,在看到我眼里的坚持后,终于是对着我点了点头。 “只要你能将鬼子的重机枪打掉,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带着弟兄们一举冲上去!” 战士们也都知道我曾经闯出的神枪手名头,所以对我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都抱起了一分信心。 看到他们眼底深藏的期待,我只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又重了几分。 我一定要成功! 不!我一定会成功,一定会活着与战士们一道打赢这场战斗! 一定! 深吸口气,靠着身后的岩石仔细检查了自己手里的步枪。 任凭流弹从身边打过,激起一片片的碎石,我的眼睛都却没有眨上一下。 这时的我,早已将所有的心力,都压在了接下来对小鬼子的狙杀上。 至于其他,早就被我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哒哒哒——” 一阵的机枪声从身侧响起,是我们的战士在冒死将身子探出掩体,为我提供掩护! 由于挡在我身前的这块山石在鬼子眼中是明显的可以为我军提供掩蔽的地方,而他们方才也确实看到不止一名从后方冲上来的战士跟着我一起藏在了这里。 虽然鬼子的机枪子弹不是奔着我而来的,但因着对面有不止一名鬼子将目光盯在了这里,故而我若是突然的跳出去,却是与送死无异了。 而这个时候,有人为我在侧翼提供掩护,吸引山顶阵地上小鬼子的注意力,就变得极为重要。 我军手里的弹药极为有限,所以对我来说,战士们能提供给我的掩护也很是有限。 我需要抓住机会,抓住稍纵即逝的射击机会,给山顶上的小鬼子致命一击! 而我,也确实抓住了这个机会! 从旁边几个隐蔽点突然冒起的激烈火舌很快就吸引了鬼子的注意力,敌人将枪口调转了开来,去压制我军当中这几个为数不多的自动火力点。 早就伏在地上观察着鬼子动静的我,立即挺身而起,端起步枪朝着鬼子阵地扣动了扳机! “砰——” 这一声枪响在处处枪声的战场中央并不明显,甚至除了我以外就再没有人能分得清。 但是,就在我的这颗子弹射出以后,在鬼子阵地上一名正射得开心的鬼子机枪手就已应声而倒。 子弹,正中眉心! 心中虽然庆幸自己这时好时坏的枪法总算没有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但这样的念头却也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 开完枪重又将身子藏回掩体的我,立即已最快的速度拉栓上膛。 虽然没有准确的计秒,但我相信这定然是我自从军以来最快的上膛速度! 再一次从掩体后跃出,枪口同时指向敌阵。 虽说几乎连瞄准的动作也未做出,只是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射出的子弹。 但这一次,同样的有了一名鬼子机枪手中弹身亡,是鬼子的重机枪手! 耳边敌我双方的激烈枪战还在继续,也不时有战士不幸中弹,发出一声声痛苦而又不甘的悲鸣。 在我用短时间打下两名鬼子的机枪手后,耳中更是响起了战士们抽空喊出的大声喝彩。 最后,更只剩下了过营长全营冲锋的喝令。 只是对我来说,这一切却都已没有了意义。 此时的我所要去做的,也只有在尽可能保全自己的条件下,大量的杀伤敌人这一件事罢了。 在射出第二枪的同时,我就已从自己隐藏的山石后一跃而起。 借着冲劲儿顺势一滚,就落入了旁边早已看定的一个弹坑里。 鬼子中不乏能手,虽说战士们的冲锋能替我分担很大的压力,但我要是继续还留在原地不动,最后怕也要像在我们上来之前的二营弟兄一般,受到小鬼子的点名招呼了。 战士们都已冒着弹雨发起了冲锋,但我却依旧伏在地上,手中的枪口死死瞄准了山顶的鬼子阵地。 “砰——” 几乎就在我刚刚落入弹坑中,还未仔细调整过自己身形的时候。 早已替自己步枪上了膛的我,打出了今日短时间里的第三发子弹! 当然,也同样有一名鬼子随之倒地…… …… 这就是我们的战术。 极为简单,也极为悲壮。 挑出几个神枪手控制山顶阵地的鬼子枪手,剩余的战士不顾生死的冒着弹雨冲杀上去。 对素以肉搏见长的我军战士来说,只要能正面接敌,就是最终的胜利! 而为了这个胜利,却有不知多少战士将性命丢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手上没有机枪大炮,甚至连最基本的手榴弹,也早已在前期的战斗中消耗殆尽。 选择这样的拼命打法,虽然有着很大的必然性,但更多的,怕只能是无奈了罢。 我相信二营的弟兄也一定曾选择了这样的战术来进攻,但相比于我们来说,他们的运气却要稍稍差了几分。 是呢,只是,运气差了啊…… 身边尽是自己战友的尸体,用来架枪的也是一名年轻战士的尸身。 从他不瞑的双目里,我还能看出他对中弹身亡的不甘,对生命的浓浓渴望。 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藏身在战友尸身中,换成替冲锋战友做掩护的我,只能对着鬼子的山顶阵地射出一发发的子弹,尽力去打掉鬼子阵营里所有对我军战士存在威胁的目标。 我,最终还是做到了…… 下午三时许,敌第二道防线终被我军突破,大军随即跟上,鬼子虽仍有不甘,却只得无奈退去。 第127章 固守 【一百二十七】 有些时候,敌方阵营里出现一名神枪手似的人物,对士气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叫敌人轻而易举的将己方的重要目标,如机枪手、神枪手、迫击炮手、甚至是前线指挥官一一定点狙杀。 若说对士气没有什么影响,首先我是要不信的。 这些日子打了这么久的仗,哪次不是在狙杀了鬼子的重要目标以后,鬼子的队伍里都要出现一阵阵短暂的骚动? 高手相争,首重便是气势。 是,我军不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兵员素质都要与鬼子存在很大的差距,但若是战士们的气势上去了,在面对面的肉搏交锋中,胜利的天平也一定要倒在我们的这边来。 正所谓,狭路相逢,唯勇者胜! 从决定开始对鬼子进行反击开始,仅仅过了不到两个小时时间,原本在鬼子手中,被鬼子笃定能将我军死死拦在外的两道防线,就已全部落到了我军的掌握之中。 而在这一战中,战士们悍不畏死的勇气,才正是我军最后之所以能够取胜的关键所在! 二营几乎没了大半,自二营长以下大半军官都战死在了鬼子第二道防线前的短短十几步的山道上。 我们三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取得最终的胜利,突入到鬼子的阵地里去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得到的? 虽然有我这么一个没有参与冲锋的家伙,伏在山道的暗处对鬼子不住的打着黑枪,干掉了不少对我军战士威胁极大的鬼子机枪手,就是连军官也打掉了几个。 但战士们的伤亡,却依然是惨重的很。 就只说我的二连,就又有二十几名战士在冲锋的路上送了性命,铁匠的胳膊更是被小鬼子的子弹咬了一口,这会子正疼得在阵地里呲牙咧嘴,连找他斗嘴的麻子都懒得去搭理。 不过说起铁匠,在这一战过后原本对他的怨气也熄了许多。 到底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弟兄,铁匠心里想些什么我大致也是知道的。 他也是一心为了我们这个集体,为了我们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而一直努力着,只不过这个汉子做起事来,却总像他的性子一样憨直罢了。 似乎最先向鬼子阵地开枪,替我提供掩护的战士里面,就有着铁匠一个呢。 铁匠发现了我在看他,对着我憨憨一笑,却只顾着去挠自己的脑袋。 我也摇头对他笑笑,而后低下头去,继续握着手里的工兵铲与阵地上的泥土较量。 从我军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小鬼子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 在攻下鬼子两道防线后,上峰便下达了停止进攻的指令。 再往后便是鬼子的大本营所在,而在我们与鬼子在前两道防线处纠缠的时候,那里的鬼子防线一定已变得更加稳固。 对于我们这支已打了一整天仗的疲惫之师来说,再继续的打下去,是殊为不智的。 稳固已有的战果,不要被鬼子的反击夺回去,才是我们此时重中之重的任务。 鬼子靠什么反击,无非就是飞机大炮罢了。 这会儿刚拿下鬼子的阵地,他么或许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我们若是就这么傻傻待在阵地里不做些什么,接下来一定要吃到好大一份亏的。 过营长去了团长那里汇报工作,顺便听取下一阶段的任务。 像我这样的基层人员,责带着战士们抓紧时间在阵地上抢修加固防炮工事。 小鬼子由于知道我军手上没什么重武器,所以他们阵地上的放炮工事就修筑的很是随便。 战士们在看过之后大都很是发表了一番看法,对小鬼子的土木作业水平大大鄙视了一番。 而我这些大是泥腿子出身的战士,也用自己昔年在农村的拿手手艺,开始已最快的速度对阵地进行起了加固。 保命的家伙事儿,不用心怎么行? 早上在鬼子飞机大炮下吃过大亏的战士们,这次直恨不得建造出一个碉堡模样的工事出来。 当然,若是我们的手上有钢筋混凝土这些洋玩意儿,而我们的战士也会使用这些洋宝贝的话…… …… “敌袭!” “隐蔽!快隐蔽!” “卧倒!” 鬼子的报复果然来的很快,就在我还在费力的加固自己脚下的战壕时,忽然的从天空中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声。 而后,便看到在空中排成一队的鬼子飞机从不远处的山口浮现,正朝着我们所在的阵地扑来! 战士们立即丢下了手上的工作,在经过初始的慌乱后,纷纷藏入了防御工事里面。 有跑不及的战士,也迅速的在战壕里卧倒藏好,准备应对鬼子即将而来的飞机轰炸。 战士们多已有了防备飞机的经验,又有军官们在大声的呼喝指挥,所以这一次倒没有出现像第一次遇到鬼子空袭时那样的混乱不堪。 抱着脑袋刚刚趴伏在地上,一声声震耳的轰炸声就已在耳边响起。 这片战斗刚刚结束没几分钟,四处还在冒着青烟的山头阵地上,重又飘荡起一层层浓郁的硝烟。 只是对手上没有高射炮高射机枪一类的防空武器,国`军自己的飞机又不可能飞到我们头顶去与小鬼子短兵相接。 对于小鬼子不时来上一次的空袭,我们除了憋屈的忍受下来,还真就没有什么好法子去想。 要是我也有一颗子弹,或者一颗手榴弹砸下一架飞机的超人本事的话…… 紧紧贴在地上的我,任凭被炸起的浮土盖在自己身上,心里却是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想着想着,也就变成了胡思乱想,思绪不知要飘到了哪里去…… “娘的!” 鬼子的飞机在我们头顶盘旋了几圈,嚣张的扔下好几十枚炸弹后,终于意犹未尽的踏上了返航的规程。 从泥土下跳出的我,也在狠狠吐出了混入口中的沙石后,指着天空中远去的大鸟跳着脚大骂起来。 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口中也不知吃了多少泥土,要不是手上步枪的射程不够,而我军的弹药供给又紧张的很,我还想着要对着鬼子飞机的尾巴放上机枪呢! 憋屈,真他娘的憋屈! 忽然感觉到战士们的目光都在瞧着我,我不由感到面皮生起几分热度。 口中的喝骂声变得更加激烈起来,“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干活!” 第128章 那我们呢? 【一百二十八】 一连整日的激烈大战后,敌我双方都感觉到了疲惫。 我军停下了继续反攻的脚步,鬼子在见到我们没有再发起连续的进攻以后,也将自己的防线向后收缩了几步。 在鬼子含着怨气扔来一场不痛不痒的空袭以后,整个前线战场终于得到了片刻难得的宁静。 趁着这一点平静的时分,上峰紧急从后方调来了大批物资,使得战士们腰间干瘪下去的子弹带重新又鼓了起来。 我在轻拍了拍揣在怀里满满的子弹以后,面上的神情也终于得以放松。 手上有足量弹药的同时,心里总也是要有同样足量的底气的。 胡乱的啃过几个窝头算是吃过了晚饭,我坐在战壕的边缘长出口气,仰起脑袋向着天空望去。 今夜的天色还算不错,一眼看去就能看到挂在天顶的繁星一闪一闪,让人的内心也不由的宁静下来。 如果不用打仗,每天都能像现在一样轻松自如的看着夜空,想来也是不错的罢…… 眼光偶然从天上挪下,看到不远处人影憧憧似乎有什么大事的模样,我立即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 略微整理了下军装的下摆,就踮着脚向那边瞧去。 只看到似乎有好些战士正在集结整装,好像就要朝着哪里出发一样。 不过由于离着二连阵地还有些距离,天色又不大明亮,所以我一时间也看不真切。 忽然看到站在一旁,好像已朝着那边看了好长时间的二伢子,我便一把拉过他问了起来,“怎么回事?” 二伢子也猜不出个究竟,挠着脑袋对我憨憨一笑,闷声问道,“好像,是在集结?” “真是的,我问你做什么……”我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后重新将目光向着那边投去,轻轻皱着眉头,疑声自语道,“有任务了?” 眼前的景象,还真确实就是有什么紧急任务的样子。 只是,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我们二连做什么准备呢? 想不通的问题就干脆不再去想。 再又仔细看了眼不远处阵地上正在集结的队伍以后,我便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对着战士们大喊起来。 “全体集合!” 甭管是不是传令兵在路上耽搁了时间,提前的将队伍集合起来总是没有错的。 见战士们还只是茫然的靠坐在战壕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听见了我的命令时,我将自己的声音又放大了几分。 同时指着近前几名还坐在战壕里的战士喊道,“都傻坐着干什么,集合了!” 战士们这才反应过来我的命令,一个个的都从地上爬起来,提起自己的武器装备就要准备集合。 不过还没等有多少人站起身来,就忽然的有一个声音笑着打断了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不用不用!” “都坐下吧,没事儿。大家继续休整。” 当然,也打断了我酝酿出的,还想要在大声发一次神威的节奏。 只可惜在看清了这个与我唱了反调的人之后,我却不敢再拧着他刚才的话,说什么集合出发的话了。 因为这个正带着满脸笑意出现在我们二连阵地,与战士们亲切的打着招呼的,正是我们的三营营长过家芳。 营长的官比连长大吧,这位营长又是刚从团部那边过来,而刚才发布命令的连长却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才下达的集结命令。 谁口中的话更有权威性,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战士们在听了过营长的话后,刚刚生起的一抹严肃劲立即消失不见,只听的战士中冒起一阵哄笑声,接着便成了嘈杂的一大片。 显然这些家伙已又随意的坐倒在地上,开始和身边的战友说闲话去了。 我却没有心思去理会战士们此刻的表现,又远远看了眼黑暗中似乎已要准备开拔的兄弟连队,我的心里就跟被猫爪子挠过一样,痒痒的厉害。 仍不死心的我抱着期待看向已走到了我身边的过营长,眨巴着眼睛向营长看去,“营长,真没事?” 伸手指了指远处那支正在集结的连队,问道,“那……那边的弟兄是要去做什么?” “是有任务。”过营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点头道。 而后他自顾的在我身边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声音里透着股子无奈,道,“可惜咱团座没抢到手。” “哦?”我轻咦一声,也蹲了下去,等着过营长仔细将这里的关节向我解释个清楚。 看过营长此时的样子,却不正是准备要大说特说的模样? 过营长也确实有和我说说仔细的意思。 或者说,他其实是过来和我发牢骚,纾解他自己胸中郁气的。 从他刚才话里就带着的酸气来看,过营长一定是很想要去参加对面友军即将去执行的任务的。 这位年轻的长官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有着和我一样的冲动劲儿。 从最早认识他起,他就是个什么都想冲在前面的性子,恨不得和小鬼子拼一个同归于尽。 后来在我糊里糊涂的立了一次次的功劳以后,这位长官便变得和我熟悉了起来。 大家年纪相差不大,过营长又没有什么长官的架子,所以自我感觉很是良好的我就开始觉得,这位营长大人似乎是将我当做了朋友的。 这次过来,怕也是向我倒他肚里的苦水来的吧。 过营长果然开始说起了上峰对今夜的安排,说起了我方才看到的那支兄弟连队是要去执行什么样的一份任务。 “天不是又黑了嘛,上峰想趁夜再搞小鬼子一下。本来咱们团做过好几次这样趁夜突袭的活计,算是最有经验去执行这份任务的。” “只可惜被人捷足抢了个先,这不,今晚怕都没咱什么事儿咯。” 过营长摊了摊手,对我摇着头苦笑。 对于今夜可能不会有什么任务的事实,我不相信的喃喃道,“真的,就没咱什么事了?” 听了我不甘的问话,过营长失笑起来,“那里可是整整一个营的人手,做什么也都够了。” 他又向着远处早已没了人影的黑暗里看了一眼,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叫战士们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能做的,就是把手里的阵地守好!” “哦……”我的回答却是有气无力。 第129章 鬼子,要来报仇 【一百二十九】 “连长,连长……” “小秀才,起来了!” 抱着步枪斜靠在战壕的土壁上正打着瞌睡的我,忽然听到有人在一旁喊着我的名字。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只看到眼前一双明晃晃的眸子。 揉着惺忪的睡眼,好不容易才看清了蹲在我身边的是老刀子,“唔……” “到换班的时候了?”打了声哈欠后,我看着老刀子疑声问道。 在睡前我就与老刀子定好,前半夜由他来值夜,等到后半夜就换我来值。 这时看到老刀子寻着我过来,想来一定是要和我说换班的事情了。 虽然自己还没有睡足,但在前线战场这样的地方,能有一点时间供我来休息却也是宝贵的很。 再者身为连长的自己,总该要多担几分责任,比普通战士更加的警醒才是。 当然,就我的表现来说,与老刀子相比还是存在着很大不足的。 只见还在犯着迷糊的我,随手抓起被自己抱在怀中的我,就要走去其他值夜的战士那里瞧瞧。 都已经要站起来的身子,却随着老刀子的一句话有了停顿,继而重新蹲了下去。 “不是。” 老刀子看着我,说道,“刚才有侦察兵回来说,鬼子的队伍似乎有了异动。” “哦?”我心里一动,盖在目中的朦胧气终于消失不见。 清醒过来的我重新蹲在老刀子身边,准备去听老刀子接下来的解说。 而老刀子也在看我又蹲下去后,对着我继续说了起来,“有再次向着罗文峪一线而来的迹象,小鬼子,这是要开始报昨天的一箭之仇了啊。” 听到老刀子的话,我目光一凝,思绪开始急速的转动起来。 小鬼子有向着罗文峪防线而来的迹象? 大半夜的,他们要做什么? 难道,是准备也要连夜对我军发起突袭么? 可是这么早就被我军的侦察兵发现踪迹,却也太不小心了些吧…… 皱着眉头向老刀子看去,正听到老刀子又对我加了句解释,“我已经吩咐了值夜的兄弟,叫大伙儿多添几分小心了。” 我点了点头,目光绕过老刀子向四周看去。 借着阵地中静静燃烧的团团篝火,我能看到负责值夜警戒的战士正睁大着眼睛,目光透出阵地仔细盯着外围的黑暗处。 哨兵里也不乏有当日的新兵,但此时看这些新兵警戒时的认真模样,已经和老兵没有多少的分别了。 战士们的成长,还是很快的呢。 又将目光收回,看了眼躺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似乎正在做着美梦的春娃和二伢子后,我才对上老刀子在黑夜里显得异常明亮的双眼。 无奈的挑了挑眉,说道,“这么快就来报仇?大半夜的,小鬼子也不知道消停一会儿……” 老刀子却是冷笑一声,道,“他们就是想消停,也要能消停的下去啊。” “你是说……”看到老刀子的模样,我忽然就想起了什么,立即出声问道。 老刀子当然知道我在问些什么,他对着我一点头,道,“嗯,夜袭的弟兄回来了,仍是捷报。” 捷报? 我心中一喜,昨夜他们出发时我和过营长两人谈了好久。 即是惋惜自己没能参与到这次的行动中,也在期望着此次夜袭的兄弟连队能打出个好成绩出来。 此时听老刀子说夜袭的弟兄回来了,还给各部传来了捷报,我的心里怎么能不开心呢。 “太好了!”我欣喜的赞了一声,而后看着老刀子问道,“战况怎么样?” 老刀子却没有我这么激动,他只是沉声说道,“虽然胜了,却也是惨胜。” “我刚听一名一连的老伙计说,就回来了几十个人,而且还是人人带伤。”在淡淡看了眼面部表情忽然凝滞起来的我后,老刀子已接着说道。 又仿佛怕我不信,还特意加了一句,道,“当时刚好轮到他出去警戒,是亲眼看到的。”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执行这次夜袭任务的,可是有整整一个营的弟兄啊……” 一个营的弟兄,我和过营长亲眼看着他们离开的! 就只回来了十几个人,还人人身上都带了伤? 我曾参加过不止一次的对小鬼子的夜袭战,对这次的任务难度自然也有着自己的估量。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场战斗的伤亡竟是这样的巨大。 究竟今夜的战况,惨烈到了怎样的一种境地啊…… “自营长以降,活着回来的军官,就只有一个连长,还是断了条腿,被弟兄们拼死抬回来的。” 老刀子还在往下说,他的声音不悲不喜,但在我听来却还是多了许多的沉重。 直到说起这次夜袭的战果时,老刀子的声音里才带起了几分波动。 显然,此时的老刀子,他的内心也并不像他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平静。 “不过小鬼子吃的亏也不小!” “他们直接潜入了鬼子的营地,斩杀了上百名小鬼子,狠狠铩了下鬼子的士气!” “据说,营地里的鬼子好些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齐整,就被吓得抱头鼠窜起来,狼狈的很……” 听老刀子说完了他听来的所有情报,我想要说些什么表达对牺牲战士的敬意,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最后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道,“所以侦察兵的情报看来是真的了。” 我看了眼老刀子,转而将目光向着阵地外看去。 “咱一连拿下了小鬼子手里的两道防线,这些东洋小鼻子心里就不见得能忍下去。” 我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今夜又闯到他们大营中,斩杀了他们上百人以后,还被我们几十号弟兄给活着突围了出来!” 只是激昂过后,却只化作了一团苦笑,“就是换作是我,也要当场气得跳起来,更不用说小鬼子的心眼本来就不怎么大了。” 我忽然看向在一旁不置可否的老刀子,带着一丝期待问道,“老刀子,你说,鬼子会连夜发起进攻吗?” 问过了,又自顾自的解释起来,“在晚上作战,总会有许多难处的吧……” 过了许久之后,老刀子回应我的,却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难说。” 第130章 我们,也要报仇 【一百三十】 “娘的,小鬼子今儿个还真是邪了门了!”看着又一次被我们打退的鬼子,我终于忍不住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我们已打退了鬼子的三次冲锋,从半夜被老刀子叫醒后没多久。 这是一场鬼子发起的全面进攻,整个战线上到处都在响着枪炮声,原本深夜的静谧也因着炮火的喧嚣而被打破。 狗曰的不用睡觉是咋地?太他娘的有精神了! 鬼子的进攻没有像往常一样用伪军打头阵,出现在我们视线里的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鬼子。 仅奔着我们二连阵地而来的,怕就有了上百人的模样! 而且这些向着我军阵地冲杀而来的鬼子,和他们以往的表现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们就像是不怕死一样,个个都在大声嘶吼着,嘶吼着冲入我军的阵地里面。 我们的战士每一次想要打退他们,除了冲上去和小鬼子拼一场刺刀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什么法子。 不过,眼看着战士们都已对这样的打法有了心得,原本的新兵也大多都已成长了起来,不需要我再在前面嘶声裂肺的喊些什么东西。 所以我便扛起自己的步枪,带着小跟班二伢子专心瞄着鬼子打起黑枪来了。 黑夜里打的枪,不是黑枪又是什么? 更何况还有小鬼子为了进攻方便而打出的照明弹,我这黑枪打起来就更加的容易了些。 当然,这份容易轻松的心思,也只是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才出现过。 等到我也不得不给自己的步枪上了刺刀,随着战士们一同冲出战壕厮杀了整整三次以后,这些玩笑的心思早已被沉重所取代。 看鬼子今晚的架势,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就算我们二连所防守的地段处于侧翼并不怎么重要的地方,但我和战士们所能感受到的压力,已压得我连连喘起了粗气。 扭头看了眼一直跟着我的二伢子,问道,“怕不?” 二伢子看了我一眼,笑道,“不怕!” 他似乎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味道,不论面前的敌人有多么凶恶,二伢子面上都带着这样憨直的笑容。 人的心思简单了,也就不会有太多烦恼。 我忽然觉着像二伢子这样的活法倒也不错,对他平白的生起了许多的羡慕来。 只是如今的我又是否还能像二伢子一样只去想着杀敌这一件事情呢? 恐怕,是不能的吧…… 摇摇头深吸口气,我将已重新压好子弹进去的步枪收到右手上,拿空出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二伢子的肩膀。 拍着二伢子的肩膀赞了一句,“好样的!” 见二伢子面上现出一抹赧意,摩挲着他自己手上的步枪又憨笑了起来。 我面上也浮现起了笑容,“你小子的枪法,也是越来越准了啊,继续努力,往后也做一个神枪手!” 这一次,二伢子重重的点头。 “嗯!” …… 二伢子跟的我久了,我才忽然的发现这小子还真有做神枪手的天赋。 或许是曾经跟着他爹在大山里打过猎的缘故,二伢子对摆弄枪支很有些能耐。 原本我是想将这个头脑简单,憨傻的可爱的小家伙带在身边,好让自己能在战斗中照顾到他。 当然不乏有因二伢子目力远超常人,能帮着我在战斗时做一些观察手之类工作的原因。 但更多的,却是不想叫老村长连二伢子这最后一个孙子,也糊里糊涂的就葬送在这场与小鬼子之间的战争里面。 二伢子的眼神挺好,这我是早就知道的。 可他能在没有照明弹的时候也认准山下每一个鬼子的方位,然后将他们一个个的指给我看,在今夜的战斗中可是叫我很涨了些见识。 所以在见到二伢子也能精准的敲掉一个个的鬼子以后,我心里的惊奇就没有那么重了。 后来索性叫二伢子放开手脚去打,不用再替我观察鬼子。 其间还教一些自己或是这些时日总结出的,或是从老刀子他们那里得来的射击经验给二伢子听。 也不知道能不能将二伢子给培养出来呢,我倒是期待的很…… 鬼子的第四次冲锋,在战斗仅仅停歇了不到半个小时后,便又向着我们的阵地迎面袭来。 此时已是凌晨五点多钟的样子,眼看着天马上就要亮了。 但所谓黎明前的黑暗也正是在这个时间段,天色就像被泼了层墨一样,黑得厉害。 虽然因着四周被战火引燃的各种杂物,不至于真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鬼子在这样的时刻里还要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冲锋,由此便可以看出他们对今日的这场战斗抱着多么大的期望了。 这,是小鬼子的一场复仇之战。 但对于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也要复仇。即是国仇,也是私仇! 为了惨死在鬼子铁蹄下的乡亲们,为了不幸战死殉国的一位位生死弟兄。 因着双方心里都有着极大的坚持,这一场针尖对麦芒似的战斗,只能是谁也不愿想让,看谁先顶不住这沉重的压力,先显出退缩的意思了…… 鬼子已不再计较成本,好像要将手上的照明弹一股脑儿全部打出来的样子。 迫击炮一连打了两排照明弹还不过瘾,硬是又打了好几轮出来,才又换做了普通的迫击炮弹。 一排排的照明弹在天空炸开,将整个战场照耀的宛若白昼一般。 借着照明弹的光芒,我甚至能隐隐看见远处正在朝着我军主阵地发动冲锋的鬼子。 满山遍野的都是刺刀,明晃晃的刺刀被照明弹的寒光映出了冷意,任谁看见也会感到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只不过,此时的我却已没有了心思去担心主阵地上的战局会发展到怎样的一种境地。 因为在我们的眼前,也同样出现了一片手执三八大盖,带着满脸狰狞的土黄色人潮。 我不知道鬼子的指挥官给山下这些家伙下达了怎样严厉的命令。 但只看小鬼子身上带起的浓郁杀气,我就知道,接下来等待着我们的战斗,一定不会轻松简单的了…… 第131章 坚持 【一百三十一】 由于连里还有个老刀子这样的“定海神针”在,所以我才能够放心的缩在阵地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步枪从鬼子的冲锋队伍寻找出一个个的目标来狙杀。 照明弹毕竟不等同于太阳光,在这样的环境下阻击敌人,战士们原本就不怎么精准的枪法就又直直往下掉了几个层次。 虽然二连也有老兵在,像老刀子他们这些二连老兵的枪法便是与我相比也不差分毫。 但新兵战士的人数,毕竟是占了大头的。 即便今时今日的他们已有了足够的战场经验,已有了能被称作是老兵的资格。 但枪法的长进,又岂是能一朝一夕就练成的? 像二伢子这样对枪支有独特天赋的人,总是不会有太多存在。 生死之间能练得了枪,也只是能保证战士们每几枪子弹能有一发打中敌人罢了。 就是这样的战绩,在我看来就已经是借着生与死的重压才能有的进步,想要再进一步,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教战士们练习。 无奈的是,我们的战士都没有这样的时间。 大家只是草草的训练了两天就被拉上这样惨烈的战场中央,在战场中学习和掌握战斗的本事…… 又一枪打掉一名准备端枪瞄准的鬼子后,我轻轻的眯了眯眼睛。 决定接下来这场战局走向的,依然会是最后的肉搏白刃战! 战士们似乎也已明白了这一点,厚重的大刀早就被摆放在了手边,最主要的心力也都被放在了手榴弹的投掷上。 打不中你狗曰的,还怕手榴弹炸不到你吗? 战前被抢运上来的手榴弹,这个时候终于发挥出了它最大的作用! 我军的木柄手榴弹虽然据说是德式的技术,但由于自己工艺的限制,以至于用料和弹药量都大大的减了分量。 它的杀伤力相比于小鬼子的香瓜手雷来说,还是很有些不足的。 但即便是这样,战士们拼着力气砸出去的手榴弹,依然叫小鬼子很是吃了顿苦头。 甚至我还看到铁匠这个大力气的,扔出去的手榴弹竟是先砸晕了一名鬼子,接着才炸开干掉了他,叫这名小鬼子减少了许多死亡的痛楚呢。 倒不愧是个打铁出身的,真有几分的牛力气在。 我嘴角微微上扬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给步枪压上子弹,而后瞄准着山下的鬼子狠狠扣动了扳机! 在还没有近距离接敌的这一段时候,才正需要我这个“神枪手”出力! 越来越进入状态的我,开枪的速度越来越快,子弹的准头也越来越高。 后来就是凭着记忆向黑暗里打上一枪,也能打掉藏在那里拿着机枪准备压制我军战士火力的鬼子机枪手。 拉栓,开枪。 然后再拉栓,再开枪。 最后的我,就像是个忘记了身边所有一切的机器人一般,心里只剩下了开枪杀敌这一件事。 手上除了替自己的步枪上膛开枪以外,也再没有了别的动作。 直到,鬼子终于冲到了我军的阵前…… “弟兄们,杀啊!” “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阵地上响起,在鬼子照明弹的照出的光芒下,敌我双方再一次于阵地前方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狭窄土地上,开始了新一轮的生死决斗。 大刀势重,虽然我们的战士训练不是很足,但借着挥舞大刀带起的重势,还是叫鬼子不敢小看。 没有过多的动作,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刀劈砍。 但在这简简单单的几式劈砍中,存着的却是战士们有我无敌的决死信念! 抱着这样信念的战士们,就算在几天以前的他们连枪都没有摸过,又岂是小鬼子能轻易敌得过的? 受到战士们的感染,本来是打空了子弹才从后面追上来的我,也一马当先的冲在了前面。 提枪出刺,刺刀在面前的鬼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我送进了他的胸膛! 迅速的将刺刀抽出,不再去看正在向地上倒去的尸体一眼。 我脚步一转,身子扭动间,手中的刺刀就已又划向了另一名鬼子! “杀!” 暴喝一声,刺刀随之直奔着敌人的面门而去…… …… 直到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敌我双方的拼杀还在继续着。 或许在发动这次进攻前鬼子曾得了什么严令,鬼子铁了心的要从我们的防线突破过去,没有一分后撤的模样。 而我们的战士也都紧咬着牙关,不愿后退哪怕一步的距离。 杀。两支队伍就在这长城前方的小小山头上,上演了一出人类最原始的血肉搏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身体泛起了酸痛,拼杀起来有了些力不从心。而战士们也大都和我一样,面上渐渐显出了疲态。 持续整夜的大战,极大的消耗了战士们的精力。 此时之所以还能坚持在前线与鬼子搏战,只是因为心底那不服输的意气罢。 鬼子的精神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的战士战斗了整夜没有一分一秒的休息过,难道鬼子就有了时间去休息不成? 在眼前这样的战斗中,战士们可不会害怕眼前这些个没有了飞机大炮可以依赖的小鬼子。 都是爹生娘养的,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啊! 战士们都豁了出去,就是咬定一条,不向鬼子后退一步。 鬼子可就难了。 他们是打着连夜突破我军防线的心思才发起今天的这场战斗的,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眼看太阳就要挂上天际,可他们却依然没能从我军的防线上突破一步。 要说小鬼子心里不急,我首先是不信的! 而心里只要着了急,浮躁起来的鬼子能不能继续得顶住我们战士的反击,可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当从主阵地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渐渐停歇下来,抽空看见那边的鬼子已开始向着来路退去时,终于成了压垮我们面前这些鬼子心里最后的坚持。 本就在苦苦撑着不退的鬼子里,出现了明显的慌乱。 好几个鬼子因着手上的动作出了差错,被他们面前苦战了多时却未能建功的战士抓住机会,一刀砍去了脑袋。 如此又是几分钟过去后,鬼子,终于退了…… 第132章 鬼子坦克 【一百三十二】 是的,我原本以为鬼子是要退了的。 直到我看到从阵地前方的山口后缓缓晃出了几个钢铁铸造的大家伙后,才发觉自己以为鬼子要退却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今天的天气不错。 金色的朝阳洒在身上,驱散了苦战一夜后身上沾染的寒意,也驱散了心里刚刚生起的一抹疲惫。 懒懒的靠在阵地上,任凭这温暖和煦的阳光敲打自己的身躯。 对我来说这该是多么享受的情境啊,可惜的是,我却已没有了享受这份舒适的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 鬼子是临时的退了回去,可随着前方鬼子步兵的退去,紧接着便出现了一样我绝不想在战场中见到的大家伙。 伴随着轰鸣的马达声,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了我们所有守军的视线里面。 坦克,自第一次世界大战起,当之无愧的陆战王者! 整整五辆坦克,在阳光的照耀下,装甲的金属反光成了明晃晃的一片,照的人眼睛生生的发疼…… 如果我手上有更多的资料,对日军的武器装备和编制能有更多的了解的话。 我就会知道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正是日军的一个战车中队,我眼里的这些坦克,其实也是日军装备的,第一款自主生产的国产战车! 号称装甲厚火力强,永远不会熄火的陆战怪兽,日军的*式甲型中战车! 当然,就此时的我来说,我除了知道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五个大家伙有个叫坦克的名字以外,就对他们再一无所知了。 因此我自然也不会知道在我们的国`军序列里,委员长的某支嫡系部队手上,其实早已装备了德制反坦克炮这种针对鬼子坦克的大杀器。 我知道它的名字是坦克,所以我明白仅凭我们战士手中的步枪大刀想要将他们全部打掉,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相比于我还能知道这些铁家伙的来历,战士们对鬼子坦克的认知基本上就已接近为零了。 包括老兵在内,此时都已近乎傻了眼,不知道鬼子拿出了什么样的东西出来。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战士们何时曾见过坦克这种先进的机械化装备? 国内唯一一支有过与坦克作战的战斗经验的,怕也只有曾在上海与鬼子打过一仗的十九路军了罢。 而我们的战士手上,却显然不会有这些宝贵的作战经验。 甚至于就在不久以前,我们的战士连鬼子的掷弹筒都没有见过,还在鬼子的掷弹筒下吃到了很大的亏。 这一战,我们,该怎么打…… “连长!” 就在我皱着眉头想要想想该怎样才能对付鬼子接下来的坦克攻势时,春娃惊惧的大喊声忽然的从我耳边响起。 春娃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我知道那是对未知的茫然与恐惧,在这个时候,战士们心里出现这样的恐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更何况,春娃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我没有了去呵斥春娃的心思,只是将头抬起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但是,当我顺着春娃的手指向山下的鬼子看去时,我的面上终于也没有了方才的淡然。 我的声音开始变得和春娃一般,也带起了轻微的颤动。而在我这里的变化,却显然要比春娃更剧烈一些。 因为我是知道的,鬼子一旦借着坦克装甲的掩护冲上我军的阵地,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我们面对鬼子接下来的攻势,除了拿性命去搏以外又是多么的无力。 鬼子坦克的行进方向,竟是直朝着我们的阵地来的! 往大了说,是我们三营的防区。往小了说,就是我们二连的阵地! 该死!小鬼子这是发得什么疯?! 我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可除了叫自己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黑以外,又无法叫鬼子的坦克手调转车头开回他们的阵地上去。 怎么办……怎么办! 脑海里急速的运转,思索着如何才能有效的和鬼子坦克一较高下。 可脑子里出现的总是无畏的战士高举炸药包,舍却了生死一样向鬼子坦克冲去的景象。 记得在后世看过的影视剧里,英雄人物往往都是拿一堆炸药包,玩儿似的将鬼子坦克一个个的轻松炸掉。 但在战场中生活了这么久的我却是知道,想要完好无损的冲到鬼子坦克下,将炸药包投入鬼子坦克里面后再完好无损的退回来,究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或者说,是一件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罢。 被安装在鬼子坦克顶的高射机枪,还有远远缀在坦克后面,抱着三八大盖准备伺机冲锋的大队鬼子。 想要拦下这些坦克的步子,就必然要付出不止一名战士的生命! 自己想的越多,就越来越感到一阵阵的无奈。我们或许,也只得使用这样的法子了来迎战了…… 心里的烦躁愈来愈深,深到我都几乎要忍不住大声对着战士们呼喊一句的时候,老刀子的一双大手拍在了我的肩上。 沉稳而有力。 老刀子看了我一眼,而后轻声说道,“鬼子这是想从咱们这里打开突破口啊。” 就仿佛鬼子的坦克并不是在向着我们二连阵地过来一样,平静的很。 我看着老刀子平静的样子半晌,忽然轻笑了一声。 心中的浮躁与恐惧不知何时随风散去,咬着牙下定了作战的决心。 想的太多,我果然是太年轻,比不得老刀子这样的老兵呢。 “娘的!”我对着老刀子一笑,而后举起自己的拳头狰声说道,“狗曰的敢来,老子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一块肉下来!” 然后对着山下一扬眉,问道,“老刀子,坦克这种玩意儿,你会打吗?” 我还是期望着素来万能的老刀子这次也能显现出他的经验来,给我们接下来的战斗多添上一分保障。 只可惜老刀子却干脆的摇起了头,“不会。” 我失望的叹了口气,也只得苦笑着迎向老刀子的目光,“我也不会。” 想了一想,我忽然的站起身来,口里还在说着话,就已要疾步向着阵地的一侧走去。 “你先盯着,我去找老棉花杆!” 第133章 老棉花杆的苦笑 【一百三十三】 虽然我们的阵地处在整个防线的侧翼,鬼子原本也并不怎么看重我们所驻守的这个小小山头。 但是,由于我们这里的地势相比于长城沿线其他的地方,并算不上有多么的崎岖。 所以对鬼子底盘沉重的中型战车来说,就成了最适合突破的战场所在! 但我们就要这么轻轻松松的叫小鬼子从我们的阵地上突破过去么? 当然不! 人在阵地在,这样的口号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战士们心里虽然还存着对坦克这种未知事物的恐惧,却也依然牢牢的钉在阵地上,没有显出丝毫后退的意思。 无非是个铁盒子罢了,炸开了照样是堆废铁! 我是这样来给战士们打气的,老刀子也用了这样的话来鼓励战士们。 战士们谨慎的将自己的身子藏在战壕的掩蔽下,拿眼睛仔细盯着山下鬼子战车的一举一动。 而这个时候的我却已找到了一直在扮演着步兵的老棉花杆,拉着他去拿那两门被老棉花杆宝贝的和祖宗一般的掷弹筒。 但当我亲眼看到老棉花杆的两门掷弹筒,听他说了这掷弹筒的威力,也听他说到我们手里连专供掷弹筒发射的榴弹也没有剩下几枚的时候,我的心便已又沉了下去。 究竟是哪个龟儿子和我说掷弹筒和迫击炮没什么两样的! 我突然有了股子想骂人的冲动。 由于这两天的战事紧张,我都有些快忘了自己手上还有老棉花杆的炮班这样一个杀手锏。 原本想着或许以老棉花杆的炮术能够将炮弹打到鬼子的坦克里去,免了战士们抱着炸药包炸坦克的无奈。 可谁能想到老棉花杆这里也尽是难处,想要用我们手上这区区的两门掷弹筒炸掉鬼子的坦克,还真就是和登天一样的难度。 眼看鬼子的坦克离我们越来越近,藏在坦克后的鬼子步兵也渐渐对我们亮出了手上锋利的刺刀…… 咬了咬牙,拼了! “你确定真的炸不穿鬼子的坦克装甲?”不死心的我又抓着老棉花杆问了一遍。 而老棉花杆回应我的,却只是连声的苦笑。 “这……” 他一张老脸上的皱纹都团在了一处,却依然对我强压在他身上的这个重任毫无办法。 谁叫咱手里的家伙事儿靠不住呢? “要不,试试?”老棉花杆身旁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战士忽然看着我,小心的问了一句。 我记着这名战士似乎是叫做宋浩然的,学过化学的文化人。 我看了眼宋浩然,看到他眼里虽是在发问,却潜藏不住的兴奋劲儿,不由暗暗的点头。 倒是个有冲劲的战士。 眯起眼睛向着阵地外看去,看着正在一阵阵的轰鸣声中向着我们阵地而来的鬼子坦克,沉声道,“瞄着它,先试一发。” 然后将目光收回,从老棉花杆等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实在不行,就给老子炸履带!” “就是变成几具固定炮台,也比冲到咱们阵地上强!” 其实,我这么坚持要让老棉花杆开一炮试试,却也是有些原因的。 我不死心的原因,主要来自以前看过的某部剧。 虽然知道里面的内容不乏夸大夸张的成分,但此时却偏偏就成了我心里最大的希望所在。 此时的我,宁愿相信那里面说的都是真的。 鬼子坦克的王八皮都薄得很,一枚手榴弹就能给炸个对穿! 记忆里一名牛气哄哄的老战士,就是这么来指教手下第一次见到鬼子坦克的新兵们的。 掷弹筒所用的专用榴弹,其威力不仅要大大强过我军所装备的制式手榴弹,比值鬼子手上的香瓜手雷,它的威力也要大了好几个层次。 这样的威力,若是鬼子的坦克真不抗炸的话,或许还真能建一次奇功吧…… 是病急乱投医吗? 我以为不是。 只是我的心里实在难以接受,叫战士们拼了性命不要,抱着炸药包去炸鬼子坦克的举动啊…… 即便过了这么久,我对战争的残酷,还是不能像老刀子他们那样去适应。 我,终究是太过年轻,还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军人,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前线指挥官呢…… 日军掷弹筒能打到五百米的距离,其有效杀伤距离也要整整二百米。 当然,这只是它最基本的数据。 对老棉花杆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来说,虽然对手上这掷弹筒只不过才熟悉了几天的样子,却已经能打到数据以外的地方,就是超过二百米的距离,依然能保持炮弹的准头和有效的杀伤力。 对于这一点,不止我对老棉花有足够的信心,这里所有战士都对他有足够的信心。 而老棉花杆,也确实没有辜负我们对他的期望。 在鬼子坦克离我们阵地前沿还有好几百米,正在那里缓缓前行的时候,经由老棉花杆手上打出的一枚炸弹就已精准的落在了打头那辆坦克的顶上。 只是,当被榴弹炸起的硝烟散尽,鬼子的坦克重新出现在我们视线里的时候,我心里最后的一丝幻想终于被无情的击了个粉碎。 果然,鬼子的坦克,它确实有着配得上它坦克名字的防御力吗…… 薄得像纸一样?说什么胡话! “炸履带!”我死死盯着山下成一排向我们开来的鬼子坦克,忽然的恨声说道。 “炸停一辆,便算你们的功劳!” 老棉花杆重重的点头,便带了手下的战士要开始布置阵地,准备开始对着鬼子坦克做出反击。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鬼子坦克的行进速度似乎又慢了几分。 是老棉花杆的那一炮有了效用? 不对! 当我抬起头来,看到从朝阳下穿过山间云层俯冲下来的一列鬼子飞机以后,终于反应过来鬼子想要先做些什么事情了。 天色大亮,我们可以清晰的看见鬼子那边的动静,却也终于到了适合飞机起飞的时机! 又看到鬼子几辆坦克的炮台都在向着我们阵地这边瞄来的时候,恨得我紧紧咬住了牙齿,眼睛都变得赤红起来。 “娘的!” “鬼子空袭!快隐蔽!” 飞机、坦克双管齐下,鬼子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咬着牙骂了一声后,立即扯着喉咙,对战士们嘶声呼喝起来。 第134章 逃兵? 【一百三十四】 鬼子飞机只在我们头顶上盘旋了几圈,扔了几轮的炸弹后就重新排成了编队返航,似是不准备再在我们的身上浪费燃油。 但山下那整整五辆坦克却依然将炮口一致对准着我们的阵地,不间歇的对着我们的阵地开炮。 虽然因着战士们都及时藏在了掩体下的缘故,这些炮弹并没有对战士们造成多大的伤亡。 但是,这些钢铁巨兽对战士们心里所产生的压力,却要远远超过几门坦克炮打在我军阵地上所溅起的硝烟。 这样的大铁王八,究竟该怎样才能将它给敲掉啊! 难以打破坦克装甲的无奈,想来会让许多年轻战士的心中感到绝望。就连我,也还在方才都生起过一阵阵的无力。 在鬼子的空袭过后,又看着老棉花杆架设起了掷弹筒,瞄着鬼子坦克的履带炸了几发。 可惜掷弹筒所用榴弹的威力毕竟有限,而且鬼子坦克也不知什么时候又缓缓开动了起来。 就算老棉花杆的炮术都已能在全军里位列前茅,但此时想要靠着手上这并不怎么强力的家伙什儿阻止鬼子坦克行进的步伐,总是太过困难了一些。 深吸口气,我拦下了老棉花杆想要继续开炮的动作,示意他不必再多浪费我们手上宝贵的弹药。 或许只有当我们真正发现了鬼子这些坦克弱点的时候,老棉花杆手里的掷弹筒才能发挥出足够大的作用。 但此时此刻,他手上的这两门掷弹筒,却还是用在拦截鬼子步兵冲锋时要更有作用一些。 “拼了!” 下定了决心的我,就要招呼战士准备组织敢死队,用炸药包这最原始的手段来拦下敌人。 我甚至已做好了亲自上阵的打算,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将鬼子的坦克拦下,避免有更多的兄弟倒在鬼子的钢铁履带下! 然而,就在我组织敢死队的命令才刚刚从口中喊出,战士们也都已进入了阵地严阵以待时,从紧贴着我们二连的友军阵地上,却忽然的发生了一样如今的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逃兵。 不,不止是逃兵! 我们二连侧翼阵地上的友军,竟是忽然的发生了大规模的溃散! 鬼子的兵锋还没有打到我们的阵地前沿,而在我们侧翼阵地的这些友军战士竟然就这么的逃了? 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躲在战壕里的战士,忽然的就一窝蜂似的跳了出来,抱起脑袋不管不顾的就要向后逃去! 一股无名怒火腾的就从我心底冒起! 自从当日差点做了逃兵,被络腮胡用手枪指着捉了回来以后,我对逃兵这两个字就有了一种天然的反感。 纵观整个抗日战场,我华夏大好河山不正是被这些没有骨气的逃兵给亲手送到小鬼子手中的么? 他们,已不配被称之为军人! 我能听到我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他娘的是哪个部分的?!” “好像是城防团!”身边有战士马上接言道。 听到这名战士的解释,我才猛然想起,一直位于我们侧翼阵地的,不正是那支从城防团里增调上来的部队? 幸好,不是我们二十九军的队伍,没有给我们这个刚刚打出自己威名的番号摸黑…… 这支从城防团里来的连队被划分到了我们三营麾下,那日对过营长把他们放到侧翼的举动,还曾闹过很大的脾气呢。 记得他们那个连长牛气哄哄的,当初还敢和我们王团长耍横。 原以为他们这支连队有着多么超人的战力,这才给了他们目空一切的本钱,这才想要跑到主阵地去和鬼子硬碰硬。 我还觉得他们这两天都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是在养精蓄锐,却没想到他手下包括他在内都是些这样的怂包! 虽然怒火冲天,但被这些溃兵冲开的侧翼防线却也不得不去堵上。 而且,更要以最快的速度来堵住这个缺口! 鬼子已经到了山下,离着我们的阵地不过才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现在各部手上都担着任务,指望从其他地方调来援军显然是不现实的。 堵住眼前防线缺口的任务,就必然要落到我们二连的肩上。 以战士们如今疲惫的姿态,两处阵地的防守任务,对我们来说是真的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是,眼前情况都已经到了如此恶劣的境地,我们还能够再退缩一步吗? 必须顶上去! 我回头就要准备带一队战士冲过去,却忽然看到眼前大半战士变得更加苍白的面孔。 阵前溃退,对战士们才刚刚鼓起来的士气,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心里暗说要遭,板起脸来对着战士们怒喝一声,“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别忘了身后千千万万的父老乡亲!” 听到我饱含怒意的话,战士们在都向我看了一眼后,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山下的鬼子。 我能看到被战士们紧紧咬起的牙齿,也能看到被他们紧紧攥在手里的步枪。 与不远处的老刀子对视一眼,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后,我忽然拉过跟在我身后的二伢子,“二伢子,去找营长,请求增援!” 刚对着二伢子吩咐完一句后,我立即朝着战士们一挥手,喊道,“三排,跟我来!” 因为出身三排的原因,我天生的对三排有一分亲近,这时准备要去堵住侧翼阵地的大缺口时,也第一时刻想到了三排。 三排战士迅速从地上翻身而起,除了老刀子要继续留下指挥战斗以外,所有的三排战士都跟在了我的身后,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向侧翼阵地的缺口冲去。 也就在我们刚刚离开阵地没有几步时,从身后忽的就传来了在老刀子的带领下,所有二连战士大声喊出的口号声。 “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耳中听着身后战士们冲天而起的嘹亮口号,我的面色却已深深沉了下去。因为我的目光,已经放到了眼前正要溃散的逃兵身上。 腰间那把二十响的自来得手枪,也早就被我拔出握在了手中。 “叭——叭——” 朝着天空打出一梭子子弹,我的面色冷得都能滴出水来。 第135章 给老子滚回去 【一百三十五】 “你们连长呢?!叫他滚出来!”枪声震住了正要准备逃往后方的溃兵,我随手抓住一人便喝问道。 “连长死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句话,却叫我不由的愣了一愣。 死了?难怪在这些溃兵里没见到那个眼高于顶的连长,原来是提前吃了小鬼子的枪子儿。 “哦?”我环顾这群溃兵一眼,忽的冷笑一声,道,“连长死了你们就要造反咯?” 连长死了竟成了这些家伙逃跑的理由,还真是些孬种,不愧是那位狗屁连长手下的孬兵! 没有心情与这些溃兵废话,我只是扬了扬手里的驳壳枪,对他们高声喝道,“都给老子回去!” 只是,尽管我显出了自己身为连长的气势,身后跟来的三排战士也都已用枪指住了这些个家伙。 但我眼前的这些人除了面上显出一丝犹疑以外,竟没有人做出向后返回阵地的动作! 小鬼子马上就要上来了,这群家伙是要做什么?! 他们,难道想要害死这里的所有战士才甘心么? 红着眼的我正想再说几句狠话,却忽然有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你他娘的算哪根葱啊!” 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物,在我向他看去后,还在旁若无人的鼓动身边的战士向后溃逃。 “弟兄们,小鬼子就要上来了!不想死的就跟我冲回去!”他无视了我眼里浓郁的杀气,更是变本加厉的高呼起来。 而他手下的跟班小弟们,也都跟着一起大声鼓噪,“赵爷说的对!这小白脸不敢拿咱们怎么样,想活命的一起逃回去啊!” “呵呵,赵爷……”我面上的寒意愈来愈浓,真当我不敢杀人? “绑了!” 已没有时间再和他们磨叽下去,在他们的连长死后,这个叫赵爷的明显是这些溃兵的头头。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放到哪里都是适用的。 我就不信拿下这个所谓的赵爷以后,这些个没胆子的孬兵还敢和我再闹下去! 随着我的怒喝声落下,在我身后的麻子就已站了出来,指挥着他手下的战士就要扑过去。 赵爷和他身边的跟班们明显的躁动起来,瞧着竟似有了拿枪反抗的心思。 这些家伙逃是要逃,可还没有忘了带上自己保命的家伙一起逃。 只是,就在赵爷和他的跟班们还没有将自己手上的枪拿起的时候,铁匠的暴喝声就已紧接着响了起来,“哪个敢动?” 所有战士都在拿枪指着他们,而铁匠和袁允的手上,更是一人抱着一把机枪! 刚才铁匠在说话的时候,就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机枪,振起一声刺耳的铿锵声。 被机枪指着的赵爷很快放弃了抵抗,被麻子带人绑了个结实,和方才随着他一起鼓噪的跟班们一起都给押了出来。 压着这几个带头的罪魁祸首退到了我的身后,有意放慢了脚步的麻子在从我身边走过时,向我递来一个眼色,“连长?” 我明白麻子的意思,要不要对这几个人就地枪决,以此来震慑此间其他的溃兵们。 但我却对着麻子轻轻摇了摇头,“别脏了弟兄们的手,交给督战队。” 我们的子弹精贵的很,刚才朝天打了一梭子就已经叫我心疼的很了,怎么能浪费在这些废物的身上? 送到督战队手里,自然有专业人士好好叫他们尝一番滋味。 不再理会被麻子捆成一团丢在一边,还在嘴里胡乱塞满了破布的赵爷等人,我又将目光转回了其他正犹豫不前的溃兵们。 冷冷看着他们,伸手向他们身后一指,喝道,“现在,回到你们的阵地去!” 我对着他们只是冷笑,目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我可以当做先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但你们也要像一个带把儿的爷们!” “逃兵?哼!鬼子拿出个铁王八吓一吓你们就要逃?都是没长卵子的废物吗?!” 这些战士面上都现出了赧色,他们终究还是有几分羞耻之心,并没有到真正无药可救的地步。 正像后世有人评价抗日战场中一溃千里的国`军战士的,兵都是好兵,只怪跟错了长官。 而现在,我就准备亲眼看一看,眼前这些汉子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好兵,究竟是不是一个带把儿的中国爷们! “长官……” “嗖嗖——” 战士们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却忽然有流弹打在了人群里面,好几名战士应声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鬼子已远远的发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坦克上的机枪手调转了枪口,正在将子弹朝着我们所在的这个方向打来。 我连忙对着所有人再一次呼喝一声,一招手就要带领大家进入阵地,“回去!” 而这个时候眼前的溃兵们显然也已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如果不想无谓的死去,就只能跟着我再一次回到阵地。 在跟着我跳回战壕中的时候,我只听见在他们当中有一人大声的喊了起来,“弟兄们,怎么死不是个死,不能叫二十九军的弟兄小瞧了咱遵化的爷们!” “回去,和小鬼子拼了!” 随后,便是其他人一阵阵的附和声,“对!拼了!” 进入阵地的我,看到身边这些刚刚差点就做了逃兵的战士,此时面上都带起了一脸的决然,甚至好些人面上都挂满了死气。 虽然心里还有些其他的想法,却也只能就这样作罢。 这些战士此时能有这样的状态,对接下来的战斗来说就已经足够的很了。 再想要奢望些其他的什么,却也是不现实的…… 我叫他们自己推选出一个排长来,然后便准备靠着三排和这个人数上远超过普通加强排的“戴罪”排,留在这个侧翼阵地上与鬼子一决高下。 叫铁匠先去收集炸药包和选出敢死队,等着鬼子坦克离我们近了以后便带人去拼死炸坦克。 却没想到我手下新收的这个特殊的戴罪排里,在听说我们组织敢死队是要去炸坦克以后,忽然的就冒出了许多志愿者来。 看他们一个个红着脸踊跃报名的样子,我的嘴角渐渐勾出一抹弧度来。 知耻而后勇么,眼前这些人,倒也不是彻底的没有希望呢…… 第136章 时间紧迫 【一百三十六】 方才第一个跳回阵地,说不要被我们小瞧了的战士,无论如何也要吵着加入我们二连的敢死队。 我看他的态度实在坚决的很,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却没想到把这小子乐得直合不拢嘴,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听这位名叫孔杨的战士解释,他们这些弟兄也并不是不愿和鬼子死磕。 城防团的战士多是本地出身,鬼子一路打过来都做过些什么缺德事,这些战士怕是知道的比我们还要清楚。 只要他们还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那么论起他们心里对小鬼子的仇恨,当是比我们只多不少! 可是,即便战士们再怎么想打,头顶上遇一个贪生怕死的长官,一切却就都成了空话。 普通的战士们,可没有顶撞上官的胆量。 再者说了,谁不愿意活着。 连长官都要逃了,他们这些大头兵又没有比长官多挣几个大洋,为什么还要继续的留在这里送死? 反正回去了就算有人想要找他们的麻烦,那也有个高的在上面撑着。 他们的连长据说就是遵化城里某位大长官家里的公子,而刚才那位不知好歹的赵爷,不仅是他们连长手底下的心腹排长,更有个妹子做了城里那位长官的姨太太。 孔杨羞红着脸对我解释了这么多,却也只是想要我知道他的兄弟们都是些好兵,想要请我不要拿他们这些人当炮灰来用。 对于孔杨的这份小心思,我自然是看的明明白白。 不在眼前这个要紧的时候,我也没有必要向他们做什么保证,只是轻描淡写的对孔杨他们说了句,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好了。 孔杨和他带来的几个弟兄听了我的话只是连连点头,把胸脯拍得阵阵作响,像是恨不得立即扑出去炸了鬼子的坦克一样。 看到他们有这样昂扬的斗志,虽然我已能猜出接下来的战斗一定是一场苦战,却也不好对他们再说些什么。 只是拿目光死死盯着山坡上鬼子的动静,等待着寻找合适的时机出击。 “连长!” 抱了炸药包来的铁匠在我身侧趴下,看着我的目光里满是征询。 我对铁匠轻轻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麻子,“替我们掩护,我和铁匠上去炸了他狗曰的铁王八!” “连长,要不还是我和铁匠去吧。”麻子皱着眉头,似是对留他在阵地上掩护有些不愿,“您留在阵地上组织战斗。” 我从麻子的话里听出了他对我的担心,因着这份兄弟情意而使得我的心底微微泛起了一丝暖意。 但现在已到了这个时候,我却是非上去不可的。 我盯着麻子的眼睛,罕见的对他使出了身为连长的强硬态度,冷声说道,“执行命令。” 而后深吸口气,对着铁匠一招手,便当先弓起身子,顺着战壕向一侧快速走去。 我看中的位置,是位于山坡左侧一处隆起的土石后面。 由于那里的地势崎岖,鬼子尚且没有选择从那里突破的意思。此时此刻他们的主要注意力都在随着五辆坦克的运行,在盯着我军正面防线的位置。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我准备带着战士们从阵地边缘匍匐而出,然后潜伏到那片山石后面去。 等到鬼子坦克开上来的时候再从那里突然杀出,相比于从阵地上直接往下的发起决死冲锋,从那里进攻不仅能更多几分成功的机会,更能尽可能的减少战士们的伤亡。 当然,做到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们要有足够的幸运,能安然的潜伏到那里去,并且能成功的突入到坦克下面,将手里的炸药包扔到里面去。 我们,或者说我能有这样的运气吗? 我不知道,但我今天却必须要去试上一试! 这是一场赌博,赌赢了,我们今日还能有一分赢取战斗的机会。 赌输了……呵呵,万一输了,我怕是都要死得连渣都不剩了,还想那么多去做什么…… 腰间挂满了手榴弹,再在怀里藏好了炸药包,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面庞后,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带着战士们从战壕里一跃而出。 从接下来开始,我们就将完全的暴露在鬼子的火力下面。 只要有一名鬼子发现了我们这里的异状,朝着我们打来几梭子子弹,就能叫我们这些敢死队员全部的了账。 甚至于,不需要有鬼子发现我们,只要鬼子有哪几发流弹偏了方向,就能带走我们的性命去。 身后阵地里的麻子,已经组织着战士们发起了对鬼子的反击。 我军战士手里各式杂乱型号的枪械,都开始对着鬼子的队伍射击起来,而在我听来最响亮的,便正是属于我军战士手中捷克式轻机枪的突突声。 经由这样武器打出的子弹,怕才算的上是对鬼子威胁最大的一种吧。 鬼子离我们的阵地前沿已经算得上很近了,在这个时候发动反击却也正是时候。 鬼子又哪里会想到,还有我们这样一些不要性命的家伙,已经舍了性命一般的从战壕里爬了出来,就在双方猛烈的枪弹交火之下! 紧跟在我身后两侧的,正是铁匠和孔杨二人。 我在看了他们一眼,又在听见从后方传来的激烈枪声后,终于将所有的杂念都抛在了脑后。 如今只剩拼死一搏,剩下的就看我的命数够不够硬,老天爷是不是还站在我的这一边了! 闷下头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爬去,我已听见鬼子的坦克炮又开始发出了声音,若是我们不能尽快的将鬼子手里的这些铁王八炸掉,就一定要有更多的战士因此而送命。 时间,可谓是万分紧迫! 对我和随着我一同从战壕里冲出来的敢死队员们来说,每离着鬼子近一步,就能减轻一分接下来炸坦克的难度。 不时有流弹从头顶飞过,也不时的从身后传来一声声的闷响,叫我知道有战士不幸中弹倒在了前行的路上。 身下焦黑的泥土里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头顶上更有一发发能夺走战士们性命的子弹飞舞而过。 战场上的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就算我们没有被小鬼子发现,可依然会有子弹向着我们打来。 但是,那又能如何? 第137章 敢死队 【一百三十七】 战士们早已抛却了生死。 打从战壕里面翻身而出的那一刻起,我们这些人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 我们的目标,也只有将小鬼子的坦克炸掉,替身后的战友除掉这出现在整个战场中最大的难题。 我没有回头,我也不敢回头。 我只是一个劲的向前爬去,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对面的鬼子。眼睛里有些湿润,但更多的却是彻骨的深仇! 近了,近了! 眼看着终于爬到了先前就选定好的位置,我连忙一个翻滚藏了过去,回头看着身后被流弹激起的片片尘土,我只感觉一阵冷汗从脑门上浸出。 这一路,真是他娘的太刺激了! 将额头的冷汗擦去,我对着战士们一招手,示意他们的速度再快一些。 大部分战士都已活着到了这里,躲在这片隆起的山石后面,鬼子的流弹再也无法打到我们的身上来。 我看着不幸倒在路上,却依然保持着匍匐前行动作的几名战士的遗体,只感觉自己的气息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扭头看向鬼子冲锋的队伍,看着像钢铁巨兽一般冲在前头的鬼子坦克,紧紧咬住了牙齿。 眼角的余光忽然扫过紧跟着我脚步上来的孔杨,许是因着太过激动的原因,孔杨面色里也带着些和我一般的异样潮红。 刚刚在我身边调整好自己的重心姿势,便立即看着我问道,“连长,怎么办?” “炸药包,集束手榴弹。”我看了孔杨一眼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正在山道上缓缓开进的鬼子坦克,说道,“只要能随便丢一样到鬼子的坦克底盘下面,就是咱们的胜利!” “当然,如果能直接打开上面那个大盖子。”我开玩笑似的看向孔杨,指了指坦克顶上的舱盖,道,“扔到鬼子坦克的驾驶舱里面,就更好了。” 对于能将炸药包扔到鬼子的坦克舱里面,我是根本连一点希望都没有抱的。 虽然因着这个时代的坦克还尚算是一种新生装备,鬼子的战术里也还没有像后世那样完备的步坦协同。 故而鬼子的步兵离着他们的坦克其实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坦克的作用,其实更像是安装了重机枪和大口径野炮的移动碉堡,被鬼子拿来突破眼前他们曾吃过不止一次大亏的我军防线。 但即便只是以移动碉堡的形态出现,对我守军来说就已成了能威胁整个战局发展的最大难关。 厚重的、可抵御大部一般炮弹正面打击的装甲,两挺车载机枪,一门大口径坦克炮。 这样看似绝对无法用普通枪弹阻止它行进步伐的钢铁巨兽,我却要和我的战士们,用血肉之躯去生生将它摧毁在离我军阵地还有几十米远的山道上。 我们,能做得到么? 我轻轻眯了眯眼睛,口中喃喃着说道,“现在,就等着它们过来吧……” 前面我曾说过,鬼子的这五辆坦克都是奔着我们三营防守的侧翼阵地而来的。 而方才在发现了我们这边发生的骚动以后,更是微微调整了车头前行的方向,直接冲向了原来由那个已成了死鬼的牛气连长镇守,如今却是主要由我们二连三排来防守的阵地。 挑软柿子来捏的心态,任谁心里都会有的。 反正对鬼子来说他们只要能突入到我军的阵地上面,然后就可以借着坦克的钢铁装甲横冲直撞,彻底来摧毁我军的整个防线。 既然有一个明显出现过骚动,看着没有多少战心的地方在,鬼子又怎么可能不来占这个便宜。 只是对于我们来说,却只能感觉到身上的担子更加沉重。 我知道过营长那边也一定组织了敢死队出来,因为我刚才叫二伢子过去也有向他传递我们想法的意思在。 但是对于过营长能帮到我们多少,我也只能在心里留一个念想罢了,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却还是得靠我身后这些跟着我一同出来的敢死队员们。 在整个战场上,我们是最接近敌人,也是最有希望完成这个任务的人。 我们,义不容辞! 趴伏在地上的战士们,一边小心的注视着鬼子坦克的行进,一边迅速的将挂在腰间的手榴弹解下。 而后将手榴弹捆成一团,再将所有的后盖都统一的旋下来。 急切间毕竟找不到那么多的炸药包来,所以战士们就想出了这个集束手榴弹的法子,却也能做出和炸药包一样的效果来。 终于,就在战士们终于做好了所有的临战前准备的时候,鬼子的坦克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大马力的汽油发动机震耳的轰鸣声,在这个时候却早已变得微不可闻一般。 战士们所能听见看见的,只有在坦克车上不停喷吐着火舌的两门车载机枪,还有那一门时刻瞄准着我军阵地的大口径坦克炮。 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鬼子坦克手反应过来之前,将手上的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扔到鬼子坦克的底盘下面去! 我用力攥了下拳头,而后向后猛地一挥,“第一队……” 我将战士们分成了几个小组,想要成批次的突破上去,避免战士们都扎堆冲出去被鬼子机枪一次性的了账。 这时的鬼子坦克已到了我们的眼前,发动进攻的时机,也就应该在现在这个时间! “我上!” 可是,还没等我的话说完,孔杨却忽然的接上了我的话,声音里带着的激动后面,竟还带着一丝乞求? 孔杨他们我本来是放在第二队的,可他却要在临出击前,向我传达他想要第一个冲上去的愿望。 我深深看了孔杨一眼,在触及到他的目光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心些。” 在听我同意了他的请求后,孔杨的面上显出了难掩的欣喜,随后便是郑重的保证。 “完不成任务,绝不生还!” 孔杨忽然看向和他同在第二队里面,那几个和他一起参加敢死队的老弟兄,激动的大喝一声,“弟兄们,洗刷耻辱,证明咱爷们胆气的时候到了!” 一把抄起放在身前的炸药包,弯下身子当先带头冲了出去! “冲!” 第138章 悲壮的美… 【一百三十八】 鬼子的坦克上共搭载了两挺车载机枪。 这两挺机枪一前一后的,被分别安装在坦克前装甲左侧和炮塔后部。 仅仅是一辆坦克车上的机枪就能封锁它行进道路上的一大片空间,更不用说此时在我们的眼前,可是共有着不止一辆的鬼子坦克。 我们都没有炸坦克的经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凭着心里的一腔血气,才组成敢死队从战壕里冲杀了出来。 在孔杨带着人当先冲出去后,剩下的所有战士都放下了手上的动作,紧张的盯向孔杨等几名战士的身影。 我的心也早就被高高提了起来,紧攥着拳头,眼睛眨也不眨的,随着孔杨等人的动作移动。 他们在刚冲出没有几步的时候,就已经暴露在了鬼子的视线里。 虽然由于大队的鬼子离我们还有几步距离,所以战士们倒也不用先和鬼子步兵近距离打上一阵。 这是鬼子的大意,却也是我们的机会。 但是,当我看到那坦克车上的机枪一前一后的同时喷吐起火舌的时候,已经明白了这个胜利的小小机会对我们来说又是多么渺茫。 指甲已深深的刺入了掌中,眼睛里也早布上了满满的血丝。 我只能不断的在心里祈祷,祈祷孔杨他们能安然的突入到鬼子的坦克车前,将手里的炸药包扔到鬼子坦克里面去! 想要突破鬼子用机枪弹布成的密不透风的一层火力网,除了奇迹的发生,我想不出战士们还能有别的可能走到鬼子坦克的近前。 但奇迹,又是否会真的发生呢? 孔杨他们几名战士刚一冲出去,就受到了鬼子机枪的猛烈扫射。 即便我们与鬼子坦克之间的距离已能算得上很近,但就是这么一点极短的距离,战士们拼上了生命的代价,却也无法平安的通过。 为了提高自己冲刺的速度,战士们身上只拿了炸药包或是集束手榴弹,在鬼子的机枪面前,根本连丁点的反击之力都没有。 这是一场屠杀。 片片血雾在我眼前炸开,写满了凄美与悲壮。 很快的,还能继续朝着鬼子坦克奔跑的就只剩下了孔杨一人。 孔杨的身材比较矮小,通过在奔跑时不停的灵活闪动,鬼子的子弹一时间倒也没能打中他。 只是忽然的,就在我的视线里,我仿佛看到孔杨的脚下一个趔趄,似乎有往地上倒去的趋势。 怎么了?难道是中弹了? 我连呼吸都已要忘记,只顾死死盯着孔杨的动作,直到看见孔杨很快的就调整好身形,继续的伏低身子向鬼子坦克冲去的时候,我才得以长长出了口气。 我能听见从身后传来的一片出气声,战士们也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孔杨的身上,在担心着他的安危! 孔杨还在朝着离他最近的那辆鬼子坦克冲去。 但当我的目光再一次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的时候,却忽然发觉出了一丝丝的不同来。 不对!孔杨方才的动作并不只是因着脚下有了不稳! 他中弹了!就在刚才! 从孔杨用手捂着的腹部,我甚至已能看到那里的大片棉衣都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要是放在从前,我是绝不会相信什么所谓的英雄人物所做的什么英雄事迹的。 哪有人在身上中了不止一枪后,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继续与敌人进行战斗的? 后世还有人特意用了大量的数据,考证了人类在面对机枪扫射的时候,根本无法做到扑上去堵住枪口的动作。 比如,黄继光。 虽然当时的我对这些话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对其继续的往下深究下去,但其实在我的心底,也已经存起了那些所谓英雄事迹里一定有着什么夸张成分在的心思。 是,在和平年代长大的我们,总是天真的很,天真的我们无法理解战争年代的英雄们是如何做到那样多反科学的英勇事迹。 直到那一天,我也成为了一名士兵,我也参与到这个年代为了民族与国家而进行的生死国战中,我才渐渐理解到我们的战士因什么而可爱。 而今天,在亲眼见到孔杨即便在中了弹后还要义无反顾的朝着鬼子坦克扑去的时候,我的内心终于被再次狠狠的震动了一次。 我的眼里已噙满了泪水,在我看到孔杨身上破旧的棉衣又颤动几次,紧接着他便重重砸在地上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带着战士们立即冲出去将他抢回来! 娘的! 只是,就在我一手抄起步枪,另一只手要去拿炸药包准备跳起来的时候,却忽然被一只大手轻轻的按了住。 “等等看。” 我向着这只手的主人看去,只得到铁匠平静的三个字的答复。 铁匠果然不愧是老兵,他对这样的生死也果然是看淡了的! 我恨然的甩开了铁匠的手,却没有再坚持着要没头没脑的冲出去。 我是连长,是这只敢死队的指挥员,我肩上所背负的不止是我一人的性命,我更得为跟我出来的所有战士,为还留在阵地里相信着我们的所有弟兄负责! 鬼子的坦克还在继续行进,坦克上的机枪在对着我们藏身的土坡扫射一阵后,也已调转了枪头重新对上了我军的阵地。 而已倒在地上多时的孔杨,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他,果然已经牺牲了么…… “第二组,准备……”回过头看向战士们,略显沉重的挥起了手。 “连长你看!”铁匠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话,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正看到他面上带着的激动。 我心中一动,连忙顺着铁匠的视线向战场中央瞧去。 是孔杨!他竟是再一次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孔杨倒在地上的这一点时间里,鬼子的坦克已缓缓开到了他的身旁。从地上猛然一跃而起的孔杨,竟是直接的就爬到了鬼子坦克的车体上面! 他身上的棉衣已沾满了鲜血,拖在身后变了形的一只左腿显然被鬼子的机枪打断了腿骨。 但即便是这样,孔杨依旧爬了起来! 他不仅爬了起来,更是有如神助一般,跳上了鬼子坦克的车体! 怀里的炸药包冒着袅袅青烟,映出了他年轻而又决绝的面庞。 孔杨的脸上带满了狰狞的笑意,我远远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喊了句什么话。 然后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将手上的炸药包,狠狠的向着鬼子的坦克舱里塞去! 第139章 谁带了枪? 【一百三十九】 孔杨他们做到了,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他们用实际行动洗刷了自己的身上背负的耻辱,他们都是响当当的中国`军人! 孔杨手里的炸药包,是被他生生从鬼子坦克的观察窗里塞进去的。 他甚至于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了上去,堵住了坦克舱内的鬼子想要将炸药包再次从坦克舱里扔出的希望。 至于暴露在外的鬼子机枪手和经由他们手里射出的机枪弹,就更是被孔杨完全的抛在了脑后。 他最后喊出的那句话,似乎也正是雪耻? 我的眼角有些湿润,但战斗却还得继续的打下去。 虽然孔杨等人拼上了数条性命才成功的炸掉了一辆鬼子坦克,但对战士们来说却无异于在心中打上了一剂强心针! 原来,鬼子的这些铁王八壳子也是可以炸掉的! 战士们眼里都放出了光,个个在摩拳擦掌的准备效仿孔杨他们一样冲上去。 而此时的我心思闪动间,更是已发现了鬼子坦克的最大弱点所在! 懊恼的情绪瞬间浮现在我的面上,眼睛里的赤红之色里含着更多的,都是对自己的深切责备。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的发现? 我承认自己因着鬼子坦克的突然出现而一时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只是照搬了后世瞧来的经验。 以为我们的战士只能拼了性命用炸药包去和鬼子死磕,却全然忘记了去寻找在鬼子坦克上存在的哪怕一点可以被我们利用的弱点。 弱点……嘿,原来鬼子这坦克也是有着弱点的呢…… 在孔杨将炸药包生生塞进了鬼子坦克舱里的那一刻,我便已看到了鬼子这所谓坦克的缺陷所在。 观察窗! 位于坦克左侧的观察窗! 出现在战场中,被鬼子当做秘密武器一般拿出用来冲击我军防线的,是鬼子于1931年才真正定型生产的*式中型坦克。 或者用日本陆军最官方的说法,它更准确的名字,是叫*式甲型中战车。 由于是日军第一款自主定型生产的主战坦克,在这款只是最初型号的战车上,存在着许多或大或小的瑕疵。 装甲太薄,火力太弱,马力不足…… 当然这些所谓的弱点对手上只有老旧步枪和大刀的我军战士来说,早已不算是多么明显的弱点了。 但其间却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被利用得当的话,或许还真能成为我们翻盘的希望。 那正是鬼子坦克上的观察窗! 它的观察窗是小窗套大窗的设计,或许有着行军时开大窗,作战时开小窗这样的考虑。 然而在这款*式甲型坦克上,它的无论大窗小窗,都一样窄小的很。 鬼子坦克手若想要获得足够大的视野,就不得不在战斗时将大窗也同时打开。 只要敌方组织足够多的神枪手瞄准向鬼子坦克的观察窗,想来定然能有子弹穿过那狭小的钢铁缝隙,取走藏在观察窗后的鬼子坦克手的性命。 如此,就更不用说露出脑袋在外的鬼子机枪手了。 说到神枪手,我自己不就正是号称二连乃至全团神枪手的人物吗? 只可惜我并不知道有关鬼子坦克的这些细节,自己的心神也因着突然遭遇到鬼子坦克的突袭而略显混乱。 我当时还玩笑似的想着,拿步枪打坦克,打飞机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只会在某些抗日神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还有手上的一杆步枪可以去用! 如果当时的我能够知道,就在仅仅一年之前的上海,十九路军的弟兄正是集结了大量神枪手来狙击鬼子坦克手,才成功的挡住了鬼子这款*式中坦克的第一次实战! 作为军人的我,依然是太年轻了些呢…… 年轻,总要为年轻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能换来成长的机会。 只是对我来说,此时在付出了数名战士的性命后才反应过来能从鬼子坦克的观察窗下手,也能先一步的打掉鬼子坦克上的两名机枪手,却不知道已是不是太迟。 我已没有时间去后悔,现在,时间就是一切! 红着眼睛猛然回头看向战士们,面上是一片狰狞“枪!谁带了枪!” 出来时为了拿着炸药包方便,也因着自己早就抱了必死的心情,故而将自己的那支步枪丢在了战壕里。 战士们也大多有样学样,好些人也都没有带上自己的步枪出来。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举动是多么的可笑。 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是军人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而我,竟然将这与自己生命等同重要的物事丢在了身后…… 我在心里暗暗发了誓,万一这次能够活着回去,我一定不要再在战时犯这样的错误,再把自己的步枪丢在一旁。 但是现在,我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去做! 我需要一杆步枪,我需要用自己如今最擅长的手段,来将我们面前的鬼子坦克打掉! 没有时间后悔,也没有时间自责。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替战士们扫清眼前的障碍。没有头脑只会不管不顾指挥战士们向前扑去的,可不是一名真正合格的指挥官。 幸好,在我向着战士们吼出那样一句话后,终于还是有人回应了我的问话。连带着,一支我军普遍装备的汉阳造步枪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的战士,也有并没有忘记带上自己步枪的老兵在呢。 没有看清是谁递来的步枪,我只一把从他的手里夺来,而后便立即转身回去将步枪架起,指向了眼前依然在向着我军阵地喷吐着火舌的鬼子坦克。 稍稍向探出大半个脑袋在外的鬼子机枪手瞄准了一下,我搭在扳机上的食指便狠狠的扣了下去。 只是,我明明打了这一枪过去,也明明瞄准的是他的脑袋。 但我视线里的那名鬼子机枪手却依旧稳稳的立在机枪后面,依旧在做着和他方才所做一样的动作。 没有打中? 咬紧了牙关的我用力拉动枪栓,而后再一次瞄准着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但是这一枪过后,那名被我瞄准的鬼子机枪手还是没事人一样的在摆弄着他手里的机枪。 还是,没有打中! 第140章 我们,都是疯子 【一百四十】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很多原本擅长的事情也会无法完美的做出来。 更何况从第一次接触枪支到成为这所谓的神枪手,我只不过才用了短短的几天而已。 这些日子帮助我从一场场惨烈大战中生存下来的,其实大多都是我这副躯体之前的主人,那个真正叫吴雨的人身体里所残存的本能罢了。 如果是在正常的心态下,我或许还能将自己身体里藏着的这些能力发挥出来。 但是如今的我却是紧张非常,一心想着要打掉鬼子的机枪手来弥补自己思虑不周的过错。 在这样的心态下,我又怎么可能将自己身上的本事全部的发挥出来? 在又一发子弹打在了空处后,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所在。 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闭起了眼睛,使得自己终于冷静了下来。 现在这种状况,急,是没有用的。 我如果想要再一次的超水平发挥自己的枪法,从那前方架设了重重钢板的狭小缝隙里打到鬼子的坦克舱里去,进而打掉鬼子的坦克手,就必须要使自己的内心变成完完全全的冷静。 如水,不起一丝波澜。 只有这样,我手中的枪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出来! 努力驱散了心中的所有杂念,在一次又一次吸气呼气的过程中,我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当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已再看不见一分情绪。 冷冷的,只有杀敌的信念在! 我要做的,只有杀敌! “砰——” 这一枪打出的时候,我就知道再也不会出现偏差打空的情形。 事实也正是如此,随着枪声的响起,那名在我枪下逃过了好几次的鬼子机枪手,终于还是逃不过他身死的命运。 从脑后炸起一团的血雾,宣告了他生命的终结。子弹直接从他的额头打进,给他送去个一枪爆头的福利。 我的情绪已完全的平静了下来,扭头看向没有得到我的命令,而早就在我身后憋得面色通红的战士们。 “准备突击!” 说着话,我就要将自己抱来的那只炸药包绑缚在腰上,准备带着它一路开枪射击一路向鬼子的坦克接近。 “早就等不及了!”铁匠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只是他在一边笑着的同时,却一边抢过了我已拿在手上的炸药包,指着它向我看来,“不过这个活儿,还是让咱弟兄去做好了。” “连长您只需要在后面替大伙儿做好掩护,不要叫狗曰的手里那机枪有开火的机会。” 我轻轻皱起了眉头,又定定的看了铁匠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对他点了下头 “小心。”我对着铁匠叮嘱道。 而后,便立即重新转回目光,抓紧了自己手里的步枪嘶声大吼一声,“突击!” 随着我口中命令的下达,战士们前仆后继般的向前跃了出去,人人手里都抱着一只炸药包,四散开来分别从不同方向朝着鬼子剩下的四辆坦克奔去。 这是战士们早就商量好的战法,只为了能让哪怕至少一人突入到鬼子的坦克近前,能有将手里炸药包拉响并扔到鬼子坦克下的机会! 战士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任务要去做,而这时的我当然也不会闲着。 我也随着战士们从我们已藏身多时的土堆后跳出,在地上顺势一滚就到了旁边一名先前牺牲的战士遗体后面。 以自己战友的遗体作掩护,这样的事情换做以前的我或许心里还会稍稍有几分芥蒂。 但现在,我却别无选择! 要么,找到机会去将坦克上的鬼子枪手一个个的打掉。要么,我和随我出来的所有战士一道,将性命全部丢在眼前这块小小的山坡上! 这是战争,狗曰的战争。 而现在的我,正在逐渐适应战争里包含的所有规则…… 在刚刚将自己手中步枪抬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鬼子坦克上的机枪手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动作。 我们这么多人忽然的冲出,每个人的手上还都拿了瞧着非常显眼的炸药包手榴弹,鬼子要是还不能发现我们的动作,那么这些个刚刚才吃了大亏丢了一辆坦克的鬼子,岂不是和瞎子没有什么两样了么? 鬼子不是瞎子。 相反的,能被选中成为坦克兵的鬼子可都是鬼子里一等一的精锐。 在这个年头,鬼子装备到一线部队的坦克实在是少得可怜。尤其是*式中坦克这样的才刚刚定型生产不过一年之久的新式装备,鬼子手上的存货就更加的少了些。 等到战后我才得以知道,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五辆坦克,就已是鬼子前线司令官费了大力气,才从关东军里面调来的宝贝。 就是这样的一支鬼子部队,就是这样一支部队里的鬼子,要说他们没有优秀的战场反应能力,恐怕是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但是,即便他们都是因着拥有过人的本领才被选为坦克兵并拉上长城战场的最前线,作为突破我军防线的王牌来使用。 可他们今日遇到了我们这样一些拼着不要性命也要将他们打下的中国士兵,就已注定了要将自己的性命和他们所驾驶的钢铁机器永远的留在眼前的战场中。 我们是疯子,不论战士们,还是我。 战士们不管不顾的向前方冲去,浑然忘记了在横在他们眼前的,还有着不止一把的鬼子机枪,也有着缀在后面不止一个的鬼子枪手手中的三八大盖。 鬼子步兵已追了上来,他们也开始加入到了对我们冲锋战士的射击中。 但是,战士们却像是早就忘记了这些武器的威胁一般,只顾着向前方的鬼子坦克冲去。就仿佛是,先前的孔杨他们所做的一样。 我知道,我此时所要去做的,就正是替战士们扫清这些能够威胁到他们性命的障碍物! 开枪! 鬼子的枪手虽然已发现了我们,但我却已不会再给他更多屠害我军战士的机会。 战士们在逐渐的朝着鬼子的坦克接近,而我也在一次次的闪动跳跃间,或借着倒在我身前的战友的遗体,或借着被鬼子火炮炸出的巨大弹坑的掩护,将一发发足以夺人性命的子弹,打入到胆敢对我们的战士开枪射击的敌人体内! 第141章 退却 【一百四十一】 鬼子坦克手也学得乖了,在我一连打掉数名鬼子坦克手和机枪手后。 对载员只有四人的鬼子坦克来说,他们一辆坦克里坦克兵的人数可经不住我这样的定点狙杀。 到了最后,这些鬼子坦克兵竟是做起了缩头乌龟,将脑袋藏在坦克的装甲后面打击了盲击,就连坦克炮也胡乱的发射了起来。 虽说依然能对我军战士造成一些伤害,但威胁程度却已大大的减轻了下去。 于是我分出一部分心神在鬼子坦克和正在发起冲锋的我军战士身上,而大部分的精力都已转向了正在山坡下离着我们已算得上很近的地方,正在拿手里机枪瞄准着我军战士的大队鬼子。 虽然我一个人的精力有限的很,依旧有着不少战士倒在了冲锋前进的路上,但到了最后,却有着不止一名战士成功的冲到了鬼子的坦克车下! 这,便能算是我军的胜利了! 只要将鬼子的这几辆坦克全部打下,看已快要丧了和我军硬拼的胆气的鬼子,还能有什么法子来突破在我守军掌握下,固若金汤般的罗文峪防线?! 随着一声连着一声的震耳轰鸣声响起,在整个战场的中央陡然射出了大股的浓烟。 我们做到了,我们终于炸掉了小鬼子的坦克! 原来,这个我先前以为并不可能完成的艰难任务,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嘛…… 我的面上现出了笑意,笑着看向同样正咧开大嘴发笑,满面都是开心之色的战士们。 幸存的战士。 铁匠的一张黑脸被硝烟熏染的更黑了,就是拿去和锅底比一比怕也是毫不逊色的。 而铁匠就顶着这样的一张黑脸,转过头来对我扬起了拳头,露出的一嘴白牙里写满了他心里的激动。 我远远的对铁匠伸出了大拇指,而后向后一招手,示意已达成目的的他们立即撤回来。 铁匠笑着点头,向依然幸存的战士们喊了一句,就要带着战士们向来路撤回。 而我也抬了下自己的枪口,继续趴在弹坑里面不动,准备暂且替铁匠和战士们提供掩护。 可是,就在我面上的笑容还未退去,铁匠脚下的步伐也未能迈动几步的时候,我忽然看到铁匠的身子猛得一晃,紧接着就要重重的向地面上砸去! 铁匠,中弹了? 作为我从军以来最为亲近的几人之一,对于铁匠他们的实力我可一直都抱着种盲目的自信,我实在不敢相信记忆里那个号称刀枪不入的铁匠也会中弹倒地? 我的眼神有些茫然,甚至已忘记了自己还能去做些什么。 只能看到视线里的铁匠缓缓的向地上倒去,看见其他幸存的战士不顾一切的扑到铁匠身边,然后拖着铁匠的身子状若疯狂一般的向着我这边奔来。 不止老兵,在几乎所有的新兵战士里,铁匠这个有本事的老兵都有着很大的人气在。 战士们对他的感情,可不一定要比我弱…… 鬼子的追兵已到了我们的近前,被小鬼子当做秘密武器来用的全部五辆坦克,如今都被我们炸成了堆只在冒着青烟的无用废铁,鬼子的心里如何能不生气。 鬼子也已经红了眼,对他们来说,我们的所作所为就像是狠狠扇了他们的耳光一样,对我们这几个敢于跳出来不知死活的人物,小鬼子那可真是恨之入骨。 我强压下心底对铁匠的关心,只顾将枪口对准正在随后追来,已不再在乎山顶阵地上我军战士火力阻击的大队鬼子。 现在,能多拦下他们一会儿,能叫战士们带着铁匠撤回到掩体的掩蔽下,就已是我要去做的所有任务了。 我只顾不停的扣动扳机,至于吸引到大队鬼子的注意力,叫他们将自己的火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我却是已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考虑。 就是真的战死在这里,我也是没有了什么怨言的罢。 是啊,如今的我,又还能有什么怨言去说呢…… …… 直到老刀子忽然的出现在我的身前,而后有了几名战士将早已变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我拖回阵地中的时候,我才发现整场战斗早就结束了多时。 鬼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终于退了回去,只有被鬼子遗留在山道上的坦克遗骸和那空气中弥漫着的呛人硝烟味,还在诉说着方才的战斗有多么的惨烈…… 在见到我们终于炸掉了鬼子的全部五辆坦克后,早就憋了多时的战士们,终于在过营长的号令下发起了反击。 被战士们的气势所慑,鬼子没有和我们交手多长时间就选择了退却。 一连几日的大量伤亡叫鬼子也赶到了心痛,他们见识过我军战士的勇烈,更曾在战士们手上吃过不止一次的大亏。 不想在我们这些二流的支那军人身上浪费太多皇军宝贵的性命,这恐怕就是此时鬼子指挥官心里最真实的写照了。 最重要的是,这时我才得以知道,在鬼子拿出坦克这样王牌准备从我们阵地上打开个突破口的同时,他们的主力部队也没有闲着。 同时组织起的大规模冲锋,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和守在正面防线上的我军主力客气。 只是可惜的是,他们的攻势在那边受了挫,而在我们这边更是连五辆坦克都全部的留了下来。 在这一轮的进攻上,鬼子眼看是已没有了成功的机会。 不去想退去的鬼子心里有多么的不甘,也没有去感谢冒着危险及时冲出的老刀子他们。 心里藏了许多事的我,只顾坐在阵地的角落里,眼神里尽是一片的空洞。 战事有了难得的喘息机会,而心思早就成了乱糟糟一片的我,正需要利用这一点的时间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便于迎接与鬼子之间接下来的一场场大战。 只是,对于已快要钻了牛角尖,只认定了这一战里自己背负了重大罪责的我来说,想要缕清这些烦乱的心思,还真不是件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儿。 “想些什么呢?” 出现在我面前的老刀子,就像是第一次见他时一般,手上拿着他点燃的烟袋,面上的神情随意的很。 我抬头看了老刀子一眼,又看到正在不远处关切的看着我的麻子他们,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对着老刀子问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铁匠他,怎么样了?” 第142章 我的觉悟 【一百四十二】 铁匠算是幸运的,如果击中他胸口的那颗子弹再稍稍偏一点距离,恐怕铁匠必然要在中弹的当时就丢了性命。 被战士们抢回来的他,很快就和重伤员们一道被送去了后方。 相信得到后方大医院尽心医治的铁匠,他的这条性命终于是丢不了的。 我的心里也算稍稍有了些慰藉,自己内心里背负了多时的负罪感也得以减轻了许多。 只是,眼前的战斗依然还得继续的打下去,我们与鬼子之间对阵地的争夺也远远没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 身为一名前线指战员的我,虽然只是一名小的不能再小的上尉连长,但自己的心里若是填满了这样一些繁杂的心绪,对接下来的战斗还是会有很大的影响的。 我自然也明白因着自己肩上背负的责任,我已绝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的叫情绪控制了自己。 如今的我,早就不再是前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 我是战士,是军人! 我要在眼前的国战中死战,以性命来捍卫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荣誉! 自己,不是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吗? 在听了老刀子平平淡淡的几句劝说,又见到身边战士眼里藏着的关切,我总算是勉强的打起了精神,对着老刀子他们轻轻笑了一笑。 鬼子的炮火又朝着我军的阵地发起了新一轮的轰击,似乎要将他们心中的郁气一股脑儿的全部打出来。 而躲在掩体下冷眼观瞧着身边这一切的我,所能做的只是握紧自己手里的步枪,等着在鬼子接下来的冲锋里和他们再见个高低。 替不幸殉国的孔杨等战士,替身受重伤的铁匠,报仇雪恨…… …… 没了坦克这样利器可以利用的鬼子,不得不重新玩起了前两日玩剩下的花样,飞机、大炮,再辅以大队伪军炮灰的冲击。 鬼子就想仗着这样的一些没什么新意手段,来突破已挡住了他们整整两日的罗文峪防线,还真就不被我们的战士放在眼里。 因着连日的激战,早就去了心中恐惧的战士们,如今已经能用一颗平常心来看待鬼子的攻势了。 即便鬼子的每次炮火攻击都能带走不少战士年轻的生命,但鬼子想要仅仅靠着这些就打击我军战士的士气,只能说他们还是太过小瞧了我军战士的意志。 仗打了这么久,每个人心里都被打出了血气。 人人都要喊一句宁为战死鬼的口号,人人心里也都明白死战不退的必要。 战斗,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冲杀中胶着起来。 鬼子要进,战士们却拼死不退,罗文峪长城前一处处原本渺无人迹的高地,已不知洒满了多少两国`军人的鲜血。 而照着眼前的架势发展下去,或许还要继续流得更多更多…… 我们已不知和鬼子间拼杀了多少次。 又回到侧翼阵地的我,带着三排和立志要一雪前耻的城防团战士,咬牙死死坚持在了这块早已要被鬼子炮火炸成平地的山坡上。 一个人若是杀红了眼,心里的许多麻烦事也就能暂时的忘却。 我和战士们不止杀红了眼,更已杀到了连手脚都开始隐隐抽筋无力的地步。 想要打退鬼子和伪军发起的一次又一次的冲锋,我们就不得不和鬼子一次又一次的拼刺刀,拼胆气。 而白刃战,又是最为耗费战士们体力的战法。更不用说还要在每一次的白刃战中都打赢了敌手,再将敌人全部的赶下山去。 天色已快要暗下来,我们和鬼子之间的鏖战也已近乎坚持了一整天。 虽然战士中有了很大的伤亡,虽然我们每个人都已累到了极致,甚至于已要连挺过鬼子下一次冲锋的力气也要失去。 但是。 但是! 此时此刻,阵地,依然还掌握在我军战士的手中! 就算鬼子拿出了坦克飞机,用尽了机枪大炮,更伙同伪军一起对我军防线发起多次的连续进攻!他们,不依然要被我们拦在放线以外,除了只能咬牙切齿的咒骂我们的战士外,不能从我军战士的防线里突入一步吗? 想想鬼子今日,怕也丢了不少的尸体在我们的阵地前面罢…… 我忽然的想要笑出声来,虽然如今的我们或许已没有了挡住鬼子下一次大规模冲锋的力气,但我依然想要放肆的笑上几声。 以劣势兵力,劣势装备顶住鬼子连绵不断的一次次冲锋,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感到骄傲呢? 我扭头向着战士们面上看去,战士们的面上虽已写满了疲惫,却依旧是战意盎然! 我有理由去相信,只要小鬼子还敢对着我军阵地发动进攻,我们的战士都一定会再次的用手里的大刀,替这些个侵略者好好涨一涨记性。 有战心,有战意。那么当我们面对眼前这场战争时,就绝不会败! 就在我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步枪,一边在心里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有一名战士跑了过来。 从他口中带来的,是准备反攻的命令。 我们的任务当然还是固守阵地,万一鬼子想要发动下次进攻时给敌人以迎头痛击。 我军主力部队此时却已分由左右两翼潜出,准备从鬼子侧后方发起反击,进而来一次两面夹击的大阵仗,一举将鬼子从罗文峪一线赶出去! 说起来按着往常军营里的惯例,这样的战事详情像我这样的小连长本来是没有资格知道的。 只是因着过营长的照顾,他才特意派人给我送了详细的消息过来,让我在战前能有一个充足的准备。 得了过营长关照的我,在听闻我军已有大部主力绕到了敌后的消息以后,心中瞬间就升起了浓浓的期待。 接下来,才是决定整场战役胜负的大阵仗! 远远看了眼鬼子的营地,看见他们一时间还没有发起进攻的迹象,我便回身吩咐战士们,叫大伙儿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仅仅待在阵地里等着鬼子的进攻,而后和敌人再最后斗上一场。 这样的战况发展怕是不仅满足不了我,在我身后有大半的战士怕都是无法满足的。 有这样难得的反击机会,要是真因着体力的缘故而不能追在鬼子的后面杀到他们的营地里去,岂不是太亏了些? 第143章 十里之内,再无敌踪 【一百四十三】 在接下来的反击战里,我们不止打到了鬼子的大营里,更是打得鬼子落荒而逃! 连日激战,感到疲惫的可不仅仅是我们的战士。鬼子,也一样疲惫不堪。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的鬼子,早就失去了战争初始时的锐气,面对正气势如虹的我军战士,又如何能不败? 血战一夜,盘踞在三岔岭、快活林、古山子、马道沟、梅花峪等地的鬼子被全部肃清。 自此,罗文峪以北十里之内,再无敌踪! 虽然还有些鬼子在溃散一段距离后重新被整合起来,在他们满心不甘的指挥官的带领下,依然想要负隅顽抗,抱着打退我军反攻的奢望。 但我心里清楚的是,就算这些鬼子在怎么顽抗,却也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因为,在我军顶着鬼子最猛烈的冲击,耗尽了他们继续进攻的锐气之后,又通过全线的反击完全打破了鬼子阵脚。 鬼子的溃败已成定局。 这是大势,谁也改变不了。 战士们趁势追击,给了还存着顽抗心思的鬼子当头一击。 如今整个罗文峪以北都已重新回到了我军的掌控之中,鬼子也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进攻失利的事实。 第二天又发起了一两次不疼不痒的试探进攻,发觉我军已经稳固了战线,连各处阵地都已在开始进行不同程度的加工加固后,就算是心中再有不甘,鬼子还是不得不向着半壁山方向溃退。 他们当初满怀信心的集结上万兵力,经半壁山一线向我罗文峪防线发起进攻,如今却是灰溜溜的重新经半壁山退了回去,还真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鬼子再退十数里,上峰本来是准备要趁胜追击扩大战果的,但由于鬼子已及时的在半壁山一线重新构筑了防线,凭着我军的战力短时间里想要突破可绝不会是件容易事儿。 而此时再与鬼子在半壁山一线交战对整个长城战局的发展也没有了意义,故而上峰便放弃了继续进攻的计划。 转而命令我们就地构筑工事,组织防御,将我们手中已有的战线彻底稳固下来。 战斗,终于算是暂时的告一段落。 鬼子一时间不可能再对我军的防线发起新一轮的进攻,战士们所要做的也只剩下了好好防守住手中的阵地,不要出什么大的差错就好。 在中午的时候,从后方忽然来了大队的慰问人员,既有普通百姓也有土豪士绅,更多的还是些据说从中央来的观摩军官团。 听说还有从后方自发前来的戏班子,要就地来一场慰问演出,反正声势很是浩大。 不过如今的我们已被换防到了二线阵地上,短时间里鬼子也绝不可能发动新一轮的袭击,所以眼下这点时间倒还安全的很,也就由着他们去折腾了。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终于知道,我们这次全线反击,并巩固新防线的指令,竟是从这个国家的最高元首,那位传说中的蒋委员长口中下达的。 而就在今日一早,蒋委员长更是已抵达的前线,并亲自接见了我们军长宋哲元将军,听说和宋军长之间谈论了好久。 虽然无非就是些肯定你部抗战壮举之类的场面话,但战士们在听了从后方传来的,据说是蒋委员长亲自对我们二十九军的嘉奖言论后,个个都乐得快要把嘴巴咧到耳根子处了。 只是这些消息传到我的耳中时,却是没有了像战士们一样的狂热。 从后世过来的我,对南京城里的那位委员长大人,心里可是谈不上有多少尊敬的。 所以这些委员长亲口说出的赞扬话,在我看来还不如来劳军的乡亲们口中那些淳朴的夸赞呢。 乡亲们对我们的肯定,才是在打赢了这场战斗后,我们军人所得到的最大荣誉。 所以我在婉拒了麻子他们一起去看热闹的提议后,便随意的躺靠在阵地一角,一边仰面看天,一边摆弄自己左臂上刚刚才被春娃缠上没多一会的绷带。 在对鬼子的反击战中,杀红了眼的我冲的太靠前了些,结果被小鬼子的子弹给咬了一口。 所幸只是打在了手臂上,而且是贯穿伤没有打中骨头,倒也是我惯有的幸运发挥了作用。 每每在战后,我都喜欢这样独自瞧瞧天上的云卷云舒,再闭目任山间的清风拂过自己的面庞,享受属于自己的难得惬意。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不是吗? ……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发觉眼前一暗,似乎有什么人挡在了我的面前。 轻轻皱起眉头的我,没有睁开眼,只是胡乱的摆了摆手。 嘴里还叼着根杂草,含糊不清的说道,“不去看城里来的娘们跳舞,跑老子这儿来干嘛?” “走开走开,别妨碍老子睡觉!” 这个时候能隐隐听见后方营地里的火热劲儿,满满的全是战士们的欢笑声。 而先前我曾特意关照过的一班老弟兄,想来是绝不会再来找我去凑那热闹。此时能出现在我身前的,除了春娃二伢子他们几个小家伙,我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了。 我的心里本是这么想的,在说完这些话后也准备继续的躺下去。 可是,挡在我眼前的阴影并没有随着我的话音而散去,而是在略微停了一阵后,忽然的就有一声轻笑传入了我的耳中。 “扑哧——” 听到这声轻笑,我就感觉出不对来了,鼻翼再轻轻抽动了几下,我心中不对的感觉就变得更加浓重起来。 这是什么香气儿? 还有那声笑,那分明是…… 心中想到了什么的我,连忙将眼睛睁开,却正对上了一双明亮中带着好奇的眼睛。 女人! 娘的!还真是女人! 在军营里待了这么久的日子,我早就习惯了身边都是群大老爷们的日子。 而且在连日的血战下,更是连世间还有女人这种生物的事情给忘记了,所以刚才的我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眼看这个女人眼里强忍着的笑意,却正弯下腰好奇的盯着我瞧的模样,我立马儿就一个挺身跳了起来。 自己的一张脸,也在同时被憋了个通红……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 狼烟书友群:) 第144章 女军官慕容 【一百四十四】 我这大红脸,多半是羞的。 眼前明明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我却把人家当做了连里的大头兵来训,还做出了一副老兵油子的疲赖模样。 这个时候的我,可是恨不得立即就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羞,太羞人了! 我猛然跳起来的动作也把这个瞧了我多时的女人吓了一跳,捂着胸脯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她也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竟是什么征兆都没有就跳了起来,脑袋更是差点儿就直接顶到她的身上去。 要知道刚才这个女人在我面前的时候,可是一直弯着腰来看我的呢…… 这是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女人,当然更是个漂亮女人。 我心里暗暗和后世见识过的班花校花什么的比了一比,发觉当年被我们学校里这些男生垂涎好久的班花校花什么的,竟也要差了这个女人好几个层次。 至少,眼前女人胸前的饱满,就要甩过她们好几条街去。 一身深绿色的呢子军装虽然剪裁的很是合体,依然盖不住隐在其下的汹涌波涛。 我不由得暗自吞咽几下口水,只是却已忘记了该和眼前这个明显是从中央来的女人说些什么。 偷眼看了眼她肩上那颗正闪着亮光的三角星,我已能大概的猜出这个女人的来历了。 应该,就是今日那些前来观摩参观的军官团里的一员罢。 中央军的少校女军官,还真不是个什么容易招惹的角色啊…… 勉力收起心里的小心思,张着嘴巴还未等我说出个什么字来的时候,眼前的女军官却忽然的对我笑了起来。 “吴雨?”她忽然又将脑袋向我凑了过来,看着我问道。 你可以想想一名年轻靓丽不过二十余岁的女军官对着你笑,还笑着说出你名字时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这他娘的不就是老子当年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吗?! 面色变得更加红了几分的我,眼角跳动了好几下,最终只从嘴里憋出一个字来,“是。” “慕容静。” 她还是在笑,笑着向我伸出了手,同时也报出了她自己的名字。 哦,原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军官叫慕容静。 只是,这时的我早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手忙脚乱的一个挺身立正,而后竟然对着慕容静敬了一礼,口中大声喊起来,“长官好!” 慕容静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对着我一扬眉,拿目光向她伸出多时的右手示意。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连连晃动起来,像极了后世那些见到自己上官的小角色,口中却还在连连说着,“长官好,长官好……” 这,是我和眼前这位国`军女军官的第一次见面。 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人物,却没想到后来还要和她扯上关系,不过,那也都是后话了…… 只说眼前。 慕容静只与我略微聊了几句便飘然离去,叫我心里平添了许多怅然。 人都是有爱美之心的,何况是像我们这样被憋在军营里等闲见不到一个女性的大头兵。 用战士们的话说,如今就是见了头母猪也要流口水,当然这样的话大多也就只有麻子这货能说的出了。 慕容静果然是从南京城里来的大人物,只是我却想不通她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又为何要特意来找我说话。 直到从她口中再次听闻我先前参加过的一场场战役,听她说出我脑门上已挂着的不止一样功劳。 我才蓦然惊醒原来在眼前的这场战役中,自己也算是个功劳颇大的人物呢。 想明白了这些,我自然就明白了慕容静放着后面慰问演出不去看,而独自走出寻我说话的原因。 只是战斗英雄这样的名号,放在我的身上还真是名不副实的很,虽然在听她问我先前的战斗场面时自己可是好好的吹了一通牛皮,就差点儿没要把天给吹破去。 但过后想起来,面上却还是感到一阵阵的燥热。 前来观摩慰问的军官百姓们很快的就离开了我们的阵地,毕竟此间虽说处在第二线不用直面鬼子的兵锋,却依然还算是在战场当中。 临战时的军营,自然也不便留这些无关人员待上太多时间。 而在这大队的慰劳团队离开阵地后,战士们心里的激动劲儿还没有完全的褪去,我们就收到了新的命令。 鬼子主力已退至半壁山一带,罗文峪防线上的紧迫危急自然也算是完全的解除了下去。 上峰判断接下来的战斗或许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对峙阶段,敌我双方都已变得疲惫不堪,想要再次发动像这几日一般的惨烈大战还需要许多的准备。 罗文峪防线重新的交回到暂二师手里镇守,我们二一七团也得以重新回到三十七师的编制里,连夜撤往后方的营地去休整。 后面的战局发展也果然如上峰的判断一般,我们与日军在整个长城沿线的战事算是稳定了下来。 前沿阵地左近虽时有摩擦,但谁也没有率先发起新一*战的迹象。 战斗,已开始逐渐演变成了双方小股精锐侦查兵之间的角斗。 我们团在休整了两日,彻底驱散了罗文峪血战三天的疲惫后,也被重新换防到了喜峰口战场最前线的位置。 阵地早就被前面驻防的兄弟部队加固过,但每天无所事事的我们,却依然还作着每天继续加固阵地的工作。 鬼子时不时会朝着我军阵地打几轮炮过来,而鬼子的飞机也没有闲着,每天都要例行公事般的在我们头顶盘旋几圈。 不止对着我们的阵地投弹,就连附近的村庄也不放过,听说有好几个后方的村子就这样遭了从鬼子手里引出的飞来横祸,不少的乡亲百姓惨死在了鬼子一场场的空袭里。 只是手上没有高射炮等防空武器的我们,除了含着更多恨意瞧着天上的这些大家伙飞来飞去,却是拿它们没有其他的办法。 只好将心里的恨意都化作动力,每天早上在看一眼对面山头上的鬼子阵地后,就开始将全部力气都放在巩固工事上面。 反正眼前这些工事再加固几分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145章 烽烟再起 【一百四十五】 一连十好几天,整个前线除了敌我双方零星的交火试探以外,就再没有发生较大规模的战斗。 就在我以为这样无聊的战事还要再继续下去的时候,一名忽然从后方来的不速之客,打乱了我们营地里原有的平静。 而当我发现这位由王团长亲自带来的客人还是个自己的熟人以后,心里的惊奇念头就变得更加浓郁了起来。 “这位是南京来的特派观察员,这几天跟着你们二连一起行动,你可要给我照顾好咯!” 王团长在给我交代过几句后就匆匆离去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 我却只能看着立在眼前正似笑非笑瞧着我的特派员大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憋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只说出了那三个字,“长官好……” “又见面了,没想到吧?”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才过了没几天的功夫,我便又见到了这位从南京来的女军官。 出现在我面前的特派员自然就是慕容静了,她见我现出这般窘迫的模样,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里带着几分调皮,叫我的呼吸也不由一滞。 很快反应过来的我只得借助咳嗽来掩饰自己的窘态,却又想起方才自己喊出的长官好,不由得也摇头笑了起来。 笑着走在慕容静前面,伸手向前虚引一下,“请吧,特派员大人。” 听慕容静说,因着我们这支连队的表现,她是特意要求来我们连队里观察体验的。 当我笑着问她我们二连有什么特殊的时候,慕容静却做出了一副认真的模样,扳着指头细细数了起来。 还是上次她问过我的,有关二连的那些战绩。 与日军先遣队的遭遇战,打响整场喜峰口战役的第一枪。后来又缴获鬼子运输队,更一连两次夜袭鬼子大营,取得骄人的战果。 独力在鬼子大军冲锋下支撑数小时,以至于整个二连几近全军覆没。 在补充兵员整编后,又立即参加了罗文峪血战,不论是初时的固守三岔岭,又或是长途渗透炸掉鬼子炮兵阵地,乃至于后来临危受命拼掉被鬼子当做秘密武器来用的五辆坦克。 不知在什么人的刻意宣传下,我们二连,在后方民众的口中已成了英雄二连。 英雄的二十九军,英雄的二十九军某部二连…… 集这般众多荣誉于一身的二连,倒也难怪慕容静要特意来我们二连里做她那所谓的体验生活。 当然,在我知道慕容静是从南京城里出来的以后,可绝不以为她仅仅是来看看我们二连战士平日里是怎样战斗这么简单。 营地里新添了这样一位姿色容貌俱是上佳的女人进来,可是叫战士们喧闹了好久,而慕容静也很快的就与战士们打成了一片。 反正在我看来,相比于我这个正式的二连连长,战士们倒更乐得去听慕容静的指令。 不过因着这些日子没什么战事发生,战士们的工作除了加固阵地外更多的就是练兵和休整,我也就由着他们围在这位南京城来的大美人身边吹牛皮了。 然而叫我意外的是,在慕容静来到我们阵地的第二天,就忽然从前方传来了大战全面爆发的消息。 鬼子不再满足与小打小闹般的战斗,而是调集大军开始了新一轮的全力猛攻。 日军在我军驻守的喜峰口、罗文峪等地吃了大亏,面对依然掌握在我军手中却是久攻不下的阵地,鬼子很明智的选择了放弃。 绵延数百里的长城防线,总不至于每个地方的中国守军都是那么难打吧? 鬼子将进攻重点转移到了长城东线,剑指我冷口要害! 蒋委员长曾电令长城防线各部守军,指示应在关口附近构筑强固工事,先稳定阵脚,然后再图谋发展。 “常保决胜冷口,则全国之幸也。” 这是委员长当时所强调的最为重要的一句话,由此便可看出,冷口的得失对我整个长城防线的安危是有多么重要。 驻守冷口的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二军,虽然这是一支晋系出身的军队,和我们二十九军一样的不算是中央军嫡系。 但如今已得了蒋介石、张学良等人的支持,相比于我们舅舅不爱姥姥不疼的近况,不论装备军饷还是兵员补充,都要强过我们二十九军太多。 在每天和战士们对战局的讨论中,当然最主要是在慕容静的口中,我更得以知道三十二军军长商震将军可是当今中国少有的将才。 当年阎老西手下最擅长打硬仗的上将军,有这样的一位牛人镇守冷口,想来那里的防线当是稳如泰山的罢。 只是,随着最新的战报一封封的从过营长口中得来,我心中最初的这些乐观终于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对未来战局的满满担忧。 我们团所在的是喜峰口第二道防线,勉强也能算作是后方的阵地。 但王团长依然下了临战动员的命令,叫战士们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接可能发生的战斗。 战士们心中也都存起了万一的心思,或许,这场战斗真会有用到我们这些人上阵的时候。 虽然爆发大战的冷口防线离着我们二十九军驻守的喜峰口还有一段距离,但战士们却都摩拳擦掌起来,等着再一次和小鬼子针锋相对的一天。 大半个月没有捞到大仗去打,可是把我身边这些个骄兵悍将憋得不轻。 只是放到我的身上,我却很有些不以为然。鬼子主力瞄准的并不是我们这里,在喜峰口一线同样爆发战斗的可能性怕是低得很。 我的这些小心思很快就被慕容静给无情的打成了碎片,叫我不得不也开始仔细思索起该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她告诉我若是冷口有失,我们二十九军所驻守的喜峰口阵地必然首当其冲,躲不过一场大战血战。 我对这样战略层面的东西懂得不是太多,但后来在听了老刀子与慕容静一般无二的分析之后,也总算明白了上峰叫我们积极备战的原因。 时间,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但从前线传回的消息,却一天比一天令人心忧。 第146章 冷口,失守 【一百四十六】 用了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我军在喜峰口一线的主力防线重新构建完成。 全军以沿滦河右岸至马蹄峪为主阵地,又辅以黑锅顶山至兴城镇为斜交阵地。 在冷口战事全面爆发后,前线我二十九军主力立即以最快速度进入主阵地内,扼守住段家岭至龙井关一线,静待与日军主力的再次交锋。 我们团被放在第二梯队,准备在战事开始后作为预备队投入战场。 随着有关冷口的战况一天天的传入我们的耳中,我也终于认识到接下来的战斗定然是无法避免了。 鬼子兵锋太甚,我冷口守军虽已拼尽全力,战局却依旧在缓缓朝着不利于我军的方向发展。 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奇迹的出现,希望在上峰的运筹帷幄之下,三十二军的弟兄能够将鬼子拦在冷口以外。 当然,也只是希望。 鬼子有三万精锐大军,而我冷口守军,却已再无援手,只得勉力独支。 慕容静在战事爆发后的第二天就离开了我们的营地,虽然心里隐隐有些不舍,但大战将起,她继续留在我们的营地里也有着许多不便,我也就没有去想那么多。 直到与过营长闲谈时又说起这位南京城里的特派员,我才总算对慕容静上我们部队里的目的有了几分猜测。 “党务调查科的特务,还是早些送走的好。”对我说起慕容静这个人,过营长颇有些不以为然。 从他的口中,我第一次知道了慕容静这位女特派员的来历。 党务调查科? 在短短三天的接触里,慕容静总是笑着和我们随便谈论些事情,但当谈起她的来历时,却总要找些借口带过去,只说她自己是南京城里派来的。 原来,她是这样一个组织里的人物。 我微微皱起眉头,思索起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究竟是在哪里听说过。 过营长见我似在想着些什么,将脑袋向我稍微凑了一凑,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南京那些人派她过来,是瞧中了咱们二十九军的战功战绩了罢?” 过营长见我向他看去,口中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冷口打得惨,可你看后方有再调一名中央军上来的打算吗?就是咱们二十九军,怕也要被南京那位当做向鬼子求和的炮灰来用了。” 语气中带着冷笑,其中蕴含的愤懑之情一点也没有去掩饰下去的意思。 “是啊……”听到过营长对我说了这么多干系重大的话,又想到这些时日里前线战况的情势,我也起了同感,长长叹了口气,道,“委员长要做的,无非是剿共二字罢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党务调查科是什么来历了。 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国民党早期的特务组织之一,也是后来那个臭名昭著的中统局的前身! 只是,像这样一个主要用来为国民党统治而服务的特务组织,又为什么要将目光盯到我们二连,盯到我的身上来呢? 我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烦躁,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被这样一个组织里的人物给盯上,往后怕是没什么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皱起眉头的我,心里正在思索着以后的出路,看要不要等打完了这一仗赶紧跑路离开军队,过营长的声音却忽然又从耳边响起,打断了我接下来的思绪。 “你怎么看?”过营长忽然的问道。 “啊?” 刚刚反应过来的我不知道过营长究竟要问些什么,只好拿茫然的眼神看着他,却是不说一句话。 过营长转头向四周看了看,重新确定了在这个阵地的角落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说话时,又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了一遍,“剿共和抗日,你怎么看?” 过营长的面色严肃的很,从他面上的严肃里,我知道过营长是真心的想要听我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 而能与我谈论这样明显“大逆不道”的问题,过营长也显然是已将我当做了朋友来看的。 我盯着过营长的眼睛看了半晌,却是什么异状也没有看出。 见过营长还不说话,我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轻笑一声,道,“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无非叫小鬼子占了便宜。” 我不知道过营长对我的回答满不满意,但在知道了自己身边已出现了一位日后那个中统局的女特工后,我心里却存了许多之前没有的顾忌。 就像老棉花杆曾说过的,这样与上官有关的话题还是少谈的好。 我转移了话题,又说起眼前我们即将面临的大战,“营长,你说咱接下来的这场仗,打得赢吗?” 听了我的回答后,过营长深深看了我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他也忽然的笑了起来,算是将刚才我们所谈论的话题揭过。 笑着看向我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打得赢打不赢,总要打了才知道。” “日寇犯我中华,中央虽有消极抗日之嫌,但我辈军人,却要当仁不让!”他猛地站起了身,挥舞着拳头抒发起自己的壮志雄心,“纵使马革裹尸,血染疆土,又有何惧?!” 过营长的面上闪动着异样的光采,哪还有方才的沉闷味道?我看得不由一怔,却在听过后也重重点起了头。 是啊,逢此国难当头,我既然做了一名身处前线的军人,就该要做到当仁不让才对。 马革裹尸,又有何惧? 我相信在我们这支上下都充满了战意的军队里,绝不止我和过营长心里存着这样的心思。 若没有血战疆场的勇气,又怎么能一次次的在鬼子的攻击里坚持下来呢? 过营长看着我笑道,“吴雨,像你这样的热血青年,总该比我看得更明白才是。”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而过营长这时却已经将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沉声说道,“好好干,不要叫旁人小瞧了咱们。” 我轻轻点着头,同时在心里暗下决心。 眼下即将到来的大战中,我一定要随着二连弟兄一道再建功勋,不坠了已被后方百姓传颂起来的英雄二连的名头!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整个军营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压抑。 终于,4月11日一早,冷口大战爆发的第五天,前线传来紧急军报。 冷口,失守。 第147章 腹背受敌 【一百四十七】 数千将士洒血抗战,宁死不退,却依然未能避免冷口陷落的悲剧。 非国`军抗战不力,实贼势大也。 不错,这是个借口。 但是,这又怎么能拿来当作借口?! 自冷口陷入敌手后,我们二十九军所驻守的喜峰口阵地便成了整个长城防线中最为显眼的突出部位。 鬼子的目光,也终于不可避免的再次盯上了由我军驻守的喜峰口阵地。 而这一次,鬼子从冷口长驱直入后,竟已可以直插我军阵地侧后方,对整个喜峰口形成两面夹击的攻势。 接下来的仗,我们还想要像前几次一样将鬼子打回去,怕是不会再那么容易了。 鬼子下了大手笔,调集重兵上来要一次性将我们这支拦在他们面前的中国`军队清扫干净。更何况在我们二十九军手上吃了那么多苦头,鬼子心里怕是还藏着一雪前耻的抱负。 对这些人执拗到近乎变态的所谓武士道精神,我可算是体会颇深的。 果然,战事一开始,我军的前沿防线就已开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甚至有好几次,鬼子都差点要直接的从我军防线上突破过去,若不是战士们拼上了性命死战不退的话,或许还真要被他们得逞。 稍微落后几步被当做预备队的我们团,也不得不立即的赶赴战争的第一线,给前线阵地的稳固添上几分把握。 而王团长在临出发前就已明确的告诉了战士们,这一战,全军上下都需得报以必死之决心! 大不了,就和鬼子在这长城前拼了! 反正,自我二十九军在三月份打响第一枪以来,大家早就从鬼子身上捞够了本钱…… 这是一支哀兵,也是抱了必死信念的决死之兵! 冷口一失,原本就不甚稳固的长城防线瞬间变得分崩离析。 之所以还要继续的打下去,只是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军装,对得起自己二十九军军士的名字,更要对得起长城沿线对我们无私提供各种帮助的父老乡亲…… 整条战线处处有枪声,地地有血战。 在鬼子优势兵力的压迫下,我军手上实在已没有了主战部队和预备队的分别。 受了鬼子两面包抄的我们,在没有任何援军支援的情况下,实际上已是孤悬口外,成了一支各种意义上所说的孤军。 仗打到这里,就连团部的文员伙夫,都已扛着大刀补上了战场中留出的空缺,只为能多拦下鬼子的一次冲锋。 我只能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眼前的战斗,但这场战斗又岂是惨烈两字能形容的出的? 鬼子有飞机,有坦克,更有数不尽的机枪大炮。 而战士们为了守住脚下的国土不失,却只能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拼,性命,就是战士们赖以取胜的最大本钱! 腹背受敌,伤亡惨重。 一寸山河,一寸血…… 或许是上峰终于看到了我们二十九军这支杂牌死战不退的血勇,又或许是上峰心里已有了某个决断。 就在我们全军上下都已打定了主意要与脚下阵地共存亡的时候,一条军令不合时宜的从北平传到了我们前线阵前。 命二十九军收缩防线撤离阵地,放弃喜峰口。 我不知道旅长团长他们是怎样来考虑这条军令的,也不知道战士们在听了这条军令后心里作何感想。 但就我自己来说,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上峰放弃喜峰口的决定。 怎么可能,就这么把手里的阵地让给鬼子? 打了那样久,洒满了那样多好汉子的鲜血才堪堪保住的阵地,怎么能轻易的就让到鬼子手中去? 退,意味着放弃,意味着我军所有牺牲殉国将士的鲜血都白白流在了阵前。 胡副团长、王营长、络腮胡、石头、小牛……我知道姓名的,不知道姓名的所有将士的牺牲,就已没有了分毫作用。 还有,在我们撤离后,定然要落到鬼子手里的喜峰口附近的乡亲…… 我不甘心! 我向身边的战士们面上看去,也看见了他们和我一样紧紧抿起的嘴唇。 战士们的心里,也是一样的不甘心! 只是,就算我们不甘心又能怎样…… 军令如山,既然上峰已下了命令,我们心里就算有再多不甘,也依然要从这喜峰口一线退出去。 因为,我们是军人。 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王团长是咬着牙对我们下达撤退的命令的。他是个纯粹的军人,从他口中下达这样一条屈辱的命令,想来心里定然非常难受罢。 在之后过营长同样咬牙对我说出一番话后,我才明白团长藏在团长心里的还有更多的东西。 过营长告诉我说,中央已在开始和鬼子商讨和谈事宜。 和谈? 听到过营长这样说,我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只是细细想了一想却明白出现双方的和谈也不是没有理由。 在这个时间段,这个国家在面对日军侵略时的最基本态度,可都是在一直避免着扩大战争的。 或者说,包括南京城那位蒋委员长在内,都从未考虑过要真正的与鬼子打一场生死国战!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过营长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机密消息。 自己的整个情绪低落到了谷地,战前要与鬼子死战的雄心就像被浇了满满一池冷水,早就熄灭的一干二净。 然而不管是上峰为了我们二十九军数千将士性命考虑,又或是害怕我们与鬼子之间的焦灼战争破坏了和谈大局,撤退的指令,我们依旧要完完本本的执行下去。 所幸鬼子在经过连日苦战却没能突破我军防线的无奈后,也显得有些疲惫起来。 他们的攻势不再像初始时那样猛烈,也就给了我们喘一口气的机会。 撤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正面还有大批敌人虎视眈眈的时候,就更加的算是一件技术活了。 不过像这样的麻烦事却已不是我这个小连长需要去考虑的事情。 我只要老老实实的待在我的二连,等到了时间团长自然会找我们这些连长分配下任务来。 是的,接下来我只要等着,就足够了…… 第148章 增援 【一百四十八】 “所有通讯员全部出动!告诉能找到的乡亲,趁着我们二十九军还能在这里坚持几天的机会,抓紧时间往后方撤!” “就是有舍不得离开故土的,也一定要劝着乡亲们进山暂避!” “那狗曰的小鬼子,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咱们一走,定然要拿附近的老乡们撒气!” …… 因为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为了避免我们全军数千将士被鬼子吃个干净,上峰不得不忍痛接受了北平总司令部下达的军令。 但是,我们这些军人撤下去容易,可那祖祖辈辈生活在长城脚下,生活在喜峰口左近的乡亲们却必然要落到小鬼子的手中。 而这些陷入敌境的乡亲会遭受到怎样的待遇,我们几乎很容易就能想得到:绝对不会像小鬼子口中说的那样,和平共处,共建大东亚共荣。 我们最后能做的一件事,也就是派出全军所有的通讯员出去,劝每一名能找得到的乡亲从眼下即将变作沦陷区的喜峰口一带撤出去罢…… 二伢子和几名新近参军的喜峰口附近出身的战士,也被我全部的派了出去。 相比于其他的战士,他们几人显然要更加的熟悉喜峰口一带民众的聚居情况,自然也就能更容易的将撤离的建言说给更多的乡亲去听。 在二伢子等人刚刚离去不久,我们忽然得到了前沿阵地已经接敌的军情。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曾经掌握在我们手中的第一道防线已经拱手送与了鬼子。 又没有了左右两翼的友军相互策应,构成一条完备的防线。我军再难找到像前几次那样的反攻机会,给小鬼子当头狠狠一棒,将敌人从我们的国土上赶回去。 我们只能在鬼子的攻势下被动防守,心里却是憋屈的厉害。 从战事开始的那天算起,二伢子他们已经出去了好些日子。 想要找到散落在这绵延数百里的长城沿线的乡亲们,并劝说着他们一一离开家乡,去往保定北平等地避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打这场战争开始,附近的百姓就已经开始了他们寻亲访友避开战事的行动,而迄今依然还留在喜峰口一线的,大多都是些难离故土的老人。 我没来得及等到二伢子他们归队,从前线忽然就传来了战况危急的军情。 在我军已做出了向后方退守的动作后,鬼子那里原本也稍稍有几分克制,没有紧随其后的再次对我军阵地组织大规模的冲锋行动。 但就在今日一早,鬼子调集了整整一个联队的兵力,又辅以伪军大部,毫无预兆的对我军防线发起了进攻。 首当其冲的,正是我三十七师第二二二团所固守的阵地! 鬼子兵力雄劲,又调来了飞机大炮为他们的进攻提供掩护,二二二团的弟兄虽然一直在苦苦坚持着,但仅仅依靠战士们的血肉之躯,又如何能拦得住鬼子伴以机枪大炮的脚步? 当军报传回到后方,叫我们知晓前方的确切战情时,战斗已经进行了近半日时间。 而二二二团手中的南北团汀阵地,更是有好几次都差点要落到鬼子的手里。 增援,已是刻不容缓! 前沿阵地不容有失! 此时此刻唯一没有战斗任务在身的我们团,自然就成了援军的必然人选。 赵旅长亲自上阵,带领我们团和旅部各支剩余的还未派上前线的直属部队,火速赶往北团汀阵地进行支援。 虽然旅长先一步派了快马上去,告诉二二二团的弟兄务必要坚持到援军抵达。 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其实都清楚的很,前线的弟兄此时想要在鬼子的猛攻里坚持下来,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什么?北团汀已经失守?” “南团汀呢?!” 途中又听闻到北团汀阵地已然失守的消息,更是叫战士们心中十足的憋了口气。 鬼子竟是直接强渡滦河,以最快的速度打破了我军手中的北团汀阵地。 而现在,更是在以北团汀为依托,调转枪口全力猛攻我南团汀阵地! 只是,我们既然已退过了一步,如今还剩在手里的南北团汀两块阵地,又怎么能这样轻松的就交到鬼子的手里去! 所有人都只闷着头一心赶路,越早的赶到阵地上,就能有越多的机会将小鬼子赶回去! “弟兄们!杀敌!” 没有过多的言语,在看到北团汀阵地里正在激烈肉搏的两军战士,赵旅长没有一丝犹豫的就抽出了他手中的军刀,大喊一声当先冲了过去。 旅长手里的,也是如普通战士一般无二的镔铁大刀! 正所谓将为兵之胆! 看到旅长亲自上阵,而且还表现出如此勇猛不畏生死的模样,普通的战士又怎么还能忍得住? 战士们嗷嗷直叫着,或是抽出大刀,或是挺起刺刀,全都义无反顾的朝着战场的最中央扑了上去。 杀! 整个战场的各式嘈杂声,瞬间就被一个杀字盖了下去。 战士们心里都憋足了气,这一路赶来就是为了将小鬼子从我军阵地上杀回去。 而激战多时早已变得疲惫不堪的二二二团弟兄,在得到我们这样一支生力军的支援后,面上竟都现出了莫名的激动光采,手上的动作也重新变得凌厉起来。 我的心态,其实和这些战士们都是一般无二的。 仗着手上的刺刀,大步的冲入到鬼子伪军聚起的人堆里去,左突右冲得将手上的刺刀挥动起来,心里却是好不快活。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连续的杀敌动作纾解了在心底郁结了好几日的不甘,就好像此时围在我们身边的众多鬼子都已变作了待宰的羊羔儿,等着我手上的刺刀一个接一个的从他们胸膛里捅进去。 而我身边和我一样动作的战士们,心里怕也都是这样想的罢…… 肉搏战是我们二十九军的拿手好戏,而在这样敌我双方紧紧纠缠在一起的情形下,鬼子的飞机大炮又已不得不失去它的作用。 就面前的这些鬼子,若想要在拼大刀的时候赢过我们一群杀气滔天的血性汉子,怕还得回去再练个几年才行! 第149章 弟兄们,都是好样的 【一百四十九】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终于渐渐的被稳定了下来。 我能感受到鬼子的动作,已开始有了向后退却的味道。 甚至于看旅长团长他们的动作,似乎还有一鼓作气,趁势夺回北团汀阵地的意思! 果然,在鬼子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准备后撤时,团长立即命令我们紧紧贴在鬼子屁股后面追上去。 小鬼子也是给我们的战士杀怕了,其间又夹杂着不少丧了胆气的伪军,一路上可真称得上是鸡飞狗跳,弄出了好大的阵势出来。 经过了好一阵混乱后,鬼子总算是夹着尾巴逃了回去。 不过这个时候的我们也已经没有了力气继续追杀。 二二二团本就是强弩之末,只是因着我们这些援军的及时赶到才重新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 而我们的战士在与大群鬼子整整厮杀了半日,我猜着大概要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后,所有人也都已没有了继续拼杀的气力。 杀退鬼子的冲锋,并且趁势收复刚刚陷入敌手的阵地,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非战士们都能看见旅长团长等军官一马当先的冲在了前面,继而保持了高昂的气势不泄,我们今日的这场战斗想要结束,怕是还得花费好多的功夫。 但不论怎么说,我们今日这一战总归是胜了的。 既然已经胜了,还去想那么多杂事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我自嘲般的笑了一笑,任由春娃在我那只刚刚才结痂不久的胳膊上再次缠满了绷带,目光却已朝着整个战场中望去。 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除了收集散落在地的武器装备以外,主要是整理好不幸阵亡的烈士遗体。 举目望去,几乎人人都带着伤面色肃穆,瞧着却是好不悲壮。 整场战斗都是在以肉搏的形势进行,所以几乎每个人都避免不了身上挨几刀的命运。 我也是旧伤还未好得利索,手臂就再次的给小鬼子的刺刀盯上,临了了还重重的咬了一口,也算自己招来的晦气了。 因而当我看见老刀子这个曾经在西北有名的刀客,身上除了有些狼狈竟是没有什么大点的伤口时,不知有多么嫉妒。 “行了,接下来我自己弄。” “去帮其他弟兄处理吧。” 我拍了拍春娃的手,将还未绑紧的绷带头接了过来,向春娃指了指其他受伤的战士。 春娃也没有坚持,对我叮嘱了句一定要绑得仔细以后,便立即跑去照顾其他的战士了。 我摇摇头,看了看春娃胡乱绑起的绷带,只得苦笑一声重新将它解开。 春娃这小子懂些医术,对刀疮枪洞的治疗也算有些心得,再经过营里的老卫生员调教几日后,已能算个合格的战地卫生员了。 只是这小子到底是个粗枝大叶的老爷们,这绑绷带的细致活儿还真就做不来。 这哪里是绑绷带,根本就是在打绑腿嘛……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仅有些羡慕老刀子,更是开始羡慕起了铁匠。 听说铁匠那夯货被送到了北平的大医院里,身边都是些如花似玉的护士姐姐,听说还有城里的年轻女学生去看望过他,每天过得可是滋润的很。 虽然这些听着酸溜溜的话几乎要被战士们应到每一名送去后方的弟兄身上,但既然有这样的传闻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护士定然是有的,而慰问看望的女学生,想必也一定是有的。 将一根绷带的布头叼在口中,另一根则拿未受伤的手捏起,准备先将自己臂上的绷带绑起来。 “受伤了?” “嗯。” 我抬眼看是过营长,便轻轻点头答应一声,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的绑着自己的绷带。 眼前忽的一暗,却有一只手将我嘴里叼着的布头拿了过去。 我不由得一怔,转眼却发觉过营长已经蹲在了我的身边,开始替我将绷带绑起。 过营长虽然不是正经的卫生员,但他毕竟是个受过系统训练的军官,像战场急救包扎之类的活计,他还是做得来的。 所以提心吊胆的看过营长的动作,发觉他绑绷带的本事比春娃这个半路出家的混小子不知高了多少以后,总算是放下了心。 在过营长替我将绷带包好后,我满意的看了几遍后,才将衣服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的袖子扒了下来。 然后看向蹲在身边的过营长,问道,“上面准备怎么安排咱们?” 我略微想了一想,将可能的两个方向说了出来,“是继续撤回去当预备队,还是就留在南北团汀驻守?” 在我心里,其实更加渴望就此留在南北团汀,等鬼子下一次进攻的时候,再像今日一样将他们杀回去,顺便也报一报自己手臂受伤的仇。 目光从阵地上扫过,看到早已被旅长特意安排在阵地一角休整的二二二团,我心中一动,叹道,“我看二二二团弟兄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啊……” 忽然,我想起这么一会儿一直都是我在说话,过营长似乎连我刚才的问题都没有答复。 我疑惑的扭头向身边看去,却正看见过营长那已紧紧结在了一起的眉头。 半晌过后,过营长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他向我看了一眼,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沉重,“只拼掉了三百多鬼子,但咱们弟兄的伤亡,却是鬼子的好几倍。这仗,打得惨啊……” 见到我眼里现出的疑惑,过营长对着战场中央努了努嘴,道,“鬼子尸体都留下来了,好数的很。” 听到过营长的话,我眼里的疑惑终于化作一片震惊。 早就知道鬼子手段不俗,我军想要打赢一场战斗必然要付出极大的战损。 但谁又能想到我们整整两个主力团厮杀半日,竟只留下了三百多具的鬼子尸体。 而就是这三百多具尸体,都还是我们的战士拿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换来的! 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让小鬼子胆寒,又怎么能让鬼子在他们向来看不起的中国`军人面前选择退却? “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我不由得赞叹一声。 “那还用说?”过营长却只还了我一个白眼。 第150章 洒河桥 【一百五十】 “你们两个小鬼,原来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 就在我和过营长两人正说着些闲话的时候,王团长豪迈的大笑声忽然的就从不远处传了来。 我连忙站直身子向团长看去,却看到团长只是对着我们随意的摆了摆手。 王团长也受了伤。 相比于我只是在手臂上擦破点皮的小伤,王团长身上的伤口要比我多得多。 我心里不由生起一股浓浓的敬意,对我们的这位敢于身先士卒的团长,也对所有敢于舍却生死拼杀在第一线的所有上峰长官。 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只是拿饱含敬意的眼光盯着团长,等着团长接下来是否还要说些什么。 只是团长本来就是在四处视察战场的时候恰巧发现了我和过营长两人,想要来看看我们两人在战斗工作里有没有什么难处。 然而此时瞧见我和过营长双双站得笔挺,一副认真听长官训示的模样,不禁感到有些无趣起来。 “你们哟!”等走到我们近前后,团长看我们还是这样一副认真的样子,终于指着我们两人的鼻子笑骂起来。 等笑骂一声后,在我们两个胸前各锤了一拳,“今天打得不错!再接再厉,战斗还有的是!” 看我因着牵引到肩上的伤口而痛得呲牙咧嘴,终于不再绷着方才那样的正经模样,团长口中的笑声变得更加响亮。 笑着又去了其他战士处,替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战士们打气鼓劲。 等团长走的远后,我和过营长先是看看团长他们的背影,又互相的对视了一眼,终于也放声的大笑起来…… …… 为了防止鬼子的反扑,我们在南团汀阵地驻扎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一早,先前去后方执行其他任务的二二二团一营兵力回来,旅长又综合了各部传来的情报认定鬼子已放弃了大举进攻南北团汀的计划,才终于给了我们团新的指令。 不过当时下达命令时,旅长的面色却是有些不善,似乎是什么人招惹到了我们这位二十九军里有名的悍将一般。 直到后来听说旅长当时得来的情报竟有大多都是从后方传来,而且其中不乏有用训斥一样的命令口吻来说的话以后,我心里才隐隐对旅长当时的情绪变化有了几分明悟。 只是这样的感悟却只好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虽然很不是滋味,也无法和自己身边的兄弟说个明白。 并不是说我对身边可交托生死的弟兄没有了信任,而是像这样担着大干系的猜测一旦被传了出去,倒霉的怕绝不会只有我一个人…… 调配给我们二一七团的新阵地是在一个叫洒河桥的地方,因着战线后移,那里的百姓早就先一步撤往了后方相熟的亲戚好友家避难,所以留下的整个无人的村子倒成了我军现成的营房。 在全团抵达洒河桥后,团长在村子里挑了几个看起来似乎长久无人居住的院子出来,又在村口的土地庙里设下了团部,我们二一七团就算是暂时的在这洒河桥驻扎了下来。 虽然村子里都是现成的房子,但战士们对团长这样的决定并没有什么怨言。 我们的战士大都是穷苦出身,而且在宋军长的号令下,整个二十九军又向来注重思想道德方面的教育。 可以说战士们的思想觉悟即便和某支军队里士兵的思想还有些差距,但相比于如今内地随处可见的那只会鱼肉百姓的军阀私军,却要好过太多太多。 至少从麻子没有去偷拿过营长特意叫人放在我们暂住的民房主屋里的那块大洋来看,我就已能大概看出我们这支军队的觉悟是怎样的一个层次了。 因为对于麻子这个惯犯的人品,我可是抱着许多怀疑的。 但如今连麻子都能认识到我们借助到别人家里还需得付房费的举动乃是天经地义,我们必须要去做的一件事情,岂不是说明全军战士的思想水准都要在麻子的表现之上? 对于我调笑般的话,麻子只是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可鉴于他平日里常坐的那些偷鸡摸狗的糊涂事,麻子却根本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看着已做了班长的麻子被手下一众战士逼得恼羞成怒,连面上的麻子都几乎要跳出来的模样,我和战士们全都轰然大笑起来。 而在这众人的大笑声下掩盖着的,是麻子一声声不甘的辩驳。 当然,对于是否真有人在去听麻子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反正是不信的…… 于是,我们全团便驻守在此,准备扼守住这条在我军防线里最为重要的交通要道之一的,洒河桥。 在与战士们说了一会儿胡话,拿麻子好好的开涮过一番后,天色早已是暗了下来。 我也收住了自己的笑声,对战士们吩咐几句后便从营房里走了出来。 下午吃饭的时候,团长的通讯员曾来找过我一次,叫我在晚上七八点种的时候上团部里去一趟。 团长似乎又有些什么话要对我说,这才找了个大家都要休息的时间来和我说话,也算是公事私事两不误了吧。 之所以会这样去想,是因为我可不认为团长会特意来找我这个小小的连长来谈什么公事。 和曾经的全团尖刀连相比,我手里新二连的战力,已是要打上好几个折扣的。 正因为心里有这样的考量,我才对团长忽然的要在入夜后见我生起了许多的疑惑。 团长他,究竟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呢? 走在去往团部小路上,我使劲的搓了搓自己的脸,叫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 而后又略微整理了下自己的军装,瞧着总算是多了几分精神。 “什么人?!” “口令!” 一声炸雷似的呼喝声猛地在我耳边震起,可把我吓了一跳,甚至于差点儿就要真的跳起来。 想必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认识:若是走夜路时忽然有人在耳边喊上一声,可绝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当这个走夜路的人心里还在想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的时候。 “口令!” 第二声呼喝想起的时候,伴随的还有步枪拉栓上膛的声音。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 娘的,被哨兵拦住盘查时不抓紧时间答复,难道要等着吃花生米不成? 第151章 家书? 【一百五十一】 “保家!” 在听到熟悉的枪栓拉动声后,我慌忙喊出了今天的口令。 玩了这么久的步枪,再听黑暗中那名哨兵拉栓时的果断劲儿,我怕我要是再慢上几步,怕是哨兵的手指就要从扳机上扣下去了! 没答上口令吃了哨兵的枪子,怎么瞧也都是我自己的错误。 若是因着哨兵的枪子儿而被送去后方医院和铁匠作伴,我自己这张老脸该往哪里去放。 就算有个万一被当场击毙了,到时候我也没地方去说理。 死人怎么说理?恐怕到时候击毙我的哨兵还得因着尽职尽责受到上峰的嘉奖呢…… “卫国!” 在听到哨兵终于接上了我的口令后,我偷偷抹了把自己额上的冷汗。 实在是因着自己心不在焉,以至于我这个杀人如麻的“老兵”竟被一个哨兵的杀气给镇住了,说起来实在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我苦笑着将目光向着黑暗中投去,正看从墙根下的阴影里走出一名战士。 他一边走着一边将手里的步枪背回肩上,憨笑着看向我,似有点惋惜得道,“是吴连长啊。” 哨兵挠了挠脑袋,又委屈的说道,“您这大半夜的不声不响走过来,俺问了您还不出声回答,这万一俺要忍不住下了黑手可咋整。” 此时接着头顶的月光我已看清了这名哨兵的模样,是个翘起来憨厚老实的年轻汉子,面上的歉意和委屈毫不做作。 他这个时候当然也看清了我的长相,所以才说出了“吴连长”这样的话。 只是对于这名哨兵,我脑子里却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看来是人家认识我,而我却不认识人家了…… “嘿嘿……” 讪讪的笑了笑,对着哨兵点了下头后,我就想赶忙从这个尴尬地儿走开。 那哨兵一边给我让开道路,一边指着前方小院里燃着的一豆灯光问道,“吴连长,您是来找团座的吧?” 他见我向他看去,便笑着说道,“团座没睡,正在里面忙着呢!” 与团部小院里的几个熟面孔打过招呼,问清团长这个时候确实已没有了什么公务,我才径直上前去拍响了王团长所在耳房的房门。 “进来。” 王团长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我也伸出手去将门推开。 年久失修的木质房门发出一阵刺耳的转动声,还顺带着从门框顶上落下片片灰尘,叫我的眉头不由得轻轻一皱。 “是灏文呐。” 回身将门关紧,正看见王团长刚刚将手里的铅笔放在桌上,又顺手从桌边拿起了一份文件。 “坐。” 王团长示意我在炕沿边坐下,这才拿略带凝重的目光向我看来。 看着团长微微皱起的眉头,我心中一振,不由也暗暗挺起了腰板,等着团长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先看看这个。”团长似乎纠结了好久,终于将他刚刚拿在手里的那份文件递到我的面前,说道。 我连忙从团长手里接过文件,等打开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才发觉只是薄薄的两张电报纸。 我疑惑的看了团长一眼,而团长也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解释道,“你家里来的。” 我这才了然团长将这两张电报给我看的原因,这个,不就是家书么? 也不知这个世界里的家人,会在这电报里给我说些什么呢? 我心中苦笑一声,面上却是做出正经的神色仔细的去翻看电报里所写的内容。 但当我总算看清了其中究竟在写些什么以后,心里的苦笑却是变得更加浓郁。 第一份电报上只有一句话,“母病重,速归。” 看时间是三月份,应当是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天前后。 而第二份电报是这几天才到,上面又多了一句,变作了两句话,“吾儿既决心投军,当一心报国,奋勇杀敌。母病为宿疾,有为父照应,勿念。” 我不知道团长将这两张电报给我看是为了什么,只好将手里的电报合上,抬眼向他看去。 王团长见我看完了电报,这才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这两份电报都是你父亲发来的,不过并不是发到咱们军部,而是去到了你的学校。” “你弃学投军的事,怕是没有和家里人商量过吧?”王团长看着我的眼睛,目中带了几分严厉。 没等我回答他什么,王团长就已继续的说了下去。 “你们吴家三个弟兄如今就剩下了你一个,你还这样瞒着家里人来参军,骗我说很早就得了你父亲的支持。若我早些知道的话,是一定不会叫你进入我的军营的。” “今天有燕京大学的学子前来劳军,其中就有知道你去向的同学好友,所以才顺道从学校那里带来了这两份电报。” 王团长顿了顿,又解释着说道,“告诉你家里你来我二十九军参军的,也是你这位同学。” 听了王团长的这些话后,我总算明白了手中两份电报的来历。 但当我想明白这两份电报的来历,又记起在电报中前后态度迥异的两句话,心里只感觉到沉甸甸的,竟是忽然的有些发堵。 最早的时候家里应当是极为期盼我回去的,或者说期盼着曾经那个叫吴雨的汉子回去。 母亲病重,听王团长话里的意思,我又已算是家中仅剩的独子,父母双亲又怎么可能不希望我能时刻陪伴在他们身边呢? 怕是任何时代的父母,都会是这一样的心思罢…… 可等到后来听说了我做出了弃学投军这样近乎离经叛道的举动后,再次发来的电报里竟是已改了口风,全是叫我用心杀敌,不用挂念家中母亲的劝诫。 打来电报的父亲心中是怎样去想的我不知道,但病床上的母亲,又怎么可能不期盼着自己的儿子回去? 好男不当兵,这是在这个时代民众心中最普遍的心理。 母亲病重而不能在榻前守护,更要算是不孝的大罪过。 虽然,事实上我并不能真的算是吴家的儿子。 但在明白自己可能已经永远的回不去,永远的再也见不到自己前世的父母家人,亲朋好友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要在这个世界中以“吴雨”这个身份活下去。 人,总是要活着的。 在过了这么久之后,我不仅交到了不少可以交托生死的朋友,也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其实还有个曾经在辛亥年闹过革命的英雄父亲。 当初从旅长那里听说了这位父亲的身份后,我就开始对这个未曾蒙面的父亲生起了许多好奇。 而到了如今看到父亲亲笔打来的两封家书后,心里更是生出了一股难名的敬仰。 若我中华人人皆有如此气度,则日寇铁蹄,又有何惧? 第152章 以战迫和 【一百五十二】 “是去是留,你自己先考虑一下。”团长看着我的眼睛,沉声说道。 “诶?” 我先是一怔,而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团长是问我要不要就此回家去看看。 就在我的心绪因着王团长的话而变得起伏不定时,团长忽然的叹了一声,出言对我细细解释起来。 我明白团长是想要用接下来的这些话叫我心里能有一个最为理智的判断,但当我真的听清了团长所说的话后,却几乎已要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现在谁都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大战了,鬼子心里那以战迫和的念头,只要是个人就能瞧得出。”团长挑着油灯的灯芯,幽幽长叹着道。 屋里的光线变得明灭不定,使我看不清当团长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面上究竟是怎样一副神情。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重复了团长刚才话里的一个词,“以战迫和?” 鬼子,竟是打得以战迫和的心思? 对于这样攸关两国邦交的大问题,以我的脑壳显然是无法在短时间里想明白的。 所幸团长没有叫我自己去想明白的意思,他在看了我一眼后,已又接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 “中日两*力国力虽然大有差距,但若是日人想要就此与我打一场全面大战,我数百万国`军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出去,也要将日军所有精锐全给淹个干净!” 团长终于挑亮了油灯,随着他的这句话说出,他的面上也同时现出了坚毅之色。 只是团长的这些话在我耳中听来,却是只感觉到无比的刺耳。 数百万国`军? 数百万国`军要是能拦得住鬼子的兵锋,在短短几年后的全面战争爆发时,这个国家的首都也就不会在战事开始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完全的落入鬼子的手中去…… 所以相比于团长心里那些莫名的信心,我对咱们的数百万国`军还真就没有一点相信的意思。 只是像我这些大逆不道的心思,却是无法对着团长说出来。 我只好将自己的心思暂且压下,迎着团长的目光问道,“所以,鬼子是想要就此求和了?” “不是鬼子要求和,而是咱们。”团长却是对着我摇起了头。 他抬手指了指天,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国`军精锐主力都被调去剿共了,再继续的打下去,那位的心里也没有底。”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在团长的嘴角竟会现出那样的笑容出来? 我盯着团长的面孔想要看个明白,却忽然发现团长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目中的神色大有深意。 就好像我刚才心里浮现出的对国`军主力的不屑,对团长心态的怀疑,全都落入了我这位王大团长眼里一般。 能做到一团之长的,哪个不是人精一样的人物? 我这时都开始确信团长肯定已看出了我的心思,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时,也就越来越没有了底气。 心底的秘密被人瞬间瞧破的感觉,可当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暗自腹诽一声后,我讪讪的摸着鼻头,对着团长憨笑一声又坐直了身子,却是不敢再有什么小心思冒出来。 王团长看着我的这些举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头笑笑便算揭了过去。 而后,他忽然的笑着告诉我一个消息,“前些日子委员长听了咱们二十九军的战绩,很是欣慰。说是要从这次表现优异的军官里,挑出十几人来上陆军大学深造。” “虽然军部还没拿出具体的名单,但听说委员长当时点名提过你,所以,旅座和我都猜着,最后肯定有你一个。” 团长的这个消息可当真算是劲爆的很了,只说出来的一瞬间就叫我头脑中变成了一片空白,失去了继续思考问题的能力。 这样的好事儿,也会轮到我的头上? 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王团长却压根儿就不准备给我说话的机会。 他摆着手打断了我想要说话的势头,“先别急着拒绝。” 许是看出了我面上的不自信,他接下来的话里也带上了给我打气的味道,“凭你这些日子打出的功绩,去那陆军大学也是足够的。” 看见我想要反驳,王团长不由伸手在半空中遥点着我的鼻头,笑骂道,“何况你小子一个燕京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咱们就是有心送你去军部教导队,军座怕也舍不得像你这样的人才就此埋没在二十九军里。” 从团长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惊人的好消息,我直到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只是心里却还在纠结着团长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语调有些干涩,甚至还带着几分的颤抖,“委员长,真提过我的名字?” 被那个光头盯上,可当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啊! 只要小学历史不是体育老师教的,谁不知道这个时代最为粗壮的大腿是哪一只? 王团长可不管我心里的波浪滔天,白了我一眼,直做出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要不,你以为南京干嘛要派个女特务下来盯你几天,还不是为了摸清你小子的底细?” “唔……” 我不由语塞,却也总算想通了慕容静身为一名特殊行当的少校军官,为什么非要赖在我们二连那里体验生活。 娘的,我还以为自己是大难不死,终于得了什么桃花运呢…… “旅座和我商量了一下,既然你肯定要去陆军大学,而等到下一期开班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又考虑到敌我双方已经在各国驻华大使的仲裁下进行停战前的接触。” 团长将所有的内容稍稍做了一个总结,而后看着我正声说道,“所以,你可以趁着这点时间提前回去看看家里面的情况。” 不过很快的,他又在后面加上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最后要怎么决定,全看你自己的思量。” 看着团长好整以暇的端起他桌上晾了多时的水杯,我心里不由暗骂一声。 这算什么,突然的告诉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叫我短时间里怎么拿得出一个主意来? 第153章 二伢子,壮哉 【一百五十三】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想了许久的时间,我才对着团长说出了这样的一句千古名言。 “决定了?”王团长盯着我的眼睛,就好像要从眼睛里看到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一般。 “决定了。”我重重的点头,毫不回避团长盯来的目光。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看见团长眼底隐藏极深的那一抹欣慰。 作为一名最纯粹的军人,对逃兵这两个字,团长的心里一定深恶痛绝的紧。 虽然因着父亲的原因他给了我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但在团长的内心深处,必然对我存着极大的期望。 于父母膝前尽孝,那是为人子女的本分。 但值此国难当头,团长他显然更希望我是个好兵,是个他绝没有看走眼的好兵! 在那一瞬间我想了许多,而我当时的面色也应当是极为正经的,正经到似乎我真的就已存了不惜此身要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的心思。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的我为什么会在想了那样久的时间后,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我还是在怕,怕回到我在这个世界的“家”,害怕如何去面对家里的父母双亲。 毕竟,我并不是真正的,那个叫“吴雨”的士兵…… 王团长当然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他在深深看了我一眼后,便开口长叹着说道,“那就留下再和鬼子纠缠几天。想来眼下这场战争,是该要画上句号的时候了。” 我从团长的话音里听出了浓郁的不满与愤懑,可对于团长的心情,以我的立场却实在无法说出一句话来应和他。 我只能沉默着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动作落在团长眼里,又成了我在做出巨大决断后该有的感伤。 以至于团长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心里的不快,反过来开始安慰起我来。 “等仗打完了,上峰对这场战役有功之臣进行表彰的时候,一定会有你一个的。” “你小子啊,就偷着乐吧!” “嘿嘿……” “过些时日,你最好还是抽个时间回去一趟。毕竟像你这样偷偷跑来参军的,家里面总归是不放心的。” “嗯。” …… 自移防洒河桥后,军中忽然的就弥漫起了一股厌战情绪。 虽然不乏有对司令部命我军从喜峰口撤防的抵触与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因着战士们确实已对连日的战斗感到了疲惫。 上至团长和各级军官,下到班排普通战士,都开始相信这场战争终于快到了结束的时候。 报纸上也说了,中日两方正要在各国仲裁下准备停战事宜,何况还有在营里疯传了许久的停战传言。 当传言不再是传言的时候,它自然就变成了事实。 虽然心中隐隐觉着在鬼子还没有真正退下去的时候就这样的放松自己很不合适,但在看到身边的战友们皆是一样的做派后,我那刚刚生出的一点担心就立马儿的被我丢去了爪洼国。 这场战争,或许真的快要结束了罢…… 直到有一天早上,忽然有老乡给我们送来一只被鲜血浸透的军号后,我们才终于想起,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面对穷凶极恶的侵略者,战争,也不可能结束。 “要不是亏了那个娃子,俺们一家恐怕早就落到那天杀的小鬼子手里了……” “那个娃子,可真是勇敢的很呐……” “……”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听完那名老乡的感谢话的,但当我听完了老乡所说的话后,眼里早就不知在何时蓄满了泪水。 将对我们千恩万谢的老乡送走,浑浑噩噩的回到营房里,看着身边每一名战士面上的悲愤,看着战士们因紧紧攥起了拳头而暴起的青筋,我的泪水终于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这场仗,还没有完!” 我也攥紧了拳头,对着战士们宣誓一般的说道。 “没完!”用最响亮声音回应我的,是春娃。 看他红肿成一团的双目,在我没有回来之前定然已哭了好长时间…… 军号是二伢子的。 军号上已干涸成一片粘结在一起的血迹,也是二伢子的。 在从喜峰口撤退前夕,二伢子和团里的数名通讯员都被派了出去,去四处联络周遭的百姓跟随我们一起撤退,避免落到鬼子的手里遭了灾祸。 在这些派出的通讯员里,我对二伢子的信心可谓是最足的。 他自己就是喜峰口附近的本地人,对周围村落的地形可要比其他的战士熟悉了太多。 由他负责去通知百姓们撤离,可以说最没有什么难度。 可是今日,在等了足足几天也没有等到二伢子的归队,谁能想到最终等到的却已是二伢子牺牲战死的噩耗。 从那名老乡的口中,我们得知了二伢子当日是如何与鬼子全力周旋,最后才力竭战死的。 也正是在听了老乡所说的这些话后,我们刚刚因着清闲了几日而忘却的战场记忆,忽然的就全部回到了我们每个人的脑海中。 报仇! 只要鬼子还敢上来主动挑衅,一定要教他们付出血的教训。 战士们心里重新生起了斗志,虽然已被上峰勒令不许主动挑衅,却依然不能禁锢战士们想要鬼子血债血偿的决心! 我看着战士们斗志高昂的模样暗自点头,又拍了拍与二伢子关系最好的春娃的肩膀,叫他不用太过悲伤。 径直走出营房坐在屋边一棵树下的我,摩挲着被我一直拿在手中的军号,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二伢子当日是如何与鬼子血战到最后的悲壮。 刚刚又劝说一户人家舍弃故土,准备全家投奔远地的亲戚避难。 走在路上准备回营复命的二伢子,忽然的就瞧见了顺着道路而来的一小队鬼子。 他可以走,在鬼子还没有发现他的时候。 可他走的轻松,但顺着大路直走的鬼子定然要发现在前面拖家带口逃命的乡亲! 二伢子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已是不难猜测的了。 何况,他还与鬼子有着血海深仇。 据说那一日的二伢子,发挥出了他从军以来的最好枪法。 凭着一杆枪,十几发子弹,竟硬是生生拦了鬼子几十分钟…… 第154章 鬼子突袭 【一百五十四】 战士们一扫多日的无欲无求,个个都叫喊着要去寻鬼子报仇。 对于二伢子和春娃这两个十几岁的小家伙,连里的弟兄都对他们抱着一份别样的情感。 这也是在我做出了特意关照他们二人,叫他们不用冲在战斗的第一线的举动后,战士们没有对我的做法提什么看法的原因。 就在我还靠在营房前的一株大树下,看着手里的那只染了血的军号,将自己的思绪全部沉浸在对二伢子的回忆中时,突然响起的一阵巨响,却将我完完全全的惊醒了过来。 是炮声! 在战场前线混了这么久,对炮击的声音我可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听此刻传入耳中的炮击声,离着我们竟像是没有多少距离! 难道,是鬼子? 我刚刚站起身子,还没有缕清自己的思路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传令兵在整个村子里四处奔走喊出的号令声就已原原本本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鬼子突袭!各部紧急集结,准备战斗!” 果然! 我忽的冷笑一声,全然没有了先前疲懒的避战心思,朝着已听到动静纷纷从营房里出来的战士们高喝一声,“集合!准备战斗了!” 我正想着要找小鬼子去报仇雪恨,没想到他们就巴巴的凑了上来讨打。 还真是,巧得很呢! …… 洒河桥前沿的阵地并不算大,一整个步兵团的兵力显然是无法再前沿全部摆得开的。 所以这几日我们采取的一直是轮换驻守的法子,按编制序列各路轮流在一线阵地驻守,其他没有轮值的连队在待在营地里休整训练。 然而此时得了前方接敌的消息后,还留在村里营房中的我们,就必须要以最为迅捷的速度赶赴前线。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敌情究竟如何,但我军手中的洒河桥阵地,却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等到我带着早已摩拳擦掌多时的二连战士赶至前线,从过营长那里得了任务以后,才算知道了此时前方的具体敌情。 但在当我了解到此时敌我双方的所有情况以后,心里却是不由得感到一紧。 不仅是因着朝向我军阵地而来的大队鬼子,更因着我军战士此刻的普遍心态…… 从鬼子前期就拿出了十好几门大炮轰击的情形来看,鬼子今日准备发起的攻势定然不会小得了。 打了这么久我也算是得了些经验,鬼子的攻势强弱,往往都是和他们的炮火准备成正比的。 小鬼子虽然财大气粗装备精良,但他们手上的家底毕竟无法和美国这样的大国相比,可以由得他们胡乱挥霍。 尤其是,对面的敌手还是我们这些素来不被鬼子瞧在眼里的支那军人。 我几乎已能预感到鬼子接下来将要对着我军阵地发起怎样的一轮进攻,虽然我们已有过很多次的应对鬼子冲击的经验,但在看到我军战士此刻普遍的心态表现后,我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战士们,依然还带着前不久那样的消极情绪。 心里存着对上峰的怨言,也存着不想再与鬼子大战的疲惫。 甚至于好些战士都已从团部文员那里得来的报纸上看到,上峰已准备要和鬼子商讨和谈停战事宜。 既然都要和了,那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大战爆发了吧? 鬼子难道就不怕英俄德美这些大国找他们的麻烦么? 战士们的心思是单纯的,也正是这样单纯的心态,使得战士们在听到炮击后依然还不愿相信鬼子就要在洒河桥口准备和我们再开一仗。 直到一阵长达整整一刻钟的连续炮火准备,炸烂了我们布置在阵地上的所有杂物,也轰塌了身后的大量民房。 又看到一队队的鬼子从对面的山谷中闪现出来,开始准备要向我军阵地发起冲锋的时候,战士们总算才明白鬼子今天是真的想要拿下我们手中的洒河桥阵地了。 大家手忙脚乱的进入阵地,准备迎接鬼子接下来的冲击。 我们二连因着早上得了二伢子牺牲的消息,以至于几乎每个人都怀着复仇的心情,因而显出了与其他连队战士不一样的果利来。 只是即便看到了这些,我的心里却没有一分的开心和自得。 以如今的情形来看,我们今日也不知要有多少战士无谓的牺牲掉,才能重新唤起战士们死战求生的决心…… 而只要我们能够挺过眼前的这一关,我们整个二一七团所有将士一定会有个脱胎换骨般的大变化。 那个时候的二一七团,才能真正的算作精锐,老兵与新兵之间,也才能达成最为完美的融合,不再分出彼此。 这是攸关全团命运的一战! 连我都能看出这些来,像团长营长他们自然就看得更加清楚。 战前一连好几天,所有人心里都存了或多或少的懈怠,而我们心里存着的这些懈怠,又给了小鬼子可趁之机。 战情一触即发,调整,显然已是做不到的。 王团长在诧异的瞧过我和我们二连一眼后,便转过头去不再看我们。 不过他也瞧出了我们二连战士的不同来,挥手就叫我们二连去支援顶在前线最突出部位的一连。 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带着战士们迅速向一连阵地赶去。 战情到了这样的紧急时刻,就该要当仁不让,去担下最紧要的任务。 还别说,如今的我要是抢不到最艰巨的任务,就仿佛是丢了多大面子一样,心里要感到老大的不舒服。或许,这也算基层指挥官们惯有的通病了…… 当我带着战士们赶到阵地时,毕连长正趴伏在阵地前沿紧张的观瞧着对面鬼子的动作。 他的额头已微微见了汗,显然这一战对他心里的压力也是不小。 “小吴。” 毕连长看见是我带队上来支援,对我轻轻点头示意下,而后便转过了目光重新盯向对面的鬼子。 “鬼子不少,至少一个大队的兵力。” 他也是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军官,很快就从鬼子的队形里猜出了鬼子的大概兵力。 看见毕连长眼里的凝重,我也不禁感到今日这场战斗确实有些棘手。 一个大队的兵力,就算其中还混杂有不少的伪军,可也不是我们能轻易就能打得退的啊…… 第155章 严防 【一百五十五】 炮声刚刚停歇了没几分钟,鬼子的第一轮试探性攻击就已直冲着我军阵地而来。 我和毕连长两个连所镇守的突出部,正好挡在了鬼子进攻的道路上,可谓是首当其冲! 洒河桥阵地在我们手中巩固了好几天,虽然说不上被经营成了铁桶一般,但凭着这些已近乎完备的工事,想要拦下眼前鬼子的进攻,战士们咬咬牙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更不用说趁着这些日子没有战事,团长可是抓紧机会从上峰手上讨来了大把的弹药。 手里有了弹药垫底,心中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底气。 我和毕连长互相对视一眼,主动的在他之前开口说道,“这场战斗还是以一连为主,我们二连受命上来支援,算是客军。一切,听老连长您的指挥!” 军中最重资历,虽然我在这些日子里立过不少的功劳,但把自己放在毕连长的跟前,我依然还是当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 面对穷凶极恶的小鬼子,我们这支突出在外的守军里就必须只有一个指挥的声音。 对于自己的指挥才干,身上有几把刷子我还是看得清楚的,我若是非要和毕连长争这个指挥权,到头来坏的不止是我和毕连长这位老上级之间的感情,怕也会害了两个连上百条热血汉子的性命。 对于我放的极低的姿态,毕连长也没有故意的和我矫情。 他也是个极有经验的军官,自然知道此时对我们守军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毕连长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他指着左侧的一片阵地,对我说道,“那片阵地,我就交给你和二连的弟兄了!” 我看了眼左侧阵地的地形,拍着胸脯对毕连长保证道,“放心吧!交给二连,你放一百个心!” 毕连长对我笑笑,我也笑着对他点头。 而后立即伏低身子从阵地前沿退了回来,一挥手带着战士们迅速扑往了毕连长指给我们二连的左翼阵地。 换防的过程没有出什么乱子,战士们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对左翼阵地的布防,换下了原来守在此处的一连三排的弟兄。 原本我将指挥权转手就交给了毕连长,还怕着二连的战士心里会有什么不愿。 直到此刻看到战士们均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毕连长的命令,认真的在左翼阵地上布下了防线,才终于算是放下了心来。 不过又想起毕连长就是前任的二连连长,而我如今用来构成整个二连骨干的战士又都是曾经险死还生的二连老兵,所以对于战士们能这么快就接受毕连长的指令,也就不再有什么疑问了。 我看了眼对面鬼子的进攻队形,忽的心中一动,去找了老棉花杆过来。 “咱们手上有多少弹药,打对面的小鬼子,够吗?” “够了!”老棉花杆听我问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嘴巴都几乎要咧到耳根子处了,对着我笑道,“我现在手上存着的炮弹,可是有整整十好几颗呢!” 十几发炮弹,就能称得上是好多? 或许在以前我会对这样的说辞嗤之以鼻,但在如今真正了解过全军上下的弹药紧缺情况后,明白老棉花杆这样的说法,还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对我们二十九军来说,区区一个步兵连手里能存着十几发迫击炮弹,在其他战士眼里看来,可真就是富得流油一样的土豪劣绅了。 “那就先瞄着那里。”心里虽然忽然的感到有些很不是滋味,但我还是很快的打起了精神,拉着老棉花杆趴在阵地上,伸手摇指着对面有大群鬼子聚集,或许正是鬼子指挥部的地方,说道。 我扭头看向正眯起眼睛测算距离的老棉花杆,满怀期待的说道,“瞄着鬼子指挥官的地方来上几发,打出一个开门红来!” “嘿!”老棉花杆这时也已算好了距离,心中有了底气的他面上闪着的尽是自信的光芒,“你就瞧好吧!” 我看到老棉花杆面上的自信光芒,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了老棉花杆的话。 既然老棉花杆说没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眼下鬼子还没有完全的进入我军射程,正好先叫老棉花杆他们打上几炮,杀一杀鬼子的锐气。 如果老棉花杆真能打一个开门红,一炮就端掉前方鬼子的指挥部,对稍显低迷的我军士气,更要有着不可估量的提升作用! 老棉花杆带着他那个班的战士,很快的就在阵地稍稍靠后的地方布置起了他的炮兵阵地。 手上除了我们二连原本就有的两门掷弹筒以外,更有一门前不久在罗文峪之战中,追击鬼子溃兵时好运的从鬼子大营里捡来的迫击炮! 而今日老棉花杆之所以敢放出那样的大话,也正是因着有这一门迫击炮支撑着他的底气! 迫击炮由老棉花杆亲自操作,两门掷弹筒则交由其他两名战士负责。 一人是原来二连的老兵,当初在白台子曾和老棉花杆一起炸过鬼子的野炮,手上的炮术定然不会比老棉花杆差了多少。 另一人却是前些日子才刚刚入营的宋浩然,这个在我升任连长后,才从战士们口中接过了秀才名号的战士。 相比于我的模样,这位带着眼镜颇有些书卷气的文人战士要更加适合被称为秀才,所以除了曾经三排一班的老弟兄以外,连里的其他战士倒都乐得把宋浩然称作小秀才。 我饶有兴致的多看了宋浩然一眼,待看到他在摆弄手里的掷弹筒时眼里含着的庄重,我便知道口口声声说自己学过化学玩过炸药的宋浩然果真在这方面有些本事。 对于自己将他丢给老棉花杆来带的举动,心里也隐隐有了些自得出来。 老棉花杆和宋浩然他们很快就布置好了炮兵阵地,像迫击炮掷弹筒这样的家伙什儿只要有个平整的地方就能开射,所以这个炮兵阵地的布置也就不会有太多讲究。 老棉花杆价好了炮,又眯起一直眼睛伸出手指瞄了半天,终于调整好了一个他认为最为恰当的炮位。 这才举目向我看来,“连长,打吗?” 我挑了挑眉,沉声喝道,“打!” 第156章 老棉花杆的一炮 【一百五十六】 随着我的一声“打”从口中喊出,老棉花杆同时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一枚炮弹顺着炮口放了进去。 “轰——” 没有去管耳边响起的震耳轰鸣,也没有理会忽然弥漫在眼前的浓厚硝烟。 我的目光这时早就顺着阵地而出,直瞧向不远处那疑似是鬼子指挥部的方向。 只是,当我看清了阵地外的情形后,眼里却忽然的闪出一丝失望来。 老棉花杆的这一炮,打偏了。 离着鬼子还有好大一片距离,除了在地上炸了一个深坑出来以外,竟是再没有伤到哪怕一名鬼子。 但当我的目光从弹坑上挪开,看清原本被我们瞄准的那一群鬼子后,欣喜的神色终于从眼里浮现了出。 那里,果真是鬼子的指挥部所在! 隐隐看到鬼子们刹那间现出的惊慌,而后迅速掩护着几名身着呢子军装的人就要向后退去。 在看清炮弹的落点离着他们极近后瞬间就判断出我军炮手的目标所在,这也应是一名职业军人所该具备的最基本素质。 对面的鬼子都是精锐,其中自然也不乏有能人存在。 他们不可能看不出老棉花杆刚才打偏的那一炮,原本究竟是瞄着什么地方而去的! “那几个人,给老子打下来!” 我猛然回头看向老棉花杆,指着被大群鬼子簇拥着就要向后退却的鬼子军官,大声的呼喊一句。 在急切之间,已失了原本的镇静,甚至都开始爆起了粗口! 老棉花杆的情形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在刚刚驱散了一炮不中的懊恼后,忽然又看清了对面瞄准的地方确实正是鬼子的指挥部所在,老棉花杆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感到激动。 我都能听到老棉花杆明显加重的呼吸声,和自己漏跳了好几拍的心跳。 “连长,您就放心吧!” 老棉花杆咬着牙对我说了一句,而后迅速伸出手指再次调整起手上迫击炮的方位。 宋浩然他们两人也立即像老棉花杆一样调整起自己的射击位来,想要用他们手上比之迫击炮来说小了几号的掷弹筒来锁定对面敌方指挥员的方位。 眼看着或许只是上来观察地形的鬼子军官就要在大群鬼子的护卫下躲到后面的山体掩护下,我们也将要永远的失去这个直接狙杀敌军指挥官的难得机会。 我只感觉自己一阵的口干舌燥,可老棉花杆的动作却依然是那样的不紧不慢,就仿佛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鬼子指挥官已要彻底的没入到山崖的后面,再也无法被他的迫击炮打到一般。 终于,就在我以为鬼子指挥官要从我们手上逃过一劫的时候,老棉花杆的一声大喝总算从我耳边响起。 “好了!” “放!” 连续几声巨响,老棉花杆和宋浩然他们几乎同时的将手里的炮弹打了出去。 有效射程只有五百米的掷弹筒,在宋浩然他们的手上虽然没有真正打中数百米外的鬼子军官,却也已离着鬼子军官所在的位置不远,瞬间就炸死了好几个站在落点附近的鬼子,甚至于还炸翻了一挺鬼子的重机枪。 可是在我的眼中,就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宋浩然他们的战绩一般。 我的目光只在一直盯着老棉花杆,而后在老棉花杆开了炮后,屏住呼吸死死盯住了鬼子指挥官所在的位置。 在这个时候,不止我一人,老棉花杆、宋浩然、还有所有发现了我们正在筹划着什么事情的战士们,都将目光死死盯住了那里穿着一身明黄呢子军大衣,瞧着极为显眼的鬼子军官! 中!中!中! 每个人都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着能将这名敢于跑到第一线的鬼子军官永远的留下来。 “轰——” 这声炮响就仿佛在我们每个人耳边响起的一样,所有人都在看着炮弹炸响的地方,等着前方被炸起的烟尘散尽。 “打中了?”老棉花杆的声音有些颤抖,正显示出他此时内心情绪的激动。 “应该,打中了……”我的声音也有些干涩,炮弹本身的硝烟和被它炸起的大片尘烟,都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叫我们无法看清对面这一炮落下后所再出的具体战果。 我们每个人都不愿将目光挪开,只为了静静等待着硝烟散尽的那一刻。 宋浩然惊喜的声音忽然响起,“打中了!” “真的,打中了!” 而后是战士们满含激动的欢呼。 我仔细向着硝烟散尽的地方瞧去,只看到那里除了满地的残肢断臂以外,就再没有剩下一个还能站起的鬼子。 老棉花杆刚才的那一炮,是刚好打到了人群的最中央,高速炸裂的弹片四射之下,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人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鬼子指挥官那件显眼的呢子大衣这会儿早就成了碎片散落在四周,同时散落着的,还有鬼子指挥官被炸成几块的尸身。 老棉花这一炮本就是奔着他去的,他又怎么可能逃得了身死魂灭的命运。 我心里的激动其实与战士们一般无二,但为了保持自己身为连长最起码的威严,又必须要装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淡然模样,可当真是不好受的很。 以至于我不由在心里腹诽起老刀子对我的告诫,说什么身为连长就必须要比其他的战士更加冷静,但他此时正因着老棉花杆的惊艳一炮而趴在阵地上咧起嘴大笑,也不知记不记得自己也是个连长。 副连长,也是连长。至少在我的二连,老刀子这个副连长做的大都是些我这个连长该去做的事情…… 收起心里的杂念,我强压下心里要抱住老棉花杆亲上一口的冲动,对着他赞道,“打得漂亮!” “等打退了鬼子,我找团座给你请功!” “这一战,你是头功!” 也不是听了我说他是头功的赞扬,还是因着自己亲手打死了鬼子指挥官的激动。 老棉花杆这个时候除了只会搓着手憨笑,哪里还顾得上和我说些什么话。 他那一张老脸都几乎要挤在了一起,叫我知道平日里就像看破红尘什么都不再乎一般的老棉花杆,也有他心潮起伏不定的时候在。 第157章 战斗,打响了 【一百五十七】 鬼子死了个指挥官,他们的攻势也因此延缓了下来。 虽然并没有立即显出后撤的迹象,却也稍稍叫我们得了些喘息之机。 在打掉了鬼子的指挥官后,心情激动的老棉花杆还想要带着他的炮班再寻几个重要目标轰上一轰,却叫我出言制止了下来。 我们手上的炮弹本就不是太多,与其在大战初期全部耗费干净,倒不如先暂且存在手里,等到战事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候再突然放出,或许还能像这次一样,打出个意想不到的效果出来。 老棉花杆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强自冷静下来的他又将他的那些宝贝疙瘩收了起来,准备去寻一个安全的地方妥善收好。 见识过鬼子猛烈炮火的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若是将迫击炮这样的物件随随便便的就放在阵地上不去掩藏,没准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挨了鬼子的炮轰,全部的碎成一块块没了用处的铁疙瘩。 我看着老棉花杆他们兴高采烈的抱着炮管走开,这才摸到老刀子身前趴下,问道,“情况怎么样?” 老刀子看见是我,将身子稍微往旁边挪了下,拿眼睛指着对面的鬼子说道,“鬼子那边的麻烦不小。” “刚才都几乎要准备组织部队冲上来了,可就因着你们的那一炮,刚刚从掩体后前出的鬼子又迅速的退了回去。” “我看呐,鬼子指挥部里这会儿八成正在吵架呢。” 看到老刀子面上的幸灾乐祸,我忽然又想象到对面的鬼子大营里因着失去指挥而方寸大乱,也是不禁莞尔。 心里轻松下来的我,将身子靠在阵地上长叹一声,道,“这么说,咱们可以先暂时松一口气了……” …… 可惜的是,对面的鬼子似乎并没有听到我心里的期盼,也没有想要叫我们真的松一口气的想法。 就在我刚想要放松下来,和身边的战士说些什么来鼓鼓劲的时候,一片片刺耳的呼啸声忽然的从头顶上响起。 “隐蔽!快隐蔽!” 我只抬头看了不过一眼,差点儿就要连自己的心肝都从嗓子里吓出来。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高亢的喝喊声已不受控制的从自己的喉咙中冒了出来。 鬼子的报复,来得竟是如此的快,如此的狠厉! 我们不过只开了一炮,炸死了他们的几个人,小鬼子就拿出了十几门大口径野炮来招呼我们。 听这些炮弹在半空中振响的呼啸声,无疑正是奔着我们二连阵地来的! 在心里不住唾骂着对面鬼子不按常理出牌的我,全然忘了刚才被我们一炮轰掉的是鬼子里多么有身份的大人物。 鬼子在过了这么久才开始了他们的报复行动,事实上还是鬼子因着指挥系统的混乱,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发起对我们阵地的炮轰,叫我们立即尝一把摸老虎的屁股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隆隆的炮击声不知持续了多久,我只觉着当我推开掩埋在自己身上的土层,从早已不成模样的掩体下爬出时,整个阵地上都已被浓烈的硝烟布满。 顶着因自己用力揉过而变得红肿的眼睛,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尤其是对着那双只在嗡嗡作响的耳朵,我这才重新对周围的环境有了感知。 “呸!”重重的将冲进嘴里的泥土吐出,我嘶哑着喉咙向着周围大喊一声,“还有活着的没?!” “狗曰的小鬼子,这是抛了他家祖坟还是咋地,老朝着咱弟兄这里放炮!” 口中骂骂咧咧着,目光却早已从阵地里挪了出去,看向了阵地往鬼子的具体动向。 “都活着呢!” “这群狗曰的,待会一定要他们好看!” 战士们的声音从耳边三三两两的响起,虽然和我一样的有气无力,但其间和鬼子死战的斗志却没有损耗分毫。 我心里暗自点头之余,目光已死死盯在了对面正做出进攻准备的鬼子步兵身上。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早足够鬼子用电台和上级联络,选出一个新的指挥官出来,也足够他们这位新的指挥官定下是战是退的决定。 当然,这样的重大决定,或许远远不是一个处在前线的小小指挥员能定得下的…… 很快,鬼子就朝着我军阵地发起了第一次进攻。 虽然我明白像这样第一次的进攻里往往有更多试探的意味在,但若是我们的战士不能坚持着顶住鬼子的强攻压力,鬼子也许就要一股作气的从我军阵地上突破过去。 “都沉住气,先别开枪!”看着阵地外漫山遍野的小鬼子,我回头对战士们沉声喝令道。 战士们此时早已进入了阵地,全都子弹上膛静静等待着鬼子的靠近。 在才经过一阵晕头转向般的猛烈炮击,又牺牲了不少身边感情深厚的好兄弟后,我生怕战士们沉不住气提早对着鬼子开了枪,以至于将我们的各处火力点提早的暴露给鬼子。 鬼子步兵手上配备的掷弹筒、重机枪,可都是有能力在瞧出我军火力点后先一步在数百米外对我军火力点进行定点拔除的! 好在战士们没有叫我失望。他们都已是久战多日的老兵,在与鬼子作战方面也都有了自己的一番心得。 对于火力薄弱的我军来说,即便上峰给我们补充了不少的弹药,使我们手中的步枪避免了缺少子弹变成真正烧火棍的尴尬。 但在对上装备精良的鬼子时,依然会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就说在面对鬼子的炮击时,我军无法组织起同样数量的炮兵对鬼子炮兵进行反压制,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除了老兵们和个别有天赋的战士以外,大多战士的枪法还停留在打哪指哪的地步,却也很难对鬼子造成多大伤害。 所以战士们心里都清楚的很,想要真正打退鬼子的进攻,还得依靠自身的血勇去和鬼子拼肉搏拼胆气。 心里无奈的很,可又不得不认清敌我双方之间这明显的差距。 我看着战士们一言不发的模样,看着战士们面上的肃穆和凝重,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论是生是死,战斗,这就开始了罢。 第158章 困境 【一百五十八】 “连长!鬼,鬼子……” “鬼子怎么了了?” “鬼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断了咱的后路啦!” “什么?!” 当我从气喘吁吁满面惊容的麻子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时,正是我们再一次将鬼子的进攻打退,刚刚准备放松下来的时候。 赶忙随着麻子绕到阵地的后方,看到忽然出现在我们身后那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鬼子后,心里几乎都要沉重的透不过气来。 我们两个连的阵地是在整条防线的突出部位,大概相当于洒河桥阵地最前沿的桥头堡。 原本鬼子若是想要打通他们前进的道路,就必然要以突破我们一连、二连两个连的阵地为前提。 可是如今,鬼子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又做出了全力进攻的架势,竟硬是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将大部兵力悄无声息地运动到了我们阵地的背后。 这样绕攻夹击的战法,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战士的看家本事,谁想到今天却要在鬼子手上尝一尝这种战法的威力,却是叫战士们心中一阵的气苦。 不论怎么说,此时鬼子已经抄了我们两个前突连的后路,已成了无法辩驳的事实。 我们此时还能去做的,就只有认清眼前的现状,而后从此刻对我军来说极为不利的局面里找到胜机所在。 鬼子突入到我军身后的人数不少,可他们没有与前方鬼子主力呼应反扑我们前沿阵地的意思,而是就地构筑了防御工事,竟好似存了打一场防御战的心思。 然而我的心情,在看清了鬼子的具体动向以后就再没有好起来过。 的确,绕到我们背后的这队鬼子虽然没有直接的向我们后方发起进攻,但他们挡在这里,却是硬生生的将我们两个连和团部主力分割成了两半。 一般来说,鬼子在这个时候不论是一股作气直扑我洒河桥主阵地,又或者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攻我只有两个连残兵驻守的前沿突出部,才可以说是最为恰当的举动。 可鬼子在绕道至我们身后以后偏偏是引而不发,心里面不知在打这些什么主意。 团座若是想要抽调出一部分兵力来支援我们,就必须要将这队绕道至我们身后的鬼子偏师打破。 只是,团座想要突破这队明显已存了死守心态的鬼子,却不知得花费多少时间进去。 而如今孤悬在鬼子枪口下的我们,又是否能坚持到团长他们的主力来援,已成了一个谁也不会知道的未知数。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又或者,只在鬼子下一次的进攻后…… 战斗已经进行了大半日的时间,我们手上原本储备充足的弹药也耗费了大半出去。 由于不论是我们还是团长他们,都没有考虑过会被鬼子切断联系的情况,后方的弹药也没有及时的补充到我们两个连的前沿阵地上来。 更不要说战士们在苦战半日过后,身上的体力还能有多少剩下。 鬼子没有露出立即向我们阵地进攻的迹象,也许他们想要以此为压力对我们的战士进行心理战,好叫他们能在接下来的进攻中一击建功。 我心里虽然大概猜出了鬼子的念头,可如今即已孤军被困在外,想要战士们心里没什么其他的想法也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我只能大声的和战士们鼓了鼓劲,又叫老刀子接着我口中这些坚持死战之类的话继续与战士们说了下去。 之后便立即去寻了毕连长,想要问问毕连长会不会有什么度过眼前这一关的好办法。 毕竟相比于我来说,毕连长可是我们这支军队里面最老资格的连长之一了,他的战斗经验,就是和老刀子比起来也是不逞多让的。 毕连长也正在为被鬼子包在中间而不住头疼着,看到我过来赶忙就一把将我拉住,“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口子?” 我当然明白毕连长问的是什么,他想知道鬼子在我们连防守的侧翼位置是不是有漏洞存在。 不论是团座那边的主力支援过来,又或者是我们借之突围出去,对战士们来说,都能算得上是一条生路。 只是鬼子今日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我们全部收拾个干净,硬是一点点的破绽也没有露出来,其实我过来寻毕连长说话,也是想问问在毕连长这边是不是有什么空子能叫我们钻上一钻呢。 看我轻轻摇了摇头后,毕连长愤愤的喝骂了一声,“狗曰的!” 骂完了以后,他这才皱起了眉头向我看来,“小鬼子这次真是邪了门了,竟然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难道都是些属耗子的不成?” 听到毕连长的这个问题,我只好对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鬼子是走了什么样的捷径过来。 过营长眼里闪过一抹失望,看着我苦笑道,“小吴,接下来这一仗,怕是有的咱们两个连受咯!” “是啊……”我深以为然的点头应道,而后顺着掩体向外面正在再次集结的鬼子队伍忘了一眼,叹道,“咱们是真的把鬼子给惹毛了,看小鬼子露出的架势,是非要把咱这里夷为平地啊……” 在来往一连阵地的路上我终于想明白了鬼子的心思,若说最早的时候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军的洒河桥阵地的话,在被老棉花杆一炮轰掉了他们的指挥员以后,这队鬼子的心思就已经挪到了我们这两支挡在他们面前的连队身上了。 瑕疵必报的性格,在鬼子的身上要体现的比我们中国人更加充足。 如果他们不能在最后砍下我们阵地上所有人的人头祭旗,此刻临时接下这队鬼子指挥权的军官回去怕是免不了一个切腹谢罪的命运。 如此一想,原本沉重的心情竟也忽然的轻松起来。 “最早我看你那边,好像打死了个大家伙?” 所以我之后再听到毕连长这样的问话后,向着他挑起眉头炫耀似的点头,“肯定是个大家伙!” “虽然离着远看不清楚,但身上那套衣服的料子,就是比咱团座都要好了许多呢!” 第159章 我的机会,来了 【一百五十九】 和毕连长商量了几句,商量出的却无非还是个拼死力战的出路。 “大不了和鬼子拼了!” “就是死,老子弟兄也要崩下小鬼子满嘴的牙齿下来!” “团座带队就在后面,肯定能及时突破后面那一小队的鬼子,支援弟兄们打退小鬼子的进攻!” 这是我在和毕连长商讨过后,回到阵地上和战士们说的话。 说着说着,又想起毕连长当时和我的分工。 “左翼还是交给你们连!右翼河谷地就交给我们,一定不会叫二连弟兄在身后听到一声枪响!” 听毕连长说的诙谐,我也拍着胸脯向毕连长保证起来,“我二连也是一样!一定护卫好一连侧翼的周全,不叫弟兄们分心!” 而后,我二人同时对视一眼,俱都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当时的我却不知道,这,却已是我和自己的老连长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战斗,在下午五时许正式打响。 这个时候,离我们上一次打退鬼子进攻只过了三十分钟,离我们发现被鬼子抄了后路只过了二十分钟,离我和毕连长说完最后一句话,只过了不到五分钟…… 身后的激烈交火声一直没有停歇,我知道那是团长在带着主力猛攻鬼子防线,试图打破一条缺口将增援送到我们所防守的阵地上来。 不论是兵力,还是弹药。 但此时位于阵地上的,不论是我还是其他的普通战士,都已不再将心思放在身后是否会及时派来援军这件事上。 因为在我们正面忽然涌出的大队鬼子,已不容许我们的战士心里再存什么别的心思。 只要我们还想要活命,只要我们还想要守住脚下的阵地,就必须要将脑海中剩余的杂念全部抛弃。 狭窄的地形决定了鬼子无法一次性摆出太多的兵力来进攻,但即使是这样,出现在我们眼前正排了紧密散兵线冲锋的依然有数百名鬼子。 当然,区区数百名鬼子在已和鬼子激战过多次的战士们眼中,早已不会再有初始时那样巨大的冲击力。 可是,如果再算上被鬼子放在队列前头的三辆坦克的话,给战士们心中所造成的压迫感怕就要上升好几个层次了。 鬼子今日对我们的阵地,还真是势在必得啊……我心里不由感叹一声,眉头却早已皱得更深,想要渡过眼前这关的难度,只因着这几个铁家伙就又被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勉强来说,打坦克的经验,我们也是有的。 而这一次,如果我们还想要打掉眼前出现的三辆坦克的话,必然要比上一次做得更加妥善一些。 三辆坦克,数百名紧随其后冲锋的鬼子步兵。 我不知道毕连长那边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仅我们二连这不到百名战士所要面对的敌人,就已能叫任何见到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所幸经过连日大战的洗礼,战士们早就练就出了与敌硬撼的胆气,倒也不至于像其他国`军二线部队一样出现混乱。 甚至于说,只要能将鬼子的这三辆坦克先一步打掉,我对战士们能守住脚下阵地的事儿,心里面还颇有些信心呢。 “准备收集炸药包组织敢死队。” “我去试试能不能从鬼子坦克的漏洞下手,先打他一辆发个利市!” 略微想了一想,我拉过老刀子向他交代了一句,而后便抱起自己的步枪顺着阵地四处游走观瞧起来,想要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利的地形能叫我先一步打掉鬼子的坦克车。 既要叫鬼子不再那么猖狂,也能给几乎已抱了必死之心的我军战士鼓一鼓士气。 还真别说,只离了自己原先的位置没有几步,我就发现了一处绝佳的狙击位。 在这个时期,鬼子能拿到阵前来的依然是他们刚刚才定型生产的那款*式甲型中战车。 这款中型坦克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也是当日在罗文峪前线孔杨、铁匠他们用鲜血寻找出的致命弱点! 因着这款坦克的装甲薄弱,所以只要战士们将集束手榴弹或者是炸药包扔到它的底盘下面,就一定能炸断它的履带,炸停它的发动机。 位于坦克车体左舷的观察窗,更是成了远处敌方狙击手最佳的射击目标。 因为在这口观察窗后面,就是鬼子坦克手的位置所在! 而鬼子*式坦克的载客量,只不过才只有四人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有一名枪法精准的狙击手在,完全可以只用四发子弹,不到一匣的弹药量,就叫鬼子的一辆坦克完全的失去战斗力! 有了这样的考量以后,作为连里名头最盛的神枪手,我必然要去主动承担起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 曾经的我,不就有过去做一名狙击手的野心么? 对着身边的战士点了点头,而后静静的在他身边趴下,将自己手里的步枪从阵地里架了出去。 目光,却早已盯住了那辆正对着我开来的鬼子坦克…… 鬼子的坦克在动。 想要用手上的老旧步枪打中几百米外的目标本来就不算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我,想要用一枪就打中数百米外的活物也很要费上一番气力。 虽说我确实能有个目标去瞄准,可是想要朝着那不过碗口大小黑漆漆的观察窗,一枪就打掉藏在其后的鬼子坦克手,难度可是要比打掉坦克车车顶那位耀武扬威的鬼子机枪手大了太多。 所以,我只能等。 等自己完全静下心来,找寻到开枪前最完美的状态。 也等到鬼子坦克手确实的出现在我的视线内,即便只是凭着感觉的猜测,在那个时候开枪,或许才能做到一击毙敌,给鬼子在心里上造成最大的震慑。 叫鬼子也知道,他们手里这些个铁王八,并不是无懈可击的钢铁巨兽,也并不能成为他们攻城拔寨的神兵利器。 更要叫小鬼子知道,我们中`*人,可不都是像他们想象那般无力,见到“皇军”就要失了战意的绵羊! 深吸一口气,当举着步枪静静等待的我终于看到对面坦克观察窗内一闪而过的黑影时,我终于知道。 我的机会,来了! 第160章 失手了? 【一百六十】 很多时候,有一名枪法精准的狙击手出现在场内,所能对敌方造成的心里压力往往要远超过他所能对敌方真正造成的*伤害。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一名这样的狙击手,但就在我瞄着当头那辆鬼子坦克,一连几枪打下了包括机枪手、观察手在内的三名鬼子以后,我就已能明显的感觉到三辆坦克车内出现的那一刹那的动摇。 按着鬼子坦克的载员量来算,被我瞄准的那辆坦克车里此时只剩下了坦克手一人。 我不知道此时孤身一人坐在坦克车内的坦克手究竟正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态,但我能猜到的是,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有多么好受。 我的子弹是顺着观察窗打入车体内部,进而打掉了藏在观察窗后的鬼子。 只要鬼子坦克手不是太傻,此时的他定然已察觉出了自己同伴的死因。 由于在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枪声,急切间他又无法判断出我所潜藏的准确位置。 所以鬼子的坦克虽然稍稍偏转了下方向,那小小的透着幽光的观察窗,却依然还在我枪口所指的范围内。 即便此时的角度相比于刚才,我再想要轻轻松松的将子弹打进去还需要多花费几分的功夫,但我却丝毫没有挪一下身子,再换上一个狙击位去的想法。 这年头的坦克里可没有什么红外线之类的高档玩意儿,依旧还在向我们阵地开来的鬼子坦克里,鬼子坦克手若是不想叫他的坦克在下一秒种里因着开到山石突破上而翻了车,就不得不将视线凑到那个观察窗后面去。 哪怕只看上一眼,大概的记下前面一段距离的路况,接下来的时间里都靠着想象来将坦克车开下去,鬼子坦克手也必须要来到这个与死神最为接近的观察窗前看上一眼。 而对我来说,在鬼子坦克手观察道路的那一刻,就算只有短短一秒钟的时间,也将是我下一次的机会所在。 我必须等,就像最有耐心的猎人一般,等着鬼子坦克手出现在我的枪口下。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只有一直等下去,才有可能等到鬼子坦克手失误的那一刻。 要是因着我四处走动而漏掉了狙杀这名鬼子坦克手的机会,等到最后岂不是还得浪费更多战士的宝贵性命,去拼死炸掉这辆鬼子的坦克么? 我有耐心,虽然心里明知道时间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极为宝贵,但我仍旧趴在阵地上纹丝不动,静静等待着鬼子坦克手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鬼子坦克虽然降低了行进的速度,却依然还在直直的朝着我军阵地开来。 而我的枪口,也在一直盯着那碗口大小的观察窗…… 就在我几乎已要放弃,眼角扫过离着我军阵地几乎已不到百米的鬼子步兵,就要爬起身来招呼着战士们准备迎敌时,忽然的在那辆被鬼子簇拥在当中的鬼子坦克里,瞧到了观察窗后几乎一闪而过的黑影。 是鬼子的坦克手! 我心中一动,立即抓紧了自己手里的步枪,等到再次定睛瞧去的时候,终于在后面瞧到了隐隐约约的一抹黄色。 果然。 可算等到你了!随着嘴角的冷笑渐渐现出,枪中早就上膛多时的子弹也立即直射而出。 然而,就在我刚刚打出手里的子弹后,一种异样的不和谐忽然间就爬上了我的心头。 怎么回事?难道…… 我猛地惊醒,立即将目光投向了那块小小的观察窗,可只看到那块黄色的物事轻飘飘的就倒了后去,而之后才冒出一个黑影,还有黑影中带着的一点亮色。 瞧到了这些,我总算是想通了刚才发生的究竟是件什么样的事情。 鬼子坦克手想必是拿了自己的军帽出来,在观察窗后面晃了一晃,吸引到我的注意力并骗我开了枪后,他的脑袋才迅速从方才的掩护下露了出来。 手里的步枪拉栓上膛还需要花费一点功夫,但就是这短短的一点时间,已经足够鬼子坦克手看清道路,调整好他接下来的行车方向。 从那黑影中现出的一点亮色,恐怕正是那鬼子坦克手藏在观察窗后面的眼睛吧。 我仿佛看到了藏在鬼子坦克手眼里的嘲讽和不屑,牙齿早就被紧紧的咬在了一处。 狗曰的! 低声喝骂一句,虽然心里恨得发痒,可这次与鬼子坦克手间第一局的交锋,我毫无疑问是失败了的。 毙敌的最好机会,只有开第一枪的那个时候。 而在开了这一枪后,我已经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再和鬼子坦克手耗下去了。 大不了,组织敢死队扔个炸药包进去! 我就不信了,在那样一个几近密闭的大铁王八里,他还能躲过炸药包和手榴弹的爆炸不成? 我恨恨的爬起身来,自动无视了身边战士眼里崇拜的神色,只对他点了点头后就要去找老刀子询问此时的情势。 可就在我的目光与不远处也正在瞧着我的老刀子对视过以后,不由得就熄了跑过去找他的念头。 老刀子远远的给我送来个安心的眼神,又向我示意般的指了指阵地前正要冲锋上来的鬼子。 我顺着老刀子指着的方向往阵地上看去,并看见了刚才几乎已要被我遗忘的其他两辆鬼子坦克时,心里的郁气总算是出了几分。 原来就在我专瞄着鬼子一辆坦克较劲的时候,老刀子也带了连里几名枪法好的老兵,挑着其他两辆坦克上的机枪手在打。 虽然和我一样没能打掉鬼子的坦克手,却在除了坦克机枪手以外,还连带着鬼子的重机枪、掷弹筒也打掉了好几个,所打出的战果相比于我来说可是要好过太多了。 看到这些的我不由有些汗颜,对我最早钻了牛角尖想要一鼓作气打掉鬼子整辆坦克的心思也觉出了些不切实际来。 尤其是,我所身处的地方还是个正在进行一场激烈大战的战场中央。 专咬着一辆坦克去打,还真就有些小孩子的犟气。 摇头一笑,心情忽然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身边战士诧异的眼神里,我重新趴伏了下去,手里的步枪,也在再一次压满子弹后,架在了身前的阵地上…… 第161章 狙杀 【一百六十一】 我这一次把枪架起,当然不是还想着要等那鬼子坦克手出现的时候。 鬼子离着我们的阵地已还有不到百米的距离,因着敌我之间存在的人数差距,我们只有在鬼子还没有登上我方阵地之前先打掉他们一部分的战力,才能有足够的可能在接下来的肉搏战里坚持下来。 否则到时候鬼子分出两三个人来围殴我方一名战士,就算战士们手上的大刀再怎么锋利,到时候想要在和鬼子的拼刺里占据上峰,战士们将要面临的难度怕也不会比炸坦克小到哪里去。 现在还只盯着鬼子的区区一名坦克手去打,也就未免带了些因小失大的味道。 这样的错误,在看到老刀子的眼神提示后,我就已绝不会再犯了。 虽然我的目光依然总是若有若无的在那辆打头的,里面只剩了一名鬼子坦克手在操作的坦克观察窗附近扫过。 心里也还在念着等那鬼子坦克手下一次冒头出来的时候一定要一枪打爆他的脑袋,叫他明白戏耍我这个“神枪手”以后会有怎么可怕的后果。 但我的主要心力,这个时候已经放到了紧随在鬼子坦克之后,借助鬼子坦克的掩护几乎已要突入到我军阵前的鬼子步兵身上。 他们的机枪手、掷弹筒手、前线指挥官、甚至于旗手通讯员,都在我的重点瞄准范围内。 像这样颇有几分战略意义的目标,我又怎么能让他们从我的枪口下溜走呢? 在和连里其他几名枪法精准的老兵们相互配合下,藏在敌人里的这些目标被我们一一敲掉,以至于到了后来,学乖了的鬼子再不敢大胆的排起队列冲锋,只是藏在坦克的装甲后面,等着坦克车冲上我军阵地以后随在坦克车后面再一道儿冲上来。 鬼子打得主意的确不错。 如果我们没有足够好的运气也确实无法解决掉拦在我们眼前的这样三个钢铁怪物。 组织敢死队去扔炸药包,也得要突破坦克车后面鬼子步兵们手中枪械构成的密集火力网才成。 不派敢死队出去,只挑了神枪手出来像我一样瞄着坦克的观察窗去打,对枪手的枪法也有着极为严厉的要求。 必须做到一击毙敌,如果在发现敌人的那一瞬间无法开枪将其打掉,便已要失去再一次开枪的机会。 对于这一点,我可以说是有着最为深刻体会的。 而随着机会的一次次失去,鬼子的坦克车只会距离我军阵地越来越近,到了后来当鬼子坦克突进到我军阵地上时,也就只能依靠战士们的血肉之躯去搏了。 可是那个时候,鬼子的机枪手、鬼子的坦克炮,又是否会给战士们这个以命相搏的机会呢? 我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我只将自己此时该做的事情做到最好,打出眼前最大的战果来,却也就够了…… 我身上带着的弹药不多。打了整整半天的仗,又完全的和后方断了联系,手里有再多弹药也不够咱们去打的,何况我们手里的弹药量本来就算不上富裕。 不过幸运的是,我今天的手气不错。 以前自己的这身枪法还会时不时的就要不灵,并因此给我找一些麻烦。 但在打了这么久的仗以后,虽然有的时候依然会无法准确的打中自己原定瞄准的目标,却再没有出现跑靶之类有碍我神枪手名头的尴尬来。 今天我说的手气不错,那可当真是手气不错的很! 在狙杀鬼子坦克手失误以后,彻底沉下心来的我枪枪都没有偏离过目标。 好几次正中目标眉心,干净利落的动作做出来,更使得在我身边的几名战士开始将注意力分出大半放在我的身上,并发出连连的惊叹来喝彩。 鬼子的兵锋依旧在稳健的一步一步朝着我军阵地推进,这一点是战士们即便有心阻止,却也没有多大力气去做的事情。 但在鬼子突进的这段路上,被我和战士们打死打伤的鬼子士兵,竟然也不再少数。 原因嘛,我大概能猜出个一二来。 鬼子的枪法虽说不弱,他们也大多都是关东军里训练有素的精兵。 但就算是精兵强将,被我专挑个大跳得欢实的几个往眉心赏了几颗花生米去吃以后,鬼子的心态就开始极大的转变。 就算自己的本事再怎么了不得,那也怕在冲锋的时候被敌人一枪打中眉心玩个爆头的把戏啊。 相比于打中胸口下腹,打中脑袋所能对敌人士气造成的冲击,那是显而易见的。 而当我在发觉其他两辆坦克车里的鬼子坦克手没有第一辆里那位的狡猾以后,又挑了个角度从观察窗里送了几枚子弹进去,结果了那两辆坦克车里的鬼子以后,对鬼子整体士气的打击可就更大了。 在战士们的连连狙杀下,想这鬼子坦克车里本来就没剩几个活着的,他们为了给后面的步兵提供掩护冲击我军防线,又不得不寻找机会来瞧具体的行进路线。 我的枪法本来就能称得上不俗了,又被前面的鬼子坦克手逼出了火气,在狙杀鬼子步兵的过程里打出了感觉,眼下我的状态可以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 打几个鬼子,就算他们都躲在那碗口大小的观察窗后面,对我来说又能算什么难事? 两辆失去驾驶员的坦克车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再也保持不了平衡,双双向着地面上隆起的土坡处栽了下去。 就有那紧紧随在鬼子坦克后面,以为被坦克挡着有多么安全的倒霉蛋,竟就这样子被生生压死在了坦克下面,叫战士们瞧得直大叫痛快! 鬼子士气明显的下降了许多,若不是有后面的军官大声呵斥,鬼子心里又有自小培养的,那不容后退的武士道骄傲作祟,恐怕鬼子因此就直接被吓退了回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鬼子还在继续坚持着向我军阵地发起冲锋,双方手上各式枪械的交火声也一直没有停歇过。 就连那仅剩的一辆坦克,也在倔强的,孤零零地独自为身后的大队鬼子提供着掩护。 那名鬼子坦克手,这会儿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慌乱? 定然是慌乱的。 汽油马达的轰鸣声都仿似不再像最早那样欢快了呢。 当我的视线里又隐隐从那扇观察窗后面看到一抹亮光时,我的嘴角终于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 扣发,开枪。 “砰——” 一声枪响,世界,清净了…… 第162章 刀锋所向 【一百六十二】 “弟兄们,冲啊!” 在鬼子终于来到我们阵地前方的时候,我猛地暴喝一声,提起自己先一步上好刺刀的步枪第一个就冲了出去。 春娃也紧随其后吹响了手中的军号,冲锋号。 所用的,是从二伢子手里接来,那依旧沾染着满满血迹的小巧军号。 高亢的号声,战士们嘶吼着的喊杀,在整个阵地前沿弥漫了开来。 虽然在前期的交火中,我们打掉了鬼子全部的三辆坦克,又挑着鬼子队伍里的大家伙干掉了不少。 但是冲到我们阵地的鬼子人数,却依然要比我们的战士多了许多。 战士们心中怕吗? 我想定然是怕的,这世上没有人会不怕死。 但即便心里害怕,即便明知道敌我双方之间存在的差距,战士们仍然义无反顾的冲杀了出去。 高举着手里的大刀,那几乎已遍布缺口的镔铁大刀! 我们是军人,我们有军人的骨气! 拼,拼掉一个,那便是赚了。 与守土抗战的重任相比,我们的这身性命又还能算的了什么? 我冲在了最前面。 激战半日后只草草吃了口炒面,就又迎来了眼前这场注定要激烈无比的大战。 又几乎花费了全部心力去和鬼子的几辆坦克手斗智斗勇,虽然破费心神,但避免了要战士们以敢死队的方式去和鬼子坦克死磕,我心里还是很有些成就感的。 “杀!” 再次暴喝一声,将手上刺刀狠狠插入了面前鬼子的胸膛。 就快到了强弩之末的我,如今也只能靠这一声声的大喊来提升我自己的力气,也算为周围的战士们鼓鼓劲。 “小子,不赖!” 老刀子不知何时已杀到了我的跟前,和我背靠背依在一起。 他只对着我赞了一声,就又迈开步子扑向了身前的鬼子,动作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和我的大喊大叫相比,老刀子那边却是安静了许多。 他只将手上的大刀一砍一送,就定然要叫一名小鬼子留下命来。 我略微看了一眼,老刀子的力道也拿捏的颇为精准,不至于在这敌我双方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全面混战里浪费过多的力气。 这才像是个真正老兵的做派! 我暗赞了一声后,也连忙收敛心神,提起步枪和一名已经盯住了我的鬼子交上了手。 心里只剩下了杀敌念头的我,却似乎已忘记了刚才老刀子对我的称呼,又恢复到了自己刚刚入营的时候,恢复到了那时的亲切…… …… 日头西斜,黄昏,渐渐给整个战场披上了层金色的纱衣。 然而在战场的中央,却是与黄昏的韵味迥异的人间地狱。 肉搏战,永远是最为惨烈的战斗方式。 战士们以伤搏命的打法,也叫鬼子吃了好大的苦头。 但是我们战士所付出的待见,却叫我心里的悲怆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的散去。 我只能不停的挥动自己手里的步枪,即便已手脚已经麻木,即便后背上被鬼子开了个好大的口子。 我依然在不停的挥动着自己的步枪,用自己的步枪和刺刀,来向侵略者证明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军人。 战士们也和我一样挥舞着大刀,刀锋所向,尽是日寇头颅! 杀! 我不知杀了多久,直到鬼子终于在丢下满地的尸体退却回去的时候,才惊然察觉自己已是手脚发软,连站立的力气几乎也要失去。 强撑着身子不倒,含恨死死看了脚下同样洒满我军战士鲜血的阵地,挥手对着战士们喝道,“撤!” 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幸存的战士依次向着阵地里退去。 只在退入阵地,有了战壕遮掩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毫无风度的瘫倒在了地上,竟是连说话的力气好像也要没了一样。 大家都是些粗鲁的军汉,这个时候还讲什么风度? 我为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而暗自发笑,只是在将目光从倒在阵地上的战士们身上转过,又再一次看到阵地外鲜血淋漓的战场时,却已无论如何再也高兴不起来。 对眼前的这一战,我只能有一个字好说,惨! 不论是我们,还是对面的鬼子。 我们的战士用尽了全力,连性命都几乎已要舍弃。 对面的鬼子也存了报复的心思,咬着牙要将我们的阵地突破。 双方针尖对麦芒之下,虽然倒头来以鬼子的暂时退却而结束,但事实上却并没有决出个真正的胜负出来。 等到对面的鬼子休息足够了,想来就是下一场更加惨烈大战的开始。 甚至于,只要鬼子这时还能有一支生力军派出来,我们这些已经瘫倒在阵地上的人恐怕将没一个还能活下来。 春娃在我眼前不住的跳来窜去,身为连里仅有的一名卫生员,春娃身上所担着的担子可是不清。 大战过后,整个二连就只剩了几十人的模样,但这几十人的身上却都带着伤,或重或轻,没有一个例外。 春娃手里的绷带不够用,药品不够用,以致于到了后来只能从军装上撕下一条布带来草草的包扎一下作罢。 见到这样的情形,我又怎么好意思去叫春娃来替我包扎背上的伤口。 索性不去理它,将身子靠在阵地的土墙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发起呆来,却痛得我嘴角不由一抽,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的小鬼子,下手还真叫一个重! “怎么,受伤了?”来到我身边的老刀子也是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场战斗对他的体力消耗,看来也是不低的。 “没事儿,小伤!”我勉强对着老刀子笑笑,而后将眉头拧起,看着他问道,“咱们手上还有多少弹药?” 弹药存量,如今已是对我们来说最为要紧的一件事。 有了弹药,我们才能在这困境里继续坚持下去,等着团长他们打破身后鬼子布下的乌龟壳。 “大多数弟兄手上已经没有子弹了,虽然我在后面阵地里找到些子弹,可就算平均给所有剩下的弟兄,也不过能叫每个人手上能拿五六发,不过一两匣子弹的模样。” “至于手榴弹,更只剩下两箱不到……” 第163章 我们,还能坚持吗? 【一百六十三】 “那,战损呢?” 听老刀子说了多时,我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虽然知道因着先前一战的惨烈我们手上的弹药定然不会剩下多少,却没想到竟已到了如此艰难的地步。 在听过老刀子详细而又冷静的介绍后,我终于对着老刀子问出了自己一直不敢去问出的问题。 战损比例。 刚才老刀子去阵地上转了一圈,也正是为了去统计这些数据回来的。 因为老刀子也知道,指望我这个参军没几天的新手去做这些工作,也只会得来些似是而非的胡乱数儿。 我看老刀子忽然的沉默了下去,心里盘桓多时的阴霾越来越重。 自己那不好的预感,可千万不要成了真啊…… 我盯着老刀子的眼睛,再一次出声问了一遍,而这一次,问出的话就更加的直接明显。 “咱们的弟兄,还剩下几个了……” 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在说出这句话时的声音里是带着颤抖的,但我还是坚持着向老刀子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至少身为二连连长这一条,就要求我必须去了解我的二连如今所剩无几的具体战力。 必须…… “算上你我,三十七个。” 三十七个?! 虽然已能从回来的人数里大概猜出这个结果,但我还是自欺欺人的想要从老刀子这里听到个更好的答案。 但是,现世的残酷却依然无情的向我击打而来。 临战前刚刚被补充到百十来人的二连,如今竟已只剩下了仅仅三十七人。 而我们这仅剩的三十七人,又是否真能活着等到团长的援军赶到呢?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 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已无法说出话来的我只是对老刀子沉重的点了下头。 “活着的,去了的,都是好兵啊……”我望着远处的天空长叹一声,语气里带满了怅然。 “嗯……”老刀子也轻轻点起了头。 “吴连长!”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我抬眼一瞧却发现并不认识,应该是一连那边过来的战士。 “蹲下,蹲下。”虽然被人站着敬礼很有些官僚般的享受,但我还是一把将他拽着弯下了腰。 我看着这名衣服上满是血迹,也像我们一样带着一身疲惫的战士,笑道,“站那么直,你就不怕被鬼子枪手给盯上?” 这名战士只讪讪的勉强一笑,就转而正色向我看来,以汇报般的口吻对我说道,“一连阵地寸土未失,俺们排长让我来瞧瞧二连阵地,顺便问问您接下来该怎么打。”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正式,“无非就是死战不退罢了……” 可是忽然,我想到这名战士刚才口中的说辞,惊叫着坐直身子,连背后伤口那撕裂般的疼痛也不去顾忌。 只拉着这名战士的手,满眼焦急的看向他,“等等!你说,你们排长?” “毕连长呢?” 听到我问到毕连长,这名战士的眼眶终于红了起来,他红着眼悲声哭喊道,“连长他,殉国了!” “什么?!”而我和老刀子,却都因着他的这句话呆在了当场…… 毕连长殉国了,一连战士连尸身都没能替他找齐。 鬼子在毕连长那边也派了两辆坦克过去。 当初罗文峪一战时,由于毕连长的一连有其他的任务在身,所以错过了我们与鬼子坦克的那次初会。 虽然后来团里几个连长总结交流经验,我也都和他们说过鬼子这些铁王八的要害所在。 但鬼子的坦克却就像是突然的出现在了战士们面前,没有哪怕一丁一点的预兆。 在这样的情势下,每多叫鬼子坦克肆掠一分钟,就定然要对战士们本就不甚高昂的士气多上一分的打击。 想来那个时候的毕连长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组织神枪手,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组织敢死队了罢…… 他带着随手拉来的几个人,抱起手榴弹就冲出了阵地。 他,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炸掉了鬼子被当做冲锋利器的坦克车! 一连剩余的战士被毕连长的血勇所激,由其中一名排长暂代连长之职,向着鬼子发起了决死冲击…… 毕连长……我心里不由轻叹,那个瘦高个的严肃军官,我却是再也见不到他的面了。 不由扭头向身边的老刀子看去,自己最先认识的几名老长官里,如今也就剩下老刀子他们还陪在我的身边了罢。 老刀子没有察觉我正在向他看去的目光,只是摇着脑袋一直絮叨着。 偏要叫什么成仁成仁,这下好了,真的就舍身成仁,连骨头都没能找回一块来……老毕哟,还真是随了他的愿咯…… 老刀子和毕连长之间的感情,定然要比我深厚了许多。 此时听着老刀子口中像家常话一样的苦笑话,我已能明显的感受到藏在老刀子心里的,被他死死压抑住的悲痛。 我再次叹了口气,举目向着战士们望去。 略微整理了下自己杂乱的心绪,我对着战士们扬声说道,“弟兄们!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等补足了体力,再和小鬼子拼命,报仇雪恨!” 我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只是和战士们提了报仇。 仗打到现在,唯一能支撑着战士们继续和鬼子死战下去的,或许也只有报仇这一条了。 “对,报仇!” 战士们也都高声回应着我,嘴里大喊起了报仇两个字。 被小鬼子逼到眼下这副田地,几乎所有人都不再对生存下去抱什么希望。 突入到我们身后的那队鬼子借助地利优势和猛烈火力,几乎将自己的阵地经营成了水泼不进的乌龟壳。 又有鬼子精锐不知从哪里的小路上继续往里增援,如今甚至还隐隐有些向我团部主阵地突进的意向…… 大不了一死! 此时的战士们,早就抛开了一切,却是难得的现出了前所未见的豪气出来。 我的视线四处游走之间瞥见了戏子,心里一动,原来,这家伙也还活着呢。 忽然想起了戏子曾经的身份,又看到战士们面上满满的决然,我提起声音远远朝着戏子喊了道,“戏子!给弟兄们唱一个吧!” 戏子回看我一眼,沉默半晌后欣然点头,笑道,“好!” 第164章 杨家将 【一百六十四】 “恨辽邦打战表兴兵犯境, 杨家将请长缨慷慨出征, 众儿郎齐奋勇冲锋陷阵, 令公他提金刀勇冠三军, 父子们赤胆忠心为国齐效命, 金沙滩拼死战鬼泣神惊, 众儿女志未酬疆场饮恨, 洒碧血染黄沙浩气长存……” 戏子唱的是秦腔,杨家将的故事。 随着戏子舒缓苍劲的唱腔,杨家将的悲壮和那保境安民的悍勇,不由得就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连里像麻子、老棉花杆这些出身甘陕的老兵,这个时候已经开始随着戏子的唱词轻声应和起来。 就连老刀子这个素来沉稳的紧的汉子,嘴唇也在隐隐随着戏子的节拍一张一合的蠕动。 对于军人,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奋战在与侵略者的殊死国战第一线的军人,心里是最能理解这杨家将誓死抵御辽兵的节气。 看到其他不是甘陕出身的战士,也渐渐沉浸在戏子的唱词里,眼底浮现出晶莹的泪花出来,但身上却又同时现出了更多的豪气。 我开始感叹起戏子选了一出好戏,自己的心神,也开始随着戏子的唱腔而四散开来。 值此国难,又临此绝地! 我们,便要做这中华的杨家军! “……我杨家出生入死何足论, 忠心耿耿保宋民, 与辽虏转战数十春, 杨家的威名天下扬, 以血还血伸民恨, 誓扫边患除祸根……” 苍凉的秦腔,以三秦大地独有的嗓音唱出。 再映着天边如血的残阳,萦绕在阵地上空久久没能散去…… 因为戏子唱的已不再只是一出戏,那是此间所有中国`军人的心声,这支从甘陕一路走来的铁军之军魂所在! 军魂在,则战,必胜! 我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即将落下天际的夕阳,眼神里却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就用接下来的最后一战,叫小鬼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人,什么,才是真正中国`军人的军魂所在! …… 当天夜里,鬼子不知因着什么样的考量,没有再对我军阵地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虽然我心里也隐隐疑惑鬼子为何放着只要一轮冲锋就能拿下的阵地不取,难道是想要避免夜战产生的不利么? 可是以小鬼子的装备精良,只需要胡乱的打几发照明弹上来,就能清清楚楚的瞧出我们这里守军的虚实吧? 心里实在想不明白的我,索性便不去想这些糊涂事。 既然鬼子给了我们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我自然也乐得将它们收下,叫战士们能有更多的喘息机会。 一连那边也只剩下二十几人不到,反正大家都存了最后决死一击的念头,再分兵防守也没有了什么意义。 况且一连早就在昨天打完了自己手上的最后一颗子弹,如今全连上下只不过剩下半箱的手榴弹。 所以在想了想后,我便将两个连所有的残兵整合在一起,好叫大家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只可惜由于连里缺少药物,战士们身上受的伤又大多不清,当晚夜里有好几名战士因着伤重不得不离开了人世。 我也因着背后的伤势没得到妥善处置而头昏眼花起来,可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招呼着还有几分力气的战士做好值夜的工作。 看着对面鬼子大营的灯火通明,和其间顺风飘来的欢声笑语,虽然我有心喊战士们去偷袭一下,顺便瞧瞧能不能得到什么突围的机会。 只是在借着火光看到战士们面上难掩的疲惫,又发觉在鬼子阵地前沿似乎还有着颇为森严的守卫以后,我便悄然熄了自己的这个心思。 紧了紧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军装,我靠着战壕缩了一缩,将自己疲累的双目缓缓的合上。 睡吧,睡醒了,明天还有场大战呢…… 第二天一早清醒过来以后,我第一个动作就是爬起身来向着对面的鬼子营地瞧了一眼,待看到鬼子大营里此时的一片轻松,小鬼子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的迹象以后,我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拿出怀里的干粮袋,翻拣出其间最后的一点炒面丢入口中,就算是今天的早饭了,或许,怕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顿早饭了。 被炒面噎得口里有些发干的我,又伸手解下腰间的水壶,旋开壶盖想要喝上一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水壶早就在昨天被鬼子的枪弹击中,流尽了里面的最后一滴水。 苦笑着摇了摇手里的水壶,然后将它随手丢在脚边。 然后终于勉力咽下了口中炒面的我,这才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想要在阵地里转上一圈,看看战士们此时的具体状态。 战士们或在擦拭自己手里的步枪大刀,或在就着冷水吃一点炒面补充体力。 只是我在战士们面上看到的只有满满的肃穆,就好像他们心里已经升不起对接下来大战的一点波澜。 我神色复杂的对每一名向我看来的战士点头,最后找到老刀子所在的地方。 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投向对面的鬼子营地,苦笑道,“接下来的战斗,也就只好勉力尽尽人事了……” 忽然扭头向老刀子看去,看着他问道,“战士们的情况怎么样,没什么消极避战的心思吧?” “个个都有和小鬼子拼死一战的觉悟,坠不了咱二十九军的名头!”老刀子先是对着战士们赞叹一声,而后面色却忽然的沉寂了下去,长叹着道,“只可惜,有好些弟兄打昨天晚上睡下以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有几个,是自己动的手。”老刀子深深看了我一眼,感慨着说道。 “连里的能战之兵,只剩下三十来人了,而且其中……”老刀子的话音微微顿了一顿,道,“怕不是要有至少五六个失去行动能力的重伤员。” 对老刀子的这些话,我只能唏嘘一句,“可惜了……” 听到如此惨状,我又还能说些什么? 可惜,却不知是可惜自己,还是可惜我们两个连数百名战士。 战斗,终于在天色刚刚大亮的时候打响。 对面早已养精蓄锐多时的鬼子,以数百人排出的紧密阵型,直冲着我们一、二两个连所驻守的阵地而来。 第165章 生还 【一百六十五】 杀。 我忘了自己已拼杀了多久,也忘了手里握着的是第几把从鬼子手里夺来的刺刀。 激烈的大战,使得精钢打造的刺刀也用不了多久就要卷刃折断。 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甚至不时有战士身上忽然冒起青烟,而后猛地扑上抱紧身前的敌人。 红着眼睛,我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自己在做些什么,更已忘了自己的姓名来历。 杀。 心里只记着杀,那便杀罢。 耳中仿佛依稀传来一阵响亮的军号,冲锋号,我军的冲锋号。 是春娃么? 将刺刀艰难的从身前一名鬼子的尸身里抽出,拄着步枪勉力站在地上,我的眼里渐渐找回了神采,口中喘着的粗气也越来越盛。 环目四顾,春娃,春娃在哪里呢? 除了身边凶神恶煞,却徘徊着不敢向我杀来的鬼子,竟已再也看不见一个我军战士的身影。 或许,那声号响,是我的错觉罢? 或许,等过了今日,我便能解脱了呢,从这个世界…… 张开嘴想要嘶吼一声,却只有一声难辨的音节发出。 我,竟是连喊话的力气都已失去了? 即便是这样,可我依然还是拿起了自己的刺刀,踉跄着步子,想要向面前的鬼子身上扑去。 不对! 就在我的步子还没迈出半步,手上的刺刀才堪堪提起的时候,我好似从眼前鬼子的面上看见了难掩的惊惧。 耳中又传来刚才的号声,我军的冲锋号声! 是援军?援军来了?! 艰难的转过身子,顺着鬼子们惊恐的目光瞧去,我只看到大片的战士如潮水一般从原本由我们镇守的阵地后方涌出。 其中最为显眼的,却要当数那被举在最前,正迎着风激荡飞舞的血色军旗! 虽已残破不堪,虽仍透着阵阵硝烟,其间含着的战意与不屈,却如利剑般直指苍穹!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看着在眼中不断放大的军旗。 青天白日,满地红…… “弟兄们……援军……援军到了……” 口中嗫嚅一声后,我只觉着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再也人事不知了…… ……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在硝烟弥漫炮火横飞的战场中央。 怔怔着看着首先映入眼帘的古朴吊灯和斑驳的天花板,我竟仿佛有了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这是,活下来了吗? 还是说,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梦境? “醒了?”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惊呼声。 而后便是腾腾腾的跑动和房门被迅速打开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这名女子更大声的呼喊,“醒了!大夫!他醒了!” 这是谁,为什么看到我醒了会这样的激动? 看着头顶天花板发呆的我,将自己脑海里残余的一点记忆搜集起来,眼前仿若又出现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杆迎风飞舞的军旗。 顺着军旗的记忆又记起当日的惨烈大战,我这才渐渐将发生的所有一切缕清。 是援军的及时赶到,才救下了几乎陷入必死之局的我,却不知有没有救下我的其他战友们。 如果是前世的那个二次元宅男,这会儿怕是一定要感慨什么“不认识的天花板”,然后很是发一通人生感悟出来。 可是在经历过数日的激战,如今的我就好像离着当初的自己是那样遥远,心里只剩下了一片宁静与淡然。 我不禁有些失笑,却正看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推开病房的房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名模样秀丽的小姑娘,恐怕就是刚才那个大喊着冲出去的女孩了。 中年医生摆着一张古板的面孔,在仔细的检查过我的身体后轻轻的点起了头,看着说说道,“总算是渡过了危险期,接下来只要好好休养,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说完了这句话,中年医生就将手里刚刚翻打开的病例本合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却叫我暗暗感慨这名医生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看到中年医生离开了房门,可那名护士打扮的小姑娘却留了下来。 我不由的有些好奇,想要出言问些什么,却只感觉到喉咙一阵阵的发干,竟好似火烧一般的说不出话来。 女护士看见我的模样立即就猜出我想要做些什么,她连忙走到桌边倒了杯凉开水给我。 “要喝水吗?给!” 接过女护士递来的凉开水,我送到嘴边一饮而尽,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喉管滋润全身,使得我差点儿舒爽的呻吟出来。 “你昏迷了好些日子,嗓子一定干的要命了,再来点儿?” 女护士看我点了点头后,笑了一声接过我手里的杯子,重新倒了杯水给我递来。 在一连喝完两杯水以后,我才感觉自己的喉咙舒服了些,也终于能够说出话了。 将水杯递还给女护士,我感激的说道,“谢谢。” 而后抬手抹去了嘴角的水渍,我看着女护士迟疑着问道,“这里是……你是……” 抬手的动作带出了手臂的酸痛,也带动了身上的伤口,使我的眉头不由轻轻一皱。 把水杯拿到桌上放好的女护士这时也转身走了回来,她看着我笑着道,“不用谢什么的。” “你要坐起来吗?要不,我先扶你坐起来?” 在女护士的帮助下稍稍坐起了身子,靠着绵软的枕头躺好以后,我才将目光投向在我病床边一个小凳上的女护士,等着她具体的解说。 我需要从这女护士身上了解许多有关外界,尤其有关那场战役的消息。 可在我看到身边小凳旁放置的许多明显女子的用具,甚至在角落里看到一具矮小的床榻以后,忽然明白在我昏迷的这些时日,眼前的女护士应当是彻夜守护在我身边的,叫我心里不由得增添了几分感动。 女护士也看见了我眼里含着的感激,不过却没有说些什么。 只是在我的目光投向她的那几件衣物时,面上却明显的红了一红,叫我一阵诧异几件外罩的大衣而已有什么好脸红的。 轻咳一声,女护士终于对着我开口说道,“这里是北平。我叫邓芝卉,当然是照顾你的护士咯。” 第166章 邓芝卉 【一百六十六】 我已经昏迷了整整七天。 按邓芝卉的说法,最早我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大夫甚至都以为我是个必死之人了。 如果不是有几位长官的严令在上面压着,医院里的医生们恐怕只会将我随便丢在什么地方,然后任凭我自生自灭。 前线每天都在源源不断的送伤员下来,医生们又怎么可能愿意浪费时间在一个没什么救治价值的人身上? 第三军团总指挥,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将军,喜峰口前敌总指挥、我一零九旅旅长赵登禹将军。 不论是军长还是旅长,都在前方的紧张战斗之余,特意抽出时间发出电文,请求医院一定要将我救治回来。 我还听说,就连北平军分会委员长何应钦,似乎也特意的关照过医院,叫医院务必要派专人来对我进行照顾。 这也是在我一个上尉连长的小小病房里,为什么会有邓芝卉这样一个年轻护士在的原因了罢…… 也许是我的体质有些特殊,也许是医生们的救治起了效果,反正最终的我总算福大命大的挺过了危险期。 邓芝卉说我最早被送来时,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口,好些伤口还发炎化了脓,瞧着很是吓人。 可没想到只过了短短三天就度过了危险期,清醒过来以后看着还很有些精神,叫她也觉着惊异,直夸我的身子骨硬朗,连老天似乎都在照顾着我这个英雄。 英雄? 听到邓芝卉对我的夸赞,我只好拿苦笑来面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她。 我,也能算是个英雄么? 摇摇头岔开话题,我又向她询问起部队的情况。 只不过邓芝卉有关前线的消息也大多都是从报纸上瞧来的,她除了能告诉我二十九军似乎后撤了一段距离,而最近几天也没有什么大战爆发的情报后,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消息了。 我本想问问二连其他战士的情况,可想到邓芝卉也只是个医院里的小小护士,就算问她也问不出别的什么来,最后便只好作罢。 刚刚清醒过来的人是很容易犯困的,又何况我还和邓芝卉两人说了这么多话。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的话敲敲墙,我就赶紧过来了。” 将自己的东西胡乱的收拾成一团,已经走到门口的邓芝卉忽然转回了脑袋,面上带着一抹羞红对我嘱咐一句,这才快步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却是我刚才隐隐提的一句,似乎叫这个小姑娘害起了羞。 邓芝卉听我有赶她出去的意思,也考虑到和一个男人住在同一个屋子里有很多不妥。 前几日自己还是昏迷着的倒也不算什么,可现在我清醒了过来,却要防备周围其他人的看法了。 我看着邓芝卉离开,想了想不由得笑了起来。 倒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心里暗暗叹了一句,重新躺回床上的我,闭起眼睛重又沉沉睡了过去…… …… 邓芝卉似乎对我们前线的战斗过程很感兴趣,每天在替我换完药以后,都要缠着我叫我将战斗故事给她听。 在报纸上看了许久的二十九军,忽然抓住我这样一个二十九军出身的军官,对邓芝卉想要从我身上来平息她心里好奇的做法,我也就稍微的有些理解了。 何况向这样一个姿容秀丽的小姑娘讲自己的战斗史,也是一件颇为自豪的事情。 我又在其间加了许多吹牛的成分,每天哄得小姑娘跟着我的故事内容而心潮起伏,却叫自己也几乎要相信了自己话里的吹牛的内容。 果然像麻子当初说的,这男人只要见了好看的娘们,这吹牛的本事根本不用去学,都是能无师自通的。 那时我还和铁匠他们一起挤兑过麻子,可现在的我却要信了麻子果然是个经验丰富的个中老手。 “当时啊,我们就只有一个排的弟兄,手上的子弹也没有多少,可鬼子却有整整两个中队!” “怎么办呢?用刀,大刀!” “嘿!我们弟兄趁着夜色摸到鬼子营地里,可小鬼子都在那睡大觉,连一个放哨的都没有。” “我们呐,用手里的大刀一个一个的剁脑袋,愣是剁了好几十个也没被小鬼子发现……” “……” 躺在病床上的我挥舞着双手,说得唾沫横飞,那叫一个爽快。 邓芝卉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上一边替我削着苹果,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我的吹牛话,却也是听得喜笑颜开,津津有味。 “所以说,报纸上都把你们的喜峰口一战,比作是东方的凡尔登战役呢。” “呶,给。”说着话,邓芝卉也削好了手里的苹果,便顺势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笑着接过邓芝卉递来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竟是难得的甘甜可口。 只是在吃着手上苹果的时候,又想到邓芝卉刚才所说的话,不由的怅然一叹,“东方的,凡尔登么……” 凡尔登战役里德法双方虽然都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作为防守方的法军最后毕竟是胜了的。 可我们呢? 我是知道历史的。我知道这场长城战役应当不会取得多大的战果,更知道往后还有那沉甸甸的八年苦战在等着华夏这个民族。 就拿眼前来说,喜峰口一带的防线,毕竟已经从我们二十九军的手上丢掉了啊…… “从九一八以来,我们和日本人之间的战斗,还从没有像这样解气过!” “等到你能下床走动了,真该出去听上一听,到处的民众,可都在夸赞着你们二十九军呢!” 说着说着,邓芝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站起了身来,“对了,前两天我看见过一首歌,正是夸赞你们二十九军的,我这就去给你拿!” 话音刚落,邓芝卉就已经从病房里跑了出去,想必是去隔壁她的屋子里拿她所说的什么歌词去了。 至今还没法下地走路的我,却只能撇了撇嘴,又拿起自己手上的苹果,对着被邓芝卉削出的雪白果肉,张开大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一口,汁水四溢。 第167章 大刀进行曲 【一百六十七】 我刚做出个动作,把手里的果核准确投进了病床边的垃圾桶里时,邓芝卉终于从屋外又跑了回来。 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面带喜意的将手里拿着的东西向我递来,“就是这个!” 我讶异的看了邓芝卉一眼,顺手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细细一看却果真是一张报纸。 “申报?”我大致翻看着手里的报纸,却不知道邓芝卉要我看的是什么东西。 “这里这里!”她见我一时找不到她所说的那首歌,便劈手将报纸重新夺了回去,翻了一翻后指着其间的一页,又着重点了点角落处的位置,对我说道。 我顺着邓芝卉手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那里印着的字迹后,眼睛忽然的就亮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申报是全国有名的大报纸,自长城战役爆发后申报每天也会对整个战役的进程做一个报道。 邓芝卉对二十九军的了解和崇拜,也多是受了申报的影响。 但就在邓芝卉拿给我的这份申报上,我却忽然看到了一行极为熟悉的字迹。 一首歌,一首我打小就耳熟能详的歌。 《大刀进行曲》,副标题,“献给二十九军大刀队!” 看这份报纸的日期,正是我们二十九军大刀队夜袭喜峰口的那段日子。 “《大刀进行曲》,麦新……”我口中也不由得喃喃念了起来。 小时候的我,在听到这首歌时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可是如今,当我也成了二十九军大刀队里的一员,也在为了长城防线而流血牺牲的时候,忽然的就对这首歌生起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大刀,二十九军的大刀……我的兄弟们…… “你会唱吗?这首歌。”我忽然抬头看向邓芝卉,目光灼灼的问道。 “会一点。”邓芝卉点头道,她对着我笑了一笑,指着同样印在报纸上的曲谱说道,“我有个朋友学过音乐,刚好这上面就有谱子。” 听到邓芝卉的话,我不由得苦笑一声,道,“我也会。” 没等邓芝卉说些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满含期待的问道,“你能唱一遍给我听吗?” “拿过来本来就是要给你唱的。”邓芝卉闻言白了我一眼,带出的风情叫我的呼吸也不由一滞。 她看着我面上忽然现出的窘态,狡黠的把脑袋向前凑了一凑,道,“不过,等我唱完了,你也要唱一遍给我听。” 我苦笑一声,道,“我那破锣嗓子,唱什么唱。” 不过在看到邓芝卉面上的坚持,我却不好再说什么,又想到自己二十九军的众多弟兄,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 “大刀向,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29军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29军不是孤军。 看准那敌人, 把它消灭!把它消灭! 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杀!” …… 虽然我的嗓音远远比不得邓芝卉那样动听,但因着带起了藏在胸中的情感,最后竟是唱出了阵阵金铁杀气,连我自己也是不敢相信。 只是在邓芝卉拍着手狠狠夸赞过以后,我却是再也唱不出先前那样的感觉。 又明白自己的歌声与邓芝卉相比,很有些要人性命的趋势,自觉脸上臊得慌的我最后很明智的收声不唱,却是得来了邓芝卉更大的笑声。 ……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又有趣的一天天过去,到了五月中旬,自醒来以后又在床上躺了十来天的我,终于能够在拐杖的支撑下独自下地行走,而不用再借助邓芝卉在一旁的搀扶了。 这么久的日子里一直要这样一位小姑娘随身照顾,自觉并没有多大功劳在身,也并不像她所想的那般英雄的我心里却是多了许多的惭愧。 前几日在邓芝卉的搀扶下出去转了一圈,被医院里收留的其他伤兵以为能独自住一间病房,又有个这样漂亮小护士照顾的我定然是某位身份尊贵的长官。 生生受了许多敬礼和“长官好”问候的我闹了许多的笑话,也是再不敢在自己还不能独自行走之前叫邓芝卉搀着自己出去晃悠了。 直到能借着拐杖勉力行走以后,我才终于又生起了去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想法。 每天在病房里面待着,虽然眼前有个秀丽可人的小护士陪着,却还是把我心里憋得痒痒。 前世的那个宅男或许能在病房里一直待上一年还乐在其中,对身边的小护士也要生出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来,但如今已身为军人的我却实在无法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待得下去。 最早的几晚我常常要多次在夜间惊醒,发觉自己并不是身处于炮火横飞的战阵中央才会松一口起,擦擦额上的冷汗后继续去睡,没能安睡几分钟却又要被再次惊醒。 从那时我就明白的知道,如今的我,已经再也回不到曾经那样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去想的平淡生活了。 每在病房里多待一日,我就对前方的战情多上一分担心,更要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战阵中去。 只是自己这条捡来的性命里,身上的伤情本就是颇重,短时间里连站起来都是费劲,又能谈什么回到连队里去的事情呢? 而每天虽然能和邓芝卉谈天说地的说上许多话,但从她口中得到的也总是报纸上的那样一两句战报,只把我心里的痒劲儿勾得更足。 于是,在我刚刚得了医生的首肯,能够在拐杖的支撑下独力行走以后没过几天,我立即就迫不及待的的找来邓芝卉早就替我备好的拐杖,准备自己一人去医院的花园里转上几圈。 看看能不能遇到几名新近被送来医院的前线战士,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打听到前线的具体战况究竟是怎样的情境。 最好是能得到有关我们二一七团的消息,叫我能对团里如今的状况有一个了解。 可是叫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刚刚从病房里出来没多久,还在漫无头绪的在医院里转悠的时候,邓芝卉忽然的找到了我。 远远看到她面上的焦急之色,叫我心里一紧。 难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第168章 升职 【一百六十八】 “……等功,故特别升任原二一七团三营二连连长吴雨为营长,领中校军衔。” 随着一通漫长的军功记录,上峰对我新的任命终于从眼前神色严肃的军官口中说了出来。 这位站在我的身前,正在给我通报新的任职命令的军官,是旅部的一位参谋。我曾经在赵旅长身边见过他一面,只记着好像是姓周。 在周参谋念完手里文书上对我的任命以后,他的面容终于舒缓了下来。 和正陪侍在周参谋身后,含笑向我看来的过营长一样,面上也带起了轻轻的笑意。 方才就在我离了病房准备在医院里四处转上一圈的时候,参谋和过营长忽然就来找我,见我并不在病房里以后,才喊了邓芝卉叫她寻我回去。 我原本听邓芝卉说有两个军官来找我,似乎还有着很要紧的事情的时候,心里面试颇有些紧张的。 谁知道等我在邓芝卉的搀扶下紧赶慢赶的跑回病房里以后,才发现竟是过营长和周参谋两人,叫我白白的担心了一场。 于是,便有了我听周参谋表了我一大堆的功劳,最后任命我做了个营长的过程。 收起了面上的严肃劲儿,周参谋看着我笑道,“具体去哪个部队任职,等你伤愈归建时,上面会再对你做出具体安排的。我部队里还有事,就不在你这多待了,注意养伤,仗,还有得你去打!” 听到周参谋的话,我立即挺身敬礼,对着他大声保证道,“是!请长官放心!” 只是由于肋下还撑着两根拐杖,旁边还有个小护士在搀扶着我的身子,倒叫我的这个军礼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周参谋看着我又是一笑,将目光转向我身边的邓芝卉,面色古怪的说道,“邓家小姑娘,我们二十九军这吴大英雄,可就交给你照顾咯。” “是!” 邓芝卉也学着我的样子大声应是,惹得周参谋等人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等放声笑过一阵后,周参谋才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哈哈,好好休养。” 之后周参谋就离开了病房,像他这样的长官级别的人物,在战事尚未平定的时候,身上确实也担着不少的任务。 来我这里宣读对我的任命,已经花费了他的不少时间。 等着周参谋离开,我在邓芝卉的搀扶下坐回床上,这才看向依然留下没有随周参谋一同离开的过营长,“营长。” 过营长随手拽过一把凳子,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笑骂道,“你小子,这回可是捞着了啊,都和我一个级别了!算军衔,我还是个少校呢!” 他轻摇着头叹道,“当兵这么多年,能凭自己的真本事在两个月里连升数级的人,你小子我还真是头一份见。” 对于过营长的这份称赞,我在辩驳一声,见没有什么效果后,只好苦笑着翻起了白眼,“哪有?!瞧你说的……” 而过营长似乎没看到我的苦笑和白眼,又指着我看向站在一旁的邓芝卉,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家伙在两个月以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呢!” 只看他故意做出的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就好像说出了一件多么惊天的秘闻一样。 可邓芝卉竟真的被过营长的这番话提起了兴趣,睁圆了眼睛满是好奇的向我看来,“真的?” 我苦笑着点头,又将目光投向正在一旁摇头低笑的过营长,最终两个人都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 笑着笑着,过营长忽然做出个乞求的样子看向邓芝卉,指着我问道,“护士小姐,我想和您这位吴营长说些悄悄话儿,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听到过营长的话,邓芝卉的面色微微一红。 不过她很快就读懂了过营长的意思,这是有些与部队相关的内容不想叫她听见,这才要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邓芝卉将额前的一缕秀发别到耳后,微红着脸的她对着过营长笑道,“你们聊,我刚好要准备去照看其他的病人。” 说罢,便收拾了桌上的一些药剂针管,快步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顺手轻轻的将病房的房门替我们关上。 “倒是个好姑娘。”过营长看着邓芝卉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而后转过脸向我看来,不住的挤眉弄眼,“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呐!” 听到过营长的调笑,我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胡话呢!” 只是之后脸上立马就堆满了笑容,眼神放光的看向过营长,“快给我说说,当日我昏过去以后,二连其他战士的情况?” 在医院的这些日子里,我是一直都在挂念着部队里的情况。 最挂念的当然是我二连的那一班老弟兄,不知道在那一阵惨烈的大战之后,二连里还能剩下几人活着。 之后再听邓芝卉念了几天报纸后,就又有一半的心思放在了我们营、我们团、甚至整个前线的我军战士身上。 虽然我已经离开了前线战场,但在我的内心深处,这场与日本侵略者之间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不知在哪一天开始,我已经将自己当作了一个兵,一个所有在前线与日寇奋战的中国`军人中的一员。 所以,我问过营长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的二连,我的战友们! “二连啊……”当我拉着过营长问起了二连,目光里也放出了浓浓的期待时,深深看了我一眼的过营长,也终于开口解开了压在我心里多日的沉重。 在当日发起对鬼子的决死冲锋之前,我们阵地上的一、二两个连的残兵就只剩下了二十几人。 而且,还要加上所有已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重伤员。 又与数倍于几的敌人进行过一场殊死搏斗,最终能支撑到援军赶到的,必然是十不存一的。 当过营长沉重的声音将当日的战局一字一句的向我叙述出来的时候,我终于将事实与自己在这些日子里的猜测相印证,眼里不由自主的噙满了悲痛的泪珠儿。 我的二连,我的弟兄们…… 第169章 前线消息 【一百六十九】 当日的一战,团长他们不计损失的与堵在我们身后的鬼子死磕,终于及时的突破了鬼子的防线,带着援军到了我们的阵地上。 只是当团长他们赶到的时候,战斗几乎已经接近了尾声。 重伤员们大都已拿着我们手中最后的手榴弹,和接近自己的小鬼子拼了个同归于尽。 能被活着救下来的,都是些运气不错,还能在鬼子的围功下苦苦坚持的有数的几人。 而当时的我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团长的援军要是再晚来一分钟,我怕就要死在鬼子的刺刀下面。 鬼子在团长的援军赶到后没多久就选择了退却,之后更是直接从洒河桥一线撤了回去,放弃了继续进攻我军阵地的意图。 援军赶到时,还能站着立在战场中央的,只有老刀子这个素有威名的西北刀客。 随后的打扫战场,才从死人堆里刨了有数的几个幸存者出来。 在刚刚看到军旗出现在眼前时就晕倒过去的我,自然是被战士们救起来,二连这些幸存者中的一个。 戏子活下来了,袁允活下来了,就是春娃也被从死人堆里刨了出来。 但老棉花杆和麻子,却永远没有看到援军赶来的那一刻…… 老棉花杆是炮兵,但手上的大刀功夫却也绝对不差! 听说,这个总是抱着自己的烟袋,一直在面上带着笑出来调和连里弟兄关系的老兵,最后在自己的肠子都掉了出来的时候,依然在和小鬼子拼死血战。 而麻子这个向来显出奸猾模样的家伙,也用生命诠释出了什么才是中国`军人不屈的军魂。 只是,他却再也无法说出那些荤味十足的笑话,也再见不到他在北平城里的相好,那个不知是叫桔子还是橘子的窑姐儿了。 “前两天又和鬼子打了一仗,你们连剩下这点人身上的杀气,可都要叫我们不敢直视呢……”过营长忽然长叹一声,对着我唏嘘道。 “前几天又打了一仗?” 原本因为听到二连那些老弟兄牺牲的消息,而使得情绪有些低落悲伤的我,在听到过营长口中的这个消息后,神色忽然一动。 邓芝卉这几天都要读报纸给我听,我却没有听到前线大战的消息啊? 过营长看到我眼里的迷惑,对我轻轻点了点头,“就在前两天。” 他拧起眉头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后对着我仔细解说起来,“洒河桥之后几天,我左右两翼友军阵地均被鬼子拿下,我团不得不含恨撤退。” “随后上峰命我们团和二二六团一道协防王家圈一线阵地,战斗,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发生的。” 听到过营长这样说,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老刀子他们,都参加了那次战斗?” 过营长看了我一眼,道,“这几人没有受多重的伤,在营房里又都吵着要参加战斗,谁能有法子拦得下他们?” “你们连那个铁匠,也是伤还没好利索就从医院里跑出去,参加了那次战斗呢。”过营长目光深邃,似是想起了那又在王家圈发生的战斗,叹道。 他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我,忽的笑道,“怎么,你也想从医院里跑出去,参加下一次的战斗么?” 我没有回避过营长的问话,而是轻轻的点头道,“有这想法。” “这场仗马上就要结束了。”过营长看到我的正经模样,却是又笑了一声,深吸了口气,看着我意味深长的道,“等着吧,或许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我们就要从前线退回后方去呢。” 我的目光一凝,从过营长的话音里听出了别样的萧索,也从过营长面上的笑容下看出了隐藏极深的苦涩。 “难道……”我忽然想起了当日在前线时和过营长说过的那些闲话。 过营长当日就说过,敌我双方已经在就和谈事宜进行商讨了。 过营长直视着我的目光,沉声说道,“王家圈一战后,我军虽在前期略有失利,但也在傍晚时分重新夺回了阵地。” 说到这里的时候,过营长又压低了声音,语调里满是沉重,“即便这样,团座在当晚还是受到了上峰的训斥。第二天又和鬼子打过一阵后,我们前线两个主力团就齐齐从阵地上撤了出去。” 我的眉头已紧紧攒在了一起,因为从过营长这里得来的消息看,前方的战局当真是不容乐观。 一撤再撤,我们又还能撤到哪里去? “我有个小道消息,你敢不敢听。”过营长忽然饶有兴致的看向我,对我说道。 我也直直盯向过营长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敢说,我就敢听。” 过营长又向我凑了一凑,将声音压到最低,眼里闪动着奇异的色彩,道,“听说,委员长曾亲自训令何司令,敢轻言抗战者,定斩不赦!” “什么?!”听到过营长的话,我的身子一震,差点就要喊出声来,连忙用手将嘴巴按住。 重重吞咽了几次口水后,心绪还未平静下来的我,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再次看向过营长,问道,“真的是,委员长说的?” “我说了,只是小道消息。”过营长却已将身子从我近前收了回去,耸了耸肩道。 我没有去问过营长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小道消息,我也没有去问过营长为什么要和我说这样大逆不道,绝然不能叫任何人听到的机密消息。 因为我在震惊之余,联系前世对那位委员长行事作风的了解,又从如今前线敌我双方的种种战与不战的诡异动向来看,怕是过营长所说的话是*不离十的。 虽然很早的时候,我和过营长就因着年纪和兴趣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以过营长多次和我透露这些情报的动作来看,我这位营长身上的颜色,怕是赤色要更浓一些。 或者说,他根本就已是个从里到外的赤色了! 当然对于过营长的身份,我是没有多大兴趣去刨根问底弄个究竟的,至少在目前的这个时间段里,我还没有给自己身上也染一个或赤或蓝的觉悟。 第170章 狗血的往日情事 【一百七十】 送走了随着周参谋宣读命令的机会,而特意来医院里看我的过营长以后,我在医院里的生活又恢复到前几日的平静。 虽然不知因着什么原因,坐镇北平城的何应钦委员长特别关照了医院,要医院在对我尽全力医治的前提下,还要提供等同于正团级长官水准的特殊照顾。 要不是因着这一条,我一个小小的新任营级干部,前几天还只是个国`军二流部队的小小连长。以我这样的身份,是绝不会有一个单独的病房去住,也不会特意派邓芝卉这样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来随身照顾。 可即便得了如此多的便利,我身上受的那些伤想要好利索,并再次活蹦乱跳着回到连队里去,怕还是得要花费好些时日去休养。 在明白了自己还需要在这医院里住些时日,又得知敌我之间短期内应当不会再有发生什么大战的可能性。 我原本提着的心也渐渐的放下了大半。 每日在治疗之余,或是撑着拐杖上医院里转悠,找其他部队的伤兵聊聊战情,又或是和邓芝卉两人说些什么笑话,逗弄一下这个性子灵动的小护士,日子倒是过得轻松的很。 也就在这一天,我正躺在病床上和邓芝卉天南海北说着闲话,忽然有两个不速之客敲响了我病房的房门。 说他们是不速之客,是因为在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的影子。 但这两个人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已经叫出了我的名字。 看样子,他们是认识我的。 “你们是?”我看着忽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并叫了我名字的两个男人,问道。 这两人年纪瞧着不大,一人穿黑色中山装,另一人穿天蓝色长衫,戴着副金丝眼镜。 见我向他们看去,那穿天蓝色长衫的男子似是埋怨的回了我一眼,道,“你倒有闲心躺在这里说笑。” 只是另一人却带着满脸的黑气,好似面色也和他那身黑色中山装染成了一色。 他径直走了进来,拉过一把凳子坐下,便气势汹汹的向我盯来。 我有些诧异的看了这人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依然站在门口处满面无奈的长衫男子,却见到他对我耸了耸肩,表现出自己的爱莫能助。 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我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这两人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只顾沉默着盯瞧着我,却不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邓芝卉也察觉出了屋子里陡然降下去的气氛,在倒了两杯茶水送到这两人手中后,便要转身离去。 “你们聊,我去其他病人那里瞧瞧。” 对于邓芝卉要离开的做法,我也没有阻拦。 这两人应该是与我认识的,他们二人有什么话想说,怕也是碍着邓芝卉在而没有开口。 虽然我身上的伤至今还没有彻底痊愈,但凭着我在长城前线的尸山血海中杀出的身手,我还真不怕两个学生模样,瞧着文质彬彬的人能对我有什么想法。 我对邓芝卉点了点头,叫她放心离去。 长衫男子也将身子一错,笑着给邓芝卉让出了出门的路径。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那打进了屋就一直默不作声满脸煞气的中山装男子,这时也转过了头,瓮声瓮气的冲着邓芝卉说了句,“谢谢。” 见邓芝卉向他看来,便稍稍举了举手里的茶杯示意。 待邓芝卉走得远了,那长衫男子也走到我的床边,站在了中山装男子的旁边。 而那中山装男子一口气将手上茶杯里的热茶饮尽,终于抬起头向我看来,盯着我的眼睛沉声说道,“夏蓉辍学了。” 他见我面上显出的疑惑,又接着解释一句,并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给我,“听说,是家里给安排了婚事,要回去结婚。这里有封信,是给你的。” “抱歉。”看着两人看向我时眼里奇异的神色,我不由感觉到有几分头大。 看着手里信封上那用娟秀字体写着的“吴雨亲启”四个小字,我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不论是对眼前这两人,又或是他们口中的这个夏蓉,我脑海里的确是连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在他们眼前的这个我,可并不是他们曾经熟识的那个吴雨啊…… 我只好歉然的向两人看去,最后将目光定在更加和气几分的长衫男子身上,问道,“夏蓉是谁,你们,又是谁?” 长衫男子深深看了我一眼,看到我眼里的迷惑不是作伪之后,苦笑着对他的同伴摇了摇头,“看来王长官说得是真的了……” 而他的同伴,这时却已咬着牙攥紧了拳头,眼光凶狠的死死盯着我,“要不是知道你小子在前线失忆了,我真想狠狠一拳砸死你!” 对于两人的态度迥异,我只得报以苦笑,而后坐直了身子,仔细的听他们二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我听…… …… 夏蓉姓莫,全名叫莫夏蓉,是个女孩儿。 长衫男子叫乔博荣,中山装男子叫徐子墨。 这三个人,都是我昔日在燕京大学的同学好友。或者说,是曾经那位吴雨的好友,要更妥当些。 当日将吴雨父亲的两封电报送到军营,再经由王团长转交到我手上的,正是这两个人。 在细细的听过乔博荣,也就是长衫男子对这些事情来龙去脉详尽介绍过一遍后,我对自己与这三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有了明确的了解。 对徐子墨为何见到我会有那样大的火气,心里也算是想明了缘由。 只是当我听明白这里面的一切后,面上的苦笑却是变得更加浓郁了起来。 当今世界,正是西学东渐,民智大开的时代。 自由恋爱之风,当然也随着学术自由一道,在大学里的学子之间风行了起来。 莫夏蓉不仅生得美丽,在学习上也很是优秀,所以吸引了许多年轻男子的追求。 而我和徐子墨,便正是这莫夏蓉一干追求者中最为出众的二人。 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惺惺相惜,我和徐子墨之间最后竟成了关系莫逆的好友。 而莫夏蓉也在我和徐子墨的累次追求中做出了抉择。 她选择的,是我。 相当狗血的故事。 最狗血的是,当初吴雨之所以会做出投笔从戎,瞒着家人跑去长城战场最前线,以至于倒霉送了自己性命的动作,似乎也是因着这莫夏蓉的一句话。 可如今莫夏蓉却要辍学回家,据说去完成一桩家里人早就安排好的婚姻。 怕不止是徐子墨和乔博荣二人,任何知道我曾经和莫夏蓉之间关系的人只要得了这个消息,都要找我来问一个究竟吧…… 第171章 少年痴情乎? 【一百七十一】 在告知了他们二人的来意,又大概的将我以前和莫夏蓉徐子墨之间乱七八糟的的关系说过一遍后,我总算对自己吴雨这个身份的历史故事有了几分了解。( ) 虽然我很想要静下心来再细细的思索一遍,但我面前的这两人却显然没有这样多的耐心来等我。 主要负责向我解说这一切的乔博荣,在将所有的事情都和我分说清楚以后,笑着对我说道,“我们俩特意来看你的伤情,顺便告诉你夏蓉的事情。怎么样,够意思吧?” 刚刚看完手里信纸上内容的我,苦笑着看了乔博荣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直就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我和乔博荣之间谈话的徐子墨,见我们二人终于说完了话,而我也在轻轻的点着头以后,终于横着眉头将他那如电的目光向我盯来。 “听了这么多,又看完了信,你肯定已经明白了夏蓉和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徐子墨的声音里冷意十足,他略微向后一靠,眯起眼睛看着我,道,“你就明说吧,关于夏蓉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听得出来,徐子墨心里的火气不小。 在和乔博荣之间的谈话中我已经知道,即便在和我的争斗中莫夏蓉最终还是选择了我,但在徐子墨的内心深处,依然还存着对莫夏蓉的情意。 很浓。 如今听得莫夏蓉要回老家结婚,他的第一反应这一定是一场旧社会肮脏无比的包办婚姻,在莫夏蓉的心里面定然是不愿意的。 他本来是想去救他回来的,如果我依然还在前线的话,徐子墨肯定要孤身跑去莫夏蓉的老家瞧瞧,替我看一看莫夏蓉退学成婚这件事的真正原因。[txt全集下载] 可在听说我这个莫夏蓉所谓的正牌男友就在北平城里,正在城里的大医院里面养伤的时候,徐子墨就必须要来拉上我一起前去了。 虽然从立场上来说是情敌的身份,可徐子墨这个人,倒也是个真正值得深交的朋友。 脾气臭是臭了点,可心思倒是不坏,乃是个真正的君子。 这也是当初的吴雨为什么在和徐子墨争了多日以后,最终两人的关系却变得相交莫逆的缘由罢。 只是,听出徐子墨话里意思,听出想要叫我去将莫夏蓉追回来,甚至是从其父母的包办婚姻里解救出来的想法后,我却只能对徐子墨苦笑连连,而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了。 我苦笑看向徐子墨,想要打消他执拗的心思,“你不是说去过了她家,却没找到她的人么?” “邻居说是搬回了老家,所以我们才来找你。”徐子墨却瞪了我一眼,狠声道,“她选择了你,你必须要负起责任!” 听出徐子墨的语气有些冷厉,乔博荣不由沉声劝了他一句,“子墨。” 我对乔博荣摆了摆手,叫他不用担心,而后深吸口气,看着徐子墨缓缓的说了起来。 “首先,对于你们所说的这个莫夏蓉,现在的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你话里的意思,她一定是在躲着我们这些老朋友。你都找不到她,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听到我这样的说辞,徐子墨的火气立即就窜了上来,他将牙齿咬得嘣嘣作响,“吴雨!” “最重要的是……”我却好似没有看到徐子墨的怒火一般,依旧在好整以暇的说下去。 并且还拿出了徐子墨刚刚递给我的那封信,扬着手里的信纸看向他,“这封信,给我的这封。” 我深深的看着徐子墨的眼睛,似是疑问却又极为肯定的问道,“你一定没有看过吧。” “那是给你的信,我怎么可能去看!”在我的话音刚从口中落下,徐子墨立马就腾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伸手指着我的鼻子大喝道,“吴雨,你这是怀疑我的人格!” “那你现在最好先看一看。”我将脑袋稍微偏了一偏,让过了徐子墨立在我眼前的手指,并顺势将手上的信纸塞到了他的手里去,“看完了,你会就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 徐子墨一把扯过我递给他的信纸,重重的重新坐回凳子上,却是仔细的去看信纸里面的内容了。 而我的面上,则开始现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来。 我相信当徐子墨看完这信里面写着的内容以后,他一定要像我一样明白许多事情。 “什么?!” 果然,在看完了手里信纸上写着的内容后,屁股都还未能在凳子上坐稳的徐子墨又一次的跳了起来。 双目无神的盯着手上的信纸,口中只顾喃喃的说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徐子墨。”我冷眼瞧着徐子墨的神态,对他说道,“莫夏蓉她,已经结婚了。” “而且,你也看到信里面写的,她是自愿的。” 我将目光转向在一旁满脸疑惑的乔博荣,解释道,“男方是个叫房兴贤的人,自由恋爱。” 乔博荣听了我的话,面上忽然显出了恍然大悟的了然,点头道,“兴贤书店的房掌柜,倒是有可能。” 显然,乔博荣已经相信了信里所说,莫夏蓉和房兴贤二人自由恋爱的真实性。 而我,更是早就相信了信里说的那些话的,从那个女人虽然写得深情,却又满是歉然的话里,我几乎已经能猜出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人了。 像这样一心追求物质的女人,前世里我可是听说过太多太多。 “一定是姓房的逼她!一定是!” 徐子墨忽然大吼一句,摔门朝着外面奔去,手里,还在紧紧的握着莫夏蓉的那封绝情信。 我看着徐子墨跑出去的身影,摇头微微苦笑起来,乔博荣也长叹一声,看着徐子墨的背影无奈叹道,“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爱钻个牛角尖。” “这莫夏蓉和房兴贤两人,以前又不是没……”转过头来的他忽然触及我的眼神,连忙道歉着道,“对不起,你看我这张嘴。” 似乎那两人之间早就有些龌龊,而乔博荣也担心我会和徐子墨一样发什么神经。 “好好养伤,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 我无所谓的笑了笑,对乔博荣摆了摆手。 “唉,这事闹的……”乔博荣又叹了一声,快步从病房里走出,却是去追那徐子墨去了。 恰好邓芝卉端着药盘进来要替我换药,看到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看着我疑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刚跑出去的那个朋友,火气很大啊。” 我笑着对邓芝卉摇摇头,道,“没什么。就一小孩子,发些小孩子的脾气罢了。” 第172章 告民众书 【一百七十二】 对于徐子墨是否真的能找到兴贤书店的房掌柜,又是否能从房掌柜手上把那已经变了心的莫夏蓉抢回来,我心里其实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又过了几天,徐子墨和乔博荣二人再一次来医院看我的时候,也没有主动的再向我提起这件事情。 大家心里都有些尴尬,所以也就有了不约而同避开这种尴尬的默契。 在邓芝卉的精心照顾下,我的伤势一天天向着良好的趋势发展,眼看就能痊愈出院。 我也开始期待着能尽快回到部队,再一次和弟兄们一起和小鬼子死战。 可令我惊怒万分的是,过营长当日曾隐隐提点过我的那一件事,在五月底的一天,终于被放到了明面上。 政府机关,中日双方的高层并没有做出什么明确的告示,向民众解释前线战情的具体情况。 但就在五月二十五号这天,《申报》、《大公报》、《新民报》等报刊均于首页载文质疑,国民政府是否已与日军代表在暗中商讨丧权辱国之停战协定。 泱泱华夏大国,竟在日寇威逼下不思抗战,反而处处避让,大肆出卖华北民众利益。 因着这几份报纸的挺身而出,全国舆论一片哗然。 只是大家心里还存着几分理智,希望国民政府能做出声明,宣告以上几家报纸的所谓报道是子虚乌有,国民政府还是有决心与日寇血战到底。 在邓芝卉将当日的几份报纸拿给我看,并攥紧了小拳头一片义愤填膺的时候,我也正是用这样的话来开解她的。 虽然从后世而来的我,很是知道这个国民政府的尿性,知道既然报社能报道出这样的消息来,那停战的消息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何况才从前线下来的我,对敌我双方近一个月来的战局发展中透着的诡异也算是颇有体会。 我军能守而不守,日军能战而不战。 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我已明知这场战役并不会演变成一场全面的大战,它的发展也定然会随着一纸协定而结束。 但出于对我中华最高政府机关的信任,出于对我华夏五千年大朝的骄傲,我实在不愿相信像报纸上所说出卖华北的事情,会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政府机关所能做出的事情。 我不愿去相信,所以我要解释,对着邓芝卉自欺欺人般的解释,说着些连我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直到当天下午,一纸由邓芝卉偷着从她朋友那里听来,从江西瑞金发出的全国通电的到来,才叫我不得不认清眼前的这个事实。 这一纸通电的全名是: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中共中央、共青团中央为国民党出卖华北平津告民众书。 邓芝卉没法搞到全部的电文来,但其中大概的意思她却也听了清楚。 按着这纸通电上所说,国民党当局正在谈判和接受由日方提出的,将要出卖华北平津的一切条件! 而这些由日本人所提出的条件,无论是哪一条在我瞧来,都是一样的触目惊心。 承认日方扶持的所谓伪“满洲国”、中国`军队撤出平津直至黄河南岸、停止一切抗日活动、政府当局对日方做出道歉…… 而与之对应的,日方将在军事和财力上对国民党当局提供援助,帮助国民党去进攻苏区和红军。 在从邓芝卉口中听到电文里的这些消息后,我便知道,谈判和出卖华北平津的事情,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时代中共的话,可要比领了政府大权的国民党可信的多。 身为在这谈判条件中,参与了对日抗战的中国`军队里的一员,在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后,心里面不愤怒那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即便我再怎么愤怒,又能做出什么改变呢? 对于各大报纸和中共的全国通电,政府没有派出一个工作人员出来,向民众解释说这只是造谣和子虚乌有。 整个政府机关沉默着,就像不会说话了一般。 而只要政府一日不表明自己的明确态度,不证实这所谓谈判的真实性,民众的心里便要一直对政府抱着一份希望。 国家一定,一定是要和小鬼子死战到底的! 东三省已经丢了,难道华北平津也能丢掉不成? 东三省是老张家的地盘,好,咱们的委员长不愿为了那里出力气。可这广袤万里的华北平原,可是他蒋某人自家的田地啊!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愿意相信,我们的国民政府,还是有那个血性和鬼子死战一番的。 在这样的心态下,整个社会就仿佛是暴风雨降临前的湖面一般,不见一丝波澜。 大家都在等,我也在等。 等着政府给出正面回应,等着所有的一切水落石出的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心情一直被压抑在了谷地。 失去了和邓芝卉说笑玩闹的心思,只把所有的念头都放在了邓芝卉每天给我从外面买来的报纸上。 这几天的报纸每天都会报道与停战有关的消息。 但其中却也有很大的一部分,在说国民政府定然不会放弃抗战,谈判停战之说纯属虚言的文章。 真相,在这持着各种观点的报纸包围下,颇有些迷雾重重的味道。 而我的心里越来越相信当日听到的中共宣言,相信国民党当局定然已在和日军之间商讨着停战的事情。 理智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身为一名曾在长城前线奋战,并曾眼睁睁的看着这场战役埋葬了自己身边一个个生死弟兄的中国`军人,我却宁愿自己看不破这里面隐藏着的真相。 就像我最早冒出的那个想法,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 终于无法再忍受这份煎熬的我,抱着刚刚能够下地的双腿,不顾邓芝卉在耳边的苦苦哀求,毅然的去寻了那位负责医治我的,面容严谨的中年医生。 “我要出院。”这是我在见到自己的医生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不可能。”医生也只冷冷的回了我三个字,就埋下头继续的去处理他手中的病例,却是不再往我这里看来一眼。 第173章 丧权辱国 【一百七十三】 看到中年医生这样冷淡的做派,我的火气立即就被激了起来,上前一步,将两个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我要出院。”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我再一次对我的医生说了这四个字。 只可惜,作为一名已处理过太多兵痞闹事的老资历医生,中年医生对我身上的这点杀气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面色甚至都没有一点变化,只叫本来准备吓他一吓的我感到阵阵的气馁。 眼看着医生时铁了心的不放我离开,又不可能直接一走了之的我也只能无奈的在他办公室里寻了个座位坐下。 来硬的不行,我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我索性就和这医生耗上了,他不给我开出院归建的证明,我就赖在他这办公室里不走,偏要到他眼前晃悠给他添堵! 颇有些小孩子气的做法,可我实在又想不出别的什么叫眼前这位态度严谨的医生改变想法,却也只好就这么坐下去了。 “吴……吴营长,要不咱们先回病房里吧。”被我的气势所慑,一路跟在我身后没说什么话的邓芝卉,见我就这么坐下喘着粗气,不由小心的拽了拽我的袖子。 她见我眼里凶狠的目光,面上不由带起了几分委屈,却还是看着我柔声解说道,“伤筋动骨也得一百天呢,你身上这伤还没好利索,就是上了前线,也做不了什么,打不了鬼子啊。” 看到邓芝卉显出的这副委屈样,我心里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再发不出来。 何况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我的无理取闹,只因着我实在受不了在医院苦苦等候消息的煎熬,这才想要从医生这里讨份证明,直接回到部队里去等待消息。 不论是战是和,到时候总能第一时间知晓。 “胡医生!胡医生!”忽然又有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口中还在不停的喊着胡医生。 我诧异的看着这个也穿一身白大褂,不过年纪要比脾气执拗的胡姓中年医生小了许多的医生,不知道他喊得这么着急是因为什么事。 “怎么了?这里是医院,要肃静!”胡医生将手里的圆珠笔放下,盯着冲进来的年轻医生冷声喝道。 我心里微微一动,看来,因着我刚才的态度,胡医生心里的火气也是不小。 胡医生看了若有所思的我一眼,将目光盯向正扶着桌檐直喘粗气的年轻医生,问道,“毛毛躁躁的,说吧,出什么事了。” “号……号外。”年轻医生一边喘着气,一边扬起了手里捏着的东西,急声说道,“外面刚发的,前线,和了!” “什么?!” 发出这声惊叹的却不是胡医生,而是已明白了中年医生话里意思的我。 他说和了,定然是指的前线的战局! 我猛地上前几步,想要抢来中年医生手里的号外仔细瞧瞧。 但这份号外此时已到了胡医生的手上,在被胡医生瞪了一眼后,我只好讪讪的一笑,却是像年轻医生一眼的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着胡医生看完手里的号外,再从他那里讨来仔细看上一看。 “看看吧,是真和了。”看完了所有消息的胡医生将手中号外向我递来,同时怅然的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无比的失望,“唉……” 我急不可耐的将胡医生递来的号外躲过,已没有心思去理会胡医生此时的神情,只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手中号外上所写着的消息里面。 民国二十二年,西元1933年5月31日,随着一纸《塘沽停战协定》的签订,中日双方在长城一线历时近两月的长城抗战,终于被画上了句号。 战争,从协议签订的那一刻起,正式宣告结束。 事实上,今天进行的虽然是最后一次的停战谈判,却也是自开战以来第三次官方正式的停战谈判会议。 国民党当局在经过多日的犹豫和思虑以后,终于在这份丧权辱国般的《塘沽停战协定》上签了字。 日方代表,正是以后来侵华战争中那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如今身居关东军参谋副长、陆军少将的冈村宁次为首。 中方代表则是以北平军分会中将总参谋熊斌,北平军分会参议钱宗泽,北平军分会顾问雷寿荣为首。 在看到手中有关塘沽停战的消息我便能预想的到,这三个人在往后的日子里,怕是和汉奸卖国贼这样的名头脱不了干系的。 但我心里更加清楚的知道,以这三个人的权利,是绝不可能,也绝对不敢和日军签订这样丧权辱国的停战协定。 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北平军分会委员长何应钦。 还有那位曾经说过“敢轻言抗战者,立斩不赦”的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蒋中正,蒋委员长。 当战争终于结束,当一切的一切尘埃落定,可我的心里却没有感到一丝高兴。 有的,只是愤懑,是失望。 对这个国家,对这个国家政府。 中国`军队撤退至延庆、昌平、高丽营、顺义、通州、香河、宝坻、林亭口、宁河、芦台所连之线以西以南之地区,以后不越该线而前进,又不行一切挑战扰乱之行为。 这条协议一经签订,战争虽然可以结束,国`军大部主力也自然可以腾出手来去参与剿共。 但是,经此协议过后,我热河全省,唐山、山海关、迁西等冀东、京东大片领土就此沦丧于日寇铁蹄之下。 这个协议,使得中国失去了河北19县,两设治局,总面积达4万多平方公里的完全治权! 引用当日中共中央在告全国民众的通电上所说,国民党这是在卖国,赤裸裸的卖国! 出卖了国土,出卖了主权。 最重要的是,它出卖了为国家而战,为民族而战,在长城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数十万热血将士! 我自己只是这万千将士中的小小一员,但就只拿我自己来说,我也因着政府当局的这份协定而感到悲愤不已。 我们弟兄拿性命守住的国土,就这样大笔一挥的送与了鬼子。 我们连性命都不顾,拼死抗战,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174章 坎坷回家路 【一百七十四】 胡医生终于还是给我开了份出院的证明。 或许是在看到塘沽停战的条约后,稍稍有了些理解我这个军人心里的急切了罢。 但不管怎么说,胡医生总算是松了口。 虽然他在上面特意加注了一条,说在我的伤口完全痊愈以前,不许我做任何的训练和战斗,但对我来说,这样的要求已算是可有可无,根本就不能叫我提起一分的注意来。 因为我是在重伤昏迷的情形下被送到医院里来的,所以手上除了那天周参谋和过营长二人给我送来的一套崭新的中校军服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什么行李。 只是此时的我,身着一身崭新的国`军中校军服,背着一个打得结实的行军包裹,却并没有出现在二一七团撤离前线后新指定的营地里,而是茫然的站立在北平城的西直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找过部队,也见过王团长。 甚至因着战事停歇,全军收缩在大营里休整的缘故,我还见到了身居要职,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赵旅长。 再我向两位长官递交了归队的申请后,却并没有得到我这两位直属长官的立即同意。 王团长只递给我一份电报,叫我看过后再仔细思量。 电报,还是我那尚未蒙面的父亲发来的,上面说母亲的病情又恶化了,叫我赶紧回去。 战争,已经结束了。 而家中的母亲,却已危在旦夕。 即便我很不想就这么从部队离开,也不想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去见自己在这个世界家中的双亲。 但作为为人子女最起码的孝道,在收到这样一份电报后我就不得不回到那个家里去。 更何况,还有赵旅长一句“这是命令”的强硬表态。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我不算个彻彻底底的军人,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却早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军人。 所以当我用了好几天的功夫去打听好地址,从北平城里出来找到我的部队以后,只在部队里待了短短的几个小时,就又打起行囊回到了北平城里。 倒好似做了场无用功一般。 好在旅长并没有打发我再次回到医院养伤,使得我避免了转回原点的尴尬。 站在北平城西直门外的火车站,看着手里由王团长亲自写就的一张字条,我面上的茫然也是越来越盛。 我真的,要回到这个世界的家里去吗? 纸条上写着的,是如何坐车转车,如何去到“我”家的细致提示。 团长他们早就知道我已经“失忆”,除了一身战斗的本能以外,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忘记。 如果不细细的写一张路条给我,只凭着我自己就想要我找回到家里去,无疑比登天还难。 所以,就有了团长写给我的这张字条。 而在我从营地里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人还拍着我的肩膀鼓励,叫我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算是给我放了假,等我在家里待两个月后,不用再回大营里报道,直接的去南京城就好。 当我问他们这是为什么的时候,王团长笑着对我说是上次的事情有了正式的通知,叫我去南京城是去参加陆军大学的新生入学考试。 只是我耳朵稍微灵了些,听见了团长口中低声的苦笑。 “等到两个月以后,部队还不知道要被拉到哪里去呢……” 苦涩,而又带着一股掩藏极深的怨气。 当然最多的,怕也只是无奈罢…… …… 收敛心底的杂念,在听闻火车终于到站的声音后,紧了紧肩上背包带的我,终于开始正式踏上自己回乡路。 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上个世纪的火车模样,见识到了上个世纪想要乘坐火车该经历怎样的惨烈角逐。 苦笑着看着眼前大群拥在火车前的民众,我只好长叹着摇起了头,但在摇过了头后,却毅然的咬牙加入到这拥挤混乱的人群里面。 因为就在我苦笑着站在原处不知所措的时候,听见了后面一名工作人员好心的提醒。 不抢,可就没座儿了! 要知道,我此行的目标,可是那西北面的西安城呐! 团长告诉我我的家就在西安城里,而从北平坐火车去往西安,一路上得花费一个礼拜不止的时间。 不抢,等死啊…… 在我真正加入到正向着车门涌动的人潮里时,才总算认识到了在这个时代想要挤一辆火车是多么的费力气。 前世的春运虽然可怕,但那里面也还稍稍有几分秩序在。 可这…… 现在的我,只想对曾经被我用人世间各种最恶毒语言谩骂过的铁道部说三个字,对不起…… 这一年是1933年,全国根本没有建立起一条完全贯通的铁路网。 从北平到西安,只能是一段一段的来转车,将全部的路程分成好几部分,也难怪要花费一个多礼拜的时间才能抵达目标了。 所幸凭着自己手中中校衔的军官证,车票买起来还不是那么的费劲,否则的话我怕要更加的欲哭无泪。 当我到了河南境内的时候,却不得不暂时的和虽然煎熬,但尚且还算方便的火车告了别。 因为在我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叫我不得不停下脚步的拦路虎,挡着的,是黄河。 没有黄河大桥,火车当然就没法子再走。 怎么办呢,坐船! 下了火车找到一艘渡船,顺着黄河逆流而上,想要寻找下一个能够有火车去坐的城市。 相比于火车,这个时代的渡船可要更加的简陋,叫身为一只旱鸭子的我,坐在上面时时刻刻的心惊胆战。 按着王团长字条上的指示,当我抵达了临潼以后,千百里的路程总算已走了过半。 因着陇海铁路潼西段才是去年年底动的工,想要等到它建成还需得一年的功夫。所以后面的路,就要我再换一种交通工具了。 老百姓当然大多用步行牛车之类,但因着我实在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王团长便给了我一个好建议。 坐车,长途汽车。 凭着我的军官证,再加上团长临行前兑现给我的,当初斩杀鬼子头颅得来的几块现大洋,搞到一张去往西安的汽车票倒也不是太难。 于是,我又不得不换了一种交通工具,踏上了剩下的最后一段,比坐火车还要颠簸万分的旅途…… 第175章 父亲,母亲 【一百七十五】 所谓人在囧途,怕也不过如此了罢。 当我终于见到西安城楼的古城墙时,竟生出了几分恍若隔世的错觉。 带着满身的风尘,在经历了这一路颇为坎坷的旅途后,我终于走进了这座古城,终于就要见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 王团长当初写给我的地址,我早已在脑袋里背得滚瓜烂熟。 又在一名同路的面善老掌柜那里,问出了其在城里的具体方位。 只要进了城,就定然不会走错地儿。 心情稍微放松了几分的我,也就不再像路上那样着急,开始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上世纪三十年代西安古城的风貌。 “反对签订《塘沽协定》!” “严惩卖国贼熊斌!”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忽然,一阵阵激愤洪亮的口号声传入我的耳中,将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定睛一瞧,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前方的道路上竟突然的出现了一支游行的队伍。 我连忙闪在一旁,给游行的队伍让出了道路,然后细细的观看起这支游行队伍的举动来。 这是一支由工人、学生、以及社会各界民众组成的游行队伍,但在其中占据了主要成分的,依然是那些年少热血的青年学生。 这个时代的学生,无论在任何攸关国家利益的大事件上,都是走在全国民众的前列的。 深怀一颗赤子之心的他们,以超过对自己生命的热爱,爱着自己的国家,爱着自己的民族! 我目光深邃的看着游行队伍从眼前走过,无视了他们在看到一身军装的我时眼里的那份奇异神情。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过去,向着似乎是市政府的方向缓缓走去。 这些学生们,也在进行一场战斗。 同我们前线血战一般的,残酷而崇高的战斗! “反对签订《塘沽协定》!” “严惩卖国贼熊斌!” “……” 随着为首一名青年的高声呼喊,游行队伍嘶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这些口号。 因着塘沽停战协定而愤怒的不止是我们前线奋战的数十万军人,更有全国四万万的华夏民众! 当日因着惊闻政府签订停战协定时,而在心底生出的“吾辈军人拼死抗战是为哪般”的愤懑与迷惘,在这一刻忽然的就有了答案。 不是为了国民政府,不是为了那一心请和的蒋委员长,而是为了被我们庇佑在身后,这千千万万可爱又可敬的中华百姓啊! 不管身边走过的人瞧着我的怪异眼神,我站直了身子,将右手缓缓的提至眉间,对着渐行渐远的游行队伍,庄重的敬了一礼。 而后转身,向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快步走去。 步子,是前所未有的沉稳有力。 既然早已将自己当做了吴雨,既然已经一路跋涉来到了西安城,我又有什么好去胆怯的。 见一见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人,尽一尽自己为人子女所应尽到的孝道。 而后便舍了这条性命,再往抗日战场的前线去,为这个民族,为这个国家贡献自己所能贡献出的最大力量! 守土抗战,舍我其谁? 耳中还在依稀传来游行队伍的响亮口号,我脚下的步子,也迈动的越来越大,直到后来,竟直像是要跑起来一样! …… “小雨?”当斑驳的朱漆古门打开,年迈的老门子看见是我在敲门以后,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疑声问道。 用力揉了揉眼睛,确信站在面前的果真是我后,老门子惊喜的声音立即喊了出来,“真是小雨!” 我看着老门子眼里发自心底的欢喜,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亲切,也轻轻的对他点了点头。 “是我,我回来了。” 我是吴雨,这里是我的家。 在这一刻,我终于回家了…… “小雨回来了!”老门子欢喜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连门也不去关就大步的拉着我向里屋跑去,口里不停的高声喊着,“老爷,夫人!小雨回来了!” 我跟在老门子的身后快步走动着,眼里却好奇的在这个家里的四周瞄来瞄去。 吴家不算是豪门大家,却也不是小家,院子比那普通百姓也要大了好几圈。 其间的摆设很是素雅,看着院里种了大片的植株花卉,也让我对这个家生了许多喜欢出来。 “三儿?我的三儿回来了?!”从里屋忽然传来一声妇人的呼喊声,带着浓重的西北味道。 只见着从一侧的耳房边跑出个念过半百的妇人,面上带着浓浓的急切。 待看到被老门子带在身后的我,立即惊喜的,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了我的身前。 “三儿!”把我从老门子手上抢到怀中,关切的目光在我身上四处打量,口中像连珠炮一样的急声发问,“怎么样,在前线吃的饱吗,有没有饿着?晚上冷不冷?累不累?听说你受了伤,伤在哪里,还痛不痛了……” 看着面色微微有几分苍白,眉眼间已生出了许多皱纹的中年妇人,一种血脉相连般的安逸忽然在我心中升起。 母亲? 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母亲? 只是电报里说,母亲不是已经病重,连下床都无法做到了么? 我对着身前的妇人笑了一笑,却还是不确定的问道,“您是,母亲?” “三儿,你不认识娘了?” 妇人猛地抓扶住我的肩膀,眼睛里已经浸出了泪花。 她果然是我的母亲! 看到母亲眼里的担心,我心里一软,就想拿早已准备了一路的借口来开解她,不叫本就重症在身的她平添太多的悲痛。 然而还未等我说出什么话,耳中忽然响起一声严厉的训斥,“谁叫你回来的。” 我从母亲的怀里出来,看到一名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已站在了我们的身前,正在冷冷的瞧着我。 而通过身边母亲和老门子的眼神,我几乎已能猜出这个一袭青色长衫,面容清癯,却又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的身份。 一时间却被他的气势所慑,说不出其他的什么话来,只能小声的解释道,“是有份电报,说母亲……” 未等我的话说完,严厉的训斥便再一次传了过来,将我解释的话语打断。 这一次,明显带着比第一次更加浓郁的怒气。 “谁,叫你回来的?” 第176章 吴家 【一百七十六】 面对父亲的厉声喝问,一时间我却是喏喏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虽然只是个身形清癯的半百老人,手上的力道也绝对赶不上我这个在前线血战多日的悍勇军汉。 但大抵因着是曾经参加过辛亥年间那场天地大变革的缘故,我这位父亲的身上竟有着叫人无法逼视的风采。 又有自己这具躯体在灵魂和血脉上的亲切和臣服,我实在是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意念来。 只叫父亲瞪了一眼,我便垂下脑袋,做出乖巧的模样立在一边,等着自己这位父亲的发落。 我说不出什么话,但我身边的母亲却是不干了。 见到父亲对我的回来没有丁点的欢喜,还隐隐有发怒训斥的味道,母亲当即就柳眉倒竖发了火。 虽是在病中,但母亲带出的气势却一点也不逊于父亲! 看着母亲略显苍白,却满是执拗的面容,我的心瞬间就被融化的干干净净。 原来即便是在这个世界,我也能享受到这样无私温暖的关怀爱意呢…… “我叫林叔发的电报,怎么了?难道你想要我们的三个儿子,都葬送在前线战场上才甘心吗?” “我们,可就剩三儿这一根独苗了啊!”母亲一把将我揽在怀里,眼睛泛起了红。 我偷眼看去,竟有泪水已在其中打着转儿。 原来,自己后来得到的那份电报并不是由父亲发出的。 现在想想,却也能得出许多疑惑来。 父亲很早就曾告诫过我,要我专心作战迎敌,不用思虑家中母亲病情。那个时候,正是长城前线混战最为激烈的日子。 只是后来却一改前次的态度,只叫我快些回家,连说话的风格也与连两次有了些许分别。 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而过,便已转而不见。 而我的心思,也早就放在了父亲身上,想要看看父亲会用什么话来说服母亲。 在母亲说出刚才那些话的时候,我明显看到父亲的身子有了微微的一震,却也只是一震。 父亲的面容很快就恢复到了刚才的严苛模样,冷冷的哼了一声,“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他的目光绕过母亲重新放在了我的身上,声音平静不带一分波澜,“灏文,你跟我来。” “老爷!”母亲再次悲呼一声。 “灏文?”父亲却只喊我的名字。 明显感觉到场中尴尬气氛的我,只好轻拍母亲的手背示意无事,而后叫老门子林叔扶母亲回房休息。 这才看向正静静观瞧着我这些动作的父亲,躬身点头道,“是。” …… 父亲本名叫吴心怀,字文华。早年革命草创时多以字行走天下,所以许多人也就尊称他为文华先生。 入过同盟会,参加过大革命,也算是对这个国家有过大功劳,元老一样的人物了。 只可惜在那场风云际会的大变革中,他一个文弱的书生为国为民冲在第一线,做那本该是武夫该去做的事情,不幸伤了腿脚。 又发觉虽然革命成功推翻了封建政府,但整个国家的革命气氛却越来越变味,大多人都失了原先的一颗赤子之心。 是以革命胜利后没过几年便急流勇退,回了陕西老家休养。 然而父亲总是个将毕生精力都放在振兴国家的真正革命者,虽然心灰意冷,又加以自身身体不适等缘故过起了半隐居般的生活,但其心里那为国为民的志向却没有一天熄灭过。 老吴家有三个儿子。 因着自身的遗憾,自小便被他以军旅之法操练,又找昔日的朋友关系,托在西北军建于西安的讲武堂里学习锤炼。 所以三个儿子倒都被他给培养成了精悍干练的军人,倒是弥补了他在大革命其间因着自身无力而被人所欺的遗憾。 这也是我在附身到这具躯体上后,为什么会得到那样多像是与生俱来的杀敌本领的缘故了。 能从长城战场中活下来,也必须得感谢这位严父自小对孩儿的精心教诲呢…… 却说当年父亲回到陕西老家后,刚刚长成的大儿子便被他打发了出去,跟随当时的国名党参与那未尽的革命事业。 后来更随着北伐军一路血战,大有成为军中新生悍将的趋势。 只是后来为了相救一位大人物的性命,吃了枪子儿趟了雷,一条年轻的性命却就此埋送。 二儿子也是一般的教育长大,依然被父亲赶了出去为国效力。 当然也是在前线,不过却是那剿共的战场上。 据说遭了红军的埋伏,连尸身都没能寻回来。 大哥唤作吴霆,二哥唤作吴震。 吴雨是老三,也是仅存的小儿子,因着两个儿子先后战死,母亲实在不忍连这最后一个儿子也离自己而去。 所以苦苦哀求了父亲多日,只求他不要再把这最后一个儿子也送到他两个哥哥的老路上去。 一般来说,为人父母的,大多要对最小的孩子多存几分关心。 父亲一人沉默多日,终于放下心中执念,说老吴家为了国家已经付出了太多,总不能把这最后的一点血脉也葬送进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句在这个民族传承了千年的古语,父亲还是要考虑几分的。 于是就打发了小儿子上北平求学,却是不准备走武人的道路,而要再像他一样,主修学识文化,也能为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复兴出许多力气。 这小儿子也是聪慧过人,到了北平以后,竟一举考上了燕京大学,成了这所即便在整个神州华夏算起来,也颇有盛名的学府当中的一员。 可谁知道就在这小儿子去了北平求学,并准备在那燕京大学里虚心学习,不负父母心底期望的时候,长城战役,却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发了…… 血气方刚,又自小受过爱国教育的青年学子,再加上喜爱女子的鼓动,竟是就做出了弃笔从戎,自此走上战场的举动! 那二十九军是西北军出身,和吴家多有几分联系,这才叫小儿子轻而易举的就进了部队,走上了对日战场的第一线。 可谁知道刚上战场第一天就挨了炮轰,反而送了自己的性命,被我李代桃僵附了身,代替了他的身份。 我,成了吴雨。 吴雨,成了我…… 第177章 病入膏肓? 【一百七十七】 在和王团长的电报往来里,父亲早就知道我在战场中失了忆。 所以在领着我来到位于后院的一处小小祠堂,叫我在吴氏先祖的灵位前跪下时,便怅然的将两个兄长的事情向我娓娓道来。 顺便也讲了我为什么要去北平,为什么会出现在二十九军军营里的原因,算是给我完全解除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心里所生出的自己身份来历之谜。 跪在这祠堂先祖灵位前,也是知道我完全失忆以后,做出的正式认祖归宗的动作。 在这期间,我一直在偷偷打量着四周环境的时候,并且看到了被放在牌位最后,分别写了吴霆、吴震两个姓名的灵牌。 “你这次回来,还打算回去吗?”父亲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叫回了我那已不知飘到何方的思绪。 我抬眼看了看父亲似是不带丝毫情感的眼神,恭敬的说道,“长官们只给了我两个月的假期,假满后却不用再回到部队,而是要去往南京。” 又看到父亲眼里闪过的一抹疑惑,我出言解释道,“因着这次战役的功劳,上峰给了我一个报考下一期陆军大学的名额,这次去南京,就是要报考陆军大学。” “陆军大学么……”父亲轻声低吟一遍,似是想到了什么。 “是。”我点头应道。 父亲看了眼早已站起了身子,恭敬的立在一旁的我,叹道,“也罢。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待两个月吧。” 他看着我,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对我嘱咐着说道,“你母亲也想了你许久,她的身子向来不好,这次又差点儿就要离去,你需得好好陪着她。” “是。”听到父亲的话,我连忙点头应是。 看到我这样的表态,父亲满意的点起了头,严肃的面容上也带起一丝慈蔼的笑意,“虽然你失去了记忆,但你只要记得,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是你的父母,也就够了。” 我诧异的抬眼向父亲望去,正看到父亲眼里闪动的莫名神采,还有掩在其中的浓浓关怀。 原来,父亲也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不近人情。 原来,父亲也是爱着我的。 所谓父爱如山,便是如此吧。 一时感动的我,不由出声唤道,“父亲……” 父亲看着我笑了一笑后,面上似也带起一分轻松,“说起来,我最早想叫你回来,除了和你母亲的病情有关外,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和你谈谈。” 我打起精神向着父亲看去,正听到父亲接着说了下去,“你陈伯伯家的潇儿最近从上海回来,要在家里待大半年的功夫。” “陈伯伯是为父相交多年的好友,前几年跟为父一样,在西安定居了下来。”看到我眼里闪过的疑惑,父亲接着解释了一句,道,“潇儿,是你陈伯伯唯一的女儿。” 他的眼里现出几分追忆的神彩,似乎是想到了多年以前的事情。 随着父亲沉稳有力的声音,道出了一桩昔年的往事,念出了一条定下多年的约定。 “当年在同盟会的时候,我就和你陈伯伯有过约定。” “生下孩儿若都是男子,则互相结拜为兄弟,若都是女子,则要结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定下秦晋之好。” 听到父亲这样的说辞,我立即惊异的喊出了声,“指腹为婚?” 这,不正是那多见在武侠故事里的指腹为婚? 没想到,今天却应到了我的身上? 我只感觉到一阵阵的荒诞和不敢置信,可父亲面上的正经颜色却告诉我父亲所说的这些话一定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 瞧父亲此时的话风走向,竟有些给我找一个媳妇的趋势了。 这个时候,我心里除了荒诞,更起了些怪异的难明念头。 想那原本号称和吴雨在大学里相恋的莫夏蓉,就是以回家完成婚约的借口辍了学,最后和兴贤书院的房掌柜结了缘。 没想到我却也要走这条路子,刚回到家连屁股都没坐稳,就听到父亲给我找了个指腹为婚的媳妇儿,又怎么能不感到怪异。 如果不是那莫夏蓉先变了心,恐怕此时的我就不只是怪异这样简单的心思了罢…… 父亲没有看到我眼里闪动的神色,只是诧异的瞧了我一眼,而后说道,“也差不了多少。” “原本你和潇儿的年纪都还不大,而你小子总吵着要自由恋爱,潇儿也一直在上海求学,所以我和你陈伯伯两家就暂且将这件事耽搁了下来。” “你母亲这次的病来的很急,是旧症复发。医生说就算妥善调理,最长也不过能活一年的功夫。” 忽然的,父亲毫无征兆的转移了话题。 但这个转换,却叫我惊诧的几乎要当场跳起来。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向父亲看去,“什么?!” 想要得到父亲的否认,却只看到父亲的默然,和那已浮现在眉宇间的浓浓悲伤。 父亲与母亲的感情极为深厚,他断然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说谎骗我。 也就是说…… 想到这里,想到外面那个一心关怀我的妇人,我只感觉心里泛起阵阵刺痛。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虽然她并不是我真正的母亲。 但是在继承了吴雨这个身份,在决定了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那一刻,我早就把她当作了真正的母亲来看啊! 还有那种血脉相连的依恋,是绝然做不了假,也不能叫我去无视的…… “你母亲想要在自己临终前抱上孙子,当时我和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可是开心的很呢。” 父亲的声音很快就变回了他固有的低沉平静,但在这平静下隐藏着的,却定然是不输于我,甚至还要比我浓郁万分的悲痛! 我静静的看着父亲,听着父亲缓缓的叙说,心中对眼前这位半百老人的敬意与尊重,却是变得更加浓郁。 浓得,几乎要化不开…… “只是后来我听说前线战事紧急,我吴家的男儿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做了逃兵,我才又发了封电报,叫你安心在前线效力。” “就算听说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签了那卖国的条约,我也没有准备叫你回来。” 第178章 宋,亡于秦桧 【一百七十八】 既然回到了家,我也就安心的住了下来。 父亲说要过几天找个好时候就去陈伯伯家,去定下这桩父辈们早就定好的婚事,也算圆了母亲心里仅剩的最大遗憾。 我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反驳的话的,但一想到母亲,我这些反驳的话也就忽然的熄灭了下去。 罢了,能这么容易就讨来一个媳妇,我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自由恋爱,却就是犯了矫情了。 何况母亲的病情竟已到了那样严重的地步,虽然瞧着还有精神,但医生却已下了只余一年性命的病危通知。 就算是为了母亲,我也是不能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来罢。 为人子女,总不好太过自私呢…… 于是我算是默认了父亲对我的婚事安排,在又和父亲说了些话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倒也褪尽了一路染上的风尘和疲惫。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要分出大半的时间去陪着母亲。 和她说说话,说些我在前线战阵上的事情,但更多的,却是听母亲含笑说我儿时的趣事。 我看得出,母亲的精神比刚见到她时好了许多,心里面四处洋溢着喜气。 看到母亲高兴,我自然也高兴的很,即便母亲所说的这些故事并不是我真正的童年,自己却也听得兴致盎然,就好像是在听我自己的往事一般。 现在的我,就是吴雨,不是吗? 每天陪完了母亲,剩下的时间,除了和父亲谈论当前的局势,从他那里听些今日来的时政格局以外,就是将精力放在王团长叫我复习的一堆经史典籍上了。 虽然已算是因功特招,但入学前的考试一样的少不了。 为了不至于在入学后被同学瞧不起,像这国史军略一类的书籍,我依然还是要看上一看的。 所幸,也只是这样的一些书籍,还不算是太多。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外面的情势也在一天天的发生着变化。 而引起这些变化的源头,却正是那《塘沽停战协定》的签订! 可以说,从我在北平踏上返乡火车的那一刻起,这些变化就已经在神州大地上开始了。 塘沽协定最终签订的那天,是5月31号。 我在当天就离了医院,第二天的6月1日又从军营回到北平城,坐上了那辆由北平开往天津的火车。 也就在那一天,广东福建等沿海地区就爆发了示威游行,北平等京津地带更是早就参与在其中。 这场由京津和沿海等地发起的游行、集会、罢市等抗议行动,瞬间就席卷了全国。 我当日回家,在远离京津的西安城里也能见到的游行队伍,正是证明了国家民众心中对这卖国条约签订所生起的不平! 紧接着,便是各方势力纷纷发表通电。 或是替国民政府解释遮羞,或是声明发对塘沽协定的签订,但在几乎要席卷全国的舆论浪潮下,反对的声音却是占了大半,而那有一两个敢于表示支持态度的,很快就被淹没在广大民众的怒火之中,几乎被声讨的体无完肤,却是不敢再冒头说一句话。 剩下能传达出自己声音的,就只剩下了那些真正爱国爱民的人物。 爱国党派,爱国团体,特别是,那些被这纸协定出卖了的,参加过这场长城大战的军中将领! 唐绍仪、陈济棠、李宗仁,这是国民党内的人物。 冯玉祥、蔡延锴、方振武、吉鸿昌,这是爱国热血的军中悍将。 还有南洋华侨直接致电汪精卫等国民党大佬,直言“公等可下野,亡国协定,万不承认!” 更有各界民众请愿通电,“……逮乎兵近平津,乃竟曲辱停战,肉袒塘沽,踵门求和,犹盛称敌之能精诚合作,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事矣。呜呼!宋室之亡,不亡于主战之岳飞,而亡于主和之秦桧。今日之事,正犹此耳……” 直将国民政府比作那偏安而亡之宋室,将主持议和停战之何应钦、熊斌等人,比作那通敌卖国之秦桧! 民众胸中愤懑不平,由此可见一斑! 国民政府被这种种舆论逼得手忙脚乱,对这包含了国名党党内党外各界人世的大抗议,又不好像对付口称苏维埃的那帮人一样血腥镇压。 南京城里的那位蒋委员长,心里怕当真是郁闷的很。 自然,我是不会知道蒋委员长心里是作何念想,也不会知道国民政府将会用何种手段来摆平这场因着自己签订停战协定而引发的大混乱。 我只是通过每日和父亲的闲谈,又借着最近几日的报纸和街上的动向,才对眼下的大致格局稍稍有了几分了解。 父亲交友广阔,自有他的消息渠道,能得到许多报纸上未曾报道的秘辛。 再辅以每天的各色报纸,也能叫我对当前格局多上许多了解。 只是对我来说,每日能做的也只是了解过这些消息便好,却不用太过去深入其中。 既然已经离了战场前线,这些事情,也就离着我很是遥远了。 忘了是后世什么人说过的话,“军人,还是纯粹些的好。”但我此时想起这句话来,却感觉很有几分道理。 反正我就是安稳的待在家中,准备陪过母亲这些日子,再娶了父亲所说的那个女子传宗接代,了却母亲最大的一桩心事。 再往后,就是去那南京城里,进陆军大学开始我真正对军人这种身份的学习了罢…… 心里有了这些计较,每天的日子过得也就轻松了许多。 后来更索性不去想外面那鼎沸的讨伐示威,反正也早就知道在眼下的这个年代,任何反对的话语对南京掌权的那位光头都没有一分的作用,我又还去考虑这些事情做什么呢? 只不过徒然惹得自己心烦,想起牺牲在前线的众多弟兄,罢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忽然有一天,我终于得到了父亲早先跟我说过的,那桩有关与陈伯伯家女儿婚事的约定。 是那位陈伯亲自来家里见的父亲,只是送来的消息,却出了父亲、母亲,包括我在内全家所有人的意料…… 第179章 我的新娘,跑了? 【一百七十九】 陈伯伯来到家里时,父亲只叫我出去拜见了一面,便打发我回去照顾在母亲的病床前。 因为陈伯伯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叫我听到他们二人之间的谈话。 或许是顾忌到我是他们将要谈论的当事人,留在那里会有几分尴尬吧。 回到母亲床前,笑着和母亲说着话的我,心里却暗暗嘀咕一声,明明是要谈我的婚事,却不要我在一边听个仔细,还真是个古怪的习俗…… 一边在心里闪动着心思,一边和母亲说着闲话。 母亲看见了我的心不在焉,却是指着我笑骂道,“三儿这是在想什么呢?不会,是现在就开始想你的小媳妇了吧?” “哪有!”听了母亲的话,我面上一红,却是强自狡辩道。 说实话,我还真就在想这个素未谋面的媳妇儿。 她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我是压根就没见过一眼。 可为了圆眼前母亲的心愿,为了自己已做了吴家唯一儿子的责任,我却不得不应下这门婚事。 大不了,以后就待在军营里了。 往后还有那场席卷全国的全面抗战,我又是否能在那场大战中活下来,如今也还是个未知数。 如今娶个媳妇漂亮与否,又还有什么用处? 我早就拿这样的理由说服过自己,如今也大概算是看得开了,只是临到了头,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幻想下未来媳妇的模样。 这世上的男人,哪个不愿讨个漂亮些的老婆? 就是放在家里瞧着,那也舒心的很啊。 反正我知道,我自己从骨子里,大概就是这样的正常男人。 所以在母亲忽然的开始调侃我的时候,面色立即就开始红了起来。 因为我啊,还真就被我这母亲给说着了! 母亲仿佛看透了我内心的所思所想,宠溺的看了我一眼,眼里却透着满意和欣慰,“放心,你陈伯伯家的闺女我也见过,漂亮着呢!叫你娶了,可是便宜了你!” 我被母亲这样的说法正中心头,面上的羞气却是更加的浓郁了起来。 只是心里也开始隐隐有了期待,或许真像母亲说的,我这未来的媳妇是个天仙样的人物?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是万恶旧社会的包办婚姻,似乎也是不错呢…… …… 当满怀欣喜的我随着林叔一路到了堂屋,见到正端坐在其中,满面黑气的父亲,心上忽然的就咯噔一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父亲这样的黑脸,可要比我那日回来的时候,还要可怕了许多啊…… “父亲。”我垂首站在一旁,恭敬的道。 父亲寒着脸深深看了我半晌,直到我承受不住此间的压力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才终于看着我沉声说道,“以后,有关于和你陈伯家的这桩婚事,休要再提。” “啊?”我惊疑一声。 和陈伯伯家之间的这桩婚事,最终还是以没有结果而告终。 他家那位名叫潇儿,在母亲口中天仙一样的人物,终究和我没有一点的缘分。 我在失望的同时,心底却也莫名的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没有和那万恶的包办婚姻扯上关系,不然等到以后想要“洗心革面”,投入到伟大光荣的解放区里去讨生活的时候,岂不是要多上许多的麻烦。 两家的老人早在年轻时就定下了婚约,前几年陈伯伯一家定居在西安城以后,又故事重提,决定兑现当年的约定,叫两家亲上加亲。 陈伯伯只有一个女儿,又由于年纪的关系,当时选定的对象本就是吴家的三子,也就是我。 可因着当年两个孩子年纪都小,陈家的女儿又一直在上海的姨娘家,是以先将此事定下,说等过几年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再说。 如今,却正是时候。 父亲最初和陈伯伯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陈伯伯高兴的满口答应,直说等我从北平回来就替两个儿女订婚。 之后再择吉日完婚,了结两方父母多年的心愿。 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最先闹着不愿结婚的并不是我这个早就放言要自由恋爱,不愿接受包办婚姻的有为青年,却是新从上海归来,素有文静舒雅之名的陈家独女。 这一点,怕是双方的父母都没有想到的罢…… 陈家女儿在上海接受的是西式教育,自然也得了像自由女权一类的新思想。 其实在当今这个年代,但凡有些学识的青年,哪个不盼着有一场真正自由,更像小说里那样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陈家女儿为了自己的自由和恋爱,可是对自己的父亲使出了绝食自杀甚至断绝父女关系的种种刚烈手段。 虽然,她的这些手段也只是说说吓吓,并没有对着自己父亲的面实施出来,但也表明了自己的真正立场。 毕竟是自己的独女,陈伯伯虽然已经有了些心软,但总不好就此撕破了陈吴两家多年的交情,所以还想要再劝上一劝。 谁曾想在听闻我从北平回来,又见自己父亲咬定了一条就是不松口,在眼看着两家就要定下确切婚期的时候,这位陈家小姐竟是脚底抹了油,索性跑了! 还当真有新时代女性的风范,叫我也不由暗赞了一声。 只是她这举动虽然潇洒,却是难为了自己的父亲,只好舍了一张老脸来寻相交多年的老友,口中说出那悔婚不嫁的言辞。 悔婚和逃婚这样两件事情凑到一起,任何人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父亲又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只说你的女儿有才,难道我的儿子就那么差? 虽然想到儿子未去北平前在这西安古城里厮混时的种种作为,自己也仍还记得当年那许多传闻,却总是咽不下这口气去。 总算念着两家多年的交情,父亲只是黑着脸断了这桩姻缘,没有将陈伯伯直接赶出去。 但两个多年好友之间的关系,毕竟已是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父亲余怒未平,黑着张脸对我说清这里所有的缘由便不再言语。 不过在看到我听闻女方悔婚逃婚的消息,并没有做出什么暴跳如雷、撒泼打滚的举动来,却也暗自点了点头。 他沉默一阵,忽然看着我说道,“陈家不嫁,总还有别家,定然有愿嫁的!” 第180章 离家 【一百八十】 “一定,非要娶进门来一人不可吗?”犹疑半晌,我终于对着父亲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能轻而易举就讨个老婆回来,对前世里做了多年单身狗,连女孩子的手也没碰过的我来说,当然算得上是件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 但是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讨个媳妇,双方之间没有一丝的感情,甚至连对方的面也没有见过。 这样的婚姻,真的能称之为婚姻,这样的婚姻,又是否真的有爱情存在呢? 虽不乏有那日久生情举案齐眉的,但之间包含的亲情成分,却总是要多了些的。 对这旧社会的包办婚姻,我的心里总还是存着些抵触心理的。 先前答应是因着这是两家多年的约定,不忍叫父亲折了面子,又听闻母亲已近乎病入膏肓,仅剩下不到半年的寿元。 我会答应,多半,怕只是因着同情。 直到听闻陈家潇儿敢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作出那实在离经叛道,名叫逃婚的大举动时,我那颇没有几分主见的内心才仿佛被忽然点亮了一丝光彩。 为了迎合母亲而草率定下自己的婚事,除了对自己的不负责以外,也是对母亲的不负责吧。 这样的举动,却也能算得上是不孝了呢…… 沉默的那点时间里,我的心里面想了许多,但最终的时候,我依然还是准备对父亲表明自己真正的态度。 “嗯?”父亲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看了眼父亲,尽量使自己的眸子瞧着更加清澈,“对于这桩婚事,儿子原本就是不愿的。如今既然是他陈家主动悔婚,倒也正好。” “你是要自由恋爱咯?”父亲挑了挑眉,面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恶来。 先是点点头,后来又摇摇头。 在父亲略显疑惑的眼神中,我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在深吸口气后,缓缓说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虽然连我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这个理由,但又好像自己心中就是这样的想法一般,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 我只记得当时的我盯着父亲的眼睛,说了些大义凛然气势十足的话。 就连我当时的样子,也是很有些为了驱除日寇,而甘愿放弃一切的大无畏革命者的姿态呢。 “今日寇犯我中华,身为军人,岂能将心思都放在这儿女私情上!杀敌报国,卫国卫民,才是我辈军人之本分!” 我攥着拳头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当真是极有气势,连父亲一时间也被我震住,面上显出了愕然的神色。 而在这其中有没有自己胡乱找来当借口的缘由,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散去了面上的愕然,父亲的眼睛眯了眯,直直的盯住我的眼睛,就好像要直接瞧到我的内心深处一般。 他看着我缓声说道,“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却坚定的摇头,“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虽然国民政府已经和日本人签订了停战协定,但我心里明白的知道。 我们与日本侵略者之间的战争,至今还没有结束,也远远不可能结束! “哈哈。”父亲看着我面上做出的表情,忽然的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而后,更是不顾仪容的放声大笑。 我听得出父亲心里的高兴,在我说出这样一番话后。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笑,但此时的他一敛身上原本的严肃沉静,竟忽然多了许多快意恩仇的豪迈! 我仿佛这才想起,年轻时候的父亲,也是个抛头颅洒热血,毫不顾忌自身生死的真正革命者呢。 “说得好!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父亲看着我抚掌大赞,面上隐隐泛起了红光。 “不愧是我吴氏子孙,不负老父半生忠烈之名!” 这样老怀大慰的模样,就好像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一般。 父亲大笑一阵,声音也放得柔和下来,“既如此,等再在家里待上两天,尽心陪过你母亲后,就上路去南京吧。” “去南京?这么快?”我惊讶的向父亲看去,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早的打发我去往南京,“我这假期,可是有足足俩月呢。” 该有的假期,一天也不能白白浪费掉! 这可是我在前世历时多年的学校生涯中,养成的几乎已要深入到骨子里的习惯。 我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父亲的面色已重新变得严厉。 他接下来的话,也坚定了我去南京学习,真正学习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军人,如何,去做一名真正的军官。 父亲的话沉稳有力,叫我看着面前严父时,心底的崇敬之情更加浓了几分。 “日寇肆虐,欺我华夏无人。今我吴家子既存报国之念,又岂可还存玩乐之情!” “你自放心回去,家中有老父照看,吾儿无须挂念。” 咬了咬嘴唇,我重重点头应是,“是。” 往后的日子过得当然很快。 和父亲将这些事情说开,又父子二人双双开解了母亲,算是将我成婚的这件事暂且揭过。 母亲也是世间罕有的女子,论起心性坚强来要比我强了许多。 早已看淡了自己生死的她,虽然在知晓我暂时没有什么胡乱成婚的念头,她也无法圆了自己那个提前抱孙子的愿望时,面上稍稍显得有些黯然。 却也很快的就调节了过去,反而开始安慰起我来,叫我不要为了自己这个病人劳心,既然已下定了决心就该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驱除日寇这个极为有理想有前途的事业上去。 在表达了对我的支持后,甚至还表现出了对我的点点歉意。 说身为母亲的她不该因着自己的私愿而毁了儿子一生的幸福,只说幸好没把陈家那逃婚的丫头娶回家来,不然怕要因着她而毁掉我的一生。 我只好连连向母亲解释,心里对她的崇敬却是越来越浓。 到了后来,已真正的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看待,越发的感觉离不开她。 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却终于不得不离开这个家。 或许这一走,我就要永远的离开这个无私爱着我,关怀着我的女人了。 心里很不是滋味,竟有些淡淡的发疼…… 第181章 夏日炎炎 【一百八十一】 八月,正是盛夏。 可这个时候的我,却要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里,告别父母亲人,孤身再次踏上通往南京的旅途。 或者说征途,要更妥当一些。 毕竟如今的我,已是个登籍在册的军人。 我要去南京的目的,也是要在陆军大学学习战法战术,使自己蜕变为一名真真正正的军人。 再往后,也就是我去履行自己军人的职责,同侵略者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了。 最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恐怕打死我也不会去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去走。 用我当时的想法,凭着自己超出时代半个多世纪的见闻知识,在哪里不能讨一碗饭吃,或许那时手里捧着的饭碗,要比军人这个职业有前途的多。 至少,不必在对敌的一线去拼死搏杀。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最早生起的念头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淡,直到最后竟是彻底的消失不见,就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如今所想的,竟多是些保家卫国的大道理。 这,可不像是曾经的那个我呢。 心里的古怪情绪一闪而过,打点好行装的我终于还是换上一身母亲抱着病体亲手替我赶制的长衫。从我离家去了北平起,母亲就开始了这套长衫的缝制,如今我又要去南京了,母亲的这套长衫才终于缝好。 穿着这剪裁合身,缝了细密针脚的青灰色长衫,在拜别父亲母亲之后,我终于再次的出发。 目标,却是南京。 和上次一样,由于没有火车可以直达,我依然需要不停的转上好几次车。 两地之间虽然有飞机连接,却不是我这个小人物可以享受的到的。 出城后还得步行走好长一段路,在这样的大夏天里赶路绝对算不上一件享受的事情。 而且今天的太阳异常的毒辣,还没走上多远的路程,我的身上就已被汗水浸透。 不知在心里骂了多少遍这狗曰的天气,只是却不能缓解我身上哪怕一点的暑气。 所以在见了摆在前面不远处道路上的一个茶摊后,我就像见到了天下最好的宝贝,就差没有两眼放光的直奔过去了。 虽然,我确实是用了比战场冲锋还快的速度跑过去的…… “老板!凉茶,大碗!” 这样的暑热天气,又没有逢着什么大节日,出行的人所以不多。 茶摊上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却是叫我捞了个位子坐。 屁股还没有在凳子上坐稳,我就已经扯着嗓子对茶摊老板大喊起来,只因为嘴里口干舌燥的厉害,急需要一碗凉茶来解解我身上的热劲。 “好嘞!” 茶摊的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一个人打理着这个路旁的小小茶摊。 虽然脸上写满了岁月雕下的痕迹,不过听他说话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谢谢大爷。”一口气牛饮完碗里的凉茶,我舒爽的出了口气,又将手里的碗举了起来,对着茶摊老大爷说道,“再来一碗。” 老大爷笑着提了茶壶过来,替我重新加满一碗凉茶,道,“慢些喝,还有的是。” 茶摊上喝茶的人不多,除了我以外就只有其他两三个人。 老大爷也得了闲,索性就在我面前的长凳上坐下略微歇息一阵。 他看我放下了手中茶碗,又指了指空碗,却是问我还要不要再添一些。 我笑着拒绝了老大爷的好意,两碗凉茶下肚,身上的暑气和疲惫却是一扫而空。 再想喝多,肚皮儿却是撑不下了。这老大爷的茶碗,可是大得很,实在得不一般呢。 老大爷笑着点头,索性此时无事,却是生起了谈性。 他看见我衣服上沾染的风尘,也看见我身上背着的包裹,笑问道,“小伙子这是要赶远路?” “嗯。”我也正想再多休息一阵,躲过午时最烈的阳光。 点着头指指远方的路,笑道,“去潼关,坐火车!” 这一年,陇海铁路才只修到灵潼段,等到西安建好火车站,还得再过一整年功夫。 老大爷点了点头,叹道,“这大热天的,路可不好走。” “是啊。”对于老大爷路不好走的说法,我自然是深以为然的。 只热这一项,就要叫人生生的受不了。更何况出城这么远的一段土路,对脚力的考验也是颇大。 我心里甚至暗暗的想着,自己今天这趟赶路,怕是和那后世军中的负重越野不相上下的吧。 尽管我没有用跑的,身上背着的行囊里也没有装什么砖头铁块。 可这贼老天,是他娘的真热啊! 我拿手给自己脸上扇着风,尽管是燥热的空气,倒也还能带来一丝丝的凉意。 “大热天的,您这买卖也不好做吧,都没有多少人。”我看着茶摊上为数不多的客人,却是替这老大爷每天的盈利担起了心。 受这样的活罪,却不知能挣到几个大子儿。 老大爷却只是笑笑,笑声里很有些云淡风轻的意味,“只是不想在家里闲着,出来也算是替大家出些力气罢。” 还真是个有情怀的大爷。 我只能这么去想,想着想着又想起自己前面还有大段的路要走,自己身上可没有这许多的情怀。 不由苦笑着叹道,“要是火车能快点通到咱西安城里,也就能方便了啊……” “听口音,兄台是燕赵人吧。来西安走亲戚?”一直坐在旁边的位子,听我和大爷说了半天话的客人这时站起了身,在我面前拱手问道。 倒是做足了礼数。 我听了他的问话先是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我是燕赵人,但很快的就反应了过来。 我说的可是被熏陶了二十几年的普通话,建国后以北京话等北方方言为基础编就的官话,被眼前这人听出了口音,却也是不冤的。 只是如今的我爹娘都在西安,家也在西安。 这么一算,自己也算是个西安人罢。 我笑了一笑,解释道,“父母都在西安,只是自小在燕赵长大罢了。” 面前同我一样穿着长衫,颇有几分文人味道的汉子笑着点点头,又挑着眉笑道,“巧了,我也是去坐火车。” “去洛阳。”他加了一句。 “我去南京。” 第182章 罗浩的表妹 【一百八十二】 最后,我当真和那文人模样的汉子凑成了一路。 这汉子名叫罗浩,是个医馆的学徒。当然,得这一次去了洛阳才是。 原本是这城里的学生,因着参加过前几日的大游行,他的父母怕被政府的人追究,好说歹说的劝他去投身在洛阳的远房亲戚,叫他在那里做一个学徒学身本事。 当逢乱世,书生是最有用的,又是最没有用的。 按他父母的意思,学一身手艺总是好的,总不至于没地儿吃饭。 罗浩苦笑着和我说清了他自己的这些事,又问起我的出身来历,这次去南京要做什么。 我见罗浩生得面善,说话间又颇对我的胃口,心底早就对他觉着亲近,没了什么防备。 何况我这个人,至少是如今的我,本就不是个容易对别人生出防备的性子。 告诉了他自己军人的身份,又告诉他我去南京是为了参加今年新一期陆军大学的招生。 罗浩笑着赞叹了我一番,直夸我有本事,竟能去到陆军大学里学习。 再问起我在军中的经历,我却是三缄其口,不说什么话了。 我是心里又想起了自己当日的好弟兄,不知道该怎样将他们的事情与身边这个才刚刚认识,几分钟前还是陌生人素不相识的罗浩分说。 罗浩却露出了然的神情,说什么保密是应该的,倒叫我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再去解释什么。 反正,我就和这样一个人搭了伴,等坐上了火车更是找了个相邻的位子谈了一路,等分开时,倒大有些惺惺相惜,引为知己的意思了。 一个是敢于为了卖国条约而奋起抗议,最后不得不离开家乡孤身远赴外地的有志学子。 一个是曾在长城前线抛洒热血,已定下了保家卫国雄心壮志的军官青年。 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块,当然是会有许多话题来说的。 由于现今的火车不像后世那样,一趟车就可以横穿祖国的东西,一路从新疆乌鲁木齐直窜到黑龙江哈尔滨去。 在这个年头,全国的铁路都分成一段一段并没有完全连在一起的小段铁路,由各个铁路局进行负责。 所以我们当然坐不到一趟直达的火车,只能不停的在每个大城市里换乘。 在这期间又不可能第一时间就等到下一轮的火车来,所以倒是得了时间在这些城市里游历一番。 路上的时间,却也大部分都花在了这等车上。 我倒乐得来体味这民国时期的风土人情,上次从北平回来时走得匆忙,不认识路的我一路上只想着莫要迷了路,却是错过了路上的许多风景。 这一次有了罗浩的陪同,虽然只是一段路程,但有他这个似乎在外行走过多次的土著在,也叫我了解到沿途更多的美丽风景。 却说出了潼关,过了灵宝,一路进了河南境内,眼看着就要到了罗浩的目的地,洛阳的时候,前方却忽然传来了道路塌方的消息。 火车想要再次出发,怕还得等上至少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事实上,民国时期的火车经常会因为种种缘由而出现晚点,虽然后世火车晚点也算是常事儿,但一晚就十几二十个小时的,却是少见的很。 而在这个世界,却成了司空见惯的平常事。 我和罗浩暂时先在车站旁找了家小旅馆,准备稍稍休息一阵,等候车站那边的通知。 在旅店旁的茶馆坐了没多一会儿,罗浩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 告诉我说他家在这里也有亲戚,先前却是没想起来。只是这家亲戚的关系也比较远,却不好带着我一起去拜访。 和我告了声罪后,罗浩便在附近随便买了包小点心,提着去拜访他家那亲戚了。 我一人也无法在这茶馆坐下去,便回到旅店小睡一阵,告诉前台掌柜说,万一车站有人来通知可以通车,一定要来告诉我一声。 掌柜的笑着叫我不用担心,说一切包在他的身上,定然误不了我的车次。 我对着掌柜笑笑表示感谢,转身上了旅店二楼,却是真的要去睡上一觉。 一路走来,即便是我这军中打熬出的身子,也很有些感到吃不消。 不知睡了多久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把我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 “进来,门没插。” 胡乱的喊一声,揉着惺忪睡眼的我,才缓缓将平躺的身子坐了起来。 外面不是店里那老掌柜,怕就是外出访亲归来的罗浩了。 我抬眼向着打开的门口处望去,发觉果然是罗浩的身影。 先是顺着窗口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我才回头问道,“这么晚?” “不晚,天都没黑呢!”罗浩看着我笑道。 只是转而就侧身让开了门,对着外面道,“快进来。” 还有别人?我疑惑的向门口处看去,想要看看罗浩是带了个什么样的人回来。 可我只这一眼过去,眼睛就有了些挪不开的感觉,脑子里刚刚睡醒的迷糊劲儿,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连丁点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随着罗浩进来的是个女人。 若是个普通的女人也就罢了,想我曾经受过多年某大片的细致教育,又在荧幕上见过那样多所谓女星之流,基本的眼力品味还是有的。 实在是罗浩带来的这个女人的姿色容貌,无论在哪个时代的人眼里都要当一声美女的称赞。 所谓容貌天成,秀丽无双,说的怕就是这样的人吧。 我立即就提起了精神,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罗浩,问道,“这位是?” “我妹子!”罗浩早就看见了我眼里的惊艳,是以挺着胸膛骄傲的说道。 只是看他这黑脸书生的模样,哪里像是个会有这样好看妹子的人? 除非是他家出现了基因变异! 见到我眼里毫不掩饰的怀疑,罗浩刚生起没多久的一点骄傲,只好无奈的重又收了回去。 对我笑着解释道,“就是我今天去的那家,表妹。” “你好。你好。” 理解了罗浩话里意思的我,当再次将目光转回他身后女子身上时,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模样已经失了礼数,连忙迅速的从床上跳下。 颇有些,手忙脚乱的味道。 口中却在你好你好说个不停,活像只只会说你好的学舌鹦鹉…… 第183章 南京,我来了 【一百八十三】 “你好。” 如黄莺出谷,如明珠落盘。 看我露出窘态,罗浩却是爽朗一笑,目中尽是得意,看着我笑道,“我这妹子,怎么样?” “说实话,真看不出来是你妹子。”我叹道。 听我这样说,两人都齐齐笑出了声。 “可我确实就是这没用家伙的妹子。”女子看着罗浩,故作无奈的说道。 罗浩面上笑容一滞,却是变成了苦笑。 而我,倒是放声大笑起来。 “吴兄弟,我想请你帮个忙。”罗浩看着我,面色忽然变得正式起来。 女子名叫肖宸,甭管是那罗浩八姑三舅二姨夫,亦或是他七舅姥爷家的闺女。 总之,是他亲戚家的女儿没错了。 罗浩要请我帮他个忙,我原以为是什么小事,故而满口的答应了下来。 可谁知道,罗浩请我帮的这个忙,却是带着他的妹妹一道往南京去。 “怎么样?帮不帮?” 罗浩一副便宜了我的样子,若不是顾及着肖宸在这儿,我都恨不得狠狠去踹他一脚。 转而看到肖宸藏在身后的小包裹,我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声。 自以为很有风度,可等到往后和肖宸混得熟了,她却告诉我当时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贱得很。 叫知道真相的我差点要把眼泪掉下来,可是心塞的很。 “如果不是我就要留在这里,怎么会叫你小子来一路护送?”罗浩还是先前那样的表情,我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留在这里?你不是,要去洛阳的吗?”我看着已在房里收拾着他那为数不多行李的罗浩,疑声问道。 罗浩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去什么洛阳,在那不知道隔了几代的远亲戚那里,能学成什么模样出来?我那老娘可没少受他家的白眼。” “她们家送走一个女儿,却是正差一个帮工的。”罗浩将面上的怨气敛去,回身指着肖宸笑道,“吃喝包住,工钱管够!” “反正在哪里厮混都是一样,这样的好事我要抓不住,岂不是脑子缺了根弦儿?” 听到罗浩的话,肖宸已经笑了起来,“要不我这就回去告诉阿爹,减了你的工钱,顺便,再收个住宿费出来?” “还是别!”罗浩大急,连忙放下了手上正在收拾的行李。 “哈哈!”我哈哈一笑,指着罗浩对肖宸说,“这样的家伙,就该减他的工钱呢!” 我们三人正说笑间,旅店掌柜忽然出现在门外,“客人,车站来了消息,通了……” …… 两个人的旅程依然还是两个人的旅程,但身边同行的同伴却换成了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想,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至少,要更赏心悦目些不是? 我和肖宸都是第一次去南京,但相比于我这个拿着详细路条指引也差点就要迷路的路痴来说,肖宸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 又有些认路的本事,所以才能带着我一路磕磕绊绊的寻到正确的火车,最终离着南京城越来越近。 这样一说,到头来反而像是肖宸在照顾我一样,叫我很有些不好意思。 南京,浦口。 火车到了浦口就没了路径,在长江大桥还没修好的年代,我们只能去坐渡轮过江了。 不过相比于我当初过黄河时坐得那小小渔船,长江的渡轮就颇有些雄壮的味道了。 毕竟,首都嘛,又是长江这样宽广的大江,渡轮怎么能小气的了。 “一路上,倒是蒙你照顾的多。” “互相照顾吧,叫我一个人往这南京来,也是有许多麻烦呢。” 站在渡船横栏前,任江风胡乱打在脸上,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肖宸将一缕被江风吹乱的秀发陇在耳后,在配着她口中稍有些软糯带些吴中味道的笑语,却有刹那间的风情万种。 我不由有些痴了,待反应过来,看着肖宸的侧颜,口中高声笑道,“要是天天能替你扫除麻烦,我也愿意的很。” 肖宸只是白了我一眼,其间却哪里有嗔怒的味道。 这一路上的麻烦是当真不少。 除了寻路的麻烦以外,更多的都是由我身边这位惹出来的。 很多时候,美女,就意味着麻烦。 似肖宸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陪在身侧,麻烦的当然不会是我,但她这副容颜招来的麻烦,却都要找到我的身上来。 因为世间的男人,包括我在内,都是爱美的。 “你要直接去报社?”想了一想,我看着身边的肖宸问道。 “嗯。”肖宸轻轻点头,眸子微转向我看来,“你呢?” 我摊出手来,笑道,“当然是往军政部报道了。” 路上我和肖宸谈了许多事,虽然大部分时间只是我在说她在听,但随后她也告诉了我许多和她有关的事情。 比如说,她曾经在广东上海待过。 比如说,她刚刚应聘上南京一家报社的记者。 “真没想到,你瞧着这副文弱样,竟会是报纸上提过的大英雄呢。” 说到别离,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沉默。很快的,肖宸就当先打破了这份沉静,看着我的双目中异彩连连。 她当然已知道了我来自二十九军,也早在多日以前就知道了我正是亲自带队去炸鬼子炮兵阵地的英雄二连的吴连长。 肖宸扬了扬头,露出的雪颈使她宛若骄傲的白天鹅,“还有什么事迹也一并告诉我,等我混到了主编,给你出个专题!” “还是别了。”我连忙拒绝道。 “哪有什么英雄。”面上的黯然一闪而过,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悠远,“英雄的,只是我那些舍了性命与敌搏杀的兄弟们罢了。” 很快,我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将这些愁绪重新压在心底。 看着肖宸笑道,“不说这些,等到了南京,你上次答应我的那顿饭食可不能赖账。” 肖宸曾夸过自己的手艺,也曾邀请过我,等她在南京站稳脚跟后邀请我好好吃上一顿。 虽然不能说一定要叫肖宸请我吃这顿饭不可,但心里毕竟也有些小小的期待。 “小气。”对我的这番话,肖宸回应我的却是又一个白眼。 渡轮驶过长江,南京城的繁华已隐隐可见。 迎着江风的我,胸中顿生万丈豪情:南京,我来了! 第184章 陆军大学 【一百八十四】 提起民国时期的军校,提起南京的军校,许多人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定然是黄埔军校。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 但同样有许多人不知道,国民政府最高级别的军校并不是前面所说,那为人熟知的黄埔军校,而是这所名叫陆军大学的高级军校。 我正要准备去报考的学校,也正是这所中华民国的最高军事学校,陆军大学! 这所在中国大地上存在了四十四年之久的军校,不知道培养出了多少优异的军事人才。 这些人是整个国‘军中的中流砥柱,也是抗日战场中,整个中国军队的中流砥柱! 蒋介石曾经说过,军级以上作战单位的参谋长,至少都要有在陆军大学的学习培训经历。 这所军校的含金量,由此便可见一斑。 就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在这陆军大学学习出来也能得到一身不俗的作战指挥本领,更何况我身上还有在前线与日寇作战的宝贵作战经验。 我相信只要我考进了这所陆军大学,等我从其中合格毕业以后,定然会蜕变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军事长官。 至少,那时候再当个营长连长就绰绰有余了,也不用事事都压在老刀子身上。 当我在军政部报了道,又在二十九军在南京的办事处里销了假。 之后便立即跑去陆军大学,拉着岗哨卫兵老门子,在他们异样的眼光里不耻下问半天,彻底弄清了陆军大学的底细以后,可是自顾着激动了半天。 虽然没有圆了我儿时就有的那个黄埔梦,但如今得知陆军大学比黄埔还要牛逼硬气的时候,说心里没有激动和骄傲,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只是或许因着后世听了太多的缘故,我对自己投考的不是黄埔军校还是有些小小的遗憾。 所谓“穿黄马褂的黄埔,戴绿帽子的陆大。” 在听闻了南京城里盛传已久的这句俚语以后,我就更对自己没能有机会去黄埔学习感到不干了。 黄马褂多威风,可这绿帽子…… 黄埔军校招的是高中大学毕业的有志青年,只要在18岁到24岁之间,又有心投军报国的人都可以报考。 但这陆军大学却就不一样的很了。 它招收的是连任军职两年以上,又表现优异的至少中尉军官! 我虽然已是个中校军官,但若没有在长城前线立下战功,又得到蒋委员长的亲口夸赞,是断然不会有这个报考机会的。 因为我自投军到现在,却是连半年的功夫都没有,而自己真正在军中作战的时间,也不过才一个月出头…… 虽然有那不需投考直接招收的将官班,但那显然是替各参谋长级别的大佬们准备的,和我这种小虾米没有一点关系。 八月底从家里出发,路上耽搁了些时日,等到了南京已是九月初。 因着还需要等这次二十九军特别保送来的其他二十几人到齐,离正式开考的日子又还有些时间,所以我倒在这南京城里闲了下来。 二十九军在南京只有一个小小的办事处,没法子挤在其中凑合几天的我只好不情愿的掏出大洋租住了旅店,心里却暗骂着自己来得早了,应该在家里再多待上几天的。 直到我要等得不耐烦,正赖在二十九军办事处里,找这几天刚认识的几个熟人说着闲话的时候,忽然得到了二十九军的弟兄们终于到了南京的消息! 这其中,就正好有过营长在! 自己本就是过营长的属下,我们两人之间更早就成了交托生死的弟兄,两个多月未见,我可是有好些话要和这位营长兄弟说。 “营长!”随着办事处的兄弟一起迎出去,我很有些激动,笑着接过过营长身上的行囊,顺便给了他一个熊抱过去。 “吴雨!”过营长用力的拍拍我,道,“你小子倒来得早!” “赶不上营长你们来得巧啊!”我一边迎着过营长他们向办事处内里走去,一边笑着道。 “还叫营长。”过营长却是锤了我一拳,爽朗一笑,道,“大家都是兄弟,叫营长未免生分了。你小子如今,可也是个营长呢!” “叫营长不显得亲切嘛,瞧我多不忘本。”我得意的笑了笑,对着过营长挑眉道。 过营长忍不住又一拳过来,指着其他军官笑道,“站这里最多的就是营长,怎么,寒颤我呢?” 我嘿然一笑,又见到过营长摇头笑道,“叫家芳吧,要不,老过也行!” 我先是一愣,然后试探着小声问道,“过儿行不行?” 得来的只有对准了屁股的一只大脚,“小崽子还反了你了!” 我捂着屁股跳开又笑,“这不显得更亲切嘛。” 过儿什么的,嗯,果然亲切。 过营长看着我摇摇头,却也笑了起来。 “好了!大家先找地方吃饭休息,等到了日子,咱们就去考那陆军大学,争取咱二十九军所有人都考进去,叫别的军只有眼馋的份儿!” 办事处负责的武官,被人称作钱胖子的家伙看所有人都到齐了,便拍手招呼起大家。 “吴雨,你也早来了几天,这顿接风宴你来做东好不?”他看了我一眼,忽然笑道。 “扯你娘的腿!”我瞪了钱胖子一眼,指着他眯起的小眼睛笑骂道,“你个地头蛇不是早就吵吵着要给大伙儿接风洗尘,难不成还想要打我的秋风不成?” 和这钱胖子早就混得熟了,平日里也总开些这样不大不小的玩笑。 钱胖子故作委屈的一摊手,长声叹道,“唉,人长得和气了,就是个受欺负的命,我钱胖子呀,也只好受累招呼好各位咯!” 大家又笑。 谁都看得出钱胖子是在故意的说笑逗乐子,而他那模样里又哪里能瞧得出黯然的味道来? 钱胖子见大家都瞧破了他的玩笑话,清了清嗓子,对着大伙儿一扬手臂。 “弟兄们,城南和顺楼!” “吃完这顿接风宴,再一鼓作气拿下陆大这场硬仗,一展我二十九军雄风!” “好!” 所有人齐声呼喝,喜气盎然。 第185章 接风宴 【一百八十五】 和顺楼是南京城里极有名的酒店,钱胖子说要请大伙儿去和顺楼吃酒,虽然用得有大半都是公款,他自己却也要出了大血。 军中汉子本就没有那么多忌讳,稍稍整了整军装上沾染的灰尘后,大家伙就簇拥着出了办事处,在钱胖子的当先带领下,有说有笑的朝着和顺楼而去。 南京城不愧是这个国家的首都,而和顺楼也不愧是首都城中颇具盛名的老店。 进了这古色古香的酒店,看着酒店菜单上叫人眼花缭乱的菜式,几乎有一半人就要直了眼。 大家都是军中的营连级军官不假,可二十九军的生活向来清贫,哪里能时时享受到这帝都老店里的繁华? 把周遭酒客的喧闹声自动的屏蔽在耳后,大家只将全部的心思放在眼前的酒菜上。 都是军中的男儿,更是来自同一支部队,几杯酒下肚立即就称兄道弟起来。 凑了两个大桌在一起,每张桌上都摆满了丰盛的菜式,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却早就放在了老板那号称窖藏过多年的花雕酒上。 就是原想着找机会向过营长问问老刀子他们几人近况的我,也很快就把这些心思抛在脑后,只顾起一心一意和身边另一位弟兄斗起酒来。 哦,似乎如今的我,已经有了和过营长平等相交,直接喊他名字的资格了呢…… 拼赢了寻我斗酒的弟兄,我打了个酒嗝上来,笑眯眯的看向坐在身边另一边的过家芳,笑道,“小过儿,来,咱走一个。” 过家芳的脸色立即就黑了起来,盯着我恶狠狠的磨牙,“叫老过!” “好的,过儿。”我手里端着的酒杯纹丝不动,继续笑道。 “你……”过家芳见我面上带起了醉意,知道和这个时候的我没什么好理论的,口中一滞,拿起他自己的酒杯仰头就灌了下去。 他这杯酒,却是给喝成了闷酒呢。 我面上的笑意更浓,心里更隐隐的有些小激动呢。 “众位弟兄,能一起来到这南京城便是缘分。” “为了咱们二十九军,为了前线战死的弟兄!” “更为了咱弟兄每一个都能考进陆大去!干!” 钱胖子做起了活跃气氛的工作,站起身来举着酒杯大声呼喊起来。 瞧他面上泛起的激动,以及那同时蒙上的一层淡淡的神彩,竟是和平日里那个猥琐抠门的钱胖子判若两人。 我忽然想到,像钱胖子这些未能亲自参加长城前线那场大战,被憋在南京城那小小的办事处里不能动弹的战士。 二十九军在前线立下的累累战功,对他们来说,心里产生的触动一定是最大的罢。 他们的心中,一定要比我们更加的骄傲。 因为我知道,即便是这样的钱胖子,他在本质里依然是一名军人,二十九军的军人! 所有人也都因着钱胖子的话而热血沸腾,酒意上涌间生出了万丈豪气。 同样高举着手中酒杯,提气大喝道,“干!” “一群乡巴佬,装什么大尾巴狼。”就在我们刚刚放下酒杯,正准备要坐回位子上时,一声极为冷淡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 伴随着的,还有浓浓的不屑,“呸!” “还都要考上陆大,就凭他们这些走了后门的土包子,也想要考上陆大?” 又是一声尖酸的嘲笑声,而通过这声嘲笑,谁也听得出这些人的目标正是朝着我们而来的! 所有人的面色都寒了下来,只是在一位带队长官的压制下,才没有立即发作出来。 虽然立了大功,但二十九军素来不受人待见也是多年以来的事实。 何况大家又是初到南京,马上就要面临陆军大学的入学考核。 这个时候,是能少惹一事就少惹一事,不与眼前这些人一般见识,也是不得不做出的无奈决定。 只是,我们虽然存了息事宁人的心思,静静坐在凳上喝起了酒,但对方却没有一点儿要放过我们的意思。 “不要笑死人了,要不是参谋部给了他们那样多好处,就凭他们?!”方才的那个尖酸声音依然在肆无忌惮的发着声。 紧随其后的,是一群人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几乎要掀翻和顺楼的屋顶直冲云霄,竟没有一分收敛的意思。 这时我便知道,对面的人正是冲着我们,冲着我们二十九军而来的! 虽然喜峰口阵地最后还是丢在了鬼子的手中,但纵观整场长城之战,我们二十九军在喜峰口一线可是打了不止一场的胜仗! 就连鬼子也在自家的报纸上承认,“自明治大帝造兵以来,皇军荣誉尽丧于喜峰口外。” 皇军的名誉丢了,可不是挽回了国‘军的荣誉? 作为掩盖整场战役失利的最大一块遮羞布,国民政府自然要给我们高规格的奖励。 如今其他的奖励没到,却有了陆军大学的特招名额先一步下来,并且还明言免除了初试! 要知道陆军大学每一期的招生条件可都是极为严格的。 除了要求中尉以上,上校以下任职两年以上年轻军官这样的硬性条件以外,还有着许多的复杂条件。 每一支军、师级单位都只有那么可怜的几个名额,有些部队甚至连一个名额都抢不到。 这样选出来的自然都是全军的精锐,可就是这些精锐却还要经历初试,笔试,口试这三大关,将不合格的人一轮轮筛选出来打回原部队,最后只留下最优秀的一百余人。 有些年头,连一百人也招收不到。 可以说陆大每一期的招生,不论是它的难度还是重要性,都无异封建朝代的武状元考试! 过了那就是一飞冲天,从部队基层军官瞬间变成各军都要争抢的香饽饽,熬够了资历更是要成为各部的中坚力量。 到时候就是拿一个师长旅长什么的职位来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期的陆大招生原本是没有我们二十九军什么事的。 可我们却不仅做了那半道杀出的程咬金,更是一次性就来了二十好几人,又免去了六月份那场初试的筛选淘汰,怎么可能不招来旁人的嫉恨。 尤其对方还是那在****序列里颇有自傲本钱的中央军,想要瞧不起我们,就更加的不需要什么理由了…… 第186章 寻衅 【一百八十六】 “还以为都是些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只是群没卵蛋的怂货啊!” “哈哈……” 笑得肆无忌惮,笑得趾高气昂。 这一次,我们却是再也无法装作听不见。 都是和小鬼子真刀真枪干过的血性汉子,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如今被人欺压到了头顶,怎么可能还忍得下去?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怒目而视着坐在相邻一桌,几个作中央军打扮的酒客。 可瞧他们身上现出的那毫不掩饰的痞气,又哪里有一分国家精锐的模样? 负责带队的长官,也是我们中军衔最大的副团级上校扈安民,从人群中越众而出,当最前方站定身子,对着这几个主动寻衅的兵痞拱了拱手。 “几位兄弟,在下二十九军扈安民,今日我兄弟在此吃酒,不知是哪一句酒话冲撞了几位兄弟。” “不如给在下个薄面揭过此时,几位兄弟今日这酒钱,就算在我二十九军的账上。” 这里毕竟是南京城,不是我们二十九军自己的地盘。 和这些中央军的地头蛇起了龌龊,或多或少也会招惹些麻烦。 二十九军不怕麻烦,二十九军的战士当然更不怕麻烦。 连死都不怕,他们几个只会仗势欺人的兵痞闲汉,又怎么能叫我们感到麻烦。 只是眼看马上就是陆军大学的招生考试,我们不想在这要紧的时候节外生枝罢了。 大家都是从各部选出的优秀军官,自然分得清这里面孰重孰轻。 所有人都压下了胸中的火气一言不发,只是恨恨盯瞧着眼前这几个中央军的汉子,眼里藏着的满是煞气。 大不了这顿酒就此散去也就罢了,替他们付几块大洋也不是什么忍不得的大事。 我们存着去财免灾,息事宁人的心思,都想着迅速摆脱了这几个烦心的家伙。 然而,对方本就是来主动滋事,找我们二十九军晦气来的。 扈安民虽然放低了姿态说着和气的好话,我们弟兄也没有立即和他们翻脸,但这些人话里带着的刺劲儿,却是越来越浓,直狠狠扎到了我们所有人的内心深处。 忍,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哟,还真是财大气粗呢,只是你这面子,又能值几个大洋呢?”当先跳出一人,闪动着透出精明之色的一对鼠眼,极为不屑的看向扈安民,竟是全然没有将扈安民的身份放在眼里。 至于扈安民那低声下去的说辞,就更是被这人全然的无视开来! “夏宏毅,莫忘了人家可是打过鬼子的大英雄,和你说话的这位,还是个货真价实的上校长官呢。”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立即接上,话音里满是嘲弄的味道。 最先说话的,那个被称为夏宏毅的眼睛一翻,傲然说道,“咱段头也是上校,怕他个鸟!” 从他面上的神色来看,就是没有他们的段头,只凭着他自己一人,也是不怕扈安民这位货真价实的国`军上校长官的! 扈安民领口的上校领章,我不信他们每个人都瞧不见。 夏宏毅只是个少校军衔,与夏宏毅搭话那人更仅仅才是个上尉。 在以等级森严著称的国`军体系里只凭着他们这几句话就能问一个不敬上官的罪名,叫他们往那宪兵队里走上一遭! 只是,他们是嫡系中央军的少校上尉,而我们却只是庶流二十九军的军官。 放以前皇帝老儿还坐江山的年代,他们这些人就是那天子禁军,而我们,只不过是些边疆来的二流厢军罢了。 正是这出身上的差异,才叫这几人敢于做出以下犯上般的举动,直接和扈安民这位副团级长官较起了劲。 当然,他们手中还有一份最大的依仗。 那位段头,和扈安民一样是上校衔的高级军官。 夏宏毅尖酸的说辞还在从嘴里说出,丝毫没有顾忌一分的意思,“再说就他二十九军的上校,说得好听那是个长官,可和咱九师的长官们相比,怕是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当中的其他人也都随声附和起来,指着我们面上满是不屑。 “你看他们这一个个的,穿得和叫花子一样,哪里比得上咱段头威风?” “就是这英雄打鬼子的名头,怕也都是吹出来的吧。” “凭他们二十九军那些破铜烂铁,老兄,你信吗?” “你信啊?” “哈哈哈哈……” 听这几人说出他们的番号所属,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这些傲气都是从何而来的了。 其他人心里想必也都有了定计,虽然被他们这些直接侮辱了二十九军,侮辱了我们二十九军每一名弟兄的话惹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就和这些人撕破面皮,打上一架出气。 但早前上峰不止一次嘱咐过的顾全大局,尽力考进陆大的教诲却硬是生生压下了我们心中的火气。 绝不能因我们几个人的一时意气,就给二十九军,给军座在南京惹来麻烦。 虽已涨红了脸,虽已紧紧攥住了拳头…… 国民革命军第九师是根正苗红的中央军嫡系。 自李延年调任师长后,又从第三军划归第二军编制,受到的待遇更是高了好一个层次。 要知道他们这位李师长,可是身为黄埔一期的高才,蒋校长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呢…… 铁青着脸,扈安民强忍着爆发的冲动,重新拱手看向几人,尤其是安稳坐在当中,肩扛上校军衔,此时还未说过一句话的方脸壮汉。 “几位……” 然而,还没等扈安民说出什么来,就被人干脆的打断了话头,将剩下的语句全部堵了回去。 说话的,正是那安坐在当中,一直冷眼观瞧事态发展的段头! 他只将眼皮抬了一抬,“你们道个歉,付了账就从这和顺楼里滚出去吧。” 语气平淡,就像是在对自己的下级施发命令一样。 他的目光冷冷从我们面上扫过,其中带着的,是显而易见的,与那夏宏毅一般无二的轻蔑! “这里不是你们这些乡下人能来的,不要以为打了一两场仗,得了上峰的些许施舍,就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第187章 打他娘的 【一百八十七】 段头这极为冷淡平静的几句话,终于点燃了压抑在众人胸中的怒火,燃尽了我们胸中仅存的一点理智。 “狗屁!” 大家七嘴八舌的喝骂起来,就差没有直接指着那段头的鼻子,好好问候他家祖宗数代的女性了。 “这和顺楼又不是你们九师开的,你他娘算个什么东西!” “老子们在前线杀敌的时候,你们怕是还在家里玩泥巴呢!” “该滚的是你们,快些滚出去,老子就不跟你们这些孙子计较!” “……”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从前线血战刚刚下来的二十九军精锐悍将。 若不是心里顾全大局的念头,早就被酒精刺激了多时的我们,在他们主动挑衅的第一句话刚刚说出时就撸袖子干起来了,哪里还等他们扯这样多的废话! 群情激奋之下,所有人都在红着眼睛叫骂,当然也包括我和过家芳两人在内,亦在指着对面的段头几人喝骂不停。 扈安民轻轻皱了皱眉头,在我们骂的差不多以后,才回身止住了我们继续的叫骂下去。 对着脸早就黑成了锅底色的段头一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段长官了……” 扈安民是想要再尽一尽努力,两方就此罢手不闹出什么大事来。 都是中国人自己的军队,兄弟阋于墙,反而叫外人瞧了笑话。 由此来看,即使在激愤之中,二十九军军官战士的思想觉悟,也要比眼前这些中央军所谓精锐高了几个层次呢。 扈安民要尽最后的努力,但段头却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黑着脸的段头狠狠一拍身前的桌子,直把桌上的酒菜也震得翻动起来。 腾地站起身来,段头眯着眼睛喝道,“不识抬举!” 面上的肌肉随之颤动不休,显示出段头此时心中的怒火之盛。 夏宏毅作为段头属下第一心腹,这个时候已最先跳在了前头,指着我们意气风发的喊道,“弟兄们,就叫这群乡巴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国`军精锐,打!” 随着段头和夏宏毅的这番表态,九师的这群人全都站了出来,扬着拳头就要朝我们拥过来。 只是我们又怎么可能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来打? “弟兄们,拼了!”好脾气的扈安民也终于忍不下去,咬着牙大喝一声,就举着拳头大步迎了上去。 其他弟兄也都在同时大喝一声,随在扈安民之后冲了上去,“打死这群狗曰的!” “打呀!”就连钱胖子也红着脸,口中哇哇大叫着加入了战团。 混战,就此开始! 九师这几人瞧得出都是些干惯了欺男霸女之事的兵痞,像这打群架的事当然有经验的很。 可他们绝想不到先前还在处处忍让,似乎真的没有一分本事在身的我们,下起手来竟要比他们还狠了几分。 要知道此时我们在和顺楼里吃酒的这二十几人,除了钱胖子等几个南京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以外,尽都是要参加陆军大学招生的全军精锐! 这二十几人,可是从数万的二十九军军官战士中筛选出来,在刚刚结束的长城战役中立过大功,出过大力的人物! 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再得了上峰的青睐被选来参加陆军大学的招生考试,手上的本事怎么可能会若得了? 只我们这区区二十几人身上带起的战阵杀气,就要叫眼前和我们放对的九师众人心生惧意。 他们是在国内战场中厮混,打得是土匪军阀,可我们二十九军却是在对外的抗日战场中奋战,当真是百死还生! 凭他们,又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老子们处处忍让你们还不罢休,想打?那就教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打架斗狠! 只因着顾忌到这里是南京城里,对面的又确实不是那该千刀万剐的小鬼子,弟兄们下手时也就收了几分力道,像什么锁喉撩阴的狠招都没有用出来。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九师这些个兵痞们能轻易抗衡的。 可以说这一架,他们是当真踢到了铁板上! 我早就盯上了那个猖狂万分的夏宏毅,在刚刚开了打的那一刻,顺手抄起身边的长凳就冲了上去。 抡起手里的长凳用力一甩,在那夏宏毅还沉浸在意气风发的号令中时,实木做成的长凳就已落在了他的身上。 再顺势一脚出去,就将才将身子弓起,面上满是痛苦之色的夏宏毅踹了个飞远,直接落到了他身后的酒桌上,却是将那桌子并着桌上的酒菜全部砸了个粉碎。 看着躺在其中因着痛楚只能发出呻吟,却是再也站不起身来的夏宏毅满身的狼狈,叫我心里一阵痛快。 其他人也都是一样的动作,动手干净利落不留情面,只求一击之下,就要叫对手失去战力! 这些从生死战阵中下来的汉子,哪里还会和他们讲什么废话。 虽然不能直接打死,却也要叫你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为小瞧我二十九军付出代价! 这些九师的兵痞里也有几个有些本事的,像那段头的手段就很是不俗,和找上他的扈安民斗了个旗鼓相当。 其余还有几人借着抄起的桌腿椅凳,也顶住了我们第一波最为凶猛的攻势。 只是,却也就到此为止了。 “弟兄们,一起上哇!”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先是一怔,继而就反应了过来。 对啊,这是打架报仇啊! 又不是一对一的武林格斗,和他们讲什么单打独斗。 我们互相对视一眼,立即分成几人一组,分别找上一人去替他们疏松筋骨了。 剩下看着再插不上什么手的,却是狞笑一声,揉着拳头要去问候躺在地上哼哼的那几人。 尤其是那夏宏毅,方才就数他对我们的嘲笑话最多,这个时候招来的报复当然也就多不胜数,却也是自作自受。 “嘟——” 尖厉的口哨声忽的从耳际响起,只是却吸引不到正处在混战双方的任何一人的心思。 “嘟——嘟——” 哨声的响动更加急促,伴随着的还有一个男人暴怒中的大喝“都给老子住手!” 第188章 做客宪兵队 【一百八十八】 和顺楼的掌柜眼看着我们两队人马有大打出手的趋势,可是他一个小小的酒店掌柜,就算和顺楼的名头在南京城里不低,可也不敢冒然的就上来给我们两方说和。 我们这边二十几人里随便拿出一个来,肩膀上都是扛了花的。而对面那些个中央军又向来跋扈的很,就更加是无法调解的清。 掌柜的害怕我们将战局闹大砸坏了他的店,是以早早的就打发了小二去宪兵队里找他的熟人,有这权势颇大的宪兵出马,想来我们也不会闹出多大的场面来。 只可惜最后的结局却是,我们真的大打了起来,还砸坏了店里的许多东西。 而店小二也确实的找来了宪兵队的人,却并不是店掌柜的熟人,反而是正在附近巡逻的另一队宪兵。 从这队宪兵进了和顺楼以后的表现来看,他们带队的长官当是那种刚直不阿,只拿规章制度办事的人物。 所以,我们毫不意外的被荷枪实弹的宪兵们堵了个着,全部五花大绑的给拿了下来。 被我们打倒在地几乎已要失去战力的那伙子中央军,也没能逃脱被绑缚的命运。 一直躲在柜台后的店掌柜直等到宪兵们将我们全部绑起以后,才颤颤巍巍的从后面站了出来,面上堆着笑意要和带队的宪兵长官说话。 只是除了得来一两句鼓励表扬的话以外,剩下的就全是中央军那伙人怨毒的眼神,眼瞧着九师的这些人在恨着我们的同时,连招来宪兵的和顺楼掌柜也一起给恨上了。 也不知这和顺楼在往后的日子里还会惹来九师这伙人多少的报复。 不过,这却已经和此时的我没有了关系。 因为这个时候的我,以及参加了这次斗殴的所有人,都正在宪兵队的牢房里蹲着禁闭。 我们两拨人在南京城里最出名的酒店里上演了全武行,只造成的恶劣影响就足够关我们个好几天。 又想起我们二十九军在这南京城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大官,这次禁闭的时间怕还得延长好些时日,每个人的心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只希望不要影响到接下来的陆大考试才好,要不然因着打了那样的几条恶狗,却使得我们错过了此次来南京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们岂不是得冤枉死。 宪兵队没有特意派人来审我们,只是将我们随便丢在一间黑漆漆的牢房里便了了事。 像这样两方人马打架斗殴的事情,这些宪兵们可是处理过不止一次了,经验都有的是。 先不管对错都丢到牢里去,在稍微的问一问事情的经过起因,就等着他们的上级来提人就好。 我们和段头为首的九师众人被安置在两间相邻的牢房里,虽然互相看不见,但也能听得清对方的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有心情和力气与九师的那些人对骂几句,等到后来骂得口干舌燥,两边人却都已没有了力气再喊骂下去。 反正先前已经狠狠的收拾过他们一顿,又没有叫这些人在对骂里讨到便宜,如今大家伙都被关在了一处,仔细想想还是九师的人吃亏更多。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们的心情总算能轻松几分。 只是更多的,却是无奈要更多一些…… 扈安民叫我们静静等着稍安勿躁,我们这么多军官被一股脑儿的捉了进来,上峰们总会有个处理的说法下来。 钱胖子也开始劝慰大家,说留在办事处的兄弟听说了这件事情,定然会去找人来捞我们出去。 虽然以前的二十九军在南京没有多少影响力,但自从我们在长城打出了名号以后,渐渐的也开始有人关注起我们这支被改编来的二线部队。 而南京中央身居高位的也有许多曾经西北军出身的长官,念着那份以往的香火之情,他们应该也不会看着我们被宪兵队关在牢里,平白丢了西北军的面子。 扈安民也说在南京确实有那么几位能靠得上的长官,因为军座在他们临来前就有过叮嘱,万一在南京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情,可以去找这几位老长官帮忙。 是的,扈安民和钱胖子本来都是这样说的。 我也相信在国民党这个体系里,只要不是上峰要故意的寻我们麻烦,像打架斗殴这样的事情大都只会随便教训几句就会放走。 更何况扈安民和钱胖子说的肯定,一定会有长官前来救我们出去。 可在隔壁的段头他们被九师的一位长官带走以后,随着牢房里只剩下我们二十九军这点人,他们心里的底气却是越来越浅,直到后来化作了颓然的无力。 “狗曰的,那几个王八羔子看来是被捞了出去。” “早知道刚才就多用几分力气,全给做废了!” “你那还叫没有用力?我看和你放对那位,肋骨少说都得断个好几条!” “可咱们他娘的却还得在这里蹲禁闭!” “娘的,什么国家有功之臣,屁!连打条咬人的狗都不成!” “……” 口里是一片的骂骂咧咧,只是大家除了还能骂几句在心里占些便宜以外,就再也做不到别的什么事情。 谁叫此时被关在宪兵队大牢里的,只剩下我们这一方的二十几人了呢? 九师那些人再没有回来,想来不会是被找去问话,而是已经回了他们部队自己的驻地了罢。 “想什么呢?”过家芳找到了坐在角落处发呆的我,拿手肘撞了我一下问道。 我看了眼在我身边蹲下的过家芳,想了想后忽然笑道,“我在想,刚才吃那盘回锅肉好像放了糖?” 过家芳先是一怔,继而同样的笑了起来。 他笑着向我点头,道,“放了,还不少。” “你呀……”过家芳摇着头笑骂一句,却也因着我们这样不着边际的谈话,使得他紧张的心情稍稍有了几分放松。 他索性直接席地坐下,看向正在发着牢骚的其他人叹道,“宪兵队也不派人过来审个几句,就这么关在小黑屋里面,憋得人心里发虚啊。” 听到他的话,我面上的笑容渐渐化作苦笑,也是叹道,“我这心里,现在可就虚的很了。” 第189章 找我? 【一百八十九】 “几位长官,你们可以走了。” 突然来了一位宪兵队的少校军官,带着几名宪兵出现在我们的牢房前,并笑着替我们打开了紧闭的牢门。 “诶?”正在发着牢骚的众人不由一愣。 面含疑惑的看着站在牢门前的这名少校军官,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还是扈安民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这名少校军官沉声问道,“走什么,去哪里?” 或许,是带我们去审问呢? 那名少校军官看出了我们当中为首的正是扈安民,便对扈安民恭敬的道,“长官说笑呢,当然是离开这里,回家去了。” 他笑着对我们解释道,“各位长官都是刚从前线归来,是党国的大功臣。要是早知道各位长官是这样的大英雄,我们怎么也不敢将各位关上这样长久的时间啊。” 说完这些,稍稍退后半步侧开身子虚手一引,道了声,“请。” 听到少校军官这样的说辞,我们心中总算明白过来。 这是真的要放我们回去啊! 虽然这人口中对我们二十九军的崇敬话听着也叫人高兴,但又怎么能比得上重获自由的激动。 却不知是哪位长官帮的忙,叫我们今日逃过了这一劫。 扈安民深吸口气,回身低喝一声,道,“弟兄们,走。” 然而,就在我们刚刚走出牢房,正准备要从这里离开时,那名少校军官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笑着问了一句,道,“对了,不知道哪位长官是叫吴雨的,可否叫在下认识一二?” 原本混在人群中正准备出去的我听到竟是再叫我的名字,不由的感到一阵奇异。 在和过家芳对视一眼后,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向我投了过来。 无法沉默下去的我只好站了出去,看着这名少校军官问道,“我是吴雨……兄弟找我,有什么事?” 少校军官笑着看向我,解释道,“我们有位长官想和吴长官说些话,还请吴长官不要推辞。” 听到他这样的说辞我更加的感到奇异,不知道他这位想见我的长官是什么来头,又怎么会知道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十九军小兵的名头。 却丝毫也没有自己同样是一名中校级军官的觉悟。 “去吧。”扈安民对我轻轻点头,说道。 过家芳也对我示意,叫我安心的和这人过去。 于是,我便对少校军官点了点头,叫他在前面带路引我过去见他所说的那位长官, “你们俩送各位长官离去。”少校军官笑着应下,又随手点了手下的两名宪兵,这才转回身子对我说道,“吴长官,这边请。” …… 随着少校军官一路走去,我心里的好奇越来越盛,终于转头向着走在身边的另一名宪兵轻声问道。 少校军官走在我的前头,我身边还有两位同时跟来的宪兵是他的属下。 我这时特意压低了声音问的话,正是我右手边的一人,“这位兄弟,要见我的是哪位长官?” 可谁知道这人回应我的只是极为冷淡的一句话,之后便再没有了别的回应。 “老实走路,废什么话!” 我口中不由一滞,却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这人,叫他感到这样的不快。 我正想再仔细问问身边另一人的时候,那名少校军官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身冷冷的看向我,阴测测的说道,“去了,吴长官您自然就知道了。” 态度,竟直接的与先前判若两人! 我终于觉出了不对来,这哪里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又哪里是面对一名中校级长官该有的姿态! 在看到身边左右紧紧贴住了我的两名宪兵,我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我原先还以为这两人只是顺路随我一起过去,现在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来看押我的卫兵,是怕我在路上做出什么事来的保障! 由此来看,那位想要见我的长官打得是什么样的心思,怕也很值得商榷一番。 看着重新转回头去默声走路的少校军官,又看了看身边两个像是木头一样黑着脸的卫兵,我终于还是没有再自取其辱般的问出什么话来。 现在的情势已经明白的很了。 他们要找的,应该并不是我们二十九军所有人,而只是我吴雨一人的麻烦。 也因着如此,他们才会有前后判若两人的表现,现将我哄骗了出来,这才以近乎挟持的方式带着我去见那位所谓的长官。 他们找我并不是看我吴大长官生的英俊帅气,又兼在前线做过杀敌建功的勇武事迹,而想要找我学习什么经验。 而是因着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想要找我姓吴的麻烦,从少校军官和两名卫兵的神色来看,这份麻烦也定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更为要命的是,从他们要偷偷摸摸的将我从人群里骗出来的举动中,我更猜出了这件麻烦还不会是因着公事。 笑话,若真是上峰想要寻我姓吴的晦气,哪里需要骗过二十九军的其他弟兄。 就算直接的将我从监牢里提出来,我相信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太多的话。 一时之间,我的心里转过了许多念头。 或想着寻我的是这吴雨以前的对头,又或是自己曾在不经意间得罪过的什么人,更要命的猜测,是国民党内某些个神秘特务机关,想要捉我去做些什么研究…… 终于,这条并不算长的路总算被我们走完,心里的紧张压抑也算暂时的到了尽头。 我在长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稍稍的按捺下自己忐忑不已的内心,跟着少校军官走近了出现在眼前的,这似乎是在宪兵队角落里,一间门窗皆闭的耳房里。 究竟是什么人找我,走进了这扇门里,到时也就一清二楚了。 又何必自己吓自己,反而使得自己胆战心惊,在身边这几个小人眼前失了面子。 屋里背靠着门口的方向坐着一人,带我来的少校军官看到那人后,立即敬礼恭敬的大声说道,“长官,人带来了。” 还是先前面对我们时那样的恭敬姿态,只是却叫我觉出了淡淡的恶心。 “知道了,下去吧。”坐着的那人只是淡淡的应过一声,便打发了少校军官下去。 而后站直了身子向我看来,看着我的同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却早已睁圆了眼睛,指着这人惊叫一声,道,“是你!” 第190章 老朋友 【一百九十】 在那屋里等着我的,自然是不久前以学习经验的名头,跟着我们二连厮混过几天的慕容静。 以她党务调查科特务头子的身份,只要是盯上一个人,那这人的将来想必已经和死亡画上了等号。 因为谁都知道,不管你先前有多么崇高的身份,有多么厉害的手腕。但只要落到这些比狗还要疯狂的家伙手中,是绝对无法再安然从那党务调查科里囫囵着出来的。 不死,也等扒一层皮。 这也是那宪兵队的少校军官与我说话时为什么是那样的一种态度的原因了。 在他想来,被一名特务头子点名提去的我,定然是犯了什么滔天的大罪过,和这样的我说话,又需要什么样的好颜色呢? 自嘲般的笑笑,我不再去考虑正站在门外的少校军官他们,终于将目光放在了眼前这位久别重逢,却也是在这种异样氛围里重逢的“老朋友”。 只是我不知道,我和眼前这人之间,是否,真的能称作是朋友…… 慕容静还是穿着她那一成不变的深绿色军装,只是与上次相比,肩上却已又多了一颗小三角。 “又见面了,没想到吧。”慕容静看着我,笑道。 无法否认的是,慕容静这个女人当真生的极为妖艳,胸前的饱满更是能激起任何一个男人的欲望。 我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只因着她的一声笑而闹了个大红脸,差点就要连怎么说话都要忘记。 只是今天,被关了大半日的我心情本来就不是多好,原本都可以和其他人安然的离开这狗曰的宪兵队,可又被那几个宪兵哄骗了来,当做人犯一样的押解到了慕容静面前。 只觉着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含笑看着我的女人,我又怎么可能对她露出什么好脸色。 冷着声音,例行公事般的对她敬了个军礼,“长官好。” 虽然如今的我已经和她是平级,肩上都挂着中校的军衔,但此时再喊她长官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像她们这些中央的军官,和我这样的二流野战部队的军官之间,身份上总是存在着些许差异的。 看到我这样的动作,慕容静撇了撇嘴,道,“还是这句?” 我只是看着她不作声,最后轻轻叹了一句,“没想到是你找我。” 慕容静忽然又笑了起来,面上满是促狭的味道,“看你这脸黑的,他们找你麻烦了?” “不是他们,来找麻烦的,应该是你吧。”我直视着慕容静的眼睛,故意的忽视了她面上带着的那些亲近,“说吧,您准备怎么来炮制我,小子胆儿小,不经吓。” 说完这句话,我的眼睛没有从慕容静的脸上移开,只等着她说出我到底是犯了什么大罪。 静,整间屋子忽然间静的出奇。 只是还没等过多长时间,慕容静“扑哧”一声的轻笑,就将这沉静的气氛轻松打破。 她嘴角含着笑,面上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之后竟凑到我身前来,挑着眉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我只是拿出自己的军官证给他们看,又说有要事找一个叫吴雨的。” 她也直视着我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埋怨,“你也不能都怪我。” 我忽然就被慕容静的目光逼视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我终于反应过来,似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包括我对慕容静生出的那股无名怨气,都只是我因着那少校军官的一句话而做出的胡乱猜测。 我这算什么,被迫害妄想症么? 只是慕容静那女特务头子的身份,却又叫我不得不想到那样的麻烦事儿上去…… 我无奈的苦笑,又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在我和慕容静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 看着她面上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我相信以慕容静的聪明才智定然已猜出了方才我心里闪动过的那些想法,也定然已明白了我和她说话时带了这样多怨气的缘由。 或者,是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吧。 我自认不是什么大无畏的革命英雄,前世看了那样多的影视剧以后,一想到国民党特务手里那些刑罚,自己心里首先就要怯了几分。 未知的命运,未知的前途。 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少校军官那前后迥异的态度,自觉并不怎么相熟的慕容静对我露出的淡淡笑意,因着我心里的恐惧,都自作自的给了它们别样的解读。 可如今身处在宪兵队监牢里的我,却已失去了任何一分反抗的本钱。 我所能做的,就只有静静等待最后的结局,等待降临到我身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番磨难。 至于想的那样多,却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只是我哪里想的到,最后的真相竟真的只是慕容静想要见我,她在摆明自己的身份后就没有再和宪兵队的人说别的什么话。 却正是因着她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又或者是不屑于对宪兵队的人解释什么。 使得最后的结局是,我被人当做犯人押了来。而我对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慕容静,也生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怨念。 长长出了口气,总算放下了心里包袱的我,看着慕容静苦笑道,“我可不想被党务调查科的人特意来找,被那里的人盯上,是不死都要脱层皮的。” 慕容静并不诧异我知道她的身份来历,听到我这样的说法,只是撅着嘴巴白了我一眼,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倒好像是她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 “唔……”看到她竟也会做出这样的姿态来,我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心里却在暗自说道,你是吃不了我,可我怕生出吃了你的心思来。 慕容静仿佛瞧出了我心里的想法,看着我得意的挑了挑眉,“放心,我有男人的。” 被慕容静这样一说,我的面色早就变得通红,诺诺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算我不对。”她又将脑袋向我凑了一凑,面上带着的笑意更浓,“作为赔罪,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被关了大半天,肚里一定饿了吧?” 眯成弯月的双瞳,叫人不知该如何拒绝,何况面对并没有什么过错的她,我也根本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我也只能接受了她的道歉,并故作恶狠狠的握紧拳头,“我一定点最贵的来吃!” 第191章 大肚量的美少女 【一百九十一】 随着慕容静从宪兵队里出来,在外面没有见到过家芳、扈安民他们,想来是先一步回了二十九军办事处。 身后跟着的少校军官和他的两名跟班一直在我们身后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要将我们送出宪兵队的大门,只是这时的我却已经懒得再去搭理他。 慕容静带我去了一家稍显僻静的小店,讨了个雅间以后,便与我在其间安坐了下来。 “别看这里没多少人,可这菜做的是当真好吃!” 瞧得出慕容静应该是这里的常客,老板很熟络的和她打声招呼,顺便也问候了我几句,显得很是亲切。 只是在老板问道是不是照旧上菜时,慕容静面上却难得的现出了红晕,轻轻点了点头的同时,又问了我的意见,加了几个招牌菜式。 等菜做好还得要一点时间,我便抓住这点时间,问她今天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慕容静却只是笑,说还不是为了捞你出来。 通过慕容静的讲述,我这才知道慕容静特意去宪兵队里找我,还当真是存了捞我出去的心思。 我们二十九军特招来投考陆大的学员,和中央军九师的骨干精锐在和顺楼上演的一出全武行,在这南京城里虽然算不上是一件大事,却也绝对不是件小事。 在两方人马都被抓进宪兵队里蹲禁闭以后,城里的各方势力就都被惊动了起来。 当然最主要的,却还是军方的势力。 南京是中央军的主场,为了维护中央军的颜面,即便九师师长没有亲自发电求情,其他人也要为这些人出几分力气。 所以段头那些人只在监牢里蹲了短短一阵就被放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二十九军一干人马坐在里面画圈圈,生闷气。 慕容静所在的党务调查科本来就是国民党内有名的情报机关,像南京城里两方人马打架斗殴这样的小事自然也在他们的监察范围内。 虽是小事,但由这件小事所引发的高层角力,却是党务调查科不得不去重视的情报。 因而,包括我们当时为什么要打架,打架前谁都说过些什么,全部被他们调查的一清二楚。 甚至于,连哪位长官要替九师那些人求情,哪位长官要替我们二十九军众人求情,也被他们很快的掌握在手中。 慕容静身为其中的一名中校长官,虽然据她自己所说只是负责管理一些文案之类的杂事,但像这样的情报,她也是有资格去看上一看的。 因而她就知道了在打架被捉起来的二十九军诸人中有一个她的老朋友,也知道了替我们说话求情的当真是没有几个人。 何况因着二十九军在前线大杀四方,受了蒋委员长的亲自嘉奖,受到全国民众的高声赞扬,不知受到多少部队长官的眼红嫉妒。 而我们更是能有二十几人免去初试参加陆大的招生,更是招致了其他部队战士的不忿。 军队,本来就是一个充满着竞争的地方。 虽然有些人并不会因着些许嫉妒就给我暗中使坏下绊,但抱着像段头那些人想法的却也不在少数。 了解到这些的慕容静开始替我担心起来,念着当初在我们二连时一起的交情,她便生出了先带我一人出来的念头。 按着她的心思,从二十几人里取出一人来拿到她们党务调查科去,是定然不会有人阻拦的。 到时候再寻个由头把我无罪释放,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就算有人还有其他的说辞,她再去求求她那位直属的长官,还能有什么人敢来找我的麻烦不成? 慕容静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想了半天,终于肯定了自己的这个堪称绝妙的主意。 再也坐不住的她就急急忙忙的跑来了宪兵队里提人,可是叫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花在路上的这点时间里,有位国府的长官亲自给宪兵队去了电话,叫放了我们这些人出去。 更要借宪兵队负责人的口告诫我们,叫我们安心准备考试,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并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考试评判。 慕容静撅着嘴巴告诉我,因为不能施行她那个伟大的救人计划,又实在打听不出那位国府长官的具体名姓,只知道是一位大的不得了的大官。 所以心里有些不痛快的她就只是随便拉来一人草草的吩咐了几句,说把一个叫吴雨的二十九军军官给她带来。 许是因着她当时面上的不快,才使得那知道她身份的少校军官以为我是党务调查科要找的人犯,将我严严实实的押解到了她的面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名少校军官还顾忌着我比他高了一阶的军衔,没有给我戴上手铐脚链之类的家伙什儿。 当然了,在听过慕容静对我的解释以后,我心里在庆幸之余,更多的却只剩下了苦笑。 她以为她那党务调查科是什么地方,还把我抓进去再无罪释放出来? 凡是进了那个地方的人,即便能从里面出来,身上也要带上永远的污点。 自此以后,怕要永远的没有安生日子,叫这些特务给盯得死死的,防不住又要什么时候因着什么小事而被请进去喝茶。 苦笑着安抚住慕容静,告诉她下次一定还有大显身手,给我彰显她哥们儿义气的时候。 可在店老板将我们点的菜式一盘盘端上来时,我面上的苦笑终于消失不见,转而变作了不敢置信的吃惊。 “老板,不是上错了吧?” 我看着堆满了桌子的菜肴和大碗大碗的米饭,方才点的那几样招牌菜竟只占了其中一个角落的地方。 指着自己和慕容静,拿怀疑的目光看向老板,“我们,只有两个人。” 这是准备要坑人的吧? 我心里犯着嘀咕,老板却憨厚的一笑,转而就从雅间里退了出去,“错不了,都是按慕容往常的惯例上的菜。” 听到这话,我只感觉到嘴角一阵抽搐,猛然惊诧的回头看向慕容静。 她那所谓照旧的菜单,竟是有这么多? 原本又红了脸的慕容静,在触及我眼里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时,忽然的把眼一瞪。 咬着牙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肚量大的美少女啊!” 第192章 静待 【一百九十二】 最终,慕容静像是置气般的一番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忌我就在旁边看了个清清楚楚。 嘴里塞满了东西,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告诉我说,好身材都是吃出来的。 又说带我来这家她最喜欢的小店吃饭,又没有避让我显出她好吃的本性来,是看得起我,真拿我当了兄弟看。 对于慕容静的这些话,我只是苦笑着点头。 总不能说你特意找这么一家偏远的小店,虽然菜式味道都还不错,但其中怕多是免得遇到熟人的意思罢。 任何人见了像她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子抱一堆的饭菜来吃,眼珠子都一定要被惊得掉上一地。 虽然身为军人的慕容静,即便只是个文员特务,也并不能算是多么柔弱。 而被她这副吃相吓到了的我,眼珠子最终也没有掉下来。 只是像她这样豪迈的吃法,居然还能保持着那傲人的身姿,倒是要叫许多女人嫉妒不已呢…… 目送着慕容静坐了黄包车离开,我才抬步向着自己临时落脚的旅店走去。 因着其他二十几人的到来,钱胖子特意在办事处附近借了一家民房,算是给我们这些人有个住的地方。 我还骂钱胖子厚此薄彼,为什么在我来的时候就只是打发我去住旅店。 所以我干脆就退了旅店的客房,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去挤那民房里的大炕。 有许多弟兄可以一起说说话,总比独自一人待在旅店要舒服些。 由于早上那顿接风宴的缘故,我的行李依然留在旅店没有拿回来。 本来准备和弟兄们吃完了酒,就拉上过家芳他们一块去般,可没想到在和顺楼里打得那一架直接把我们所有人都送进了宪兵队的大牢。 在里面蹲够了时间,出来又遇到了慕容静来找我。 对这个特意跑来救我出去的女特务头子,我实在是生不出什么拒绝的心思。或许当我面对漂亮女人时,一直都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的。 和慕容静两人吃了顿饭,见识了慕容姑娘惊人的大胃口以后,天色早就已暗了下来。 南京毕竟是国家首都所在,南京城的美丽夜景也有着和上海滩一较高下的资本。 只不过今天的我却没有了什么旁的心思,只想着拿了自己的行李回去,找一张床铺好好睡上一觉。 加起来两辈子第一次进监牢蹲禁闭,心情能好的了才怪。 我的行李不多,除了几件衣服就还是几件衣服。 不过这些衣物里好几件都是母亲亲手缝制出来的,对我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我倒不好把它们就这么丢在旅店里。 谢过了旅店老板这些时日的照顾,背着自己那并不算大的小包袱,我开始向着钱胖子先前寻好的那处房子走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改天买一个小皮箱回来,背个布包袱在身上,总感觉和当初电视上看的那些手提皮箱的民国人物差了几分意思。 又想起自己包袱里放着的为数不多的几块大洋,我只好暂且熄了自己的这份小心思。 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虽然已经入夜好长时间,但院里的灯火却依然亮着,从其中隐隐传来一声声的欢笑,叫我知道弟兄们此时都还没有睡下。 “嘭嘭。” 轻轻叩响了紧闭的院门,将背上的包袱换在手里拿着。 我四处打量了下周围的景色,发觉这附近倒还算繁华,心里不由暗赞钱胖子还真有几分过人的本事。 “吴营长?”一个脑袋从打开的门缝里凑了出来,看着我疑惑的嘀咕一声。 还没等我和他说些什么,又很快将脑袋缩了回去,朝着正对院门的堂屋大喊道,“吴营长回来了!” 我不禁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回来就回来吧,他这么激动的说话做什么。 从堂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喝问道,“是哪个吴营长?” 这名被大家喊作大米,来自暂二师的中尉排长又高声大喊一句,道,“吴雨,吴营长!” 随着大米的话音落下,堂屋前瞬间就出现了大片的人影,却是方才还在屋里喝酒玩乐的众人都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每个人都带了满身的酒气,面上却是如出一辙的古怪笑意,看着我只顾挤眉弄眼。 “嘿?你小子竟然舍得回来?”就连过家芳也是这样的神色,叫我心里更加的迷糊起来。 “好运道,好运道啊!” 好多人都在看着我拍手赞叹,其中有个粗嗓子的光头军官更是对我连连摇头,“可惜可惜,要是换了我仇老三,今晚一定舍不得回来。” 被他们拥在当中向堂屋里走去的我,脑门上现出了满满的黑线,“你们,在说什么呢?” “你小子别装傻!”过家芳顺手拍了我脑袋一下,在我向他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他眼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听说,你勾搭到一位中央军的女长官。” 仇老三的大手在这时也落到了我的肩上,笑着赞叹道,“行啊兄弟,才比我们早来几天,就拿下了这样一场艰巨的战斗!够种,不愧是咱二十九军的战斗英雄!” 而我先是看看右边的过家芳,再看看左边的仇老三,最后目光从每一名向我看来的兄弟面上扫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们解释清楚,“唔……” 我想,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一定是。 “这么晚才回来,不会是?”有人对我挑着眉,露出个男人都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得出他们的误会有越来越深的趋势,我只好稍稍整理一下思绪,对着他们苦笑着摇头解释起来,“没有的事。” 我将目光从他们面上环视一圈,道,“只是认识,听说我们被抓进了宪兵队,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又看向过家芳,提醒着道,“就是上次那位,来我们二连体验生活的女长官。” 上次慕容静来我们二连“体验生活”的事,作为当时的三营营长,就是由过家芳负责的前期接待事宜。 所以过家芳不仅见过慕容静的,还知道慕容静的确切身份来历。 听我这样一说,他果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面上的神情也化作了一片了然。 “是她?” 第193章 招生考试 【一百九十三】 那天因着留在后面和宪兵队长官交涉的钱胖子看见了我和慕容静一起离开,结果引发了大家的误会,害我一连饮了三大杯酒赔罪,才堵住了他们继续调笑的话头。 只是第二天中午我就去找了钱胖子,趁机宰了他一顿午饭。 对于钱胖子的不忿我狠狠的瞪他一眼,谎报军情可是要砍头的,我只吃他一顿,算是便宜了这个胖子。 之后的几天,知道南京城里有太多眼睛盯着我们这些个二十九军的军汉,为免得出去再招惹到什么麻烦,所以大家都安静的待在住处,等着陆大正式招生开始的那一天。 终于,中华民国陆军大学第十二期招生考试开始的一天,到了。 由于免去了在六月份进行的初试,所以这一次我们二十九军参考的人数是最多的。 有足足二十三名。 陆大的招生计划,只在全国各部队里招收优秀军官不到一百名。而前一次进行的初试,就要将各部队选送来的学员筛下去一大堆。 我们这些人,可以说是占到了天大的便宜。 不过这便宜也是大家伙在长城前线拿自己的性命拼来的,所以我们倒也能心安理得的承受下来,不至于因旁人的嫉妒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第一步当然是体检,和后世的招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大都是由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来进行检查,没有后世那样多功能繁杂的冰冷机器。 我们像木偶一样任凭医生们摆布过一遍后,便被打发回去叫静静等待体检结果的出来。 能被各部长官们看好选到这里来参加考试的人,不说模样上讲究英武挺拔都没什么大的问题,像什么伤患残疾就更加的不可能出现了。 体检最终要查的,也只能是一些什么传染性的疾病罢。 至少,花柳梅毒什么的,是绝不能要的。 而据我所知,得这种病的军汉,在部队里可绝不占少数。 我当然是没什么问题,被写上一个“合格”以后,便得到了参加笔试的资格。 二十九军来的其他弟兄也没有被查出什么疾病,只是我后来听说还真有其他军的人被以不合格为由退回原部队,叫我知道这次的体检并非只是做做样子。 考试分为两科。 第一科为普通科,考察的内容包括党义、国文、代数、三角、几何、物理、化学和外语等好几科。 其中外语可以在英、德、日等外文中任选一种。 第二科为军事科,考察基本战术、应用战术、兵器学、地形学等方面的知识。 就是这样的两科考试,可以说是难住了好些人。 很不巧的是,在这被难住的许多人里面,就有我一个。 我可不是正经的燕京大学学生,这个时代学生们所必须要学习的像什么几何代数方面的知识,我脑子里是一点也没有的。 就算趁着两个月的假期突击补习了许多,但也只能勉强回忆起前世高中大学学过的那点儿知识。 至于考察军事科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前世看来的那些科普读物里的东西,混杂着我在前线生死间得来的经验,一股脑儿的给写了上去。 写得的确痛快,可是到底正不正确,却只有天知道。 由此来看,陆大要求有正规军事院校学习经历的招生条件,是多么的有必要了。 前来参加考试的不乏有各地军校、讲武堂毕业的学生,甚至还有出自黄埔的毕业生。 就是过家芳也有过在西北陆军学校的学习经历,答起题来比我这个号称曾在西安讲武堂里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吴雨,可要容易了许多。 但更多的考生在看到这些考试试卷以后,却只能抓耳挠腮半晌,手里的笔迟迟无法落一个字下去。 有战功的不一定有学识,有学识的也不一定有战功。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一切也就只能靠老天的照拂了。 考完试出来,我们二十几人很容易就凑在了一起,讨论起方才答过的试卷,也担心着将来等待自己的命运。 等成绩出来,若是没有别的什么变数,不合格的就只能带着这“不合格”三个字,遗憾的回到自己的原部队去。 或许就在此时此刻,许多人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份不合格的觉悟了罢。 “吴雨,考得怎么样?”过家芳走到我的身边,拍着我的肩膀问道。 我看见是他,轻轻摇着脑袋,叹了一声,道,“悬。” 又将目光转到他的面上,笑着问道,“你呢?” “信心不大。”过家芳也摇起了头。 看来这次考试的试卷对他来说,也有着不小的难度,叫我这位素来自信满满的营长也没有了信心。 他看着我苦笑一声,道,“我现在才明白,陆大为什么会被称作党国最高级别的军事大学了,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我翻个白眼,忽然发现了晃悠在眼前的仇老三的大光头,连忙出言喊住了他,“老三,你怎么样,考的?” “我?”仇老三转头看了我一眼,做出皱眉思索的样子来,“答得怎么样呢?” 然而肯定的看着我,说道,“忘了。” “呃……”仇老三的干脆叫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就算这次能过,后面可还有那九堂会审等着呢。”扈安民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也笑着向我们看来,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着,“那个,更难。” 九堂会审? 听到扈安民口中的这个词语,我心中不由一动,却不知道这所谓九堂会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要出声细细询问几句,一个尖酸熟悉的声音就忽然的在耳边响起,“就你们这些乡巴佬还想见识九堂会审?” “回去直接收拾好行李,等出了成绩就快点从哪来,滚回哪里去吧!” 是段头,还有他手下第一号的打手,被我狠狠教训过的那个夏宏毅。 “你说什么?”我看着他们几人冷笑一声,尤其是瞧着那夏宏毅时,更是目露寒光,将拳头捏的咯嘣作响,“有种,你再说一遍。” 仇老三更是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手下败将,也敢来这里放肆。” 第194章 通过笔试? 【一百九十四】 夏宏毅还想和我们再争论几句,段头面上也很有些不忿。 但在看到我们都发了横,又思虑起我们这些刚从前线下来的人出手都没有个分寸,上次在我们手上吃过大亏的段头几人,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再和我们起什么更大的冲突。 放了几句狠话以后,就急忙脚步匆匆的离去,却叫刚刚积蓄起气势来的我们颇有些一拳打到空处的感觉。 不,我们这一拳,可压根儿就还没有打出去呢。 大家相视一眼,都是摇头大笑起来,才从考场中带出的那一点点的阴霾,也随着这声笑过后而烟消云散。 这样一想,我们倒是还得去给段头这几个跑来寻衅的家伙送去感谢了呢。 放下心里包袱的众人,心情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就算考不上这陆军大学,咱不还有二十九军自己的教导队么? 况且咱们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像陆大这样面向全国各支部队招生的一流学院,就算考不上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至少咱有过一次投考的机会,这就是往后拿来给弟兄们吹牛的资本不是? 连续进行近一周时间,严格程度不下于封建年代科举的陆大招生考试,可不是人人都能来见识一番的…… …… 终于到了公布成绩的一天。 叫我意外万分,待确认后更欣喜若狂的是,在这张名单里面,竟是有着我的名字。 我也过了? 从初始的不敢置信到最后的的欣喜若狂,我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人生的大起大落。 由陆军大学和参谋本部同时下发的复试入围名单,那可是极有说服力的。 任谁也不会去怀疑这份名单里是不是有什么水分,既然里面有我的名字,那就一定是通过了的! 我们二十九军来的数人中,虽然有好些人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其中,但过家芳、扈安民这些人,却都是和我一样的通过了笔试。 仇老三和大米,也在入围的人选当中。 总的算起来,我们二十九军共派来了二十三人,通过笔试的有八人。 这个比例与其他各军的人数相比,可算得上相当不错了呢。 后来我才听说,陆军大学共十四科的笔试项目中,最重要的其实只有国文科和应用战术科这两样。 只要这两样能够达标,就说明答题这人尚且能算作是个有些文化的军人。 学校会综合考虑,是不是该给这样的人一些机会。 而且当时的我们因着是委员长特批前来参加考试,又有着在前线抗战的大功劳在身,教员们知道就算我们这些人没多少的文化,但打仗杀敌的本事一定要比其他人多上好几分。 从全军数万人中选出来的功臣,难道还能掺了水分? 或许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我们二十九军毕竟是占了大头,有足足八人进入了最后一关的口试。 当然,后来仔细听过这里面藏着的关节以后,我猜测当时占了便宜被特招来的怕只有我姓吴的一人。 要知道不论是过家芳还是扈安民,都曾有过系统的军校学习生活。 就连仇老三也曾在军教导队待过,和我这个只有一个多月战争经验的伪燕京大学学生,更号称自小在西安讲武堂旁听的吴大秀才相比,可要强过太多太多了。 但不管怎么样,当时的我心里只有着兴奋这一样情绪。 没能通过笔试的十几人,在其中军衔最高的一人带领下,赶着第二天的火车回了北方。 我们其他八人在送别他们离去后,开始抓紧时间调整起自己的状态。 因为在通过笔试以后,等待着我们的,就将是最后一关最艰难的口试。 号称,九堂会审! 扈安民那一天本来是准备向我们解释这九堂会审的来历的,只因着段头等人的打岔才停了下来。 在送走了其他十几名弟兄,眼看着就要进行口试的时候,扈安民终于想起了这一茬,叫来我们七人,开始对我们细细解说起来。 所谓口试,便相当于后世研究生考试时,在过了初试之后的面试一般,是老师来挑选学生的一个过程。 不过比起后世的研究生考试,想要通过我们即将面临的口试,可绝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 因为我们将要面对的可不是区区几名的大学老师,而是足足由九位至少将军级别的人物组成的面试考官团! 将军,还得是中将以上。 整个中华民国才多少位中将,这就拿了九位出来,足以见到国家对这场招生的重视了。 也正是因着有这九位国`军中将组成的考官团,陆军大学最后一关的口试,才会被称作是“九堂会审”! 照着扈安民所说,考试时主任委员将坐在正当中,两旁各坐四名口试官。 主试官先不问具体的什么问题,而只是静静的坐在位子上端详考生的模样。 就只是这初时的肃穆压力,就能叫许多心志不坚的考生萌生怯意。 而只要犯了怯,考生在这些将军眼里的得分就必然要打上好几个折扣。 之后便是上主试官那里抽签,签号分别对应各位考官的座位号,抽到哪一号,就要去哪位考官面前应试。 而在各位考官面前同样的放着那样一只签筒,签里面写着的,就是考官想要问的题目。 考官在从中抽出一道题来叫你作答,再和你说几句话以后,便算是结束了这位考官的面试。 然后,重复先前的动作,再去主试官那里抽签,在到另一位新的考官面前作答。 一般来说,最少得经过二到三位考官的面试,这场口试才算结束。 然后就是考官们的综合评分,看你有没有资格去往陆军大学这所最高军事学府学习。 或许有人第一个问题就答得出彩,又或者其在某方面的才华对了某位考官的脾气,能够只经过一轮口试就拿到最终的入学资格。 但像这样的人必定是惊才艳艳,我是绝不可能交到这样的好运。 只听扈安民说了半天时光,叫我对所谓“九堂会审”有了个全面的了解。 发觉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这场口试竟是比拿下小鬼子驻守的山头阵地还要难了几分,叫我心里不由得填上了满满的愁绪…… 第195章 九堂会审 【一百九十五】 即便我再怎么恐惧接下来的口试,但该来的总归要来,躲,是怎样也躲不过去的。 由于通过笔试的有一百多人,一天的时间远远不足以结束面试。 所以我们被分成了几波,用两天的时间,按次序轮流参加面试。 我被分在了第二天下午,刚好和过家芳在同一时间,叫内心忐忑不已的我稍稍能感到几分安宁。 艰难的耗到第二天下午,期间从扈安民、仇老三等人的口中听闻“九堂会审”的究竟过程,却是一点也无法缓解我心中的紧张。 “怎么,怕了?”和我坐在一处的过家芳,看到我坐立不安的模样,笑着将脑袋凑了过来。 我们此时正坐在面试所在屋子外面的走廊里,已经等了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别紧张,放轻松些。”过家芳轻轻拍了我一下,低声笑道,“不就是回答几个问题嘛,又不是去杀头。” 看得出,他倒是一点也不紧张。 我看着他只是默不作声,却看到过家芳得意的挑起了眉头,道,“就当是去和鬼子拼刺刀了,拿出咱在喜峰口上的豪气来!” “噗……”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他苦笑道,“你倒真敢说。” 拿眼睛瞥了瞥我们不远处紧闭的一间房门,道,“里面那可是咱国家的九位将军,你拿他们当那狗娘养的小鬼子……这比喻还真是……” 过家芳却摊起了手,“就那么一说。” 感谢的看了他一眼,被他这样一说,我心里的紧张已去了大半。 只是还没等我说出什么感谢的话来,有卫兵忽然高声喊起了他的名字。 “下一个,过家芳!” “到我了。”过家芳对着我一笑,笑着骂了一声,“娘的,现在我倒开始紧张了。” 我学着他的口气,对他一扬眉头,道,“别紧张,就当是去打鬼子的山头!” “你呀……”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郑重的站起身来,仔细的整理好自己的军装,肃然道,“去了!” 我轻轻点头,目送着他跟随卫兵一起进入那间大门,去参加他今日的“九堂会审”。 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过家芳终于从里面出来。 重新坐回我身边的他,还是带着方才那样的笑意,笑着叫我不用太过紧张。 我在问过他几句后,也深吸口气,开始调整起自己的心情,力求以最精神的状态来迎接接下来的口试。 “吴雨!”卫兵的喊话冰冷而不带丝毫感情。 我立即反应过来,从长凳上跳起大声应了一声,“到!” 过家芳目视着我,鼓励道,“加油。” “嗯。”我颔首微笑。 将自己军装上的褶皱抹平,又仔细戴正了自己的军帽,我大步的跟上卫兵,走进了那扇似乎与我相隔了一个世界的大门…… …… “二十九军中校营长,吴雨,见过各位长官。” 站在屋子当中的我,以最为标准的姿势敬了一个军礼,对着面前的九位将军沉声汇报道。 这里有足足九位国`军中将,以半月形围了一圈,从门口进来的我,却正好处在这个半月的最中间。 正对着的是一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我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我们陆军大学的校长,杨杰,杨将军。 这位杨校长可是了不得,不仅在中国极有名头,就是放到外国人眼里,那也是大大的能人。 这里的外国人,却是要特指日本人。 日本人在发动对华战争之前,对中国的军方高层做了极为细致的分析研究,之后得出了在中国`军队里,有三个半能力最为出众的军事家。 也叫做中国的三个半参谋长。 排在第一的是保定军校校长蒋百里,排第二的就是陆军大学这位杨杰杨校长。 第三是桂系白崇禧,剩下半个,是当时的红军总参谋长,刘伯承。 许是因着日本人对红军的偏见,又许是因着刘伯承右眼曾在1916年中弹致残,以至于这位共和国元帅只被当做了半个来算,倒真是小鬼子看走了眼。 但不论怎么说,这三个半之说虽然是由日本人提出,但在当时也是得了国际上许多人的公认,都赞同这四位是这东方古国最为杰出的军事家。 而此时正对着我坐在当中首位的那位国字脸将军,便正是在军界享誉盛名,只略逊于蒋百里一筹的陆军大学校长,杨杰! 杨校长对我轻轻点头,“坐。” “是!”我大声应是,然后端正的坐在了摆放在最当中的小凳上。 屁股却谨慎的只挨上了半个,不敢像平日那样随便。 杨校长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严肃,信手从面前的签筒里抽出一签后,看着右首第三位的一位将军笑了起来,“嘿!老李啊,这第一个怎么又是你来问!” 似乎这位被称为老李的将军已经被抽中第一签好几次的样子。 “嘿嘿,运气,运气!”老李对李校长的话只是憨笑着道,却任谁也看得出他面上的得意劲。 我可不敢对这老李的故作矜持有什么想法,连忙重新起身立正,换了个方向面对老李以后再坐下。 挺直腰杆,目不斜视,只是静静等着老李对我的问话。 老李看我坐下,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凝声问道,“你就是吴雨?” “是。” 见我答得正经,老李却又笑了起来,指着我叹道,“你的大名,我们可是如雷贯耳哟。” “投笔从戎,在军中屡立战功,仅用月余时间,从下士积功特升为中校营长。你这经历,可是要叫许多人眼红呢。” 他扳着手指说道,仿佛对我以往的经历知晓的一清二楚一样。 从他的话里听不出褒贬,我便只沉声答了一句,“只是尽到军人本分罢了。”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又翻看起放在面前桌上的一份文件,摇着头叹了声,“不过你的笔试成绩,似乎不怎么好啊。” 老李的这句话只叫我心里一跳。 自己笔试成绩不好那是早有考量的,此时被老李在面试时提起,不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什么意思。 本着多说多错的心思,我索性闭口不言,只做出一副正经庄严的模样,等着他接下来的问题。 第196章 问答老李 【一百九十六】 李将军似乎考虑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中日刚刚停战不久,你就说说你对将来中日之间的格局,是怎么看的。” “不是说,考战术么?”听到李将军的这个问题,我不由得下意识回了一句。 刚从口中说出便立即生出了悔意,尴尬的对着李将军一笑,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只得讪讪的挠起自己的脑袋。 “谁告诉你的。”老李将军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笑道。 他没有在意我刚才的失礼,笑着对我说道,“说说看吧,你是刚从前线下来的,对这个问题应该有些看法吧?” “报告长官!”李将军的和善态度使得我刚刚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深吸一口气,仔细的想了想这个与所有中国`军人都有着莫大关系的问题。 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整理一下,挺直腰杆对着李将军沉声说道,“学生以为,中日之间,将来必有一战!” 我看了眼李将军面上露出的一抹异色,却又重重的加重声音道,“全面大战!” 李将军找出这样一个问题问我,事实上我还是占了很大便宜的。 我本来就不是正经的军校出身,具体来说,短短几个月以前,我甚至连一名军人都不是。 除了看些好莱坞出品的战争大片以外,我对战争的理解只停留在两帮人互相厮杀这样最简单的层面上。 谈战术、谈战略,当真不是我的强项。 就像李将军刚才说的,我的笔试成绩可是不怎么好,如果真要问我一些两军对垒时的战术排阵,我怕是说不出叫他们满意的答案来。 要知道眼前这九位,可都是当今中国`军方最为杰出的将军,想要凭着我肚里那点儿墨水蒙混过关,可无异于比登天还来了。 但这个问题不一样。 就是这个,李将军问我对中日之间将来格局变化的看法,我还真就能说出个一五一二来。 毕竟,我是知道往后那段历史的。 循着历史的正常发展来说,落在这些明白人的眼里面,是定然不会有什么大错的。 当今中国的第一假想敌是谁,有人说是苏俄,有人说是中共,还有说那英法等老牌西方强国的人在。 但对日本,却依然有许多人心存幻想。 中国之变革大都是仿照了日本这个邻国的崛起之路,更有许多人年轻时代都有过在日本留学求知的经历。 自九一八过后,军方许多人都开始认识到了日本这个国家的狼子野心,转而将日本放在了民国第一假想敌的位置。 许多战略战术的考虑,也开始以日本为对手进行模拟考量。 但在政府机关里却还有许多人对日本抱有幻想,认为我中华地大物博,日本不过弹丸之地,就算把东三省让给他们,日本人也要能消化的了才行。 再加上蒋委员长那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更是叫许多人生了这样的心思出来:等剿了匪患,党国各部主力腾出手来,想要把日本人赶回去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容易? 只是在长城一战过后,看到日本人暴露无遗的贪婪,军方终于有更多人开始认识到了日本对国家的威胁。 他们开始隐隐将日本当做敌手来看,但在当今的大环境下,除了那有数的几名有识之士以外,又有几个人能够想到,日本这东亚小国竟会有亡我中华之心,中日两国在将来也必然要面临一场攸关国运的生死之战? 我却知道。 因为我,明确的知道这段屈辱的,叫所有中华儿女含恨百年的沉重历史! 看到我第一句话就起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吸引到了场中所有考官的注意,连一直靠在椅上笑吟吟的杨校长也稍稍坐直了身子。 我却只是直视着正在向自己问话的考官李将军,以最为凝重的声音对他正色答道,“自甲午年起,日人谋我中华之心便昭然若揭,九一八后,更是撕破最后一张遮羞布,悍然窃据我东北三省。” “日本乃是东亚岛国,国土狭小,资源匮乏。故而日本若想真正追赶上英俄德美等老牌列强的脚步,就必然要谋夺我中华之物产。” “战争,是他们发财强国的最好方式。尤其是我民国立国不久,又逢军阀混战,使得国力孱弱,军备不堪。” 我嘴角现出一抹冷笑,更多的是说出了脾气,想起了在长城前线的作战艰难,而生出的对这个国民政府的浓浓不屑,“日本不来捏咱们这只软柿子,难道还去和北面的俄国打架不成?” 又想到日本的老对手俄国,想到这个曾被日本欺负过的老牌列强如今的模样,我嘴角的冷笑却是更甚,“那边在十月革命被染成赤色以后,可不是轻易就能招惹的呢。” “咳!” 忽然从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却是打乱了我想要继续分说下去的节奏。 我心中一个警醒,自己情绪激荡之下竟是提起了共产党的大本营,这个在当今国民政府眼中极为犯忌讳的地方。 提起中日之战,我不由自主的就要想到将来那场艰难万分的抗日战争,在那场战争中,不知浸满了多少中华儿女的血泪。 又因着这些想起数日以前的长城前线,想起喜峰口附近乡亲们劳军时的亲切感谢,想起被日军屠戮的那一个个散落在长城沿线的村庄。 更想起了我们二十九军那些所谓的友军,只听到日军进攻的消息,连一枪也没有放出就要吵着撤退。 想到这一切的一切,我心里被积压多日的愤懑终于被激发了出来。 不是日军难败,而是我国`军无能! 我看了眼坐在李将军那一侧首位,方才发出轻咳声,这会儿正高高在上拿不屑目光瞧着我的将军,没有再仔细的往下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目含鼓励的李将军,笑了一笑后,凝声说道,“今虽有塘沽停战的签订,可日本人绝不会满足于区区热河一省、河北半省的土地。看他们在东三省的难看吃相,就知道这些小鬼子有多么贪心不足了。” “学生只是个前线来的小兵,对两国邦交情况知道的不多,但只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日本人的野心,也能看得出中日之间这难以避免的一战!” 第197章 举国皆战,举国死战 【一百九十七】 我又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若不是被李将军出言打断,我怕是还要一直的说下去。 他向着身边的其他几位将军笑着叹息道,“到底是年轻人,就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敢说话。” 又指了指我的身后,看着我的眼睛里噙满了笑意,“你要是再说下去,邓先生都要等着急了呢。” 我忽然想起,在这场不过才一刻钟左右的口试里,我要面对的可不只是李将军一人的问题。 而我心里想说的话这时也早已说完,再往后却也只能靠着胡扯来凑数了。 李将军这个时候打断我的“演讲”,却也正是时候。 连忙微微转动身子,将面孔正对着李将军所指的方向,一位正颔首看着我的中年将军。 就像李将军说的,这位戴着副黑框眼镜,颌下留有短须的中年将军,确实要更像是一位先生。 邓先生看着我,却没有去翻动他面前的签筒。 “你为什么要投军?”邓先生看着我,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邓先生为什么要问这样的一个问题,却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打鬼子。” “为什么打鬼子?”邓先生紧接着问道。 “救中国,救自己。”我直视着邓先生的眼睛,缓缓吐出了这样六个字出来。 “救自己?”邓先生眉头一扬,眼神如电般向我扫来。 我没有回避邓先生的目光,只尽力使自己的目光显得纯净无垢。 同时口中答道,“日寇猖獗,犯我中华。覆巢之下,焉得完卵。” “现在的你,能做得到?”邓先生反问一声,话里似乎带了几分嘲弄。 我却仿佛没有听出邓先生话里的讥讽,只是看着他认真答道,“所以,我想要进陆大。” 邓先生的问话极快,根本不给我反应思考的机会。 而我的答案也几乎是脱口而出,紧紧连着邓先生的问话,就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原以为邓先生在问完这些简单的问题以后还会问些其他的什么问题,像是具体某场战例的战术布置,像是某种大形势下的战略分析。 但叫我没有想到的是,邓先生在问完这些话以后,却已经伸手在拿放在他桌上的下一人的资料。 “你可以走了。”在邓先生的口中,同时也冷冰冰的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不明白邓先生话里具体含义的我,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此次口试已经光荣的失败了。 杨院长似是看出了我面上的疑惑,对我笑着解释道,“是回去等参谋本部的消息。” 听到杨院长的这句话,我终于松下一口气。 连忙起身立正,对着屋内的诸位长官再次庄重的敬了军礼,然后才转过身准备离去。 “吴雨。” 等我走到房间门口,正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喊我名字的声音。 是邓先生的声音。 “到!” 我立即大声答应,同时原地转身立正,脚下的马靴在地板上踏出了清脆的响声。 邓先生双手支在桌子上,盖住了大半的面容,叫我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只露出藏在镜片后锋锐凌厉的眼神,叫我心中不由一凛,身子站得更加笔直了几分。 “照你方才所说的,中日之间必有一场全面大战。” 邓先生双目中猛地精光乍现,叫我仿佛感受到了只有在战场最中央才能感觉到的冷厉杀气。 他盯着我的眼睛,问道,“如果战争就在明天爆发,你觉着,胜负如何?” 我看着邓先生,看着邓先生藏在那对厚重镜片下的奇异光采。 深吸口气索性豁了出去,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最真切的想法,“如果战争在明天爆发,以国`军现今的状态,必败无疑。” 在场中众人的面色都有了变化之前,我忽然沉声喝道,“但是中国不会亡!” 攥紧了拳头,面色因激动也感到有些发红发胀。 “因为我们有五千年积淀的民族魂魄,有四万万不屈的华夏悍卒!” “举国皆战,举国死战,何愁国战不胜?” 说完这句话,整个被用作考场的会堂里静的出奇,我只能听见自己变得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将军们面上的神情各异,明显是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众位将军们没有一个人发话,我却是不好就此离去。 心里面早就被惧意填了个满满当当,我却还得做出个大义凛然的模样来,还当真不是一般的难做。 只得在心底腹诽几句,你们看我这么有想法,干嘛不叫我跟你们一起学做菜……啊呸,学打仗呢? 不过像这样的心思也只能在脑子里转上几圈,却是万万不敢叫它从我口里面冒出来的。 毕竟,我可是还想多活几天的嘛…… 还是邓先生最先打破了沉默,深深看了我一眼后,点头示意道,“你去吧。” “是。” 我沉声应是,然后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只有我自己的心里清楚,在从这扇小小的木质房门里走出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有了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九位国`军顶级将官的压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我这一出来,还真像过家芳先前说的那样,有种和小鬼子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最终百死逃生的感觉呢…… 找到在外面大厅里等着我的过家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以后,便笑着迎了上去。 “怎么样?”过家芳也早就看见了我,率先向我问了起来。 “还能怎么样。”我故作无谓的豪爽一笑,拿手指指着天花板说道,“敌人防守甚是严密,朝天随便放了几枪,打得中打不中,也只有天知道。” 过家芳看我做出这副模样来,却也只好苦笑了。 他也是刚刚从“九堂会审”里面出来,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难度与压力。 谁人心里都没个准头,他自己的想法,未尝和我没有相同的地方。 这个时候再问这种问题,却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倒不如索性不再去想。 和我并肩向外走去的过家芳,忽而揽过我的肩膀,笑道,“肚子正好饿了,请你吃酒,去不去?” 第198章 陆大第十二期 【一百九十八】 1933年11月,经过连续数月的严格选拔考试,中华民国陆军大学第十二期新生,终于正式加入了陆大这所当今中国最一流的军事院校当中。 非常幸运的,或者用过家芳的话说交了不知什么屎运的我,也成了这十二期新生中的一员。 没错,我,吴雨。 最终通过了口试,拿到了陆军大学第十二期的入学通知书。 过家芳在军事上的天赋要比我高的多,他也通过考试早就在我意料之中,因而在听到他来激动的向我报喜时,并没有叫我心里生出多少波澜。 只是扈安民和仇老三这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最终却被陆军大学拒之门外,倒叫我们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当然,如果我们这几人都有戴着眼镜的话。 另有大米和一名叫做秋力行的少校,虽然并没有被招为正式学员,却也被准许以旁听生的身份留在学校学习。 所以到头来我们二十九军共二十三人赶赴南京,最终却只有四人进了陆军大学,这个淘汰比例还是非常严苛的。 虽说一旦进了陆军大学,等到毕业以后定然会分配到委员长最精锐最嫡系的中央军里去。 但我们这四人毕竟都是从二十九军里出来的,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一起,往后在学校里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送走了扈安民等人,我们四人便带上自己的行李,喜气洋洋的跑去陆军大学报道。 可谁知到了学校才被人告知,陆军大学并没有给学员提供宿舍的规矩,这前面一期期的前辈们,都是自己在南京城里找房子住的。 大家只好数落了过家芳一顿,然后抱起报道后学校配发的学员军装,顺便再次背起自己带来的行李,行李包内却也是大家带着的几套换洗军装。 就这样带着大包小包的军装,又要重新回到钱胖子替我们找下的那处小院里去。当然在我的包里,还有自己的几件常服便服在,这就是与他们三人稍稍有些不同的地方了。 走在路上的我们,将所有的行李都甩给过家芳背,想要说些什么的他被我们几人一瞪,却也只好悻悻的闷头继续走路。 自告奋勇出去打听消息,告诉我们去了陆军大学可以有学员宿舍住的,正是过家芳。 我们几人一路叹着气来到二十九军南京办事处,找到在里面喝着茶打着盹的钱胖子。 当我们提起要重新回到那间小院里去住,拜托钱胖子找房东再续几年的长约时,钱胖子却不住的搓起他那双肥厚的大手,尴尬的告诉我们房子他早就退了回去,而那间小院这时怕也早就被房东再次租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四人不由面面相觑起来,最后还是我一把揪住钱胖子的衣领,将他从房门口丢了出去,“请”他再去找房东好好谈谈。 前几日我们白天都是去四处探听消息,晚上则拉上扈安民他们去酒馆喝个半死,大家索性就都在钱胖子这里住下了。 后来送了扈安民他们离开,我们也依然留在钱胖子这里。 钱胖子这办事处虽然不大,却也和普通人家的宅子差不多,说白了其实就相当于是钱胖子在南京城里的家。 大家都是军旅出身,什么地方对付不了一晚,是以钱胖子这里不说七八个人,就是十来号人,我们也能在它这里挤上一挤。 可谁知道就在我们挤在钱胖子这里的时候,这小子或许是担心他押在房东那里的几块大洋的押金,又或许是以为我们所有人定然都要卷铺盖回家。 他却早早的就自作主张的替我们把房子给退了! 回来正好被我们拉出去喝酒,几杯黄汤下肚,他一转头竟是把这件事情完全的忘在了脑后。 就刚才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他早就把退了房子的事情告诉过我们,是我们自己忘了,哪能怪到他老钱的头上。 我当时就骂,你他娘是在梦里告诉我们的吧,一把就把他拽起,顺势一脚给丢了出去。 把钱胖子沏好的香茶给每人都倒了一杯,我们四人找来凳子坐下,开始了无聊的漫长等待。 等一个胖子。 “这死胖子倒会享受。”砸吧砸吧嘴,晃着手里早就空了的茶壶,我不由的笑道。 本来只是顺手拿来解渴,可喝进了口才发现,钱胖子这茶水的滋味当真不错。 续了好几遍的水,直到茶水里再也没有了那股诱人的清香劲儿以后,我才无奈的将茶壶茶杯放回了原处。 “改天,得好好敲他一顿。”过家芳看着我笑道。 大米和秋力行也连连点头,显然在这一件事情上,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 “可累死我了!”正说着话,钱胖子终于从外面回来。 天气早就冷了下来,可钱胖子额上却挂满着汗珠,显然是没走多少的远路,倒难怪要叫我们等这样长的时间。 钱胖子刚一进门就直奔他放在桌上的茶壶,像是把我们几个大活人无视了一般。 只是在他端起茶壶发现里面早就空空如也以后,才终于将脑袋向我们几人转来,“茶呢?” “喝了。”我淡然的回答一声。 “你们就,这么喝了?”钱胖子掀起壶盖仔细看了看,抽搐着嘴角,看着我们的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 我听见钱胖子带着颤抖的声音,不由感觉到几分好笑。 翻了翻白眼,对着他反问道,“还能怎么喝?” 钱胖子回应我的,只是一声声懊恼的跳脚大骂,“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少他娘的废话!”我却是感觉不出钱胖子的心痛,就算猜出了钱胖子这些茶叶的价值不菲,可茶叶不就是拿来叫人喝的么。 对着他笑骂一句,止住钱胖子接下的更多牢骚话,“说说看,房子要回来了没有?” “要不回来了!”钱胖子梗着脖子喊道。 看到我们四人不善的目光,连忙改口解释道,“那房子已经租给了一家南方做生意的,人都搬进去了。” “老钱我可是还给你们问了几家,谁家都没有闲房,能给你们租三年的!” 第199章 砺剑南京,自今日始 【一百九十九】 最后我们终于还是找到了房。 钱胖子那里毕竟是我们二十九军的办事处,在那里呆的久了总有些影响不好。 城里有建来专门对人出租的屋子,虽然房租高了些,但入学以后我们每个月都能拿到几块大洋的薪饷补助,手上又有长城一战上峰拨下的奖励。 一个人租住或许力有未逮,但要是两个人合租,倒还在我们几人的承受范围内。 我和过家芳合租在一家,米大宝和秋力行合租在旁边不远处的另一家。 米大宝就是大米的名字,他爹娘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却也难怪要被大家伙儿称作是大米了。 总之,我们就算是自此在南京城里住了下来。 陆军大学每一期的学制为三年,我们也将要在这南京城里住上三年。 而对于这接下来三年的学习,我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呢…… …… 穿着崭新的陆大学员军装,拍着过家芳卧房的房门大声喊道,“家芳,好了没?” “好了!”从屋里传来过家芳响亮的回应。 接着房门打开,和我一样换了新军装的他却要更加的英武不凡。 这身军装比起我们以前穿的二十九军军装,不论是做工面料都要更胜一筹。 所谓人靠衣装的古话可不是说说,至少在此时的过家芳身上,我就瞧见了远超以往的威武劲! “走吧?”过家芳看着我,笑问道。 “走吧!”我点头,大笑。 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这一年,过家芳,二十五岁。 这一年,我,吴雨,二十三岁。 我们来自同一支部队,我们同时考入了陆军大学第十二期正则班。 我们同时立志,要在这陆军大学磨砺自身,苦练本领,等到来日奋战疆场,驱除日寇,复我中华。 砺剑南京,便自今日始! 今天是第十二期学员的入学仪式,全校所有同学将齐聚学校大礼堂内,聆听校长杨杰将军的亲自训示。 我和过家芳早早的换上崭新的学员军装,从租住的家中出来,跑步向着位于南京汉口路的学校赶去。 到了学校,找到秋力行米大宝二人,再找到我们十二期正则班的所有同学。 大家一同在礼堂坐下,等着接下来入学仪式的开始。 第十期,第十一期的前辈们也同样来到礼堂,见证我们的加入,为陆军大学增添一脉新鲜的血液。 陆大秉承着精英教育的原则,每一期都只有一百多人上下的样子,而我们第十二期更是只有八十几人,其中还算上了好几名旁听生。 是以虽然有全校同学都汇聚在一起,学校的大礼堂依然不见拥挤,还留有许多空旷。 作为今日主角的我们第十二期学员被放在了最中间,大家都保持住正襟危坐的样子,静静等待着大会正式开始的一刻。 这却使得我想起前世参加过的一场场学校集会,哪一次下面的同学不是要吵翻了天,直到领导们到来的一刻才闭口不言。 如今见识到陆大学员们的自律,叫我不得不感叹这里的人果然都是当今中国军队里的菁英。 没过多久,校长和教育长二人终于联袂来到会场,主持接下来的这场入学仪式。 校长杨杰,教育长王****。 其实直到去年的时候,陆大的校长还是由蒋委员长来兼任,若是赶到那个时候入学,往后我也可以喊一声蒋校长来玩玩。 不过蒋委员长的校长和如今的杨校长来比一比的话,总是有许多不如的。 毕竟专业的事情,还得要专业的人才去做才行。 当年日本陆军大学第十五期第一名毕业,得到日本天皇赐刀的杨杰杨校长,我民国陆军大学第五期魁首,得到蒋委员长亲自赐剑的王****王教育长。 这两位,那可是抖一抖脚,就要引起中国`军界大震荡的牛人呢…… 我怀着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之情,看着站在台上的两位长官,尤其是立在话筒前,正准备向我们讲话的杨校长,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转动。 “同学们!”杨校长轻咳一声,那张当日口试时总挂着淡淡笑意的国字脸,这时已写满了威严与庄重。 “同学们。”杨校长向着会场中环视一圈,“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陆军大学的学员了。” “陆军大学第十二期正则班,共得学员八十七人,都在这里了吧?” 他似是在问,却根本没有等我们回话的意思。 而是在面上挂起了淡淡的笑意,就像那一天见到的他一样,没有分毫差别。 杨校长看着我们笑道,“你们这八十七人,都是从各军各旅中选出,再经过层层的筛选角逐,最后才有资格站在这里听我杨某人胡扯的。” 他的目中精光乍现,声音陡然洪亮起来。 “你们,都是当之无愧的党国精锐,是精锐中的精锐!” “当今中华外有强敌,内有匪患,可谓是外忧内患交加,实已到国家危急存亡之刻!” “在这样的时刻,党国要的,我杨某人要的,不是那纸上谈兵的赵括,而是有真正才干的智能兼备之士!” “我陆军大学要养成的,是优秀将校与幕僚,将来要以备国家干城之用,不特党国命脉所寄,而民族兴之与其负!你们,有信心做得到吗?” 面对杨校长的问题,早就被激发出了胸中豪气的我们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高声大喊,“有!” 声音响亮,透彻云霄,竟有着差点儿将礼堂屋顶给掀翻的势头。 杨校长满意的点点头,又接着往后说了下去。 只说当今的国际局势,说我们中华民族所面临的重重考验,说我辈军人该担负起的沉重责任。 杨校长才是真正的要救中国,用他自己的学识,用他在陆军大学里教育出的一批批优秀人才。 当今中国只因为有太多像杨校长这样一心为国的有才之士,才能在列强环视的觊觎下苦苦求存。 杨校长还在进行着他的演讲,而我的心中却忽然泛起了另一样古怪的念头,如果不是选错了政治立场,像杨校长这样的大才之人一定能在后世历史中留下更为响亮的名头吧。 耳中忽而传进杨校长的话,“我能教的,只有救国之签识,御外辱之本能……” 第200章 邓先生 【二百】 在入学典礼结束后,我们便算是真正成为了陆军大学的一员。 作为当今中国最一流的军事院校,陆军大学的课业任务还是相当繁重的。 为了培养出最优秀的高等军事人才,这样的课业负担却也是必须要压在我们身上的。 军制学、兵器学、交通学、航空学、海战学……反正只要是能被用运到战争中的技术学科,都要求我们仔细的学上一遍。 毕竟陆大的教学宗旨,还是以养成“健全之军事幕僚”为主体的。 我们十二期正则班的八十七人被分作了六个小组,用来在战术课上进行对抗演练。 有十四人的,有十五人的。 分到哪一个小组并不是叫我感到关心的,我唯一感到幸运的是,自己与过家芳分到了一个小组里面。 虽然这个小组的说法在平时的上课过程中并不会体现出来,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更多的几分亲切。 日子,开始慢慢的开始趋于平淡。 每天上午在学校学习战史、战术、政治、经济、算术、几何等理论课程,下午或是自己的外文选修课,或是由外国教官进行的战术宣讲。 对于每人只能选修一门的英俄德法日等五门外语课,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日语来上。再过几年就要是和小鬼子之间的那场旷日持久的苦战,不提早的多学一点日语,到时候怎么和小鬼子去周旋。 不过相比而言,更多的同学却是选修的英语、德语这样两个当世强国的语言。 而选修德语的更是占了大多数。 要知道我们战术课的那些外国教官除了几个从白俄流亡来的军官以外,可大多都是来自那个德意志帝国的军人,不学几句德语,上课的时候怎么和自己的教官交流。 这些外国教官可都是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军官,不论是自身的军事素养还是丰富的战斗经验,都值得我们去好好学习一番。 对于这门被同学们为了与本国教官教导的战术课相区别,而被戏称做“小战术课”的课程,我可是非常的有兴趣。 但我更加有兴趣的,却要数那每周只得两次机会的马术课。 骑马,哪个男儿不喜欢? 我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样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每天除了在学校学习以外,就是和包括过家芳在内的几位好友厮混在一起胡闹,日子过得当真是快活无比。 我不得不感慨安逸使人堕落这句至理名言,陆军大学不干涉学员私生活的开放管理政策,可是都要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立下过怎样的一个雄心壮志。 幸好我身边还有朋友,我的朋友过家芳总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要在学校用心学习。 我的身边更有数不尽的好教员,尽心尽力的想要将我们培养成将来支撑起这个国家军队脊梁的支柱,尤其,是邓先生。 到了学校不久我才知道,原来邓先生也是陆军大学的教员,更是教员中身份最为特殊的一人。 在别人讲课都穿着严整的军装时,邓先生却换上了一声宽松的长衫,倒是难怪他有先生的称呼。 而且邓先生的中将军衔,也是他在学校被称作特殊的原因所在。 在中校、上校占了主体的教员中间,虽然也有几位少将级别的人物在,但说起中将,却当真是凤毛麟角了。 要知道教务处的处长,才不过只是个少将军衔。 邓先生是民国的老人,以参谋的身份参加过建国以来的一场场战役,算是为这个国家出过大力的。 如今年纪大了,当然我瞧着他年纪并不算大,因着老朋友杨校长的邀请,就来陆军大学担了一份教员的工作。 虽然每周只有一节他教授的军史战略课,但邓先生的讲课水平确实也是远超其他的教员,能吸引到每一位同学全心全力的注意。 这一天在邓先生讲完课后,而我还依然沉浸在邓先生所教授的内容中的时候,邓先生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夹着他的讲义离开。 “吴雨,先生找你。”一位同学轻轻推了我一下,将我从沉思中惊醒。 先生,也是我们对邓先生的特殊叫法。 毕竟要是喊他教官,总感觉有许多的不实切。 我先是看了眼这名和我关系不错,名叫张枫的矮个子军官,而后抬起头向着教室的门口望去。 却正看见邓先生站在门口看着我,面容严肃,一丝不苟。 我心中一凛,对着张枫示意下,,然后正了正自己的军帽便向着邓先生那里走去。 “先生。”我在邓先生身边站定,恭谨道。 “一起走走。”邓先生对我轻轻点头,而后迈起步子,当先向前面走去。 我连忙跟在邓先生的身后,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不知道邓先生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从教室里一路走出,进了静谧的校园小路,邓先生才终于淡淡的出言问道,“各科的学习,跟得上吗?” 我连忙老实答道,“勉强可以。” “灏文。”邓先生忽然瞥了我一眼,叫道。 “在。”我连忙应声。 邓先生是知道我的字的,他直接唤我的表字,也是表现他对我的亲切之意。 只是邓先生不论是亲切还是不亲切的时候,都是那样一番不苟言笑的模样,却着实叫我无法在他面前放开性子。 邓先生看着我,对我嘱咐道,“不说你的基础,就是天赋也和那顶尖的同学差了好几个层次。想要不被人拉下来,还得更加努力才是。” “是。”我点头。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学校的同学大多都有着正规军校的学习经历,就算没有也曾在军旅当中磨砺过多年,有着丰富的战术经验。 只有我是个半路出家,凭着长城一战的战功才进到了这里,成了陆军大学第十二期的一名学员。 “当初选你进来,正是为了你那颗拳拳报国的赤子之心。时至今日,你可有懈怠?” 或许,还有我当日口试时一番仗着熟知历史的一顿胡扯,忽悠住了几位主考官的缘故? 听到邓先生的问题,我连忙郑重点头,“学生时刻牢记在心。” 整了整心绪,沉声说道,“救中国,救自己。” 第201章 第五次反围剿 【二百零一】 邓先生颔首表示满意,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在一棵仍旧带着绿意的挺拔松树下。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眼睛里似是含上了隐隐的笑意,“你不用这么拘谨,算起来,我还是你的长辈呢。” “是。”我却依然还是方才那样的恭谨模样。 我早就知道眼前这位和父亲是熟识的,邓先生在第一周的课后便找我说了这件事。 并且勉励了我几句,叫我在学校里好好学习本领,不要坠了自己父亲昔年的名头。 所以不论从年纪还是关系上算,邓先生都可以说是我的长辈人物。 只不过当我面对这位长辈时,却要感觉到比父亲还要强盛了几分的气场,叫我不敢随便的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只好规规矩矩的站着,总不会犯了什么错误出来。 邓先生看我还是老样子,便自顾着说了下去,“你父亲给我来了信,叫我狠狠磨练你,不必留一分情面。” “这吴文华倒还是老性子,操练起自己的儿子来,就好像变成了铁石心肠一样。”他摇着头笑了一声,顺手从袖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我,“我原想着他写来的这封信,是请我对你多加照顾呢。” 等我伸手接过邓先生递来的信,看到上面熟悉的父亲笔迹的时候,邓先生和蔼的对我一笑,“过几天,来我家里吃顿便饭吧。” “就当长辈和晚辈之间,而不是学生和教员。” 我不由看了邓先生一眼,看到邓先生目中并不掩饰的亲切。 看来,在授课之余,他是真的将我当成了一个后辈来看。 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又说了一声,“是。” “你这小子,当真无趣。”邓先生翻了翻眼,吹起了胡子,对着我骂道。 话音未落便转过了身子,“吴文华的信自己拿回去看,等来吃饭那天再还给我。” “走了!” 看到邓先生向后随意挥起的一只手,我站立的身子更加的笔直了几分,对着远处邓先生的背影高声喊道,“先生慢走。” “哈哈……慢走慢走,摔不着……” 远远传来邓先生的玩笑话,也叫我不禁莞尔。 邓先生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严谨的模样,讲课的时候更是不苟言笑的很。 只是谁能想到他竟还带有这样几分狂生的味道,也只有这样的姿态,才更像是一位有文化的先生嘛。 这年头的先生,哪个没几分自己的特色…… …… “回来了?” 回到同过家芳合租的居所,听到我开门声的过家芳只是翻了下眼睛,就继续去看他手里掌着的一份报纸了。 “嗯。” 一边答应着,一边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将军装换下。 每日的学业任务完成后,剩余的时间便由学生自己分配,今天的我们俩却都没有去图书馆里泡着,提早的回到了家中。 在我将军装脱下,正在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长衫时,外面传来过家芳的声音,“先生找你谈什么了,这么久。” “也没什么。”我应了一声,然后笑着说道,“无非就是你小子基础不行,比不得过班里出众的大才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 “嘿!瞎说!”过家芳笑骂一声,却再没有了声音。 从里屋走出,看见过家芳还在盯着手里的那份报纸端瞧,面上的神情竟变得极其严肃,叫我不由感到了几分意外。 他这样的模样,我可是很久没有见过了。 在严肃之余,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愤怒,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什么呢,这么用心?”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问他。 “今天的报纸。”过家芳答道,见我在一直盯着他看,忽然愤而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报纸向我递来。 指着其中的一处位置,连连冷笑道,“你来看看,我国`军精锐,又有一大部分,被人派去打这没用的仗了!” 我看了眼过家芳所指的地方,原本无谓的神情立即动容。 报纸上写着的,是前线连战告捷,并又有两个军的主力从京津一线被调往前线,参加这场浩大的剿匪战役。 前线,当然是江西前线。 剿匪,剿的自然是苏区红军。 可这国民党竟然将平津一线主力也调了过来,怎么,他们就不怕小鬼子趁势寇边南侵? 我在后世常常听到的一个名词,第五次反围剿,便正在眼前。 当然,如今写在报纸上的,和我所要挂在嘴边与旁人来说的,却是第五次围剿。 塘沽停战后,腾出手来的国民政府调集了近一百万主力,于九月份对江西苏区发动了围剿战役。 那个时候的我们,已经到了南京城,在准备着参加陆军大学的招生考试。 如今已是十一月月末,按照官方的说法,第五次围剿实际上已经大功告成。 过家芳给我看的这份报纸,上面写的也不过是些后续的收尾战役,都成了小打小闹。 不过其中歌功颂德,将国民政府,将国`军主力吹捧到天上的夸张说辞,却叫见过后世太多吹捧话的我也无法直视。 真要有这吹上天的大本事,能把东三省,能把外蒙热河都给丢掉? “委员长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将报纸还给过家芳,坐在椅子上的我叹了一声,道。 “只怕他杀不绝!”过家芳紧跟着冷笑道。 见我向他看去,这才收敛了面上的怒容。 “吴雨,你对这江苏剿匪,是怎么看的?”过家芳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问道。 “还能怎么看?”我摇摇头,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偏他们还能打出这样大的精神来。” “真有能耐,将这一百万大军全部调到东三省去,和小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一仗!” “他狗曰的小鬼子才有多少人,咱就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下去,也能把他们都给淹死!” 我苦笑着睁开眼睛,看着过家芳道,“只可惜,咱那位委员长却不这么想,日本人,芥藓之患也。” “这一点上,江西那边的所谓匪。”我看了眼过家芳后,却又重新躺坐了回去,闭着眼睛叹道,“可要做的比他蒋某人好多咯……” 第202章 男人也八卦 【二百零二】 我和过家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下去。 毕竟如今的我们都算是国`军的高级军官,虽然是在私下里谈论,但也不好谈得太多。 虽然站在国民党的立场上,他们做出这“剿匪”的动作并没有什么过错。 只是国名党当局对内对外迥异的两种态度,以及他们如今调集全国兵力,却要罔顾至今还盘踞在东北三省的日军的做法,对我们这些怀着一腔热血的年轻军人来说,总是要令人感到十分失望的。 愤怒,早在几个月以前,当局在那一纸协定上签字的时候就有了。 而失望,却在这愤怒之后一直积淀,堆在心里越来越多,直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瞧着吧。”我摇摇头,想起国民政府只是徒然耗费人力财力多年的所谓剿匪,却不由冷笑一声,“瞧这国民政府,能剿出个什么名堂来,恐怕到时候,只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哟……” 我睁开眼睛,重新端起刚才放在桌上的水杯,看着过家芳说道,“这消息,咱看看也就是了。还是好好学习本事,等毕业后赶紧的回咱二十九军去打鬼子,那才是正经。” 过家芳却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如果回去了,不是叫咱们打鬼子,而是要……” 看着他这模样,我故作豪放的一笑,“大不了脱下这身皮不干呗。凭小爷这脑子,到哪里讨不到一碗饭吃?” 这个问题我可是好久之前就已经想过了,得出的结论也很简单。 大不了脱下这身皮不干呗。 剿匪,不说我过不了自己内心的那一关,而且这只要做了就是遗臭万年的买卖,我脑子叫门挤了才会真的听话跟着国`军一起去剿共。 到时候转身投了八爷,咱照旧是打鬼子的大英雄! 得意的看了眼过家芳,却看到过家芳的面色已然恢复正常,笑着轻轻点起头来,“也是。” 他将手里的报纸放在一边,看着我露出了古怪的笑意,“对了,我刚从同学那里听到一个消息,你要不要听?” “什么消息?”我挑了挑眼帘,不知道过家芳要和我说什么消息。 同时心里也暗自佩服他这调整心情的速度,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快呢。 “当然是那个女特务头子的消息了。”过家芳的声音一扬,眉头似也要高高的飞起来一样。 我看着过家芳的眼神只觉着心底一阵的恶寒,连忙腾出一只手在半空中虚指着他,“打住打住,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我和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知道你们是清白的。”对于我的抢白,过家芳翻了下白眼,皱着眉头说道,“哎,想不想听你?” 我摸了摸鼻子,又将水杯凑到嘴边,语气平淡的问道,“说吧,什么消息这么神秘?” “听说,那位慕容以前是有男人的。”过家芳将身子向我凑了一凑,道。 “我知道啊。”我看了他一眼,说道。 男人得了空闲,都喜欢谈女人的八卦,反之亦然。 只是我没想到过家芳平日里正气凛然的模样,却也有今日故作神秘,谈论一个女人私生活的事情。 而且慕容静有男人的事情,我可是早就知道了的,还是慕容静亲口说给我听的呢。 我古怪的看了眼过家芳,不知道他把这个消息神神秘秘的说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真的以为我对那慕容静有了意思? 的确,我在这南京城里,或者说在这整个民国时代本就没有什么朋友。 除了过家芳米大宝等几位老战友以外,平时来往的就只有几个关系尚算不错的同学。 慕容静也算一个,虽然入学这两周以来我只和她见过一面,但在身边这伙平日见不到女人的大头兵眼里,就是了不得的新闻了。 只是在我看来,和自己的朋友之间说说话并不能算作什么。 我是将慕容静当做朋友的,却也只是当做朋友。 这个女人的艳丽确实能勾起许多男人的兴趣,但我知道的是,这些对她感兴趣的男人里面定然不包括我在内。 不论是兴趣,还是性趣。 至少是目前的我,对慕容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说点矫情的话,这娘们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再诛心一点,我对她党务调查科的身份一直是敬而远之的。 只是对她上次劳心帮我的事情,虽然最后并没有靠到她的帮助,我对她也就存起了一点点的感激。 后来想通了些,只是交个朋友罢了。对别人的好意视而不见,我可是做不到。 做到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也就不必违了自己的良心。 心里想着这些的我,不由对过家芳和我说这样的秘密感到好笑。 本来就没准备和她再发生些什么的我,就算慕容静有男人有老公,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朋友,也只是朋友,罢了。 嘴角含着笑意,摇摇头喝了一气水,却是不准备理会过家芳这个无聊的话题。 然而过家芳接下来神秘兮兮的话,却不受防备的击响了我的耳膜,将过家芳今日真正要对我说的秘密传入了我的脑海当中。 “可是后来,她又不喜欢男人了,好像说,除了女人和她的上司以外,从不和任何男人主动说话。所以有人说,不是有人说,是大家都认为,那位慕容,似乎已经开始喜欢起……” “噗——”过家芳的话还未说完,我刚刚喝入口中的水就没有防备的喷了出来。 真的是没有一点防备,呛得我连连咳嗽。 可就在咳嗽着的时候,我早已睁大了眼睛,嘴角的笑意化作了痉挛般的抽搐,不敢置信的看着过家芳,“你的意思是,她……她……” 过家芳眼里含着极为古怪的笑意,对我缓缓点起了头。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再次不敢肯定的问道,“她,真是那个?” 过家芳耸了耸肩正要对我说话,屋外却忽然的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轻轻敲门声。 “嘭嘭嘭。” 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我站起身子,对过家芳示意着我去开门。 第203章 说曹操,曹操到 【二百零三】 走到门前拧动门把的时候,耳中正响起过家芳疑问中带着肯定的猜测,“应该是大米他们吧,这几天总不见人影,今儿怎么想起来串门了。” 我们两人都没有多少朋友,能在放学后还来找我们两人的,除了米大宝外也就是秋力行了。 当然还有几个朋友,但在新学期刚刚开始的时刻,关系显然还没有好到没有预约就去对方家里喝茶说话的地步。 我也肯定了过家芳的猜测,随意的将房门打开正准备说几句话的时候,眼光一扫出现在房门前的人影,却是惊得我立即叫出了声,“曹操!” 屋外站着的,正是刚才还在我们两人口中谈论,怀疑她有着某种奇特取向的慕容静! 慕容静今天显然穿得是便装。一身浅黄色的呢子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此时却正俏生生的站在我们的房门前,满含疑问的向我看来。 “什么曹操?” 我捏了捏鼻子,连忙要把慕容静迎进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解释的话才好。 在我们刚刚搬进这所房子后不久,慕容静便找来过一次,说要祝贺我们乔迁之喜,她这位本地地主来凑个场面。 不过也就只来过那一次,却没想到今天她又找了过来,也不知道是因着什么事情。 “慕容姑娘。”过家芳看到了走进房来的慕容静,先是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才对着她笑了一声表达问候,一边笑着一边站起身来将桌上的水杯报纸全都收拾在一边。 尤其是我刚才喷在桌上的那一滩水迹,更是直接用那报纸擦去的。 我不禁感到面皮有几分发热,顺手关上房门,对着慕容静讪笑道,“不是,刚才正巧在说你,你这就忽然来了,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么……” “说我?”慕容静听见我们刚才在说她,眼睛忽然就亮了几分,收起了打量房屋内摆设的目光,看着我问道,“说我什么?” 我连忙说道,“说你长得漂亮!” 要是叫慕容静知道我们刚才在谈论那样的话题,说她有着只喜欢女人的古怪癖性,她非得收起此时面上的笑意,将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若是还被她知晓我们最初讨论的那些消息,怕是被她生吞活剥的人里还得加上过家芳一个。 这两个话题里不论哪一个,都足够眼前这位将我捉回他们调查科的私牢里,叫我好好享受一番里面那些十八般酷刑了。 所以我哪敢对她说实话,只得信誓旦旦的看向慕容静,眨着眼睛表明我并不是在说谎。 叫我意外的是,慕容静却好像真的就信了我的胡话。 我在心里连声感叹,女人这种生物不论是什么身份地位,面对的不论是什么样的人物,都一样的爱听赞美自己的好话啊…… “就这些?”慕容静看到我闪动的神色,疑声问道。 “就这些。”我赶紧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慕容静摇了摇头,不再去纠结这些小事,看着我笑道,“有没有空?今天正好轮休,请你吃饭。” 只是还没有等我回答,过家芳的脑袋却突然凑到了我们当中,“有空有空!” 这时的他早已收拾好了桌上的杂乱,甚至还抽空换了身衣服。他拍着我的肩膀将我向前一推,说道,“他吴雨同学可是一直有空,现在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我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小子话里藏着别的意思,而眼里的笑意更是叫人老大的不舒服,正想拉住他说上几句的时候,过家芳却早已窜到了门前,已经打开了房门准备出去,“那什么,我刚好约了大米和力行去买书,就先走一步了。” 我这才看清过家芳换上的是一件厚实的风衣,脖子上也早就缠上了一圈围巾。 又听到他话里的意思,连忙就要喊住他,“诶?大米他们不是说……” 米大宝和秋力行这两天都留在学校很晚才回来,说是和几位同学探讨什么战役的得失。 而且他自己也在刚才说过,大米他们有好几天没有来找过我们,哪里会和他有什么约定在先。 这两人会请他一起去书店买书,骗鬼呢! “记得锁门啊!” 只是过家芳回应我的却只是一声大笑,和比他笑声更大的关门声。 “靠!”我不由骂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是不厚道。 慕容静先是有些好笑的看着我,然后故意的做出不满和委屈的模样,撅起嘴巴看着我,说道,“怎么,是我掏腰包请你吃饭,你还不开心啊?” 她忽然显露出的这副小女儿姿态只叫我心里一颤,却是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娘的,这样的一位尤物竟然会是个有那样古怪兴趣的女人。 暴殄天物啊…… 我深吸口气,看到慕容静还摆着刚才那样的委屈模样,只得苦笑一声,“哪敢!” “我这是乐疯了。对,乐疯了。” 看着她只顾点头,终于惹的慕容静笑出了声。 我看到她面上带起的笑意,小声问道,“现在就去?” “这都五点多了,不现在去,你想等到什么时候?”慕容静白了我一眼,给我丢来一个妩媚的,更是饱含深意的眼神,“半夜?” 我不敢直视慕容静的眼神,只好弱弱的附和道,“那还是现在去吧。”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说道,“我去换身衣服先。” 慕容静却一把拉住了想要回房换衣服的我,笑道,“换什么,这件就挺好,你还想穿着你那身绿袍子出去显摆不成?” 我转念想了一想,发现也是,自己除了军装以外本来就没有多少便装。 身上穿着的这件长衫也是新近才买的,穿出去自然也不会丢人。 就像慕容静说的,我要是穿着那身陆军大学的绿袍子、绿帽子陪着她一起出去吃饭,岂不是成了件大煞风景的事情。 “唔……”口中噎了一下,我再次摸起了自己的鼻头,说道,“那就走吧。” 落在后面锁好房门的我,对着缓步走在身前的慕容静问道,“还是去那家?” 慕容静忽的跳转了身,向着我展颜一笑,“还是去那家。” 第204章 麻烦的醉酒 【二百零四】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慕容静只顾一个劲的喝酒。 酒是好酒。店老板知道我们两人都是国`军的高官,自然不可能拿兑了水的米酒来糊弄人。 最先是足年份的女儿红,我见慕容静喝酒的势头不对,坚持着从她那里夺了过来。 虽然又换成了葡萄酒,但葡萄酒也是可以醉人的。 即便她是个饭量不小的女人,即便她自称酒量好到千杯不醉。 可她最后,仍然是醉了。 醉眼朦胧的看着我,看着我只是一个劲的哭,连桌上她那些惯吃的美味也不再去瞧上一眼。 当时的我虽然也已经喝了许多,但头脑依然还存着几分清醒。 见到眼前这位竟然对着我哭了起来,我是立即就慌了神,赶忙倒了杯凉茶给她醒酒,并苦笑着看向她,说,“姑奶奶哟,您可别再这么哭下去了,咱俩孤男寡女的在这里吃酒,这要是叫不知道的瞧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惊醒,如今这样的情形已经是说不清了,难怪今天白日里过家芳要拿那样古怪的语气和我说话。 感情他早就对自认光明磊落的我起了误会啊。 想通这节的我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还是尽量离着这位女特务头子远一点的好。 心里是这样想的,也决定好了以后要和慕容静之间保持距离,但今晚醉在我眼前的她却又不能不管。 叹息着出去叫了碗醒酒汤回来,等坐回位子上时却看到面上挂满着泪痕的慕容静,正含着笑意定定的看着我。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她伸手撩开遮挡在眼前的秀发,对着我笑道。 我看着她又是一声苦笑,“我现在能走吗?把你丢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走啊?你可真想的出来。” “你对我真好。”慕容静忽然又哭了起来。 这时的我却早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心说这醉了的女人心思还真是古怪。 我只和她说上这样几句就是对她好了,是不是再多说几句就可以上酒店隔壁的同福客栈找一间上房来住了? 我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劈手将慕容静还想端起酒杯的一双素手打开。 “别喝了。”我对着她直视向我,因着阻拦了她继续喝酒的愤恨目光,柔声说道,“先坐一会儿,等喝了老板做来的醒酒汤,我送你回家。” 想要阻止一个醉鬼继续喝酒,可当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可慕容静在听我说了这些话后,却真就听话的不再坚持,只是看着我喃喃说道,“小雨,你对我真好。” 她眼中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可是你真的,不用对我太好啊……” 见到慕容静眼中重新涌出的泪花,我更加的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解眼前这位喝多了酒的大美人儿。 因为对眼前这样的情形,我就是两世为人的所有经历都加起来,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在店老板怪异的眼神下接过了他送来的醒酒汤,转头想要劝慕容静喝些下去。 但这时早就眼神迷离的慕容静,又哪里还有喝下这碗汤的力气在? 深吸口气,我就要出声劝上几句,可慕容静却忽然的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与刚才只是双目含泪不同,这一次,是真的放出了声,称得起嚎啕大哭这四个字了。 我苦着脸,虽然已经明知道慕容静不会听懂我在说些什么,却还是对着她说道,“我的姑奶奶哟,你倒是别再哭了啊!就算要哭,你也得说个理由给我啊?” “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哭,又怎么知道怎样来安慰你嘛……” 口中碎碎念着,就要站起身将慕容静扶起,想要直接就这么的送她回去。 但慕容静却抓住了我的手,猛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问道,“小雨,你说我做错了没?” “没有。”虽然不知道慕容静问我的是什么问题,但我还是对着她肯定的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顺着她的话头,说她是做错了事。 “可是,我一定是做错了的!”慕容静别过了脑袋,眼泪已又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伏在桌子上哭着道,“我的心里本来是只有他的,也一直是除了他再也存不下别人的,可后来在其他人身上瞧到了他的影子,我却偏偏忍不住要对他好。” “我明明早就知道,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而我这辈子也再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我做错了,一定是错了的,一定……”慕容静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后来再也听不见分毫。 只能隐隐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似在固执的说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真的醉了。 我还是苦笑,但这次的苦意明显的要比先前更加浓了许多。 慕容静的话虽然混乱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从她最后的这些话里,我也隐隐猜出了一些事情。 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看着伏在桌上呼吸渐渐均匀起来的慕容静,心中只剩下了一片怅然。 恐怕她口中那个被她瞧到什么人影子的家伙,指的就是我了罢。 按着过家芳今天说的,慕容静是个对任何男人都不假辞色的人,我原以为是自己有什么特殊地方还沾沾自喜了好久,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原因。 只是为什么,她会从我身上找到那什么的影子呢? 我轻轻拍了拍慕容静的肩膀,将她搀扶了起来。 嘤咛一声睁开眼睛的慕容静,看着我的动作,面上露出了笑意,“干什么?” “送你回家!”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转眼一看,慕容静又已靠着我的肩头睡了过去,叫我心里一阵的无奈。 心疼不已的把兜里的两块大洋送了出去,找老板会了账以后,我这才搀着慕容静离开了酒店。 叫了一辆黄包车过来将她送上去以后,我却又开始犯起了难。 只得轻轻晃了晃慕容静使得她再次睁开眼睛向我看来,“你家,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可是只会对着我傻笑的慕容静,终于叫我的脑袋也不由大了几分。 不知道这位姑奶奶的住处,我能把她往哪里去送? 难不成,真给送到隔壁的那间同福客栈里去? 第205章 吴家子 【二百零五】 慕容静虽然还能卷着舌头和我说几句话,但她毕竟是已经醉了的。 想要从她口中问出她家里的准确地址,难度显然不是一般的大。 幸而那酒店的老板似乎和慕容静有些交情,见到我站在酒店门口为难了半天也没有动身的样子,猜出了我此时或许面临的难题。 走了出来问我,是不是不知道慕容静的具体住处。 正在纠结万分的我听到店老板的这些话便是眼前一亮,在仔细问过以后更是从店老板这里得到了准确的去处。 这位五十余岁的老人和慕容静之间的关系,想来定然非比寻常。 我忽然灵机一动,问这老板说既然您知道慕容静家里的住处,要不我就将它托付给您 可是店老板只是笑着对我说,既然慕容静能在我的面前安心醉倒,心里自然是信任我的。由我来送比他这个糟老头子要好了许多。 看到店老板眼里含着的那份瞧后辈般的满意笑意,我只感觉脑袋又大了一圈。 想要解释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拉过黄包车夫喊了句走路。 却是将还在笑着连连点头的店老板直接丢在了身后。 慕容静住的地方是军方给分配的宿舍楼,我在楼下表明了身份,又喊了她的室友来接以后总算是长出了口气。 将慕容静交到她室友的手中,想要无视慕容静还在看着我的一声声笑,却不能无视她那室友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的异样眼神。 逃也似的从她那里离开,走在路上被清凉的夜风一吹,我的头脑中总算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踱着步子缓缓回到家中,过家芳还在点着灯靠在椅子上看书。 他看到我开门显得很是惊异,抬起头对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回来了?”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不回来做什么?我可是还没有活够呢!” 不管早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也早就知道我和慕容静之间关系,却依然坐在那里只顾偷笑的过家芳,我径直回了自己的卧房。 点起台灯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前的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坐在原处发起了呆。 想了好一会儿也只是头脑空空的我,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怀里的一封信纸拿了出来。 这是今天邓先生给我,父亲前些时日寄给邓先生的一封信。 邓先生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将这封信交给了我,叫我仔细看看信里面的内容,等到下次去他家里的时候再将信还给他。 在从邓先生那里拿到这封信以后,我回到家中没有多久慕容静就来找了我,虽然她这次找我并没有太多的说什么话,反而还叫我见到了她的一番醉态。 但也给我心里添上了许多的愁绪,叫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保持我和这位国`军女特工之间的关系。 此时在书桌前坐了半晌以后,心情平静下来的我总算有了时间去看看这封邓先生特意拿给我的信,看看父亲在信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样的话。 借着身前泛着橘色的台灯灯光,我将信封打开,取出里面叠的整齐的两张信纸。 看着信纸上那一个个的对我来说尚算熟悉的字迹,看到父亲写给邓先生的嘱托,我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父亲与邓先生之间是多年老友,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按着后世的通常做法,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信里面写着的定然都是些请求照顾的话,多给些照顾,多给些优待。 像那些身边有些特权的人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子上面有人! 如今算来,我在学校,上面也是有人的,还是一位中将级别的特殊教员。 如果是后世那样的大环境下,我是不是,自此就可以横着走了? 但我在看了父亲的这封信以后便知道,从今以后我不仅不能横着走,还要更加的增添几分小心。 不论是在学校的学习,还是平时的为人处世。 即便我做不到像身边的过家芳那样完美,也一定要中规中矩严守学校的各种条例规章。 因为,我是吴家的儿子。 这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责任。 父亲在信里只是和邓先生提些旧年的革命故事,只在最后说了我一句,说是叫邓先生不必将我当成他吴文华的儿子。 只作为一个最普通的小兵去训练,去鞭策。 他相信他的儿子能在陆军大学的锤炼中坚持下来,而我,也必须要对得起父亲的这份相信。 将信纸叠好收起,又打开窗户看了看头顶静谧的夜空,我心里忽然念起今日对邓先生说过的那句话。 救中国,救自己…… …… 第二天起来,过家芳看到我还是那样的一副古怪笑意。 直到被我追着厮打了一番后,才笑着向我讨饶起来。 我横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位,我是那样的人吗?” “是。”正在穿着军装外套的过家芳,在一旁干脆的答道。 见我故作凶狠的扬起了拳头,对我一挑眉头,笑道,“别动手,今天早点我请,怎么样?” “吃学校食堂?”我皱着眉头向他看去。 学校食堂的饭食本来就是免费的,只不过口味和饭量都没有保证罢了。 要是说请吃学校食堂,那这话我也可以说,反正又不用花我半块大洋,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嘛。 “吃什么食堂啊。”过家芳摇头,“出去,道口那小吃街,随你挑!” 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过家芳,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之色。 咱两个谁不知道谁啊,都抠门……不对,节俭的和那传说中的周扒皮似的,恨不得一块大洋掰成几块来用。 请客?这小子不是憋着什么坏呢吧? “不信啊?不信我不还请了!”过家芳见到我眼里的怀疑,陡然提高了音量,一副我小看了他的样子。 我赶忙收起面上的怀疑,对着他点起头来,“我信我信,您的话那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我哪里敢去怀疑啊。” 过家芳得意的一笑,大手一挥当先向屋外走去,却没有看到他身后的我正在连连咬牙,嘴皮上下翻动着说这些不出声的狠话。 第206章 生了病的朋友 【二百零六】 之后的日子倒是平淡的很。 按部就班的在学校学习,期间有一天去了邓先生家里做客,也就是吃了顿便饭,和邓先生之间说了些闲话罢了。 不过和邓先生这样的人物之间,就算是闲话也要花费我十好几分的精神,从邓先生家里出来时我背上都是湿透了的,却叫我只是暗暗苦笑不已。 奇怪的是,慕容静在那一晚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我。 或许是她记起了当夜酒话的内容,未免见到我以后互相尴尬吧。 对此我反而没有太多的挂念,心里早就对慕容静的身份早就生出好些戒惧的我,对这因此得来的清静,可是连偷笑的心都有呢。 至少身边的过家芳,就很少再拿慕容静的话题来打趣我。这,就已经能算是我的收获了。 在我看来,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却也不错。 直到有一天周末,过家芳神秘兮兮的来找到我,说他有个老朋友想要介绍给我认识。 我往后的日子,甚至于我往后的人生,却也终于因着他的这位老朋友,而发生了天翻地覆一样的改变。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 过家芳带我去的,是南京城里的一家医院。 他所说的那位老朋友,也正在这家医院里接受治疗。似乎,是不小的病症。 在路上的时候,过家芳告诉我说,他这位朋友是他打在初中就认识了的,只比他大了一岁。 两人之间虽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但相互间的情谊却没有一分的减轻。 过家芳说,他这位叫沐风的朋友,是和我们这些战友一般无二的生死弟兄。 拎着在路上买的果篮到了医院,寻到那位沐风所在的病房,正在仔细打量着病房里的布置摆设,尤其是听到房门响动声,将目光从窗口挪向我们这边的那人,那位过家芳的,名叫沐风的朋友。 “你就是吴雨?” 沐风说话的声音果然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虽然因着患病而显得中气不足,但依然叫听到的人感到如沐春风一样。 轻柔的语气,就像是自己相识多年的老友,令人倍感亲切。 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或许同样也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我看着他笑了,“你就是沐风?” “我是。”沐风先是一怔,继而也和我一样笑了起来。 我笑,沐风笑,过家芳也在笑。 爽利欢快的笑声充满了小小的病房,在这笑声过后,我们已经能算是朋友。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一句话,一杯酒,一声笑,甚至于只是一个眼神,两个原本素无关联的人之间就可以变成朋友。 尤其是对军人来说,这个相交过程就更加的简单明了。 或许是沐风身上独有的人格魅力,反正我在经过家芳介绍几句,和沐风之间说了些话后,就仿佛感觉自己和沐风之间已成了好朋友。 古人所说的倾盖如故,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了罢。 心里转过一分奇异的念头,我却是更加放开了心绪,和沐风过家芳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沐风没有瞒我,在说了一阵的话后,他告诉我自己住进这医院里并不是因着什么病症,而是受了不轻的枪伤。 也正是因着受了这足以危急性命的枪伤,本来在一个小县城里讨生活的沐风才不得不来南京城里的大医院。 因为治疗这样的伤患,南京城的大医院可要比那小地方的医院靠谱的多了。 当我问及他这枪伤是从哪里得来的时候,沐风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声,“村里招了土匪。” 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我对眼前文人模样的沐风可谓是大为改观。 能在土匪手里活下来,还能以这样一副平淡的态度来对待记忆里被土匪的打劫,仅存这一点,就能看出沐风的不凡来。 若是个平常人,哪里还能有沐风这样宠辱不惊的气度? 倒也不愧是被过家芳念在口中,赞扬了好长一段话的沐风,还真是有些门道。 见我对他和土匪之间火拼而现出的敬意,沐风却是笑着对我说道,“打几个土匪算什么,我这都差点连小命都给赔进去了。” “和你们这些于国有功的军人来说,我这百无一用的书生,还是不要丢人现眼的好。” 沐风摇头晃脑的说着,过家芳大笑一声表示赞同,“当初早就叫你和我一起去投军,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 沐风却正了正面上的颜色,道,“于乡间学馆传道解惑,开我国民之民智,即便力小难支,却也是救国救民的大事!我不后悔。” 看到沐风面上的坚定,过家芳眼光一闪,轻叹一声,道,“可惜我却还得继续穿着这身军装,是无法体会到你所说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怀咯!” 眼看过家芳和沐风两人又要说些什么感慨的话出来,我忽然间的恍然大悟却是有了些煞风景。 睁大了眼睛看着沐风,疑声问道,“原来你是个教书的?” 沐风一愣,转而大笑出声,“对!我就是个教书的!” 我们三人又说了些话,但止不住沐风的伤势严重,在护士的厉声呵斥下,笑声有些放肆的我和过家芳两人却只好灰溜溜的从医院里逃了出去。 只是身后沐风那比我们两人更加放肆的笑声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叫我们两人释怀,想要回去数落他几句的我们,看到那名俏生生立在病房前星目含煞的小护士,刚刚迈出的脚步只得又无奈的收了回去。 怎么搞,回去呗! 和过家芳对视一眼,决定明日再来一趟的我们终于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一路步行着向我们的住处走去,休息日里有的是时间,我们两人也就放缓了步子好好欣赏一下南京城里的繁华。 走着走着过家芳忽然停下了脚步,我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难明神采,却不知过家芳心里是想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要不你先回去?”顺着过家芳的手指方向看去,我才算是明白了过家芳打着的主意,“那儿有家药店,我去给沐风挑几样补品来。” 看到那醒目的药店招牌后,我对着过家芳笑了笑,道,“咱们一起去吧。沐风现在可不止是你的朋友,也能算是我的朋友!” 第207章 百草堂 【二百零七】 这家唤作百草堂的药店并不算大,不过放在寸土寸金的南京城里,也不算太小。 过家芳和我进到这家药店,准备买点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拿给沐风。 我们两人每月都有薪饷可以拿,又有前次大战得来的赏银,虽然这些时日也花出去不少,但以我们两人的省吃俭用,手头上也还稍稍有几块闲钱。 至少,买一半块的人参还是够用的。 过家芳去和店里的伙计商量价钱,而我则好奇的观察起这民国时期药店的模样。 店面似乎是新近盘下不久,店里的东西都透着股新气儿,靠墙正立着一扇崭新的药柜。 此时的店里并没有多少客人,我索性也就找了地方坐下,开始无聊的数起写在药柜上的每一个药名。 忽然的听到一阵说笑声从药店的二楼传来,循着声音望去,正看到一位乡绅打扮的胖子,后面跟着位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 长衫中年人在后面拱手笑道,“朱老板慢走,等您定下的药一到货,我就叫伙计给您送到府上去。” 胖子乡绅连连点头,只说道,“好说好说。” 而后挺着肚子,大步的向着店外走去了。 嘴角咧了咧的我,将目光从那乡绅身上转回,朝着长衫中年人那里望去的时候,眼睛里却忽然跳入一个熟人。 “罗浩!”我惊叫一声。 “老康叔!”与此同时,本是与伙计谈论药材价钱的过家芳也忽然惊喜的喊出了声。 同时喊出了话的我们,声音在这小小的药店里却是显得异常清晰。 我和过家芳对视一眼,却是诧异他也在这里见到了熟人。 听到我们二人的喊话,本来准备回到二楼的长衫中年人,以及他身后那个做伙计打扮的青年都转过了身向我们看来。 那位长衫中年人想来就是过家芳口中的老康叔了,而一直陪侍在老康叔身后做伙计打扮的那人,也自然正是我先前在路上结识的罗浩。 “家芳?” “吴雨!” 又是两个异口同声的呼喊声,却换做了老康叔和罗浩来喊。 等到后来,心知都见到了老相识的我们四人却是相视一眼,不禁觉着有些好笑起来。 最终,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康叔看着过家芳,慈蔼的笑道,“你这小家伙,怎么到了南京了?” 今天的我们俩都穿着便装,瞧着就像是普通来南京的文人一般。 如果穿了我们那身在南京城里大名鼎鼎的绿袍子,想必老康叔是绝对不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的吧。 过家芳笑了一笑,“来南京学习,有位朋友生了病,想要买几味补药,却不想遇到了老康叔。” 老康叔的目光这时看到了我,却是对着过家芳问道,“朋友?” 过家芳点头笑道,“朋友。” 老康叔又偏过脑袋看向身后的罗浩,依然拿目光指着我问道,“朋友?” 罗浩也笑着点头,道,“朋友。” “一起上来坐会吧。”老康是对着我示意一下,面上的笑意更浓。 转身却一把抓住了过家芳,笑骂一声,“来了南京也不来找你老康叔,小家伙却是不地道。” 过家芳眨巴着眼睛,做出委屈的模样道,“这不是,不知道老康是您跑来南京开药房了么……” 老康叔是这百草堂的掌柜,听过家芳说,祖上数代都是行医的。 和他家里的关系匪浅,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人物了。 只是多年前就去了外地打拼发展,却不想跑来南京城又重持就业,还开了家百草堂。 至于罗浩会出现在这里,又成了百草堂的伙计,当我悄悄问到他的时候,才知道老康叔就是他那位在洛阳开医馆的远房亲戚。 原来肖宸的家里并不怎么缺人手,最后还是把他打发到了洛阳去,找那早就定好关系的远房亲戚。 在洛阳干了没有几天,却又在南京开了一家药店,罗浩也随着老康叔一道,从洛阳来到了南京的新店里面照看。 既然提起了肖宸,我们两人又说了几句他那位同样来了南京的表妹,只是他这位表妹的工作似乎很是繁忙,罗浩来南京后一共才见过几面,说了几句也就没有了别的说头。 这时在二楼找了地方坐下,过家芳也将我们的来意说给了老康叔听。 老康叔豪爽的一摆手,笑道,“原来是买给沐风那小子的,既然是给他买的,那这药老康叔就直接送给你们了。” 过家芳在一旁堆满了笑,伸出大拇指来,一个劲的赞道,“我就知道老康叔您大方!” 只是在我身旁的罗浩却悄悄给泄了底。 他对着我撇了撇嘴,低声笑道,“嘿,什么大方,不过是从刚才那冤大头手里敲了一大笔利钱,早就赚足了本罢了。” 老康叔瞪了罗浩一眼没有说话,对我笑了笑后转而看向过家芳,疑惑道,“听说沐风在南边讨生活,是什么样的大病当地县城的医院治不好,非得要送到南京城里来治的?” 刚才被老康叔瞧了一眼颇觉尴尬的我,这时接上了老康叔的话头,说道,“也没什么大病,就是……” “就是那小子命里犯煞,遇着了土匪。”过家芳在一边笑着道,眼里却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点头道,“枪伤小地方医院可治不了,非得上大城市里治。这全国的城市,哪个又赶得上首都大?” 老康叔表示了解,问完了话,这时把目光转向了我,“小兄弟是燕赵地界的出身?” “小子名叫吴雨,算是陕西人,老康叔还是喊我小雨就好。”我对着老康叔笑了笑,也不多加解释。 恭敬的说出自己的来历后,又笑着指了指身边的过家芳,道,“不然老康叔喊他小家伙,却要叫我小兄弟,这小子平白矮了一辈今儿回去怕得好好和我打上一架。” 听到我说得好笑,屋里众人不禁莞尔,老康叔也是笑着点头道,“你和罗浩却是同乡。” 一旁的罗浩看了我一眼,很有些神采飞扬的味道,“我们就是在老家认识的,虽然只有一路的交情,却已经算是生死兄弟了呢!” 第208章 巧遇 【二百零八】 往后几天但凡得了空闲,过家芳也都要拉着我上医院里去瞧瞧沐风的病情。 拿从老康叔那里得来的老山参胡乱炖了碗汤,也顺便的拿去送给沐风喝。 只是就我和过家芳二人的手艺,那碗胡乱鼓捣出的参汤里该是什么样的滋味,我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 沐风当时喝下一口后面上那精彩的表情,就已经能够说明许多的事情了。 “那我们两个就先走了,你不要心急,好好养伤。”站在病房门口,过家芳再一次转回身去,对着沐风说道。 又转而看向守在沐风身边的一位青年人,笑道,“游兄,要是有什么变化,就赶紧来找我们两个。在这南京城里虽然帮不上大忙,但小忙也还是能帮到一点的。” 这位游兄名叫游子安,正是是照顾沐风一路赶来南京,沐风的好朋友。 游子安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正无奈苦笑着的沐风,对我们二人笑道,“放心吧,有我在这里盯着,这小子就是想出事也出不了。” 我们两人笑了一笑,却是转步离开了沐风的这间病房。 正巧又遇着了上次那位眼神凌厉的小护士,正端着药盘要去沐风那里,看到今日换了军装的我们二人,眼神里闪过一抹异色。 我的视线目送着这位护士进了沐风的房间,却忽然听到耳边有笑声传来,“怎么,看上了?” 我摇摇头,锤了过家芳一拳,瞪眼道,“说什么呢。” 过家芳哈哈大笑一声,一边和我向外走着一边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有事?”我疑声问道。 过家芳看了我一眼,说道,“和老康叔那里约好的,去和他说些话。” 我点了点头刚想对过家芳说些什么,一声女子的惊叫忽然响起。 喊的,却似乎是我的名字,“吴营长!” “是你?” 循着声音望去,正看到一袭白色的娇俏身影,站在我们俩身边不远处。 微微张开的红唇里,写着的是掩不住的吃惊,但似乎又有一丝喜意闪过,也不知是不是我有些眼花的缘故。 这位喊了我名字的白衣天使,却是有好几个月未见,曾在北平照顾过我的邓芝卉了。 只是如今仍旧做护士打扮的她,手里还端着一个放满了瓶瓶罐罐的药盘,显然又是在这家医院里工作的模样。 过家芳当初和邓芝卉之间也有过一面之缘,是以在看清邓芝卉的模样后先是一怔,继而也反应了过来。 对着她点头笑了一笑,算是打了声招呼,道,“哟,熟人。” 转而拍着我的肩膀,挑着眉头对我笑道,“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只是看他眼睛里闪动的光采,我怎么会瞧不出过家芳隐含的那点龌龊心思。 伸出脚作势欲踢,骂道,“滚吧你就!” 过家芳却是跳开一步,转而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那模样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恨得我牙根直痒痒,又实在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只得苦笑一声又将目光放回到邓芝卉的身上,“你怎么在这?” 在我的记忆里,邓芝卉似乎是北平那家战地医院里的护士,又怎么会出现在南京,成了南京城这家医院里的护士呢? “我本来就在这啊。”邓芝卉的面上略微带着几丝红晕,听了我的问话后,她的眼中有笑意浮现,对着我偏了偏脑袋,笑道。 见到我面上的疑惑,又细细的解释道,“北平那边只是应聘的临时工作,其实我一直都是这家医院里的护士呢。” 后来我才知道,邓芝卉在这南京城里的护士,却和北平一样是临时的工作。 不过,临时工护士,那也是算护士的。邓芝卉口中的说法,倒也没有什么过错。 当初恰巧遇着长城战役的爆发,本是去北平省亲的邓芝卉为了替这场战争出一份力气,竟是直接的就跑去了医院,却也有几分新时代女性敢作敢为的担当。 这时的我当然还不知道邓芝卉身上的这些故事,只是因着重逢故人的欣喜,而只顾浅笑着看向她。 被我一直盯着,邓芝卉的面色上似乎又带起了比刚才还要红润的几分颜色。 她看着我,却主要在我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怎么来医院了?你又生病了?” “说什么又。”我摇头一笑,目光向落在身后的病房区示意了下,道,“一位朋友住院,来看看他。” “哦。”邓芝卉点点头。 “哎呀,忘了我还有事!”只是在低下头的时候目光触及到托在手中的药盘,小嘴立即就张大了起来,面上也现出几分慌乱。 急切的向后面跑去,却还不忘转头疾声和我告别,“改天再和你聊啊,吴营长再见!” “再见。” 见到邓芝卉的这副模样,我只觉着一阵好笑。 笑着对她摆手告别,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我和她说的再见二字。 出了医院的大门,思及过家芳去了百草堂找老康叔说话,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便调转脚步朝着学校那边走去,想要上图书馆里借几本有关军略方面的书来,也算消磨一下自己的空闲时间罢。 今天的天色有些阴冷,走在街上的行人却是不多。 我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脖颈上的围巾,看着哈在手上的冷气,无奈的轻轻摇起了头。 要不是知道这个国家和民族即将面临的苦难,我倒想现在就躺在家里给自己捂上一床厚被,谁愿意放了学还往学校里跑。 只可惜,就自己现如今身上的一点微末本事,时不我待啊…… 心里暗自感叹一声,我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加快了起来。 忽然,眼角的余光从一旁的小巷里扫过,似乎有几条黑影在其中闪动。 又有隐隐的喝骂声传入耳中,却叫我心中一动,连带着脚步也就此停了下来。 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几句,我的嘴角上已扬起了一道古怪的笑容。 稍稍偏过脑袋向那漆黑的小巷里瞧去,在那里,似乎正发生着一件极为常见,但我又确实从未见过的古怪事儿。 我要不要,去见识见识呢? 第209章 我要见义勇为 【二百零九】 只在原地微微踌躇了一下,我就已经决定要去见识见识正发生在那小巷里的事情。 在这样隐在黑暗里的无人小巷中发生的,自然该是该是那在荧屏上常见的仗势欺人了。 虽然像这样的事情在当下的世道上时有发生,但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我却不能不去管上一管。 小爷既然穿了这身军装,那也应该有为人民服务的觉悟嘛。 虽然我身上的这身军装,好像和为人民服务这样崇高的事业并没有半毛钱的联系。 笑了一笑,调转脚步的我径直向着那漆黑的小巷中走去,离着喧闹争吵的地方越来越近,我的眼睛也在这黑暗里变得越来越亮。 见义勇为这样的事儿,我可是两辈子以来的头一遭呢。 而且听这愈来愈近的声音,似乎正被欺负的还是一个女子? 果然,随着我适应了巷道里的黑暗,视线里清晰的映入了眼前的场景后,见到有四个男人正围在一位蓝衣女子的身边,眼瞧着就要做些什么辣手摧花的事情出来。 这四个男人,在十二月的天气里,只着一身短衫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将一名娇滴滴的小姑娘围在黑暗的小胡同里,就差没有在脸上写“我是流氓”四个大字的家伙,谁也看得出来他们就是流氓。 虽然,我并没有看清那位蓝衣女子的面容长相,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我想象里一样生得娇滴滴的模样。 但能被四个流氓围起来的女子,难道还会是猪八戒的妹子不成? 反正我是知道,我这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 “你最好先乖乖的把胶卷交出来。” “还是说,要等咱兄弟把你伺候舒服了,再给我们拿出来呢?” 听到这些人的谈话声,我的心中不由跳了一跳,却知道眼前发生的并不是一出简单的小流氓欺辱大美女的戏码了。 只是又听到他们淫邪放肆的话,又看到那几个混混显得猥琐万分的背影,我的眼中却忽然浮现出一抹狠厉。 “嘿嘿,小姑娘怕是等不及了吧,快让哥哥们疼疼。” “别怕别怕,接下来哥哥们就让你美上天!” 狞笑着,这四人渐渐的围上了那名蓝衣女子,“要怪,只能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却是便宜了我们弟兄!” “哈哈哈哈!” 对这四人放肆的笑声,那只是含恨盯着他们四人的蓝衣女子只是狠狠的骂道,“流氓!” 只是,仅凭她一个弱女子和这一声流氓,却又是否真的能阻止这四个已经被淫心充满了全部的流氓呢? 听到这声清冷的喝骂声,我只觉着有一点淡淡的熟悉感,似乎以前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可急切间却又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去细想,先将这蓝衣女子救下再说。 将自己的身形现出,气沉丹田,抬出一只手剑指四人,暴喝道,“呔,放开那个女孩!” 非常经典的台词,也果然吸引到了这四个正准备扑到蓝衣女子身上去的小流氓。 见他们已然向我看来,深吸口气,仍然保持着剑指他们四人的模样,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汝等四人当街强抢民女,可还有……” 只是见到四人古怪的神情,我说话的语调却是越来越低,这套刚才脑子里想了半天才想出的威风凛凛的出场台词,竟是连一个全套也没能说下来。 直到后来成了轻声的谈话,哪还有最初做出的那副高昂姿态,“可还有……可还有……王法么……” 见四人只是互相对视着并不说话,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鼻头的我只好对他满讪讪的一笑,却不知该怎么接着说下去。 “扑哧——” 忽然的,一声轻笑打破了场中的沉默。 银铃般的笑声,显然不是眼前这四个粗鲁的流氓混混能发的出的。 我的目光自然的放到那个蓝衣女子的身上,却是不由的一滞。 正掩唇轻笑,似乎已忘了自己如今处境的蓝衣女子,我却好像正巧是认识她的。 肖宸,前几日才和罗浩谈起过,说要哪天去见她一见的,那位曾在我心中留下过很深印象的女子。 看到明显是被我刚才的那些话惹出了笑意的肖宸,我只感觉自己更加的尴尬起来,面上也悄然泛起了丝丝热度。 幸好这里是在略显阴暗的道旁小巷里,对面的这几人都看不清我面上的神情变化。 “喂!你们四个倒是表个态啊,老子见义勇为很累的!”我有些恼羞成怒的指着对面四个流氓叫骂道,却全然忘了这个时候似乎并不应该找他们骂这些话出来。 终于那为首的流氓头子指着我骂了起来,“哪里来的野小子,敢管我们兄弟的闲事,不想活了?!” 其他三人也都指着我叫骂起来,只是看他们这慢了一拍的动作,显然我刚才出场时的那几句话确实给了他们足够的震撼。 不过我却没有心思去考虑这几个流氓的想法,咬着牙狠声道,“嘿?军爷今儿个偏就管了怎么着,有能耐咬我啊!” 原本只是存着教训他们一顿的念头,可如今见到被欺辱的是我的熟人,自己刚才又丢了那样大的场子。 现在的我心里早就暗暗发了誓,不把他们四人打个半死连他们老娘都认不出,老子就不算前线打过鬼子,得过赏上过报的英雄二连吴连长! 一名身材瘦小,长者对鼠眼的小流氓看着我笑道,“一个没本事的小白脸,怕就是个文员。” 因着光线原因,他们显然没有看清我身上这套在南京城里出了名的陆大绿袍子。 只看我身上穿着军装,又生着年轻白净的面皮,就真的以为我只是个做文员的小白脸。 不过就算只是军中的文员,这四个流氓还敢站在我的面前说话,却没有被我的这身皮吓跑,就足以看出这四个人都是有些来头的人物。 轻轻眯了眯眼睛,正准备再说句什么场面话的我,却忽然看到为首的流氓头子眼中闪过一道厉芒,看着我狠声道,“打!” 第210章 英雄救美 【二百一十】 如果世上有卖后悔药的话,我想此时躺在我脚下不住呻吟的四个小流氓一定想要买一瓶来吃。 完全可以用杀人如麻来形容的我,打一场架岂不是小儿科的事情。 这四个原本瞧着凶悍无比做尽了欺男霸女的恶事的流氓加在一起,在我这个从前线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军汉手中,却是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完。 当然,是我自觉着只有一个回合。 拿脚踩在为首那流氓头子的身上,无视了匍匐在地的他口中不住的讨饶声,我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正贴墙俏立在一旁的那一袭蓝衫。 “没事吧?”我看着肖宸在黑暗中也要隐隐发亮的眼睛,关切的问道。 “没事。”肖宸笑着对我摇头,“要不是你来的及时,恐怕就要有事了。” 听着肖宸平淡的声音,竟丝毫听不出方才的她正处在那样的险境,若不是我的心念一动从大路上拐到这小巷子里来,等待着肖宸的是无法想象的恐怖地狱。 我不禁开始有些佩服起这个女孩子的心境,要是易地而处,将眼下这死里逃生之人换做是曾经的我,我怕是早就要哭着瘫软在地上呢。 我摇头一笑,看着肖宸,眼里闪出一丝戏谑,“我和他们四个打在一起,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啊。正常情况下,女孩子不都应该是哭着叫着喊吴大哥加油么?” 做出意兴阑珊的样子,叹道,“这英雄救美,还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肖宸听了我的话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失笑出声,宝石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了更加明亮的光芒。 转而甜甜一笑,以糯糯的声音对我说道,“吴大哥,你辛苦了。” 听着她特有的吴侬软语,再配以带出了娇媚,嗲嗲的“吴大哥”三字,我真是感觉骨头都要酥了三分。 深吸口气,看着肖宸苦笑道,“你还是算了吧,我这小心脏受不住。” 肖宸却只看着我不再说话,掩起唇来一个劲的咯咯直笑。 肖宸的性子我也知道一些,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婉可人,却透着几分清冷的模样,可她要是与人开起玩笑来,每每又能出人意料,和她表现出的清冷判若两人。 而她的这番姿态却只会展现在自己的朋友眼前,幸运的是,我和她早就成了朋友。正因为是朋友,我才敢和她开这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笑了一阵,感受到脚底下的动静,我才想起自己的脚下还踩着一位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流氓头子。 “是谁派你们来的?”我低头向脚下看去,声音蓦然寒冷了许多。 我想起了这几人先前和肖宸说过的话,猜出他们定然不是普通见色起意的流氓混子,是以第一句就是这样的问题。 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他们为什么要叫肖宸交出什么胶卷,又为什么要说肖宸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我冷下眼看着躺在地上只顾呻吟的流氓头子,将脚从他的背上挪到了他的手掌处,却不继续使力踩下,只是再一次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流氓头子许是听出了我声音里透着的寒意,连忙叫道,“军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和这位肖姑娘认识,实在该死,实在该死!”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其他三人也都一个劲的连声附和,见我不作声更是抽出手来猛扇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不绝耳的响亮耳光,连我这个听的人都觉着脸上发疼,就更不用说他们几个往自己脸上扇巴掌的人了。 流氓头子小心的偷看我一眼,乞求道,“军爷,小人就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您就把我们弟兄当个屁,给放了吧?” 我先摇了摇头,又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你们确实是该死的。” “不过,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眼睛轻轻眯了起,带出了一丝杀气,“是谁,派你们来的。” 流氓头子的眼中闪动着狡黠,却依然坚持着刚才的说法。 他苦着张脸,委屈的向我看来,就好像是我真的错怪了他一样,高声叫道,“我的军爷哟,我们弟兄是真不知道啊!” 我冷笑一声,道,“不知道,你倒知道她姓肖?” “行了,都给我住手!”有些烦躁的怒喝一声,朝着其他还在往自己脸上扇着耳光的流氓喊道。 而后冷冷看着满眼无辜的流氓头子,几乎是咬着牙道,“看来,你们还是不想说实话啊。” 眼光一转看到已经站到我身后的肖宸,我心里却是多了几分无奈。 要不是顾忌到有肖宸这个女孩子站在一旁,我早就拿出逼问鬼子俘虏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老子当初连受过所谓武士道训练的小鬼子的嘴巴都撬得开,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南京城里只会欺负弱小的小流氓? 脚底用力踩下,将流氓头子的手指踩得咯嘣作响,同时冷笑着说道,“你说,我要不要直接把你们送到警察局里去呢?” 都说十指连心,流氓头子早就被我打翻在地站不起来,身上不知折了多少根肋骨。 如今又被狠力的踩在他的手指上,立即就发出了像杀猪一样的嘶嚎。 口中连连讨饶道,“军爷饶命,饶命呐!” “应该是工务局的何科长吧。” 忽然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说出了我刚才所问的问题的答案,却不是在我脚下嘶嚎着的流氓头子。 转目向一旁看去,看着肖宸淡然的目光,轻声问道,“何科长?” 肖宸捋了捋漏在额前的秀发,笑道,“我刚好,拍到些害怕见光的东西。” 听了肖宸的话,我了然的点点头,算是大概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肖宸是南京一家报社的记者,这是我早就知道的。 或许她在采访的时候拍到了那位工务局何科长违法乱纪的证据,这才惹得何科长狠下心来找了这几个流氓来杀人灭口。 杀一个小小的报社记者,对这些身居高位的官员们来说还不是一件简单到和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不止在南京城里,怕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每天发生的常事儿罢。 第211章 笑靥如花 【二百一十一】 将四个小流氓丢给街上的巡警,看着被巡警带走的四人,我怅然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狗曰的世道。 有我陆军大学学院的身份,又拿出了自己的中校军衔,这几个小流氓到了警察局,想必定然不会有好结果等着他们。 对于这些我早就想得清楚,但依然还是无视了四个流氓的连声求饶,将他们送到了巡警的手中。 这些人绝不止犯过今天这一桩案子,照我的想法,就算是将他们统统给毙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而且,若不是我今天心血来潮走进那条小巷子里去,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肖宸是个无可否认的大美人,这样的美人儿落到那样的粗鄙流氓手上,会有什么结果那是显而易见的。 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愿意见到那样的惨事在眼前发生? 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肖宸是我的朋友。 就算是个普通朋友我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是个我心里对她颇有几分好感的朋友。 虽然只不过一路上短短几天的交情,但对肖宸,我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有许多的亲近。 当时的我在她面前,可是说了许多真真切切的实话出来呢。 视线里的巡警和被他们押解着的流氓越走越远,但我的心情却还是一如刚才的沉重。 此时想来,心里更有些隐隐的后怕。 如果,我没有听到小巷里的吵闹声,没有因着好奇而走入那条小巷…… 看向身边的肖宸,轻声说道,“回去吗,我送你。” “嗯。”肖宸看了我一眼,轻轻点头。 陪着肖宸走在路上,我心底还存了许多的疑惑,不由得出声问道,“你究竟拿了那何科长的什么把柄,要他这样的来找你麻烦?” 何科长,是南京市政府工务局的一位科长。 虽然在中央政府所在的南京城,他这样一个科长只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但止不住人家手里握有那实权啊。 工务局负责管理南京城的桥梁、道路、水力、房屋等方面的建设工作,还兼管着某些工厂商行的管理,这个小小的工务局手中的权利,算起来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何科长手中正掌握着这样巨大的权利,他和某家商行的掌柜勾结,在南京城的城建工作中捞了不小的一笔外快。 如今国民政府草创,中央政权的中心才正在逐步的向南京城转移,像这样的捞钱的空子,其实存在着许多许多。 国民政府当然不会漠视着存在于统治阶层里的蛀虫存在,国民政府虽然腐败昏庸,但这最基本的原则问题,他依然还是要坚守一二的。 只要掌握在肖宸手上的证据被曝光了出去,那何科长就算仗着自己的本事死不了,身上也得好好的被扒下一层皮的! 所以,何科长找来四个流氓来围堵肖宸,并且要将肖宸手中掌握的证据夺回的做法,也就可以理解。 只是四个流氓见色起意,竟差点惹出一场无法预想的灾难出来,这却也能算作是意外了。 听到肖宸竟陷入了这样大的一场麻烦中,我不由皱着眉头向她看去,“要不要我帮你?” 就算以我的本事帮不了肖宸太多,但给她当个保镖打打架什么的还是足够我胜任。 或许我还可以去找慕容静的帮助,以慕容静党务调查科的身份,想要收拾一个小小的市政府科长还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如今的我心里很不愿意再和慕容静之间扯上什么关系。 我这句话是真心问出的,肖宸也感受到了我话里的真情实意。 她对着我嫣然一笑,叫我只感觉整个街道上都明亮了许多,呼吸也不由的一滞。 肖宸对着我笑道,“这样的小事,你还怕我办不好啊。” 反应过来的我连忙说道,“可是刚才……” “刚才谢谢你了,吴大哥。”肖宸又是一笑,还特别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发音。 我的面色忍不住红了起来,却也已经知道肖宸并不愿意叫我也插手到这件事情当中。 或许,她已经有了她自己的主意。 我点了点头,面上的颜色渐渐褪去,看着肖宸郑重嘱咐道,“但等你有了麻烦,一定要来找我。” 肖宸笑着答应,“一定。” 她忽然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说道,“你刚才打人的动作,还真是恐怖呢。” 我撇了撇嘴,笑道,“不恐怖些,怎么打得过他们,又怎么把你救出来?” “所以我才不害怕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出去的。”肖宸点头,扭头向着我的眼睛看来,而后轻轻的说道,“谢谢。” 我心中一暖,眼中流过一道异彩,目光同样直视着肖宸的眼睛,却发现肖宸早就已转回了脑袋。 我暗自笑了笑,却已忽然明白方才站在我身后的肖宸,为何保持着一副淡然的模样,好似并不害怕眼前的四个流氓一般…… “在船上时我答应过请你吃饭吧?”肖宸忽然站住了脚步,眨着眼睛笑道。 “嗯?” 我疑惑的看向肖宸,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要提起这一茬来。 肖宸好像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挑着眉头得意起来,“就今天,我亲自下厨,算是答谢你救我一命!” “好啊。”我点点头。 能蹭一顿便宜饭吃,我又有神马不愿意的。 何况,还是眼前这样一位小美女的邀请,我就更要在心里偷着乐了。 “你什么态度!”肖宸却似乎对我只是笑笑的平淡态度不甚满意,她叉着腰站在我的面前,被微风吹起的蓝衫平添了几分灵动,“能叫我亲自下厨的人可是不多,就是我那表哥,也没有这个福气!” 就好像眼前站着的是一只天上的蓝色精灵,叫我的眼睛也直了起来。 果然只有在面对真正朋友的时候,肖宸才会现出她本性里藏着的活泼来。 毕竟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就算表现的再怎么成熟,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罢了。 我定定的看着肖宸,却发现她的面上也盖上了一层红雾。 忽然的,站在街道正中央的我竟直接放声大笑起来,旁边立着的蓝色精灵,先是羞恼的盯了我一眼,继而不知何时,嘴角却已缓缓的勾了起。 笑靥如花。 第212章 我要入党 【二百一十二】 “你觉着,中国共产党的主张怎么样?” “为办实事,为救中国。” “可瞧他们现在的处境,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你还觉着,他们能救中国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不想加入中国共产党?” “求之不得。” …… 沐风已经出了院。 坐在沐风临时找下的这间略显阴暗的房子里的红木椅上,我的思绪不由得又飘到了几日前沐风刚刚出院的那一天,我和沐风之间有关共产党的,那一问一答般的对话。 虽然这些话不乏有做作的成分在,但其间却也饱含着我心底最为真实的情感。 从后世而来的我,对中国共产党这个名词自然有着非比一般的亲切。 又在亲眼见识到国民政府在面对外敌侵略时是怎样的一种软弱表现,我心底对中国共产党的向往和期待就更是翻了几翻。 若是和旁人说话,我或许还不会这样直白的把自己的内心的这些想法说出来。 但面对沐风和过家芳,这两个在我看来已是自己兄弟的面前,我却不由自主的就将这些话儿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对中国共产党的憧憬,对现今国民政府的失望。 或许是当时的我还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吃太多的亏,对身边的人都抱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不过我对沐风身份的大致猜测,也是我敢于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原因所在。 而今日,随着沐风真实身份的揭示,也证明了我当初的猜想并没有错误。 “灏文?灏文!” 我渐飘渐远的思绪被沐风的一声声呼唤叫了回来,双目恢复了焦距,我也终于想起自己正待在怎样的一个地方。 沐风出院以后,由于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所以在南京城郊找了一间房子临时居住。 此时我所在的,也正是沐风临时居住的这间房子。 但此时此刻,这间屋子的房门紧闭,窗帘也被紧紧的拉了起来。 一盏如豆的灯火点在屋子的正中央,正对着我们面前,挂在墙上的一面旗帜。 屋里只有三人,我,沐风,还有老康叔。 “沐……”我看着坐在我面前,神情肃穆的沐风,苦笑道,“我是该叫你沐风,还是该叫你彭先生呢……” “随你。”沐风只是淡笑。 我能出现在这里,能面对着那样一面旗帜坐下,自然已经有了知道沐风身上一些秘密的资格。 沐风,就像我所想的那样,是一名共产党员,老康叔也是。 就连过家芳,他竟然也是一名共产党员。当然过家芳的党员身份是我的猜测,因为不论是沐风还是过家芳都没有真正承认过过家芳的党员身份。 或许他是那种隐藏极深的地下党员吧,想通这些的我也就没有再去死缠烂打的询问他的身份。 当然,对此时的我来说,这些都可以算作是题外话了。 沐风的本名叫彭雪枫,当我从他口中得知他的这个真实姓名时,可当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 这个名字,我熟! 抗日战争中牺牲的新四军最高级别将领之一,被******主席赞誉为“共产党人的好榜样”,可谓是最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 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位共产党大佬,如今竟然成了我的朋友。 在记起了他在历史上的真是身份后,看着只比过家芳年长一岁的他,我一时间生出了许多高山仰止的情绪来。 又从彭雪枫口中听闻他要亲自做我的入党介绍人时,我更是有说不尽的受宠若惊,好久才使得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倒让彭雪枫感到一阵阵的莫名其妙。 而后再想起他的化名,木和风合起来不就是一个枫字?在有那三点水,还是他彭字的一半呢! 懊恼的拍了好几下自己的脑袋,感慨着自己的脑子怎么就没有早想到这里面藏着的关窍。 事实上彭雪枫之所以会在这样一个国共双方大战的关键时候来到南京,还真就只是为了养伤。 如今担任着红三军团四师政委一职的彭雪枫,在战事初起时便开始率部东征,可当真称得上连战皆捷。 一连在前线鏖战数月,到了十一月月初的时候,于浒湾八角亭的战斗中被流弹击中,身负重伤。 以苏区的医疗手段,难以避免治疗时会出现些什么意外,故而上级特命彭雪枫秘密来南京治疗。 国民党特务断然不会想到,在刚刚经历过大清洗的南京城里,会有共产党高层将领不知死活的再跑来这个国民政府的腹心之地来。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老祖宗总结出的这些道理果然在任何时候都能够用得上。 于是彭雪枫就来了南京,见到了他从初中时就厮混在一起的死党兼好友过家芳,也借着过家芳的口认识了我。 经过一段世界的接触,他生起了将我这个误入国民党队伍这条歧路上的我引回正道的心思,要将我渡入到中国共产党的大团体中去。 此刻终于到了入党的最关键时刻,彭雪枫直视着我的眼睛,就好似要直接看到我的内心深处一样。 “你可考虑好了?等你跟着我们宣了誓,可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听到彭雪枫的问题,我豪爽的一笑,道,“我连小鬼子的刺刀都不怕,还会怕国民党的严打不成?” 严打,清洗?那算个球! 可以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也可以说我敢于为了革命奉献自身,总之这时候的我很是对国民党特务的所谓清洗嗤之以鼻的。 彭雪枫笑了一笑,转头看向一旁默然无声的老康叔,问道,“老康叔,你怎么看?” 老康叔严肃冰冷的面容,这时稍稍有了几分融解,“小雨的入党,我没意见。” “好!”彭雪枫一拍手掌,看着我,目光如电。 党旗前,三个人,庄严而肃穆。 将拳头攥起横在额前的我,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缓缓念出了自己的入党誓词。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严守秘密,努力革命,服从党旗,永不叛党……宣誓人,吴雨。” (有亲族长辈离世,回了老家一趟,今日起恢复更新,求诸君谅解。) 第213章 我要潜伏 【二百一十三】 如今既然成了自己人,有关一些和共产党有关的机密事儿,彭雪枫和老康叔也自然就没有瞒着我的必要了。 尤其,是当今南京城里国共两党斗争的惨烈形势。 自去年中共南京地下党市委书记王善堂投敌叛变以来,整个南京的地下党近乎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长达一年的大规模搜捕镇压,竟致使三百多地下党员被捕入狱,一时间南京城里达到了连一名共产党人都没有的境地。 直至今年六月,江苏省委特派顾衡来南京担任特委书记一职,形势才开始渐渐好转起来。 敌后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康叔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从河南调来南京,协助新近恢复的特委进行工作。 而这一次接应彭雪枫在南京的医治疗养,也是南京地下党组织重建以来,中央所亲自下达的重要命令,只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怕只有市委书记和老康叔等为数不多的几人了。 毕竟彭雪枫的身份摆在那里,红军的一师之政委,可是条好肥的大鱼呢。 虽然这些时日里我并没有在彭雪枫的病房周围见到太多的共产党人,但想来暗中保护彭雪枫的绝不会只是一个两个。 当然,真正的共产党人也绝不可能在自己脸上刻下“我是共产党”几个大字,所以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转就只剩下了好笑。 笑的,当然是自己。 在这样复杂的斗争形势下,有我这样一名处在陆军大学,可以说已经打入了国名党内部的同志在,对整个南京的局势发展还是极为有利的。 但也正因为如今的我是陆军大学的一年生学员,在这个当世中国最高的军事学府中学习,我在往后的斗争中所能起到的价值要远胜于现在就拿出自己的身份去四处帮忙救火,万一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那可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就算我能侥幸从国民党的追捕中逃脱出去,也只能就此去往苏区。 至于回到部队,回到我二十九军的那些兄弟们身边,却是想也不用再想的。 彭雪枫就是用这样的理由打消了刚刚入党的我心底生起的那些熊熊斗志,对我想要立即就跑出去大显身手的心思只是一笑便就带过。 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为了自己日后能像彭雪枫所说的一样发挥更大的作用,我悻悻的摸着自己的鼻头,终于算是对彭雪枫对我的安排认了命。 我是秘密入党,如果不出意外,我这个秘密甚至还要隐藏好几年,直到抗日战争爆发,国共两党再次合作一致对外的时候。 甚至于,更要等到解放战争打响的时候,敌营十八年的故事,我可是自小就听过的。 不过往后的事情和我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如今整个世界知道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就只有我、彭雪枫、还有老康叔三人,又或者,还得再加上一个猜出了一些端倪的过家芳。 彭雪枫等人本来就是他介绍给我认识的,不是吗? 只要我不是嫌自己命长,脑残的跑到到处去宣扬,而他们几人又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谁还会知道我竟然就这样容易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个在当今国民政府眼中,甚至在好些国民眼中没有一点前途的匪军匪党当中呢? 所以,在经历了那一日的入党仪式后,我还是我,我的生活也没有一丁一点的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我自己的心里知道,如今的我和以往不同,已经是一名潜伏在国`军内部的共产党员了。 潜伏?真是个好名字,没想到我也能过一把潜伏敌营的瘾呢,只希望不要把自己玩脱了,将小命赔进去才好…… 略去我心里的这些个小心思不提,我在从彭雪枫那里离开后又过了几日,再一次想要去找他说些话的时候,彭雪枫却已经悄然的离开了南京。 整个南京城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我看不是那位只知道风花雪月每天都在眼瞅着别人家媳妇儿的大诗人,而该是这位红军里年轻有为的新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才对。 老康叔先前就叮嘱过我,没有得到他的主动联系时最好不要去找他。 所以当彭雪枫这一走,才刚刚加入组织没几天的我就好像和组织断了联系一般,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古怪念头。 无奈之下,只好继续自己的潜伏大业,而昔年在荧屏上学来的那许多敌后斗争的豪勇辉煌,却只好在心底偷偷拿来意淫了。 不过好在我还有个好朋友、好室友过家芳在,平日里与他待在一起的时候,说话倒也不用有太多的顾忌。这也使得我的生活里能得来些许罕有的宁静轻松了罢…… …… 转眼就到了元旦,我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年头终于画上了句号。 元旦当天虽然是星期一,但学校还是特意给我们放了一天的假。 和过家芳秋力行他们厮混一天,但我在下午的时候就和他们几人分开,同学们组织在晚上进行的联谊,我自然也就没有去参加。 因为我答应过邓先生,值此新年之际,要去邓先生家里吃一顿家宴的。 虽然这个新年只是西历,但不妨如今就师西方的中国,尤其是当今中国的知识分子们对西历新年的欢喜。 当然了,邓先生要请我去他家吃这顿家宴,也只是长辈对于晚辈因有的照拂,就我对邓先生这些日子的了解,他对国人热衷于西历里的这些节日,心里面还是稍稍有些看法的。 下午和过家芳他们分开以后,我先是在街上买了一些点心当做祝礼,而后便径直向着邓先生的家里走去。 算起来,这是我自入学以来,第三次来邓先生的家里。 来到邓先生家中的时候,邓先生正躺在暖炉边的摇椅上看书,邓夫人看见是我,热情的将我迎了进去,而邓先生只是对我点点头示意一下,便转而继续去看他手中捧着的那本书了。 我远远眺望一眼,却没有看清邓先生在看的究竟是一本什么书,能叫他看得这么入神。 第214章 邓先生的女儿 【二百一十四】 “吴大哥!” 在邓先生对面枯坐了半天的我,终于被这样的一声惊呼给唤回了深思。 我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却瞧见了一个我绝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的老朋友。 应该,算是朋友的罢。 “芝卉?” 俏生生的出现在我眼前,手里正捧着个鲜红的大苹果用力在啃的,正是我前些日子曾在彭雪枫所住的那间医院里巧遇过的邓芝卉。 这会子的她见了我,连手里的苹果都忘了去吃,就像是呆在了原地一样。 我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前世非常时髦的词儿,萌。对,就是萌! “芝卉一打回来啊,嘴里可是一直挂着你这个吴大哥呢,听得我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了!”邓夫人这时也随着邓芝卉的步子从一旁出来,对着我摇头笑道,“原来小雨你就是那个吴大哥啊,还叫我们猜了好久呢。” 邓夫人的手上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看来她们二人刚才出现的地方定然是厨房无疑了。 只是邓芝卉和邓夫人……我忽然灵光一现,难道说,我一直以为只是个小护士的邓芝卉竟然是邓先生的女儿? 嗯,如今来看这个猜测定然不会有什么偏差。 这都姓邓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我的目光在邓先生和邓芝卉之间不住的打量,为这样一个清瘦威严的老头能生出那样一名天真活泼更颇有爱心的小姑娘感到惊奇。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看着邓先生的我心里暗暗点着头,而邓夫人这时已到了近前,将手里的果盘重重的放在桌上,却转而来到了邓先生的身边,一把将他手里的书籍抽出,同时狠狠的瞪了邓先生一眼。 “老头子你还傻坐着干什么,赶紧起来招呼客人啊!” 邓夫人的热情,倒是叫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旁边还有一位正忽闪着大眼睛偏着脑袋盯瞧着我的小姑娘在。 “秦阿姨……”我看着邓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对她说些什么话。 邓夫人姓秦,我叫她秦阿姨也没有什么错处。本来,要不是邓夫人不许,我是准备直接喊她师娘的。 师娘什么的,喊起来多带劲。 我想要对自己这位师娘说些什么,可邓先生扭过头来瞧了我一眼,冷冷的一句话却将我的话头完全扼杀在了喉咙里。 “小雨算什么客人。” 这是邓先生今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不由苦笑,看来邓先生之所以能那么安稳的坐在椅子上看书,不是因为那一本书有多么好看,而是因为邓先生完全没有把我当个外人来看啊…… “爸爸,你就陪吴大哥说说话嘛。你看这会子,吴大哥他坐都坐不安稳了呢。”就在我苦笑着的时候,邓芝卉已经扑到了放下书本的邓先生怀里,一阵的娇笑。 我不知道邓芝卉是不是在笑我,因为刚才的我,确实受不了邓先生翻书时的压抑气氛,屁股下面就像坐了针毡……不,坐了老虎凳一样的难捱! 我那坐立不安的姿态没有叫邓先生瞧了去,一定已经叫邓芝卉瞧了个完完全全。 我有种扶额大哭的冲动,但邓先生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我迅速转为了苦笑不得。 尤其,邓先生是看着我说的。 他眼里含着的深意,我不敢猜。 “我这女儿,是生了外向咯!” “爸爸!” 还是邓夫人替我解了围,将果盘向我这边推了一推,笑道,“小雨吃水果,顺便陪着这闷老头说说话。” 她指着正被邓芝卉揪住了胡子的邓先生,笑骂道,“这老家伙,每天都和个闷罐子似的,除了能看见他坐在那里翻书,谁能看得出他还是个活人?” 我对着邓夫人讪讪的一笑,不敢接下她的这个话茬。 “芝卉,叫他们男人在这里说话,你呀,就陪着妈妈去做饭。”而这个时候的邓夫人却已将目光转向了缀在邓先生身上的邓芝卉。 “哎!” 邓芝卉惊呼一声,却也乖乖的站起了身,将苹果叼在嘴里就要跟着邓夫人一起过去。 “要不,我也去帮忙?”我看了眼面色就要恢复以往威严的邓先生,站起身来搓着说赧颜道。 论厨艺身为前世宅男的我,方便面煮方便面倒是一把好手,至于帮忙,能不添乱就是幸运了。 但一想到如今放下书本准备和我说话的邓先生,怕了邓先生那一堆比父亲还要多的救国理论的我,实在是不敢独自陪着邓先生听他说什么话的。 “吴大哥,你还是乖乖坐着吧。厨房里啊,有了我和妈妈就够啦。” 只可惜我的提议被邓芝卉无情的拒绝了,自己只好悻悻的重新坐了回去。 邓夫人和邓芝卉都去了厨房,听那边传来的一声声笑,和我这边的压抑气氛相比,定然是轻松的很。 但此时的我却只能和邓先生两人大眼对小眼,不知道该和邓先生谈论些什么话题。 “你和芝卉,认识?” 还是邓先生最先打破了沉寂,他看着我,眼睛里的异芒一闪而过。 我感觉脑门上都快有汗水要浸了出,连忙点头承认,“认识。” 又加上一句解释,道,“北平的时候,芝卉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邓先生的问题,叫我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这老家伙,不会以为我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吧,对他那如花似玉的闺女儿。 仔细想了想这些日子里对邓先生的了解,邓先生还真有这样考虑的可能。 “嗯。”而邓先生只是淡淡的一声点头答应,就更加叫我的思绪发散开来,近乎有了胡思乱想的趋势。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邓先生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我只感觉客厅里的气氛越来越沉寂,压得我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邓先生才终于笑了一笑,又转而提起了另外的一个话头。 当然,还是脱不了国际形势,行军布阵。 陪着小心和邓先生说着话,直到能压邓先生一头的邓夫人出来,还有一个很有些灵气的邓芝卉在旁活跃气氛,我才觉得接下来的晚饭终于得来了几分轻松。 要是吃饭时还像和邓先生说话时一样压抑,我怕真不一定能吃得下去。 第215章 雪夜 【二百一十五】 夜,有雪。 虽是西历,却也是新年。 吃过了晚饭,和邓先生一家互祝一声新年快乐。 应了邓夫人的邀请,我是要在邓先生家里留宿一晚的。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过多的娱乐设施,哦,或许是有的。整个南京城里的上流人物们在今夜都是要来一场大型的新年宴会吧。 毕竟是首都,南京的夜,比之最早与世界交流的上海滩也是不逞多让。 但邓先生一家都不喜欢这些奢靡的俗气生活,我也未尝没有躲避同学们今夜那场交际的缘由,才答应了邓先生前两日的邀请的。 只可惜吃过了饭,又在邓夫人严厉眼神下不敢继续挑灯去看他那本书的邓先生,又拉着我要谈论刚才那些未尽的话题。 不敢再与邓先生聊那些家国大事,怕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招惹邓先生生气的我,腆着脸拉了芝卉去她家后院的小花园,即是赏新年的雪景,也是想得来一点清静。 邓先生家居住的是独院的别墅,一个小小的花园还是有的。 “哈——” 身边的少女披着天鹅绒织就的白色披风,在这下着小雪的夜里,更突显出几分娇俏来。 邓芝卉对着手心哈了一口白气,又赶忙将小手缩回了披风里暖着,似嗔似怨的白了我一眼,“放着屋里的暖炉不要,偏要跑出来看什么雪。” 邓芝卉自幼时起常年在北平生活,对眼前这雪景还真是有些瞧得腻了罢。 我不禁讪讪的摸起了自己的鼻头,对着邓芝卉咧嘴一笑,笑声里却没有多大的底气,“这不是突然就下起了雪么,拉你出来瞧瞧。” 这根本不算个理由,我总不能直接的告诉邓芝卉说,我怕了你老爹的唠叨,才想要拉个妹子出来透透气。 这样的大实话要是说了出来,再传到屋里那个老头的耳朵里去,我往后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能过了。 听到我的回答后,邓芝卉偏过脑袋看着我,却是皱起了一只小巧的琼鼻。 深深的看过我一眼后忽然笑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笑道,“你该不是,怕了我爸爸吧?” 我不由感到大为尴尬,喏喏的正想解释几句的时候,邓芝卉却接着笑了起来,一个转身跳到了我的身前。 这一次,连眼睛里都带上了满满的笑意,“别说你怕,我也怕。” “他呀,不说话是个闷罐子,但要是说起他感兴趣的话题……”邓芝卉也不说完,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看来,对邓先生的教导,这小丫头也是深有体会啊。 我感到一阵的好笑,但当我的触及就在我身前挑来跳去的灵动身影,看到眼前那张娇俏容颜上或许因着寒冷而盖上红衣的粉腮,心中忽的一动。 我被自己心里忽然生起的心思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狠狠摇了摇自己的头,将刚才忽然泛起的古怪心思远远的抛在了脑后。 同时在心里一个劲的默念,我不是妹控,我不是妹控。 我很早就是将邓芝卉当做妹子来看的,何况在今日知道了她竟然是邓先生的女儿以后。 而且就算只是因着邓芝卉的身份,如今的我也是不该对她生出什么心思来的。 这是个危险的苗头,得趁早切个干干净净,嗯! 毕竟,我是共…… 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声,我转而就将自己的这些心思压下。 但我面色的变化却早已落到了邓芝卉的眼中,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又怎么逃得过正盯着我看的邓芝卉? 好在,她并不知道我究竟在想着些什么样的事情。 “想什么呢?”所以当一只小手忽然在我眼前挥过时,我只是抬头故作深沉的仰头望天,“赏月。” “扑哧——”笑声更加响亮了起来,那只手直接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掌心当中不断有雪花落下,虽然很快就因着掌心的温度融化,但无疑正在告诉我一个事实,“下着雪呢,哪来的月亮!” 我将邓芝卉的手掌推开,看着她又将手缩回了披风里面。 我们两个互相对视一眼,却忽然又齐声大笑了起来,笑声比之方才,大了又岂止是一倍? 笑过之后,是宁静。 这样的雪夜,确实不适合有太多的声音来打扰。 说是来赏雪,那我们就是来真的赏雪又有何妨?何况在雪花之外,似乎外面有些人还放起了烟花。 即便是西历的新年,新年的气氛总该是有的。 烟花雪花,岂非是绝配? 我们两人随意坐在花园边的石阶上,即是看雪,也是看烟花。 当然身边还有一朵更加娇艳的鲜花,但就在方才我心里生起了那样的思绪之后,再看时就已多了几分莫名的烦躁。 就在我的眼神渐渐要失去焦距,心思也不知快要飘到什么地方的时候,一声轻叹忽的在耳边响起,“吴大哥,你为什么总躲着慕容姐姐?” 对邓芝卉这没头没脑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没有反应过来的我怔了一怔,将目光从天际收回,看着她问道,“慕容?” “慕容姐姐,慕容静。”邓芝卉看着我撇起了嘴,“别说你不认识她。” 我终于明白邓芝卉说的是谁,却感到一阵的讶异,不明白本是坐得好好的她,为什么会忽然的提起慕容的名字。 而且,似乎两人不仅早就认识的模样,如今还有找我兴师问罪的苗头。 我看着挑起了眉头,“你也认识她?” “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又被她白了一眼。 苦笑起来的我看着邓芝卉,“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来找我兴师问罪一样。”摊了摊手,道,“我和她又没有太多交集,见不到她几面,很正常的事儿好吧。” “可慕容姐姐却说,你就是在故意躲着她。”邓芝卉加重了语气。 她看了我一眼,重新恢复了刚才看雪时的动作。 将脑袋支在膝上,眼光望向天际的黑暗,“其实慕容姐姐对你,是没有多少恶意的。” “她也可怜的紧,你的出现,怕是勾起了她心底藏了多年的那道伤疤吧……” 邓芝卉忽然向我看来,目光里闪动着莫名的复杂神采。 我还在思索着邓芝卉话里藏着的是什么意思,她平静舒缓的声音已传入了我的耳中,“吴大哥,你要不要听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却又很短的故事?” 第216章 她是,我的嫂嫂? 【二百一十六】 邓芝卉的故事很短,却又绝对不短。 就像她所说的,她和慕容静之间是发小,打小的交情。 她要和我说的这个故事,也正是与慕容静有关的,或者说与慕容静为何会与我这样莫名亲近的原因所在。 当然不是我生的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只是几面的交情就能叫一位党务调查科的女特务头子对我交心以待。 慕容静是我的嫂子,更具体来说,是一个差点儿就成了我嫂子的女人。 自打上次和慕容静吃了顿酒,听她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胡话以后,我和她之间就再也没有过多的联系。 就算见了面也只是点个头说句话,却似是缺了往日的轻松随意。 我不知道这是因着什么样的原因,却也并没有仔细的去想这里面的关键,反正自己早就决定好了要远离这个女特务头子,照着这样发展下去不是正好随了我的心愿? 直到今日听了邓芝卉的介绍,才知道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哪有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邓芝卉与慕容静之间称得上是闺中密友,却发现了自己好友精神上的不对来,自然就想要去问个明白。 而以她们两个无话不谈的交情,慕容静心里烦扰的原因也很快的就被邓芝卉问了出来。 小姑娘天性纯真,今天本是和我在家中花园里说些话儿,顺便赏赏冬雪,瞧瞧烟花,也算是过了今晚的这个新年夜。 只是谁叫慕容静心里的那些烦恼却和我有着割舍不了的联系,小姑娘和我说着说着,就忽然将心思转到了她这个好朋友的身上。 顺便的,也就想要将慕容静的这些个事儿说给我听。 在邓芝卉的心里看来,这样的做法,或许也是个帮助自己姐妹的好法子吧。 只不过偏偏挑了新年夜这样一个时间,又正是我心中生了些奇异念头的关键时刻说了出来,怎么瞧都有些大煞风景了。 可是再怎么煞风景,既然邓芝卉已经提起了这个开头,我就只好苦着脸细细听了下去。 听着听着,面上的苦意散去,只余下了无尽的惋惜与悲叹…… 老吴家有三个儿子,前两个都折在了战火里,如今就只剩下了我这一根的独苗苗。 若是更仔细点来说,就连我,也早就该如两个兄长一般,将性命埋在前线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慕容静,正是我大哥的吴霆的未婚妻! 那一年,大哥二十四岁,慕容静十九岁。 大哥在北伐军中颇有作为的骨干军官,慕容静正巧是被派往到大哥所在连队的特派员。 如花的年纪遇上同样的青春昂扬,两个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早早投身到革命浪潮中的年轻人,很快的就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北伐,即是护国,也是护道! 但即便是再铁血的军人,也会有自己的爱情所在。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胡话,终究只是我骗骗自己父亲的逃避说辞。 两人很自然的相爱,甚至都已经私定终身,暗许姻缘。 差的,只剩下双方父母的同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无论如何也不好规避开来。 那个时候,谁都知道两人必然要结为夫妻,可谁又想得到大哥竟牺牲在了接下来的大战中。 替某位大人物挡了枪子儿,后来更是奋不顾身的去趟了地雷,替身后的战友清出了一条道路。 而他自己,却被炸得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大哥的事情我早就听过,但我没有听过的是,大哥竟然还有这样一位我们全家都不知道的未婚妻。 用情极深的未婚妻! 当时如果不是有人拦着,慕容静差点就要自杀随着大哥一道殉情。 随即被送往了后方的医院,在身边战友同志的劝说下总算是熄灭了寻死的念头,可她对大哥的那番情意,却是没有分毫的改变。 慕容静虽然依旧遗憾着没能在大哥牺牲之前就将身子交给大哥,或许还能替大哥留下一丝血脉,也叫她往后的生活能有个寄托。 但幸好,她总算不再一心求死,对其他活着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只是对慕容静来说,那之后的日子,已无异于不见光亮的黑暗地狱了。 所以在养好伤后,她便加入了党务调查科这样一个特务组织,一个与她内心同样不见光亮的阴暗地方。 在这里,她才能找寻到一点点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身边出现的男人不假辞色,用冰冷而又厚重的套子将自己包裹起来,保护着大难过后自己那颗脆弱而又敏感的心灵。 我从同学那里听来的,这位党国女特工似乎是个对男人没有一丁点好感的同性恋患者的传言,就正是从这里面而来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或许这样的日子还要一直持续到她的年华老去。 直到,遇见了我。 作为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我和大哥的样子当然差不了多少。 当年大哥牺牲时的年纪,也正和我如今的年龄一般。 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去,反而在年复一年的积淀下沉聚发酵,变得更加难以忘怀。 一次随意的前线之行,在长城前线遇到个同样年纪,同样在对敌作战中大放异彩的年轻军官,而最重要的是,这名年轻军官的模样竟和当年的那人相差无几! 这人,是他的亲兄弟! 后来的事情,我大部分都已经知道了。 但还有我不知道,慕容静在回到自己的家中,独自一人时不知流下过多少次眼泪。 流泪,却因我而起。 因为我的出现,已在不知何时扰乱了她平静多年的心湖。 被刻意平静下去的心湖一朝泛起的波浪,竟叫她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恐惧,所以要流泪。 这些事情,只有作为她闺蜜的邓芝卉知道。 但今夜,邓芝卉却将这些事情一件件的说给了我听。 雪渐渐的小了起来,但屋外的南京城里却更加的热闹,天际的烟花一朵接了一朵的炸开,七彩的光亮映着我,也映着身边的邓芝卉。 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各种难明的复杂神采,有我能看懂的,也有我看不懂的。 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好友的怜惜,还有一丝浅浅的哀痛。 也正因着这份怜惜,她才要在今夜将这些话儿说给我听吧…… 【本来女主的人选是有其他的考虑的,可写到这里忽然有了别的心思,未必不能有其他的线。这老话说的好,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呸!嘛,现如今看正版的怕就只有十几二十位兄弟吧,也许一共就有这么些人,大家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就已经出场的这些女人里,究竟哪个往下发展更好玩些?洒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推翻以前的构思,准备叫吴老三去玩玩嫂子了! 呸呸呸!大逆不道!阿弥陀佛……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17章 恋爱的酸臭味 【二百一十七】 冬去春来,时光飞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就到了早春时节。 虽然有着当日邓芝卉的一番解释,后来我也和慕容静之间见过了几次面,说清了双方之间的这些纠葛后关系似乎也更紧密了几分。 但若是仔细的瞧去,我和慕容静两人的相处还是有许多不和谐的地方。 不论是我对她,又或是她对我,总是多了几分隔阂。 就拿我来说吧,对慕容静的国民党特工身份存了太多的敬畏,抱着的也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就算知道她和大哥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恋情,那也是大哥身前的前女友关系,若是真出了事儿,定然不会因着这点关系就对我这个共党网开一面。 邓芝卉也是一样,我对这个颇有些娇憨,更是曾经在北平对我有过照顾之恩的姑娘很有好感。 不算傻子的我也能从邓芝卉身上感觉出一份对我不同寻常的情意来,还有邓夫人总是带着旁敲侧击式的关照,以及邓先生对我愈来愈严格的考校,叫我心上平添了许多的压力。 以至于我不得不减少了去往邓先生家里的次数,免得给自己惹来更多的尴尬。 毕竟这位护士小娘的姿色确实不差,但我却更多的是把她当做妹子来看的。 我仔细的问过自己的内心,或许,应该,也只是当做了妹子来看。 我是个怕麻烦的人,尤其是在步步危机的南京城里。 在我跟着彭雪枫身后于党旗下宣誓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害怕起在南京城里可能会遇到的麻烦。 有了这样的心思,自然就要远离一切可能替我招来麻烦的事物。 显然,我将慕容静和邓芝卉两人都划入了这样的麻烦当中。 更重要的是,有些人,有些时候,做朋友就已经足够。 朋友,也仅仅只是朋友。 如此一来,每天的紧张学习外,就仅有的几个好友之间的交际游戏。 幸而还有一位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唯一一个叫我在面对时不用有太多心思的女子可以交谈,倒叫我不至于太过无趣。 这些,就是我近些日子以来几乎能算作按部就班的生活过程了。 而这位唯一能叫我放下心来的女子,无疑正是肖宸,我的在南京中央日报社供职的美女记者朋友。 后来我更是发现,对这个自己在无意间结识的朋友,多了一份别样的牵挂。 随着与她的交情日渐加深,这份牵挂也渐渐变得越发蓬勃,几乎都已要填满我整个心房。 几乎在每一个休息日都要寻各种的由头去找她说话的我,还被过家芳不止一次的调笑说在我身上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吵着说他是和我没法在一个房子里待下去了。 我身上真的有恋爱的酸臭味吗? 无比正经的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以后,我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出来,没准,还真他娘的有这味儿! 也许就在当日船上同行时,看到她被风吹起的秀发,看到她嘴角现出的那一抹浅笑时,在我的心里,就已经种下了她的一丝影子了罢。 在想明了自己的本心以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追求攻势的展开。 我要将对肖宸的追求当做是一场对小鬼子的攻坚战来打,就不信拿不下这座被敌人严密守卫的山头! 有决心,自然要有行动。 最初是想借着何科长的事情接近她,没想到那位倒霉的何科长早就被人撸了下去,如今怕是在监狱里和不知那一位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捡肥皂去了。 没法子表现自己英明神武不畏强权的我只好拿出些最简单朴实的小手段来讨她的欢心,却没想到这样的小手段似乎也能打动这谪仙一样的清丽女子,她对我的态度显然有了许多的不同。 深知“宜将剩勇追穷寇”这样一个人间至理的我,更是将自己的课余时间拿了许多出来,就为了能和肖宸多说上几句话。 和她说话不仅养眼,更能养心。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更何况肖宸对我的态度也愈加软化,如果不是我敏感的感觉到她的内心深处或许存着某种别样的顾忌以外,我都几乎已要肯定自己已经取得了这场战役的胜利了! 朦朦胧胧,懵懵懂懂。 是情?是爱?又或者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我只知道,只有当面对着她时,我才忽然发觉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才发觉自己在这个世界里也终于能有了一份更深的牵挂和羁绊。 相比于前线结下的生死兄弟,相比于只是喊出了父亲母亲却并没有多少真正亲情寄托的双亲,在她的身上,我才找到了自己除了民族大义除了洗刷国耻以外更细致的奋斗理由。 人,总该有自己灵魂的寄托,不是吗? 我喜欢找她说话,喜欢和她说话时心里的那一丝丝的宁静。 而对于我,这,就已经足够。 就拿今天来说,终于轮到了休息日的我早早就等在了肖宸的报社前头,越好了要和她一起去城里转转。 春天是个万物复苏的时节,携美同游、踏春赏花,那可是一件很有情调的事情。 今天的我就正在做着这样一件极有情调的事情,身旁女子唇角洋溢的笑意,耳畔不时响起的银铃般欢笑,都叫我感到一阵阵的迷醉。 我都几乎已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几乎已要忘记自己曾立下的庄重誓言。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时间能这样一直凝固下去,那该有多好啊。 迷醉中的我没有瞧见掩藏在肖宸笑意深处的那一点点的哀愁,或许是瞧见了的,但不知因着什么样的原因,我却终究没有找她去问一个究竟。 不是不想,也许,只是不敢吧…… 耳中似乎响起有人对我的呼唤声,但我下意识间就要将这些杂音滤过,因为此时已填满了我整个身心的,只剩下了身边人如花的笑颜。 “吴雨!” “吴老三!” “吴灏文!”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气急败坏。 当我接到肖宸对我的示意终于收敛去心底的涟漪,将目光循着声音的来源瞧去时,却正瞧见了过家芳紧紧郁结在一起的面容。 他,怎么会在这儿? 第218章 肖宸,陈潇? 【二百一十八】 如果不是过家芳来公园里找我,我差点儿就要忘了自己稍晚一阵还有一场会议参加。 由教员特意关照过的,第十二期正则班班会。 过不了几天就将是今年的第一场全校演习,教员喊我们过去也正是要交待与这场演习有关的事宜。 匆忙的和肖宸告了别,被过家芳连拖带拽的朝着学校里赶去,却没有瞧到肖宸眼中现出的一抹古怪和震惊。 不过就算是瞧见了,当时已经就要迟到的我怕也没有多少心思去猜里面包含的缘由吧…… …… 学习,训练,演习。 然后是再一轮的学习,训练,演习。 陆大的课表排的满满当当,有学校安排的必修课,更有大半是要我们去图书馆自修。 随着时间流逝,我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只会跟在老刀子身后打枪的新兵蛋子。 蜕变,在我身上缓缓发生着。 等到毕业回到部队的那天,就当是我化茧成蝶的时候! 一名合格的军人,一名合格的军事指挥官! 学习上取得的成就固然能叫我欣喜,但对我来说还有一件叫我更加欣喜的事情发生。 在当日与肖宸分开后又过了一个月,肖宸终于正式回应了我对她的追求。 从那一天起,我这个单了两辈子的宅男**丝终于完成了一场伟大的逆袭。我,有女朋友了! 天仙似的人儿,还是个大报社的记者,绝对算得上女神级别的人物。 得到一位这样的女朋友,又怎么能算不上逆袭呢? 也是在那一天,我从肖宸口中听到了一个更加叫我震惊,差点连下巴都要跌下来的秘密。 肖宸,不,不应该叫她肖宸。 陈潇儿,我那位曾经逃了婚,叫陈吴两家都丢了颜面的未婚妻,竟和肖宸是同一个人! 肖宸,陈潇儿。 刚从肖宸口中听到这个说辞的时候,可当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而在震惊过后,却成了无尽的感慨。 这还真叫,世事无常呢…… 陈潇儿……我还是叫她肖宸吧,至少是现在。 她叫我只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不要在人前喊她的真名出来,我想了一想没有去深究,继续用自己已经喊了大半年的名字来唤她。 反正不论是肖宸还是陈潇儿,我喜欢的,我所追求的,都是她这一个人。 对于我来说,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 听肖宸说,她早就知道了和我有婚约的这层事,早在她幼时去上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我心里不由暗暗感叹女孩子果然都早熟的很,我却是直到从前线回来才知晓了自己身上还背负这一重婚约这样的事情,只是忘了自己终究是个鸠占鹊巢的灵魂,原本的吴雨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未婚妻,还真是个未知数。 当然,不管我对自己的这个未婚妻是怎样来看的,肖宸自打得知了自己的老爹将她从娘胎里就给卖出去以后可是发过不止一次的脾气。 又在上海接受了西式教育,就更加的无法认同自己父亲替自己定下的这桩婚事。 肖宸告诉我,她当时本来只是回家省亲,却没想到我那个时候也正好回了家。 更凑巧的是,两家的父母竟准备在那个时候就将双方的关系定下,连订婚结婚的时间都被提上了日程。 听闻这个消息的肖宸又怎么可能同意的了? 和一个素未蒙面,只是听自己父亲说过几句的男子结婚。 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古代或许还有可能,但是,现在是民国,是经历过大革命,经历过思想大解放的民国! 肖宸自然要反抗,反抗无果后,干脆就拿出了最后的一招手段,逃婚! 她先是找了自己家的一位远房亲戚,又借着亲戚的关系寻到了在南京报社的工作。 所以就和我一同顺道来了南京,成了如今南京中央报社最有名的美女记者…… 和我在南京城里相识,相恋。 肖宸说,若不是那天听过家芳喊了我一声灏文,她还不会知道原来我就是她父母口中常常念叨的那个灏文呢。 而事实上早在那个时候,肖宸心里早就已经认同了我。 所谓缘字,果真最是奇妙呢…… 还是那个公园,还是那方长凳。 花更红,叶更绿。 一如当日的男女二人,唯一不同的是,与早先相比,先前以礼相待生怕唐突一丝的佳人,如今却正依偎在我的怀中。 幸福。 幸福! 即便在肖宸的身上,我有时会隐隐感觉到她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心里还能没两个秘密,就算是我,不也有好多事情是不能叫肖宸知晓的? 微风拂过,一阵淡淡的清香遁入鼻息,是肖宸发际的幽香。 深吸口气,敛去心底泛起的杂念,我嘴角现出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郁。 “灏文,你还不回学校去吗?” 肖宸的问话将我的思绪拉回的现实中,我伸手将坐在身边的肖宸揽入怀中,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不急。” “你呀。”肖宸唇角上扬,一只素手点上我的额头。 我将脑袋错了一错,却将肖宸点出的手指含入口中。 被肖宸挣脱出去后,对着她促狭一笑,“早知今日,你当初直接嫁给我不就得了,哪来的那些麻烦事。” 麻烦,指的当然是双方情意尚显朦胧时,追求她的过程中遇到的种种难题。 肖宸闻言白了我一眼,带出万种风情。 她倔强而又坚定的摇起了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笑,手上的力气又加了几分,鼻翼轻动,嗅着肖宸发际的幽香,“现在的你,不一样要做我的老婆?” 老婆,真是一个值得我期待的名词。 我真希望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没有战争,没有杀戮。 我能在每一个休息日,在每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分,拥着肖宸坐在一处,享受难得的幸福宁静。 但我心里又清楚的知道,值此国难当头的危亡时分,我的这个小小的愿望怕也是个奢求呢。 看着肖宸眼中含着的笑意,我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 这份美丽的笑容,我一定要永远的守护下去,永远。 【这就算是定下了名分吧,真是好纠葛呢。好想烧死这对异性恋啊(深深的残念)!!暂时就酱,我果然没什么写爱情的天赋(其实你本来就是只万年光棍吧喂!)…… 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19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二百一十九】 或许是我最近的顺风顺水终于招了天妒,我才刚刚和肖宸确立了恋爱关系没多久,就不得不面临分离两地的结局。 当然起初的我并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听闻眼里噙着泪花儿的肖宸和我提起她过几日将要离开南京的时候,久久的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潇儿,你……”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喊了一声肖宸的本名以后,却只能徒然的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个声音出来。 我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看如今的模样肖宸已然是下定了决心。 她,必然是要从南京城里离开的。 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因着什么样的原因,但肖宸,却注定要从我的身边离开。 “灏文,你不要怨我。” 哽咽着,肖宸眼里的泪珠愈来愈多,叫我瞧得心疼不已。 只能将她用力的拥在怀中,用仅剩不多的时间,体味着两人之间最后的温存。 伸手在肖宸的后背轻拍一阵,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鼻翼轻动间声音更加柔软。 强忍着心底的惆怅安慰道,“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只是等你到了地方,一定要给我写信来报个平安。” “嗯。” 听到几若蚊蚋一般的回应,我笑了一笑,将怀中人儿的脸板正,直视着她的眼睛,道,“等我毕了业就去找你,咱俩一块回去,做完那场本该早就定下的婚事。” “灏文,如果说……如果说……你真的不会怨我么……” “结婚……我们,有是否能真的有那样一天呢?” 声音柔软,满是患得患失的意味,却又饱含着浓浓的深情。 我不知道肖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但我要做的,就是把她的这些不自信尽早的消灭在萌芽之中。 废话,要是叫这小妮子因着什么不知名的原因和我提出分手的由头来,我不得哭死去。 “瞎想些什么!”我屈指在肖宸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轻弹一下,迎着她委屈的眼神一笑,“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我名正言顺的老婆的。而且我相信,这一天肯定不会远。” 唇角一挑,擦去肖宸面上沾染的泪珠,“你也是做记者的文化人,应该比我这个泥腿子大头兵懂得多才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古话,你难道就不记得吗?” 听到我这样的说辞,肖宸终于破涕为笑,白了我一眼道,“你哪里是普通的大头兵,燕京大学出来,如今陆军大学的学员,将来要做营长团长的人物呢。你有这样的本事,小女子是万万不敢和你相比的。” “再厉害,不还是要做你的老公,听你的话?”我笑了一笑,再一次将肖宸拥入怀中,“好了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非要做这样的姿态出来,叫我心疼的慌。” 肖宸静静的看着我只是不说话,忽然,就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小拳头紧紧攥起,仿若是即将走向刑场的烈士。 她深吸口气,面含正色,“灏文,我不想瞒你。” 又吸了口气,眼里透着的满是坚定,“其实,我是*。” 见我没有动静,肖宸以为是我没有听明白,加重了语气几乎在我耳边吼道,“灏文,我是说,我是*!这几日宪兵警察大肆缉捕的*!” 我该庆幸的是,我们两人今日约见的地方是在空旷的公园深处,此时周围并没有其他的什么人走过。 若不然只肖宸的这一句话被人听了出去,就一定要招来滔天的祸事。 “傻丫头。”用力揉了揉肖宸的脑袋,我面上的表情化作了连片的哭笑不得。 这个傻丫头难道就不知道,在这南京城里,在一个国民党在职军官面前,*这三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么? 虽然平日里总以一副婉约柔弱的江南女子模样示人,但凭她素来外柔内刚、颇有主见的性子,又怎么会突然下定决心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出来? 又或许,她是明白这里面藏着的关窍的吧…… 在得知肖宸暗地里还有这样的一重身份之后,我终于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离开南京,为什么即便和我之间确立了男女朋友的情感关系,却又似乎还存着某种隐隐约约的顾虑。 一切,都只因着她*的身份。 我很想将自己的秘密也告诉肖宸,告诉她我是个和她一样的*,但想起老康叔对我的告诫,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 在这个世上,除了我自己之外知道我*身份的只有三个人。 彭雪枫,老康叔,还有过家芳。 老康叔是我唯一的上线,除了老康叔之外我绝不能叫第四个人知道我的身份,即便是肖宸也不可以。 事实上肖宸此时的举动已经算是极大的违反纪律,等她回去以后定然要受到组织上严厉的处分。 但也正是这样,我感受到了肖宸对我的浓浓情意。 美人恩重。 “傻丫头。”我再次叹了一声,直视着肖宸的眼睛,“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吴雨的女人。这,就足够了。”想了想又加重了语气,“还有像刚才的那些话,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其他人提起!” 语气严厉,却带出无尽的关怀…… “呐,灏文!” 早已擦净面上泪痕的肖宸,在离别的一刻忽然转过身来,喊住了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没有留住她的我。 诧异的抬起头,敛去眼里的哀愁,只浮起一阵自认为最完美的笑容。 “谢谢你。” 肖宸将一直放在衣兜里的右手抽出,对我用力一挥。 我摇头一笑,这才注意到肖宸呢绒大衣右侧的口袋,那里似乎有着微微的鼓起,就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一样。 想到了什么的我用力一甩脑袋,对面的人是肖宸,我又何必非要想那么多。 “等下次见面,我一定不会再放你离开。吴家的媳妇儿,你是做定了!” 豪气的宣言过后,我笑,她也笑。 离别时笑声里的滋味,谁,又能一语道的尽呢? 第220章 劫难 【二百二十】 听闻肖宸具体身份的秘闻,再联系如今南京城里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肖宸为何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南京,也就不难猜出其间的缘由了。 既然她有着*的身份,在现今的这个当口,就必须要尽快从南京离开。 肖宸能抽出时间与我见上一面,并担着极大的干系将她的身份透漏给我来听,其间包含的,是对我的莫大信任。 即是信任,也是情意。 打去年开始,南京地下党组织开始了新的重建工作,瞧着更很有了些起色。 只是早期的*高层方针依然带着从苏联学来的那一套尿性,丝毫不顾及实际情况的发展,只是一味的强调着斗阵。 工人的斗争,农民的斗争,但最主要的,却还是奋战在第一线,处在像南京这般大城市的腹心之地的*人们。 如今的时局也正是因着所谓共产国际的指示,在江苏省委的严厉命令下,方有一丝起色的南京地下党在南京搅起的种种风云变化而引发的。 灾难,从4月15日那天开始。 在南京市委的指导下,下关码头超过一百余工人齐聚于三星茶社楼上开会,讨论纪念即将到来的“五一”劳动节的问题。 但就在会议刚刚开始没多久,宪兵和警察就将三星茶社团团包围,其中骨干成员十多人系数被捕。 过后又有几次大的缉捕动作,许多原本的同志叛变,南京的斗争形势变得更加险恶。 四月末,南京市委书记顾衡终于撤销了设在逸仙桥,早已暴露在国民党特务眼中的党机关。 听闻了这个消息的我才忽然想起,这个位于南京的党机关竟是正巧就在工务局左近。 而这个时候,正巧是肖宸同我告别,说要从南京离开的日子。 联系上次找过肖宸麻烦的、那位也是负责水利建设的何科长,我似乎已经隐隐能猜出一点端倪出来。 我应该庆幸,肖宸因为加入党组织不久,又是女人的关系受了照顾,得以从南京这个大漩涡里脱身出去。 大肆的缉捕,四处混乱的枪击,几乎每天每夜都要在南京城里上演一番。 牺牲的人太多,如果肖宸还在南京,我真不敢想象她会迎来一番怎样的结局。 毕竟,在身为*员的前提下,她只是个女人。 我的女人。 没有革命前辈那般深明大义的我,显然无法做到眼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身临险境,却因着顾全大局而不作出任何努力的事情来。 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后怕。 当然我也想做一些什么出来,但被打上死间身份,无论如何也不能暴露出来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局的一天天恶化。 恶化,直到整个南京地下党组织被敌人一举拔除! 八月,市委书记顾衡在他的秘密住所,中央大学附近的一所老式平房中被特务持枪闯入,于英勇搏斗后受伤被捕。 九月,老康叔连带百草堂的诸多伙计,亦是不幸被捕入狱,生死不知。 十月,中央红军主力从瑞金出发,书就于史册的二万五千里长征,终于拉开了在这个时代的大幕。 党中央已然自顾不暇,指望党组织能组织人手营救被捕的同志出去,无异于天方夜谭。 而当此之时,整个南京的党支部已然全部被敌人破坏殆尽。 大批骨干党员被捕,少数同志被迫离开南京,更有许多同志与组织失去了联系,茫然失措。 这是一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劫难。 南京*党组织遭受的这场自建立以来的第八次破坏,大失元气。恢复,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我和过家芳两人,便算是在这场大劫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了。 一直和老康叔保持单线联系的我,根本不知道在这个城市中的何处还隐藏着我们的同志。 而从多年前就开始隐在军中的过家芳,更是没有哪怕一个的联络人。 我们两个,如今就像是离家的游子,无根的浮萍,彻底的断了组织上的消息。 想要知道什么确切的情报,还得靠着每日的报纸来推断。除了给心里平添更多的忧愁以外,连一件旁的事情也做不出。 我们想要救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救人出来。 但就只凭我们两个陆军大学的小小学员,救人,实在称得上是有心无力。 更何况很快的,麻烦就主动的找到了我们的头上。 或者更具体来说,是找到了我的头上。 是的,只是我…… …… 我和老康叔是单线联系,前些日子的我虽然只找过老康叔有数的几次,并没有和他过多的说些什么。 但也正因为这样,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我身上的一丝能惹人遐想的嫌疑。 无中生有网罗罪证,那可是中统特务们惯有的手段。 再说我的身上本来就不甚干净,没准儿真能被这些人捉住什么痛脚咬上一口。 中统的特务,那都是属狗的。 与之相比低调的过分每天除了和我说话外只是窝在一处看书的过家芳,就是幸运的很了。 以至于我被中统来人喊去说要协助调查时,在心里狠狠的这位在一旁大秀演技的家伙一顿,暗暗诅咒着叫这小子也一定要陪我去中统大牢里走上一趟。 不过终究,被带去调查的却也只有我一人。 谁叫我和老康叔谈的亲密,又认了罗浩这个实际上和肖宸并没有表亲关系的假表哥,侥幸在特务围堵下逃出南京的小子做朋友呢? 百草堂里的伙计,可不是个个都像老康叔一般,有着副傲人的硬骨头呢…… “吴雨?” 阴暗的问询室,两个身着便衣,却明显居于高位的特务头子一脸阴鸷的看着我,眼里似是不含一丁点的感情。 幸而身为陆大的在校学员,肩上又扛着中校的军衔,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这些人也只能和我这样子说说话,用审讯的方式来给我施加压力。 没有烧红的铁烙棍,吓人的老虎凳,区区这样的压力,对我来说还是能挺得过去的。 所以在暗暗舒了一口气后,我便同样回敬似的对眼前的特务头子瞪了回去。 大眼瞪小眼,有趣的很…… 第221章 你说我通共? 【二百二十一】 “吴雨。” 昏暗的刑房,只有一点如豆的灯火。 漫长的寂静压抑,就在我快要忍耐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以打破这份宁静时,作于对面默不作声多时的特务,终于开启了他一直紧闭的唇舌。 听到这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特务唤我的名字,我微微翻开眼睑,等着他接下来要对我说的话。 究竟,会是什么? “吴中校。” 虽然穿着同样的黑衣,但眼前开口的眼镜中年男子明显正是为首之人,身上透着长久混迹于刑场牢房的阴暗气息。 在这种阴暗气息的烘托下,咧开嘴对我笑着说话,却是有着难以名状的怪异与不协调。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问你的是什么。” 这人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声音更加的舒缓起来,“老实交代清楚,你回去继续上你的学,我们继续办我们的案子,大家自此老死不相往来,岂不最好?” 含糊不清的说辞,虽然口口声声说只是找我来协助调查,只问一点事情就会放我回去。 但是话里话外却都暗藏着机锋,再辅以眼前所处的环境,只要是个心理承受力稍稍柔弱一些的人,怕都要立即顺着他们的话认了罪。 试探?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并没有过多改变。 略微耸了耸肩,依旧好整以暇的坐在原处,只是看着眼前二人面带微笑。 说话?此刻我是真不想说些什么的。 努力做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等等,我本来就是问心无愧的! 早就不止一次的催眠过自己,自己,是无辜的! “姓吴的!”我的态度显然惹出了另外一人的怒火,在身旁的同伴和我一样面含微笑大眼瞪小眼的同时,一只手狠狠拍在了面前的方桌上,站起身来径直指着我的脸狞笑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百草堂是什么地方,你一定比我清楚!”他就像在说一件早已认定的事实一样,看着我冷冷一笑,“真没想到,堂堂国`军中校,竟然会是个共党的探子。” 果然够凶恶! 对这人的姿态,我只是暗地里撇了撇嘴,并没有对我的心里造成多大的压力。 从前线的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我,要是能被一个小小特务的故作凶狠吓到,也未免太不中用了一些。 又看到稳坐一旁不出声的另一人,我的心中暗笑,这算什么?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当我是三岁的小孩来哄? 心中的暗笑不由自主的表现在了面上,嘴角牵出一抹浓郁的笑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定。 抬眼看着站直身子的那人,笑道,“你口口声声咬定我通共,是有了什么证据咯?” 许是受不了我这般带有讥讽意味的调笑,这人的怒火变得更甚,再次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几乎是对着我吼道,“姓吴的,放端你的态度!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真当你还在能叫你为所欲为做那土匪头子的二十九军吗?笑傲神雕天龙!” 我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却没有说话。 和一条正想咬人的疯狗,我何必要和他费那神思去计较。 何况这条狗说话的分量,明显不如稳坐在旁的另一条狗。 我将眼神放到了旁边带有沉稳气息的另一人,和这样的人说话虽然需要耗费更多的心思,但相比来说,总是有了讲道理的前提。 有了这个讲道理的前提,我身为陆大学员,在职陆军中校的身份,才能起到一定的用武之地。 反正,他们也只是听伙计说了我常去百草堂的事情,更确切的消息,这些人是一点儿也不清楚的。 这样一来,他们除了对我放些狠话,再拿诱导的方式来哄我说话外,就再拿不出另外的手段了。 上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能有这个胆子? 至于说证据,对老康叔的骨头硬度,我可是要比对自己骨头硬度的信心更多了几分。 沉默,又是一阵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带了眼镜的中年特务缓缓站起身子,伸手轻拍自己的同伴,将那个只顾喘着粗气的浑人压在坐上。 而后踱步走在我的面前,从怀里拿出包香烟,抽了一根给我递来。 在替我点上香烟后,又叼了一根在自己的口中。 长长的吐出一个烟圈后面对着我靠在眼前的桌边,轻笑道,“吴中校,我听人说,你曾不止一次的去过那个百草堂,可有这回事啊?” 我一挑眉,将香烟拿在手中,淡然应道,“百草堂开门卖药,我进门买药,怎么,触犯了党国的哪条律法不成?” “吴中校不要生气。”眼镜中年摇头一笑,偏着脑袋指了他身后的同伴对我解释道,“只是近些日子共党闹的太凶,上面给了我们许多压力,我这位兄弟心急了些,有点上火。” 换来的只是他同伴的一声冷哼,以及我似笑非笑的炯然目光。 眼镜中年仿佛没有看见我眼里包含的神光,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们已经查实,百草堂的确是共党的窝点,而其中包括掌柜在内的许多人也都有共党的身份。” “这样一来,凡是和这百草堂沾染了太多的人,我们都要去查上一查,并不只是针对吴中校一人。” “您也知道,只要关系到共党的事情,上头一向都是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喷吐出的烟雾萦绕在小小的斗室之间,遮挡了眼前特务面上的细微神情,却挡不住这人眼里如电的神光。 “尤其吴中校您,还是陆军大学的在校学员。” 他长叹一声,做出副无奈的表情,“吴中校您不配合,我们又怎么能尽快的洗清您身上的嫌疑呢?到时候上面有人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说辞不是?” 试探,还是试探。 我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怒容,毫不掩饰! 只要是个正常人,遇到这样带有诬陷般的审讯,都一定会愤怒的。 这个时候的我,作为一名和共产党决然没有一点关系,却要被党务调查科这群特务请来喝茶的党国菁英,不愤怒,又怎么可能? 第222章 构陷?栽赃? 【二百二十二】 “你要我说几遍,百草堂,我只是去买药,简单的交易而已。” 不知第几次的坚持,对面的人却依然是初始时的油盐不进。 难道说这世上特务的行事方式,都是这样的不近情理么?难道说这些特务脑袋上顶着的那对耳朵,只是拿来充作摆设的无用品? 无奈,乃至厌烦。 可人在屋檐下,为了能早些从这个阴暗的过分的地方出去,我就只能继续和他们虚与委蛇下去。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就不死心,放着牢里关着的那些明明白白的共党探子不去审理,偏要和我在这里死扛。 难道就因为小爷陆军大学在校学员的身份?没道理啊! 这个时候的我浑然没有意识到在整个国民党体系内对陆大的关注有多么大,没有经由学校教务处直接把我送到这党务调查科的大狱里来审问,就可从中查见一丝端倪了。 陆大的纯洁性,可是咱们的蒋委员长不止一次严厉强调过的。 黄埔时常要被共党渗透而入的现状,我们蒋大校长勉勉强强忍了,可在陆大这所全国最为顶尖的高等军校内,是万万不能容忍一个变数的存在。 宁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一个! 早年委员长兼任陆大校长时的传统,如今不仅光荣的传承了下来,并且最终应到了我的身上。 特务手中的权利大的离谱,就连学校包括教育长在内的数位将军都无法组织他们拿人,此时身处党务调查科大牢里的我存着的心思,未免是太过天真了些。 眼前这些人,就算是瞧着会讲道理的眼镜中年,也绝不会和我讲一丝道理! 甚至有些时候,他们不仅不会和落在手中的犯人讲道理,就是屈打成招的事情,这些人也不会少做。 就像我早先就清楚的,党务调查科的大狱,又岂是那样容易就叫你出得去的?! “哼!”图穷匕见,眼镜中年终于也像自己同伴一样发了火。 近乎气急败坏的盯着我喝问,“南京城这么多药店医馆,你偏偏就选定了这一家?” “不行?”我回敬着他的眼神,只是冷笑。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信与不信,那是你们的事情。学校课业繁重,我就不陪你们在这里玩了。”尚不明白自己此时处境的我,终于忍耐不住的站起了身。 “急于立功是好事,可你们党务调查科的手伸的也未免太长了些。疑心太重连自己的同志也想污蔑,军政部要是追究下来,怕是你们徐科长也讨不了什么好处罢。” 手搭在闭合的房门前,对着身后的二人说着不算威胁的威胁。 但当我拉开房门看到屋外卫兵手中指着我脑门的两杆黑漆漆的枪管,再想起身后二人一直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电光一闪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的打算。 怒极反笑的我回身冷冷看向二人,指着卫兵执在手中或许已经上了膛的步枪,咬着牙笑道,“哦,我今天是走不了了?” 眼镜中年伸手一推眼镜,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笑道,“还请吴中校不要嫌弃鄙人这里简陋,屈尊小住几日。学校那里,会有人替您请假的。” 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的补充一句,“正是徐科长的意思。” 眼含笑意,却冰冷的不带一分情感。 是想要无耻的构陷?又或是只是正常的审查程序? 并不明白这里究竟,又无法做出什么反抗来的我只好熄了自己准备离去的心思,暂且留在这党务调查科的大狱里静观其变。 口中同时冷笑一声,“嘿!” 似乎这趟客,即便我不想做,也是件不可能的事呢…… …… 风暴,在南京城中愈演愈烈。 许许多多的人,身上哪怕只背负了浅浅的一丝通共嫌疑,都最终从南京城的四面八方汇集起来,全部涌入了党务调查科、或者说是中统的监牢当中。 是的,许许多多的人。 在这场席卷了整个南京城,乃至于整个江苏省的大风暴中,通共,成了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敏感词汇。 谁也不敢肯定是否下一刻就会有人敲响自家的房门,然后从门外窜进几个黑衣黑帽的特务人员,请自己去中统监牢做一场小小的调查。 当然,这些敲门拿人的家伙,用的自然不是“您的顺风快递到了”,这样叫我倍感熟悉的说辞。 血腥镇压,人心惶惶。 外面的暴雨狂风再烈,但在此时此刻,却吹不到正在党务调查科监牢中沉稳喝茶的我的身上。 喝茶。 的确,此时此刻的我真的就是在喝茶,两个人。 眼镜中年说出要留我在党务调查科中做客的话后,眼看短时间里无法从此间离去的我,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他的要求。 反正他们手中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而在这南京城里知晓我身份的也就只有过家芳和老康叔两人。 过家芳是我的兄弟,而老康叔,听说在受过严刑拷打后也保持着自己的铮铮铁骨,除了痛斥眼前的国民党特务以外便再不发一言。 当天夜里,就在牢房里撞墙自尽,将所有的秘密都带入了坟墓。 老康叔,是英勇的。 在与眼镜中年闲谈交锋的过程中,听闻了他口中这个带有试探性的惊人消息,我的心中可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虽然面上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却是生起了极为浓郁,且叫我难以名状的悲恸。 心中虽悲,心中虽痛,可我的面上,却还要带着笑意,用口中的言语,故作轻松的与眼前的特务交锋暗战。 老康叔用生命保证了我的安全,而我,便绝不能辜负老康叔的这份献身的豪情! 眼镜中年见从我身上套不出什么话来,我也想着自己即将要被这些人释放出去。 但我明显小瞧了这个时期国民党特务的胆量。指鹿为马,栽赃陷害的事情,对这些特务来说可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工作! 进了党务调查科的大狱,又怎么可能完完整整的就能走出去? 出去了,岂非是丢了党务调查科的面子? 眼镜中年每天都要来找我喝茶说话,用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语气和我叙说监牢外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究竟在打着些怎样的龌龊心思。 未知,才是最能令人恐怖的事情。 第223章 朋友?朋友 【二百二十三】 生了铁锈的牢门因开启而响出一阵阵刺耳的金属音,随之响起的沉重脚步,我不用睁眼去瞧,也知道一定又是眼镜中年跑来找我做每天例行公事一样的谈话。 “你还真有坚持不懈的顽强呢。”略显烦躁的皱起眉头,依旧躺在床上不动身的我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朝着身后不耐烦的摆起了手,“小爷今天很困,没空和你喝茶扯淡!” 所处的地方虽然也算是牢房,但毕竟在没有多少证据的情况下强留一位有中校军衔的陆大在校生于此,党务调查科这些人也不好给我太多的颜色来瞧。 桌椅被褥俱全,每天还有专人来陪我喝茶解闷,与身处此地的其他犯人比起来,怎么看,我这生活都称得上滋润两个字了。 但对我来说,这样的滋润,却是宁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身后有桌凳的挪动声传来,显然那眼镜中年并没有因着我带了火气的话语而就此离去,反而自顾的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沉默,恼人的沉默。 我猛地坐起身子,伸手指着来人大声吼了出来,“我说你到底……慕容?” 这可真是叫我意外的很了,原以为来人是眼镜中年,想要抓住他好好发泄一下心底的怒火,却不妨在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张熟悉的娇艳容颜。 慕容静看着我吃惊的模样,展颜一笑。对我挥了挥手,笑道,“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是真的好久不见呢,我和慕容静。 自生了逃避的心思后,我就开始主动的和她疏远开来,就是怕沾染上过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今来看,就算我再怎么不甘,麻烦,还是找到了我的头上。 而眼前这些麻烦的源头,却和慕容静没有一分的关系。 面对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她,我该怎样去说呢。想想自己和慕容静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就要叫人脑袋一阵阵的发疼啊…… 在心底无声的轻叹一声,我从嘴角艰难扯出一个弧度出来,“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吧,我们。” “嗯。” 慕容静轻轻点头,面上的笑意不知在何时以收了回去。 “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 “哪有!怎么可能!”被慕容静忽然说出的话吓了一跳的我连连摆起手来,就想要对她解释清楚结婚两个字离着目前的我是多么遥远,但在触及到她的眼神之后,我忽然就开始顺着她的话头,口中的答复也变成了道谢,“怎么说呢,我……反正,谢谢。” 沉默,又是沉默。 但这一次,我的心中却是五味陈杂,烦扰的很。 “我……” 想要说些什么来调解此间的气氛,张了张嘴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一句。 “你不用太过担心。”忽然开口的慕容静打乱了我的心思。 我看了看她,看到她面上的认真神色,一时间却不明白慕容静叫我不用担心的是什么事情。 “诶?” 口中发出无意义的轻咦声,心思,此时却早就不知飘去了什么地方。 慕容静笑了一笑,对我解释道,“除了你以外,其实还有好些人被暂时扣押在这里。徐科长只是不死心,想要找出更多的*来罢了。” “各处机关组织都在要人,这其中就有你的同学和老师们,徐科长身上的压力很大,相信过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要不得不放人了。” 我静静的听着她的叙说,看到了慕容静隐在面容之下的一丝憔悴。 原来,她叫我不用担心的是这件事情么? 外面的局势,终于在朝着于我有利的方向进展么? 只是心里泛起的一丝失落与怅然,又该是怎样一回事呢…… 自嘲般的一笑,心中满是感谢的话,却不知怎样才能对眼前的人说出。 作为朋友,她这几天怕也是帮了我许多罢,原本就不怎么喜欢与人交往的她。 思绪,早就乱了。慕容静带来的我很快就能出狱的喜讯,也未能在我心里勾起太大的波澜。 “如果万一……”慕容静忽然抬起头来,只是着我的眼睛,拳头紧紧攥起,代表着她接下来话语中所含的坚定与不容置疑,“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句话的我心神一颤,几乎就要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前去。 但慕容静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却是勾起了我心中的兴趣,叫我刚刚激动起来的心潮又缓缓平静了下去。 “其实你知道吗,姓刘的之所以每天来找你的麻烦,或许,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呢。”慕容静的眼里含着歉意,十指于胸前紧紧绞起。 我疑声问道,“因为你?” 这话怎么说,眼镜中年盯着我不放应该是我没有太多经验,在短短时间里同老康叔他们走得紧了点的缘故。 和慕容静,又能扯上几分关系呢? “具体来说,是因为我们之前的那些传言罢。” “姓刘的对我有些心思,但我对他这个人性格的评价,只有恶心两个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慕容静的面色平静,只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浮现其上。 “你,明白了吗?” 慕容静直直盯着我的眼睛,我几乎都能从她面上看出明显的忐忑与不安。 只是她强作出的镇定却叫我不好去拆穿她的动作,想了想后终于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算了,好久没见,我们就只聊这些煞风景的事情?”看着似是出了口气的慕容静,我一挑眉头,转而对着她笑了起来。 听到我的笑声,慕容静的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 她随意的向椅子上靠了靠,眼睛斜睨着向我看来,打趣道,“怎么,你待在这大牢里,还想要我和你谈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咯?” 出乎了慕容静的意料,我却是一拍手掌,郑重的点头赞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欢快的笑声,从本该阴暗凝重的监牢中响起。 不,我本来就不算是犯人,而眼前的慕容静又是此间的工作人员。我们两人在此谈笑聊天,又有着什么不可以呢? 目光触及眼前女子面上的笑意,我的心底再次重重一叹。 或许,是以前的我钻了牛角尖。 既然早已将慕容静当成了朋友,朋友之间的交往,何必要存那样多的顾忌? 第224章 自由,真好 【二百二十四】 自此每天来陪我喝茶的人就从眼镜中年变成了慕容静。 心结尽去的我得以放下一切包袱去和慕容静交谈,从每天从牢房里传出的笑声来听,哪里还有一分坐牢待审的味道。 只是叫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迟迟没有叫我从此地离开的消息传来,党务调查科里的特务们,究竟在打着些怎样的心思。 直到,那位传说中的徐科长,亲自到来。 徐科长可是党务调查科里的老人,据说当年身为*特科负责人的顾顺章之所以会投敌叛变,背后就是由这位徐科长所一手推动的。 在这样的一个大特务头子面前,我可不确信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如果,徐科长还像眼镜中年那样一心想要找寻我身上所谓身为共党分子的特征的话。 万幸徐科长似乎真的只是来找我谈话的,说了些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没营养的话,又聊了聊外面的天气是怎样的阴雨连绵。 我想透了脑袋也没能猜出徐科长的肚里究竟在藏着些什么主意,以致于我在陪眼前这人说话时还不停的转动着自己的心思,想要堪破徐科长此行的来意。 这样的我神思难免就要走神,到了后来就连徐科长就要离去时,和我说的一句最重要的话也没能听清。 “吴中校?吴中校?” 被唤回神思的我还有几分茫然失措,强打心情瞧向眼前的徐科长,等着听他所要对我说的话。 但真当我听清了徐科长口中所说的是怎样的意思以后,心里却是变得更加茫然起来。 “吴中校,您可以走了。” “走?” 我不太明白徐科长的意思,他说的走,指的,总不会是上什么西天路吧。 “当然是从鄙人这里离开了。” 徐科长面上带着浅笑,“该不会吴营长在鄙人这里住了几天,就要把这儿当做是家了吧?” “其实呢,几乎每个人只要来了鄙人这里,都会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离开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宾至如归,对,就是宾至如归!鄙人要做的,就是让大家不再害怕我们这些人,将来到我们办公的地方这件事当成是回家一样的轻松啊……” “唔……”我只感到一阵的恶寒,却没想到这位徐科长起了兴致后竟是个这样的性子。 所以说这世上的特务头子都是变态么?没准儿还真是! 在心里暗自腹诽着,我艰难的对徐科长笑了一笑,然后便站起身来跟着他往外走去。 本来就是来这里坐牢的,我可没有什么行礼要去收拾,再说了,带件牢房里的东西出去总是件晦气的事情。 一路保持着沉默,老老实实的缀在徐科长的身后向外走去,而徐科长看了眼我的模样以后,也对我露出个莫名的笑容便没有再继续说话。 在外面交接了手续,拿回属于我的军官证、钢笔、火机等私人物品,自此我终于算是要活着离开这该死的党务调查科所属的大狱了。 想想能从这里活着出去,虽然这些人挑不出我身上的任何问题来,但怎么说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嘛。 “恭喜。”早已在办公室里等着我的慕容静见我的目光向她看去,对我展颜一笑,道。 我笑着对慕容静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徐科长的饶有兴致的转动着眼珠,在我们两人的身上瞧了一圈,最后定在我的身上,“不吃个便饭再走?” “不了。”听到徐科长的话我赶忙连声拒绝起来,“您这里的饭虽然好吃,但一连吃了这么几天,我可是已经吃够了啊。” 徐科长笑笑便不再说话,挥了挥手示意我和慕容静两人离开。 离开徐科长的办公室,走出这栋独属于党务调查科的小楼,立于楼前的空地上,我仰头向天边望去,而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今天的天气不是太好。 天上有云,厚厚的云。 “怎么了?”对我的突然停步不前,慕容静不解的目光向我看来。 “没什么。”我笑着摇头,然后发着感叹道,“自由的感觉,真好。” “你这才关了几天。”慕容静也摇着头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轻轻推了我一把,道,“你的朋友都在外面呢,别叫他们等急了。” “我的朋友?”我先是轻咦一声,而后惊喜道,“他们也知道我今天要被放出去?” 慕容静笑而不语,只是转而跳步到我的前方,替我带起路来。 等出了党务调查科的大铁门,外面,果真有我的朋友在等着我。 过家芳,秋力行,米大宝,张枫。还有,似乎又胖了几圈的钱胖子。 有我二十九军的老朋友,也有在学校认识的新同学。 四个穿着绿袍子的军人此时正站得笔直,就像是故意与立在门前的两名哨兵较劲一样,在寒风中自有一般威势。 反正在我瞧着,他们,是比那两个哨兵有气势多了。 至于畏缩在一旁墙根下避风的钱胖子,我是有意识的把他无视掉了。 “灏文!” “嘿,出来啦!” 最先看见我的是过家芳,他远远的对我招呼一声,便拉过其他的三人向着我这边拥来。 钱胖子圆圆的小眼睛也变得更圆,跟在他们四人身后小跑着过来。 “出来啦!” “欢迎回来。”四个人异口同声的对我说道,然后上前一一和我拥抱。 我也依次回抱过去,眼睛微微有些湿润,“谢谢。” 说实话我这次根本就算不上是入狱,只不过因着一点嫌疑被请过去喝了几天茶罢了。除了最开始的几天外每天都有美女陪着我说笑,日子过得可是比平时轻松的多。 虽然早就知道过了时间自己就会被放出去,外面的人也知道这一点。 但听慕容静说我的这些朋友为了救我出去,这段日子里是四处奔走不停,可是费了许多的力气。 就连站在后边搓着手,似乎也想要和我拥抱一下,却反而被我狠狠一眼瞪了回去的钱胖子,也托人找了不少关系。 这些人,包括俏生生立在一旁,只是含笑看着我们叙旧的慕容静。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呢! 第225章 我的朋友们 【二百二十五】 “喝酒去,必须喝酒去!”米大宝捏起拳头大声嚷嚷道。 这时的他早没了刚才那样挺拔的军人姿态,却是恢复了他惯有的兵痞模样。 过家芳也重重点起了头,“对!这顿酒必须让……” 他的一只手抬起,手指眼瞧着就要向我身上指来。 “刚从里面出来,我身上可连半毛钱都没有。”我连忙出声打断了过家芳的继续发言,并顺手将自己的口袋翻了一翻,示意自己的兜里真的是空着的。 听到我这样的说辞,最主要是看到我空空如洗的口袋,过家芳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立即指向了正在众人身后陪着笑的钱胖子。 “让他请!” 所有人的眼光都朝着钱胖子看去,而过家芳的一只手也几乎要指上钱胖子泛着油光的鼻头。 钱胖子明显被吓了一跳,他颤抖着指着自己,不相信的疑声反问一句,“我?” “对!你!” 过家芳肯定的一拍手,一旁的米大宝也在连连的点着头。 “咱们几个里,就属你钱胖子最有钱!”秋力行轻轻拍了拍钱胖子的肩膀,语气略显柔和,“不是你还有谁?” 看着钱胖子几乎要黏结在一起的面部肌肉,我深吸口气,看着他安慰道,“节哀。” 徐科长还给我的私人物品里,当然包含了当初被交上去的几块大洋,而这几块大洋,现在正静静躺在我的裤兜里面,却不是刚才翻给他们几人看的上衣。 有眼前这胖子付钱请客,不就正好能省下我兜里的那几块大洋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恐怕是个人都愿意去干上一干的,尤其是,眼前这位胖道友的身价,似乎比我们其他几人的腰包加起来还要富裕呢。 “我……”钱胖子一时语塞,面上只剩下连连的苦笑,却无法说出一个推脱的字来。 米大宝的拳头早已高高扬了起来,推脱,他敢! 瞧着钱胖子似是终于认了命,米大宝这才将自己的拳头放下,看着身后党务调查科的大门,尤其是那两名和他们几人较了半天劲的哨兵。 转头看着我问道,“咱们讨论去哪喝酒之前,是不是要先对着后面这扇大铁门狠狠唾上几口,去去晦气?” 秋力行看出了米大宝眼里的跃跃欲试,他先是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我身边的慕容静,然后拉了拉米大宝劝道,“不好吧。” 只是眼睛不停使着眼色,瞎子都能瞧出他想要传达给米大宝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顾忌着我们身边的慕容静呢。 在一名根正苗红的党务调查科女特务头子面前,讨论着要对党务调查科的门面做些什么来祛除晦气,怎么瞧都是一件不大好看的事情。 而最重要的是,这名女特务头子似乎还和他们的朋友,也就是我之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紧密联系。 嗯,还是避一避的好。 总之,我从秋力行那毫不掩饰的神色变化里读出的就是这样一些话。 只感觉自己的眼角直抽抽,若不是顾忌着和他们几人之间的好友关系,我真恨不得现在就叫他的眼睛闭起来,用我打死过小鬼子的那沙包大的拳头。 “你们随便怎么来,我没意见。”慕容静瞧出了眼前几人神色的诡异变化,唇角抿出一道弧度来,对着似乎听见了我们所谈论的话题,不知是因为被勾起了酒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而使面色变得不大自然的两名哨兵,笑道,“就是唾到他们俩脸上都行。” 看了看跃跃欲试的米大宝等人,我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将目光转向身边这些天里算是关照了我许多的丽人,问道,“一起去?” “不了,你们是去喝酒庆祝,我跟着掺合什么?”慕容静摇头,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盯到我的内心深处去,缓缓说道,“过两天我再请你,算是替你洗尘。这次,你可不能再拒绝。” 我也知道自己以前躲避慕容静的事儿做的不大地道,这个时候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苦笑着点头应下,“好吧。” 说完这句话后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转头一瞧原来过家芳米大宝他们这个时候早就停下了玩闹,全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我们两人的谈话。 这几个人的目光,不太对! 我张嘴就想说些什么出来,一旁的慕容静却早已用平静非常的语气和众人道起了别,“我还有工作,那就失陪了。” 而我,只能恨恨的盯着早已把嘴巴咧到耳根子处的过家芳,喝道,“不要瞎想!” …… 瞎想没瞎想,我不知道。 在党务调查科的大门前撕闹了一阵后,我们几人便转道来了和顺楼,这家在南京城里颇有几分名气的酒楼。 也是我们曾经来过一次,并留下了些许不怎么愉快的回忆的地方。 但不论怎么说,这家酒楼的菜式的确不错,提供的酒水也难得的没有掺假。 今天既然有人请客,虽然贵是贵了点,但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皮。 所以众人只是略微商量了一下,或许连商量的动作也已经省了去,就已经定下了和顺楼这个地方。 不管落在后面苦着张脸偷偷扒拉自己钱包的钱胖子,走在前头的米大宝却早已迈开了大步带起了路。 什么?钱胖子舍不得去那么好的地方吃酒? 舍不得?他钱胖子有说不的资格吗? 酒是好酒,菜更是好菜。 花费足量的大洋自然有花费足量大洋的道理,在他们眼中受了莫名牢狱之灾的我,便成了酒足饭饱后诸人的重点安慰对象。 关切的问我在党务调查科牢狱里受到的待遇,咬牙切齿的说要去敲那些个特务的闷棍。 说到底,此时坐在这里的并不是什么党国的军界菁英,而仅仅只是几个喝醉了酒想要替朋友纾解胸中郁气的莽汉而已。 但有了这些情谊,对我来说,不就已经足够的很了? “老吴,你知道他们原本咬定主意不放一个人出来,但今天又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要放你出来吗?” 秋力行神秘兮兮的话勾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是啊,那个向来吃人不吐骨头的党务调查科,那个明显带点偏执般疯气的徐科长,为什么今天会这么轻易的将我放出来呢? 第226章 授勋,我的军功章 ! 【二百二十六】 授勋八云家的大少爷。( 800)小说/ 当我从秋力行口中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不信。 但在看了过家芳、米大宝他们几人肯定的眼神以后,却也不得不相信了这个对我来所原本遥不可及的消息。 对我的调查之所以会发展成这样虎头蛇尾,就仿佛是一场闹剧的缘由,正是因为陆军部以下发了正式文件。 在两天以后,将会对在去年长城战役中取得重大突出贡献的军官、士兵举行授勋仪式! 而在已被确定要授予军功章的功臣名单里,就正好有着我的名字! 这样一想,党务调查科对我进行细致的身份调查也就能说得过去了。而最后又将我如此轻易的释放出来,便也有了最为合理的说法。 即便是如徐科长一样的人物,他也不能因着些许的怀疑,就无端扣留一位党国的功臣在手里嘛。 整个陆军体系的庞大压力,即便他是这个国家里有数的特务头子,怕也是难以承受得住的。 要知道在这样一个敏感要紧的时刻,我的处境,可是已经上升到攸关陆军部颜面的重要地步了呢。 当然,我所能得到的勋章自然不可能是代表当今中国`军界最高荣誉的青天白日勋章。 青天白日勋章,只会授予像宋军长,赵旅长这样有大贡献的一军主将,我是万万不敢去奢望的。起舞电子书 但叫我意外,甚至是惊喜的是,我所即将得到的那块军功章,竟是一块一等宝鼎勋章! 不敢置信,却又听众人说的言之凿凿。 “你还别不信,就凭你当初缴获的日军布置图,就足以担当下这份荣誉了。”过家芳端起酒杯轻嘬一口,斜着眼睛向我看来,“那张图,最后可是关系到了整个战场决胜的关键呢。” 一旁的秋力行笑了一笑,接着过家芳的话说了下去,“还有像其他炸炮兵、炸坦克的功绩,你小子不会是忘了自己做过的这些好事了吧?” 他扳着手指一桩一桩的数起我当年在长城战场中立下的功绩,听到自己曾经做过的这些事情从别人口中说起,我才恍然似的想起自己也是个做过这样多大事迹、上过报纸的英雄名人。 说是当局者迷,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是自己前世平凡至极的灵魂,对自己迄今为止做过的事情的一种不自信罢。 是啊,我一直,都是不怎么自信啊…… 过家芳这时却在一旁摇着头,眼睛瞪着我连声发起了牢骚,“说起来啊,我们几人虽然也能得到一块勋章,却是比不上你的这一块咯!” 他们几人也都有军功章授下,但二等、三等的宝鼎勋章,和我即将得到的一等宝鼎勋章所代表的意义,可是有着宛若天地一样的区别。 得了这样大好处的话,叫过家芳发几句牢骚,又能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故意做出的模样,我只感觉到一阵的好笑,到了后来通通变成了得意。 “嘿!”一丝笑意挂上嘴角,摇头叹上一声。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众人,问道,“也就是说,我很厉害了?” “厉害!”秋力行笑眯眯的点着头,对我伸出了大拇指武侠之父最新章节。 “我真是英雄?”我又看着他们几人笑问道。 “废话!”莫不做声啃着鸭脖的钱胖子,在一旁翻起了白眼。 我眉头一挑,目光扫过正满含恨意盯着满桌酒菜的钱胖子,似乎这小子出的血还不够多啊。 “既然知道我是个大英雄。”收回目光的我得意一笑,背靠椅子向后倒去,做出一副大爷的样子,斜睨着眼睛瞧向自己早就空了的酒杯,使唤道,“还不快给大英雄倒酒?!” 过家芳扬起了拳头,“揍你信不信!” 我瞧了一眼,嗯,沙包大的拳头。 “哈哈!”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而后,席间的所有人也都异口同声的开怀大笑。 人生得意须尽欢。 喝了酒,又得了天大好处的我们,此时可当真得意的紧呢…… …… 授勋是在两天后进行。 当年参战的各部此时不是分别驻守全国各处,就是缀在红军屁股后面参与围追堵截的大战去了。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将所有的功臣聚在首都进行授勋,明显是一件不大实际的事情。 军功章由蒋委员长亲自拍板决定,陆军参谋本部下发,在转由各个有功人员所在单位进行授勋。 而此时作为陆军大学在校学员的我和过家芳等人,自然是在陆军大学的中央大礼堂里参与这场授勋仪式的。 由杨校长亲自颁发,其中所含的荣誉,可是叫当年没能参战,如今也没有军功章好拿的其他同学眼馋的很。 军人所最为看重的,还不就是这荣誉二字? 杀敌报国,保家卫民,这都是我们身为军人的本分天职。但在取得胜利后得到这样的表彰,可是代表了国家和人民对我们的认同和鼓励啊! 身为军人,得到这样的荣誉鼓励,一切岂不就已经足够了? 洒家这辈子值了! 从杨校长手中接过泛着光采,几乎要盖过世间所有色彩的宝鼎勋章,再将其佩戴在胸前的时候,我心里就是这样的想法。 而且我相信,在我身边同样参与授勋仪式的其他同学,都定然是和我一样的心情! 当初的一战,我们终究还是没有白打。那些牺牲的战友兄弟,这时也总算得到了一个说法。 国家,人民,并没有忘记我们的功绩,并没有忘记我们在长城一线抛洒的热血头颅! 我所得到的一等宝鼎勋章是此间最为高等的军功章,第一个授勋完毕的我,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和心思去打量其他战友面上的神情。 过家芳、秋力行、米大宝…… 还有好些同年级或是今年刚入学的十三期学员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认识的,不认识的。 他们都是参加过当初那场战役的军人,能身处于陆军大学的他们,自然都有着足以拿得出手的功绩,自然都当得起这个国家最菁英的军界人才! 第227章 忆光阴 【二百二十七】 云海幽幽,流着时间的影。虫音渺渺,淌着岁月的歌。 须臾间,两年时光转瞬而逝。 这是平淡如水的两个年头。 虽然被授予了一等宝鼎勋章这样极大的殊荣,但我的学院生活却不会有分毫改变。 每天也就是按部就班的去学校学习,参与各种的训练和演习。 成长,每时每刻都在我身上发生着。 不止是我,还有我什么的每一个人。不同的,只是大家成长的多少罢了。 想想自己在南京度过的这两年多时间,过得也还算是充实。至少,我所交到的朋友就不止一个。 只是,虽然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一条光明的大道上前行,但对我来说,却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缺的,是自己的爱人陈潇,或者,该叫她肖宸吧。 对一个人来说,心里,总该要装点什么进去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来说。 不论是叫它归属,又或是喊它寄托。 两年的时光积淀下,思念早就不知在我胸中泛滥了多少次,如今已变得越来越浓。 浓得几乎要化不开。 可如今生逢这样的一个乱世,甚至即将迎来中华民族近代史上最大的一场浩劫,爱情这个词,对我这样的军人来说总是有些奢侈的。 而我,又是否该奢望自己的爱情,奢望自己的爱情能收获到一份完美的结局呢? 春风拂面,坐在两年前同样的一张长凳上的我,眼里不由的现出了一丝浅浅的迷茫。 两年前,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条幽谧小径中的长凳前,我目送着肖宸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今天算是故地重游,聊以慰藉自己稍显空虚的心灵罢。 靠在椅背上仰头望天,看着天空中的幽幽云海,我的双目渐渐的失了焦距,最后,索性将眼睛轻轻阖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从愈加紧张的学习中偷来这半日闲暇,可不能浪费了眼前难得的春光美景呢。 不如,就在这里小睡一阵? 思绪越飘越远,头脑中一片空明,清风迎面打来,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春日花香,却是说不出的惬意。 “你怎么也在这里!” 忽然有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在耳中响起,同时更有比花香更加清郁的香气扑鼻吸入,如兰薰桂馥,直透肺腑。 我不由贪婪的嗅了一嗅,却有些好奇此时喊我的这人是谁。 出现在这个地方,又恰巧是个与我相识的女子…… 难道,是肖宸回来了?! 惊喜的睁开眼睛,却没有见到那一抹印象中熟悉的湖蓝色倩影。 此刻俏脸生红,正嗔怨般瞧着我的,不是邓芝卉那个小丫头,又会是哪个? 将眼底的一抹失望敛去,我有些好奇邓芝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更加好奇邓芝卉面上出现这般精彩神色的缘由。 思绪转动间又瞧见邓芝卉已经高高撅起的红唇,自失的一笑,却是忽然间明白了自己刚才的失礼。 无论是片刻前的深深一嗅,又或是这许久的默不作声。 眼前的小姑娘会对我生出这样的怨念来,却也是应当的很。更不用说,还有我这两年来,对小姑娘对我情意的隐隐逃避与拒绝……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本着多说多错的结论,我连忙对着邓芝卉问起了她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将话题引到她的身上,也就不会有太多尴尬产生了罢。我心里,是这样来想的。 “来公园里玩啊,怎么,不行啊。”邓芝卉嘴角撅起的更高,狠狠剜了我一眼,道,“这里又不是你开的。” 自顾着在我身旁坐下,转而看着我问道,“说起来,你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临近毕业,你们这样的大男人大英雄不应该每天都忙得要死么?” 听到邓芝卉话头一转又把话题引到了我的身上来,显然是瞧破了我并不高明的转移话题手段。 尴尬的摸着自己的鼻头,我也学着邓芝卉的说法回答道,“我也是来玩的。” “上这里来换换心情,很正常吧。” 邓芝卉皱着鼻子想了一想,便摇着头不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她似是忽然又起了什么兴致,“既然你没有什么事做,我也没有事做。要不,陪我去逛街?” 我看了邓芝卉一眼,不明白她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去逛街玩。 “雨哥哥~”见我没什么表态,邓芝卉小嘴又瘪了下来,拉着我一只胳膊的袖子用委屈的声音乞求道。 邓芝卉对我的称呼早就从吴大哥上升到了雨哥哥,但这“雨哥哥”三个字,邓芝卉却只有在想要叫我做些什么事的时候才会喊出口。 一位娇俏可人的护士妹妹拉着你再用这样的称呼来撒娇,就算是石头人怕也是难以拒绝的吧。 等等,叫我难以拒绝的并不是护士这种足以打上某某诱惑几个字的身份,而是妹妹这个具有强大魔力的词汇啊! 以两家长辈多年的交情,而我又会时不时的往邓先生家里走上一趟。 虽然我和邓芝卉的关系并没能走到男女朋友那样的地步,但哥哥妹妹什么的,却也有了发展成长的最有利土壤。 深深吸一口气,垮下脸来的我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 我不是妹控,我不是妹控…… 而后才苦笑着看向满脸期待的邓芝卉,无奈的对着她轻轻点头应下。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再追究本该在城中医院上班工作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我巧遇的必要了。 被从长凳上拉起的我,看着走在我面前,穿了一身白色纱裙跳来跳去的少女,心念转动间,却也真心的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的空闲,在眼下难得的宁静春光下,与其无趣的仰天体味人生前途,倒不如陪着可爱的妹妹去见识南京城里的各处景象。 虽然这个妹妹,并不能真的算作是我的妹妹。因为就只妹妹这个词,也只是我自作主张的在心里定下的。 邓芝卉对南京城很是熟悉,娇笑着在前面带起了路。眉弯显露的笑意,昭示着主人内心中的欢喜。 目光顺着邓芝卉的身影向城里的四处打量,这座将会因着侵略者的屠刀而化作鬼蜮的华夏古都,作为这个时代的全国中心,可是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繁华。 怎么瞧,也叫人瞧不够。 第228章 被诅咒的面 【二百二十八】 不论哪个时代,大肆的逛街采购似乎都是女孩子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我今天恰巧没什么别的事做,又确实说不出拒绝邓芝卉邀请的借口,所以只好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兴高采烈地邓芝卉往一家家的商铺里穿来穿去。 虽然也没有买多少的东西,但到了最后,我的手中依然多了好些大大小小的包裹一纸契约,霸道总裁太危险。 累啊…… 心里暗叹一句,无奈的瞧着眼前活力不减的少女,不明白她的身上是哪里来的这许多力气。 迟疑一阵,终于还是叫住了身前正准备杀进下一间商铺的少女。 “芝卉,你不累吗?”迎着邓芝卉疑惑的目光,弱弱的建议道,“要不,咱们找地方歇歇?” “不累啊!”邓芝卉的回答简单明了。 看样子,她这会儿的兴头可很是高昂呢。 被呛了回来的我,眼光扫过不远处的一家面馆,连忙伸手向着那边一指,堵住了邓芝卉接下来拉我去其他店铺疯狂采购的契机。 “要不,我们先去那里吃一碗面。” “逛了这么久,你就算不累,也总该饿了吧?这顿就算我请你的,怎么样?” 邓芝卉偏着脑袋想了一想,面上因着行走多时而浮现出的红晕似乎更浓了些。她看到怀中满是各式包裹的我眼里的期待,忽的笑了起来。 “好呀!”脆生生的应下,眼光里透着狡黠,“但说好了,是你来请客哦!” “行!”十分干脆的答应下来,我的心里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和女孩子逛街,不管是再怎么漂亮的女孩子,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面馆只是间普通的面馆,但面的味道却当真是不错的很。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累了大半天的缘故,嗅着眼前面碗中散发出的香味,只感觉到说不出的诱人。 闷头只顾吃面的我,正在抱着第二碗面大口狼吞,而坐在我对面的邓芝卉,她自己的那一小碗面才下去了不过一半,小口进食的模样,却也正是她身为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可没有心思去瞧邓芝卉吃饭的模样,故而也就没能瞧见邓芝卉不时抬头向我投来的目光里所含着的一抹幽怨。 是啊,任谁请一个女孩子出来吃饭,总要说些什么话来活跃气氛吧。 像我这样闷头只顾吃饭的模样,还真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 我只能说那时的自己对邓芝卉确实太熟悉了些,而又在陪着她逛了整整半天街的情况下,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吃面休息的念头。 一大早独自起来观看天空云卷云舒,进而体味光阴流转的文人骚情,这个时候早就不知被我忘到了什么地方。正常情况下该有的其他心思,当时的我是真没有时间去仔细考虑…… “小邓?”从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眼前一暗,有个人影出现在我们两人的身旁,应该是刚吃完饭的食客,似乎和邓芝卉是认识的。 “你也来这里吃面啊。”站在我们身边的男人笑着向邓芝卉问道。 “侯院长。”看清来人的面容,邓芝卉也笑了起来,笑着对侯院长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小碗,赞道,“面的味道不错。” 侯院长大笑一声,深以为然的赞同道,“是啊,整个南京城里也找不出几家在味道上能比过这家的面馆呢。” 他这时终于看到了只顾砸一旁吃面喝汤,连头也没有抬起一下的我仙途遗祸。 面上的和煦微笑依然,对着我和声问道,“这位是?” “吴雨。”将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吸入口中,仔细嚼了一嚼后咽下,我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文质彬彬颇有几分儒雅味道的侯院长,却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看了眼他的模样后,淡淡的报出自己的名字,我重新低下头,继续品味起碗中浓汤的味道。 至于和陌生人虚与委蛇攀交情的举动,今天已经快累成半死的我几乎没有一点心情。 吃面,吃面! 面的精华可都藏在汤里面,不能浪费了! “雨哥哥就是这个样子,侯院长不要和他这种人一般见识。” 邓芝卉瞧着又将脑袋埋下的我,向着眼前的侯院长解释起来,声音里透着一丝歉意,却又好像还憋着几分笑意? “不见怪,不见怪。” 好像,就连侯院长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如邓芝卉一样的笑意,“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笑着和我们告了别,我看着已经走到大路上的侯院长的背影,撇了撇嘴后便不再理会,端起面前的大瓷碗将最后一口汤汁灌入口中。 胡乱的擦着嘴巴,目光触及邓芝卉含笑的一双亮瞳,叫我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邓芝卉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解释道,“新来的院长,姓侯。” “哦。”面无表情的点头,再次用力的抹了抹嘴巴,说道,“吃饱了。” 见邓芝卉只顾看着我的动作,拿目光向她示意,口中催促道,“你快些吃,吃完送你回去。” “你不怕老头子拉你唠叨了?” 我语气不由一滞,想到一旦真的送邓芝卉回去,暂不说邓先生一定又要拉着我谈一些国家大事。 就是邓夫人怕也不会放过我,作为我在南京这边唯一关系亲近的长辈,邓夫人可是为我的人生大事操过不止一回的心呢。 抽了抽嘴角,看见邓芝卉眼里的笑意,我加重了语气喊道,“吃饭!” 但邓芝卉却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她双手托腮定定瞧着我,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可你刚才的样子很奇怪呢,吃醋了?” 呃…… 嘴角的抽动更加离开,似乎自己刚才的动作,确实有些不对劲呢。 看着就坐在自己面前的娇俏少女,我只感觉自己的眼角狠狠的跳了一跳。 应该不会吧?肯定……不会吧! 摆出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气急败坏的高喝一声,“吃饭!” 只是自己的样子无论怎么瞧,也都带了几分的狼狈。 “知~道~啦~”邓芝卉看到我的这番模样,特意的拉长了声音,对着我一吐舌头,却又娇声笑了起来,“嘻嘻!” 而我,则只能无奈的扶额长叹。 今天出门前肯定被过家芳诅咒了,就因为老子昨晚偷吃了他买来当夜宵的肉饼…… 第229章 实地战术演练 【二百二十九】 “实习?” “对!或者说,该叫实地作业!” 过家芳语气肯定的回答一声,眼睛里闪烁着期冀的光芒。 今天一早的是战术课,但大家似乎都没有等待上课的意思。 从消息灵通的同学口中听来,似乎接下来的一整个礼拜的时间,我们所有人将以小组为单位,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实地战术演练。 像这样的实训课,一直以来都是同学们最为喜欢的科目。 只是,在听闻同学们口中讨论的这个消息后,我心里却还微微有些疑惑。 于是,我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对着比我来的早了些,此刻似乎已经知道了许多消息的过家芳直接问了出来,“不是说,我们高年级过几天要进行兵棋演习吗?怎么改成实地作业了?” 兵棋推演,在教官的监察下,以特定的战场形势为模拟,各个小组间在沙盘上进行战局的推演。 按照早就定好的教学计划,我们这几天将要做的,正是一场这样的兵棋推演练习。 什么时候,就忽然的改成了实地作业训练? 我疑惑的看着过家芳,等着他替我解决心中的疑惑。 而过家芳果然已经知道了这里面藏着的缘由,他笑了一笑,解释道,“教育长的意思,兵棋推演咱们已经做过许多次了,可是不做点真正实际的事情,总是纸上谈兵的事情,做不了准。” 过家芳的眉头一挑,挥了挥拳头,对着我笑道,“所以教育长又给咱加了这趟实地作业下连队的机会,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 “期待你个头!”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实地作业难道就不用分组,不用评比了?要是最后教官们评比时评得一个最后一名,你就期待着自己的下场吧。” 我们的教官个个都有着从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只要在训练里有了偏差,落到了教官们的眼中,我们这些教官定然会想着法儿的给没能达到要求的人疏松疏松筋骨。 在初始的一年时间,由于大家都是初来乍到适应不了陆大的学习节奏,我们可是被特意招呼过许多次。 更确切点来说,两年多的学习里,我们整个十二期的学员每一个都曾受过教官们的这份特殊关照。 反正啊,虽然我们这些学员都能算作是曾经部队里的骄子,有着堪比刺头儿的傲气。但落到教官们的手上,却是任谁也会没了脾气。 就是现在,只要想想万一在最后的评比中落到最后一名,我就感觉到心底泛起一阵阵的寒意。 有些发愁的挠着脑袋,一旁的过家芳却已将脸凑了过来,对着我不住的挤眉弄眼,“嘿!你是烦那些中央军里不能打不能骂的骄兵悍将吧?” 我轻轻点头,我们的实地作业训练,一般情况下都是往附近戍卫首都的中央军驻地去进行。 或是借用中央军的训练场,或是借用中央军的人手,反正我们接下来实训作业的进行,和这些中央军是脱不开联系真龙仙帝全文阅读。 缩回脖子的过家芳,看到我微微皱起的眉头,想了想后,又对着我解说起来 “听说这次作业和以往不同,叫咱们各组分别加入一支野战连队里,等到一个礼拜的见习时间结束后,再由咱们当参谋指定战术,把这些连队拉出来进行对抗演练。” 顿了一顿,他对着我凝声说道,“听说,是咱们那位校长的主意。” 听到这话,我面上的神色一凛,这次实训竟然是校长的主意? 自打去年开始,咱们那位蒋委员长又干回了他的老本行,重新兼任了陆军大学的校长一职。原本的杨校长担任教育长的职务,实质上仍兼领校长一职所需做的全部工作。 反而是最早的王教育长被调往了一线部队,也不知道是和共产党作对,还是负责对日本人的防务去了。 所以过家芳这里所说的校长,指的自然是那位蒋委员长了。 蒋校长亲自下达的实训命令,那就相当于这场训练将会落在整个军方高层的视线之内,由此便可见这次实训作业的重要性。 深吸一口气,正想对过家芳说些什么的我忽然看到不远处教官正大步向我们这边走来,伸手拍了把身边的过家芳,道,“别老听说听说的了,呶,教官过来了,听他说说不就知道了?” “立正!” 口令声响,十二期全体学员如笔直的木桩,纹丝不动的立于作训场中央。 胡教官冷峻的目光从我们所有人身上扫过,凛然说道,“相信你们都已经得到消息了。不错,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你们将以小组为单位被分配到各基层部队。” “不要以为是去游山玩水的,一个礼拜后的实兵演练里要是有哪个小组掉链子,叫我从校长口中再听到十二期学员不如十一期之类的话。” 他眯起了眼睛,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再一次环视了我们众人一圈。 “你们,不会想知道我会送什么样的礼物给你们的。”咧开的嘴角中,牙齿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着慑人的寒光,“我保证。” 见众人只是静立听着他的训示,胡教官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满意。 很快就重新收敛回去,打开手里捧着的文件夹,捏起其中的几张纸条对着我们晃了一晃,道,“现在,各小组组长来我这里抽签,决定你们将要去进行作业的部队番号。” 听到命令,各个小组的组长立即脱离队伍,小跑着到胡教官的面前立正站成一排。 胡教官的目光却没有往他们身上去看,手上的文件夹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合了起来。 “其他人就地解散,回去准备好你们需要的所有东西。记着,是需要的,所有东西!” “解散!” 命令声一落地,我们所有人立即散开,跑步向着作训场的营房跑去。 跑动中的我回头向后看了一眼,看见了正围在胡教官身边抽签的、包含着过家芳在内的各小组组长,也看见了好几辆排成一排的军车正缓缓从作训场的营门口驶进。 收拾好放于营房中的武器装备军装被褥以后,怕是很快就要出发前往各实训部队了吧…… 第230章 熟人段玉泉 【二百三十】 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二军第九师,中央军嫡系中的嫡系! 这是一支以前黄埔军校教导第二团为主体组建的部队,曾在北伐战争中大放异彩,乃是当今中国一等一的强军。 如今作为京城戍卫驻扎在南京城郊,是蒋委员长最为信任的嫡系部队之一。 而这一次,我们小组将要前往的实训部队,正是第九师某团的一个营。 其他各组也被分别派往南京城外的其他各支部队当中,进行自己的实训作业。 接下来整整一周的时间内,我们一个小组十四个人将分开被派往营、连、排各级单位,而在部队的训练、战术指导过程,也将作为成绩的一部分被记录下来。 等到为期一个礼拜的熟悉和训练结束,由各个小组选带一支最为出色的连队,各部进行一场实地的对抗演练。 届时,才是这场实训作业最为重要的部分。 不过此时站在第九师某主力团一营营房前的我,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苦闷。 当时过家芳抽到第九师的签条时,我还没有想太多的事情,只觉着挑到一个主力师还算是我们的幸运。 但当我们真正到了地方,被师部参谋带到第九师据说最能打的某团一营营房前,与前来迎接的一营营长目光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我却是彻底的傻了眼。 傻眼的不止是我,就连身边的过家芳,面上似也有石化的趋势。 第九师…… 尘封多年的记忆浮上心头,我终于记起自己对第九师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那年我们二十九军众人来南京参加陆军大学的招生考试时,就是和出自这个第九师的段头发生了冲突,最后把我们双方都给送进了宪兵队喝了趟茶。 第九师,段头。 出现在我们面前,正含笑说着欢迎欢迎的一营营长,正是当年的那位段头! 段玉泉,第九师上校营长,手下是一个有两千多人的加强营编制,虽然被挂靠在团级单位以下,但实际上,更相当于是第九师师部的直属独立营。 第九师为我们的实习任务特意指派了这样一支部队出来,可以说是对我们的最大支持了。 但是谁又能想的到,这位一营营长竟会是当年和我们有些过节的段头? 我几乎已能想到这位段营长将会在我们的实训作业中添些怎样的乱子,最终叫我们这个小组得个垫底的考核成绩。 脑子里忽然冒出教官的那张黑脸,以及眼前段头得手后面上的狞笑,我只感觉到心底一阵的发寒。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罢…… 在心里暗自安慰一声,收敛了神思的我将目光重新向段营长的身上投去,却看到段营长面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一见轻心 霍少的挂名新妻。 “欢迎大家啊!”段玉泉大笑一声,向着他的指挥部大院虚手一引,“同学们,里面请。” 在前面带着路的段玉泉偏过脑袋,目光看向身为组长、主要负责此次实训任务的过家芳,笑道,“段某人已经备下了薄酒,替同学们接风洗尘。军中条件简陋,还请大伙儿不要嫌弃哟。” 语气亲切,神态自然。所有的言语动作都是发自心底而出,似乎,他并没有记起我和过家芳两人的身份。 也是,对他们这些常年在南京城里惹事的中央军来说,当年的事情只不过算是个小小的插曲,双方因着言语不和打了一架而已,并不能算是多大的梁子。 要不是作为“乡巴佬”的我们对那次初至南京就发生的事件记忆深刻,怕也不能第一时间就想起曾经和段玉泉之间发生的这点龌龊。 段玉泉在指挥部的大院里摆了张大桌,由他和自己的两名副官参谋在一旁作陪。 酒菜就像他说的确实不算丰盛,只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但席间段玉泉的频频敬酒,也叫我们小组里这些军界的天之骄子们放下了心底的骄傲,最终倒也算宾主尽欢。 “大家放心,你们这次的实训我段某人一定全力配合,绝不叫大家伙在其他人跟前丢了面子!” 对于段玉泉排着胸脯进行的保证,过家芳端起一杯酒向他摇摇一敬,笑道,“那我们就提前谢过段营长了!” “好说好说!”段玉泉大笑一声,“我手下这些弟兄别的不敢说,但真要和其他人的队伍比试起来,放眼整个南京城,还没有我段某人瞧得上眼的!”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头,语带唏嘘的说道,“说起来啊,我当年也参加过陆军大学第十二期的招生考试,差一点呢,就要和大伙儿成为同学了呢!” 段玉泉的这句话一出,席间众人的气氛明显又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要知道,陆军大学可是全中国最为顶尖的军事院校。 眼看今年我们第十二期学员就要面临毕业,到时候被分往部队的我们,最起码也会是个营级干部的身份。 甚至于成绩优秀的人,就是被直接进了团部、旅部,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段玉泉先前的这些动作,大家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只认为这是平淡无奇的过程罢了。 这就是陆军大学学员的骄傲,而作为陆军大学的学员,也确实配得上这份骄傲! 现在忽然听闻眼前的段玉泉竟也差点成了自己的同学,所有人心里不由自主就会生起一分亲近出来。 这里的每个人都曾参加过陆军大学招生考试,自然明白这场考试当中的难度,当然更能明白能获得参加这场考试的资格其中所能代表的意义。 “这么说,我们还得敬段营长一杯。” “就冲差点成了同学这一点,该敬!” 席间的气氛更加热烈,都是军人出身,骨子里就有着豪迈的性子。大家很快就抛却了原本的一点隔阂,互相间建立起最基本的一丝熟悉来。 摇头一笑,眼前的段玉泉瞧着确实不像是个坏人。我也将曾经的恩怨抛在脑后,端起酒杯加入到诸人的谈笑当中。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我们可是有很多地方都要仰仗到段玉泉的帮助呢…… 第231章 九连 【二百三十一】 “我觉着,有些话,我们有必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酒宴过后,段玉泉喊住了本想和大家一同离去的过家芳和我,开口第一句,便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凛然语气。 我心中一动,看来,段玉泉也早就记起了我们这两位老朋友。 跟着段玉泉一起去了偏厅,端起卫兵送上的茶水浅尝一口,静静等待段玉泉接下来的说辞。 段玉泉先是深深看了我们一眼,忽然笑道,“咱们之间有过节。我能记起,你们,也一定不会忘。” “都过去了。”过家芳摇了摇头,淡然应道。 段玉泉闻言也笑了起来,“是啊,都过去了。” 他的面色一正,眼睛轻轻眯了起来,“你们这次的实训不仅仅是你们陆军大学的作业,对我们来说,更是一次展现自身实力的大演习。” 段玉泉压低声音,面含郑重的说道,“上面,可是有蒋委员长亲自盯着呢。” “其实段营长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我和过家芳互相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向段玉泉看去。 耸了耸肩,示意自己并没有将这些琐事放在心上。 “两年前的事,仔细来说其实我们也有错处。我们大家都是军人,这样的小摩擦叫它过去就是,难道要像那小肚鸡肠的妇人一样,到了现在还要喊打喊杀,叫别人瞧咱们的笑话不成?” 段玉泉赞同的连连点头,他先是一拍手掌,然后将双手摊开看着我说道,“是这个理啊!大家都是党国的军人,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情起了龌龊嘛!” 又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膛,道,“有气,去找*,找日本人撒,那才是真爷们!” 三个人同时放声大笑,看样子,似乎真的已经暂时达成了共识,要在这次实训中合作共利,以在上峰面前好好的露一把脸。 …… 非常幸运的,我和另一名学员分到了上一线部队实地观察指导步兵操练的任务。 乖乖的待在营部每天对着张地图写写画画,我可没有那样的耐性。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当参谋的才能,在我的身上可是连一点也找不出来。 过家芳在综合了大家的意见以后,决定除了留在指挥部的几人以外,其他人两两分组各自选定一个连队去带。 虽然最终的对抗演练中只能带领一个连的兵力参加,段玉泉也已经指出了他手下战力最强的是哪一支连队。 但在这场甚至已经攸关到我们毕业考核的大演练中,些许的失误都是不能容忍的。谁能保证段玉泉不是为了叫自己的心腹在蒋委员长眼前露个脸,给他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呢? 同学们很快同意了过家芳的意见,大家两两一组走入基层连队实地考察,通过对普通士兵技战术水平的观察,以之来作为将来指定战术计划的依据。 我们选定的部队是一营九连,正是段玉泉口中的、他手下最有战斗力的连队。 九连连长是个名叫崔云鹏的壮硕中年人,此时的他正和随我一起来的白天谈论着接下来一周的训练计划,以及对一周以后那场大演习的应对策略。 至于我,则站在一旁注视着训练场内九连战士们的日常训练,耳中听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我暗暗的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见过一营其他几个连队的情况,但只瞧九连训练时的气势,就能瞧出九连的战力定然不差。 就是和我的二连比起来,除了没有二连弟兄身上因着与日寇作战而产生的凛然杀气以外,整个连队所展现出的精气神可是一点不差。 至少,九连的卖相可要比我的二连好过太多了。 段玉泉说的怕是不错,九连,确实当得上他手下最强连队的称呼。 将视线从九连战士的身上收回,我向着在一旁谈话讨论的崔云鹏和白天两人身上瞧去。 身形俊朗、眉蕴英气的白天这时正和崔云鹏激烈的争辩着什么,看两人的模样,似是讨论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白天是和我同一小组的同学,不论在战术还是战略理论的成绩上,都在十二期众多学员中名列前茅。 尤其是在炮术课上的成绩,就连教官也赞叹不已,称他是百年难遇的炮术奇才。 有这样一个能力出众的人在前面打头,我可是乐得躲在后面享受现成的成果,反正我能想到的计划,以白天的脑袋定然也能想的到,自己又何必要花费那样许多的闲功夫? 如果这时的我能知道白天正是日后改名为魏巍的共和国开国少将时,为自己想起这些用来偷懒的说辞来怕是更加的心安理得了。 百无聊赖的打量起周遭训练场的环境,眼睛的余光忽然扫到正向着我这边走来的白天二人,我立即明白他们二人的谈话终于得出了一个共识。 对着站在一旁冷着脸并不说话的崔云鹏点了点头后,我看向面含浅笑的白天,问道,“怎样了,得出什么结论了?” “咱们往后,该怎么做!”我捋了捋自己军装的衣袖,已经准备在听过他们二人的说法后就大干一场了。 “还是请崔连长给你说吧。”白天对着我一笑,说道。 崔云鹏看了眼身边白天脸上的笑容,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本来,我是不愿意叫你们这些军校里的学生仔来我的部队里胡搞的!”崔云鹏第一句话就说出了他的不满 “部队的决策都叫你们来做,甚至等到几天后演习的时候,要在各基层干部身边安插上你们的人。到时候,我的九连,它还是九连吗?” 白天敛去面上的笑意,看着崔云鹏的眼睛郑重说道,“还是。” 我也在一旁帮腔道,“我们的同学只是尽到参谋的责任,并不会对您的九连做太多指手画脚的事情。” “但愿。”崔云鹏点了点头,目光向着训练场中的九连战士身上看去,并不做过多的表态。 忽然,他将目光转向了我的身上,深深看了我一眼,说道,“事实上,我之所以愿意和你们配合,大半还是因着你的原因!” “哦?”听闻此言,我的眉头不由一挑。 第232章 演习开始 【二百三十二】 在身为段玉泉心腹爱将的之前,崔云鹏更是个纯粹的军人生化无限。 他也听闻过当年我们二十九军在长城一线的血战,对身为中央军的自己没能亲上战场杀敌有着说不尽的遗憾。 或许是当年对英雄二连各种英雄事迹的宣传报道,叫他得以知晓了我的名字吧。 崔云鹏深深凝视着我的眼睛,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是杀过日本人的真豪杰,我可以相信你。只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我的这份信任才好。” 和白天对视一眼,看到他眼中仿佛又闪过一抹笑意。 我心中顿时了然,崔云鹏和我说这些话或许有我当年所做事迹的影响,但更多的,怕还是与白天两人的谈话,明白了这次演习对他,对我们双方所代表的重要意义。 军人,可是个最为重视荣誉的集体呢。 我对着崔云鹏笑了一笑,道,“我相信最后的结果,绝不会叫我们双方失望的。” 是啊,不过只是一场小小的学院演习罢了。难道凭着我们这样多人的力量,还不能把它出色的完成吗? …… 熟悉,磨合,训练,筛选。 经过两天时间的摸底,又举行了一次全营各连的大比武,最终定下了将九连作为最终演习的出战部队。 以过家芳为最高军事长官,崔云鹏为副手,白天等人为参谋的临时作战指挥部,也在同一时间组建完毕。 段玉泉非常爽快的将自己的九连拉了出来,更特意找了崔云鹏谈心,怕崔云鹏会在这场关系重大的演习行动中使些什么小性子,影响到最终的成绩评比。 早就与我和白天两人达成共识的崔云鹏,便借势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接手了临时指挥部的副连长一职。 毕竟所有的军士都是他的九连战士,冒然由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来指挥,总会出现各种各样信息沟通上的问题。 有崔云鹏这个九连的正职长官在,也能压下某些战士的别样心思。 我特意要求了去往班级作战单位进行工作。 在像这样将十二期正则班六个战术训练小组分别编为红蓝两军,统领同等人数的战士进行的战术对抗演练。说的好听点是一场正式的军事演习,但要说的难听一些,那就只是一场在蒋委员长面前表现自身的作秀表演。 真正的战争,永远不会是一场双方斗得精彩纷呈,按着既定剧本表演下去的演习。尤其是,一场由那位蒋某人亲自牵头策划的小规模演习战斗。 他们要的,只是被当做高级作战参谋而培养的我们,所在纸面上表现出的优美作战流程罢了。 至少,我一直固执的这样认为,以至于在他人眼里瞧着倒有了明显的浑不在意。 或许去年十一期前辈们参加的那场由陆军部牵头,牵扯到全军数万将士的大演练里还能有几分战争的意思。 但谈起今年我们这些人将要进行的表演,我却只能在心里面笑笑,不去做任何多余的评论。 主动申请去往最小的班级战斗单位,也是不想自己身上有太多恼人的条框来掣肘的缘故。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实却是证明,这场被用来验证十二期正则班学员能力而特别策划的演习行动,绝不是像我最早所想的那样简单…… 三班长鲁建明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刚与他见面的第一眼我就在他的身上瞧见了自己在老刀子身上见过的那种熟悉感最终救赎全文阅读。 和班里的战士们稍稍熟悉过后,我便算临时加入到了这个步兵班的编制里面。 毕竟曾经的我也是从基层的大头兵干起来的,对这些一线军汉的脾气可以说有着深刻的了解。 很快就和战士们打成一片,在平时的嬉笑玩闹中,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身为一名普通战士的往事。 相比于去思索这场演习任务作战计划的麻烦事,这样简单的生活,反而是惬意的很。 “今天就要开始正式演习了吧?”端起手里的搪瓷饭碗,鲁建明灌了一口米粥下去,看着我笑道。 “是啊,今天,演习就要正式开始了。”嚼着刚刚送入口中的窝头,我轻轻点了点头。 目光看向身边正在忙碌进食的战士们,我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火热来。 今天,就是演习正式开始的时候! 昨天晚上,接到演习总指挥部命令的九连全体将士坐上由总指挥部派来的军车,进入了一片不知位于何处的陌生作训场。 今天的早饭过后,也就是晨时六时整,南京的演习总指挥部将会通过电报把接下来的作战指令正式通告给我们。 整场演习分为红蓝两军,以陆大十二期正则班六个战术小组分别负责一支部队的战术参谋,中央军也会派入几支连队加入进来。 更有专门的观察员随军作战,将各小队的作战情况毫不掩饰的通报给演习指挥部,为演习指挥部对战情的评鉴提供最为准确客观的事实依据。 谁也无法质疑的胜负,最终将在这个陌生的作训场中决出! “全体集合!” 六时整,演习任务以电报的形式发到九连联合指挥部手上。 而这个时候,全连上百名战士早已完成了最基本的战前集结。 整齐的队列,所有默不作声的战士,静静立在营帐前的空地上,等待着暂代九连连长一职的过家芳,宣读从演习指挥部发来的作战命令。 崔云鹏队列首位,身上整洁的作训服映出了他的一丝不苟。 “九连全体战士集合完毕!” 过家芳对着崔云鹏还了一礼,随即翻开手中的电文,正声说道,“现在,我宣读此次演习的作战命令。” “演习,分红蓝两军进行。蓝军除我九连一部外,还有其他两支步兵连组成。其他参演部队,均是作为敌手!” 过家芳此言一出,场中所有人都觉心中一凛。 我们和友军加起来,竟只有三个连? “唯一不同的是,对手有统一的指挥部,有汽车、炮兵、装甲各兵种联合。” 过家芳的声音更加冷冽,“而我们,只有区区三个连,区区三百杆步枪。而就只是这样的三个步兵连,还是互相间没有联系,身处在这个陌生战场的三个位置分别作战。” “弟兄们,告诉我,大声的告诉我!你们,怕吗?!” 第233章 胜机渺茫 【二百三十三】 不论心里作何想法,即将以蓝军的身份参加这场对抗演习,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整场战役的设计背景,并不像以往的演习一样以阵地战的方式展开。 以九连等三个连为主组成的蓝军,由演习指挥部安排驻营于此处作训场三个极为隐秘的地方,并且手上掌握了由演习指挥部所提供的部分情报。 蓝军此时所处的形势,是在对敌正面阻击失利以后,凭借情报员从敌后冒死传来的情报深入敌防御纵深,对敌方战略目标进行定点打击。 我们这三个连所扮演的身份,就是三支突入敌后的敢死队。 在为期两天的演习时间里,我们必须凭借手中仅有的一点情报,在敌人的围追堵截下破坏上峰所指定的战略目标,进而为整个战局的最终扭转提供希望。 虽然在这场略显粗糙的演习行动中,我们所要寻找的只是在作训场中模拟出的粮仓、军火库等物资仓库,而对手的阻拦也不可能像真正的敌人一样生死相搏。 但是以这样的情境来模拟对抗,确实也是检验我们这样小规模演习成果的最好方式了。 …… “娘的,这帮孙子敢情是属狗的?不会是有人作弊吧!”蹲在临时连部开会的我,黑着张脸,不怀好意的看向身边的所谓观察员,冷笑着道。 时近黄昏,这是一场有九连所有指战员在场的临时会议。 我之所以会发这样的牢骚出来,实在是因为在这整整一天的战斗过程中,我们几乎是被人像撵兔子一样一路追赶过来。要不是先前设计了几个陷阱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此刻的我们怕是也没有闲心聚在一起开什么会了。 “咱们对面参演的部队有大半都在这个作训场里训练过,对这里的地形熟的跟自家后花园似的。地利本来就不在咱们这边,他们能以这样快的速度围追堵截过来,想必和这份熟悉脱不了关系。” 白天看了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实际上他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过家芳一边盯着手上的地图,一边接上了白天的话头,道,“何况演习指挥部给他们的情报,可要比给我们这边的详尽太多了。毕竟这场演习原本的设定,就是我们三支敢死队在敌境进行的破坏作业,遇到围堵,可以说是太正常的事情了。” “可就算是真的打仗,也没有这么憋屈的打法!” 唯有崔云鹏似是对我的话起了共鸣,一直走来走去踱着步子的他忽然站定脚跟,狠狠对着身边的树干砸了一拳上去。 演习战斗,从今天早上开始正式打响。 但在我们从隐蔽点出来后没过多久,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行迹。 毕竟在一个并不算大的作训场里,双方穿着颜色迥异的军装,敌方又能凭着地利优势对此间的战场情报有一个最为准确的把握。 对于有着各种演习条例规范,无法将自己伪装成对手的我们来说,能坚持整整三个小时才暴露行踪,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更不用说,整个九连可是有着近两百多名战士…… 从接敌的那一瞬间起,战损就开始在九连战士中出现归恩记全文阅读。 虽然敌我双方都是将枪朝着半空中乱放,打得子弹也都是只能听个响儿的空包弹,但止不住有身边随军的观察员在。 他们通过枪声的密集程度进行判断,在一定时间过后便会划出一部分人来当做战损,将这些人从演习的队伍中排除出去。 这些“阵亡”的战士即便心有不服,认为如果是真正的战斗就算是重伤员也能有一拼之力,但他们的这些牢骚却也只有回到后方营地里去说给自己来听了。 各种情况下的减员综合起来,如今的九连只剩下了一半的兵力。 而且按照观察员的描述,我们手上的弹药也已所剩无几,想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较好的成绩,不至在最后落个全军覆没的惨淡下场,就必须要对现有的作战计划进行修改。 然而就算是要变动如今的作战计划,我们又该走一条怎样的道路呢? 略显粗糙的演习并不像我所预想的那样,只是将两帮人聚在一起玩一出过家家一样的游戏。 在特定的战场环境设计下,敌对双方尽力模拟了战场环境进行对抗,即便整个战斗的过程略显儿戏,告诉着所有参演人员这并不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但是在这儿戏般的演习背后,还是能看出上峰对“以劣势兵力是否能扭转战争局势”这一命题的一种尝试。 只是我们,真的能完成这个看似绝不可能完成的战场任务吗? 毕竟,这只是一场演习,我们无法去搏命,也不能去搏命。 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下,想要达成既定的作战目标,我们所能采取的行动方式就只剩下了那有限的几种。 而在对手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下,再对上敌方以炮兵步兵联合构成的封锁线,我们想要凭借现有的兵力进行集团突破,无疑是太困难了些。 九连的人太少,与两支友军间的联系又只能依靠通讯员的一双肉脚。 敌人完全可以采取合围剿灭的方式,将我们一一找出歼灭。 除非…… “要不?咱可以试试化整为零?”仔细的在脑海中推演了几遍自己的想法,我终于还是对着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是一场包括我们整个陆大学员小组十四人、以及九连排以上所有干部在内的全连临时军事会议。 追逃了几乎一整天的我们,急需为接下来的行动寻找一条出路。 若不然,如今的九连怕是连今天晚上都支撑不过去,更不用说完成自己炸毁敌方军火库的作战计划了。 只是,我的这个建议才刚刚说出口,就迎来了厉声的反驳。 原因当然很简单,因为这毕竟不是一场真正的战争,观察员必须时刻跟随在我们身边记录战场情况。 以至于我们必须保持全连的集体行动,派出侦察兵进行对敌情的侦查尚在观察员的接受范围内,但是化整为零这样完全脱离了观察员视线的作战方式,会得到反驳也便是意想当中的事情了。 耳中听着反驳的话语,还有崔云鹏对我劝解的说辞,我的目光却在打量着场内其他人的面色。 包括过家芳在内,他们的面色都有了些微的变化。 第234章 分兵 【二百三十四】 我能看得出,他们一定都生起过和我一样的想法。 他们也一定因着我将这个想法摆到明面上来,与自己的想法相印证而起了意动。 “咱们可以以班为单位,每名同学负责一个战斗班的情况巫界术士最新章节。凭着各位同学的本事,想来最终至少能有一个班的战士到达目标,完成此次的作战任务。”微微一笑,我在悄然间又稍稍加上一把火。 陆大出来的学员每一个都是骄傲的人。 骄傲的心态下,自然要有骄傲的行。 每个人都有凭着自己一人出力也能最终功成的绝对自信,而只要取得了最终的成功,对将来在军中的发展也将提供极大的助力。 毕竟这一次的演习,可是有委员长在亲自主持呢。 何况在此种情境下,分兵突破,已经成了必然之势。 一个连的兵力目标太大,很容易就会暴露在对此地殊为熟悉的敌方眼中。 而此时由我提出的,以每一名同学分别带领一个班级作战单位出击的计划,事实上有着很大的可行性。 虽然这样一来观察员将无法继续随军记录战情,但如果得到整个小组半数以上同学的认可,这个分兵的计划,便可以正式的执行下去。 这场演习的主体,总归还是我们这些陆军大学的学员,身上也还有些许对战术制定的自主性。 过家芳思索片刻,又和白天互相对视一眼。 “怎么办,大家举手表决吧。”他深吸口气,似是劝诫般的说道,“不过请各位同学首先明白一点,真要这样做了,那就是违抗上峰命令。上面的要求,可是叫咱们全连突入。” 沉默。 所有人都开始凝眉沉思起来,过家芳说的不错,演习之前上峰发给我们的那张电文上写的明白,叫全军一个不剩的渗透到敌军火库附近。 当演习正式开始以后,随军的观察员也不止一次的在大家耳边提起这条不容违逆的命令,叫我们决不能随便的打乱自己的编制。 但是现在,虽然暂时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却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再陷重围的我们,除了这样的法子以外确实也没有了什么好的出路。 众人都是当世的军界菁英,要权衡清楚此间的利弊用不去太多时间。 片刻的沉默过后,忽然有同学笑着打趣道,“等炸了军火库再找地方重新集结不就好了?那样,就不算是违背上峰命令了吧?” “上峰不是也没有明说什么?到时候重新集结,我看这主意就不错的很!” “我看行!” “就这么办!” “……” 虽然没有明说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样大义凛然的话来,但大家话里话外所藏着的意思,却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好!那就以班为单位独立出击,等到完成任务以后再在这里集结!”过家芳的手指在面前地图上重重一点,抬起头看在我们所有人面上环视一圈,“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的国`军精锐,还不能突破区区几个连兵力设下的包围网。” “崔云鹏在一旁点着头击掌大笑道,大家领一样的军饷,穿一样的军装,谁不知道谁啊!干了!” “干了!” 众人齐声高喝,眼含高昂斗志。 眼看夜幕将至,但对此间的众人来说,从这一刻起,真正的战斗终于才算正式展开鲜血神座。 …… “谁要是能看得懂这张地图,我姓吴的头一个给他说声服字!”借着微弱的月光盯了手上地图半晌的我,终于放弃了继续从里面寻找战机的打算。 将手上的地图抖了一抖,看向三班长鲁建明的目光里满是烦躁。 想了一想后,我看着鲁建明的眼睛问道,“侦察兵回来没有?” 鲁建明轻轻摇头,眼中透着一丝担心,“还没有。” 长叹一声,我胡乱坐在地上,开始思索起该如何去做,才能破解开眼前挡在我眼前的难题。 我手上的地图,就是演习指挥部交给我们的,所谓敌后侦查员拼了性命才送回的重要情报。 上面标明了此地的大致地形,目标的大概位置,还有敌方布防的要点所在。 但是这份地图却着实是粗糙的很,只是简简单单的描了几条线,点上几个点,就要我们照着上面的标示去炸毁敌方军火库。 若不是还能派出侦察兵进行前出侦察,又有从“俘虏”口中问出的一些情报,我们怕是从一开始就要在这处位于大山深处的作训场里打转了。 然而现在,我终于对手上的这份所谓地图失去了耐心。 因为一路照着图走下来,我们可是走错了不止一次,有好几次都要差点暴露在敌方的火力下,落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苦笑一声,难道这也是上峰对我们的一次实战考验吗? 只是如果这真的是实战,那么送来这份情报的侦查员还是去学着日本人切腹谢罪好了。 心中不住腹诽着,可脑子却还在艰难转动不停,思索怎样能找到藏在山野中的敌方军火库,并悄无声息的混进去把它炸掉。 烦啊! 再次一叹,手上没有足够的情报,果然做起什么事来都要感到束手束脚。 “猴子回来了!” 鲁建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精神不由一振。 抬头看向眼前微微喘着气的精干青年,他正是被鲁建明派出去探路的侦察兵,外号“猴子”的侯明。 “怎么样?” 将手里被我鄙视了半天的地图重新翻开,目光期冀的看向侯明,等着他向我介绍此行探查来的情报。 “咱们前面的这片雷区很大,想要偷偷穿过去又不被人发现,很难。” “而咱们左边的山谷里驻扎着敌方一支步炮混编的连队,我远远看了几眼,大概有一百多人,三门山炮。” “右边倒是没有看到敌人的踪迹,但也有小片的雷场布置挡住了唯一的小路。我原想顺着山脊绕过去,可见到的是一片断崖,无路可走。” 侯明介绍的很仔细,我一边凝神听着他的汇报,一边拿出铅笔在地图上勾画起来,描出原本并不存在的敌方营地,以及出现在我们右边的那处断崖。 眉头渐渐紧锁起来,难道,因着眼前雷场而停下脚步的我们,真的要按照原路返回去寻找新的出路吗? 第235章 山路难 【二百三十五】 原路返回定然是不可取的。 先不说我们的身后就有不止一支敌方小队在搜索我们的踪迹,就只说短短两天的演习时间,就叫我们根本没有折返回去重新开始的时间。 在明天下午六时之前未能炸毁敌方军火库,那么敌方对我军的总攻将会开始极品修真强少。 那个时候就算能炸毁军火库,对蓝军来说,这次的演习也已经算是失败了。 “我还从几个卫兵的口中听到个消息。” “哦?什么消息?”我的目光依然在盯着眼前的所谓地图,口中不甚在意的问道。 “听他们说,咱们东路的友军一个连已经在今天下午全军覆没,西路的友军也已折损大半,被敌三个主力连围堵在一处小山坡上。”侯明换了口气,接着说道,“而咱们连在分兵以后,似乎也有三个班的弟兄没有突出来,被敌方俘虏了去。” “什么?!” 猛地抬起头看向侯明,消化了他所带来的消息后却只能无奈的摆了摆手,“辛苦了,休息去吧。” 打发了侯明回去休息,我心里的烦躁却是积郁的越来越多。 先不去管友军两个连的情况,只说我们九连原本有两百多人的兵力,可是到了今天下午分兵时算上连部和警卫班、通讯班,也不过才能聚起八个编制不全的战斗班,总兵力还不到一百。 如今又有三个班的弟兄被敌人生擒了去,那么对方也一定会明白我们这边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明天的战斗,怕是要更加的艰难啊…… 再次颓然般的叹了口气,想要通过这样一场兵力情报都不对等的演习,还真是麻烦呢。 莫非,上峰的本意就是要来一场对小股破坏部队的剿灭战吗? 我忽然有种自己这边才是反派的错觉,心里可是愁的厉害。 “咱们继续休息下去?”鲁建明皱了皱眉头,看着我问道。 我深吸口气,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一时一刻。 “我们暂且相信这张地图是真的。”我抖了抖手上的地图,说道,“右边是断崖,就算我们从断崖那边下去,也只会离目标军火库越来越远。就算最终能绕回来,我们剩余的时间,也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而正面的雷场是一条死路,虽然都只是些没装炸药的铁罐头,但按照演习的规定,从我们踏入雷场的那一刻算起,我们所有人就都可以被当成死人了。” 鲁建明叹了一声,接上我的话说道,“剩下的,也只有突破封锁线这一条路可走了。” “咱们就七个人,只要小心些,肯定都能过去的。”我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鲁建明的肩膀笑道。 眼神一凛,下达了最终的作战命令,“四点钟准时出发,去会一会前面拦路的炮兵弟兄!” …… 山路峭,夜风寒。 七条形似鬼魅的身影,忽然在树木山石间浮现,无声无息。 挡在眼前的,是整整一个连兵力构成的坚固防线,阻住了我们继续前进的道路。 其余三方皆无生机可寻,要胜,要生,唯有突破眼前这道看似不可突破的防线。 而下定决心在凌晨四时带队出击的我,对于突破防线的信心,早已填满了整个心间。 虽然眼前的对手有足足一个连,虽然我们只有七个人的残兵败将。 对面有一个连的兵力,但凌晨四点这样的一个时间,注定了他们哨兵的警戒性不会太高异能者养成系统。 不,他们根本连一点警戒性都没有! 这是一个炮兵连队,虽然或许有一半的步兵混编进去,但在这场演习中只是被拿来充场面的他们,事实上连打出一炮的机会也没有。 只需要报出一个坐标,演习指挥部就会根据炮兵汇报的参数来判定应该有多少人“阵亡”。 演习,毕竟只是演习。 而且照侯明说的,敌方指挥部早就有过通告,我军三支连队都已落入了他们主力的包围之下。 这个时候的他们,内心一定早就松懈到了极点。 谁又能想的到,会有一支蓝军所属的小队穿过层层堵截摸到这里来,还狂妄的企图以七个人七杆枪就通过他们整整一个连的驻地。 “这简直就像没有防备一样嘛。” 潜伏在敌方营地前的阴暗处,有战士看到对面抱着枪昏昏大睡的敌军哨兵,不由低声轻笑起来。 我回头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但在我自己的面上,此时也已有了轻轻的笑意浮现出来。 的确,看眼前对手的情境,哪里有一丝紧张的气氛在。 演习就是战争,看来我的对手似乎并不明白这样的一个道理呢…… 向鲁建明递了一个询问的眼色,鲁建明轻轻的点了点头。 达成了共识以后,我将手向前一挥,便当先从阴影潜藏下窜了出去。 一个连的营帐所占的地方并不是太大,但对想要突破敌军防线的我们来说,这层薄薄的十来米的距离却仿若有数十公里一般。 屏气凝神,每个人都要保持迅捷的行进速度,又必须保证不被营地里的任何一人发现。 所有人的精神都崩到了极点,生怕这时候出些什么意外。 一旦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了行踪,那时候身处敌营的我们当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在这场演习里,一旦被围,那就等同于阵亡,绝没有什么能从敌军千军万马包围下突破而出的好运存在。 蓦然,一声清脆的响动声在耳边炸响,在寂静的夜色下就仿若重鼓雷霆一般。 我心中一惊,快速的闪入营帐阴暗的隐蔽下,同时循声望去,才发现是有名战士踩到枯树枝所发出的声响。 “怎么了?” 静静听了一阵并没有什么异状的我,刚想要松下一口气,叫大家继续前进,忽然传入耳中的一句轻咦,却叫我额间瞬间挂起了豆大的冷汗,刚刚想要抬起的手,也凝固在了半空。 难道,是暴露了? “撒尿!喂,抬脚,挡着我了!”透着懒意的喝骂过后,便是一阵的窸窸窣窣。 持续了片刻,整个营地重又恢复了初始的寂静无声。 只余虫鸣,还有,自己隆隆作响的沉重心跳……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36章 消失的洋记者 【二百三十六】 自昨天夜里有惊无险的穿过了敌方炮兵连的营地以后,我们大致选准了方向,便开始一路疾行起来。 路上小心翼翼隐藏行踪,虽然遇上了好几拨敌方的搜捕部队,却是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来。 我相信只要保持住这个势头下去,总会有渗透到敌方军火库当中的机会。 “回来了。”眼睛忽然扫到从道路一旁跳出来的侯明,我对着他轻轻点头。 侯明果然不愧是整个九连,乃至他们全团最优秀的侦察兵。 有了能够侦察到准确敌情的他在,叫我们好几次都避免了与敌人正面交锋的必要。 “有什么发现吗?”等到侯明过来,我看着他问道。 侯明指了指前方的道路,说道,“前面道口有个哨卡,大概一个班的兵力驻守。” “一个班的兵力?”我想要再次肯定一次。 如果拦路的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就算我们无法偷偷从哨卡左右摸过去,换成强攻的手段也足以将这个哨卡轻易的拿下。 难的,是如果在混战中响起的枪声引起附近其他敌军的注意,情势就会变得对我们很不利了。 紧紧盯着眼前的侯明,只见他万分肯定的点头答道,“嗯,一个班。” 身旁的鲁建明猜出了我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他凑过来比了个手势,问道,“干掉他们?” 我轻轻点头,而后略显为难的摸了摸下巴上刚刚长出的胡茬,道,“只是现在光天化日的,想要悄无声息地解决战斗,恐怕有些困难。” “难什么?”鲁建明闻言却是笑了,他笑着指向正在警戒着四周动向的其他几名弟兄,话音里是藏不住的自信,“你就瞧好吧,我这班弟兄的手段!” 我看了鲁建明一眼,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我正准备招呼众人继续前进,耳中却忽然听到鲁建明的疑惑声从身后传来,“还有什么事吗?” 我停下脚步向后看去,原来是鲁建明发现了侯明面色的一丝不对,所以才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他们二人在一起相处的久了,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默契在。 侯明刚才说话时面上略微的一点犹疑,就被鲁建明敏锐的察觉到。此时问出这个问题来,也只是鲁建明想要排解一下心中的好奇罢了。 侯明先是看了鲁建明一眼,又瞧了瞧我,发觉我们两人的面上都写着好奇两个字,于是便开口解释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才我在哨卡附近侦察的时候,看见有一辆军车从里面出来。”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但是过了没多一会儿,那辆军车又开回来了。只不过奇怪的是,原先坐在车里的一名洋人和两名军官,却没有跟着车一起回来。不过这件事和咱们的任务没有关系,所以我刚才就……” 听侯明说到这里,我心中一动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急声问道,“你是说洋人?” 鲁建明没有看到我的急切劲,只是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嗨!洋人的事先放一边,咱们现在就该想着怎么做才能把哨卡里蹲着的这一个班敌人拿下才对!” 鲁建明并没有从侯明的话里想到太多,但此时的我却尽力的想要抓住脑中闪过的那一丝灵感,已经对侯明的话起了极大的兴趣。 想了一想,站在原地不动的我看着侯明继续问道,“你是说,车子只开出去了一会功夫,等回来的时候,车里的洋人和军官却不见了?” “是。”侯明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却依然细致的向我解释起来,“大概,能有个十分钟左右的样子。” 我点点头,沉吟一声,“十分钟?在这样的山路上,车子可开不快……” 鲁建明这时终于忍不住拉着我问道,“吴长官,咱现在可没多少时间了啊!” 时间已临近中午,演习的时间截止到下午六时。 如果到时候蓝军敢死队依然没能炸毁藏在此地的军火库、粮库等战略目标,组织敌军下一步的进攻计划,那么这一场演习的失败方将被判定为蓝军。 “不急。”我没有理会鲁建明的声音,眼睛轻轻眯起,看着侯明追问道,“你看没看清楚,那个洋人的打扮,还有两位长官,都挂着什么军衔?” “车子虽然是敞篷的,但离着太远,我也只能看个大概的模样。反正,几个人都穿着军装。”侯明摇摇头,脸上现出几分沮丧。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急声快速应道,“不过那个洋人的胸前抱着个大黑盒子,就和城里照相馆的黑盒子差不多!” “是记者?” 我皱了皱眉头,看来,这是侯明唯一能肯定的信息了。 一个洋人记者? 下车,消失…… 我的眼前忽的一亮,一个大胆的猜想在我脑中成型。 转而看向鲁建明问道,“你说,如果我们现在去追那个洋人的踪迹,还追的到吗?” “你要去找那个洋人?”鲁建明吃了一惊,但他还是仔细思考了我的这个问题。 “猴子在那等了十分钟车子才回来,也就是说从哨卡到洋人下车的地方大概有五分钟的车程,在这样的山地上车子的速度其实比人也快不了多少。而哨卡离着咱们又不算太远……” 鲁建明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答道,“算上找人的时间,这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吧。” 他的眼里现出一丝不确定,“咱们,有这个多余的时间吗?” 虽然我的军衔比他高出太多,又担任着这支小队此时的临时主官。 但因着我之前特意放低的姿态,他自身也作为此间其他五人原本的班长,鲁建明对我的行动计划还是有质疑的权利的。 我翻起衣袖看了眼此刻的时间,而后坚定的挥舞下拳头,“按车辙顺着大路过去,肯定能找到他们下车的地方。” 眼睛向着一旁的侯明看去,“而说起找人的本事。”我笑着对侯明一挑眉毛,“侯明,你昨天说过的话不会是吹牛吧?” 第237章 带路党莱斯特 【二百三十七】 侯明是山中的猎户出身,昨天闲谈时曾自夸过,只要是在山里,没有他找不到的东西。 果然,听到我的玩笑话,侯明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是在山里找东西,别说是刚刚走远的人,就是隔了十天半个月的熊瞎子,我也能找得到!” “如果大家跑步全速追赶,不用一个钟头那么长,一来一回半个小时足够了!” 侯明的眼中满是自信。 确实,身为一名出色的侦察兵,又是山中猎户的出身,要是被人怀疑到他的本事,那哪里还能受的了? 一旁的鲁建明闻言也笑着道,“我倒忘了你这只山猴子。” “弟兄们!”我对他们二人笑着点头,然后喊过正在警戒的其他几名弟兄,“咱捉鬼去!” 捉鬼,捉洋鬼! 我心里打定主意,如果真能确定了我心里的那个猜想,别说是半个小时,就是把剩下半天的时间全部浪费掉,那也是值得的! 循着公路追踪而去,有侯明在前面确定路径,倒不怕我们追错了方向。 “这边。” 跟着侯明的指引,转入一条岔道口,再一转,前方的视线豁然开朗。 “这是……”鲁建明看了眼出现在眼前的一线峡谷,又低头看了看路上杂乱的车印,道,“车辙印到这里就断了。” 我对着他一点头,而后冷笑着道,“不断在这里,他们难道还想继续坐车走下去?” 我总算明白了侯明看见的那辆汽车为什么以空车原路返回的原因。 或许那名洋记者要去的地方必须要穿过眼前的只有两人宽的山道,所以才不得不弃车步行。 地上那几双新鲜的军靴脚印,就是明证! “追!” 没有多话,向着侯明一示意,叫他带路继续追下去。 眼前的这条路没有错,对我们来说,时间,也还来得及。 我倒要看一看,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洋记者,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 “吴长官,人在前面。” 顺着鲁建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三条身着国`军军装的身影在前方山路上缓缓行进。 走在中间身材高大的那位,不正是侯明口中的洋人? 再看他怀中抱着的照相机包裹,定然是一名记者无疑了。 我看了鲁建明一眼,然后招呼着众人都往我身边聚来。 “吴长官,咱现在直接拿人?”名叫俞达的络腮胡军汉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俞达在擒拿格斗方面是一把好手,说起徒手拿人这样的任务,对他来说那就是看家本事,容易的很。 我摇了摇头,“先缓一缓,瞧瞧他们的动静。”又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侯明,道,“侯明和我摸到近处去,听听这几个人话里的动静。” “好。” 见侯明应下,我指着鲁建明道,“你带人缀在后面负责接应,注意不要叫对手发现了。” 于是,我们这七个人的小队临时分成了两拨。我和侯明两人在前充作前哨尖兵,而鲁建明带着其他四名弟兄落后几步当做接应,在山道上的三人还未曾发觉的情况下,已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待会儿只要动手,这三人绝逃不出我们设下的这层包围网。 “莱斯特先生,要喝点水吗?”佩戴中校军衔的年轻军官解下腰间的水壶,向着身边额头已然见了汗的洋记者递去。 “谢谢!”被称作莱斯特的洋记者感谢的接过中校军官手中的水壶,旋开壶盖就仰起头喝了起来。 狠狠饮过一气后,莱斯特才舒爽的长出了口气。 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一边将水壶递还给中校军官,一边看着军官开玩笑似的摊起手抱怨,“李,你先前可说过这条路并不远啊。” 旁边的另一名少校军官这时笑着应答道,“是不远。再坚持一阵,马上就到了。” 莱斯特看了眼前方的道路,点点头算是了解。 不知想了些什么以后,他笑着对李姓军官伸出了拇指,赞道,“今天参观了你们这么多军队,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孩子都是优秀的军人。尤其是那些负责指挥的年轻人,每个人身上都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我敢肯定,他们未来一定是这个国家的军队支柱!”莱斯特的神情带着几分兴奋,“我现在开始无比期待接下来的会面,教导出这么多优秀年轻人的将军身上,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风采。” 刚喝完一口水的李姓军官闻言一笑,指着眼前的山路道,“那您就得加把劲了,顺着这条捷径走下去,很快就能达成您的这个愿望了。” “李,你说,你们的将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李姓军官开始向记者莱斯特细致的介绍起来,但这时的我却已经没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必要。 对身边的侯明打个手势,悄悄的从道路一旁的土坡后退了回去。 身后的鲁建明等人很快就赶了上来,探出脑袋看了前方的三条背影一眼,问道,“吴长官,干吗?” “或许,咱们没有必要直接拿下这三个人。”我轻轻摇头,止住了众人的蠢蠢欲动。 看向面前即将走到头的小路,我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听这几个人话里的意思,这条路是一条捷径,跟着前面这几个人走下去,或许就能见到敌方的指挥官了。” “跟下去?”鲁建明不确定的问道。 我点点头,想了一想后,还是出言对着他解释起来。 虽然以我的身份并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但作为此时需要互相依赖的战友,有些事情,叫他们提前知道也没有什么坏处。 “上峰给咱们的命令虽然是炸掉敌军藏在山间的军火库。”在众人面上环视一圈,我略微组织下自己的言语,开口说道,“但是相比于炸掉一个军火库而言,直接端掉对手的指挥部,造成敌方指挥系统的混乱,对迟滞敌方攻势所起的效用可要大得多呢。” 目光看向远方已经变得稍显模糊的背影,幽然道,“咱们现在,只需要跟牢前面的向导,别跟丢了人就好。” 第238章 赌 【二百三十八】 向导的身份,不言而喻。 但跟紧这个向导一路走去,究竟能得到怎样的战果,我心里却是没有一个准头。 或许就像我们听来的那只言片语的谈话中所说,道路的前方有敌军某位将军的指挥部所在。 但即便前面真的有一个敌军的指挥部,仅仅凭着我和身边这加起来才区区七个人的兵力,又能对这个可能存在的指挥部造成怎样程度的威胁呢? 我不知道。 但如果就此放弃眼前的机会,转身继续回到原本的道路上,去寻找在地图上明明白白标示出,但同样有敌方千军万马在前堵截的军火库,我的心里又有着些许的不甘。 不,不止是不甘。 我不确信就算我们真的返回去,是否能找到命令上提及的军火库,并是否真的能将这个军火库在地图上拔除。 是以当眼前出现了一个同样能起到打击敌军的契机时,我,动心了。 赌一把好了。 赌赢了,我们就赢得了此次演习的胜利。 而赌输了……那时我就该考虑怎样承受教官的怒火,并且承受自己因违抗上峰命令而应得的处分。 “吴长官,你看。” 身边鲁建明的轻声提醒打乱了我的思绪,当我将目光顺着鲁建明所示意的方向瞧去时,却正瞧见了站在道口哨卡处,和卫兵说着什么话的莱斯特三人。 “嗯?怎么了?”我有些不明白鲁建明的意思,微微皱起了眉头。 “猴子说,这个地方他来过。” “什么?”我终于有些动容,连忙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侯明。 侯明见我向他看去,对着我轻轻点了点头,证实了鲁建明所说话的准确性。 “怎么说?”紧紧盯着侯明的眼睛,我凝声问道。 我正在为如何跟在前面三人的身边一同混入或许存在于前方的指挥部,但却苦于没有一个好的法子。 演习的双方身着两种颜色的军装,虽然大家都是长着一样面孔的中国`军人,但站在一起不叫人认出身份来,绝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何况,在跟着这三人混入敌营之前,还有一路上不时要出现的哨卡要处理。 本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心思,我才一路跟着到了这里。但接下来又该怎么做,我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主意。 也许,此战的转机就在侯明的身上? 我看向侯明的眼神里带上了期待,但侯明接下来的话却叫我的这份期待化成了失望。 “就昨晚侦察的时候。”侯明答道,他伸手指了指道路一旁的山崖,道,“这就是我昨晚提过的断崖,昨晚我就是在那里做的侦察。” 侯明指着崖顶的一处位置,解释道,“昨晚的时候我没有在这里看到有哨卡的存在,但却看到在那边有条捷径,应该能绕到这条大路的前面去天才相士全文阅读。” “你确定吗?”我有些狐疑的看着侯明,问道。 毕竟他先前也只是在山顶看了几眼,其他都和我一样,心里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并没有一点印象。 “吴长官,您就放心吧。论起在山里认路的本事,猴子就和真的猴子没什么两样!他说有条路,那就肯定有!”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我们身边,又听到了我和侯明之间谈话的俞达,对着我笃定的肯定道。 我又将目光看向侯明,看到他眼里的自信和肯定。 心中稍稍有了底,对着其他几人问道,“你们都相信侯明的判断?” “相信。”其余几人或是点头,或是低声答应一句,无不宣示了在各自心中对自己战友的那份信任。 而此时,我决定相信他们的这份信任,相信侯明在昨晚那一眼中所作出的判断。 “没想到咱们转了大半天,又重新转回到原处来了。”摇头失笑一声,又探出头看见莱斯特他们还在和卫兵说着话,而莱斯特此时已经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皮套中的相机,大概是要与这些卫兵们合影。 回头瞧向面露忐忑之色的侯明,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带路吧,咱们就这就赶到洋记者的前头去,做好准备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大不了直接伏击,将那洋记者变成我们的俘虏! 我可不会在意他洋人的身份,各种手段使出去,还怕他不乖乖的当我们手里的身份证吗? 演习就是战争!你还想指望在战争中,敌人能和和气气的与你谈话交流不成? 这样的理由或许说服不了某些身份尊贵的长官们,但说服我自己和身边的几名战友,却是容易的很了。 至于事后或许会招致的麻烦,现在又何必费神费力的去想。 有了主意的我,做起事来自然不会再畏首畏尾。在侯明的指引下带队绕小路前行,意在避去哨兵可能造成的麻烦,以优势兵力在前方道路上设下埋伏! 道路崎岖,一路上甚至看不见旁边大道的踪迹。 但侯明所说言之凿凿,而且既然已经选择相信他所说的话,如今就没有反悔的道理。况且站得高看得远的道理,我自己曾经也深有体悟。 不安、忐忑的心思,随着眼前景色的豁然一变,终于在我的心中彻底消失不见。 我们回到了大路上,虽然不知道莱斯特他们走的是否是这一条路,而此时他们三人又是不是真的在我们的身后。 但当我看到眼前宽阔的大路时,心中的些许不安总算得以宣泄出去。 “他们还没有过来。”侯明看了眼地上的痕迹,肯定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手点了两名战士,“你们俩分别向两边探察,确定周围是否有敌人的踪迹。” 眼前的地势太过开阔,并不适合我们在此埋伏拿人,将目光看向鲁建明,“咱们向前走几步,瞧瞧有没有适合咱埋伏的好地方!” 派出侦察兵,既可以确定此地周围的安全性,确保我们在拿人的时候不会有什么意外出现。也可以准确找到莱斯特等三人的行踪,为侯明的话再多加上一重的保障。 而我所要做的,就只是要在此地,赌上这次演习的胜负成败了…… 第239章 浑水摸鱼 【二百三十九】 “或许,咱们不用强攻也能做成这次任务。” 得到战士的汇报,在道路前方发现一辆因着抛锚而停在路边修理的小型军车时,我便立即决定改变既定的作战计划。 “侯明,俞达。”将我最熟悉的两名战士招来身前,指着在车子机盖前埋头修理的两名敌人,道,“他们是两个人,你们也是两个人。有没有信心一枪不打的,就把他们给我拿下!” “您就瞧好吧!” 早就憋了许久的俞达听到我的命令,面上立即显出了强烈的跃跃欲试。 他和侯明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便开始借着杂草的掩护向着眼前的目标摸去。 我略显紧张的盯着他们二人的动作,期待着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而这二人也确实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只是上前一扑一拿,两个正在一心修理汽车的敌方士兵就落到了我们的手里。 而此时这两人的面上,还带着些许的迷茫。 “前面是你们的指挥部?”我对着其中一人问道。 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我们几人的来历,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印证了心底的最后一点怀疑,我对着这两名士兵露出个自认最和善的笑容,道,“按照演习的规定,你们两个已经阵亡了。” 伸手指向一旁石块后的大片草丛,道,“从现在开始直到演习结束,你们两个都必须蹲在那里,不能随便的四处走动,也不能和见到的任何人说一句话。” “不然的话,你们应该清楚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和两个“死人”交代完这些话,我的目光在跟我来的数名战士身上环视一圈,最终定格在俞达的身上。 从刚才的动作中就可以看出,俞达的身手的确很有出彩的地方。 接下来的任务带上他做搭档,应该能给我提供许多帮助,省去我大量的麻烦。 “替这两位兄弟换身衣服,然后请他们去那边休息。”目光在车子的引擎附近扫视一圈,大概明白了车子里存在的问题,转头却见到众人还没有动作,我不禁轻轻皱了下眉头。 “那几位很快就过来了,抓紧时间!” 战士们将枪背在背上,笑着围住了落在我们手中的两名俘虏,“两位,请吧。” “我们,自己来脱好吗……” 弱弱的声音。 “你们说呢?” “死人可没听说过会自己动手脱衣服的啊。弟兄们,帮帮友军的两位弟兄!” 带了邪气的笑声和惨嚎传入耳中…… 埋头修车的我眉头不由一跳,抬头看了眼藏在远处草丛中瑟瑟发抖的两具“尸体”。 这群家伙在玩什么花样,参演的友军都是南京附近驻防的部队,大家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随便欺负? …… “吴长官,就要来了。” 侯明飞奔着来到我身边,告诉我莱斯特三人已经快要来到我们的近前。 我向着侯明点了点头,道,“快去藏起来吧。”又将目光转向一旁早已换好军装的俞达,问道,“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吴长官!” 看到俞达拍着胸脯连声保证,我对他笑着点下头,然后继续埋下头,“修理”起早就被我修好的汽车。 我们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由我和俞达假装成敌军,等到莱斯特他们三人到达近前时“恰好”将汽车修好,到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邀请他们三人顺路搭车。 而至于修理汽车这样的小事……如今的我连坏了的坦克都能修好,还会搞不定一辆只是抛了锚的汽车? 和俞达两人装作专心修车的模样,鲁建明则带领其他的几人藏在外围,等到我们两人得手后缀在后面,到时候会在外围制造混乱,为我和俞达的行动创造机会。 “吴长官,来了。”俞达小声的在我耳边提醒道。 我装作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莱斯特等三人正从远方的道路上缓缓向这边行来。 低头继续做出修车的动作,口中轻声对俞达告诫道,“自然点,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是。” 俞达应了一声,也伸出手和我一起“修”起车来…… “长官好!” 做出刚刚修好车子,却忽然发现眼前三人的样子,我和俞达两人手忙脚乱的在道路旁边立正站好。 “你们这是?”李姓中校听到我们二人的话,站出来问道。 “车子坏了,刚修好。”我用布满机油的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向着李姓中校憨笑一声。 我和俞达两个人穿着的都是少尉衔的军装,在眼前一名少校一名中校,还有一位洋大人组成的豪华三人组眼前,有这样的表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姓中校没有怀疑我们的身份,他拍了车顶一下,笑问道,“修好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三人疑声问道,“两位长官是要去什么地方?顺路的话,刚好可以……”偏过头指着车里的空座,笑着示意道,“车里的空位子足够用。” 李姓中校和他的副官对视一眼,又征求了莱斯特的意见,终于对着我们点头应下。 走了大半天路的他们,此时也已疲累到了极点。 而眼下距着最终的终点不过只剩下一点的路程,他们也绝想不到我们两人竟是深入敌境的蓝军探子。 “走了大半天的路,可是把我累的够呛。”莱斯特大笑一声,对着我竖大拇指表示感激。又转头看向李姓中校,调笑道,“李,你先前说只是很短的路程,不老实哟。” 他们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我和俞达也跟着笑起来。 笑过之后便上了车,有这三位一起坐在车上,就算我和俞达二人的伪装还有些破绽,但一路上遇到的哨卡也都很容易的对我们开了绿灯。 不说满车子带星带杠的长官,就是只有莱斯特这一位洋大人在,哨兵们也不敢阻拦我们的脚步。 藏在断崖之下,深山密林中的敌军指挥部,就像是毫不设防一般出现在了我和俞达二人的眼前。 有鲁建明等人在外吸引敌方注意,有我和俞达两人深入虎穴。 这次斩首行动成功的机会,不低!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0章 我的福星 【二百四十】 一等混进了敌军指挥部所在的营地,我们就赶紧找了借口和莱斯特三人分开。 从一路上的谈话中可以知道,这里,确实正是敌军的指挥部所在。 而在这个指挥部中的敌军高级将领,除了由一队成绩优异的同学所组成的指挥组以外,更有其他许多参演部队的直属指挥官在。 而听莱斯特无意间所说,他在参观了敌军几乎所有参演部队的营地之后,这一次所要采访的,正是敌军的最高指挥官。 也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位将军,杨将军。 这次演习是由教育长所亲自负责,那么莱斯特口中这位杨将军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只要能将“杨将军”斩首,我们蓝军此次的演习,将会不战而胜! “吴长官,咱们现在做什么?” 藏在一处堆满杂物的营帐中,俞达不解的目光向我看来,却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在带着他混入敌营后并不动作,而只是找了一处地方静静藏了起来。 “等。”我看了俞达一眼,低声回应道。 指挥部所在的大帐位置我们早就已经摸清,此时藏身的营帐也是离指挥部大帐最近的位置。 但是,不论是演习还是实战,任何军队对指挥部的保护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大帐周围岗哨重重,凭着我们两个人的力气想要突入进去并将敌方指挥官斩首,无异于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所以我们只能等,等到一个敌营混乱的机会。 只有浑水才好摸鱼,只有浑水,才能给我一个混入敌指挥大帐的机会。 而这个将水搅浑的任务,我早就将其交给了在外的鲁建明去做。 我信任我的战友,相信他一定能替我创造出这个机会。 若是不成,我还可以与俞达二人声东击西,在敌营的内部搞出些动静来。 虽然自身所要承受的危险将要有一定程度的增加,但能给我们提供完成此次行动的哪怕一丝机会,就已经是足够了。 借着从帐篷缝隙中透入的光芒看了下腕上戴着的手表,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逝去,外面的嘈杂人声却并没有丝毫的变化。 还像是我们最初混进来时那样,平静的很。 鲁建明究竟会怎么做,又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发作,我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这一次的行动本来就是在赌博,赌博,又哪里会容许你考虑良多,将各种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都照顾的面面俱到? 压下心底的浮躁与担心,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目,开始调整起自己的状态来。 一旁看到我此时平静模样的俞达,也有样学样的放松下来,不再像刚才一样的躁动。 忽然,一声震耳的爆炸轰鸣在营帐之外响起,席卷而来的声浪似乎要把我们藏身的营帐整个掀翻过去。 发动了么? 我的眼睛一亮,和身边的俞达对视一眼,两人身上的肌肉同时紧绷,耳朵向外贴去,不去放过从外面传来的一丝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的,这一次的爆炸正是鲁建明等人的手笔。 先是用一声爆炸吸引了敌军所有人的注意,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机枪的达达鸣啼,宣告着蓝军对这处敌方指挥部发起了正式攻击。 嘶声的口号和混乱的脚步不时传入耳中,我的眼光一凛,知道我们等待多时的时机终于到了眼前。 向俞达比了一个手势,早就蓄势待发的俞达便彷如猎豹一般扑了出去,紧接着,便是有人倒地的闷哼声。 俞达的任务,是在敌营内造成更大程度的混乱。 鲁建明他们的袭营战并不一定能吸引到所有的敌军守卫,但若是整个营地内部也出了问题,其他留守的卫兵想要无动于衷,却已是不再可能的事情。 我所要等待的,也正是这样一个敌军守卫出现混乱的机会! 时刻注视着外面的情势变化,虽然围绕在整个营帐周围的守卫并没有全数离开,此时冲出去依然还存着不小的变数。 但对我来说,能取得现在这样的动手机会,就已然足够! 从潜藏的地方走出,将自己的军装整理平整,然后以非常自然的姿态向着位于营地正中的指挥部大帐跑去。 面上表现出的,当然是一副故作的焦急。 在此时这样一个混乱的时刻,到处都是来回奔走的士兵军官。 因此像我这样一个佩戴少尉衔的军官向指挥部大帐跑去的举动,在其他人动作的掩饰下瞧不出一点的异常来。 卫兵们根本没有向我这边多瞧上哪怕一眼! 暗自得意一笑,我更加迅速的向眼前的大帐奔去。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微微皱下眉头没有去在意,只把脚下的步子放的更大。紧接着,却感觉到衣服的后襟似是被什么人给拉了住。 我心头一跳,转过身子就准备要将拉住我的人制服,然后再强行突破到中央大帐里去。 但待我回头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后,原本提起的紧迫之心终于稍稍放回了肚中。 “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怎么了?” 拉住我的人正是才有过一段同乘缘分的洋记者莱斯特,他的眼睛里带着茫然,头发和身上的衣衫也有些糟乱,似乎是刚刚从休息中被惊醒。 看到眼带茫然的莱斯特,我的心情从紧张到放松,后来更是化作惊喜。 莱斯特此时出现在我的眼前,还真就是我的运气! 一把抓住莱斯特的手臂,我急切的对他说道,“莱斯特先生,快随我去指挥部里面!” 一边跑动一边编着瞎话对身边的莱斯特解释道,“敌人的一支小分队渗透到了咱们的营地里,将军那里好像出了大事!” 我说的这些话也算是事实,并没有太多夸大的地方。 与身边卫兵的忙乱相对比,莱斯特很容易就相信了我的话。 和我一起往指挥部所在大帐跑去的他,甚至都跑到了我的前面去。卫兵们在这位洋大人的高声呼喝下,又有哪个敢拦到他的面前来? 嘴角微不可察的扯出一道弧度,一路畅通无阻的跟在莱斯特身后。 目标,直指位于营地正中的指挥部大帐!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1章 斩首行动 【二百四十一】 教育长果然就在中央大帐里面。 听到外面的杂乱动静,教育长带了一众军官出现在大帐之外,皱起眉头看向远处腾起的大片火光。 在教育长的身边,则是敌方的一众高级将领,自然也包括了由陆大学员组成的指挥组。 这些人,就是敌军的首脑要害所在! 莱斯特在前面大声叫嚷着,分开挡在前面的卫兵挤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我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轻轻松松的到了敌方这一大堆的将军中间。 莱斯特被一名外国将领接下,一脸焦急的莱斯特出言向那名将领询问了几句什么,我听了一听,大概讲的是德语。 原来,这位洋大人莱斯特是位德国人。 杂念在心中一闪而过,我的心思很快就放在了如何能更接近到杨教育长的身边。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必要再保持原有的小心谨慎,相信从莱斯特的话语中,他们就已经要对我提起警惕来。 因为那名外国将领已经开始抬起头向我打量,严峻的面容瞧不出他的具体想法来,但一定已经生起了对我的一丝怀疑。 他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做不了假。 无视了外国将领眼里的质询,无视了已经走到教育长身边汇报些什么的军官,更无视了试图挡在我身前阻止我前进步伐的几名警卫员。 我只是尽量使自己的神情正常,保持着向杨教育长那边行走的坚定脚步。 他们绝不会想到鲁建明他们在外面的大肆作为只是幌子,更想不到我孤身一人就敢来执行这次的斩首行动。 就算有人猜到些什么,但还有一个在营地里四处放火的俞达混淆视听。 机会!就在眼前! 近了,近了……近了! 没有人坚持着要将我拦在外围,因为我此时所扮演的,正是一个前来汇报情况的基层军官。 误了紧要的军情大事,谁也担不下这份责任! 我也确实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早就发现了我的踪迹的教育长,正在远处向着我招手,示意我往他的身边去报告情况。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但变数,也在同一时间发生! 一声疑问虽然不大,然而听在我的耳中,却仿若雷霆霹雳一般,同时更击碎了我继续往前畅通行走的机会。 “吴雨?” “你不是去了蓝军那边吗?” 早就知道,此时跟着教育长一同从指挥大帐里出来的定然有我陆大的同学。 十二期学员总共才不过八十几人,三年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早就熟悉了对方。 虽然关系可称好友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人,但叫出同期同学的姓名这样的小事,还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得到的。 我心里不由发苦,若不是俞达是个粗人,只会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而鲁建明班上的其他战士、包括鲁建明在内都只是普通的小兵出身,这辈子见过的最大长官怕就是他们的营长了。 原本想要指望他们来完成这次斩首行动,却无奈发现若是由他们出手很容易就要显露破绽出来。 只得赤膊上阵的我,奢望着不要太早的被识得自己身份的同学发现,却终于还是没能逃脱周围注视着我的一双双眼睛。 可惜…… 心中虽然可惜,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显露出哪怕片刻的犹疑。 只在听到有人喊出我的名字,并提起“蓝军”这样一个敏感词语的时候,我的脚下立即就有了动作。 双足发力向着立在当中最为显眼的杨教育长直奔而去,同时双手也同时摸向了后腰。 在拉下缀在衣襟后的一根弹弦的同时,顺势从腰间抽出两把小巧的手枪来。 端着两把上了膛的枪朝天“嘭嘭”就是几个连发,虽然震住了场间的大多数人,但也震醒了负责保护杨教育长等人的警卫员们。 离我最近的两人立时就向着我扑了过来,其中一人的手上甚至已经握住了枪。 两条人影在我的眼前不断放大,眼看着就要将我扑倒在地。 但就在警卫员堪堪就要将我扑倒的一瞬,我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顿,身子顺势一个转圈便从他的身前绕了过去。 脚步不停,依然在向着杨教育长那里奔去! 今天我算是咬定了一条,不论怎么着,都要将眼前这位杨杰杨将军给斩了首! 在战场生死间锻炼出的闪避本能,又有在陆军大学整整三年的格斗训练,不过区区几个警卫员的身手,在我的眼前根本就不够看! 只是几个闪躲起落的功夫,我就已经到了杨教育长的面前。 裂开嘴对着教育长笑了一笑,在教育长疑惑的目光下,扬起手中的枪朝天打出了最后一发子弹。 同时将身子向前一扑,倒向杨教育长等一众长官所站立的位置。 “砰——” “砰——” 几乎同时的两声清脆枪响,驱散了因着我的强势突破而带给场中众人的慌乱。 只是不同的是,第一声枪只是朝天打去。 而第二声枪响之后,却还有着一个人因疼痛而发出的闷哼声响起。 “呲——” 在我屁股后的军装下冒出大片的浓烟来,如果这个时候的我是作为旁观者的话,一定要捧着肚子大笑一番。 这得是多臭的臭屁,才能表现出这样吓人的模样。 但此时的我却没有一点想要发笑的心情,而完成任务后欣喜感也无从谈起。 因为,刚才那声闷哼,是从我的口中发出的。 更确切点来说,我中枪了…… 要不是刚才的我为了叫自己这颗身上绑满了特制手榴弹的“人肉炸弹”能在一众长官堆里玩一出中心开花,在朝天打出一枪后向前扑倒了身子。 那么此时打中了我的那颗子弹,就绝不会只是打到我的胳膊上了事。 没准儿,在战场中有幸存活下来的我,就要在这个地方光荣就义了。 “要死啊!” 抱着胳膊从地上跳起来的我,回身向着刚才枪响的地方开口大骂起来,却看到一支还在冒着青烟的黑洞洞的枪口,依然在指着我的面孔。 接下来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口中,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生怕不明不白的自此交代了性命。 直到,杨教育长的一声“住手!”在耳际响起……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2章 演习,战争 【二百四十二】 “所以,你那几枪里实际上就已经要了我的性命?”教育长含笑看着我,问道。 此时的我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站在营地中心指挥大帐内,向杨教育长和众多将军汇报此次行动的详情。 鲁建明他们已在我的行动取得成功后,被暴怒的卫兵成功“击毙”,这个时候被当做“尸体”的他们,正在外面和其他的“尸体”们吃着馒头呢。 我的行动取到了预想中的成就,但最后差点要了我性命的那一枪,如今在事后想起来,却叫我一阵的胆战心惊。 如果能提前知道警卫手中的枪支里配发的是实弹,我敢不敢一个人就往教育长他们身边冲去,怕还得仔细商榷一番。 不过此时此刻,斩首行动已取得了最终的成绩。 先不论我那几枪打出去他们承不承认会因此被我击毙,但当我藏在身上的那几颗只会冒烟而不会爆炸的手榴弹真正的冒起青烟的时候,整个事情的结局其实就已经没有了别的可能。 如果这是真正的战争,那么把自己做成了人肉炸弹的我周围数米之内,绝不可能还会有一个活口。 而那个时候,敌军包括教育长在内的数名高级指挥官,可都在我这颗“人肉炸弹”的杀伤范围之内呢。 心中闪动着各种的思绪,忽又听见教育长对我问出的问题,我的面色一凛,看着教育长正色回答道,“是。我对自己的枪法,有自信!” 曾经在长城前线做过狙击手的我,若是还对自己的枪法没有自信,那干脆脱掉自己这身军装回家去好了。 而说起来,我对自己身上最为自信的本事,也正是这百发百中的枪法! 我的肯定回答叫教育长面上的笑意更浓,他笑着摇摇头,又似是好奇的看着我问道,“那你最后再加上几颗手榴弹,是怕打不死我,要把我们这些人都炸个粉碎咯?” 按照演习规定,这个时候的我和教育长,以及此时处在大帐内的其他几位长官,都应该是一副碎肉的形态。 以这种结局结束演习,在其他同仁面前可是一件非常掉面子的事情。 如果遇上小心眼的长官,怕就只因着这一条,就要将你先前所有的功绩都统统抹消掉。 不过教育长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作为当今中国最为杰出的军事人才之一,杨教育长无论是才华还是胸襟,都站在了这个时代的最前列! 教育长面上的笑容,叫我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看到教育长眼里含着的调笑意味,我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道,“这不是叫双保险嘛。” “哈哈哈哈!”高声的大笑从杨教育长口中响起,他看着我点头赞道,“很好。” 我不由一愣,却不知道教育长在赞扬些什么。 直到另一位长官指着我对教育长说道,“有胆有识,敢于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还叫他给成功了!”他扬起眉头,唏嘘着叹了一声,“等到往后啊,这小子就算是党国的赵子龙咯!” 赵子龙?我向说这些话的长官看去,这是此间指挥部里除了教育长以外唯一的一名少将军官。 在刚才的动作中,他也同样被我炸成了“肉酱”。 我不明白这位长官说这些话赞扬我的意思,思绪一转便做出个十分正经的模样。 立正站姿高声答道,“谢长官夸奖!” 听到我的回答,这位长官的面上一愣,指着我看向杨教育长,笑道,“嘿!他还答应了!” 杨教育长也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皱着眉头似是在沉吟什么。 而后对身后的副官吩咐一声,“给南京去电,就说这场演习,我军指挥系统遭受蓝军特遣队定点打击,全军覆灭。此战,是我们输了。” 说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却不知道,引起教育长发出眼前这声感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 “下去再换换药吧。”长出一口气的教育长转头向我看来,笑着点头道,“幸好这一枪是打在了胳膊上。”他指着我受伤的那只胳膊,似是埋怨的数落一声,“你小子呀,命好!” 对着教育长敬过一礼,然后转身向大帐外面走去。 但当我走到大帐门口的时候,踌躇一阵又转过身子,看着教育长欲言又止,“教育长……” 正和身边那位将军说着什么的教育长闻言转身向我看来,笑着鼓励道,“有什么话?说!” 想了一想后,我对着教育长轻声说道,“那名打伤我的警卫员,能不能不处分他,他也是尽忠职守,没什么错。” 打伤我的警卫员在教育长喊出那声“住手”之后,就被人带了下去。 虽然在平时打伤一个人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在这场事关重大的演习里,以教育长的脾气,那名违例使用实弹的警卫员定然要受到一定的处分。 更何况,还有我身为陆军大学在校学员的身份。 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唾面自干大度的心思,手臂上挨下的这一发子弹也是实打实的射在了我的身上。 但不论怎么说,这次的行动里我也有急躁的地方,而那名警卫员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而已。 如果这是真正的战争…… 不,演习本来就是战争! 然而,演习,又毕竟不是战争…… 教育长回答我的话,显然有着他自己的坚持,“在演习过程中使用实弹射击,这就是错。” 看到我面上一闪而过的怅然,教育长又笑道,“不过既然是你的求情,我会考虑的。” “谢谢教育长。”听到教育长的话,我连忙敬礼表态道。 教育长笑道,“休息去吧。今晚就在我这里歇着,明天安排车送你们回南京。” 回南京? 是了,演习结束了,我们这些学生不回南京的学校总结经验,难道还要留在作战部队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不成? “是!” 高声应了声是,我转身向大帐外面走去。 抱着自己缠了纱布的胳膊,出去后的我第一件要去做的事情却并不是找医官来替自己换药,反而是摸到炊事班讨了些饭食来吃。 整整一天的战斗,我的肚里,早就空了……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3章 回南京去 【二百四十三】 “咱们的大功臣来了!” “快!快给大功臣让座!” “喝水不!喂,还不过来给大功臣揉肩!” “……” 被教育长的专车送去集结点的我,立即就被一班同属蓝军的同学围了上来。 这次演习蓝军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最终的判定却不是因为三支小队里哪一支小队完成了上峰交代的任务,而是因为擅自行动的我,做了一场出色的斩首行动出来的缘故。 事实上,即使到了最后关头,蓝军所属的三支小队也未能完成自己的既定任务。 其中一支队伍在演习的第一天就宣告全军覆没,被敌军包了饺子,全部阵亡。 而另一支小队被敌方数支连队团团包围在一处高地上,虽说后来在付出惨重伤亡后成功突围,并来了一手漂亮的声东击西成功抵达了任务目标的所在。 但最终依然没有成功完成任务,给他们所要烧毁的粮仓里点上一把火。 至于我所属的那支,以九连为主体的小队,在过家芳的命令下全军分散突围,以班为单位向目标军火库渗透前进。 到了最后顺利抵达目标地点的却只有区区不到三个班的兵力。 有在路上就被敌军主力堵住的,有在山路里迷了方向的,还有像我一样,半道就带人转了目标,根本没有往目标军火库的所在行军的…… 蓝军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胜利,虽然大半是因着我自作主张违抗上峰命令换来的结果,输了演习的同学里也不乏对此挑刺的人在。 但不论怎么说,胜了,就是胜了! 被以过家芳为首的一帮子同学围在当中,享受着长官一样待遇的我,眼角却感到一阵的抽抽。 抱着自己受伤的左臂,我苦笑着看向他们,“你们这是,玩的哪一出?” “别管哪一出,你呀,只管享受我们的照顾就是!” “不错不错,你呀只管享受就好!” 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米大宝一边帮我锤着肩膀,一边笑着对我解释一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是一阵阵同学们附和的赞同声。 我面色古怪的偏过脑袋看了米大宝一眼,这小子并不是蓝军的身份,赢得演习的并不是他,他乐个什么劲? 孩子不会是输了演习,脑子里又犯浑了吧? 我想要调侃米大宝几句,但被众人围在当中的我,却终究还是没能得到这个张口说话的机会…… “集合!” 一声哨响,随着带队教官的口令,我们所有人不论在这场演习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身份,都立即按照平时上课的队列笔直站好,等着教官可能的训话。 “同学们,演习结束了。” 胡教官环视众人一圈,语调冰冷的说道,“不管上峰是怎么认为的,但这次演习,我很不满意。” 他指着我们所有人,冷冷的说道,“你们,不论是哪一个作战小组,都没能完成既定的演习目标。” “就算是最终取得了胜利的一方,走的也是投机取巧的路子。”胡教官的眼睛竟忽然向我这边扫了过来。 甚至于,他就是直接盯着我的眼睛吼出接下来这句话的,“刺杀,那是死士该做的事情。你们是什么,是党国陆军大学的学生,将来是要做一军之主将的人!” 胡教官将我们取得的胜利贬低的一文不值,而我在听了胡教官的话之后也开始不由得反思起来。 自己先前的选择,难道,真的就错了吗? 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去反思自我,胡教官的话已经接着喊了出来。 “我不在这里和你们多说。现在上车回南京,等到明天上课,全体到小校场集合,那个时候,才是正式总结这场演习得失的时候!” 话音刚刚落下,黑着张脸的胡教官就已经转过身子,当先向着为首的那辆小车处走去。 而我们却不敢多说一句闲话,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下。 这位胡教官雷厉风行的暴躁脾气,在整个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谁也没有兴趣去触眼前明显是动了真火的胡教官的霉头。 我和几位同学相互对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而后默然的随着指引上了军车。 几辆军车一字排开,缓缓发动开来,从位于野外的作训场启行,向着南京城里的目的地开去。 我换了个位于车尾的位置,目光随着车外的风景变化而游动,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因为对我来说,不论前世今生,坐车看风景,都是一件相当享受的事情。 路程虽然不是太远,却也算不上近。 一路颠簸着行进,同学们大都闭上双目休息起来,而我也在看了一阵车外的景象后阖上双目闭目养神,思虑起先前胡教官说过的话。 自己身为一名指挥官,做出当时那样以自身为刃进行的斩首行动,是不是真的就错了…… 我,错了吗? 想了许久,或许是理念的缘故,我依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失当的地方。 战场上战机一纵而逝,我从不认为自己的性命有多么的重要,只要能换取战斗胜利的机会,就算将自己的性命赔进去又能如何? 在将来那场刻尽中华民族血泪的战争中,有多少人的丈夫儿子,为了将侵略者赶出这片神州大地而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 无怨无悔。 而我,又有什么值得为自己生命惋惜的呢? 就算自己像胡教官所说的,指挥官的身份担了极大的干系,但只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要是需要我献出自己生命的关口! 我,纵然一死,又有何妨? 闭着眼睛的我嘴角现出一丝笑意,调整下自己的姿势转而睡去。 胡教官说的也是对的,但我自己所想又哪里出了错? 理念不同,思想不同,自然选择的做事手段就有了偏差。 而最大的不同,便是我的脑海中有着即将到来的那场浩劫,有着因那场浩劫而压在我心底的沉重压力。 临睡之前我心里忽然冒出个古怪莫名的念头,难道,我的这些心思,就是所谓的大无畏的革命献身精神么? 也许,也许。 如果胡教官也将这场演习当作是真正的战争,将演习的对手当做是年后那场战争中恶贯满盈的侵略者。 恐怕,胡教官也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出来罢……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ps:都说洒家选在今天爆发而不是明天属于脑子有病……然而,谁叫今天就开始放假啊……嗯,放假很重要,脑子有病更重要。好吧,纯属就是没有妹纸相约出去浪受到暴击了。撒泼打滚求支持~】 第244章 不敢置信 【二百四十四】 “到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被车外的人声鼎沸惊醒的我,看着坐在身边的张枫问道。 “嗯。”张枫点头,面上的笑容很是轻松,“终于回到南京了。” 失笑一声,看来在外演习的这一个礼拜里,不止是我一人渴望着南京城里的繁华呢。 偏过脑袋继续向外看去,车外陌生的人来人往在此时的我瞧来,竟也多了许多的亲切感。 果然,如今的我已经不太习惯战争的节奏了么…… 长叹口气,正准备收回目光和张枫说说话的时候,目光忽然触及不远处的一幕,叫我立即睁圆了双目,竟不愿再将目光收回哪怕一寸! 不远处有一家店铺,店铺的门面前站有三个人。 而在这三个人里,有一个却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这两年来,她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为我紧张的学习生活带来一丝温暖的慰藉。 但是现在…… 眼前的景象叫我连呼吸都已忘却,只顾怔怔瞧着远处的人影,瞧着以亲密姿态拥在一起的两人。 肖宸,陈潇……一个我曾经在月下立誓,要娶她为妻的女人…… 不远处的人影正是肖宸,如果,我的眼睛、我的记忆没有出什么问题的话。 此时的她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态依偎在一名男人的怀中,巧笑嫣然的,和站在她们二人对面的朋友说着话。 我的目光没有在那人身上停留哪怕一秒,只是注视着肖宸,还有拥抱着肖宸的、那个穿着得体的中年。 但巧的是,此时拥抱着肖宸的那个男人,他的模样恰巧也曾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 他,不正是前些时日才见过的,那位新近来到邓芝卉医院的侯院长。 心,已然乱了。 乱过之后,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尽管不愿相信,但眼前所见,又是那样的真切。 不愿相信,又不得不去相信。 车子渐行渐远,远方的人影也渐渐模糊起来,眼瞧着就要消失不见。 猛然,我从车子上站了起来,做了一个在同学们眼中意料之外的举动。 双手撑着车门往外纵身一跃,竟是直接从正在行进的汽车上跳了下来! 我要过去! 我要亲眼去看,我要亲口去问! 就算问过之后是希望的彻底破碎,但我,却必须去问出我心底所有的疑惑! “吴雨!” “快回来!” “你做什么去!” 身后传来同学们焦急的呼喊声。 我这样半路跳车的动作定然会招致教官的严厉惩罚,但我的朋友们担心的,却必然是我此时迥异可怕的神情。 我的朋友担心我,但此时此刻填满了我整个心的,却只有肖宸这一个名字…… 一从车上跳下来,踉跄几步调整好自己的姿态。 将身后传来的呼喊声全然的抛在脑后,我只顾撒开步子向着方才记忆中,肖宸他们所在的店铺所在跑去! 我要去看,我要去问! 肖宸,那个存在于记忆中的仙子精灵,她怎么可能会弃我而去? 当初的海誓山盟,莫非都只是随便说说的玩笑? 不住在心底咆哮着,状若癫狂的我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狂奔起来。 身上的军装昭显了我的身份,臂上的绷带血迹带出了我潜藏已久的一身杀气!一路的鸡飞狗跳,却没有一人敢拦在我前行的道路上。 疾行,疾行! 只为了再一次亲眼印证方才所见,印证方才裂心撕肺般的不可置信! 然而,当我终于站立在曾在视线中出现的店铺门前时,眼前却早已没有了先前还立于此处的三条人影。 “人呢?”红着眼的我,随手拉住身边走过的一人嘶吼道。 全然不管他只是道旁路过的行人,根本就没有见到先前在此停留过的肖宸三人,根本就不知道我所问的是什么问题。 “什……什么人……” 我的模样叫人恐惧,路人战战兢兢地疑问一声,原本抓着他衣襟的我,此时的神思却没有哪怕一点在他的身上。 是啊,我原本就没有准备从随便的一名路人身上,就找寻到这个残酷问题的答案。 怅然的松开牢牢抓在手中的衣领,茫然四顾,周围都是些我陌生的面孔,似是在嘲笑着我的无知可笑。 “啊!” 大吼一声,想要将心底的烦闷一吐而空。 忽而,前方闪过的一条身影勾起了我的注意。 是刚才和肖宸他们谈话的那人! 心念转动间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收起狂态的我脚下没有一刻停顿,立即向着那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跑去。 这个人所知道的事情,一定能解决我心底的这份疑惑! “站住!” 紧赶几步终于追上了西装男人的脚步,用出擒拿的手段一把扣在他的肩上,手掌如铁钳一样分毫不松。 “再跑啊!” 咆哮一声,丝毫不管眼前的人方才并没有跑动一步。 自始至终,在这南京城中疯狂奔跑的,也不过只有我一人罢了…… “长官,您这是?”西装中年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了眼我扣在他肩上的手掌,问道。 只是他温文尔雅的声音却叫我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所见过的侯院长,烦躁的思绪不由的又从心底冲了出来。 “你他娘喊什么喊!”喝骂一声,抬起被绷带包裹的左臂,拿一根手指指着西装男人,冷声说道,“我问,你答。敢有一句欺瞒,长官手里的枪饶不了你!” 我的腰间有枪,虽然演习结束后里面早已没有了一颗子弹,但用来恐吓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员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很。 如果不是我的左臂受了伤被固定了起来,这个时候的我就不会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来指着西装男人,而是唤作执枪顶向他的脑门了! “告诉我,刚才那两人是什么关系?” 终于问出了此来最想询问的问题,但自己的心底,却没来由泛起一阵忐忑与恐惧。 如果,如果是真的,我又该怎么办? 西装中年眼里尽是迷惑,不明白我所问的究竟是什么,“刚才那两人?” 单手揪过西装中年的衣领,两张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刚才才和你说过话的两个人,别说你不知道!”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5章 雨中泪 【二百四十五】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什么关系! 西装中年接下来的回答,定然能解决我心底的这个疑惑。 但同样的,它有可能在解决我心底这份疑惑的同时,将我三年来做的所有美梦全部无情的击成粉碎。 紧张万分的盯着西服中年的面孔,此时的我就像是即将被宣告判决的死刑犯一样。 死缓还是立即执行,全看西服中年口中的下一句回答…… “你问的是侯院长他们吧?”西服中年终于想起了我问的是什么人,面上也现出了一抹笑意出来。 看来,西服中年和他的朋友侯院长,关系似乎很是不错的样子。 西服中年笑了一笑,浑不在意我此时还扣住他肩膀的手掌,答道,“侯院长是我的朋友,在路上看到他和新婚的妻子两人,所以就多聊了几句……” 猛然听到一个我绝没有想过的词汇,我手上一用力,紧紧钳住了西服中年的肩膀。 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没有听清楚西服中年刚才所说的话吗? 我听见了,听清了,包括每一个字符在内。但是当我听清西服中年的解说之后,自己的心,又为什么会这样疼痛呢? “夫妻?!”仰天大笑一声,带出一身绝不该在我身上出现的狂态,“新婚的夫妻?!” 西服中年以为我是没有听清他刚才的回答,见挣不脱我的手掌之后,皱着眉头肯定答道,“是啊。听说是去年才结的婚,不过我们这些老朋友却都没怎么得到消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妻子原来长那么漂亮的呢……” 絮絮叨叨的想要再说下去,西服中年今日知晓了不少他老朋友的消息。 但是,西服中年接下来的话却再也没能钻入到我的耳中去。只在听到他的肯定以后,我的精神就已经陷入到了恍惚之中。 口中喃喃轻语着,“夫妻……夫妻……” 这可能吗?原本要成为我妻子的女人,如今却忽然听闻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别人的新娘。 可笑我一年多来日思夜想的念着她,为此不惜无视掉身边另一份情感的我,原来才只是个笑话。 自嘲般的一笑,松开了西服中年的衣领。 至于愤愤然离去,口中叫着“神经病”、“倒霉”等等字眼的西服中年,又和我还有什么关系呢? 站于原地踉跄几步,只觉着天地甚大,却无我容身之处。 原以为自己能替自己这颗流浪一个世纪而来的心灵寻到寄托的归宿,却惶然发觉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咔嚓——” 春雷惊世,一道电光在天际划过。 要下雨了么? 仰头向天际望去,暴雨临尘,可是天的眼泪? 泪? 此时除了我这条孤独的人影外,哪个人的眼里又还流得出泪? 没等多久的功夫,南京城便迎来了春日里的第一场倾盆大雨。暴雨洗尽了古城多日来沾染的铅尘,却洗不去我心底积郁的道道阴霾。 彷徨无助的走在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任凭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砸在心里。 身子狼狈,总比心狼狈的要好。 踩着满地的泥水,道路的前方,却已忘了该往何处去。 曾经不止一次笑过失恋之人的幼稚可笑,原来真正换到我自己的身上,也是一样的可笑可怜。 猛然驻足不前,仰天嘶吼一声,“不!我不信!” 不信! 怎么可能去相信! 情已深种,若要就此了断,又岂能那样容易? 眼角的湿润,早不知是雨水沾染,还是混杂了滴滴苦涩的泪…… …… 不信,自然要再去寻找印证自己这份怀疑的证据。 哪怕只是自己的一心奢望,但若是不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自己的内心又如何能服输? 我忽然想起自己还能有一个去处,还有一个人可以去问。 眼里现出一道希冀的光芒来,浑然不去理会此身的狼狈不堪,调转了脚步便选准一个方向而去。 那里,正是邓芝卉所在的医院! 侯院长是邓芝卉她们医院新来的院长,我虽然找不到肖宸如今在南京可能的住处,但若是去医院里直接去找另一个当事人侯院长,定然是一找一个准。 打定主意的我,立即迈开脚步跑动起来。 在滔天的暴雨之中…… “芝卉……”冲进邓芝卉工作的护士站,在其他人讶异的眼神中将她拉了出去。 只是身上的狼狈,却明明白白的落在了每个人的眼中。 因为我曾经来过这里多次,邓芝卉的同事们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以对我的忽然出现并拉了邓芝卉出去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但我此时显出的狼狈样,和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切,却是叫邓芝卉同样的急切起来。 早已被大雨淋透了身子的我,此番模样落到我任何一个朋友的眼中,都要叫我的朋友担心我现今的处境。 更何况我与邓芝卉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那样简单。 “吴大哥,你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情了?” “你受伤啦!受伤可不能见水,我去给你拿条毛巾,你赶紧擦上一擦……” 邓芝卉关切的神情落在我的眼中,叫我不由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过的温存,两条人影竟似有融合的趋势,心里只觉着一酸。 艰难的对邓芝卉摆出一个笑容,阻止道,“不用了,我问些话就走。” “那怎么行,你受了伤,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昨天才受的枪伤并没有愈合,经过我方才的剧烈运动早就崩裂了开。又被雨水一泡,手臂上原本洁白的纱布此时早就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但是对此时的我来说,臂上的痛,又怎能及得上我心里的伤? “芝卉!” 再一次拉住准备进去为我找寻干毛巾的邓芝卉,但坚定的语气在看到她眼里饱含的关怀,乃至于最后现出的一抹晶莹时终于松软下来。 几乎是带着乞求一样的目光,我拉住邓芝卉的手并没有放松开来。 “别问我什么。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问你一些事情,罢了……”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6章 护士宿舍 【二百四十六】 在记起了那位侯院长身份的同时,我想起的还有那天与邓芝卉二人在面馆的经历。 所以我知道,如果我想要知晓更多与那位侯院长有关的消息,去找邓芝卉来询问,便成了此时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 那位侯院长,以及侯院长和肖宸之间真正的关系,我都必须要问一个究竟出来。 “吴大哥,你想问什么。”见拗不过我的执着,邓芝卉无奈的驻足停下。 伸手用衣袖擦去我额上的雨珠,我知道在这些雨珠里事实上还藏着我方才流出的泪。 邓芝卉的这番动作,叫我的面上不禁有些赧然。 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我看着眼前邓芝卉的眼睛问道,“你们那位侯院长有个老婆,你知道吗?” “侯院长?”邓芝卉轻咦一声,却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找她问这个有关侯院长的问题。 “听说侯院长是结了婚的,不过这里面的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和他,我不是太熟呢。”转而疑惑的向我看来,“你忽然问侯院长,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摇了摇头,掩饰掉自己眼中的落寞和不安,强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忽然在街上看见了他,所以好奇想要问问。” 蹩脚的解释,任谁也不会相信。 邓芝卉是个聪慧非常的女子,她当然不会被我这样简单的借口搪塞过去。 但是她却没有深究下去,而是对我笑了笑,道,“侯院长今天休息,你先去我宿舍里坐坐,我替你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我……” 想要拒绝,但当目光触及邓芝卉眼中含着的担忧时,我口中拒绝的话却是再也无从说出。 她也是一番好意,我又怎能拒绝了她的关心呢? 自己心里的难受,没有必要将之显露在脸上,并将不快传染到身边同伴的身上。 如果真的那样做了,连我,也会看不起自己呢…… 轻轻点了点头,对邓芝卉的雀跃我却只好无奈的苦笑。 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又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在大雨中走了一路,原本躁动的内心早就被暴雨平息下去。 我也算是想明了许多事情,虽然还有好些地方无法看破,但像一般人那样钻牛角尖做什么要死要活的举动,如今的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也罢,人,总是要活着的。 不论自身的情感遭受怎样的挫折,身边只要还有其他的朋友陪伴,又何必要与自己过不去? 艰难,甚至用带了哄骗一样的说辞安抚下自己的内心,我勉力对着邓芝卉一笑,缓缓抬起沉重的脚步,随着她一同向她的宿舍里走去。 这个时候正是所有人工作上班的时候,邓芝卉在医院的宿舍里并没有其他人在。所以也就能带我一个不相干男人进去换衣服,不至于被人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心里忽然有些怪异,这样钻女孩子宿舍的举动若是放在以前,一定要叫我心跳加速许久的。 但是现在,又为什么一点别样的感觉都没有呢? 是了,我失恋了。 就在刚刚,在我从车上看到那痛心一幕的瞬间…… 一个处在失恋的暗自神伤中的男人,又岂会对其他女孩子的宿舍产生什么兴趣出来。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蒙起被子好好睡上一觉,谁也不要来打扰…… “吴大哥,你用毛巾擦擦身子,然后先换上这身内衣。”邓芝卉抱进来一堆衣物,笑道,“我再去替你找件外套来。” “对了,包扎的事情等我回来,你别自己乱来。”转头笑了一声,人已从门前消失不见。 “病号装?”看着堆在眼前的衣服,我摇头失笑道。 不过也是,自己身处的地方本来就是医院,而邓芝卉又是一个女子。 他能替我找来的干净男子内衣,也只能是这样的病号装了。 起身将宿舍的门关住,我将自己早已湿透的军装脱下,拿干毛巾擦过身子头发后,这才将一身病号装换在了身上。 心情有了些许缓舒的我鼻翼间忽然透入道道幽香,仔细一想后才蓦然惊醒,自己如今所处的是一个什么地方。 摇头一笑,自己这辈子也有机会在女生宿舍里换衣服啊。只可惜如今的自己…… 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就这么将门锁着待下去也不是事情。 在邓芝卉的床上坐了一阵的我站起身来,准备将门打开出去透透气。忽然传来门锁的转动声音,似是有人在外面插入了钥匙准备开门。 是邓芝卉回来了吗? 我将搭上门把手的右手刚刚放开,眼前的木门已经自己打了开来。 不过出现在门后的容颜,却并不是熟悉的邓芝卉,而是一个并不认识的小护士。 不是说,这个时候不会有其他人回来么? 心底的疑惑一闪而过,转而便再没有了给我深究的时间,因为眼前的女子已经高声惊叫了出来。 “啊——” 在自己锁了门的宿舍里忽然冒出个穿着病号装的男人,不是流氓就是变态。只要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个正常的女人,她都一定会这样高声惊叫出声。 而在惊叫之余,这名受到惊吓的护士甚至还伸出了一只脚,准备将我踹回房内夺路逃走。 被眼前护士喊叫声吓了一跳的我,又发觉她做出了这样的动作来,连忙脚下一转将身子偏过,同时伸出一只手准备捂住她的嘴巴,避免眼前人发出更大的声音。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做出了习惯性的动作,就像是在战场上对付敌方哨兵一样。 虽然更多的是在演习过后恢复了战场意识而产生的条件反射,但当我真的做出这样的动作以后,却发现自己已然没有了退路。 这要是招来了其他的什么人,被保安当成流氓捉出去游街的话,不止自己一人,连学校的面子都要被我丢个干净。 不,我如今的动作,是一定会被人当成流氓来看的吧! 此时邓芝卉并不在身边,解释的话无论如何说也是不会有人信的。 我干脆就准备拿出最直接的招数,将眼前这人嘴巴捂起来抓到里面去,等到邓芝卉回来再细细道歉解释就是了。 想必作为邓芝卉的姐妹,应该能听得进我的解释罢……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7章 心碎 【二百四十七】 所以当邓芝卉回来时,见到便是坐在屋内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 被我强拉进屋内的那名护士虽然选择暂时相信了我的话,要和我一起等邓芝卉回来后的解释。 但从她眼中不时流露出的怀疑来看,她的心里对我存着的,恐怕大多还是恐惧的心思。 此时此刻之所以能安安静静的坐在房内,大半还是我刚才展露出的武力的缘故吧。 只是…… 左臂的衣袖上隐隐能看见浸出的血迹,有方才自己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因着眼前之人朝着我伤口狠命咬下的一嘴。 嘴角抽动着冷风,我看着坐在面前颜色不改的女护士,苦笑一声,“你还真厉害呢。” 只是我的没话找话,却没有得来任何的一句回应。 看情形,眼前这人在邓芝卉回来之前是不会再和我多说一句话了。 也许此时的我在她的印象里,和流氓土匪是没有任何分别的罢…… “吴大哥!” 邓芝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于我耳中听来仿如天籁一般,我连忙站起身来,抬眼往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的正是邓芝卉,她的手里抱着一身崭新的男式衣衫,正好拿来替我置换。 但此时我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邓芝卉手里的衣物上面,只是看着她苦笑一声,迎着邓芝卉疑惑的目光,指了指坐在原处并不动身的那名护士。 她面上笼罩的寒霜随着邓芝卉的到来稍稍有了几丝的融解,却依然冰冷的叫人心生恐惧。 “给解释一下……” 邓芝卉在我们之间微一打量,便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对着坐在原处的女护士甜甜一笑,“护士长。” 我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位瞧着年纪并不算大的女护士,竟然会是这所医院的护士长。 “哎呀!”原本正准备听邓芝卉解释什么的我,耳中却忽然传入邓芝卉的一声惊叫。 不明所以的向着发出声音的邓芝卉那里瞧去,邓芝卉却早已到了我的眼前。 面上写满了焦急,抱住我出血的左臂,埋怨道,“不是叫你不要随便乱动吗?你看,都出血了!” 将我的衣袖翻起,咬着唇仔细盯着臂上的血肉模糊看了眼,转而便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质询般问道,“怎么搞的,枪伤?!” 声音里有质询,但更多的,却是毫不作伪的痛惜关怀。 我只觉着心中一暖,暂时将心里的烦心事抛去,对着邓芝卉笑了一笑,道,“没什么大事,贯穿伤,很容易就能好。” “那也不能胡来!” 强硬的打断了我的解释,邓芝卉转身打开床头的小柜,从里面拿了一个小药箱出来。 从药箱里拿出酒精纱布,顺势在我身边坐下的邓芝卉便捧了我的一只胳膊过去,小心的替我清洗包扎起伤口来。 “你朋友?”这个时候,那位护士长似乎终于有了谈话的兴头,走到我们两人身边,皱眉看着我臂上的伤口,疑声问道。 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红晕,很快的就被她掩饰了过去。 我对眼前之人的冷淡有些腹诽,自己的胳膊之所以会变成血肉模糊的吓人模样,还不是因为她先前拼了命咬下的牙? 我心里腹诽的厉害,但眼前的护士长却显然并没有为此认错的想法。 在看到邓芝卉点头解释了我的身份之后,只是轻轻点头算是了解,而后便转过身子,似乎就要向外走去。 “我就是回来拿件东西,你们……”她的话顿了一顿,道,“下次注意些吧,藏个大男人在宿舍里,怪吓人的。” 邓芝卉吐了吐舌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依然在我的胳膊上动作。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喊住即将离去的护士长,“护士长您先等等。” 将纱布在我的胳膊上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之后,抬头看向面露疑惑的护士长,道,“还有件事情,要麻烦您呢。” “事情?” 护士长面上的疑惑更甚,而邓芝卉这时却将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 “吴大哥你不是要问侯院长妻子的事情吗?对侯院长的事情,护士长知道的可要比我多。” 我刚刚才勉力平静下来的心潮随着这一句话又开始波动起来,紧紧的攥住了拳头,连身子也开始有些微微的发抖。 艰难的抬起头看向护士长,看向这位有可能击碎我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的人。 “侯院长?”护士长面上的疑惑更甚,他神情古怪的打量了我一眼,最终却没有多问什么问题。 “侯院长的话,当初他来医院时是我负责接待的,侯院长家里的家庭情况,我倒是知道一些。” 护士长看了我一眼,不解的问道,“关于侯院长,你想知道什么?” 我几乎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重锤一样砸在心头。咽下一口唾沫润湿了自己干涩的喉咙,我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对护士长一笑。 涩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出来,“那位侯院长,是不是结婚了?他的妻子,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护士长瞧我的眼神更加古怪,这个时候都已经带了一分的疏离感。 或许在听到我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之后,她已经真真切切的将我当成了心里变态的流氓了。 是啊,在这个年头里,又有谁会对别人的老婆感兴趣呢? 我能感觉的出,就连邓芝卉瞧向我的眼神也带了一丝怪异,更何况是原本就不相熟的护士长。 沉默着盯瞧了我半晌,就在我沉不住气准备出言再次相问的时候,护士长终于开口回答起了我的问题。 或许,是因着邓芝卉的面子吧? 我不知道护士长为什么愿意回答我这个有些过分的问题,但她能替我解决心底的这份迷惑,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无论此时的自己,在她的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侯院长是前些时日才来我们医院里任职的,我看过他的档案表,填的是已婚。” “至于侯院长的妻子,我听说好像是叫肖宸……” 护士长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再去在意,因为此时入耳的,正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名字。 是这个名字,那就没错了……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8章 问,情为何物 【二百四十八】 “吴大哥……” 护士长在说完那番话之后就转身离去了,她似是不愿再在这个屋子里多待一刻。 而邓芝卉和我在听过护士长口中的话后,全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身边的邓芝卉欲言又止,她也知道肖宸这个名字,她更知道肖宸这个名字对我的意义。 这个时候,一切的一切便全部了然了。 我今天的异常,我冒雨前来医院找她询问侯院长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但这个解释却是那样的叫人心痛,叫人无奈…… “吴大哥,也许,也许只是名字一样罢了。”邓芝卉在我耳边小声安慰道。 我听得出,对这句话,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底气功德之主。 傻妮子,名字一样这样的话,也就只能骗骗自己,属于自欺欺人的最后慰藉了吧。 但对此时的我来说,这样自欺欺人般的掩饰,又还有什么必要呢? 抬起头来向着邓芝卉勉强一笑,摇着头道,“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想了一想,我终于还是决定将自己今天的遭遇对着邓芝卉说出来。 或者说,无论此时在我眼前的是什么人,我都要将自己今天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细致的叙说一遍。 心里发苦的我,需要找一个人来倾诉。 只有把这些苦水倒个干净,我才能稍稍缓解自己内心的沉痛。 “事实上,我今天在街上见过肖宸了。”一声苦笑最终化作了带有自嘲的轻笑,“她正依偎在你们那位侯院长的怀里,幸福的很。” “吴大哥……” “芝卉,你说我,是不是该祝福他们?” “吴大哥,你别这样……” “芝卉,我……” 剩下的话被完全的堵在了口中,因为一张柔软的唇,此时已覆在了我的眼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小巧的身子,双臂带着颤抖紧紧的拥住了我的后腰。 口中发咸,发苦。 不知是我心中的苦,还是邓芝卉眼角的泪。 我依稀瞧见,和从刚才开始就无声流着泪的我一样,邓芝卉的眼角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挂上了一层晶莹的泪珠。 “吴大哥,你别太为难自己。”紧紧抱住了我的邓芝卉,我能感觉到她身子的微微发抖。 支撑着一个女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我心底的暖意更浓,感动,已迷蒙了自己的双眼。 一种泪,两种情。 心境不同,滋味,却已迥然。 邓芝卉将脑袋搭在我的肩上,一只手像哄孩子一样拍着我的后背,轻声道,“吴大哥,你不要想太多。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别忘了,不论是什么时候,芝卉这个妹妹,都会站在雨哥哥这边呢……” 轻柔的话语落下,我却不知该如何去应对答复。 只好保持着沉默,不发一言。但心里的思绪,这时却早已百转千回…… …… 从医院里出来时,雨还在下。 向邓芝卉借了把伞,笑着拒绝了由她送我回去的建议。 我笑着对邓芝卉说,我的心,还没有那么脆弱。但这句话里的真假,却只有我自己一人知道。 这个世上如果有人能在知晓了自己曾经海誓山盟的未婚妻忽然间就成了别人的妻子以后,还能继续保持面目改色的模样。 那么这个人不是拥有一个强大坚硬堪比磐石的内心,就是自身投入的情感还未到深处玉羽仙妖最新章节。但无论怎么说,这样的人都不会是个正常人。 我是个正常人,正常的男人。 骤然听闻肖宸已做了别人的妻子,心里的震撼与痛楚自是庞大到无与伦比,更何况,这一切的一切还都是我亲眼所见。 强自在邓芝卉面前保持正常的模样,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身上仅剩的那一点可怜自尊罢,为了不在朋友面前丢掉自己身为男人的最后一丝气量。 或许,邓芝卉也是明白我自己这些考量的。 她笑容下藏着的痛惜,我看得懂…… 回到宿舍时,过家芳早就到了家。 劳累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同学们在一到达南京城后便各自分散回家,明天便是整场演习的讲评时间。 每个人,都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才能有充沛的精力迎接明日的讲评。 但是我,此时的我,又哪里还有取得演习胜利,并作为此次演习最大功臣的得意在? “你做什么去了?”正在灯下看报的过家芳见到我开门进屋,转过头看着我疑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情,“忽然就从车上跳下去,大家都很担心你呢。教官发了话出来,明天可是要找你的麻烦!” 过家芳已玩笑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来,但我却早就失了和他调笑的心思。 “无所谓了,爱怎么罚就怎么罚吧。” 不在意的摇头,将伞收起架在门前。我迈起沉重的步子向里屋走去,“我先去洗个澡,看完报纸,你早些睡。” “你胳膊不是受了伤?洗什么澡?”过家芳不解的疑问道。 他又发现我此时所身着的并不是先前的那身军装,心底的疑惑更重,“你到底去了哪里?出什么事了,你的神色很不好看啊……” 三年的相处下来,早就对彼此熟悉万分。 我心底的情绪变化,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过家芳的眼睛。 “没什么事情。”摆了摆手,对着过家芳强笑一声。 此时的我除了想要闷头大睡一场外,没有一点和别人解释的心情。 “就是在外面淋了雨,换了身衣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随意的解释一声,将自己的房门打开,继而重重的关阖而上。 过家芳自言自语的疑惑声被堵在了屋外,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再次长叹一声。 缓缓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面,将紧闭的抽屉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女子的半身黑白照。 是肖宸的照片。 照片里人影的笑容依旧,但在物是人非的今日,瞧着,却是再没有了往常的温馨暖情。 双手拂过照片上的人影,眼睛又有了些泛酸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的我,终是没能下定将照片就此撕去的决心。 算了,就此压到箱底去,以后再不去看就是…… 【国庆放假,十更爆发! 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249章 讲评 【二百四十九】 第二天早早起来的我,瞧着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过家芳眼含担忧的看了我半晌,但我却是做出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样陪着他一同用完了早饭。 过家芳盯着我看了许久,见实在瞧不出我身上的什么异常来,才终于作罢。 但是作为已经与我相交多年的好友,他能感觉到我身上出现的变化,也猜得出我如今平静的外表下潜藏有怎样的风暴。 然而,他最终依然没有追着我问出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朋友之间的默契罢。 在半道上会合了秋力行等人,神色自若的向着学校走去。 今天便是演习讲评的时候,整场演习的得失胜败,教官都会在今天的战术课上一一讲评。 当然我昨天惹怒了教官的错误,想必也要招来教官对我的一顿数落了。 讲评,评比。 这次的演习是蓝军一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虽然取得胜利的手段有些取巧,但胜了,那就是胜了。 身为军人,最为看重的只是整场战役的结果。 只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战场中的战术布置,可以任由你天马行空。 但是这次的演习却毕竟有所不同,我们手上是有着上峰命令的,我的所作所为,属于违抗军令。 所以在讲评开始之前,我先做了一次例行的检讨,又被教官训斥了一顿才算是作罢。 之后终于进入讲评的正题,对原本就精神恍惚,又刚刚受过批评的我来说,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只是站在原处静静听着,但真正听进耳中的话,却不知只有多少句。 忽的,教官的一声话传入耳中,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来。 实在是不能不去注意,因为教官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可是已经喊了我名字的。 将自己烦乱的思绪收起,抬眼循着声音看去,正看到教官的目光向我这边望来,“吴雨留下,讲评到此结束,其他人解散吧。” 这就,结束了? 我还不知道这次的讲评是从什么时候就结束的,而胡教官锐利如电的目光已经盯住了我的眼睛。 “和我过来。” 跟在胡教官的身后,走到校场的角落处站定,我不解的向身边的教官看去,不明白他单单将我叫出是因着什么原因。 说训斥的话,先前在讲评没有开始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大堆,这个时候再说,还有意义吗? 但不管有意义没意义,反正对早就打定了主意的我来说,只需要硬着头皮听完他的唠叨,那时候就算是我的解放了。 “你在猜我喊你出来的原因?” 胡教官的语气声调很是平静,而我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只沉声应了声“是。”便等着胡教官继续的说教。 胡教官看了我的眼睛半晌,开口说道,“你这次确实是违抗军令,如果是在战场上,我不需要问什么原因,也不用管你最后取得了多大的战果,就可以亲手毙了你。” 还是老生常谈的言辞,军令不可违,这样一句要刻到我们骨子里的一句话。 本就有错的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反驳什么,只是做出受教的模样,静静听着胡教官的数落。 胡教官先是训斥了我几句,在发现我还是保持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后,无奈的摇起了头,似是在感叹着我的无可救药。 “这次的演习,实际上是上峰的一次实验。”终于,从胡教官口中说出了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说辞,立即就吸引到了我的全部注意。 胡教官说的,应当正是此次演习的内情,“你很幸运,恰恰叩准了这次演习的命题,替上峰验证了这种实验的可行性。” “所以就算是违抗了命令的你,除了被我训了几句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分,算是便宜了你。”胡教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忽然改口说道,“其实更具体点来说,你这次的行动,其实并没有涉及到违抗军令。” “什么?”我的眼中现出片片疑云来,对胡教官的说辞,还有他此刻和颜悦色的举动有些不解。 胡教官没有在意我的生硬语气,自顾的解释道,“所以说,这次的演习是上峰的实验,是对非常规战法的一种尝试。” 听过胡教官的话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场演习的缘由。 一切的根源,还得从咱们的蒋大校长身上提起。 和*这个多年的对手斗了多年,对手却不见被剿灭,反而越剿越多。 原本上次调集大军眼看就要完成自己这份多年的夙愿,却不防被人玩了一出长征,硬是从国民党的重重包围里跳了出去。 所以,蒋委员长就要反思。 反思来反思去,却是把目光盯向了*这些年所用的战法上。 前些日子又从接见的德*官口中得知了在德军中还有个特种作战的概念,和*那边以小股部队袭扰的战术似是同出一源。 皆是暗合来了“游击”二字。 委员长想要试试这种战法的可行性,所以就有了这一次的演习。 因而整场演习的安排,也和以往的大兵团阵地战的方式有了区别。 并不是叫我们以大兵团会战为背景进行推演,而是给了我们三个小队,叫我们这三支深入敌境的小队来各自完成一项任务。 一项由上峰指定,直接攻击敌重要战略目标的任务。 没有命令,没有指导。 战术的指定,战役的成败,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了学生们的战场意识之上。 作为这个国家当下最杰出的军事人才,咱的蒋校长相信自己的学生有能力做到他预期当中的成就。 连跑到陕北的那群泥腿子都做的到的事情,他蒋某人辛辛苦苦培养出的专业人才还做不到吗? 更要给那些个鼻子翘上天的德国佬瞧一瞧,不用他们发慈悲来教,蒋某人的学生就能无师自通的打好这场战役。 然而,现实毕竟是残酷的。 在一众经验丰富的军官将领指挥下,又辅以德国顾问的参谋,蓝军小队很快就陷入到了重重围堵当中。 在那一瞬间瞧来,胜利这个字眼,对蓝军来说竟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第250章 烦心,心烦 【二百五十】 事实上,上峰派发给我们的命令里原本就写的清清楚楚。 要我们打掉敌方重要战略目标,为整场战役的局势变化创造契机。 当然这样需要猜测的内容原本就是在考验一名指战员当他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会如何去执行上峰和实际已然脱节的命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气魄,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拿得出的。 而敢于根据战情选择最有效战术手段的胆气,却也是身为部队指战员所必须拥有的东西。 当然了,对于身为正规军的我们来说,这样的行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去鼓励的。 大型会战的战场上个个都有了自己的想法,战役岂不就乱了套。 就是有这样重重顾忌的束缚,蒋委员长虽然很想在德国顾问面前争一口气,但等到真正的演习计划出来后,却还是不能把他的想法明明白白的写在纸上。 实验不成,就转而来一场大部队对敌小股部队的围剿战好了。 反正这样的战术对国`军各部来说也算是驾轻就熟,大家都有几分经验在,虽然拿不出什么叫人经验的作战计划来,但总归不会出太大的漏洞。 只是谁又想的到,我所带领的那支小队竟成了整场演习中最大的变数。 好运到发现德国记者莱斯特行踪的我,借着他的带路找到了敌指挥部的所在,并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完成了一桩成功的斩首行动! 对于这样的胜利,我相信除了我以外,上面的各位长官心里都是有些不大自在的。 输的冤枉,输的憋屈。 本是给德国顾问展示国`军士兵战力,展现陆大学员精神面貌的演习,到了最后却发现整场演习最大的漏洞,正是从这些德国顾问的身上出现的。 想想这些,又如何能叫人服气。 更不用说游击战法本来就不被正统的军人看重,就算被德国人披上了特种作战的美丽外衣,依然有许多人将其看做是某些泥腿子才会用的投机战术。 胜利,已然变了味。 “嘉奖,你是不用想了。至于处分,如今也要作罢。”胡教官看着我的眼睛沉声说道,“不赏不罚,只希望你能记住这次演习的经验教训。往后上了真正的战场,不要再像这次一样的冲动。” “是。” 胡教官这样说,我就这样听。 以现今我的状态来说,真正听进了几句话到心里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一天的课程浑浑噩噩的混下来,晚上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头睡觉。 躺在床上的我,甚至都有空去思虑睡觉这件事对人生的意义。整个思绪越飘越远,却就是没法子安然入睡。 心,烦。 意,燥。 恍惚间,忽然听见有敲门声响起,紧接着还有过家芳的声音传入耳中。 忍着疲惫爬起身子,将房门打开时却见到过家芳依在门框上正含笑看着我。 见到我打开房门,过家芳对我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东西,笑道,“要来点吗?” 看清过家芳手里提着的是什么东西以后,我略微思虑一下,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不论是哪个时代,人一旦有了烦心事,总是要想去喝酒的。 坐在前厅的桌前,看着过家芳给我倒了杯酒,又打开一包花生豆摆在面前,嘴角也缓缓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我这个朋友,看来早就看出了我身上的异常呢。 “先干为敬。”举起手中的酒杯,过家芳对我示意一下,便仰头一饮而尽。 我摇头失笑一声,也端起眼前的酒杯。 将杯子旋了一旋,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液转出的漩涡,并透出的清香酒意,享受般的眯了眯眼睛。 “你小子今天可是大出血了吧,舍得买这么好的酒。”调笑过后,同样将杯中的酒饮尽,而后将酒杯倒转,对着过家芳示意一下。 过家芳提起酒瓶,重新给我的杯中满上,笑着应道,“这不是咱们小组取得了演习的胜利嘛,作为组长,不得庆祝一下?” “庆祝?就咱们两人?”对过家芳的说辞嗤之以鼻。 却也的确是混的熟了,对方的想法都能一眼瞧出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只是闷着头再灌了一杯酒下去。 沉默。 沉默。 终于还是过家芳出言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而我,对自己朋友的真心关怀,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你心里有事。” 过家芳盯着我的眼睛,“从昨天你在车上跳下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当时的表情……”过家芳沉吟一声,缓声道,“很可怕。” “昨晚回来的时候虽然尽力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我却看得出你心里的苦意。”过家芳直视着我的眼睛,就像要瞧到我的心底去,“你哭过了。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的沉默,让过家芳的眼睛有了些泛红,他的声音变得生硬起来,明显的带上了怒气。 “我们,是兄弟吧?!” “是兄弟,怎么会不是兄弟呢?”苦笑一声,但笑声里的苦涩,却又该怎样去言说分明?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而后一气灌下,我猛然抬头看向过家芳,说道,“昨天,我看到肖宸了。” “肖宸?”过家芳当然知道肖宸是谁,他惊疑一声,确定的问道,“是那个做记者的肖宸?” “还能是哪个。”我苦笑着摇头,干脆将酒瓶拿到了自己面前。 过家芳看到了我的动作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一次问道,“你和她,发生了什么吗?闹别扭了?” 仰起头深吸口气,将眼底的湿润敛去。 我看着过家芳以极为平缓的语气说道,“三年没见的肖宸,我昨天见到她时,她却正在别人的怀里。” 过家芳想要说话,却被我挥了挥手阻住了他口中的言语。 面上的肌肉轻轻颤动起来,强自一笑,继续说道,“我淋着雨找了他一路,后来找到了个知情人,你猜我从她口中听到了什么消息?” 还是没有等过家芳说话,我又自顾的往下说起,甚至混杂了略显癫狂的一声大笑。 “她在去年就结了婚,去年!” 第251章 毕业 【二百五十一】 与过家芳倾诉一夜后的我忽然惊觉,在这个世界的自己,身上莫非真带有传说中所谓天煞孤星一星半点的气运在? 自嘲一笑,注孤生,说的怕就是我这样的人了吧。 不论是先前的莫夏蓉,还是如今或该叫陈潇又或该叫肖宸的女子,都是在已到了该与我谈婚论嫁的当口,忽然间背弃了原本的山盟海誓,转眼就嫁为人妇。 喝醉了酒的我,先是哭着和过家芳喊一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转而又大笑着喊一声,“苦了好!” 状若癫狂,却也是纾解了胸中积郁多时的郁气。 今夜过后,我还是我,但在今日之前的所有怨愤不甘,却都已随着今夜的这顿酒化去的干干净净重生科技狂人最新章节。 或许只是被深埋在了心底的一处隐秘之地,但只要我不再去抓着这件事情不放,日子还是能照常的过下去。 从后世而来的人,失恋这种事都属于司空见惯的常事。 青年男女平静的说出分手两个字,转眼间原本的情侣二人便已能形同陌路,再也不能对对方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 明明是见惯了这种事情的我,又为何会生出这样大的反应来呢? 只是因为,这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灾厄,谁也无法淡然以对罢…… 第二天酒醒以后,起床洗漱的我与过家芳相视一笑,一切,已在不言中。 我不会再叫自己的朋友担心,永远不会。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臂上的伤痕已经开始结痂。而心底的伤痕,也同样在逐渐愈合。 时间,总是最好的良药。 无论对任何疾病来说。 已经试着放下的我,就算再一次去到邓芝卉的医院,再一次从那位护士长口中听到肖宸和侯院长的消息时,也没有像初时一般有那样大的反应。 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只是邓芝卉在见到我的时候,却要不由自主的红了脸。那一天她为了安慰我而做出的大胆举动,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总是件羞人的事情。 几年来一直被我无视的淡淡情愫,又开始缓缓发酵起来。 每次还是哥哥妹妹的叫着,但除去这份兄妹之情,我们之间仿佛更多了些无法言状的情感。 唯一差的,只是还没有人去主动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罢了。 时间走过炎夏,跨过盛秋。 终于,毕业的时候到了。 为期三年的陆大学习划上了句号,所有的同学自此便要各奔东西,分散于全国各地的各主战师旅当中任职。 相同的,是甘愿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志豪情! 毕竟,作为陆军大学的学生,哪个没有一颗拳拳的报国之情在? 毕业前的几天,大家互相告别,互相祝福。 关系相好的同学更是整日流连于酒肆茶楼,聚会作别。 三年同窗,铸就了足以绵延一生的情谊。 然而虽是不舍万分,但分别,却已在眼前。 杯中,是洒不尽的泪,眼里,是斩不断的情。 只愿来日战场杀敌,以自身性命血肉,来印证在陆军大学三年,所习得的救国之签识,御外辱之本能。 就像昔日入学时立誓所说,我们,是要以备国家干城之用,不特党国命脉所寄,而民族兴之与其负! 卫国护民,舍我其谁? 教育长再次做了场激昂人心的演讲,为我们的将来最后一次指明道路。校长也亲自给我们每一个人赐发佩剑,象征着从这所学校走出所代表的至高荣誉。 做完这一切的我们,这才算真真正正的毕业了锦谋! 至于毕业后的选择,可以继续回原部队任职,也可以提出自己心仪的部队以供陆军部参考。 当然了,如果没有别的什么意外的话,只要是学生的意向,陆军部一般都会做到考虑的。 剩下暂时没什么好的想法的同学,或可留校任职,或可加入参谋本部,最后陆军部也会在各中央军主战部队中选出几支来进行分配。 不管怎么说,断不会叫我们这些人少了施展自身才华的舞台。 “收拾好了没?”米大宝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马上!” 我朝着外面喊上一声,然后将自己的同学录郑重的放在眼前皮箱的正中央,再将佩剑压在同学录之上。 米大宝和秋力行两人就住在附近,他俩早就收拾完全,跑来我和过家芳的住处等着一起出发上路。 我们四人是从二十九军出来的,当然也要一起回到二十九军去。 忽然想起什么,手往皮箱底部的夹层伸去,但只伸到一半,却是又缓缓收了回来。 那张照片,便叫它继续留在那里好了。 抬眼环视一圈这个自己居住了三年之久的小小斗室,深深吸一口气,敛去心底的最后一丝怅然。 拉上皮箱的拉链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迎上坐在前面椅上磕着瓜子的米大宝,笑道,“火车要开还得一阵子,你们俩这是急个什么劲。” “哎。”米大宝丢下手上的瓜子皮,笑着回道,“我这叫归心似箭嘛。” “要说归心似箭,你小子能有我急?”秋力行在一旁摇着头笑骂一声。 “对!你小子在北平还有个媳妇儿,得回去叫咱见识见识?” 米大宝笑着腆上脸来,却被秋力行一把无情的推开,“俩字,没门!” 我笑着看他们二人的玩闹,在一旁坐下,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目光扫过早就被我们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偏过头看向两人,疑声问道,“家芳呢,还没回来?” 过家芳去找房东退租子,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就出去了。 这所房子当初是由他租来的,现在要走了也要由他去退。用他口中的话来说,这就叫有始有终。 不过我怎么看,这小子都是为了退回来的几块大洋,才会难得的这样勤快。 “应该快回来了吧。”秋力行收起玩笑的姿态,往窗外看了一眼,转过头看着我,问道,“你呢?等他回来我们就要出发了,不再去最后看你的小女友一眼?” 我对着他扬起拳头比了一比,嘴角扬出一道弧度来,“乱说什么。” 摸着下巴考虑一阵,“芝卉的话昨晚就见过,慕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公干了不在南京,至于钱胖子那些人,还有个见面的必要吗?” 扳着指头数上一圈,等到抬起头时,却见米大宝和秋力行,都面色古怪的看着我。 眼含茫然回视着他们,我,说错什么话了么? 第252章 我们,回来了 【二百五十二】 认真来说,一九三六年并不是一个平静的年头异世之紫微全文阅读。 发生在十二月的西安事变暂且不说,它离着我比较远,对我的影响并不是太大。 对即将回归二十九军序列的我来说,复杂万分的平津敌我形势,才是此时最值得我注意的事情。 早在当年的塘沽协定签订以后,因着日本人的逼迫,国民政府便不得不改变了整个华北的行政体制。 冀察政务委员会的成立,也正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这个以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将军为委员长的冀察政务委员会,虽说在名义上仍然隶属于南京,但实际上,却是带有一定的半独立性质。 说起来,这也算是国民政府面对日本人的步步紧逼而做出的迫不得已的妥协了。 它在日本人看来,是一个平津地方的自治组织,有着可以争取分化的机会。 但在国民政府眼中,却依然是忠于国家的地方政府。 因为最重要的一点,日本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一点——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哲元将军,乃是一名忠于国家忠于民族的真正军人! 即便在整个委员会里混杂了大量的亲日分子在内,但只要有宋哲元将军坐在这个委员长的位子上一天,华北平津对日本人来说,就是个绝对无法染指的禁地! 到了一九三六年的时候,扩编为五个师的二十九军,总兵力已然高达十万余人! 有如此数量的军队布防于平津一带,既极大的稳定了九一八乃至长城一战后平津一线动荡浮躁的民心,也让日人望而生惧,因着心中忌惮而只能在暗地做一些小动作,却不能将他们的野心肆无忌惮的摆放在明面上来。 但是,就在刚刚入冬之际,宋哲元将军一贯的强硬态度终于激起了日本人的强烈不满。 或者说,日本人已不甘于再将自己的獠牙遮掩在暗处。 十一月初,日本华北驻屯军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参演部队皆是从东北调来的精锐日军,足足有一万余人。 日军以北平、丰台等地为假想目标,开展了这次的军事大演习,目的,便是向中国政府、向中国民众示威! 寄希望于在强大的兵力威胁下,使得华北更多的骑墙派倒戈相向,做出投敌卖国的所谓“民智之举”。 面对日人毫不遮掩的锋锐獠牙,宋哲元将军立即决定做出针锋相对的举动来。 你们搞演习是吧?你们兵强马壮是吧? 好啊,那咱就拉出来溜溜! 看看到底谁是骡子,谁是马! 演习谁不会搞,你们日本人既然能搞个演习出来,那我们二十九军自然能搞一出声势更浩大的演习叫你看看! 三六年底二十九军大演习的计划,便是在这样的情势下迅速成型。 而我们几个陆大毕业生刚刚回到北平时,遇到的也正是这样一种紧张万分的局势。 赶到军部报道的我们,如今的身份和以往已然大不相同,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指派一个部队下去。 虽然前方的局势非常紧张,军部和政务委员会里也有大量的公务需要宋军长亲自处理武逆天地全文阅读。 但是宋军长依然还是亲自接见了我们,想要问一问我们对接下来工作的想法打算。 “你们几个人,都是我二十九军的宝贝啊!”见面的第一句,宋军长便笑着向我们竖起了拇指。 仔细打量过我们的精神气貌,宋军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可以选择回到原来的部队去,我这里的三十七师、三十八师虽小,但也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位置。”看来,宋哲元军长早就考虑过了对我们几人的安排。 先是拿建议的口吻说了一声,而后笑着看向一旁的米大宝,“不过暂二师这个番号如今是没有了,说说看,你想去哪个部队?143师的师长,可还是你们的刘师长啊。” 宋哲元将军的意思,是叫我们可以先自己商量考虑一下,选择一个自己想去的部队。 毕竟如今的二十九军也算是个极大的摊子了,些许的位子还是能给我们留下来的。 不过对宋军长这样贴心的举动,我们却不能真的不识好歹的说什么拒绝的话。 在南京厮混了这么些年的我自然明白,军队里有军队的规矩,宋军长之前既然已经有了考量,自然是和其他的几位长官通过气的。 军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我们四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同时沉声应道,“全凭军座安排。” “狡猾。”宋军长摇头一笑,指着我们笑骂道,“你们几个小鬼哟。” 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似是在考虑些什么。而后忽的站住身子,看向我们的眼神里闪过一道锐芒,显然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 “嘭嘭——” “报告!” 但就在宋军长即将要开口说话的当口,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忽然被敲响,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隐隐有些熟悉的洪亮声音。 “进。”宋军长应了一声,转回身重新坐回主位。 “哟!咱的几块宝贝这是回来了?”来人看到笔挺的站在屋子中央的我们几人,指着我们对宋军长笑道。 正是我当年所在的一零九旅旅长,赵登禹赵将军! 认出赵旅长的身份,我和过家芳连忙转过身子,立正敬礼,恭声高问道,“旅座好!” 我们二人都是一零九旅出来的,当初也曾跟在赵旅长的身后一同打过夜袭战。对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位老长官,有着比之旁人更多的亲切熟悉感。 米大宝和秋力行两人也随着我们转过身子,敬礼问了一声“长官好。” 赵旅长点点头,然后目光上上下下的在我和过家芳身上打量起来,过了半晌才埋怨般的说道,“你们两个小鬼,既然回来了,怎么没想着来看我一看啊?” “呃……”我和过家芳对视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旅长的这个问题。 “他们一回来就到了军部报道,然后就被我拉来这里训话了,怎么有空去找你说话?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是今天才到我这里来的?”宋军长笑着接上赵旅长的话。 而后疑惑的看向他,“你这么急着过来,是演习的事情有了什么难处?” 第253章 全军大演习 【二百五十三】 听宋军长谈起演习的事情,赵旅长随意的摆了摆手,笑道,“演习能有什么事情?” “把弟兄们拉出去打几枪,震慑一下日本人的事情嘛。咱这几年又不是没做过,保准经过这一次的阵仗以后,叫日本人都服服帖帖的低下脖子!” 豪气干云的说完这些话,赵旅长已经笑着向我们几人看了过来。 “幸好我今天过来了一趟啊,要不然这几个宝贝疙瘩跑到其他人的地方去,我可得心疼死。” “三十七师有一个110旅参谋的位子,三十八师也能匀出一个主战团团长的空位出来。而我这里在年后就要准备组建一支独立的作训团,正需要有他们这样的人才来牵头。” 宋军长看着赵旅长面上的笑意,终于明白了赵旅长此刻正打着的是什么主意。 他笑着伸出手指,在我们几人的身上一一点过。 “还剩下一个,143师老刘那里的第四十独立旅,正拿一个高参的职位等着。”说到这里的时候,宋军长将两只手一摊,望向赵旅长似是挑衅的说道,“那几个老伙计都不在这里,你不会想和我抢人吧?” “抢!怎么不抢!”赵旅长把眼一横,拉着我和过家芳两人说道“这俩小子都是我手下的兵,就算他们几个都提前和您打好了招呼,我带一个人回去,不过分吧?” “再说了,要不是这些时日小日本那边蹦跶的厉害,我能抽不出时间,以至于今天才到您这里来报道?” “何况今天我既然人都到了您这儿,还抢不过几个连人影都没见到的老家伙,传出去还以为我姓赵的认了怂,得叫人笑话!” 宋军长和赵旅长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却是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宋军长指着我和过家芳,对赵旅长笑道,“那你可得问问他们两个人的意见。人家要是不愿意了,你可不能在我这儿撒泼啊!” “哪能呢?”赵旅长一挑眉,转而向面色古怪的我们两人看来,“怎么样,跟我回去?” “旅座……” 我和过家芳互相对视一眼,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早就明白陆大毕业这几个字的含金量,但没想到等我们回了二十九军以后,竟会受到这样热情的礼遇。 看着面前老长官眼含的热情,虽然知晓赵登禹将军早就升任了师长一职,但我们还是照着从前的叫法,异口同声的喊了他一声旅座。 只是这声旅座喊出来以后,竟是不知道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的好。 看到我们两人不知所措的样子,一旁的宋军长终于又笑了起来。 他摇着头看向我们,笑道,“你们这几个小鬼,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顾忌嘛。” 又指着过家芳对赵旅长说道,“这个兵以前虽然是你的手下,但我这里年后就要组建作训团,就差这样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优秀军事主官,你可不能和我抢。” “那我就要这个!”赵旅长闻言,将目光全瞧在了我的身上。 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我和过家芳两人就被眼前的两位长官给瓜分到了自己的夹袋里,让人想来,却是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知晓事情大概已成了定居,我们四人对这样的安排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大家先前最高才只是营级干部,一回来部队上就留给我们这样的高位,还劳动两位长官为了我们的去处差点争吵一番。 小小的虚荣感早就填满了心间,不满的心思,是断然再无法生出分毫的。 从宋军长的办公室里出来,过家芳等人先一步离开往军部领取正式的任命,而后等待安排前往部队任职。 和他们几人道了别,站在走廊里的我却是在等里面正在同宋军长商讨着什么的赵旅长。 或者说,要叫赵师长更妥当一些。 二十九军扩编后,赵登禹将军从旅长正式升任为师长,以一个师的兵力负责河北一线防务。 这次二十九军所举行的大演习将有两个步兵师参演,除了驻扎北平的第三十七师以外,另一支参演部队,便正是赵登禹将军的第132师。 心里正想着以后该如何在132师继续自己的军旅生涯,赵师长终于从军座那里走了出来。 看到站在门外等候的我,对着我笑了一笑,道,“咱们回去!” 回去,当然是回132师如今的驻地。 坐在赵师长的专车上,看着车外一晃而过的景象,我的心情忽然有些忐忑起来。 也不知道,等到了132师以后,赵师长会将我放在什么样的位子上。更不知道在经历了二十九军大改编后,我当年的那班弟兄如今又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我坐立不安的样子被身旁的赵师长瞧在眼里,他转头看着我柔声问道,“怎么,不舒服?” 我摇摇头,应道,“没事。” 赵师长仔细瞧了我一眼,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他显然已经瞧出了我这是在紧张,至于紧张的缘由,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出来。 赵师长对着我笑道,“灏文啊,先不说你父亲的关系,就只谈你当年是我手下的兵,咱们俩的关系就已经是非比寻常了。和我坐在一块儿,你完全没有必要紧张嘛。” “也不是紧张。”我犹豫一下,接着说道,“只是也不知道自己往后能做些什么,对往后的工作,有些担心罢了。” 赵师长点了点头,沉吟一下后看着我说道,“去长海的第二旅做个副旅长怎么样?他是你的老团长了,和他一起搭档,应该能轻松许多。” 赵师长想了想后又摇起头来,“要不还是来我的师部当个参谋吧,把你放到下面去,总感觉亏了些。” 师长唠家常一样的口吻叫我的心情放松下来,细细想了想赵师长的这些建议,又忽然想起即将在明年发生的那场惊变。 按赵师长的建议,如果我只是做这些身居高位的副手文职,又能在将来的那场惊变中做些什么事情出来呢? 我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赵师长,眼睛里含着一丝无法言明的执拗。 “师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下部队!” 第254章 新二团团长,吴雨 【二百五十四】 在全国几乎所有军人都还对即将到来的那场战争保持着一种懵懂态度的时候,我却知晓着战争爆发的准确时间。 这是个秘密,只能被深深埋藏在我心底的秘密。 别人问起,我只能笼统的说一句,中日之间必有一战。 却不能说就在一年后的七月,就在我二十九军驻守的阵地上,日军将打响他们全面侵华的第一枪。 暂不提就算我将这个事实说出去有没有人去信,被人问起我又该怎样解释自己消息的来源,以及被日本间谍得知我的言论后会不会促使日本人改变计划。 在另一个地方,搞出另一个等同于卢沟桥的事变。 将一切说出来,确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说出这些话所要引起的风波,就远远不是我一个才刚刚从军校毕业的小学员能左右的事情了。 至少,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只能顶着一个“破坏两国邦交”的帽子,被人拖出去祭旗邀功。 所以这时的我虽然向赵师长说出了自己想要下部队带兵的话,但当赵师长询问我理由的时候,满心的话却是被堵在了喉间,半晌也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只得涨红了脸,说自己是想亲自带兵,亲自带人去与虎视眈眈谋我中华的日本人相周旋。 赵师长盯着我的眼睛,就像是要直盯到我的心里去一样。 我也毫不闪避的直视着赵师长的目光,因为我所说的话,确确实实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只有去了一线带兵,等到来日遭逢大变的时候,手里才有足够的本钱从日本人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更重要的是,只有手里有兵,那个时候的我才能有一线改变二十九军原本屈辱命运的希望。 二十九军,我的二十九军…… “带兵,也不是不可以。”赵师长深深看了我一眼,沉声说道,“演习结束后,部队又要扩编。二旅那里有个新编第二团的团长位子可以给你留着。” 赵师长叹了一声,道,“只是毕竟是新组建的新兵团,算不上咱们师的主战团,怕是要委屈了你。” “不委屈!” 听到真有一个团可以叫我去带,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因在意这只是个新兵团而去挑肥拣瘦呢? 其实,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心里还在偷着乐呢。 要知道,新兵训练起来虽然累点,但只要带出来了,那就能形成一股极强的凝聚战力。 比之到其他主力团去和里面的老兵油子们扯皮干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心,成分纯粹的新兵团才是一个能叫我大展身手的地方。 赵师长看到我面上显露的喜意,只是笑一笑并没有再说话。 但在这一笑过后,也就预示着我在此次大演习过后,将正式的成为一名二十九军步兵团团长! 车子依旧在缓缓前行,但在这个时候,我的心却已不知飘去了什么地方,愈飘愈远…… …… 演习其实也就是按照惯例,将部队拉出来练一练兵罢了。 虽然有国府严禁与日人产生摩擦的政令在,但日本人在平津一带作威作福多年,如今又公然以北平为目标组织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战士们的心里早就憋了一股狠劲,虽然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拉练演习,但战士们硬是生生演出了许多杀气出来。 和年初我们学校组织的演习相比,这场演习里已然隐隐带上了一丝战争的火药味。 为期三天的演习里,从行军、防守、再到攻坚等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演练。 就连平时训练舍不得多打一发的各式山野炮,这次也叫战士们过足了瘾。 以作战参谋身份跟随师部一同前行的我,几乎每天都要听见震耳欲聋的炮击声传入耳中,叫我不禁为如今我二十九军的火力而惊叹。 我还记得就在仅仅三年之前的长城战场上,我们一个团连凑出一门迫击炮都有些困难,哪里会像如今这样奢侈的玩什么演习? 三天时间的演习转瞬而过,我前往新编第二团任职团长的事情,也被逐渐提上了日程。 日本人的野心已昭然若揭,在兵员装备素质皆不如人的情况下,我们唯有扩编这一条路可走,才能堵住日本人日益膨胀的野心。 由于形势的危急,使得越来越多的平津学生投笔从戎,穿上了二十九军的军装。 对这些有文化有见识的知识分子,将他们和普通的泥腿子大头兵混在一起却是有些暴殄天物。 所以军部一直计划着将他们单独抽调出来组成一团,作为全军基层军官的后续储备。 宋军长先前说过想要过家芳去担任团长的作训团,便是在这个背景下应用而生的。 相比而下,如今已扩编至五个师十万人的二十九军,几乎已到了扩编的极限。 再往下扩编下去,已快见了赤字的二十九军财政,首先就要坚持不住。 所以各师旅也只是按照自身情况进行扩编,以我现在所处的132师来说,便只有先前并未做到满编的第二旅,将借着这次机会整合一个新编第二团出来。 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一三二师第二旅新编第二团,新团长被任命为我,吴雨。 我的直属长官是二旅旅长王长海,当年的二一七团团长,我的团长。 在老长官手底下办事,总能省去许多的麻烦。 和王旅长提了我对新二团组建的建议以后,王旅长都尽量达成了我的要求。 无论是全团装备一水的中正式步枪奢求,还是讨来五门迫击炮组建团直属迫击炮连的希望,王旅长最终都一一的满足了我。 这在其他好些部队还在装备着老式汉阳造的现实情境下,对一支新近组建的步兵团来说,根本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服的有,眼红的也有,但所有不和谐的声音,最后都在王旅长的强硬态度下消弭殆尽。 新二团,正在以极为迅捷的速度成立起来。 可以这样说,我的新二团在组建之初,它的标准,就是第二旅手中的尖刀主战团! 第255章 老友重逢 【二百五十五】 “还有什么难处吗?”在旅部的工作会议过后,王旅长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我。 陪着旅长在旅部的小校场里缓缓走着,旅长看向我的眼神里,除了含着一丝关切以外,更隐隐有一分慈意。 我对着王旅长笑笑,答道,“困难倒是没有。” “新二团的组建已经步入了正轨,剩下的,就是组织训练的事情了。” 我忽而想到什么,眼含希冀的目光看向身边的王旅长,试探道,“不过嘛,大问题没有,小问题,还真有那么一些。” 王旅长没好气的指着我笑骂一句,“你小子,有屁就放!” 我腆着脸赔上笑意,心中暗叹这位王长官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脏话。 伸手挠挠头,对着王旅长答道,“就是,手里能用的军官少了些,能不能从您这里,讨几个人过来?” 王旅长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遍,忽而高声大笑起来,摇着头叹道,“你呀你呀……说吧,你想要谁?不过先说好了,这有本事的人才可都在军座那呢,你别在我这里挑三拣四的。” 军部组建作训团,确实收罗了不少的人才过去。 但如今担任作训团代团长一职的乃是我的好兄弟过家芳,想要什么人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前两天给他那里稍了一封信过去,又提前和军座打过招呼,想来这两天就能给我匀出几个好手过来。 我今天在开完会后之所以留在旅部不走,其实主要还是想从王旅长这里磨一个人出来。 “老刀子如今,听说终于升到连长了?” “就知道你要讨老马过去!”我的话音刚落,王旅长面上写满了果然如此的肯定神色。 他点了点头,应道,“老马可以给你调过去。” 转过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追忆的神光,“说起来,当初你刚参军那会子,就是老马一直在带你的吧?” “老马的本事经验,在咱全军上下都是排的上号的。让他去帮你训练新兵,也能更叫人放心。”摇头叹了一声,“要不是他自己不愿意,我早就让他做营长了。现在到处都缺干部,有本事的人,不该在底下受委屈啊……” 我了然的点头应和一声,这次特意讨老刀子过来,我就是准备任命他为营长,来帮我带好这个新兵团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老刀子他,可以说是我最为信任的人了…… …… “你是,春娃?!” 回到自己的团部驻地没多久,背着行囊的老刀子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另一个久别重逢的熟悉人影。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用力拍着春娃的肩膀,笑道,“长高了,也长壮了!” “团座!”春娃对着我嘿嘿一笑,而后郑重的敬礼喊道。 我再一次拍了春娃的肩膀一把,瞪着眼睛似是埋怨道,“叫什么团座,叫连长,叫连长亲切!” “连长一念成婚!。”春娃对着我咧开一嘴的白牙,面上同样写满了开心,“不过还是叫团座的好,得有规矩。” “还是叫团座吧,不能乱了规矩。”老刀子在一旁点点头,接口道。 “老班长!”我提高了声音,“你也来取笑我!” 话音落下,三个人对视一眼,却是同时大声笑了起来。 战友情,兄弟情。 血与火之间铸就的生死情谊,一切,已在不言中。 笑声过罢,我注视着老刀子的眼睛,凝声说道,“老班长,我这边的摊子才刚刚架起来,我希望你能来帮我。” 眼含期待,静静等着老刀子对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老刀子有着怎样的过往,但我知道老刀子有他的坚持,坚持又倔强的不愿升任军官。 我希望老刀子能来帮我,因为曾和老刀子一同度过那段生死历程的我,知道在老刀子身上藏着怎样的超凡本领。 他就像一把敛去了自身光华的名剑,我所希望的,只是叫这把剑再一次于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风姿。 或许,这就是我的自私罢。 未曾设身处地考虑过老刀子想法的自私…… 老刀子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老刀子仍然只愿意做一名基层连长的时候,老刀子却是对着我郑重的点了下头。 这一下点头所含的分量极重,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因为在这一下的颔首过后,便是真真正正的生死交托,是对坚持半生的偏执所做出的决绝割舍。 更是对战友,对兄弟的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之情! 然而当时的我,却只沉浸在老刀子终于答应了我请托的欣喜之中,全然没有理会到老刀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又是经历了怎样复杂难明的心路历程…… 老刀子做了我的一营长,负责一线的练兵事宜。 而春娃则继续担任我贴身的警卫员,不过如今做到团长的我,手下可是有一个警卫排的编制。 已经快要二十岁的少年人挎着短枪做了这个警卫排长,整日跟在我屁股后面在新兵眼前耀武扬威,却是有说不出的风发意气。 过了有一天时间,我专程从军座那里讨来的人情,又赔上自己的颜面向过家芳服了输才讨来的几名军官骨干,也终于来到了我新二团的营地。 这些人可不是过家芳那个作训团刚刚招生的平津学生,而是从全军各部搜罗去的精锐军官,是要被当成作训团骨干来用的种子。 能讨到这么些人过来,我这个全新的新二团运作起来,就能少去许多滞涩感觉。 毕竟若只是随便从赵师长这里要些人来,以赵师长和王旅长对我的照顾,还是能要到许多军官过来的。 但若只是基层军官也就罢了,但有本事的营级军官都被各团主官当宝贝一样捂在手里,实在捂不住的也都被送去了军部进了作训团当教官骨干。 我要真随随便便的就任命了各营连主官下去,影响到新二团的组建进程事小,但若是等到往后和过家芳、秋力行他们手下的军官比较起来丢了面子,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第256章 乔博荣 【二百五十六】 从军部过来的有六个人,皆是从全军各部挑出的一等一的好手。 听到他们终于来到的消息,我放下手里的文书立即就从团部里迎了出去。 而我在团部外面所看到的,也正是他们六人从军车上依次下来,并在其中一名军官的口令声中整队站好的画面。 “团座,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刚刚帮忙把几人的行李从军车上卸下,被我特地派往车站负责迎接的二营长陈东明见我出来,连忙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要向我介绍眼前几人的姓名来历。 二营长是王旅长特意派给我的人才,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营长了。 这些时日新二团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大都是在他的帮助辅佐之下才得以正常进行。 我对着二营长轻轻点下头,面上却早已显出了亲善的笑容,满怀期待的看向了眼前由军部而来的六位人才。 然而,当我的目光触及先前为首整队那人的面容时,一段模糊的记忆去忽然在脑海中浮现而出,看着竟是很有些面善。 皱着眉头仔细思索起来,连身边二营长的话也只听了个大概。 “怎么,老同学?不记得我了?”眼前带了眼镜的年轻军官看到我紧锁起来的眉头,对着我爽朗一笑,调笑道。 他指着堆在身后的大堆行李,挑着眉道,“为了上你这儿来,我可是去军部自动请缨,放弃了在军部的清闲差事呢!” 眼前之人说话的神情姿态,我总算在细细思虑过一遍后,和记忆中的一条人影对上了号。 “你是,博荣?” “乔博荣?” 不确定的再次问了一声,得到眼前人影的肯定点头,我不禁感到一阵的怪异。 记忆中只是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乔博荣,忽然穿上一身军装所带出的挺拔英气,竟是叫我一时间无法将他和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老同学联系起来。 不过,他怎么会忽然投了军,还跑到我这里来,成了上峰派给我的人才? “嘿,我还以为你真认不出了呢。”乔博荣摇头晃脑的作势叹了一声,忽的又在面上现出惊异来,用十分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惊问道,“你不会,不知道我要来你这里吧?” “诶?”我不解的看了乔博荣一眼,又转而将征询的目光瞧向身边的陈东明。 难道他们几人的身份来历,我就一定要知道不成? 陈东明看出我眼里的疑惑,凑到我耳边小声提醒道,“昨天晚上上头叫我们派人去迎接的电报后头,又提过这几人的姓名……” 陈东明说到这里,我终于明白究竟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这些日子为了新二团的组建,我手上的事情积压了一件又一件,每天都要忙得焦头烂额。 昨天听陈东明说起上峰要求我们在今天派人去车站迎接的时候,我随口就将这个任务派到了陈东明的头上不朽圣尊全文阅读。 至于在电文后面还写着这几人姓名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连电文都没有看仔细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在电文的最后还写了些这样的小字? 面上的恍然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化成了一丝尴尬。 不过如今的我也算是一团之长,多年练就的面皮也早就今非昔比,些许的尴尬还不足以叫我就此说不出话来。 将面上的尴尬敛去,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度深入,而是挥手叫来站在附近的卫兵,“赶紧帮几位长官把行李搬进去。” 又回身对身后的春娃吩咐一句,“告诉炊事班,中午加菜!”思绪一转拉过正欲跑去炊事班传达命令的春娃,加了一句,道,“还有,顺便叫一营长过来!” 看春娃的背影跑远之后,我将目光看向乔博荣等六人,笑着往团部里让去,“众位兄弟,请。” 军部六名军官的到来,可以说是彻底的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加上我这里原本的储备,新二团的军官缺口就算是完全的堵住了,剩下的事情,就只是往新二团的骨架里添上士兵,然后用科学系统的方法让这个新兵团在我的手中变成一支真真正正的强军! 在乔博荣带来的这六个人,他是作为我的参谋长被派到新二团来的。 还有一名叫做苗贺的军官,将担任还没有委派主官的三营营长。 至于剩下的四个人,或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或是在某种方面有着一技之长,就以他们的能为来说,做一个连排主官也称得上绰绰有余。 拉着几人在团部的小院里一同吃午饭,虽然叫炊事班临时加了几个菜过来,但军中条件艰苦,自然不可能像外面一样搞什么大鱼大肉来当接风宴。 几个家常的小菜,一屉刚蒸出来的杂面馒头,但对填饱肚子来说,已经是足够的很了。 席间和几人随便聊了些闲话,我这才知道闷声不语的苗贺身上有着怎样的过人本事,也知道了乔博荣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算起来,乔博荣投军已经有三个年头了。 他身上过人的军事天赋在投军以后便立即显现了出来,由于燕京大学大学生的难得身份,被特别留在了军部做事。 期间又在军部学习进修过一段日子,他现在的能力,就算是拿到旅级作战单位去做个参谋长,那也是足以胜任完全的。 原本军部也正想借着这次全军大整编的机会,将这位一直雪藏在军部参谋处的人才分配出去,却不知乔博荣在哪里听闻了我这里要人的消息,自己跑到军部请缨,硬是讨来了上我这里担任参谋长的任命书。 其实认真想想,这既有军部考虑到他自身想法的原因,也是因为我这个新组建的新兵团在军部的眼中,有着并不相同的意义的缘故吧。 毕竟由从陆大毕业的我来白手创建出一支步兵团出来,事实上也带了许多实验的成分在内。 上峰对我这个团的将来,怕是抱着不下于我自己的热切希望呢…… 趁着吃饭的功夫,乔博荣笑着谈完他自己的事情,我在听过后唏嘘一阵,又和其他几人说了些对将来的设想。 也就在这时,一直耗在作训场指导新兵训练的老刀子,终于姗姗来迟的到了我的团部…… 第257章 西安事变 【二百五十七】 新二团的训练,在我和乔博荣、老刀子等人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全团分为三个主力营,分别由老刀子、陈东明、苗贺三人担任营长。 团部直属一个特务营,下辖除两个特务连以外,还有迫击炮排、通讯排、警卫排等直属部队。 再加上其他后勤部队和团部文职人员,全团上下共有一千五百三十二人。 这样庞大的人数,在当时的大环境来说,算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步兵团编制了。 我完全的埋下头钻到新二团的训练中去,就连即将在十二月发生的那件震惊中外的大事也被自己完全忘在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乔博荣拿了份电报给我看,我才忽然想起在三六年底还有这样一件事情的发生。 “今天几号?” “十三号啊,怎么了,忙得连日子都忘了?” 乔博荣诧异的调笑一声,顺手将手里的电报递到我的手中,指着电文对我说道,“你先看看里面写的东西吧,咱们以前那位张大司令,这次捅出的篓子可是不小。” 自顾的走到一旁倒了杯茶水,乔博荣一边灌了口凉茶下肚,一边摇着头叹道,“不过这些事情和咱也没多大关系。咱们呐,只需要把这个新二团好好带出来就是了。” “旁的事情,可不是咱们军人可以随便搀和的事情哟……” 听闻乔博荣似是感慨的长叹一声,放下手里电文的我有些好笑的看向他,“你什么时候这样多愁善感起来了?” 想了想也像乔博荣一样感叹起来,“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些事,和咱们关系不大。” 知晓这场事变最后会怎样收场的我,对如今被困在张杨手中的蒋委员长可不会有一点的担心。 没有谁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坏了我那位名义上校长大人的性命。 如今的蒋委员长别看牵动了全国上下各界人士的心,可他自己却是安全的很。 摇摇头又拿起军队的训练计划研究起来,其间或和乔博荣这位参谋长探讨几句,就仿佛根本未曾对发生在自己家乡西安城的那场事变生出一点的担忧一样。 直到办完了手头的公务,送乔博荣出去下达命令以后,倒在椅子上的我才有时间考虑起如今看似变化诡谲的政治形势来。 就在昨天,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和杨虎城两位将军在西安华清池发动兵谏,扣押了前往视察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 扣押一国元首这样的惊天大事,自然在第一时间就引发了国内国际各界人士的全面关注。 只拿国内来说,第一时间涌现而出的就有南京何应钦为首的武力解决派,以及宋美龄、冯玉祥为首的政治解决派。 而全国各地的军政长官,也都同时发表了通电表明自己的态度。 只说我们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将军,便声援了从前西北军司令冯玉祥的言论,发出了“漾电”,呼吁要和平解决此事,定要保证国家领袖的平安。 知晓西安事变发展历程的我,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的神思。 此时的我主要去思考的只要两件事,第一便是宋军长“漾电”的发出,在表明他自己和我们二十九军态度立场的同时,会使得国府对我们二十九军的态度发生怎样的改变。 而第二件事,其实才是我最为担忧的一件事。 我们二十九军如今正处在平津与日军相抗的第一线,边境线上大小冲突时有发生,虽然双方都控制在了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就算在上一次双方均投入了过万兵力的大演习里,日本人和我们也都或多或少的保持住了一定的克制。 但在这场西安事变过后,我们和日方维持多时的默契还能坚持多久,已然成了未知数。 留给我练兵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丝急切感在我胸中升起,再也坐不下去的我,索性站起身来往团部外面走去。 “团座,去哪里?要备马吗?” 春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只高声回了一句,“备什么马,去训练场,练兵!” 身后的春娃闻言连忙停住了往马房去的脚步,转而向我这边跑来,跟上了我的脚步。 我拿眼角扫了身边的春娃一眼,嘴角荡了一抹无言的笑意出来。 原来的小家伙如今,也成长为了一名尽职尽责的警卫员呢…… 离团部最近的是一营的营房,不过我把团部直属的特务营也丢去了一营老刀子那里,所以实际上一营的训练场上这时实际有两个营的战士在进行训练。 “老刀子,怎么样?”找到正冷眼环臂站在一旁组织训练的老刀子,我走到他的身边问道。 “团座。”老刀子见是我过来,对着我点了点头示意一下,不过面上冷澈的神情却没有一点的改变。 伸手向眼前正汗如雨下进行刺杀练习的新兵们,眉头微微皱起,“到底是些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想要训练出成果来,恐怕还得花费好多时日。” 听到老刀子的话,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其他训练科目怎么样?” “队列勉勉强强有了样子,纪律性稍微算是记在了心里。不过枪法刀法,还得练。”老刀子看了我一眼,说道,“而且弟兄们手里的大刀也不全。” 二十九军对大刀有着特别的情感,所以虽然新二团都装备了新产的中正式步枪,刺刀的练习也在同时进行着。 但各部的负责主官,包括老刀子在内,都希望能给每一名战士再配发一把镔铁大刀下去。 听到老刀子的话,不由想起当时他们一干人向我请愿时的情景,我笑着答道,“放心吧。我已经向旅座打了报告,大刀已经向北平的匠人那里下了订,相信很快就能送到弟兄们手中了。” “不过……” 看着眼前战士们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我不由又想起刚才与乔博荣谈过的西安事变,进而担忧起了即将到来的中日之战。 叹了一声,口中低声呢喃一句,“这样的训练速度还是不够啊……” 第258章 剿匪察哈尔 【二百五十八】 感觉到时不我待的紧迫,我完全将外界的干扰抛在脑后,只是一心扑到新二团的训练进程上。 按照我们最初定下的训练操典,所有战术动作的学习都需要按部就班的来进行。 不过在平津一线看似平静的中日对峙局势下,我却已看到了一片的山雨欲来。 日本新内阁在二月初上台后,开始大肆宣扬起不尚武的政策。 并有大批商界人士开始派团访华,一副只谈经济,不再纠缠政治的模样。 但与此同时,日军从关外调动大批关东军入关,平津一线的日方军力由去年只一万余人的华北驻屯军激增至四万余人,甚至还在保持着持续增加的趋势。 虽然日本人宣扬他们调军入关只是正常的部队交流,叫中国各界不用太过敏感紧张。 但只要是个明眼人,仔细想想日本人近些日子里的动作,都一定能看得出,日本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战争的阴云,已然好似正在华北上空凝聚一般。 而在这个时候,经历了几个月艰苦训练的新二团,也终于开始有了一丝强军的气象。 战士们个个都精神饱满,卯足了劲头想要和日本人大干一场,瞧着是气势十足。 看着眼前这支已经足以比拟二十九军各师旅主战团的劲旅,谁又能知道他们仅在半年之前还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农夫莽汉? 一丝成就感在我的心中缓缓生起,但我在享受过这丝成就感带来的欣慰后,很快的就将它敛在了心底深处。 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新二团的战士虽然看着颇有一副强军劲旅的气象,但她和二十九军的其他部队,尤其是当年参加过长城战役的老军们相比,身上少了一份最为重要的东西。 杀气。 有我无敌的杀气! 即便有敢于以性命相搏的决心,即便在近半年的教育宣传下,有了对日本人的彻骨仇恨。 但从新兵一路走到今天的我却是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再有本事的新兵,一旦真正上了残酷血腥的战场中央,他的身上还能保证自己原有的多少本事,谁也无法说得准。 而这个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等到战士们真正和日本人对上的那一天,定然会因一时的不适应而受到足以致命的打击。 在那场寄托了国运在内的战争中,一场失利所面临的,怕就是生与死的区别了罢……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特意去了旅部一趟,想要找王旅长讨一个命令下来。 最后又去师部寻了赵师长,在我的固执坚持下,赵师长终于同意了我的请求,给我的新二团批下了我所请求的这条,算是并不合规矩的命令…… 我的请求,在军队这样一个规矩甚严的地方,确实是很有些不合规矩的。 赵师长最终能同意我的这个要求,却也叫我的心里感激万分。 自打去年开始,我们132师的师部就被设在了北平,正位于军部所在南苑附近。 相应的,作为132师所属的第二旅、如今已恢复称谓为一零九旅下属的新二团驻地,自然也就被放在了北平一线。 而我这次去旅部,最后又转道去师部所请求的命令,却是将我的新二团从北平驻地拉出去,到察哈尔省去实战剿匪。 察哈尔省,乃是143师刘师长的防区。 我们作为正规军,随便的走出自己的防区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去剿匪,怎么瞧也是件落人面子的事情。 察哈尔有匪,人家143师一个师的主力难道就是摆设,要你们132师的人过来插上一脚? 当然看在大家都是二十九军序列,又有赵师长居中说项,刘师长想来还是能同意我这个请求的。 但是在如今中日局势日益紧张的情形下,一个主力团的北上调动,想要不叫日本人想太多的事情,显然是并不可能的。 所以赵师长在仔细考虑过后,建议我将全团分为两批依次前往察哈尔。 剩余的半个团兵力既能起到留守营地,避免发生什么突发事件后无兵可用的尴尬。也不至于因太多人的离开,而叫日本人有什么不好的联想。 而后赵师长又往军部打了份报告,这次的剿匪计划就算是自此定了下来。 从师部兴高采烈地回来,我在第一时间便召集了各营主官前来,准备和大家商讨一下这次前往察哈尔剿匪的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乔博荣面上带着浅笑,向闻讯前来的四名营长介绍了这次的剿匪计划。 我在部队里并没有搞一言堂的专权,而是就像记忆中的某支军队一样,凡是有关团里发展的大事,都要找来大家商讨一下,至少要先说服这些营连主官们和我达成共识。 听完乔博荣的介绍,二营长陈东明立即笑着赞叹起来,“还别说,这真是个好主意!” “弟兄们如今已经有了副精兵的模样,现在差的,也就是见见血,去掉新兵身上最后的一点稚气!” “不错。”特务营营长,我从新兵中选拔出来,九一八前曾经在东北军做过一阵子军官的关志国点了点头,目光灼灼的向我看来,“团座,这第一批去的,肯定得有我们特务营吧?” 我笑而不语,又看老刀子和苗贺都拿期待的眼神向我看来时,朝着身边的乔博荣努了努嘴。 命令的宣读,最终还是要交给他这位参谋长来做的。 乔博荣摇头一笑,沉吟一阵后看着面前眼含期待的四名各营主官,终于开口将我们两人先前商讨过的方案说了出来。 “这次行动,是全团自组建以来第一次实弹作战,所以各营连都必须严肃以待。”乔博荣的声音一顿,继续说道,“全团分两批次前往察哈尔省剿匪……” 将全团分为两部分,每一次行动耗去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却能叫战士们的战力得到最根本的提升,这样的一笔买卖可是划算的很。 而按我的计划,便由我带领特务营和二营,来进行这第一批次的剿匪行动! 第259章 吴大疤瘌 【二百五十九】 察哈尔省的省会是张家口,境内多是一望无际的草场荒原。 生活在此地的多是蒙古族牧民,国民政府并没有投入太大的心力来经营这里。 在这样的三不管地带上,马匪出没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一般来说,马匪也就是做些小打小闹的劫掠营生,并不会主动去招惹正规军的虎须。 而刘师长的143师主力也主要被用来防备与察哈尔接壤,在如今早已被划入伪满洲国的热河省内所驻扎的日伪军,等闲也抽不出人手来进行剿匪。 以至于在察哈尔境内竟出现了好几支势力庞大的马匪,以村庄山寨为据点,大肆鱼肉周遭聚居民众。 暂不说如今这些马匪对察哈尔民众所造成的危害,只说在日军大举入侵华北后,好些马匪都摇身一变成为了日伪政权下的皇协军,继续做那鱼肉百姓的勾当。 甚至为了在自家主子面前邀功,以比往日为匪为盗时更酷烈的手段,来镇压境内的抗日武装。 因此,在决定了要前往察哈尔剿匪的计划以后,我便在心底暗自下定了决心,这些马匪毒患,坚决不能再留! 至少,也是为了我们二十九军来日与日寇在平津一线作战时,不要让这些祸害搅乱了我军原本就不甚稳固的后方…… 我们第一战选定的是一个名叫吴大疤瘌的匪首所带领的一帮马匪,据点似乎是在一个唤作西河子的地方。 带着两个营的战士一路风尘仆仆的从北平驻地赶至张家口,虽然路上免不了疲累,但战士们在抵达张家口后的士气却不见低落。 我早就和他们嘱咐过,这一路的行军要当做长途野外奔袭的训练来做,而对于在察哈尔剿除匪患这样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战士们也都很乐意去做上一做。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一次的战斗,只不过是我这些新二团战士真刀真枪的第一战,罢了…… 从143师那里讨了个熟悉地形的参谋过来,我们在张家口没有停留片刻,便趁着天色未暗继续了我们的赶路行军。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我才下达了休息的命令,在一个叫做小王庄的村子前扎下了营帐。 将扎营的事宜拜托给关志国去做,从东北军时代就在军中打拼的他,有着不下于老刀子的丰富行军作战经验。 把新兵战士今夜驻军野外所需做的防务交给他来安排,就定然可以做到尽善尽美。 反正就算是由我来亲自布置,想来也不会比他更优秀到哪里去。早就见识过关志国身上能为的我,倒也乐得将事情丢给他去做,自己来讨一份清闲。 带上春娃和二营长陈东明,我们进了村子径直寻着村长家里走去。 小王庄是个不大的村子,也就住了有十来户人家的模样。但村外却是修筑了几道土堡土墙,显然是为了防备马匪的袭扰而建。 去找村长说话,即是为了我们来此歇脚而与他打一声招呼,也想要问问周遭马匪的据点以及分布情况。 毕竟马匪马匪,手上都有着马匹存在。 即便大多数都只是农用的驽马劣马,但相较于我们只能给通讯员配几匹军马的现状来说,想要凭着两只脚板赶上来去如风的马匪,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现在的地位,可远不足在手下编制一个骑兵连出来。 要知道就算是整个二十九军里,除了个师各旅手上能凑出一支直属的骑兵部队以外,也就只有如今分驻察哈尔和河北平绥铁路沿线的骑兵第十三旅,算是二十九军手中完完全全的一支骑兵机动部队了。 所以我们能选择的唯一战略便是直捣黄龙。 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样的战略虽然瞧着是笨了些,但想要对付这些极重自身钱财得失的马匪,却也算是最好的法子了。 “长官,你们……你们真是来剿匪的?” 许是被欺凌的久了,却少有正规军前来救助的原因,还留在村子里的也就是十几户故土难离的老弱。 老村长在听闻我们此次行动乃是为了剿灭活跃在周遭的马贼土匪时,先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在终于确信了我们的来意后,一张被岁月刻满了沧桑的脸上顿时老泪纵横,喜极而泣的老村长连忙就要挑着灯出去,招呼村子里的乡亲前来致谢。 并要腾出村里的房子出来,叫战士们不用在外面露宿。 老村长的举动和一路行来眼前所见的景象,叫我的心里生出一股难名的酸涩。 这都是我们的百姓,我们的乡亲啊! 如今竟在自己的国土上受到这般委屈,如何能说,不是我辈军人的失职呢? 不能御外敌于国门也就罢了,但若连保境安民之小事也不能做好,那我们又还有何脸面来穿这身军装,来拿国家发予的军饷? 眼光忽然扫到老村长的动作,反应过来的我连忙拉住了老村长,笑着对他说道,“老丈您不用忙,我们在村子外面的空地上对付一宿就行了。” “这次过来,主要是仔细想问问附近马匪的情况。”我将老村长拉回坐上,笑道,“您方便的话,就向我们仔细说说情况。” “哎!方便,方便!”老村长连连点头,这时从里间探出一个小脑袋出来,怯生生的看着我们三个陌生人。 原来是老村长先前睡下的孙女儿,被我们的说话声吵醒,这时正在偷偷看着我们呢。 “丫头,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给几位长官倒茶!” 老村长急声呵斥一句,却被我笑着挥手阻止一声,叫他不用对我们这样客气。 不过老村长倒是坚持着一定要全了礼数,硬是叫他的小孙女儿从屋内柜上一个包了重重几层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小包茶叶来,给我们泡上了一壶热茶。 我看着小姑娘仔细数了几片茶叶出来的心疼模样,能想得出她的爷爷平日里是怎样宝贝这一小包茶叶的情景。 心中无声一叹,耳边却是忽而传入老村长的说话的声音。 “老婆子去的早,娃儿的爹娘先前去了关外就再没回来。只留下这个娃儿跟着老头子,却是受了苦咯……” 第260章 小王庄 【二百六十】 似曾相识的苦难。 我和站在一旁的春娃对视一眼,脑海中不由想起曾经的一位几乎和眼前家庭有着相同遭遇的兄弟。 暗自叹息一声,等老村长唏嘘着说完了小姑娘的身世,又看了眼怯生生躲在老村长身后的小姑娘。摇了摇头的我,终是开始将话题引上了我们此行的正途。 “也就是说,吴大疤瘌的据点离小王庄并不是不远了……”我沉吟一声,从老村长这里得来的情报和143师向导的消息并无不同。 看来,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们明天就能抵达吴大疤瘌的据点周围了。 现在唯一不知道的是,那个吴大疤瘌此时,究竟在不在他的老巢里猫着。 若是我们千里奔袭而来只打到几只无从轻重的小猫小狗,也未免太不划算了些。 当我将自己的担心疑问向着老村长问起的时候,老村长却笑着说这件事情还真不用我太过担心。 将自己的孙女儿拉到身前,吩咐着道,“你快点出去,替几位长官去把你柱子哥喊来。”而后回头看着我笑道,“长官您不用担心,柱子今天刚去过镇上,有关吴大疤瘌的消息,您一准儿能从他口中问出来!” “那就先提前感谢老丈了。”笑着应了一声,而后便和老村长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又说起老村长叫自己孙女儿去喊的柱子,我才知道这柱子是如今村里所剩无几的青壮。 说起对周围马匪的了解程度,柱子也要比老村长知道的更多。 而今天又刚刚才往镇里去过一趟的柱子,定然能从消息流通比小王庄更迅捷的镇里,得到有关吴大疤瘌这队马匪的消息。 因为对马匪消息的探查,本就是村民们为了生存而必须时常关心重视的课题…… 不过小姑娘出去喊人并没有耗费多少的时间。 过了才没多一会的功夫,小姑娘就带着一名浓眉青年推门走了进来。 青年就算见了我和陈东明两个身着军官服饰的长官人物,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怯意,叫我不由暗赞一声。 笑着看向随小姑娘走到近前的青年人,问道,“你就是柱子?” 青年对着我点点头,瓮声瓮气的答道,“我就是。” 看了老村长一眼,转而又瞧向柱子,问道,“听村长说,你对吴大疤瘌的事情挺熟?能给我们说说看吗?” “这位长官是带兵来剿匪的,要剿的,正是吴大疤瘌那狗东西!”老村长在一旁帮腔道。 柱子闻言眼中闪出一道喜色,看向我的目光也多了许多热切。 “长官,您要真是来剿灭吴大疤瘌的,我可以替长官带路!”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保持着面上的亲和笑意微微颔首。 柱子受到鼓励,接着往下说了下去,“我们小王庄周围有两支马匪,一支是铁瘸子拉的伙,另一支就是长官您问的吴大疤瘌。” “吴大疤瘌在西河子占了一块地盘,手下有一百来人,五十几条长枪,算是附近最大的一股势力。这些年附近庄子里的大案,基本上有一半往上都是吴大疤瘌带人做的!” 柱子侃侃而谈,向我介绍起他所知道的有关吴大疤瘌的情报。 就像我先前从143师派来的向导口中问出的,吴大疤瘌这队人乃是附近最大的一颗毒瘤,手里不知造了多少的杀孽。 所以我们此行剿匪的第一个目标也就瞄在了这个吴大疤瘌的身上,而不是其他像什么铁瘸子、铜瘸子之流的小寨。 心里暗暗计算了下吴大疤瘌手上的兵力,以我两个训练有素正规步兵营兵力下去,虽然大多都是些没怎么见过血的新兵,但想要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要知道我从新二团组建最初开始,就是拿当年所见过的日军精锐所当作假想敌来进行模拟的。 仔细在脑海中考虑一遍这次的行动计划,我抬头看向柱子的眼睛,问道,“吴大疤瘌现在在不在西河子,你知道吗?” 柱子想了一想,皱着眉头说道,“听说吴大疤瘌前两天带人去了西村那边一趟,至于他现在到底在不在寨子里,我就不太清楚了。” 从柱子这里似乎是再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要想知道更加详尽的敌情,看来还是得等到侦察兵回来才行。 对于手下战士的这场初战,我力求想做到规避开一切风险。 因为我的目的,只是叫战士们适应战场的血腥,而不是千里迢迢带着我的兄弟们上察哈尔来送死。 把性命丢在区区马匪的手上,岂不是冤得慌? 摇头一笑,今夜从老村长这里得到的情报已然是足够多了,如今既然已和村子里打过招呼,叫村里认可了我们在村外的驻营,那么再留在老村长这里也就没有了用处。 我站起身来向老村长几人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感谢的话时,忽然有一名战士急匆匆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年久失修的木质房门因着他的动作而发出了一阵爆裂般的刺耳声响。 “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陈东明厉声呵斥一句,却只见这名战士不及换气,面带急切的对我连声说道,“团座,外面有些不对!” “外面?” 我心中一动,安抚下前来报讯的这名战士,回身向着老村长告谦道,“老丈,我军中还有事情,就不久留了。” 而后看了眼一旁的丫头和柱子,笑道,“今晚却还得谢谢老丈和柱子兄弟,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的重要消息啊。” 简短的告别之后,我立即随着报讯的战士往设在村口的营地走去。 抓紧路上的时间疾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关营长怎么说?” 如果不是有太大的变故,知晓我过一会儿也要回去的关志国,断然不会特意派人过来喊我。 我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只希望这次的行动不要在中间横生什么枝节才好。 “关营长派往村外的警卫回报说,在数里外发现了大量身份不明的黑影,正在朝小王庄方向移动!” 第261章 被包围了? 【二百六十一】 马匪来了。 我不由感觉有些好笑,这群马匪的脑子里,难道是进了水不成? 明知我们有整整两个营的正规军在这里,他们还敢跑来触这个霉头,莫非是闲自己的命长,连最后一晚的生机也不愿再享受下去了? 火把,将并不算大的小王庄四周照耀的灯火通明。 一群衣衫各异,装备杂乱的马匪土盗,将小王庄围了个严严实实。 瞪着眼和正于庄子屋顶,庄外土墙等地严密布防的我军战士对峙起来。战事,眼看便要一触即发! 但此时的我心里所想,却并不是眼前拦路的这批盗匪的来历,而是他们做出这样古怪行径的动机究竟何在。 被我们的侦察兵发现行踪,又经过战士们的鸣枪示警之后,这队匪盗竟没有就此四散而去,却是从暗转明,打着火把团团围起了我们所在的小王庄。 “我们大当家的,请你们主事人出来谈话!” 忽而有一个小土匪从人群中打着火把出来,站在双方中间的空地上纵声高喊起来。 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他们的大当家的想要和我谈什么话? 神色怪异的和身边的两名营长对视一眼,我正准备派人去答话的时候,却听见对面那个小土匪又跳着喊了起来。 “怎么了,国`军的长官不会是怕了我们大当家了吧?” 放肆的笑声叫战士们心中怒火更甚,我看到有好几名战士已经抬起了手中的步枪,将枪口牢牢锁定了眼前正在说话的小土匪。 “看来,我还必须去和他们这位大当家谈上几句了?”我先是挥手阻住了想要开枪射击的战士,而后有些好笑的看向身边的众人,调笑道。 春娃见我似乎真有出去问话的心思,连忙拉住了我说道,“团座,您的安危事关重大,千万不能出去。谁知道这些龟孙儿心里憋着什么坏水……” 又见陈东明和关志国也有劝说的意思,我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看着外面的土匪冷笑一声,道,“就一群土匪,能搞出什么阴谋来。” 偏头看向春娃,道,“叫人去喊话,把他们那个什么大当家的也叫出来。没道理他自己躲在后面发句话,我就要屁颠颠的迎上去嘛。” 春娃应了一声,快步跑到前面去喊话了。 我却皱起眉头,心里盘起的疑云怎样也挥不去,“这些土匪今夜过来,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团座,有位老乡要见你。” 警卫员传入耳边的话打乱了我的思绪,回头向着警卫员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正看见被卫兵拦在不远处的柱子。 我对着卫兵点点头,示意道,“放他过来。” 待柱子走到近前,我疑惑的向柱子看去,“你不在家里待着,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柱子却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失豪气的说道,“长官这里有了麻烦,我们总不能藏在后面什么都不做吧。” “王叔已经去号召其他乡亲了,就算帮不到别的什么忙,给弟兄们做一口热乎的宵夜还是做得到的。” 听了柱子的话,我不禁失笑一声。 心中微微泛起一道暖意,我看着柱子摇头道,“我这里能有什么麻烦,要麻烦乡亲们大半夜的陪我们一起折腾。说起来,眼前的麻烦还是我们惹出来的呢,应该是我们向乡亲们道歉才是。” 和柱子闲谈几句,正好春娃也往前面喊话回来。 在对面的土匪阵营里引出一阵的杂乱后,从其中缓缓策马走出一个来。看他那壮硕的身形,我都怀疑他那匹驽马是怎么才承受的了他那重量的。 “吴大疤瘌?” 柱子的惊疑声传入耳中,我先是看了柱子一眼,而后再仔细的打量一遍走出的人影。 面上一道狰狞的疤痕直往脑后,确实就是听闻中吴大疤瘌的模样。 “你确定?” “错不了!” 陈东明向着柱子追问一声,换来的是柱子无比肯定的答复。 看来,吴大疤瘌是听到了什么风神么? 我对着陈东明和关志国二人点点头,而后也从掩体后面走出,在火光的照耀下,遥遥向着不远处稳坐于马上的吴大疤瘌一抱拳。 “吴大当家,久仰了。” “吴长官。”对面吴大疤瘌露出一嘴黄牙,对着我狞笑了一声,道,“咱弟兄两人都是姓吴的本家,这打碎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吴长官特意带兵来找兄弟麻烦,怕是做的不地道吧?” “哦?”我轻咦一声,反问道,“不地道?那照吴大当家的意思,兄弟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口中轻咦发问,脑海中思绪却是如电光般急转。 听吴大疤瘌的意思,今日竟真是特意来会我的。先前就有了几分猜测,如今从吴大疤瘌口中证实,却又是不一样的境地了。 吴大疤瘌既然敢带人明目张胆的上来围住我们,就表明这家伙已经有了足够的后手。 作为一名在察哈尔境内肆虐多时的悍匪,吴大疤瘌不可能不明白自己和一支正规军正面相抗的结果。 但今夜吴大疤瘌却还是带着人来了,更是带着人明火执仗的将枪口对准了我们新二团的战士。 吴大疤瘌绝不是嫌自己命长了,跑来我这儿主动寻死。向他这样的土匪强盗可都惜命的很,对他们来说性命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被放在第一位来思虑。 如果连性命都丢了,那又如何能享受用性命抢来的财宝美人呢? 我看了眼对面似乎底气甚足的吴大疤瘌,从他们能提前知晓我们的来意,又如此准确的抓住我们的行踪,更是一开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姓。 我所能想的到的解释,除了吴大疤瘌手上有着远超常人的情报系统以外,就只能认为是在我们二十九军内部有人替他通风报信了。 或许,正是张家口驻军里,某个见财忘义的军中败类吧? 脑中思绪一闪而过,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的我,抱着更大的警惕来听吴大疤瘌接下来的说辞。 而吴大疤瘌也在笑过一声后,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了下去,“吴长官问兄弟我的意思,那兄弟也就只好腆着脸给吴长官说上一说了。” 第262章 乌合之众 【二百六十二】 吴大疤瘌摆出这样大的阵仗来,当然不是来投诚求改编的。 做马匪那样自由快活,又哪里比得上从军受各种军法条令约束来的痛快? 在从所谓的“可靠渠道”得知了我们新二团欲前往察哈尔剿匪,并且将第一个目标定在了他吴大疤瘌的身上以后,吴大疤瘌便开始紧张起来。 他手里虽然有上百弟兄,五十余杆枪,但对上我们装备精良的整整两个营的正规军剿灭,还是要一样的饮恨。 但今夜不同。 今夜的吴大疤瘌,他的底气可是十足的很。 用几天的时间四处奔走,串联了周遭几股较大的山寨。像柱子所说,吴大疤瘌前两天去见临近寨子铁瘸子的事情,想来也正是为了这次的串联。 又得到一批有心人特意提供的军械,又自感在人数上已经不再处于劣势。 自信心膨胀的吴大疤瘌领了一班乌合之众就想来堵我们的路,逼我们就此打道回府。 他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我们在这里大打一场,必然要招致国府的问责和紧邻察哈尔的日本人的质疑。 但是,就凭他吴大疤瘌区区几百号人,就想要我知难而退无功而返,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况且在吴大疤瘌面带狂妄的说出,他背后的人不好惹,叫我一定要好自为之的时候,我几乎已能猜出吴大疤瘌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了。 除了日本人,又有哪一方势力会去支持一支在国民政府管辖境内并不成气候的土匪,会支持他们在中国境内搅风搅雨? “吴长官,真就没得谈了?” “没得谈!”我的声音斩钉截铁,“你等鱼肉乡邻百姓,恶贯满盈,就想凭着这样轻飘飘几句话就躲过死劫?!你若现在就下马受缚认罪,或许,我们还能有谈一谈的必要!” “哼!”吴大疤瘌冷哼一声,眼光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到吴大疤瘌闪烁的眼神,心中一动,忽而开口笑道,“吴大当家,你是想要你我两方手下的弟兄比一比枪法吗?不过我相信,我的这些弟兄,任何一人的枪法都会叫你惊异呢。” 吴大疤瘌手里的马鞭几度想要抬起,终究还是恨恨的看我一眼,转身拨马回转而去。 狂傲的声音远远传来,“即是如此,那兄弟就不自量力,和吴长官的手下好好较一较力吧!” “团座!” 同样回转身形的我,在春娃的帮扶下从村口前的土堆上跳下,进而转入先前临时布下的掩体后面。 “团座,这小子看来真憋着什么坏心思呢。”陈东明看了眼骑在马上的吴大疤瘌,说道。 我无所谓的笑了一笑,道,“只要咱弟兄手上拿着家伙,就算他吴大疤瘌心里憋着几斤的坏水,那都浇不到咱的头上来!” 众人闻言同时笑出了声,是啊,作为正规军,自诩要成为全旅、全师、乃至于全军精锐的我们,又怎么会害怕区区几个土匪的威胁? 至于吴大疤瘌打的那点小心思,就更像是明摆着的事情一样。 被我全团上百杆枪指着,我就不信他敢做出什么决绝的拼命动作来! 不过,笑声之后,我们却要开始准备起该如何来应对吴大疤瘌的这次逼命行动。 虽然并不惧怕他们,但若是没有一个完备的作战计划,也难免要在装备简陋缺乏训练的土匪手中吃瘪。 当我将这个问题说给身边的两名营长来听时,他们二人面上也现出了思索的神情。 眼下的情形,是将营地扎在小王庄村口前空地上的我们,被吴大疤瘌纠集来的一帮土匪围在了村里。 眼前的对手或是因为受到了日本人的撑腰自信心爆棚,竟是完全的不将我们放在眼中。 从某种角度来说,虽然眼前需要面对的敌人比计划中翻了好几倍,但却更加有利于我们战士的发挥。 见招拆招,事实上便正是我们此时最稳妥的做法。 陈东明被我打发去了村头指挥战斗,我看了会对面马匪的兵马调动,偏头看向留在我身边的关志国,忽然有些好笑的对他说道,“志国你说,这吴大疤瘌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上赶着来送死!” 关志国点点头,半晌从嘴里蹦出个字来,“是。” “无趣。”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对关志国的无语。 转而又将视线投向眼前踌躇了半晌的土匪们。吴大疤瘌打刚才就放言说要和我一决雌雄,但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却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明显是跟他一同来的乌合之众里,有人不愿意跟着吴大疤瘌一起发疯。 身为土匪还巴巴的往前来剿匪的官军枪口上送,这吴大疤瘌叫人灌了几口*汤下肚,是真当自己是宋公明转世了不成? “团座,来了!”身边的关志国眼神一凛,忽然出声叫道。 “嗯。” 同样发现了对面异状的我,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吴大疤瘌对小王庄发起的进攻,从他们抵达小王庄外围算起,终于姗姗来迟,打响了此战的第一枪! 匪军或纵马疾奔,或举枪冲锋,乱哄哄的没有一点章法。 虽然一股脑儿向我们防线冲来的动作瞧着很有些威势,但和真正的日本人比起来……不,就算是和当年交过手的伪军比起来,也是差了许多。 并没有受过系统军事训练的他们,只不过是凭着一腔血气发起的冲锋。 除了身上拥有悍匪独有的慑人杀气以外,我在他们的身上再也瞧不见别的什么优点。 我们的战士虽然都是新兵,但也已经经过了至少三个月的严苛训练,足以算的上是训练有素。 即便眼前悍匪身上的杀气能见到的人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惧来,但在离着我们防线还有足够距离的情况下,他们身上的这身杀气也便没有了一丁点的作用。 因为曾经的我们,可是不止一次的用性命和鲜血来验证过。 在现代化的密集火力网封锁下,无用的血气和坚持,最终只能化作将自己兄弟性命埋葬的无奈挣扎。 这一战的结果,我已不必再看…… 第263章 战果 【二百六十三】 战况,果然不出我所料。 而引发此次战事的关键,也同样如我们的猜测一般。 吴大疤瘌等人确实受到了紧邻的伪满洲国中日本人的怂恿,因此才会自信心膨胀到来和我们正面相抗。 要不是有了这份由日本人赋予的底气,吴大疤瘌怕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至于被吴大疤瘌聚集在一起的其他数支土匪,在战事开启后才支撑了没多久的时间,便如四散鸟兽一样没命的逃开。 以至于我只叫战士们用了一轮的冲锋,就不止将眼前敌人的攻势完全抵消,更是极为轻松的完成了一场大胜。 “不过瘾呐!” 陈东明在我耳边不住的发着牢骚,就很有些没打出兴致来的味道。 眼睛看向被战士们绑成一串从我们眼前押过的俘虏,我笑着回了一句,道,“你就知足吧,这群家伙真要撒开脚丫子四处逃散开来,再想要来这样一场一劳永逸的战斗,那是想也不用想了。” “只可惜,叫吴大疤瘌那个匪首给逃掉了。” “逃不了。”我眼中厉芒一闪而过,“有柱子带路,我就不信凭春娃一个排的兵力,还拿不下吴大疤瘌一个孤家寡人!” 笑着拍了拍陈东明的肩膀,道,“走吧,老乡们给咱做了热汤,趁热来一碗,好去去夜里的寒气。” 至于打扫战场这种可交由各连排长负责的小事,我却是不必再盯在此处亲力亲为了。 况且就眼前的战场来说,又有什么是好去打扫的呢? 我和陈东明两人刚在老村长家里喝完一份热汤,带着满脸喜色的春娃就已从外面冲了进来。 “团座!抓住了!” “哦?”我连忙站起身来,看着春娃问道,“人呢,现在在哪?” “在村口大槐树上绑着呢。”春娃挠了挠脑袋,对我憨笑着说道。 我一看到春娃面上的这个笑容,就明白吴大疤瘌这一路上定然没有少受春娃的“善意”招呼。 此时将吴大疤瘌绑在村口槐树上的主意,恐怕也是春娃想出来的呢。 “你呀……”伸手在春娃额头上点了一下,见他只是嘿嘿发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同老村长告过别后,便对他说道,“带路吧?” 跟上春娃的脚步来到村口,果然见到刚刚才说过几句话,对上我很有几分底气的吴大疤瘌,此时正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村口的大槐树上面。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再配上他面上那条直通往脑后的大疤瘌,瞧着竟有几分莫名的喜感。 强忍住胸中的笑意,我连忙对身边的春娃吩咐道,“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把吴大当家的解下来?” 在春娃应了一声,满脸不愿的去解开捆在吴大疤瘌身上的绳索,其间又往他身上招呼过一顿老拳后。 我才笑着看向吴大疤瘌,道,“吴大当家啊,你看咱都是姓吴的本家,没准儿五百年前还在一口锅里搅过饭呢,偏要做这么生分干什么?” “你看你要是早早的过来和我喝茶,咱弟兄也不能闹出这样多的误会不是?只是可惜了吴大当家手下的那一帮兄弟啊,都是响当当的好爷们!可惜了。” 对吴大疤瘌竖起大拇指,似是惋惜的夸赞一声,却叫吴大疤瘌面上的羞愧更甚。 “吴长官谬赞了。大当家之名,小的却是愧不敢当。”吴大疤瘌赔着笑脸,不管一旁对他满心厌恶的春娃,凑到我的跟前说道。 只看他此时的模样,却哪里有一丝身为俘虏的自觉。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吴大疤瘌一眼,不禁在心里暗赞,像他这样能屈能伸,又野心不小的人物,倒也难怪能在察哈尔境内闯出这样大的名声出来。 “吴大当家的,今天这事儿,我们只不过在小王庄临时留宿一宿,身为半个地主的吴大当家就忽然带兵来将吴某人围住。”看着吴大疤瘌的眼睛,缓声说道,“这,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吴大疤瘌的额角浸出一丝冷汗,连忙解释道,“小的只是听闻吴长官要来提携小弟一把,这不,专程赶来迎接的嘛……” 我拿眼角瞥了吴大疤瘌一眼,对他的说辞不做应答。 因为我们两人都很清楚,像吴大疤瘌这样的说辞,只不过是此时应答时的场面话罢了。 我笑了一笑,自顾的走到一旁的木桩前坐下。 看了紧跟着我过来蹲在我身前的吴大疤瘌,笑道,“你说你是来迎接我的,那我也就真当你是来迎接我的。” “是是是……” 不理会一旁只顾点头的吴大疤瘌,我接着说道,“既然吴大当家的当我吴某人是本家的兄弟,那我心里还有几分疑惑,不知道吴大当家的能不能替我解决一二呢?” 吴大疤瘌听了我的话,连忙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道,“长官但有问题,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呀……”我摇摇头,指着眼前的吴大疤瘌想要骂上一声,却终究没法拿什么言语说他。 人一旦连自己的面皮都不在乎了,怕是这世上在激烈的言辞也无法叫他难堪了吧。 皱眉想了想,正准备开始向吴大疤瘌发问时,关志国却忽然找了过来。 “团座。”关志国先是看了我一眼,而后又瞧向蹲在一边的吴大疤瘌,欲言又止。 “说吧。就算叫吴大当家听去了,也没什么要紧。”我笑着对关志国说道,眼光却在一直注视着吴大疤瘌,从吴大疤瘌的面上瞧到一丝尴尬。 如今身为俘虏的他,就算听闻再天大的消息,又还能搅动出什么样的风浪来? 就连他自身的生死,现今可都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中呢! 关志国闻言点点头,对我说道,“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击毙五十二人,生俘二百零三人。不过……”眼中有悲痛之色闪过,“咱们的战士中,牺牲六个,重伤十一个,轻伤……七十六人。” “这么多!” 我腾地从木桩上站起,看向关志国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 第264章 不简单的吴大疤瘌 【二百六十四】 我所惊疑的,当然不是此战擒获了多少人数的俘虏,又击毙了多少数量的土匪。 真正我在此时惊叫出声的,是从关志国口中说出,我们在此战中所遭受的战损! 眼前的敌人不过是一班乌合之众,就算其间混杂有不少积年老匪,由我们训练有素的战士对上,也不该有这样的结局才对。 赢,确实是赢了。 但足足六名战士的牺牲,十一名战士的重伤,加起来,就是足足十七人! 十七名战士,竟因着这样一场小小的,本不被我所看重的战斗而失去战力,甚至于失去生命。 如果我们的对手是日本人呢? 如果我们眼前的对手是日本人,那么我们在经过这样的一场战斗之后,又究竟还能剩下几名战士存活? 和这次对上的土匪马贼不同,日本人,那才叫真正精锐中的精锐。 或许能像从前一样,我们的战士能在战场上的血与火中迅速的成长起来,但这份成长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却万万不是我愿意去接受的。 因为我原本的训练,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将新二团打造成一支可以和日本人在正面硬碰硬扳手腕的强军! 或许我的要求是苛刻了些,或许今日所对上的土匪那一拥而上凭血气而战的战法叫训练多时正统战法的战士们初见时很有些不适。 正规作战,毕竟和眼下的剿匪战有很大的区别。 而手上有过多条人命的土匪,在杀红了眼后也确实能叫初临战阵的战士们心中泛起怯意。 但二十九军素来都是一支有着肉搏传统的军队,打架出刀,难道还会差了区区几个土匪蟊贼不成? 自听了关志国的汇报以后,我立在原处久久没有出声,自己的面色也显得愈来愈难看。 “团座……”终于,在一旁春娃忍不住出言唤了我一声的时候。 我猛然抬起了头来,先拿锐利的目光冷冷瞧了一眼身子隐隐发抖的吴大疤瘌。 我不知道吴大疤瘌此时做出的恐惧里有几分做作演戏的成分在,但我的心里却早已就打定了主意。 如果吴大疤瘌不愿配合着回答我的问题,那么即将等待着他的下场,一定是他吴大疤瘌所不愿见到的绝望处境! 目光从吴大疤瘌身上移开,我看向关志国,对着他沉声说道,“这就是战争!适应不了战争节奏的人,注定要被战争所淘汰。” 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而过,“即便这个淘汰,将要以他们的性命为代价。但若是连这样的一次小小考验也度不过去,我还要这个新二团做什么?!” “这次倒下了不算什么,但若是等到真正面对日本人的时候还是这个模样,那么我们除了认可这份悲剧,又还能再做些什么?” 脑海中想起当年只经过了三天新兵训练就被拉上战场的战士们,想起当年新兵战士在前线付出惨烈的伤亡后才学会的那一点足以和日本人对抗的战争经验,我的心底就是一阵的悲痛。 “命令部队,除看押俘虏的必要人手外,其余众人全部在村子前的空地上集合!就算是伤员,也不要给我落了一个!” “是!” 关志国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去传达命令集合部队。 而我的目光却早已看向了一旁的吴大疤瘌,撕去了原本的伪装,没必要的虚与委蛇便再没有了必要。 “吴大当家的,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千万要想好了再回答。” “是,是……” 吴大疤瘌连连点头,小心的打量着我的面色,目光闪动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前来察哈尔剿匪的事情似乎是保密的,而首次目标选定你吴大疤瘌更是一时兴起。你这么上赶着冲上来,可别告诉我你是自己嫌命长了。”我看着吴大疤瘌,冷笑一声,道。 “有人告诉我,国`军要来剿灭我们这些土匪,不过找上吴长官的队伍,确实只是巧合。” “哦?巧合?”我又冷笑一声,对吴大疤瘌的说辞不做评价,接着说道,“那大当家的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落脚在小王庄的。” 吴大疤瘌抹了把额头上浸出的冷汗,陪笑道,“有弟兄看见了长官队伍的动向。那么多人一起行动,好瞧的很……” 终于忍耐不住,逼视着吴大疤瘌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冷冷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手上的装备,都是从哪里来的?” “装……装备?”吴大疤瘌惊了一声,语调里带了颤抖。 “对,装备。”我盯着吴大疤瘌的眼睛,一旁的春娃也已将手按在了腰间的短枪上。 我嘴角忽而扯出一道戏谑的笑意,“吴大当家的你该不会想说,崭新的汉阳造、崭新的三八大盖,这样两种绝对不该出现在一块的装备,都是你靠着劫掠都能拿到的吧?” “这……” “还不快说!” 厉声一喝,吴大疤瘌终于再也经受不住压力,哭丧着脸告饶道,“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呐!我说,我什么都说!” 将身上的杀气缓缓敛去,又示意春娃将枪收起来。 我伸手轻轻拍了把吴大疤瘌的肩膀,道,“希望你能在说话时,想想你自己的这条性命。” 对待像吴大疤瘌这样的人,讲规矩,反而会叫他找到空子来钻。 只有霸道的拿性命威胁,才能从这种人的口中听到实话。 吴大疤瘌果然没有再隐瞒,将所有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向我一五一十的解说起来。 但当我在听过吴大疤瘌的说辞后,却感觉有更大的一团疑云挡在了我的心头。 吴大疤瘌能知晓我们这次前往察哈尔剿匪的事,确实是有政府机关的知情人向他透了风声。 据吴大疤瘌所说,这个他连面也没有见过的大人物乃是一名政府要员,通过种种关系给了他许多的好处。 像他手里的汉阳造步枪,以及位于西河子的据点,便是在这个大人物的庇护下一步步发展起来的。 只是,从前些日子开始,这名大人物忽然捎信给他,要他好好调教手下的土匪以备大用,同时又给他捎来了一批的军火枪械。 而在这一次的枪械中,便有大量崭新的三八大盖在内! 第265章 成长 【二百六十五】 通过从吴大疤瘌这里得来的情报来看,在平津防线后方的政府机关内,已经有高层人物被日本人渗透策反,开始在帮着日本人做事情无敌升级王全文阅读。 或许,在如今人心愈加浮动的平津地带,这样的蛀虫还不只是一个两个的那样简单。 国`军的制式装备,日军的制式装备,如今竟都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小小的土匪队伍中,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吗? 我决定将吴大疤瘌带回去细细审问,或许能从他的口中再掏出更多的情报来。 如果能借此将潜伏在政府机要中的汉奸叛徒一举铲除干净,那才是我二十九军之幸,才是平津千万百姓之幸…… 吩咐人将吴大疤瘌带下去看押起来,我带上春娃快步赶往村口的空地处。 先前叫关志国传下命令,叫所有弟兄都在那里集合,等着对这场战斗的最后总结。 有些话只有真正说给战士们听了,真正的说到战士们心里去,那么我们这一次所有的牺牲和付出,才能算作是值得的。 等我来到村口时,战士们早已在此集合完毕。 虽然才刚刚结束一场战斗,但却毕竟是战士们在实战中取得的第一场胜利。 是以大家的面色瞧着虽有几分不是完胜的懊恼不甘,但精神气却也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糟糕。 看着眼前一个个站得笔直的身影,我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只要还有几分想要追求胜利的心劲在,我的这支队伍就还有再次崛起的机会。 “弟兄们。” 阻住了想要过来说话的关志国、陈东明等人,我跳到村口的一只石磨上,居高临下对着战士们提气高喊一声。 “弟兄们!”看着在火光照映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再看到他们每个人军装上所沾染的血迹硝烟,我只感觉有一口郁气堵在了心口,如何也不能将它轻易的排出来。 “你们觉着,这一战是胜了吗?” “不!”攥起拳头怒喝一声,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冷意,“你们败了,败得很惨!”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战士们虽然早就有了这一战打得并不怎么漂亮的觉悟,但此时听我将战斗结果完全定义为了失败,却是有许多人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毕竟这一战对我们的战士来说,是自己军旅生涯中的第一场实战…… “怎么,不服?” “我也不服!”猛然暴喝一声,目光逼视全场,“你们可以去瞧瞧。”手指向关押着俘虏的地方,道,“去瞧瞧咱们今天的敌人,都是些什么样的货色!” “一群土匪,一群只会鱼肉百姓的恶霸土匪!就是这样的敌人,我们竟然还有六个兄弟牺牲,十一个弟兄重伤!” “六个弟兄,六条性命呐!我姓吴的把你们带来新二团,将来是要和关外的小鬼子拼命,是要将小鬼子这个侵略者从咱们的国土上赶出去的!” “小鬼子有多么凶恶,怕是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战士中自有当年参加过长城战役的老兵为骨干,平日里在训练之余,我也总要求他们向新兵介绍当初与日本人作战的经验。 要说对日本人战法的了解,我这些新兵心里怕是都有了几分概念钢铁界。 此时旧事重提,将眼前的敌人和小鬼子一相比较,战士们立时惊醒,我心底这份由失望转化来的愤怒究竟是为何而来。 因为,以新二团今日的表现来看,还有许多地方都显得稚嫩非常。 而在战场上,如果没有连天都要嫉妒的惊人好运。稚嫩所伴随的,往往只会是死亡。 从来,不会有人例外。 整场会议在我说过一会后,又变成了平日里总做的思想教育。 但这一次,有同袍血淋淋的尸体躺在面前,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同样还在流着鲜血。 教训与成长,只在一瞬间发生。 蜕变,便将从今夜正式发生。 至于眼下的战士中有几人能变成真正的军人勇士,又有几人适应不了这份残酷而将被淘汰,都已不再是我所能左右的事情了。 教会他们尽快正视自身的不足,尽快适应战争所必然要带来的生离死别,才是此时的我所唯一能帮到他们的地方。 之后叫陈东明和关志国两人分别将战士们带回,这两人又与战士们训诫了一番。 尤其是当年东北军打散后,从关外逃回来一心想要为乡亲父老战友亲朋报仇的关志国,情绪更是有些失控的迹象。 显然,我今天的话却也有些刺激到了他。 处理过战士们的事情,我便回到自己设立的临时团部。 如今吴大疤瘌既然自投罗网钻到了我们的手中,那么接下来的战斗计划也就必须做一些改变了。 吴大疤瘌的据点那里或许还有一些老弱在,我们必须要去往西河子一趟将他们或驱除或缉拿。 若不然以后又有人借了吴大疤瘌的地盘基业东山再起,出一个陈大疤瘌刘大疤瘌什么的,也要叫我们头疼好些时候。 而至于附近其他的匪患,今夜借了吴大疤瘌的手也给一锅烩了个齐全。 或许往后的剿匪行动,借助吴大疤瘌对周遭土匪的熟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有这个为了保命而开始和我们老实合作的吴大疤瘌帮忙,对剿匪行动将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更能减少路上耽搁的时间,给我的练兵提供更多的机会。 要知道,如今的我们来说,时间已然所剩不多…… 吴大疤瘌这个人不愧是个有心做汉奸的,确实也是“识时务”的很。 之后的日子,我便带了两个营的士兵随着吴大疤瘌的指引,不断在附近的山沟荒野间穿来穿去,拔除了周围一个个的匪窝贼庄。 战士们身上的气质也随着战斗的进行一天天发生改变,渐渐有了一股真正属于老兵的凶悍锐气。 我在心里和当初的二连弟兄暗暗比较了一番,两者已然差距不大。 我相信只要和鬼子真刀真枪的对上一阵,我这些战士很快就能适应那种高程度的激烈血战。 此次的察哈尔练兵,已经可以画上一个句号进行收尾了。 第266章 橄榄枝,还是毒药? 【二百六十六】 得我率队回到北平驻地时已是一九三七年的四月初。 参谋长乔博荣和老刀子二人带队,率领剩下的两个营继续出去练兵。 而我则在军营里歇息了几天,陪着战士们恢复到平时的正常训练中后,将军务暂时交给了二营长陈东明,自己则带了春娃等两个警卫员跑去了旅部。 有些事情,我还得当面和王旅长说一说…… 旅部离着我们不是太远,骑了快马半天时间不到就能赶到。 当我们来到旅部时,王旅长正拿着支铅笔在地图前写写画画。 “灏文,你来了?”王旅长听见我敲门的声音,抬头看见是我后笑了一笑,又将头重新低下去,并对我招了招手,道,“灏文,你来看。” “什么?” 带着好奇心的我走到王旅长的身旁,低下头看清放在他桌上的是一张什么地图后,才发现这就是一张我平日里常常观看的平津防务图。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图上除了我新二团的防务和自己所知的友邻部队情报以外,就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地形图。 而王旅长的这张却是标的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显然王旅长平日里没少在平津防务上下心思。 待我在王旅长的身侧站定,旅长指着地图对我叹道,“咱的邻居在这几天呀,可是又不老实咯!” “发生了什么事?”才从察哈尔回来的我,并不清楚日本人在最近的具体动向,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防务图,疑声问道。 “嘿!”王旅长冷笑一声,“听消息说,日本人准备过两天再来一场演习,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王旅长摇了摇头,将视线从地图上收回,对着我笑道,“来,上这边坐。” 他先端起桌上的凉茶饮了一口,而后看着我问道,“三十八师的张师长,你知道吧?” 听王旅长忽然提起三十八师张师长,我心里虽然不明白王旅长话里的意思,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见过一次,是个真正的军人!” 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 一个即是在我的前世,也是声名远播的国`军将军。 从长城战起,一直到日本全面侵华后的平津战役、徐州、武汉等大会战,都有他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直至死战襄阳,惨烈殉国,也一直坚持着与日本侵略者的作战。 我若是连在历史书上着笔甚多的张师长的大名也没有听过,确实可以回到小学去找我的体育老师,请他再给我再好好教一教这些科目了…… 他,是一名拿生命诠释了军人含义的真正爱国抗日将领,是中华民族的真正英雄。 周恩来总理就曾撰文评价称,张自忠“其忠义之志,壮烈之气,直可以为中国抗战军人之魂!” 前些日子在军部的时候,我就和恰好前往军部办事的张师长见了一面。 对这位自己闻名多时却无缘得见的将军,我自然要追上去,想要和这位张师长说一些话。 只是不知道,王旅长忽然提起这位张师长,又是为了什么原因灭世大磨全文阅读。 王旅长看到我面上的疑惑,解释道,“张师长在前两天带团访日,去参观日本人所谓海陆空联合大军演去了。这,是在向咱们二十九军示威啊……” 从王旅长的话中,我才终于知道从四月起,整个平津中日形势发生了怎样的大改变。 一改先前的暧昧态度,四月时日本人外务省明确表明,要力求中日间的友好关系。 而华北驻屯军也一改往日处处搞摩擦的刺猬模样,主动的和平津当局,也就是冀察政务委员会主动接触,想要改善平津中日关系。 王旅长告诉我,日本人甚至送了十好几门的山炮给我们。 都是崭新的山炮,比之我们二十九军原本的装备,可是要好过许多的。 不仅如此,日本人还邀请了宋军长往日本访问,说是有一场陆海空联合大演习想要邀请宋军长参观。 情意甚重,就仿佛真要和中国驻军和解一样。 而华北驻屯军放出风声即将进行的演习,也就是和这个所谓陆海空联合大演习一道,华北驻屯军自己的小演习。 华北驻屯军想要在伪满洲国的地盘上搞演习,我们二十九军当然不能说什么。 但是日本人想要邀请宋军长赴日访问,还送给我们二十九军许多的军械,这就叫人不得不去仔细思虑一番日本人心里打的小算盘了。 因为谁都知道,素来精明的日本人,可绝不会忽然犯了傻。 日本人的突然示好,自然叫宋军长头疼万分。 想要拒绝吧,南京那边有严令下来,和日本人邦交一定要谨慎以待,不能叫中日间的摩擦扩大。 但若是答应,又不清楚日本人心里打的主意,难保日本人不会趁着宋军长离开在平津搅出大乱子。 万不得已之下,同样受到日本人邀请的张师长临危请命,独自率了代表团赴日访问。 不管是自己的性命安危,还是国内舆论对他自身的质疑斥骂,竟全都有抛诸脑后的意思。 虽然算是暂时解除了此次的危机,但日本人接下来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却是谁也想不准的事情…… 听过王旅长对眼下形势的介绍,我皱着眉头看向王旅长,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出来,“日本人绝不会真心想要和咱们和解,这一次的事情,怕还有其他的意图藏在下面。” 只是情报的匮乏,以及我自身对这段历史的空白,都叫我无法准确把握住眼下日本人的具体东西。 只能根据即将发生在两个多月以后的那场大变,来反向从日本人眼下的动作里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王旅长赞同的点了下头,应道,“所以咱们能做的,也只有守好自己的防区,不要叫日本人有一丝的可乘之机。” 他将手里的搪瓷茶缸放下,看着我笑道,“你这次过来,是又有什么麻烦事要来找我咯?” 先前新二团刚刚组建之初,我是没少往王旅长这里跑过,而每一次过来,都要丢给王旅长一大堆的麻烦请他帮忙。 想到前事的我不禁有些赧然的摸了摸鼻头,开口解释道,“我这次来,是为了前两天带回来的那个土匪头子……” 第267章 变局 【二百六十七】 前两天送来的那个土匪头子,指的自然就是吴大疤瘌了。 从察觉出在吴大疤瘌的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某些更重大的隐秘之后,我更下定了决心不能轻易的将这个土匪头子放掉。 又考虑到将吴大疤瘌交给察哈尔驻军,或许会被吴大疤瘌背后的人横插一手。 所以我干脆直接将吴大疤瘌带在身边,最后更是直接从察哈尔一路带回了北平。 派人将吴大疤瘌送去旅部,至于旅长这里能从吴大疤瘌口中审出什么消息来,又要将吴大疤瘌送往到什么地方去,就已然和我没有了关系。 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将我军后方可能有变的猜测,告诉我头顶的这些长官们罢了。 王旅长听我提起吴大疤瘌,面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这个吴大疤瘌知道的消息并不算多,但从他所透漏出的只言片语中就可以判断得出。”王旅长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里写满了深深的担忧之意,“或许,不只在冀察政务委员会里有人被日本人拉下了水,就是咱们二十九军内部,也有不少人在做那首鼠两端的事情!” “这些背宗忘祖的败类一日不除,如果有一天中日两方之间再次爆发战争,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王旅长的话,我“战争马上就要爆发”的言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嘴巴却只在张了一张后,终于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有些话,就算是面对眼前对我最为亲善信任的王旅长,我也不能对他说出。 不,不是说不出那些话。 而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如此斩钉截铁的缘由罢…… “唉……”再次一叹,用以掩饰自己的忽然失态。 迎着王旅长的目光,我问道,“那么汉奸的身份,现在有眉目了吗?” 王旅长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师座已经将这件事情报了上去,但根据咱们如今掌握的一点消息,只能揪出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对大局并没有什么影响。” “而且过早动手也会打草惊蛇,引起日本人的警惕,对咱们反而不好。” 王旅长摇摇头,怅然而又无奈的说道,“况且平津的局势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似平静的政局下实则是险恶无比的暗流汹涌。日本人,国府,咱们,还有其他各种势力鱼龙混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王旅长的无奈被我看在眼中,自己细细思虑一阵后,这份无奈又化成了我心中深深的无力。 是啊,在如今的平津形势下,又如何能容许我们搞出一场大规模的锄奸行动来? 恐怕,就算我们明知道某个大人物是日本人打入平津后方的钉子,我们也不能动他们哪怕一根手指头。 而事实上,这样和日本人关系匪浅的大人物,在冀察政务委员会里面所占的比例还真就不在少数。 “旅座。”沉吟一阵,我咬咬牙看向王旅长,说道,“就算咱们打不了大头,敲掉他们几只爪牙,也能叫日本人安分一阵。” “就算会提高日本人对咱们的警惕性,但就目前的这种情况来看,日本人对咱的警惕还小吗?” 对于我的建议,王旅长只是苦笑以对魔兽世界之吉尔尼斯王子。 身份不同,所站的位置不同,心里面对这样一件事情的看法自然就有了偏差。 不能说此时就将已知的汉奸除掉是错误的,也不能说维持住平津一线如今这样表面上的平静有什么不对。 这样一件看似微不足道只须派出兵力就能解决的小事,其下暗藏的险阻却远不是我一个小小的步兵团团长就能去置喙的。 “这些事,相信长官们会拿一个适当的解决方案出来。咱们两个哟,还是不要在这里瞎担心了。”王旅长见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忽而笑着打趣道。 站起身来喊了外面的警卫员一声,回头对我说道,“灏文呐,你来我这里一趟也不容易,吃顿便饭再走吧!” “嗯。”我也笑了起来,“我也有些想念旅座您这小灶的滋味了呢!您这的厨子,可比我那的炊事员强多了!” 笑声之下,潜藏有对时局的深切担忧。 而我相信,此时的王旅长,别看面上挂着和我相似的笑容,但他心底对二十九军前途命运的忧虑,一定要比我深得多。 即将到来的,我二十九军的命运,中华民族的命运…… …… 在吃饭的功夫里,我又和王旅长说了许多的话。 其中最主要的,自然还是前线布防,以及后方锄奸这样两件迫在眉睫的大事。 在我不止一次的表达出自己的忧虑以后,王旅长终于同意,将我的意见向上峰长官再反应一次。 在三十八师张自忠师长率团访问日本以后,宋军长忙着和国府中央以及各地媒体扯皮,又有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会的一大摊子杂事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 是以如今整个二十九军事实上基本都是由三十七师的冯治安冯师长来统筹全局,负责整个二十九军的军政调动。 而我们132师又是从三十七师整编出来的,不论是王旅长还是我,当年都作为冯师长的属下在长城战场上与日寇作战。 有这一份香火情在,我们的建议,冯师长定然要仔细考虑一番。 而且冯师长素来对日本人没有好感,也不像军座那样需要顾虑太多。 王旅长笑着对我说,或许现在的冯师长,也正在考虑是不是该对后方的这些蛀虫下手呢。 听王旅长这样解释过后,我的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些。 不过在谈起冯师长以后,我忽而心中一动,向王旅长提了一个建议出来。 “旅座,你看等我那两个营从察哈尔回来以后,能不能让我们团去冯师长那边交流一下?” 冯师长的三十七师所在防区,正好就包括了卢沟桥地区在内! 此时我提出要带着新二团去和冯师长三十七师弟兄交流战力的想法来,也正是打着在将来那场震惊寰宇的大变之中。我的新二团,能处在漩涡的最深处。 处在抗击日寇的第一线,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出一份力气! 第268章 整军待战 【二百六十八】 四月底,日本人华北驻屯军筹备多时的演习终于拉开了帷幕。 但谁也没能想到,日本人在此次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小演习之后,一场又一场比之规模更大的演习又接踵而来。 直到,那一天,那一夜…… 对于日本人在华北一线的动作,宋军长下令叫我们收缩防线,避免和日本人扩大摩擦。 日本人想要搞演习,那就让他们去搞就是。 搞了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就算中日两军在演习中真的擦枪走火,最后也会在西方各国的压力调停下和气收场。 演习,实在已经习惯了。 面对日本人人搞出的这场风波,宋军长索性从北平军部离开,径直回到山东老家安心养病去了。 日本人、心向日本人的冀察政务委员会要员、南京中央政府,各界媒体记者、还有许许多多人心惶惶的华北民众…… 每个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些好处,从华北这块大蛋糕上划下一块可口的利益到自己口袋中去。 一连数月的交涉争吵,宋军长是真的开始对眼下的局势感到了力不从心。 见到华北境内除了日本人还在玩他们惯来的演习以外,就只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 而日本政府也不时公开发表些什么和平共处的言论,叫人觉得似乎和平就在眼前。 在如此局势下,宋军长觉着就算自己不在北平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乱子。又思虑到自己的旧疾又有再犯的趋向,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便直接回到自己的老家去歇息养病了。 而在先前就已经帮着宋军长担了许多军务的冯师长,这次是真的必须担起整个华北、这副沉重非常的担子…… 乔博荣和老刀子他们,也在五月中旬的时候,终于回到了我们新二团的驻地。 特意前往迎接的我,从两个营的战士身上见到了久违多时的凶悍之气。于是我就知道,老刀子他们这次的行动,应该进行的十分顺利罢。 “团座。” “团座。” 看到两个人面上或是正经、或是玩笑的对我喊了声团座,又见到两人军装上沾满的风尘,我激动的上前几步,分别给了老刀子和乔博荣一人一个熊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自从知道日本人也在盯着我们此次察哈尔剿匪的动作时,我心里就开始对这两位兄弟有了些隐隐的担心。 如今终于见到两人平安归来,还见到一支终于练出成果的精锐铁军,我又如何能不开心激动? “欢迎回家。”站直身子,看着老刀子和乔博荣的眼睛,缓缓说道。 说完,又赶忙一边一个拉过两人的胳膊,“快回团部,今天我可是特意叫老蒜头加了菜,替你们接风洗尘!” 老蒜头,是团部的炊事员。以前在东北开过饭馆,孤身逃难来的北平,了无牵挂的他正巧遇上了我们二十九军招兵买马,便就顺势报了名。 也因着他自身手艺的缘故,本来就是要被当做炊事员分配到部队上的,却叫我给半道上劫了胡。 因为这老蒜头做菜的手艺,还真叫不赖。 说起老蒜头,我忽然想起乔博荣最喜欢吃老蒜头做的回锅肉。 于是偏过头看向乔博荣,挑了挑眉头笑道,“有回锅肉哦!今天,我可是占了你们俩的便宜,能一饱口服咯!” “团座,有回锅肉也不带我们啊?”早就知晓了事情始末的陈东明,却是在一旁故作委屈的叫起了冤。 就好像我真的没给他准备好饭食,足足饿了他几个月一样。 不禁横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再叫,可就真没你份了!” 而后松开拉住两人的手,指向春娃吩咐道,“待会准备座椅的时候,二营长那个你给我撤到马房去!” “是!”春娃高声应是。 “团座!”而陈东明的委屈叫声,也显得更加委屈。 “灏文你呀……”乔博荣看着我连连摇头,见我又想说什么,却已经转过身子当先往团部走了过去。 声音远远的从前面传来,“回锅肉?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是不是骗人的毛病还没改……” “唔……”无奈的向围观的战士一摊手,指着前面乔博荣的背影,道,“我这个参谋长哟……” 战士们哄然发笑,我也随着战士们一同笑起,在笑过之后,对着战士们高声说道,“弟兄们也快些回营吧,回锅肉,每个人都有份!” 听到我的话后,战士们连声喝彩起来。 而我也笑了一笑,在对着战士们挥挥手后,叫上老刀子等几个营长,一同说笑着往团部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替乔博荣等几人接风洗尘以外,我还要问一问他们此次去往察哈尔剿匪练兵的具体过程。 “虽然有过前两个营的教训,我们在战前也三令五申过许多次。但第一次的战斗中,却还是出现了很大的伤亡。幸好往后的几场战斗虽然依旧有战损出现,却也终于在渐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乔博荣这次过去,带的是老刀子的一营和苗贺的三营。 像我们上次一样,两个营的战士在一开始也有些战损出现,但和我们一开始就要迎着数百悍匪打一场反冲锋相比,老刀子他们的行动就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叫战士们有了许多适应的时间。 听他们几人说完在察哈尔的经历以后,我也将最近平津一带的局势变化说给了几人听。 虽然他们一路上也能得到或多或少的消息,但此时再经我将许多细节说出,老刀子他们也终于察觉了日本人的不对劲来。 有不对,当然就要有应对的策略。 “上峰的命令是,叫我们谨守防线,不要给日本人制造摩擦的机会。” 端起手中的饭碗,刨了一大口的米饭到嘴里,我一边咀嚼着,一边将目光看向乔博荣,“所以我们新二团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全团休整备战,尽快消化这次练兵所得。” 眼底精光一闪而逝,“我希望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磨合后,新二团每一名战士,都要有和小鬼子正面硬撼的实力!” 第269章 交流 【二百六十九】 在乔博荣等人率队回归后,新二团众人经过短暂的整顿,便又投入了紧张的训练之中朽灵咒(gl)。 因为在熟悉历史进程的我心里明确的知道,七月,便是日本人全面侵华正式拉开序幕的时刻。 如今已然转到六月,训练过程中,夏日的阳光叫战士们身上的汗水如雨点般打下,却也给人心里平添了许多莫名的烦躁。 烦躁,只因为时不我待…… 从六月初开始,日军于平津一线演习的频率更加繁密,演习的规模也在一次次的扩大。 如今代领二十九军军政大事的冯师长虽然和日本人提出过好几次的交涉,但在宋军长不在平津的现实下,日本人能有太多的借口叫冯师长无话可说。 况且,主动挑起摩擦的罪责,谁也不敢将其担起…… 时局在一天天恶化,甚至于日本人的演习目标已然明确指向了宛平城、卢沟桥一线。 华北驻屯军紧急成立的临时作战科,更是日本人野心表露的明证所在! 各级将官,政府要员,还有报纸媒体,甚至于平津百姓。 人人都在猜测,猜测战争究竟会不会爆发。如果战火真的要重新在这华北大地上重新燃起,又将在什么时候打响战争的第一枪。 猜测,只能猜测。 虽然我知道那样一个具体的日子,但对战情瞬息万变的战争来说,一个时间永远不能成为指定作战计划的佐证。 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将眼前情报整理起来,用其中所现的蛛丝马迹为引,向上峰传达出自己日本人即将发动战争的肯定判断。 我相信,全军成千上万双眼睛里,总有明智之士能瞧破眼前的诡异局势下掩藏的杀机。 而我头顶的长官们,定然都有着这样一双堪破局势的利眼! 或许,对此时做不到太多事的我来说,唯一听到的好消息,便是冯师长令人逮捕了大量原本就暴露出行迹,潜伏在我平津后方的日伪特务、卖国汉奸了罢…… “团座,旅部急电!” 这一天,我正在陪着战士们一起训练。战争就在眼前,只有专心训练,才不致于因身居高位而使得自己的战斗技能出现退步。 而春娃此时忽然大叫着从远处跑来,他手上抱着的电报夹里,所盛放的显然就是他所说的旅部急电了。 “怎么了?”将手里打空了子弹的步枪放下,我顺手接过春娃送来的电报,问道。 “没说,旅座只叫您过去。”春娃擦了把头上的汗水,说道。 我看过电文上所写的内容后,轻轻点了点头。 王旅长只说有要事叫我快些往旅部去一趟,但上面又没有写明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 或许,是要开什么重要的会议吧。 无所谓的摆摆手,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只要不是调我们新二团往前线布防的调令,其他任何消息都无法引起我的激动来。 “备马吧。”我抬眼看了看天色,继而低头看向春娃,吩咐道,“这个时候过去,赶在天黑之前就能回来!” “马早就替您备好了!”春娃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他伸手向着远处的树荫下一指,果然看到有一名战士牵了两匹军马等在那里重生之妖孽人生。 一匹给我,一匹给春娃。 我一时间有些失笑,摇摇头叹道,“你呀……走吧,咱们出发,快去快回!” 春娃将手搭在自己腰间的两把短枪上,得意的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人已在我前方窜了出去,却是要把战马从树荫下牵出给我。 翻身上马,两人两骑,目标直指旅部,在身后留下一地的烟尘…… …… “你先前说要往三十七师交流的事情,冯师长答应了。” 王旅长在我赶到旅部后,对我所说的第一句便正是这样的一个喜讯! “什么?!”终于遂了自己多时的心愿,被激动和兴奋充斥了整个脑间的我,只是惊疑不定的问出了一句后,就再也说不出旁的什么话来。 而王旅长的嘱咐和条件,也在这个时候传入了我的耳中。 “不过既然是交流,只许你亲自带一个营过去。要是全团都去了,没准儿冯长官一看你这个老下属带兵有方,把整个新二团扣下自己用。” 他玩笑似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到那个时候,不就跟挖了咱师座心头肉一样嘛。” “嘿嘿……”听到王旅长话音里藏着的夸赞,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 但像他所说被冯长官自此留在三十七师的事情,还真就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最早按军座的意思,我本来就是要被划分到三十七师,这个自己曾经度过了自己军旅生涯最初时光的老部队。 以前作为二连长的我,称谓前面可还要加一个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的番号呢…… 有这么多情分在,而如果战争真的会在有一天爆发,那么按照战时条例和我这个新二团所表现出的战力,我还真有可能就此被划分到三十七师的战斗序列里去。 摇着头以最正经的模样表了态,说自己生是132师的人,死是132师的鬼,却惹得王旅长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看着我的眼睛,沉声问道,“只带一个营过去,你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只带一个营的话……”我沉吟一阵,“那我就带一营过去吧,一营里面的老兵最多,还有好些当年曾经参加过长城抗战,有着对付日本人的经验。” “万一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凭一营也能先支撑一阵子。”我的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突发情况,这一次去是真的会发生的。 因为我争取前往三十七师防区,本就是为了赶上这次的突变,要在这次突变中出一分力气。 王旅长点了点头,道,“嗯,你心里既然有了考虑,那就快些回去准备吧。” 眼看王旅长已经说完了话,有了逐客的味道,我连忙出言问道,“旅座,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要求?”刚刚翻开眼前公文的王旅长,抬眼疑惑的向我看来。 “这一次过去交流,能不能要我去二一九团的防区!” 第270章 卢沟桥,我来了 【二百七十】 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二一九团,团长吉星文。 二一九团如今的驻地防区,正是北平外的宛平县城! 而我之所以要求前往二一九团防区,所为的,也正是宛平城外,那个写满了中华民族血泪的卢沟桥! 卢沟桥,卢沟桥。 北平的咽喉,华北的动脉…… 既然连跨师旅交流战力这样的大事都已经定下,那么只是选定一个去处,也就没有什么要紧的地方了。 王旅长答应将我的要求尽快报给上峰,而后他也肯定的告诉我,对于我这个小小的要求,上峰定然会答应下来。 回到部队,找来乔博荣、老刀子等人,向他们通报了此次的决定。 然后又郑重的嘱咐老刀子,叫他给弟兄们配足枪支弹药,更要提前和战士们做好动员。 要他们知道,这一次过去,我们是要去打大战,打硬战! 虽然不明白只是一次普通的交流演习,为什么我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出来。但因着多年相交的默契,老刀子还是没有向我多问一句,只是点了点头后边去准备一营的出征事宜。 看着老刀子离去的沉稳脚步,我的心里也稍稍有了几分底气。 回头又找来乔博荣几人,与他仔细叮嘱了在我带一营离开后,新二团后续的工作该如何进行。 又着重和他与几个营长提出,万一战争真的有一天爆发,而到时候我又没有回来。要他们除了要谨守上峰的指令外,一定要给予侵略者最狠厉的打击。 交待完所有的琐事,其间又被乔博荣调笑了不止一次的我,这才终于的轻松下来。 现在的我,只需要等,等上峰正式的调令下来!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枯燥,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再往旅部一趟,找王旅长问问具体的出发时间时。 军部的调令,终于在六月的最后一天,被准确的送入了我的手中。 “兹令:一三二师上校团长吴雨所部,率一营之兵力,往三十七师二一九团宛平驻地交流演习,受二一九团上校团长吉星文节制……” 在收到这个命令时,我眼中看到的只有叫我带兵去往宛平这一句话。 至于到了以后要受二一九团团长吉星文的命令节制,以及后续其他后勤琐事的安排,都已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只知道,我,吴雨。 即将带着一营之勇士,投入这个时代最大的洪流漩涡之中,在那中华民族八年血泪的起始源头,证明自己身为炎黄子孙之敢战气节! 我只知道,卢沟桥,我来了! 说起来,只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整个北平周遭的局势已经又起了变化。 北平往北,有日军部署于热河的关东军一部。 而在西北面,又有关东军下属日伪蒙军八个师共约四万余人。虽然伪军的战力并不出众,但仅是这些兵力,就足以牵制刘师长的一四三师在察哈尔境内,寸步不能移动! 北平东面,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拉起了一支有近两万余人的保安队。 这还不算什么,日军在前些日子又强占我丰台一境,迫使二十九军将防线全面回缩。 或许这些消息听着并不能叫人警醒,但若是将日本人和所有亲日伪军势力全部标示在地图上,那时就会惊异的发觉,如今的时刻,整个北平竟已被日本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北平若要与外界联系,只剩由宛平县往外,走卢沟桥这一条道路! 七月初的卢沟桥,从先前微不足道的小小桥梁,陡然化身为北平军民的要害所在。 卢沟桥,成了事关北平安危的兵家重地! 当我率领新二团一营数百官兵赶至宛平县第二一九团团部时,所面临的便正是这样的一番处境。 只要卢沟桥有失,日军就能将北平完全的分割包围起来。 到时候与中央政府断了联系的北平就要完全落入日本人的手中,进而引起冀察形势的恶化,乃至于华北全境从中央政府的独立,都将陷入日本人的掌控。 华北存亡,就只好去看日本人的眼色行事。 对于这样可能的结局,身为军人,尤其是一名热血未冷的战将,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在日本人开始以宛平县、卢沟桥等战略重地为目标进行演习的时候,就招致了负责宛平一线防务的、二一九团吉星文团长的高度重视。 他先是像上峰报告了日本人可能存在的野心,而后又将自己最精锐的一营兵力摆在了卢沟桥上。 将这一个营的兵力派往卢沟桥布防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守好卢沟桥,守好眼前这条对北平至关重要的咽喉要道! 此行我带着一营前来的原因,同样也是为了这座卢沟桥。 虽然以两个营的兵力守卫一座桥怎么看都有些奢侈,但对于眼下的局势来说,就算我们将一个装备精良的步兵团通通摆放在卢沟桥两岸,也绝谈不上奢侈两个字! “吴老弟,你能来我这里,哥哥我可是热烈欢迎啊!” 二一九团吉星文团长出县城将我们迎住,热情的拉住了我的手嘘寒问暖起来。 这位老资格的团长确实也是被宛城周遭的复杂敌情缠扰的焦头烂额,此时我忽然带了一个营的主力过来,虽然名义上是交流演习。 但对为了布置防务而兵力变得捉襟见肘的吉团长来说,可当真算得上是神兵天降了。 在吉星文的热情招待下略微有些不大适应的我,只得笑着回应一声,“吉团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兄弟来了您这里,当然就要一切听您的吩咐。” “虽然我也挂着个团长的名头,但总比不上吉团长经验丰富啊?兄弟这回过来,只带了一双耳朵,一对眼睛,就是为了学习经验来的!” 将姿态放低,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并表明同为团长的自己并不会违逆吉团长的意思,万一有什么战事,自己还是会按照军令上所说,受眼前吉团长的节制。 吉团长听到我这样的说辞,面色微微有了一丝改变,转瞬便恢复如常。 “看吴老弟你说的,咱们俩难道还要分什么主次不成?走,去团部大院!老哥我替你们接风洗尘!” 第271章 卢沟晓月 【二百七十一】 事实上,吉星文团长也对宛城周遭的局势变化很是担心。 尤其是卢沟桥对如今北平的重要性,更叫吉星文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来,派遣重兵驻守于卢沟桥一线。 若不是手上兵力不够,自己又要负责宛城县城一线防务,吉星文甚至都想把自己的团部给直接搬到卢沟桥桥头去! 当我向吉星文提出,想把自己带来的这个营布置到卢沟桥沿线的时候,他先是沉吟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不过,却并不是像我预想中的那样,直接让我们去卢沟桥布防。 “老弟啊,日本人最近跳的确实是凶,不过将整整两个营的兵力都摆在卢沟桥上也没有那个必要。” “这样吧。”吉星文最后向我提了一个折中的意见,“吴老弟你带来的这个营,就放在离卢沟桥三里远的地方。你在我这里要待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里,吴老弟你一个营的粮饷军械,就都包在我吉星文的身上了!” 豪爽的大笑一声,将我和我带来的一营另指派了一处河谷地方扎营。 我当然也清楚吉星文内心的考虑,他是怕我这一个陌生的营上去,会打乱了先前布防时全团各部之间的默契。 而且此时胡乱的把我们拉上前线,甚至还有在整条防线中造成漏洞的风险。 这个险,吉星文不愿意冒。 而本就是为了参与接下来卢沟桥这一场防御战的我,虽然心里十分希望能立即将部队带往前线去,却也同样不愿冒这个险。 此时将一营当做总预备队来用,其实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至于所谓的交流,我们两个人都有默契的没有再提。 或许,在此时的吉星文眼中,我就是个看到前方或许会有仗打,而急不可耐扑上来抢功的愣头青罢…… 在吉星文和副官的带领下,我将部队带往了由他指定给我们的营地。 而后便依照先前和他的商定,请他带我前往卢沟桥一观。 宛平城位于卢沟桥的东方,是一座建于明末,用来拱卫京城的卫城。 我们先从宛平城里出来,沿永定河寻到吉星文指给我们的营地,将战士们安顿完全后,才一路来到了卢沟桥前。 而此时的我,正站在建于桥东头的一座古朴石碑前。 碑上书有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卢沟晓月”,据说,这是当年清代乾隆皇帝的御笔亲书所,所代表的意义非凡。 看着碑上四字的,心思莫名流转,却早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了。 吉星文见我只顾看着眼前的石碑出神,不由在一旁笑道,“怎么,吴老弟也听过这个卢沟晓月的传说?” “这可是燕京八景之一,普天之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吉星文得意的夸赞一声,“就连当年的乾隆爷见了,也要连声叫好呢。” “这不?”吉星文拉着我转到石碑后面,指着刻在上面的诗文道,“这就是乾隆爷当初御笔题的诗。只可惜我是个粗人,这些时日为了赏月往桥头跑了好几次,可也没有品位出乾隆爷当年的意境……” 听到吉星文的介绍,我不由得长叹一声,“卢沟晓月,一天三月……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吉星文不解的向我看来。 可惜什么?当然是可惜这处奇景将来要沦陷在日本侵略者手中足足八年之久。 秀丽山河,瑰美绝景…… 心知自己说走了嘴的我,只是长叹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去过多的解释什么。 吉星文却以为我是在可惜见不到传闻中的卢沟晓月,对着我笑了一笑,道,“确实是可惜,吴老弟你来的不凑巧,这几天天气不好,晚上是看不到天上有月亮出现咯。” 继而又大笑一声,道,“不过吴老弟要在我这小小的宛城待半个月的时间,还怕赶不上那天天气放晴,见一见这传闻中的卢沟晓月吗?” 听到吉星文的话,深吸口气的我,也笑着点起了头,“也对,总有一天,能见识到这传闻中的美景的。总有一天……” 口中呢喃一声,我转过头,看向吉星文道,“走吧,去看看卢沟桥的防务。这个,才是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啊。” 又对着他一笑,道,“您要知道,我这次专程到你这来,可就是为了见识卢沟桥铁桶般的防御呢!” “哈哈!”吉星文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向着卢沟桥桥头走去,“走,去看看我这个金营长吹嘘的铁桶防御,究竟是不是有名无实!” 笑着跟上吉星文的脚步,我的目光向着桥上望去,除了见到立于桥头的哨卡卫兵以外,更有那个自己前世曾在历史照片中见过了无数次的,卢沟桥…… 永定河上的卢沟桥。 这是华北地区最长的石结构古桥,是华北平津的咽喉所在。 若有战起,更将是中日两家必争之要地。 全长二百六十余米的卢沟桥,须以重兵把守,才不至于叫敌人有可趁之机。 站在桥头上,对着一旁的卫兵点了点头,我伸手向着石雕护栏之上的望柱抚摸而去。在整座桥上共二百八十一根望柱上,雕刻了数不尽的小石狮子。 形态可掬,惟妙惟肖,叫人的心神不禁为之触动。 我忽然记起在后世曾听过的一个说法,或者是叫歇后语更恰当些,叫什么“卢沟桥的狮子,数不清。” 此时的我心中竟是忽的泛起了一点童心,想要亲自数一数这卢沟桥上的石狮子究竟有几个。 但目光扫视到立于桥上的战士卫兵,我最终还是很明智的收起了自己的这一点心思。 如今可是身居团长高位的我,要真在此做出这样的动作来,怕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摇头失笑一声,我看向一旁正好奇的观瞧我一系列动作的吉星文,看到他眼里的不解,我不由感到面皮有些微微发烫。 实在是因为卢沟桥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叫从后世而来的我不禁要沉浸进去,不能自己。 转目看向位于桥对面的阵地防线,我转头对吉星文笑着道,“吉团长,桥可以缓缓看。咱们现在,就先去看看弟兄们的布防情况吧……” 第272章 人心 【二百七十二】 卢沟桥的布防很严密。 以吉星文这样一位老资格的团长来说,上峰将这样一处要害之地交给他来镇守,他自然也会清楚自己需要投入多少的精力进去。 军容整齐,工事齐全。 按理说,这样打造出的必然会是一条不惧任何突袭的钢铁防线。 但是当我与吉星文在前沿阵地上走了一圈,远远的眺望过一眼对面的日军营地,我心头就忽然压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再回首看看我们自己的布防,虽然战士们还是依然的精气勃发,我却总觉着有什么不大对劲的地方,瞧起来别扭的很。 到底,是什么呢? 随意的和身边的吉星文搭着话,皱起眉头的我开始仔细思虑起我军布防上的漏洞来。 想了半天,却只能想出在这边加几挺机枪,那里埋几颗地雷的法子来查缺补漏,叫吉星文的卢沟桥防线变得更加坚固一些罢了。 “去那边看看?”吉星文向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突出点,笑着问道。 要是真的起了战事,那里将会是第一个与敌人交火的地方,故而吉星文在那儿也是摆了重兵守卫。 此时带我过去,也不无夸耀的意思在内。 我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一声,跟上吉星文的脚步向前走去。 然而就当我走在中途,身旁几名战士的闲谈声恰巧随风飘入我的耳中时,我的心中不由一震。 眼神急剧变化过后,便怔怔的立在了当场…… “看这些日子的情势,难道是真的要打起来了?” 问出这个问题的或许是个新兵,看到近日的紧张局势,又瞧见我和吉星文这样两位长官亲临前沿视察,心里生了紧张的情绪出来。 心情紧张的他想要问问老兵们的看法,却迎来了周围好几名老兵异口同声的否定。 “打个屁,咱们愿意打,鬼子还不愿意呢!” “就是,你看咱二十九军整整十万多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下去,也能把小日本给淹死。开打?他得有那个胆子才行!” “莫担心,莫担心。这种局势每年都要来那么几下,常事!” “……” 说到最后,原先发问的新兵战士或许是终于被老兵们说服,傻笑着点起了头。 而后几人便开始谈论我和吉星文此行的来意,猜测起我特意到卢沟桥来的目的。 不过,就算他们此时谈论的话题是我和我的新二团,我也没有了仔细去听的意思。 因为在眼下,我已经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这样一个问题出现在平津要害卢沟桥前的阵地上,对我军接下来的布防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一处致命的破绽! 不,或许这个问题并不止出现在眼下一处。 整个二十九军,从普通士兵到高层长官,怕是对日本人即将发动的全面侵华都没有生出足够的警惕来! 日本人,又怎么会真的打过来?又怎么敢真的打过来! 日本人连年来的伪装姿态,日本政府高调放出的和平信息……最重要的,是二十九军早已今非昔比的强大军力。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如果我不是从后世而来,知晓即将在几天后发生的是一桩怎样惨烈的战役开端后,我也断然不会相信日本人会有向我们开战的打算。 就算,如今日军及其所属势力,已然走出了将北平团团包围的局势来。 但那个平日里执礼甚谦,嘴里口口声声挂着和平共处的日本,又怎么会有对中国发动战争的*?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句,日本人,果然是个最擅长演戏的民族呢…… “吴老弟,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了?”发现了我此时异状的吉星文,转身折返回来,看着我的眼睛关切问道。 而一直随侍在我身后的春娃,这时也紧赶几步扶住了我的身子。 “团座……” 我摇了摇头,阻住了春娃的动作。 又向吉星文笑笑,示意自己的无恙。 但就在吉星文想要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忽而调转了脚步,径直向着方才说话的那几名战士所在走去。 对于我的这个突然动作,暂不提叫吉星文和随行的一众军官很是不解,只说那几名方才还谈论甚欢的战士,这个时候面孔早已变得煞白,心里显然被吓得不清。 要知道他们几人方才所谈论的,可正是与我和新二团有关的八卦事。 若他们所谈论的是一个小心眼的军官,就算只是个小小的连长,仅凭方才的那些胡话就能好好的将他们整治一番了。 更何况我身上所配的军衔可是和他们团长一般无二,身份也同样的是一名步兵团团长。 不过事后想起来,那几名战士当时之所以会被吓白了脸,怕是和我当时面上所蒙布的一层寒气不无关系。 在几人面前站定,我用丝毫不带感情的目光看向几人,冷冷的问道,“你们说,日本人不会打到咱们这里来?” “这……” 几名战士面面相觑,却是没想到像是兴师问罪而来的我,所问出的竟会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最后,还是一名看似年长些的老战士稳住了心神,没有被我突来的气势吓倒。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又看过了已经跟着我过来、却同样是面无表情的吉星文之后,才斟酌着言辞向我解说起来。 老战士摊起了手,说道,“长官您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 “日本人盯了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哪一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再说了,不是说张长官前些日子还去了东洋人的老家,和他们的大司令吃过饭嘛……” 见到我面上的阴云愈来愈重,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的老战士连忙收了声。 又转换了一种说辞,声音却是小了下来,更带上了几分委屈,“就算这小日本打过来,咱这不还有重兵防守着?长官放心,我们弟兄一定不叫一个小日本从卢沟桥上踏过去!” “对,就算拼上性命,也肯定不会叫小日本从这卢沟桥上踏过去!” 随着老战士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小战士几人也连忙表起了决心。 但在此时的我听来,就算敢于战士们敢拼敢战的勇气,我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欣慰生出…… 第273章 七月七日,夜 【二百七十三】 日本人竟会真的有发动战争的心思? 谁都没有想到,已然维持了多年的和平,在日本人日益膨胀的野心下,已然成了梦幻泡影。 如今日本人在处处鼓吹的和平言论,只不过是他们在发动全面侵华之前所做的必要掩饰罢了…… 本来想要发火的我,忽而想到自己就算是将所有的火气与不甘都发泄在战士们的身上,怕也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即便我将几天后日军就要以偷袭的手段对我们正式开战的结局公布天下,能有几人肯信,也只是个并不乐观的未知数。 故而我所能做的,就只能是不耐其烦的和吉星文多叮嘱几句,叫他能多打起几分的警惕来。 而吉星文特意在卢沟桥外加设的雷场,以及从后方紧急调来的机枪迫击炮,想来也能在战事打响后,替我中国守军增添几分的胜算。 除去这些琐事,剩下的,便只有等着看天命如何了。 看我特意率部来此,究竟能挽回这场战争的几分败势…… …… 在离卢沟桥不过五里地远的河谷营地里,我抓紧剩下的短短时间抓紧练兵,教战士们尽快将自己调整到战时状态。 七号当天,我的心情整个都是烦躁无比的。 并不知道战争究竟是在几时几刻准时爆发的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将部队直接的拉上前线去。 但又考虑到自己在做出这些动作后可能引发的种种变化,心中多了顾虑的我才没有做出这样的冲动事来。 不过叫战士们随时准备整军出征的命令,我依然是早早的就下达了下去。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春娃,见到我一大早就下达了这样的古怪命令,又整天都保持了眼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还特意跑来关心了我多次,却都被我随意的打法了回去。 然而,直到吃过晚饭,眼看日头一寸寸的从西边落了下去,卢沟桥方向还没有其他的什么动静传来。 我不禁感觉有些疑惑,更有些惶恐生出。 难道是因着我的缘故,日本人另选了其他的一处地方作为突破口? 难道,我千辛万苦的练出一支强军,后又托尽各种关系调来这卢沟桥畔,竟都只成了一场无用功? “唉……” 眼看月儿从天际厚重的乌云下露出半张面孔,银光艰难的洒向脚下这片大地,却叫见到此番景象的我没有一分的闲情逸致。 长长叹了一声,在寂静无声的军营里走过一声,眼看战士们早已睡下多时,而一早就被我派往卢沟桥探听消息的哨兵还未有消息传来。 我终于走回了自己的团部,点起油灯,坐在桌前看着一张平津地形图发起了呆。 卢沟桥…… 究竟,还会不会有卢沟桥上,那一声代表了全面抗战正式拉开大幕的枪响传出呢? 就在我坐在桌前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春娃端了碗面走了进来。 将面放在我的面前,关心的问道,“团座,吃一点面吧,今天晚饭你就没吃多少……” 我心中一暖,苦笑着叹了一声,“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又哪里能有什么胃口。” “哟,还加蛋了?”看到飘在碗里的荷包蛋,我笑着问道。 春娃憨笑一声,答道,“是老蒜头知道团座您今晚没吃多少,特意给加的。” “好吧!”抿了抿嘴唇,索性决定放开心神,真有什么便一切随机应变的我,将春娃端来的面挪到眼前,轻轻嗅了一嗅,赞道,“老蒜头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好!那就吃面!” 刚提起筷子,我忽而抬头看向春娃,问道,“你不来一点?” “不了。”春娃笑道,“今晚还是您特意命令加了餐的,我这肚子现在还撑着呢!” “加餐?是啊……我竟然给忘了。” 摇头失笑一声,看春娃从屋内走出后,我才开始认真吃起了面。 还别说,这会子终于放松下来,我还真感觉到肚里有些饿呢…… “团座!团座!” “怎么了?!” 面才吃到一半,忽然见到我先前派去的侦察兵赶了回来,显然是有着极重要的事情要向我报告。 再也顾不得吃面,我连忙站起身来,面上写满了与眼前战士面上一般无二的急切。 “团座,刚得到消息,日本人的演习,开始了!”侦察兵喘着粗气向我急速报告着他所知的情报,“演习所针对的目标,正是卢沟桥!” 听到日本人开始演习的消息,我的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拉住他疾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半个多小时之前。” “半个多小时以前?”我低头看了眼腕上手表的指针,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侦察兵从得到消息算起,再到他确定消息的准确性,继而骑快马赶回来报信…… 我凝视着身前侦察兵的眼睛,问道,“除了开始演习以外,日本人还有别的什么动作吗?” “这倒没有,在我动身离开以前,日本人都没有做别的什么动作。就像是以往的情况一样,例行公事似的演习罢了……” “和以往一样?”我打断了这名战士的话,冷笑一声,道,“小鬼子这回,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回身盯向听到我们的动静,此时正站在门口处的春娃,吩咐道,“给吉团长去一封电报,就说听闻日军欲以宛平、卢沟桥等地为目标开展演习,我部请求前往卢沟桥增援,加强防务!” “是!” 春娃应了一声,立即跑去找机要员问电台发报了。 而这时的我却早就没有了吃面的兴致,打发了侦察兵在外待命以后,我立即走到地图前面,开始仔细分析起鬼子这次的主要进攻方向。 因为我此时的我已经能够确定,鬼子这次所谓的演习,正是“卢沟桥事变”即将爆发的前兆。 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演习部队怕要立即摇身一变,将演习转变为真正的战争! “团座。”就当我正在沉思当中时,春娃以小跑着回来。 手里拿了一封电报向我递来,“吉团长回电!” 第274章 争分夺秒 【二百七十四】 和我预料中一样,同为上校团长的身份,虽然我这个想要率部前往卢沟桥的请求有些突然怪异,但吉星文依然没有拒绝我的要求。 在电报里说了些感谢的话后,便是叫我率部前往卢沟桥布防的正式命令。 毕竟,按照上峰原先的安排,我此行在二一九团的地盘上,是要听从吉星文的命令节制的。 将电报放在桌上,我捏起拳头重重往地图上砸了一下,连筷子都被震到了地上。 “通知部队,紧急集合!”我看着春娃,声音里透着难掩的兴奋,“我们,终于要去见识见识卢沟桥了!” 兴奋,我又如何能不兴奋? 练兵多时,就只为了在今夜这一战中不留遗憾。 或许还有我从前世留存至今的某些情结作祟,但此时得知自己终于有了去往卢沟桥的机会,我心中的兴奋之情已然到了极致。 更是,带了些许隐隐的嗜血意味。 就仿佛是,曾在四年前长城血战中与日本人鏖战多时的那个自己,又回来了一般。 将自己的装备整理齐全,我吩咐警卫员将团部的东西收拾起来后,便大步的从团部走去。 随着春娃的命令,战士们此时早就集合在了营地前的一片空地上。 虽然在原本的休息时间喊他们集合总有些不合常理,但因着我平日里治军时多次强调的纪律二字,战士们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集结。 就只拿这一点来说,我这个新二团就要强过某些所谓精锐许多许多了。 以老刀子为首,伫立在空地上等待我训话的一营战士,此时就是这样一副默然无声的整齐模样。 除了呼呼的风声与火把中炸响的一声声噼啪爆鸣,竟是再没有一个人多说闲话! 看到眼前景象的我,满意的暗自点起了头。 而后快步走到众人面前,站定身子拿冷峻的目光扫视众人一圈,“弟兄们,战争,或许就要开始了!或许,就是在今夜!” 我第一句话,就向战士们传达了战争即将开始的信息。 虽然是以自己猜测的方式说出,却依然引起了战士们的一片哗然。 但在我的目光注视下,嘈杂的人群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战士们都拿目光望着我,想要知道我在这个时间叫他们紧急集合,是不是真就是因着战争即将开始的缘故。 军人的血,往往都会因着战争二字而急速沸腾起来。 更何况这场战争的敌人,还是恶贯满盈的日本侵略者! 风,呼呼作响。 夹杂着我锵然的喊话声音,带出一股凛然的杀气。 “日本人在今夜,以我宛城、卢沟桥防线为目标,发起了一场实弹实兵演习!” “这场所谓的演习,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拿走东三省,拿走热河还不甘心,现在已经将手伸向了平津,伸向了我们的家乡!” “日本人,想要将我中华全境,都变成他所谓的伪满洲国。想把我四万万中华同胞,都变成那亡国奴!” 说到这里,我微微顿了一顿,看着战士们冷然一喝,“弟兄们,你们说,面对日本人的挑衅,咱们该怎么做?” “打!打!打!” 回应我的,只有一个带满战意的“打”字! 军心,可用! “现在。”我眯了眯眼睛,下达了最后的作战命令,“全军带齐所有的武器装备,火速赶往卢沟桥协助友军布防阻敌!”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各连排长此起彼伏的高亢号令声开始在军中响起。 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带领战士们完成此次开拔,按我的命令,迄今为止带来此处营地的所有装备物资,都要通通的带往卢沟桥前线。 军情紧急,若是失了组织,恐怕再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也不够我们去用的。 但明知变局就将在今夜发生的我,又怎么愿意将时间都浪费在这样无足轻重的几个小时之上? “团座,咱们就这样上去,友军那边……” 处理完自己手头事情的老刀子,寻到了正在一旁看着战士们动作的我,只是口头的话却有些欲言又止。 我看了老刀子一眼,对着他笑着摇起了头。 老刀子心里面的顾虑我当然知道,我们此次的动作可是和大搬家没什么区别的,就算吉星文不会对我的动作说太多的什么话出来,但若是将事情捅到上峰那里,是一定要有一些斥责的言论下来的。 要知道,若是在有心人的眼里瞧来,我现在的动作,可是带了几分抢地盘,抢功劳的意味在内的。 不过,此时的我一心都放在了如何应对接下来小鬼子的袭击上,又哪里会去考虑这些“以后”的事情? 过不了今夜,我们还能有以后吗?恐怕,是一个未知数罢…… 老刀子只是看了看我没有多说,便转身继续去组织战士们的开拔事宜了。 不过就我从老刀子的眼中看来,就连他这样的老兵,也并不相信小鬼子真的会将今夜的这场演习,演变为一场事关两国国运的真正战争…… 战士们很快就妥当收拾好了一切,我们才刚来这里扎营没几天时间,故而好些东西收拾起来也都方便的很。 将带来的弹药装备都整理齐全以后,我们便正式的整军开拔,向着就在五里外的卢沟桥方向疾步行去。 那里,至少在眼下的这个时间,依然是一片的平静。 除了从远处隐隐传来的日军所谓演习所引起的枪炮声以外,就再没有了旁的什么动静。 但我却心知日本人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要将枪口真的调转到卢沟桥上,是以不时的命令战士们加快行军速度。 虽说只有短短五里的路程,然而对今夜的我们,对今夜卢沟桥上的所有中国守军来说,我们早到卢沟桥哪怕只有一秒,也能对战事的后续发展起到极大的作用。 争分夺秒! 争的是战机,夺得是希望! 以远方卢沟桥为目标,我们马不停蹄地走在行军路上。其间我抬头往天上望了一眼,月亮早就被掩在了乌云深处不见了踪迹。 今夜,无月。 第275章 卢沟枪声响 【二百七十五】 当我们终于抵达卢沟桥阵地时,前线还是一片静谧非常的景象。 对于日本人的“惯例”演习,虽然我中国守军大都已习以为常,但负责卢沟桥守备的营长金振中依然派出了足够的人手来负责警戒。 就连他本人在内,也趴伏在阵地之上,拿望远镜不时观察着远方黑暗中的日军演习。 “吴团长。”见我过来,金振中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神情,显然吉星文已经提前的给他打过了招呼。 我对金振中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同时快步走到最前沿的阵地前,拿起春娃递来的望远镜就向着远方瞧去。 “小鬼子就热闹了一阵,这会子已经歇下来了。” 听金振中的话里带了几分的随意,想是以为日军的此次演习也会像往常一样草草收场。虽然他已经提起了足够的警惕,但却仍旧没能认识到战争即将爆发的可能性。 我深深的看了金振中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小鬼子歇没歇下,现在还说不得准。搞不好,这就是个暗度陈仓的计划,只要没听到小鬼子收军回营的准确消息,咱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金振中点头应下,便转身离去叮嘱他手下的其他战士。而我也回到了守军特意替我们开辟出的临时驻地,叫战士们抓紧时间休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个永定河沿岸也似是陷入了沉睡。 忽然,有一声不知在何处响起的清脆枪响划破了永定河两岸的沉寂,也惊起了仔细商讨过接下来有什么万一后的应对之策,刚刚准备和衣躺下休息一会的我和老刀子。 老刀子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团座,有枪声。” 我看了老刀子一眼,皱起眉头瞧向远方的夜空,自语道,“日本人的演习又开始了?” 听见我的话,老刀子却是摇起了头,肯定的说道,“不是小鬼子那边传来的。” “卢沟桥!”我忽然惊觉,失声喊了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老刀子在战场上听风辨位的本事我就算没有学个完全,但如今听出枪响是从离我们近在咫尺的卢沟桥外的荒野中传来,我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在我喊出卢沟桥三个字后,只见老刀子的手指往阵地外的黑暗中的一指,肯定的道,“就算不是咱自己人放的,开枪的人也一定在卢沟桥附近!” 对老刀子的耳朵,我从来都是抱着十分的信任。 既然枪响是从阵地外的荒野附近传来…… 我拨开袖子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此刻正是晚上十点四十分。 在看到这个时间之后,我猛然抬起头来,再联系方才的那声枪响,一段几近要被我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话,重新清晰的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卢沟桥畔的一声枪响,中国人民拉开了全面抗战的序幕…… 在眼下的境地,这一声枪响所代表的意义,我又如何还能想不清楚呢? 历史书上的话,看来也不全都是骗人的。那么,也就是说,日本侵略者的七七事变,已然正式开始了! 想到这些的我又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睡下去? 赶紧与老刀子两人收拾好一切,快步去寻负责此处阵地防务的指挥官,二一九团营长金振中! “金营长,枪声,你听见了吗?”见到金振中的第一眼,我便连忙疾声问道。 “听见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金振中的面上也写满了担忧,忽然而来的一声枪响,可以有太多太多的方法来解释,谁也不敢确定这声枪响下隐藏着怎样的含义。 “报告!”忽然有战士快步跑来,寻到金振中后满脸凝重的说道,“营长,前沿有个日本军官要见您。” “要见我?”金振中疑惑的问道。 枪声刚刚响起还没过几分钟,就忽然有个日本军官跑来说要见他。 这个时候,就连金振中的心里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 “他们好想说有个鬼子兵在演习里失踪了,所以想要见咱们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有个鬼子兵失踪了?”金振中沉吟一阵,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 阴谋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弥漫在了整个的空气当中。 金振中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问道,“吴团长,您看?” “目前为止,你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日本人要见,那就算真的见上一面,又有何妨?”我拒绝了金振中想要叫我出面的建议,虽然此间我的军阶最高,但因为战争还没有真正爆发。 故而此时卢沟桥守军的最高指挥官依然还是金振中,我尚且没有越俎代庖的权利。 况且对于见这个纯属为阴谋而来的日本军官,我还没有那样的闲情。 不过我还是跟着金振中一同去了前沿阵地,在路上抽空告诫了他几句,“日本人这次是来者不善,你一定要小心应对。”想了一想,又说道,“不过日本人要是敢提什么过分的条件,咱也没有搭理他们的必要!” 金振中点头应下,作为在前线阵地与日本人常年相对的军官之一,这样两军交涉的事情,他的经验可要比我丰富的多。 当我们看到前来交涉的日军少佐军官,以及陪在他身边的一名胖翻译时,那两人正神态倨傲的远远站在防线外围,神情倨傲的与我军战士相互对峙着。 我不由冷笑一声,区区两个人过来,竟然就敢这样的放肆。 他们,是真当我们没有开枪的胆子吗? 这样想着的我,在听见那名日本军官说过了他的来意,想要与金振中进行交涉的要求后,面上的冷笑已然变得更加浓郁。 看来如今的情形时,不论我们有没有这个开枪的胆子,日本人都早已将这样的一份罪名按在了我们的头上。 因为那名日本军官口中所说,竟真的是与刚才那声枪响有关,说他们有一名士兵在枪响后失踪,怀疑是我二十九军卢沟桥守军开枪动的手! 他们,想要进我们的营地,甚至进宛平城里去搜查他们口中子虚乌有的,那所谓“人犯”! 第276章 对峙 【二百七十六】 对日本人的无礼条件,金振中自然不可能答应下来。 他冷然对眼前的日本军官和翻译做了个请回的姿势,以丝毫不带情感的口吻回道,“你们若有意见,可以去找我的上峰说话。” “只要从军部下发正式的文书下来,我这卢沟桥阵地,随便你们搜查!” 谁心里都清楚的很,向这样叫别国`军队搜查己方军队驻地的命令,就算是再如何昏聩的长官,也不可能会下达。 金振中如此说话,其实已经是换了种方式,用稍稍委婉的方式在拒绝日本人的要求。 毕竟如今两国尚未正式交战,最基本的面子,双方还是要稍稍保持一下的。 等那名日本军官离开,我和金振中、老刀子三人一同回到金振中位于桥头的营部。 但三个人却是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沉寂压抑的很。 “金营长。”一直在盯着腕上手表时针变化的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你这里能打通给吉团长的电话吗?” “能!”金振中应了一声,在一旁的电话机上拨动了几下,待有了回音后将话筒递给了我,“吴团长,通了。” 我顺势结果话筒,却发觉对面说话的并不是吉星文,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我找吉团长。” “是我们副团长。”金振中在旁边对我比着口型,我了然的对他点下头,算是明了对方的身份。 却听对面的人说道,“吉团长不在,您是?” “我是吴雨。”简短的报出自己的姓名后,我出言问道,“你们吉团长去了哪里?” “原来是吴团长啊。”对面的人笑了一笑,答道,“刚才有日本人的代表过来,说是想要搜查宛平城,团长赶过去处理了。” “是么……” 将电话放下,我对着眼前的两人无奈的一耸肩,道,“日本人已经去找吉团长交涉了,说要去搜查宛平城。” 老刀子闻言叹道,“我看呐,日本人这次打的心思,可是不小。” “何止不小!”知晓此次事件最终结局的我,只是冷笑一声,转而看向金振中,说道,“金营长,今晚的事态处处透着诡异,我看日本人所谋非小。” “这样,还请你加大对卢沟桥防线的布防力度,叫警戒的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我眯了眯眼睛,眸子里闪过一道寒芒,凛然道,“如果真有了什么变故,我带来的一营战士,随时都能投入战斗!” “好!”也已察觉出异常的金振中干脆的答应下来,“到时候一切都要仰仗吴团长了。” 语毕,便转身离开,督促战士们提高警戒去了。 而我则和老刀子一边研究地形图上的敌我分布,一边紧张的等待最终的消息从宛平城内传来。 日本人最终的目标,一直都是宛平城内的二一九团主力。 他们一边假意与吉星文交涉,一边调遣军队将整个宛平城团团包围。 与此同时,在我们所身处的卢沟桥防线前方,也出现了为数不少的日军部队,与我军阵地摇摇相互对峙起来。 金振中的一营卢沟桥守军,和我带来增援的新二团一营战士,事实上已经和宛平大本营完全的分割了开。 从哨兵口中听闻日军开始隐隐有了动作时,我就开始感觉到了不对。 到了后来,果然是日军主力全面出动,整了一出包围分割的戏码出来。 就像先前我所担心过的那样,日军白天时的演习部队摇身一变,就化作了真正的参战部队。 毕竟,他们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演习,但部队所配发的给养弹药,可都是按战时标准来配备的。临时将部队转变为战时状态,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困难。 和老刀子站在阵地上,摇摇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日军阵地,看着那里点起火把,正热火朝天挖掘战壕的日军士兵。 战争的准备,日本人已然在做! 我心里的迫切感愈来愈重,终于转过身子,看向身边同样眉头紧锁的老刀子,道,“走,回去发报!” 说完,便当先朝着我们自己的营地走去。 这里的情报,我自己的判断,都必须第一时间报告给上峰长官。 至少,要让长官们不致于受以往“经验”的蒙蔽,认为日本人这次的动作,依旧是往常那样的小打小闹,继而失了该有的警惕心,给小鬼子抓住可趁之机! 将日本人可能要对平津华北发动一场大规模侵略战争的看法,与眼前所见所闻相结合,依次发给了王旅长和赵师长。 我相信我的两位长官听了我报上的这个消息后,虽然不会立即就相信我的说辞,但将我的意见反馈到军部更高层的长官那里,给长官们指定最终的计划,还是能提供一定参考的。 而这些许的变化,或许就能叫许多战士在这场变局中幸免于难…… 给上峰发完电报后,我在营帐中踱了踱步子,又对电台兵命令一声,“再给吉团长发报,提醒他注意日军暗藏的阴谋,告诉他战争就在眼前。另外,我想知晓他那里和日本人谈判的最新消息。” 电台兵按照我的吩咐,将一封封电报分别敲往不同的地方。 而做完了这一切的我,也总算能暂时的放开心底的一些顾虑,将更多的心思都用在应对眼前日本人的围堵上了。 没过一会儿,从吉星文那里传回消息,说他已拒绝了日本人的要求。 而日本人此时正在同冀察政务委员会高层长官相互交涉,至于会交涉出什么结果来,此时的他也不知道。 不过早就看出日本人所谋甚大的吉星文,又见到日本人将宛平城和卢沟桥团团包围、一副就要开战的架势,即便得不到我的提醒,他也会立即下达叫全团紧急备战的命令,叫我不用太过担心。 看到吉星文的回电,我才忽然惊觉。自失的一笑,自己果然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呢。 眼里随即现出坚定之色,对身处此时此地的我来说,唯一所需要关心的,也只有卢沟桥安危得失这样一件事情罢了。 而在这件事上,我是定然不会叫日本人占到什么便宜去! 第277章 战风起 【二百七十七】 公元一九三七年七月八日零时许,日本驻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太久郎去电冀察当局,提出有一日军士兵在演习中失踪。 以枪声判断,怀疑是我卢沟桥守军开枪,意图进入我卢沟桥阵地并宛平城进行搜查。 双方交涉谈判,自此正式开始。 七月八日凌晨二时,我第二十九军副军长兼北平市长秦德纯,为防止此事事态进一步扩大,遂通过与日方商议协定,拟定由双方派遣专员至中国守军宛平营地进行调查。 但协定,却只是协定。 七月八日晨四时五十分,日军突然开始了向我宛平县城的猛烈攻击。 与此同时,意图抢占宛平东北沙岗。 严格来说,日本军国主义侵华战争的第一枪,终于在这个时候正式打响! 吉团长那边的具体状况我并不是太清楚,但因着我的提醒以及吉团长先前的布置,鬼子这打响第一枪的突然性,已然小了许多。 至于他们想要出其不意的拿下宛平东北的沙岗,更是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不过对眼下的我来说,最为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眼前的卢沟桥。 卢沟桥,断不容失! 按照战时条例,身居上校团长之职,又同时负责卢沟桥防务的我,自然而然的便接过了卢沟桥上的最高指挥权。 而金振中也早在就得了吉星文的电话,故而也并没有什么抵触的动作做出,而是非常配合的将部队交在了我的手上。 因为在这个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非常的清楚,唯有全力以赴应敌,才能保住脚下这处国土不失! “情况怎么样?”冒着炮火走到阵地的最前线,拉过一旁的金振中疾声问道。 鬼子在向宛平城开枪射击的同时,数门火炮也一齐向着我们所在的卢沟桥阵地上倾泻而来。 幸而我们的战士先前都有了准备,没有一股脑的闷头睡在自己的营帐中,才不致于有太大的损失。 鬼子的炮击还在继续,但战士们这时早已进入了阵地,躲在掩体下严阵以待。 我身边的金振中,便是第一梯次守军的负责人了。 至于老刀子和我带来的一营战士,这个时候则被我作为预备队,都在后面的掩体下养精蓄锐,一等前方需要的时候便迅速添上,堵住防线上可能出现的缺口。 金振中的这支队伍一直都在负责卢沟桥的守备,在眼下的紧张时刻反而是最适合防守卢沟桥的人选。 故而此时在我的身边除了春娃这一名警卫员以外,就全部是藏在掩体下躲避炮弹的二一九团战士! 找到了在前方观察敌情的金振中,我向他疾声问出了眼下敌我两军的状况。 “吴团长,鬼子将我们和宛平分成了两部分。”他伸出手指向远处人头攒动的鬼子营地,吐了口溅到嘴里的沙土,说道,“小鬼子拿下卢沟桥的决心,我看是不小!” 听到金振中的话,又见到眼前炮火连天的景象,我却只是冷笑一声,“就怕他们没那么好的牙口!” 有两个营重兵把手的卢沟桥,又失去了突然袭击的隐蔽性,鬼子要想夺走如今在我手中镇守的卢沟桥,可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轰——” 倏然,一颗炮弹就在我身前不远处炸响,飞溅起的泥土往我和金振中两人身上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但我们两个却都保持着手执望远镜的动作,冷眼瞧视着对面鬼子的动向。 因为我们两人都能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兵,都有着从炮弹呼啸声中判断落点的本事。 更何况这个时候的我和金振中两人,都已能算是这支守军的支柱所在,若是连我们心里也犯了怵,战士们又哪里还有和众多鬼子伪军决死一拼的勇气呢? 不过一旁等候的春娃倒是被吓得胆战心惊。他连忙将我往掩体下拽了拽,说道,“团座,你要小心,鬼子的炮弹可不长眼的!” “放心!”看到春娃的紧张模样,我哈哈大笑一声,笑道,“小鬼子这炮弹见了我啊,可都是要绕道来走的!” 不过看明了对面的情形,我也已经没有了再继续留在前线观察的必要。 和金振中对视一眼,将观察的任务交给其他战士,我们三人弓下身子,小心的向着阵地侧翼走去。 那里的情形,也需要我们再去视察一遍。 等到两军正面交上火的时候,我们可就再没有了这样查漏补缺的时间了…… …… 晨风冷如刀割,旭日的曙光,依然未从东方天际浮现。 但由日本侵略者发起,意在攻占我卢沟桥要地的重要战役,终于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我们此时所驻守的,是卢沟桥外的高地,也是我们的第一道防线。 随着几发照明弹的升空,黑压压的鬼子兵也同时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与之相伴的,更有打头在前的三辆坦克车。 当我看清楚这三辆坦克的模样时,心中却是一动。 这是老朋友了,鬼子的*式中战车,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在身,但大马力的柴油发动机和装甲却也保证了它的战场生存力。 当然,若是没有那几个足以致命的弱点的话。 我深深吸了口气,接过从春娃手里递来的步枪,眼睛盯着远处行进的鬼子兵,手里却在同时缓缓的往枪膛里压着子弹。 崭新的中正式步枪,相较于我在多年前长城战场上所使用的汉阳造,已经算是鸟枪换炮的大改变了。 而眼下的我手上更有整整两个营的兵力可以调度,与当年作为一名不满编步兵连小小连长的时候,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咔嗒——” 将子弹推入枪膛当中,我冷眼向阵地前方排出进攻队形的鬼子士兵瞧了一眼。 回头向着身边已然进入阵地多时的战士们身上环视一圈,凛然高喝道,“弟兄们,咱们的身后就是卢沟桥,就是北平城,就是咱们的父老乡亲!” 深吸口气,喝道,“弟兄们,咱们,能退吗?” 风,吹动。 只有我一人的声音,在整个阵地上空回响飘荡…… 第278章 枪声鸣 【二百七十八】 第一阵的打响,就在眼前。 所有的布置先前已经做下,各处都有基层指挥员负责。 但若要我就此安坐在后面的大帐里,我还真就坐不住。 况且在眼下这般要紧的时刻,身为团长的我出现在前线身先士卒,已成了必然之势。 正所谓,将者,百兵之胆也! 出现在阵地第一线的我,手里执着一杆早就上了膛的中正式步枪,目光紧紧盯住了眼前缓缓向我们开来的日军坦克车。 金振中早就从全营筛选出了好几名神枪手,叫他们专门负责打鬼子的坦克手、机枪手等重要目标。 又备好了手榴弹、炸药包等物资,若不是鬼子先前的一通炮击破坏了我们设在阵地前方的雷场的话,鬼子坦克车想要这样轻易的开上来,怕是更加的不容易! 虽然,我们的所有地雷基本都被埋在了第一道防线与桥头防线之间的空地上,设在第一道阵地之前的雷场并不是多么密集。 “团座。” 春娃也趴伏在我的身边,手里同样执着一杆步枪。这小子的枪法如今也已是今非昔比,叫最初见了他手段的我也吃惊了好一阵子。 如今的春娃,实际上也能算作是一名神枪手呢。 端着枪有些心急的春娃,转过头向我看来,轻声询问了一声。 我看见他的眼里透着几分的跃跃欲试,似是已忍不住要对着早已瞄准多时的某个鬼子倒霉机枪手扣动扳机了。 “先等等。”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的鬼子离着我们尚且有些距离,在眼下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里,若不是有周围的火光和鬼子打出的照明弹,就连我们的神枪手想要在此时打中鬼子也要有些难处,更何况是其他的普通战士。 静静等着鬼子一步一步的靠近,终于,我向着战士们下达了开枪射击的命令。 “打!” 随着声音落下,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也稳稳扣下,子弹旋即疾射而出,精准的从鬼子坦克的观察窗中射了进去。 那里有人影一闪而过,我便知道,自己的这颗子弹,已然完成了它该有的使命。 气息不变,枪口微微调转方向,再次瞄向了另外一名目标…… 枪声就是命令! 随着我的一声枪响,在整个卢沟桥防线上的战士几乎都在同时扣动了手上的扳机,各自朝着自己选定的目标射出了夺命的子弹。 时隔数年,阔别已久的战火终于又在这片神州大地上重燃。 鬼子是为了夺下我们所镇守的卢沟桥阵地,切断北平的咽喉动脉,达成他们一战而下华北的战役目标。 而我们则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国土,守住自己的家园! 为了不在国门破碎,国土沦丧后成为一名屈辱的亡国奴,为了不叫我们身后的父老乡亲在侵略者的铁蹄刺刀下哀嚎,我们立誓寸土不让。 死战! 唯有死战! 不时有战士倒下,又不时有战士顶上自己战友的位置,不叫我们的防线出现一丝的漏洞。 已经打空了两匣子弹的我,确实已打掉了鬼子开在前列的两架坦克。 但剩下的那一辆坦克车中的坦克手却是个精明十分的家伙,我盯了许久竟为找出半分的破绽来,反而叫他的坦克炮在我军阵地上炸出了好几个大坑。 “春娃!” 眼看就要被这辆坦克突破到我军的阵地前,一旦等到那时,就必然要依靠战士们的血肉之躯来将它炸掉。 这一点,却是我如何也不愿去见到的损失。 怒喝一声,喊过一旁正在装填子弹的春娃,对他说道,“去后面命令迫击炮连,给我先打掉小鬼子这辆该死的坦克车,然后瞄准后面这些步兵,狠狠来两轮齐射!” “是!” 春娃应了一声,便立刻翻身而起,抱起自己的步枪向后跑去。 战前我将自己带来的迫击炮排和卢沟桥上原有的炮兵整合在了一起,为了便于战斗的指挥,故而以连级单位相称。 迫击炮连这时就被放在桥后的一处谷地里,等着命令对鬼子进行定点打击。 因着曲射炮的缘故,倒也不用拉到正面战场来,而以迫击炮便于移动的特性,打过一轮后迅速转移阵地,也能躲过鬼子炮兵的还击报复。 既能有效的大量杀伤敌人,又有保全自身的手段,可以说是我军在此战中最大的杀器。 没过多少时间,我就听见阵阵的呼啸声从我军后方传了过来。 炮弹自我们阵地上空横穿而过,重重的砸在了眼前正摆开阵势和战士们互相对射的鬼子身上。 而首当其冲的,也正是鬼子手中如今硕果仅存的那一辆坦克车! “轰——” 爆炸声起,在硝烟散开后,鬼子方才还张牙舞爪想要对着我军阵地开炮的坦克车,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从上面升腾而起的浓烟,宣告着鬼子这最后一辆坦克车的报废。 “好!” 我口中的叫好声才喊出不久,便又见到后续的炮弹飞来,将正或趴或蹲在地上对我们还击的鬼子士兵一个个炸成了血肉。 小鬼子第一次在实战中尝到了炮击的滋味,叫人不禁要连连拍手称快。 “漂亮!” 这次叫好的人再不止我一人,但我的心中,却有了种别样的快意。 遥记得在数年之前,我们还不止一次的在战斗中吃过鬼子掷弹筒的亏,许多战士都糊里糊涂的就丢了性命。 若是当年的我,此时定然要高喊一声,“狗曰的你们也有今天!” 不过我总算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对着战士们高喊一声,趁机重新组织起密集的火力来。 “弟兄们,打!” 然而,这次进攻的鬼子毕竟是鬼子当中的精锐。 为了这次的卢沟桥一战,鬼子调来了最为精锐的关东军,又辅以华北驻屯军主力,可是憋足了一战而拿下卢沟桥和宛平县城的气势。 宛平城有高墙坚固城防在,鬼子一时间无法轻易拿下也可以理解。 但自诩东亚强军的关东军竟无法在野战中攻破我军所布置的防线,还损失了三辆被倚为助力的坦克车,这可就不是鬼子指挥官所能接受的了。 第279章 与桥,共存亡 【二百七十九】 “团座,司令部急电。” 再次打退了鬼子的一轮冲锋,正斜躺在战壕土壁上喘着粗气的我,忽而看见我团部的机要员小跑着向我这里寻来。 手里拿着张电报纸,应当是终于想起了卢沟桥这里正在爆发着一场与中日两国国运相关的生死大战,而终于对我们下达的正式作战命令了罢。 只希望这次,不会是叫我们停止交火,和小鬼子和谈交涉的糊涂话…… 轻皱着眉头看向机要员,问道,“哪个司令部?” “北平。” 尽管因着过往的偏见,此时的我打心底里不想去看这条所谓的司令部急电。 但我在想了一想后,却还是轻皱着眉头伸出了手,说道,“拿来我看!” 轻薄的一张电报纸落在我的手中,当我看完其上所写的电文之后,心潮却开始了莫名的激动起伏不定。 当然不是因着上面叫我负责卢沟桥防务的正式军令,在指挥过对鬼子冲锋的两轮防御战之后,我早已成了卢沟桥阵地事实上的指挥官。这封电报为我正名的意义,对我来说并不是太大。 真正触动到我内心的,只是因着电文最后的那几句话。 “……卢沟桥即尔等之坟墓,应与桥共存亡,不得后退!” 这里面所包含的,是不放弃寸寸国土的意志,是要与日寇决死一战的决心! 强忍着眼中的热泪,我偏头向着阵地前方的战场中央望去。 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战场中央,此时有不少烈士的遗体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两轮血战,代表的是两轮惨烈肉搏。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鬼子已准备了太多时间。 虽然敌我双方都能算是精锐,但鬼子一次性投入的兵力是我们的好几倍,即便战士们为了守御国门而不惜拼死血战,但想要打退小鬼子的进攻,依然需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生命的代价。 小小的卢沟桥所代表的意义重大,对小鬼子来说可谓是志在必得。 而我们亦同样有不得不坚守在此的理由,必须死战不退。 双方的角力,排除去战力装备等方面的因素,也就只剩下了战斗意志这样一条能被我们当做优势了罢。 因为,我们是守土卫国,我们是众志成城! 想到这里,我不由攥紧了手里的电报,若是全国上下都能有如此与日寇血战之决心,我华夏中土又何必沦丧在日寇铁蹄下整整八年之久? 我猛然站起身来,毫不顾忌在对面敌营里可能会有狙击手的枪支正瞄着此刻的我军阵地。 扬起手里的电报对战士们喊道,“弟兄们,上峰严令,叫我们死守卢沟桥!” “人在,桥在!” 战士们齐声高呼口号,过后便抓紧时间布置防御搬取弹药,准备应对小鬼子的下一轮冲锋。 而这个时候的我则被金振中找上,听他汇报起我军战士眼下的具体处境。 “弹药不用担心。”我看了金振中一眼,笑着安慰道,“不说你们原本囤积的弹药,就是我和一营来的时候带上的那些,就足够咱们在这里坚守半个月的。” “嗯。”金振中点头应了一声,皱起的眉头却已然没有舒展开来,他看着我,忧心忡忡的说了一句,“天就要亮了。” “是啊,天就要亮了……”听了金振中的话,我也不禁默然。 天一大亮,鬼子的进攻就能更加的肆无忌惮。 而等到那个时候,鬼子的飞机也到有了升空轰炸的时机,对没有多少防空力量在手的我军来说,空袭,将成为我们下一场战斗之前的噩梦。 “幸好咱们提前修筑的工事还算是足够坚固,能叫弟兄们多几分活命的机会。”摇头苦笑一声,声音带出了几分无奈。 金振中看着我的模样,也不由一同苦笑了起来。 就在我和金振中两人商讨着接下来一战该如何去打时,老刀子忽然出现在了我们两人的面前。 他先是对着金振中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向我看来,“团座!” “你怎么过来了?” 按说老刀子此时应该和一营战士待在一起,负责我们后方和侧翼的防务。 他面上的急切叫我的心绪不由咯噔一声,暗叫千万不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刚得到的消息,咱们两侧已有不少友军阵地失守,就连卢沟桥火车站,也在不久前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如果老刀子带来的消息属实,将使得我们本就艰难的防守更是雪上加霜。 没有了左右两翼高地友军的策应牵制,小鬼子将能腾出更多的人手来对我军防线进行猛攻。 再配以飞机坦克的突破,第一道防线想要继续的镇守下去,难度上升了可不止一个层次。 明了这些难处的金振中几乎是立即便惊叫出了声,看向老刀子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什么?!” 我也将目光向着老刀子那里投去,问道,“消息可靠吗?” “可靠。”老刀子点头,答道,“咱们的侦查员亲自探查过,后来也从老乡那里证实了消息的准确性。” 听到老刀子这样说,我对周围的这些变化再没有了疑问。 “宛平城呢,那边的战况如何?” 一直待在前线的我和金振中两人,都没有跑回去接电话听消息的时间,自然也就对离我们不远,却被鬼子兵锋所阻的另一处战场上的情形不甚明了。 宛平城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平津的局势,而仅从枪炮的激烈声上来判断,便知道发生在宛平城下的战斗定然要比我们眼前的战况激烈的多。 而就算是我们眼前这样程度的战斗,依然叫有着完备工事可以依托的我们赶到力不从心。 虽然也有着没有将预备队全数压上的原因在,但整个卢沟桥防线的地形地势也确实限制了我们的军力展开,叫我军在两场对战中都处在了劣势地位。 那么,受到了鬼子火力的重点关照,被集中兵力猛攻多次的宛平城防呢? “吉团长那边刚来的电话,宛平城没事,叫咱们只需要专心守好卢沟桥就行。” “那就好……”我点点头,叹了一声,道,“咱们,也应该开始准备迎接下一场的战斗了……” 第280章 壕沟阻路 【二百八十】 第一道防线的失守,是在鬼子第四次的进攻之后发生的。 天色早已大亮的情况下,鬼子的炮击又多了很大的准头,更有不时在我们头顶盘旋而过的鬼子飞机,叫战士们一阵的苦不堪言。 再加上左右两翼也出现了鬼子同时来攻,这一道战线颇长的阵地反而将我们一个营的兵力分散开来,在鬼子的猛攻下出现了不少的破绽。 即便将养精蓄锐多时的一营战士从后面换上来,也不一定能有多大的起色。 我清楚的知道,我们再继续坚守在此定然要耗费许多无谓的损失。 于是,在打退了鬼子的第三次进攻后,我立即命令一营战士进入第二道防线,也即是卢沟桥桥头防线严阵以待。 而原本守在前方的二一九团战士,则在替一营战士争取到足够的布防时机后,迅速有序的撤回了后方休整。 将一个早已面目全非的阵地留给鬼子,却也在其中替鬼子藏了不少的礼物。 我相信等着鬼子踏上我军已空无一人的阵地的那一刻,一定能好好品尝一番我们这些礼物的滋味。 他们,一定会因此而感谢我们中国`军人的热情好客,一定! 第二道防线是以永定河沿岸,并卢沟桥前方高地为依托进行布防的。 在我们将鬼子阻击在第一道防线之前的时候,老刀子带人顶着猛烈的炮火,于两道阵地中间相隔的地带重新布置了雷场。 虽然有好些战士或是不幸被鬼子飞来的炮弹击中,或是踩响了先前埋下的地雷而白白丢掉性命。 但战士们依然义无反顾的进行着作业,除此之外还有壕沟陷坑的加固加宽,都需要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做。 而战士们抛却性命所做的这些准备,也都在后续的战斗中给鬼子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有这样的成果出来,对战士们单纯的心思来说,仅仅是付出几条性命的代价,就已然是一笔值得的买卖了…… …… 七月八日,上午十时正。 退守到第二道防线的我们,再一次受到了日军猛烈的进攻。 为了躲避鬼子的大规模火炮轰击,此时方从掩体下爬出的战士们,连拍去身上沙土的时间都没有,便立即进入了阵地。 这一次的鬼子,比之以往更见疯狂之色。 从今晨开始便对我卢沟桥阵地发起进攻的鬼子,鏖战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战死了许多的军官士兵,却只拿下了我们手中的一道最前沿阵地。 对野心甚大的鬼子来说,这样的战果,是他们万万不能忍受的。 更何况方才在察觉我军从第一道防线上后撤下去的鬼子,激动之下冲上了早已空无一人的阵地,却不防我们离开时在阵地上设下了许多阴毒的陷阱。 此起彼伏的轰鸣声不住的在前方阵地上响起,随之倒下的是一个个不慎触动机关的鬼子士兵。 经过了这么一出的小鬼子,自身的模样变得更加灰头土脸起来。 如此遭遇,又如何对得起自身所担的日军最强精锐的名头? 小鬼子心中的怒火变得更加旺盛,更是将这份怒意带到了他们进攻的脚步中异界女修之男主来袭全文阅读。 从鬼子一股脑儿的将兵力全数压上,并且又调动了坦克火炮等武器从旁协助的举动便能可见一斑。 我看了看身边紧张侯战的战士们,看到他们身上蓬勃的战意,心中不由暗暗点起了头。 此时位于第二道防线上布防的共有三个连的战士,除一连兵力是原本就布防于此的二一九团战士以外,另两个连都是我带来的新二团弟兄。 经过半天的紧张激战,金振中和他的那一营战士早已精疲力尽,此时退回了桥另一侧的阵地上休整,以备在再一次的战斗中能重新上阵。 有过和鬼子激战经验的他们,将会在下一次的战斗中展现出更为强劲的战斗力。 相对而言,只是远远观瞧了半天战斗的一营战士,虽然实践收获了如何在炮火下求生的宝贵经验。 但和小鬼子真刀真枪的正面交战,眼下却还是第一次。 不过,我的新二团毕竟是花费了大量心里训练而出,其建军之初就是专门为了和日军精锐战斗而存在。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练兵磨砺,眼下,便是检阅我这支新二团,检验我这大半年成果的一刻! 唯有从这场血战中存活下来,并且将侵略者的脚步牢牢阻挡在我们的防线之后,那么,我的新二团才算是真正练出了成果。 反之,则就需要除摆在正面阻敌的两个连以外的另一个连的预备队迅速顶上。 整整三个连的兵力,就算只是刚刚入营的新兵蛋子,只要他们有不畏生死的勇气,我便有信心带领他们守住眼前的这条防线。 而我此时摆在阵地上的三个连士兵,更绝对都有着比新兵蛋子更完备的战术素养! 而他们,早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用生命提前书就了一份答卷出来! 沉气凝神,目光冷冷观瞧着对面来势汹汹的鬼子士兵。 我,包括我身边的战士,尽管看到眼前敌人数量众多,但每个人的面上都没有现出一分的慌乱来。 因为我们都清楚的知道,鬼子想要安然的通过阵地前方的崎岖战场,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前的战场中除了遍布壕沟陷坑以外,密集架势的铁丝网和地雷,也是鬼子行进道路上的天堑之一。 我在前几日建议吉星文在卢沟桥防线内加设的保障,此时终于显现出了它该有的作用。 战斗之前的一通炮火轰炸,就算能炸毁几处的防御设施,但此时依然稳稳伫立在战场之上的,却也绝对不少! 鬼子的坦克早就在先前的战斗中被我们打掉了好几辆,借着幸存至今的几辆坦克,他们虽然可以通过战士们铺设的铁丝网,但宽达两米的壕沟,却要叫鬼子的坦克车望而兴叹。 甚至还要防备被地雷炸断履带的风险,让坦克变成只能在战场中当炮台的大铁盒子。 更不用说壕沟之后还有铁丝网,而铁丝网之后又再有壕沟了。 在这样的布置之下,对于在这场阵地战中作为的进攻方鬼子来说,除了填进大量的性命去耗,就再没有了什么好法子。 第281章 缓兵之计 【二百八十一】 由壕沟和铁丝网相交密布的大片阵地前沿开阔地,再辅以桥头坚固的防御工事。 小鬼子想要从我们的眼前经过,并最终打到我们的阵地前方来,必然要付出极为巨大的伤亡。 在第一次的试探中,小鬼子也无奈的发现,他们的雄心壮志,并不能保证他们能在我们战士饱含怒火的枪林弹雨下保住性命。 在丢下了满地的尸体之后,小鬼子终于还是无奈的选择了临时的休战。 除去在被我们遗弃的第一道防线里留下人手进行监视以外,其余人都退回了鬼子原本的大营里进行休整。 看到眼下的这番景象,我连忙命令战士们抓紧有限的时间进行休息进餐,并对我们已有的防线进行紧急加固。 因为谁也无法预料的准,鬼子的下一场进攻将在什么时候展开。 就在我们整个阵地上都在帮着准备应付小鬼子的下一次进攻时,一封从宛平城中发出的电报,却叫我的心思渐渐布上了一层阴霾。 宛平城有坚固的城防体系,城中又驻扎有二一九团的主力和城中的保安团等地方部队在,尽管小鬼子从几个方向同时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进行攻城,更有数之不尽的炮弹朝着斑驳古旧的宛平城墙上轰去。 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宛平城的防御依然是坚若磐石,日本人连一丝的便宜也占不去。 吉星文发给我的这封电报上所说,除了与我交换两边战事进展情报的意思以外,却也向我透露出了一些此时正发生在北平城里的消息。 也正是这个消息,才叫我的心绪中开始有了不宁,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我北平当局,已在与日本人就宛平城、卢沟桥等地发生的战事进行谈判。 谈判的具体内容并不得而知,但由国民政府就此“卢沟桥事变”对日本提出的口头抗议,以及日本内阁在今日一早发布的所谓“不扩大事件,争取就地解决”的方针来看,这次谈判的内容,怕也就能猜到几分了。 正是因为猜出了其中所暗藏的意义,我的心里才会出现这样许多烦杂的情绪。 所谓谈判,所谓和平,怕都是小鬼子掩人耳目的手段。 他们所说的这一句句的好话,也不过只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时念出的吉祥话了。 心里暗藏的狼子野心,却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思虑良久的我,终于明了自己烦心的原因,只是对这场谈判背后所藏意义的担心。 连忙将自己的想法整理出来,以电报的形式发给了我的几位长官,只希望他们能够看清楚局势,不要被日本人的欺瞒手段所骗。 将电报发出后,我的心里总算有了些稍微的轻松之意。 过了没多久时间,北平司令部以及师长、旅长的回电都相继传了过来。 大意是叫我专心做好卢沟桥的守备工作,不要给日本人丝毫的可趁之机。 至于有关和日本人交涉的事宜,上峰会依照我这个站在最前线,对战事变化有着最直接见解之人的意见,进行细致周密的考量,只希望我不要太过担心。 不过,由王旅长发来的电报里,却隐隐的向我暗示,与日本人和谈的事里有着我们军座的意愿在内,叫我谨守自己的本分就好。 我拿着王旅长的回电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继续向北平司令部去电,将我的见解再一次用更直白的口吻叙说了出来。 更是摆出了许多血淋淋的例子来,告诉上峰小鬼子依然在打我们卢沟桥的主意,根本就没有一分想要熄战求和的意思在。 这样的电报一连去了好几封,但均都是如石沉大海一般。 到了后来终于有回信过来,却已带上了斥责的口吻,命令我只需管好自己手中的卢沟桥就是。 以区区一个团长的身份,就算是从陆军大学毕业回归的高材生,但我这样的举动,也早已不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样简单就能定了性质的。 毫不客气的说,就算上峰给我按一个妄参军机的名头,将我前线指挥官的名头取消掉,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要知道,不管在任何时候,不管在任何一支军队里。 越俎代庖、并对上级行动抱有怀疑的心态,都有着极大的忌讳之处…… …… 苦笑几声,已然做了自己最大努力的我,终于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坚持。 若是因着自己的这些建言反而丢了此刻卢沟桥前线指挥官的身份,被勒令回到北平去受罚,那可就是我绝不愿见到的事情了。 至少在眼下,我还能与小鬼子真刀真枪的打上几仗,能在这场神州大变中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对我来说,就已然足够了…… “团座,吃点吧。” 春娃已不知是第几次过来,都看到我拿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盯着眼前的平津地形图,却总是不发一言。 这次再一次过来的他,手里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菜汤,对我出声劝道,“老蒜头特意又给您热了一遍,您就吃点吧。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打鬼子啊?” “你呀……”我顺手接过春娃手上的搪瓷碗和馒头,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菜汤,笑道,“你小子这么多天来,都快变成我的保姆咯,每天都来催着我吃饭。” 听到我调笑的话,春娃只是挠着头笑。 笑过了一阵,又看见我依旧没能舒展开来的眉头,对我开解道,“团座您其实不用太担心的,咱们弟兄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又占据了地利人和,还怕被小鬼子赢下这一战不成?” “哟!咱们的春娃也学会说这文绉绉的话了,不简单,不简单!”听到春娃的话,我摇头笑着道。 而后抬起头向着远处略显阴霾的天空望去,叹道,“我怕的不是咱们挡不下小鬼子的进攻,而是怕小鬼子在背地里搞什么阴人的手段,给咱们玩一出釜底抽薪啊……” “玩阴的?”春娃面上闪过一丝不解,“咱们牢牢守住了桥头,小鬼子能想出什么手段来阴咱们一把?” 我摇了摇头,春娃所想的,依然只是我们眼下在卢沟桥一线,敌我相对的简单局面罢了。 但在这场国与国之间的生死大战中,又岂会真的这样简单…… 第282章 不停歇的炮声 【二百八十二】 倏而,就当我正将手里的馒头往嘴边送去的时候,从我此时所身处的掩体之外,忽然传来了阵阵炮弹临空的呼啸声。 紧接着,便是一阵的地动山摇。 鬼子的炮击,又开始了! 土木结构的掩体上方开始了剧烈的晃震,支撑起整个掩体的木柱不时的咯吱作响,而头顶的土石,也一片片的往下面直直砸下。 “狗曰的!” 骂了一声,用力摇头将头顶覆盖的沙石摇落在地。 但手中搪瓷碗中的菜汤上,却早已飘上了一层的沙石,而手里握着的馒头,也已变得污黑一片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至于我面前摆放的地图,就更不用再多说了。 “团座……” 炮声只响了几轮便又停歇了下去,春娃担心的向外面看了几眼,回过头来却正见到我只在轻轻吹了几口气后,就要将已然变了颜色的馒头送入口中。 “无妨。”我笑了一笑,摆着手阻住了春娃想要说出的话,“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 嚼了一嚼,吐出几颗沙石出来,我在一旁的凳上坐下,对着春娃吩咐一句,“我先吃饭,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春娃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走到了临时用弹药箱拼起的桌前,伸手将盖在地图上挡住了字迹的沙土拂去一旁。 等到春娃收拾完毕,我也终于吃完了自己的这顿晚饭。 胡乱的拥袖子擦了擦嘴,对着春娃招了招手,说道,“走,咱们去看看弟兄们的情况,再瞧瞧有没有什么对付鬼子的好法子!” 状若轻松的当先从自己的“团部”走出,只是我的心里,却已没了哪怕一分的平静在…… 鬼子口上说得漂亮,只说要与我们和平谈判,不愿叫战事继续扩大下去。 但不时的朝我们阵地上打来几炮的动作,却表明了小鬼子的所有和谈举动,都只不过是一场带有欺骗性质的缓兵之计罢了。 这场战争的局面只会越来越大,而永远不会有小鬼子口中所说,双方握手言和的时刻出现。 侵略者与被侵略者之间,必然是生死之仇,不共戴天…… …… “这一天断断续续的轰炸下来,咱们前面布下的地雷铁丝网什么的,可是没剩下多少了……”看着眼前战场中央遍布的弹坑,目光在周围尚未燃尽的火光中移过,我不由得长叹起来。 “要不,我带几个弟兄上去修补一下?” 歇了小半天的金振中有几分跃跃欲试。 他看了眼对面并无什么动作的小鬼子一眼,似在确定小鬼子不会再由什么动作后,又将征询的目光向我投来。 我向着金振中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苦笑一声,指着对面我们原本的第一道防线,如今成了鬼子发起进攻之前踏板的地方,我向着金振中说道,“别看小鬼子整整半天没什么动作,但我敢肯定,只要咱们有弟兄冒头出去,那里的小鬼子一定会点名招呼咱们。” “和鬼子打了这么久,你应该也知道,这些狗曰的手上的枪法,可是个顶个的不赖。” “可鬼子确实有大半天的时间除了放炮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动作,是不是小鬼子被咱们打怕了,不敢再进攻咱的阵地了?”一边的春娃听到我的解释,疑惑的问道。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在眼下的这场战斗中,小鬼子就该一鼓作气全力猛攻,投入全部兵力上来,靠着占据了极大优势的火力将咱们的阵地拿下。 可小鬼子偏偏就从中午开始,反常的停止了对我们阵地的进攻。 虽然时不时有飞机大炮冒出来宣示着小鬼子的存在,但却带出了几分明显的随意。 对于鬼子的种种反常背后所暗藏的意义,若是有人知晓北平正在进行的所谓谈判,或许会以为这是鬼子真的在克制自己的进攻,为和平停战而做着准备。 但我却是清楚的知道,小鬼子只不过是兵力不足,无法组织起对我们更为有效的进攻罢了。 从演习转变为实战虽然有着迅速发动的突然性,但毕竟是仓促开战,兵力必然不可能太多。 小鬼子使出这桩缓兵之计来,所为的,也正是替他们调来更多兵力而争取时间。 上峰司令部里的明眼人很多,想要看出这一点来并不是太过困难。 但是,上峰不愿战事扩大,以及寄希望于像以往摩擦发生后的惯例来解决此次事变的奢望,却成了被小鬼子利用的最佳筹码。 “唉……”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再叹了一声。 “小鬼子谋划华北甚久,又哪里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看着吧,下一次的战斗不会太远了,而等到下一次的战事打响,一定会是我们自今早开战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场战斗。” “到时候,”我拍了拍金振中的肩膀,说道,“可就要靠咱们同心协力,共度难关了。” “吴团长放心!”金振中用力的一锤自己的胸口,笑道,“誓与卢沟桥共存亡!自被调往卢沟桥布防的那一天起,我和我的弟兄们就已经有了这份觉悟了!” “好!” 我由衷的赞了一声,再次看向对面的鬼子阵地,目光里光芒闪动,心念却早已转了千回…… “报告!” 一名战士忽然寻了过来,面色里有几分异样。 “怎么了?”我回头向这名战士望去,问道。 “报告团座,后面来了几名自称是从北平来的学生,带了几箱的慰问品。他们的代表还说,想要上前线看看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模样,回去,好把咱们的事迹写成报告,叫全国人民都知道。” 这名战士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喜意,显然是被“写成报告,叫全国人民知道咱们的事迹”这样的话给打动了心思。 身为军人,虽然在此浴血苦战本就是自己保家卫国的本分。 但陡然听闻或许还能有这样青史留名,让自己光宗耀祖的机会,战士们心里自然要欣喜万分的。 光宗耀祖啊,那得是多大的福气! 第283章 叶大少 【二百八十三】 然而,我在听了眼前战士的汇报,尤其是听了他后来所提的那些个学生代表的要求,我的面色却变得愈来愈冷。 前来劳军也就罢了,但还想往前线上来走一遭? “胡闹!” 冷然呵斥一声,拉过前来报告此事的年轻战士,说道,“带路,咱们去见见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代表!” 前方局势有老刀子派人盯着,倒也不用我时时刻刻守在这里。 叫上金振中和春娃两个人,我们快步来到了卢沟桥另一侧的营门口处。 此时果然有好几个做学生模样打扮的青年男女,带着一批药品食物等劳军物资,站在营门口等着我们的过去。 “听说你们想到前沿阵地上去?根本就是胡闹!”一等见到由三男两女组成的学生代表,我立即便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我的拒绝之言。 鬼子时不时要对着我们的阵地来几发炮弹,更不知何时就会发起对我军阵地的再一轮攻击。 真等到那个时候,我又哪里有闲心余力去照顾他们? “长官,我们只是想真切的体验一下前线的战况,回去以后将你们的事迹说给更多的民众去听啊?哦,这是我的学生证,您可以……”为首的年轻女子从口袋里掏出了学生证,似是想要叫我拿学生证做保,换给他们一个亲身上前观察的机会。 但我却是摆手阻断了女学生口中的话,仍是坚定的摇着头。 不说军营里严苛的军法条例,就只是为他们几人的安全着想,这样的条件我就万万不能答应下来。 见到我这样的态度,旁边一名从见到他起,鼻孔就要翘到天上去的男生冷笑着开了口。 拿嘲讽的眼神看着我,“这位长官,不会是你前线的战况里藏着什么猫腻,损失根本就没有报道的那样惨烈吧?” 听到这样的话,我的眉头轻轻皱起,转而将目光看向说话的男生,眼神里不带分毫的情感。 他是在怀疑,我们战士浴血奋战,抗击日寇的真实性吗? 虽是气极反笑,但我总算没做出什么失态的动作来,冷冷看着这名油头粉面,问道,“你是什么人?” 普通至极的问候,实则已暗藏了我心底极大的怒气。 但这名男生就好似没有听出一样,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我傲然道,“你可以叫我叶少爷。”又指着放在一旁的几箱物资,说道,“这些东西,可就是用我家的车送上来的。” 我的目光扫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轿车,又看向眼前这位头油擦得锃亮的叶大少,实在不明白他心里的这些傲气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眼里的疑惑被身侧的金振中看在眼中,他凑上来在我耳边小声解释道,“叶家是北平本地人,经商多年资产颇丰,和日本人美国人都有生意来往。他家老太爷还在市政府挂着职,所以……” “吴团长您看?” 金振中欲言又止,而后又开口询问我的意思,是叫我看在叶家的面子上对眼前这位稍稍和气几分。 但我在听到他家和日本人有生意来往时,就已然想了许多,再考虑到这人的无赖性子,就更不可能对他们松这个口了。 “怎么,吴团长是要请我们进去了吗?”这位叶家大少许是听见了金振中和我的谈话,得意的看着我,挑衅似的说道。 莫非,他真以为他那个叶家很有能耐,能叫我对他礼遇有加不成? 平津已然危若累卵,这人不思尽忠报国,守卫家园,却还摆他资本家大少爷的姿态。这样的人,就是我营中随便找来一名最为普通的战士,也要比他强过千倍百倍! “请,当然要请。”不愿再多说什么的我连解释的意思也没有了一分,转身就要向营中走去,同时向卫兵示意道,“送这几位同学回去。” “至于东西……”想了一想,虽然我先前带来的物资颇多,但像药品这样的紧需物品,却也没有必要拒之门外,更何况这里面藏着的是北平莘莘学子的情意,而不只是他叶大少也一人的资财所购。 转过身子,对着其他四人微一抱拳,说道,“吴某人代卢沟桥全体将士,感谢同学们的盛情资助了。” 叶大少仿似没有听见我说话一般,冷笑一声,道,“呵,长官您倒是好大的……” “闭嘴!” 我能预料到他将说什么样的话出来,但此时早已没有了耗在此处心思的我,就算他说些什么出来,又能碍到我什么事? 只是,还未等我有什么动作,一声凛然喝声,便已打断了叶大少想要继续说出口的其他嘲讽话语。 “想去前线看看从来只是我自己的希望,同意你叶少爷一起跟来,不过是听你说能用车子搬运药品,我才勉强同意了的。” 说话的,正是那名看似几人中为首的年轻女子,她俏脸含煞,冷眼瞧着叶大少,说道,“现在,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看!” 叶大少张了张口,委屈道,“雁儿……” “谁许你这么叫我了?”女子冷眉相对,斥道。 “思雁,我这不是……” “叶大少爷,咱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同学,连朋友关系也算不上,我准你叫我的名字了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 …… 两人的谈话,最终以叶大少爷的全面败退而告终,最后灰溜溜跑回了他自己的车上,显然是去生闷气了。 不过他临转身前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却叫我不由的暗暗摇头。 这样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的归宿。 又面色古怪的瞧了瞧为首的年轻女子,想起后来其他几人的帮腔,暗叹这几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混乱。 正想说几句场面话安抚下这几名学生,而后转回营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但眼前的女学生率先开口的道歉,却叫我接下来已经想好的说辞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了。 只能在心底感慨文化人真是麻烦,非得说许多道理好话才能打消他们的心思,若不然这些认了死理的家伙非得将你烦死。 烦,烦呐…… 第284章 年少轻狂 【二百八十四】 “炮声一直在响,你应该也能听到。” 微微斟酌了下言辞,我对着眼前依然不死心的几名学生代表说道,“日本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发动进攻,带你们上前线,说实话,我不放心。” “吴长官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是那个名为思雁的女孩子开口答道,一开口就堵住了我的话。 我看见她写在面上的神情,明摆着是不用我瞎操心的意思。 而其他的三名同学也跟在她的后面开口保证道,“对,长官不用替我们担心。” “我们也受过军训的,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两个男同学还做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明显是要在女同学眼前做表现,叫我不由得苦笑出声。 “军训要真有用,老子哪还用费上大半年时间去搞什么练兵!”暗骂一声,我索性说的直接一些,道,“那我就说的明白一些,你们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怕我吴某人负不起这个责任!” 名为思雁的女孩对我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可以给你更上面的长官请愿,长官们一定不会怪你的。” 其他几名同学也连连点头,更叫我扶额无语。 这些同学在北平城里应当都有着一定的背景,此时他们对我做这样的保证出来,怕还真有给司令部长官们说上话的能力。 只是我要是真的对那些长官们有所顾忌,我也就不会一天连续给他们去那么多电报,说那许多犯忌讳的胡话了。 我所担心的,一直都只是这些同学的安全。 要知道,小鬼子就算到现在为止,他们的炮击也从没有停歇下来过呢…… 我摇摇头,苦口婆心的劝道,“同学们,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说的这个责任,不是要为长官们去负,是要为民族,为国家而负啊。” 想了一想,拿出个最恰当的理由,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将来替这个国家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今天将这些物资送上来,就已经是对我们这些军汉最大的支持了!” 我能看到,因为我的这几句话,眼前几名同学的神色确实有了极大的改变。 另一名女生抿了抿嘴,似是有了答应的趋势。 只可惜,就在我以为终于说服了这几名学生代表的时候,又是那个思雁,凛然说出了一句大气无比的话来,叫我连半个字也无法反驳。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苦笑道,“我……我这不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嘛,一个学生,往战场上瞎跑做什么……” 我的话还没说完,叫思雁的那个女同学却快速的接了一句,“那军训团怎么说?” 只这一句,便真叫我无话可说。 “你!”指着眼前的女学生半晌,终是再说不出什么来,只得颓然的垮下了肩膀,“当我没说……” 心里不由暗骂过家芳这个臭小子,非得收那么多学生过去做什么。 收过去又只是整天教什么军事理论爱国情操,如今被憋在南苑大营里整天的嗷嗷直叫,我刚才收到吉星文电报的时候,还听他说过家芳这个团不止一次的向上峰请命,想要开到卢沟桥这里来打鬼子呢。 一整个学生团啊,和他们比起来,眼前区区四个不过想要抱团参加卢沟桥前线半日游的学生娃又算的了什么? 骂过了受此无妄之灾的过家芳,又将目光瞧向眼前的女学生。 心中泛起了嘀咕,这样一个口舌厉害的家伙,那个叶大少怎么就会瞧准了她呢? 见到我面上的为难,旁边强忍了笑意多时的金振中终于凑前一步,在我耳边轻声征询道,“吴团长。” 我听出了金振中话里的意思,也听出了他话音里所藏着的笑意。 狠狠瞪了他一眼,指着金振中对眼前的四名学生说道,“算了算了,你们就跟着这位金营长上前面看看去!” 说完了话,却又紧跟着建议一句,“要不,咱不过桥,就在这边看看?” “我们求了半天,就是为了见一见眼下这历史性一战的战场情形,长官您可不能出尔反尔!”只是换来的,却成了对我人品的质疑。 我不禁有些欲哭无泪,老子一心为你们的安全着想,怎么到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 你们要见识鬼子的大炮,那就去见识好了嘛! 忽而看到在一旁咧开嘴直笑的春娃,我的怒火终于有了倾泻的出口。 伸脚虚踹了春娃一下,道,“春娃,带几个警卫保护好这几位同学的安全,他们要是磕着绊着了,我拿你是问!” “是!团座您就放心吧!” 春娃笑着答应一声,却是早就对我知根知底,明白我并不是在生他的气。 又挺起胸膛连连保证,好像保护几个学生上前线转一圈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一样。 “哦,还有。”忽而看到那位叶大少不知何时又从他的车上下来,此时也想跟着一同进去的模样,我连忙叫住了春娃,指着叶大少说道,“这位叶大少要留在这里看车,给他端一碗水出来,别渴着咱们的叶大少爷了!” “是!” 春娃看了面色陡然变黑的叶大少,这次的答应声,却是变得更加响亮了起来。 而我则径直转身进了过了哨卡,不管背后大喊大叫的叶大少,心里却是忽然生起一丝说不出的爽快。 和老子吵过了一架还想进老子负责的营地,想都别想! 被自己忽而生出的想法吓了一跳,我连忙站住身子拉过金振中,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 我怎么会忽然有这种年轻人的斗气心思呢?不应该啊! 松开了金振中的袖子,我长叹一声,当先踏上了卢沟桥上已被硝烟侵染的古朴石板。 站在桥上,双目凝视着桥上神态各异的石狮子,渐渐的失了焦距。 此时思绪越飘越远,又开始考虑起该如何组织接下来防守作战的我,却是全然忘了,即便是如今的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和几名学生代表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罢了…… 第285章 老同学 【二百八十五】 “团座。” 躲在一处制高点,正拿着一副望远镜在观察远处敌情的我,耳边忽然响起了春娃的声音。 不过,我却对春娃的突然出现没有一丝的意外。 连脑袋也没有动上一下,目光依然注视着远处日军阵地上的情况变化,只是在口中淡淡的问了一声,“都送走了?” “都送走了。”春娃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踌躇,末了又加上一句解释,“大概。” “大概?”听到春娃的古怪回来,我不由反问道。 “还有一位同学,说什么也要来和团座您说几句话……” 春娃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因着没有我先前交代的,在胡乱糊弄一阵后赶紧将几名学生代表的任务,而使得这小子心里犯了怵,怕我想出什么法子来惩治他。 “有什么话说……” 心情烦躁的转过头,感叹着这些瘟神的麻烦事怎么这么多,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只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却正看到一脸苦笑的春娃,还有今日所见那位最大的瘟神,名叫思雁的女学生,“当然是和吴团长您道声别了。” “是你!”扶额长叹一声,只感觉自己的头皮已有了些发麻。 又狠狠瞪了立在一旁满脸委屈的春娃一眼,示意自己有时间再收拾他。 而春娃也同时回了我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偷偷指了指一旁那位正在瞧着眼前战场的女学生,表明自己的无力。 对此,我只能感叹一声自己的用人不淑了。 对上这位连叶大少也要头疼的思雁姑娘,就算是我也要感到一阵的头疼,更不用说春娃这个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的单纯娃儿了。 看着此时在我面前颇有些不自在的春娃,我心里不由升起一个念头,要不要等战事稍稍停歇了,叫警卫连里的几个老兵带上春娃一起,去北平城里找个勾栏开开荤呢? 被我的目光盯着更不自在起来的春娃,连忙说了一句,“金营长那里还有事情找我,团座我先走了!” 说罢,便是落荒而逃。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春娃跑远的背影,却直到目光扫到一旁另一条人影的时候,才蓦然惊醒。 春娃是不自在了,可现在的我,却要更加的不自在了呢…… “那个……”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看着眼前之人说道,“你看现在也告过别了,你是不是该走了?” 学生女代表思雁翻了翻眼睛,像是看白痴一样瞧了我一眼,又正了下自己头上的钢盔,说道,“他们几个都坐姓叶的那辆车先走了,我不想见到他的模样,所以就要落后几步再走咯?” “怎么,不送我回北平去?” “胡闹!”听到这里,我的眉头微微皱了一皱,看着眼前之人喝道,“这里是战场,是要死人的地方!你当来观光旅游,多待几分钟还要叫你占了便宜不成?” 我心里的怒意却也不是毫无缘由,方才我就隐隐见到对面的鬼子阵地里似乎有了别样的动作,又考虑到鬼子已经休战了大半天的时间。 或许,下一次战火重燃的时机,就是在今日傍晚到正式入夜的这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她一个学生留在我们的阵地上,叫我们担了许多心的同时,还得分出好几名战士去专门照顾她的安全。 我可不希望在自己负责镇守的阵地上,有与战争不相干的无辜百姓牺牲在此。 虽然,在如今鬼子打响了这场全面侵华战争以后,普通百姓的无辜牺牲,已成了无法避免的恨事…… “你就不能学学卢沟桥附近的老乡们。”我叹了一声,看着眼前之人无奈苦笑道,“老乡们送来劳军的米面馒头之后,就算是要热情帮我们搬运弹药箱的年轻人,在桥那边的安全地带做完自己的工作后,也会尽快的离开。” “哪像是你们几个,简直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尤其是你!” 我无奈的摇头,却也打定主意赶紧叫春娃送眼前这麻烦离开,就算是绑,也要将她送走! 打定了主意的我,正要开口再说什么的时候,耳边却忽而传来一串笑声,“真没想到,老同学你现在的气势,很足嘛!” 说着话的同时,还伸出拳头锤了我一下,叫我更是满头的雾水。 老同学? 鬼知道我有几个老同学! 嘴角莫名抽搐一下,努力在面上显出了笑容来,笑道,“老同学?您别认错了人啊?” 又强自作出严肃的模样,说道,“这里可是军营,有铁一样的军规条令在。你和我拉关系套交情,不好使!” “唷!”谁料换来的却又是一声调笑,在我面上上上下下打量过一圈,笑着说道,“当年的吴雨同学,现今可真是要叫人刮目相看呢。” “我当年很有名?”弱弱的问了一句,想起什么来的我又连忙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解释道,“当年挨过鬼子的炮弹,失忆了,从前的事情一件都想不起来。” “所以……同学,您哪位?” …… 还别说,我今儿瞧见的这位叫我头疼多时的学生代表,还真就是我当年在燕京大学时期的同学。 不过人家认识我,而我不认识人家罢了。 不,或许曾经也是认识的,只可惜如今的我,却是早就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听梅思雁所说,当年的我还真就是个学校里的出名人物。 只因着“我”一年级刚入学不久,便以自由恋爱为名,在学校摆下了一桩大大的求爱好戏。 并且还真就叫“我”得了手,夺得了当时有校花之称的莫夏蓉的芳心,后来更是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我这样的事迹,在标榜恋爱自由的校园内,可是成了许多后来同学的学习典范呢。 而后来又弃笔从戎,穿上戎装参加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长城抗战,便更是叫我吴雨的名字处在了学校八卦谈资的风云中心。 再往后又有莫夏蓉背情成婚的事情传出,就更使得我的事迹有了些传奇色彩。 什么情与仇,悲与恨…… 排成话剧拍出来,那可就是一桩上好的悲剧题材啊! 第286章 战事再启 【二百八十六】 在学校里如此有人气的“我”,被与我同年入学,当年是预科学员的梅思雁瞧在眼中,也便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梅思雁与当初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莫夏蓉,互相之间也是朋友的关系。 通过朋友莫夏蓉认识了我,自然也是在那个时候的事情了。 如今眼看就要毕业的梅思雁,自是学校众多学生中的代表人物。 今日在听闻卢沟桥上的惊天大变之后,便立即组织同学捐款捐物,并将收集来的劳军物资亲自送来了我们的卢沟桥前线。 她还打了主意,想要亲眼见见卢沟桥前线究竟是怎样的一番现状。 虽然她自己并不是记者,但有个开报社的堂叔的她,却也能将卢沟桥前线最真实的惨烈告知于民众。 唤醒民众的爱国意识,揭露日本侵略者亡我中华的险恶用心……所有的这些,都必须有人在第一时间去做。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梅思雁虽然并不是记者,但她有这份心在,却已然是弥足珍贵的紧呢…… “老同学……” 听完梅思雁的解释后,我只是长长一叹,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人家既有那样的壮志雄心,自然早就将自身的身死抛之度外,和她说什么注意安全保住性命的我,反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言,却也绝不止是说说…… “怎么,现在不赶我走了?”梅思雁对着我挑了挑眉头,笑道。 “就算你和我套了这么多关系,但是!”我看了梅思雁一眼,话里的意思虽有软化,但最起码的坚持却依然没有改变。我看着梅思雁的眼睛,说道,“等你该走的时候,却还是要给我从这儿离开!至少,要到桥那边的掩体里去!” 说着话的同时,我将手里的望远镜收了起来,迈开步子往自己的指挥部走去。 被我落在身后的梅思雁连忙紧赶几步追上了我的脚步,问道,“诶?不能打个商量吗?” “没得商量!”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梅思雁拽住我的军装,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咱们是老同学欸,交情深厚!” 但先前早就见识过这位厉害的我,又岂会被她此时表现出的可怜状所迷惑? 再者说了,老子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如今还有个确定了关系的女朋友,正在南京城里等着我呢! “早说了不谈交情!”强自着将视线从梅思雁的面上移开,我的面容有些抽搐。 就算自己心里早就有了觉悟,可是,被眼前这样一位做出可爱模样的“老同学”乞求,我还真就说不出太多拒绝的话。 能被眼高于顶的叶大少瞧中,梅思雁的姿色又怎么会差? 深吸口气,我一边顺着战壕向前大步走动,一边伸出手指连连摇动,“还有,我是半路辍学,和如今你这个实打实的高材生可是绝对算不上同学!” “不要这么绝情嘛。喂,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 我们两人的身形越走越远,说到后来,我口中都开始说起了粗话。 而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却又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叫我更加的恼羞成怒起来…… 老同学?这他娘都哪儿冒出来的老同学! 一路往指挥部走去,就当我实在忍不住想叫来一名战士将梅思雁送过桥去的时候,天际忽而响起的阵阵呼啸,却叫我的这个计划不得不搁浅了下来。 “轰——” 炮弹炸响,而后便是战士们一声声卧倒隐蔽的口令。 打了这大半天的仗,先前艰苦训练所习得的战场经验,再有一整天惨烈战斗后以鲜血和生命所换来的教训,终于叫战士们将训练所得化作了自己真正的经验。 防备炮击空袭,战士们做起来已然是轻车驾熟的很了。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此时在我身边的这位,却是正正经经的第一次上战场。 自今日走上前线以来,更是第一次遭遇鬼子的炮击。 鬼子的炮击,可是和国内某些报纸教科书上所提及的炮击内容,相差了许多许多呢…… “卧倒!” 见到梅思雁只是立于原处仰头望天的模样,心知此时的她许是被天空飞舞而来的炮弹摄去了心神。 怒喝一声却被炮声掩去,我终是只得一个箭步跃过,将梅思雁一把拉过,扑倒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枚枚的炮弹落下,一声声的炸响轰鸣,在我们的耳际回震不息。 直至半晌过后,鬼子的炮击才终于停下。 从浮土中爬起身子的我,将身上沾染的泥土用力摇落,而后看向此时依然躺在地上眼露茫然之色的梅思雁,怒喝道,“想死啊!不想活了早说!” 幸运的是,我们都还活着。 但一想到若有个什么万一可能造成的后果,叫一名无辜百姓丧命在我们的战场前线,那我这个做军人的,又有什么颜面说那些保家卫国的口号? “团座!”忽然有一名战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看到他慌张的模样,心里本来就不大舒服的我,没好气的怒骂一声,“叫什么叫?老子还没死!” “唔……”这名战士此时终于跑到了我的身前,却是在看清眼前状况的时候噎了一下,再往后,便没有了原本的气势,只是伸手往阵地外面指了一指,“鬼子上来了……” 才刚刚反应过来什么的我,连尴尬的时间也没有,迅速探出头往掩体外瞧了一眼,果然看到远处的人影幢幢。 鬼子,真的上来了! 回身指了指梅思雁,对这名战士吩咐道,“把她先送到我的指挥部,一等战事停歇,就赶紧送过桥去!要是人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是!” 梅思雁却是忽然开口叫道,“我要留下,我也能打鬼子!” “打仗那是男人的事,你瞎掺和个什么劲?”我却没有再去照顾梅思雁心情的时间,此时早已寻着最前线的地方走去,忽而回头见到两人留在原处还没有动作,终是再次怒骂一声,“还不快走,等着吃枪子儿啊!” 第287章 伪军? 【二百八十七】 由鬼子发起的再一轮进攻,于夕阳西垂之际,终于正式打响了。 卢沟桥对整个华北局势的重要性,我先前曾不止一次的对战士们讲起过。 是以每个人都知道,卢沟桥,将是我们家园的最后一层屏障。 卢沟桥有失,则平津必然危急。对平津本地兵员占了多半的我军来说,那就意味着家园沦丧,亲朋受劫。 在这种心情的激励下,战士们个个都憋足了一股气,要在此地与日寇决一死战。 “人在桥在,誓与卢沟桥共存亡”的口号,喊了是一遍又一遍,声势震天,几要将响彻战场的枪炮声盖过。 战! 唯战矣! 督促着战士们进入阵地,我在观察过对面鬼子的进攻路线,确认我们的防线并无多少破绽以后,也缓缓端起了自己的步枪,将枪口向着眼前的鬼子瞄了一瞄。 “才半天的时间,没想到鬼子就连伪军都拉上来了。”一旁的老刀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我们设在阵地前沿的雷场和铁丝网,早就被鬼子的炮击炸得不成样子。 而整片大地亦像是被犁过一遍的模样,剩余的壕沟还能发挥出几分的效力,也是颇让人心里担忧。 “伪军的命不值钱,死再多小鬼子也不心疼嘛。”我摇头轻笑一声,又指着依然负责正面进攻的鬼子精锐,说道,“不过正面的攻坚还得是他们关东军自己的精锐来做。” 说到这里,我面上的讥讽味道更浓,“要是攻下咱们阵地的不是他们大日本皇军,反倒是那些个和仆从一样的伪军,你说,对已经打了我们卢沟桥这么久主意的鬼子来说,他们的面子该往哪里去放?” “就算如此,今天的这一仗,可是不容易打啊……”老刀子叹了一声,道,“到最后,怕还得是拿着弟兄们的性命往里面填。” 就在这时,春娃从后面摸了过来,急速说道,“团座,迫击炮连已经准备完毕了,是不是现在就打?” “现在?”我笑了一笑,摇头道,“裴安胜要是连这个时机都掌握不好,我看他也没必要做我这个迫炮连的连长了。等着吧,这小子一定会在鬼子最心脏的地方,给他们狠狠来上一下子。” 裴安胜,是原先我那新二团迫击炮排的排长,虽然人还很年轻,但炮术手段比起当年的老棉花杆也是不逞多让。 将卢沟桥守军纳入自己的指挥体系后,我又叫他担任了整编出的迫炮连的连长。 我相信以裴安胜的眼力,就算没有我的命令传达,他也一定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打出手里的炮弹。 在先前的几场战斗中,裴安胜便极为漂亮的展现出了他自的这个能力,叫进攻路上的小鬼子吃了很大的苦头。 “至于咱们嘛……”我和老刀子相互对视一眼,“先做好自身的防护,别不小心叫鬼子的掷弹筒咬到屁股就好。” “对了,你去告诉金营长,叫他的预备队做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我叫过已趴伏在我身边,正在替自己手中步枪上膛的春娃,说道,“咱们今天这一仗,可并不怎么好打……” …… 这场战斗,确实并不怎么好打。 鬼子集中了手上的全部力量,全然无视了我军战士布下的钢铁防线,似是铁了心一定要在今夜将卢沟桥这一侧的全部阵地拿下。 但是,我们又岂会如此轻易的将脚下的国土拱手相让? 枪来弹往下,幸而相较于四年以前,二十九军的家底稍稍丰厚了一些,而以卢沟桥阵地的重要性,上峰又曾特批了不少机枪布防。 若不然想要拦下鬼子进攻的脚步,怕还得像当年一样,在打过机枪后就必须要大刀出鞘,以肉搏而定生死了。 “团座,右翼告急!” 就在我正沉浸在正面战场的紧张防御战中的时候,却忽然有一名浑身浴血的战士踉踉跄跄的闯了过来,一开口便带了哭腔。 我在右翼不大的阵地上布置下足足一个连的兵力,而按照先前的探查,对面负责进攻不过是区区几名伪军。 这样的对手,他右翼阵地还会有告急的风险? 想到这里,我不由拉过这名战士怒喝一声,“秦才呢,老子给他一个连的兵力,还挡不住区区几个伪军?” 秦才,是负责右翼战线防务的连长,也算是我新二团里一名很有本事的军官。 “秦连长他,已经殉国啦!” “什么?!” 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想要再一次确认,得到的却依然还是那个相同的答案。 我的三连长秦才,殉国了…… 将正面防线托付给老刀子,招呼春娃带上警卫连两个班的战士,我们顺着战壕迅速往右翼阵地走去。 听前来报信的战士说,侧翼的战斗已然快到了白刃战的阶段。 尤其在秦才阵亡以后,战士们身上所需要承担的压力就变得更大了起来。 虽然我对战士们能守住阵地抱有极大的信心,但当我最终赶到右翼阵地时,见到的却是一副异常惨烈的情景。 当处在正面防线上真正的鬼子,这个时候还没能冲上我军的阵地,与战士们短兵相接的时候,谁也没能想到竟是侧翼的伪军先一步冲上了我军的阵地。 当我赶到阵地上时,两军战士早就已经紧紧搅在了一起,刺刀和大刀的交锋之战,重新在这一块并不算太大的桥头阵地前打响。 但是在连长阵亡后缺了主心骨的我军战士,却明显有了些许的混乱。 即便,他们的对手是素有弱军之称的伪军。 “杀!” 没有过多的言语,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来,向春娃等人招呼一声,便立即冲上了战场。 两个警卫班的生力军投入战场,再有我这个团长的亲自上阵,终于压下了战士们略显浮动的心情。 而后在群情高涨的战意支配下,正式开始了向对手的反击。 此战,我们有不得不胜的理由在。 而对面又只不过是些背宗忘祖的伪军,又如何能叫他们在这里猖狂撒野? 第288章 意料之外的停战 【二百八十八】 伪军的身份确实做不了假。 但当我们在这场白刃战中渐渐占到优势,而正面防线也在老刀子的指挥中稳固下来的时候,我终于有空去思虑这些伪军的来历。 而与伪军苦战多时的战士们,也终于从这批伪军身上察觉到了不对。 这批伪军中大多数人,他们讲话时用的既不是日语,也不是中国话…… 直到将伪军的进攻打退,整个战场上重新恢复平静以后,和老刀子金振中等人谈起这群伪军的怪异时,我才忽然间反应了过来。 这些所谓的伪军,莫非就是日本关东军下属的所谓朝鲜仆从军? 因为不这么想,我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世间还有哪一支伪军会有那样强悍的战力。 伪满洲国的伪军我们又不是没有打过,那群人除了能靠人数填一填枪口以外,他们真实的战力,怕也就是普通警察的水平。 甚至于,有的连警察部队的战力也比不了,地主老财家里的护院都要比他们强上好几个档次。 但在伪军体系中的朝鲜伪军,却是完全以关东军的训练和装备标准武装起来的,如果不是民族语言等无法避开的问题,那么他们,就是真正的日本关东军! 再想起他们冲锋时所说的话语,虽然里面夹杂有日本话的声音在,但剩下的,却也足以昭显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而经过我们几人的判断,鬼子这次所打的主意,或许正是想要从我们的盲点突破,以战力远超我军预计的伪军来达成获得此次战争胜利的契机。 但幸运的是,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 战士们守土卫国的决心,有付出自身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决绝在,又岂会被几个伪军给轻易的吓到? 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证明了,那句“人在桥在”的口号中所蕴含的满满悲壮! 鬼子在发动了这次的进攻以后,就再没有做出别的什么动作来。 眼看夜已要深了,对鏖战一整天的双方阵营来说,再打下去,也是一件不大现实的事情。 毕竟双方的最高长官们这个时候正在北平城里谈判呢,一两次的挑衅进攻还能用他们日本人惯有的不讲理敷衍过去,但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起进攻,双方的唇枪舌剑怕就要再上升一个层次去。 而那个时候,双方又是否还有谈判的必要,也就成了显而易见的事。 对如今在平津一带并没有太多兵力,一心想要拖延时间的日本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怕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故而在派出几名卫兵将梅思雁护送回去以后,终于轻松下来的我,在安排过整个防线的警戒问题以后,竟是舒舒服服的美美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才惊异不已,日本人居然真的没有趁夜对我们发起进攻。 在永定河便草草洗漱一番,端了一碗菜粥走到前沿阵地上,观察着对面鬼子阵地此时的状况。 去发觉对面的鬼子都是一副轻松非常的模样,哪还有一份大战将临的紧张感在。 把碗里的最后一口菜粥倒入口中,胡乱擦了擦嘴的我看向一旁在啃着窝头吃的老刀子,说道,“要是上峰能给我一个主动出击的命令,就算我只能匀出一个连的兵力出来,也一定能叫对面这群狗娘养的的好好喝上一壶!” 听了我的话后,老刀子连眼皮也没有翻上一下,依然在稳稳啃着他手里的馒头。 “就算有没有命令下来,你想动手,上面还能管到你不成?” “嘿嘿。”我不由笑了一笑,看着老刀子说道,“还是你懂我,等战士们吃过了饭,你看咱两是由谁带队,绕到小鬼子后面去帮他们通一通腚眼儿?” 作为我的老班长,亲眼见证了我如何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成长为如今的一团之长,老刀子对我的性格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了。 况且,对执行长官命令这样的事情,老刀子是和我一样的没有多少自觉。 若不然凭老刀子的本事,当年我初见他的时候,又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小的班长。 眼里闪动着希冀的光芒,对这个忽然间冒出的想法,我的心里还是殊为期待的。 没准到时候再一发力反攻,我们还有可能将昨天丢掉的第一道防线重新抢回来! “还是我去吧。”老刀子这时也将手里的窝头吃尽,拍了拍手站起身子,无视了我面上的期待,开口说道,“你是团长,还得关照整个卢沟桥的防务。还整天想着带支小分队胡乱出击,可不是一个团长该考虑的事情。” 老刀子说完便拍了拍屁股径直离开,看方向是朝炊事班的方向去,应该是要去再讨点东西来吃。 只留下满脸尴尬的我,站在原处苦笑连连,终于只能无奈的长叹口气,算是认可了老刀子所说的话。 如果真要执行这样的一桩任务,以如今我的身份来说,确实没法儿像以往那样赤膊上阵,亲自带兵出击了…… 然而,就当我们已要开始遴选兵员,准备给对面的小鬼子一个狠狠的教训时,一纸从北平司令部发来的电报,却非常直接的叫我这个计划胎死腹中。 “吴团长!” 正看着手中电报默然无语的我,耳际忽然响起了金振中的喊声。 抬头看去,金振中的手里同样拿着一封电报。 与宛平城的电话线早就被炮火炸断,如今要和宛平城中的吉星文团长联系,主要依靠的还是电报。 是以当金振中拿着一封电报来寻我时,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算起来我收到北平司令部的电报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吉星文收到同样的命令,又将命令转给金振中来听,也应当就是在这个时候的事情了。 “我们团座说……” 金振中的话还未说完便已被我打断,“是要叫咱们退兵吧,我知道了。” 就在今天早上,平津高层与日方代表终于为发生在七日晚的事变定下了一个误会的性质。 而既然整场战争都是误会,那么停战,似乎也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第289章 抗令不遵 【二百八十九】 停战的消息来得毫无征兆,却又是在情理之中。 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部与我方北平当局耗时一天达成的协议,正是利用了我方高层对日本人野心尚未完全暴露而生起的些许幻想,以及想要尽快结束战斗的迫切心态。 但是在这份临时协议中,无论怎么去瞧,都是我军吃了大亏。 因为并非战败方的我军,居然要在撤退的前提下,将永定河左岸阵地完全让给日军掌管。 与此同时,卢沟桥一线防务更需交由河北保安部队的石友三部来负责。 就这么一纸命令下来,卢沟桥往后的防务,竟是没我的什么事儿了? 石友三是谁?对这个名字,我可算是熟悉的很。 在当年塘沽协定签订后,他便在日本人、尤其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土肥原贤二的支持下做了冀北保安司令,可以说在很早以前就是个汉奸似的人物。 如今虽然在我二十九军名下挂着一个一八一师师长的名头,但他这支保安队的军心究竟向着谁,却是没有人可以拍着胸脯打出张包票来。 而说起我心里对他更深的印象,却是此人早年所做的火烧少林的恶行,以及抗战期间八路军主力曾对其所发起的重重围剿! 这些事情,当年的我可都从电视荧幕上瞧过,即使今日想起来,那也是记忆犹新。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能将对平津安危重要无比的卢沟桥防线交到他的手中去? “团座!” 听过我所宣读的这份由上峰长官传来的命令后,各级军官都聚集在我的指挥部里,一声一声的向我请愿。 他们,包括此时驻守在卢沟桥上的整整两个营的战士,没有一人想在这个时候后撤回去! 牺牲了那么多的弟兄,浴血死战整整一天时间,最后终于只叫日本人止步于第一道防线下,再不能前行一步。 但如今却因着上峰和日本人达成的一份可笑协议,就要叫我们将手上的阵地拱手相送? 怎么可能?又怎么忍心! “团座!下决心吧!”老刀子凝视着我的眼睛,沉声说道。 我看了老刀子一眼,又环视了此刻正站在我面前,眼含期待却又面露愤懑之色的各营连指战员。 深吸口气,终于对着他们重重点了下头,道,“这个阵地,咱们不能让!” “仗已经打到了这个份儿上,小鬼子打得是什么主意,相信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的明白。”我的目光看向眼前众人,凛然说道,“咱们一退,小鬼子那就是捡到了现成的便宜,牢牢掐死了咱的咽喉。” “等到来日想要再把阵地夺回来,还不知得填进多少条人命进去!后悔药,这世上可没得地儿有卖!” “但是……”金振中有些担忧的看着我,问道,“吴团长,咱们这可是抗命不尊啊,您就不怕……” 我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金振中的话,冷然道,“怕什么怕?老子现在既然敢站在这卢沟桥前线上来,那就是连死都不怕,抗个命又能算什么?” 深深的看了金振中一眼,说道,“你可别忘了,吉团长现在还被堵在宛平城里呢。小鬼子要是真有和心,会牢牢堵住宛平不松手?” 听到我提起吉星文团长和如今被日本人团团包围起来的宛平城,金振中的身子忽的一震。 他像是终于放下了最后的顾虑一般,对着我重重点了下头,道,“我没意见了。” “弟兄们呢!”我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人,高声喝问一句。 “没意见!” 众人齐声高呼,声势滔天,同心同力! “好!”我满意的一点头,开始下达最后的命令,“从现在开始,各部严守自己的阵地,不要叫任何一个鬼子踏上咱们的阵地,也不要叫任何一个所谓友军走上咱们的阵地。” 嘴角扯出一抹森然冷笑,说道,“要真有那不开眼的人过来,别忘了你们手里拿着的家伙什儿,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烧火棍!” “是!” 看众人应下,且都有了宁折不弯的决然,我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春娃。 “备马,你和我走一趟北平城。关于这里的情形,我有必要亲自找司令部的长官们,说个清楚!” “团座,就咱们俩?”春娃迟疑着再问了一句,可以看出,春娃是在担心着我的安全。 毕竟要是我们卢沟桥守军集体做出了抗命不尊的动作,那已经足以给我们身上打一个兵变的标签了。 而以我卢沟桥阵地指挥官的身份,将会是这场兵变的最大责任人! 顶着这样一顶敏感的帽子,我竟然还想要直接跑到北平城去,可不就成了自投罗网? 但我心里所想的却不止这些。 眼下的这场战争,其实早已经超出了卢沟桥战役的范畴。可以被称为平津保卫战,可以被称为华北局势变化的生死之战! 在这样的一场大战中,我卢沟桥守军两个营的兵力,还有一个营并不是我的直属部队。 以这样的兵力想要在眼下的这场大战中做些什么,无异于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太大的什么作用。 战争,可不是过家家的游戏,随便说上一说就能将鬼子打得头破血流。 必须叫二十九军这一整个集体在最开始就齐心协力抗敌,坚定打击日寇侵略的决心,这样一来,二十九军才不会沦落到后来轻而易举就失守平津要地的屈辱境地。 此次北平之行,我要做的,就正是要尽我的最后一份努力,不要叫整个司令部被日本人的把戏哄骗的团团乱转,以致于叫小鬼子钻了空子,得了便宜。 “你担心什么?”我对着春娃无谓的一笑,对将来的一切都已有了觉悟,就算此行艰难万分,但只要能叫众位长官收回撤军的命令,便已是最大的成果了。 “我这又不是千里走单骑,还有你搭伴不是?” 春娃听了我的话只是笑,笑过之后却已绝了再劝说我多带几人过去的心思。 或许春娃也已经明白了我心中的考虑,我又不是真的要搞兵变,带人不带人回北平去,又能有几分区别? 第290章 强闯市政府 【二百九十】 “我要见秦副军长!”在位于北平城的市政府前,我对着拦路的卫兵说出自己的来意。 换来的,却只是一声不咸不淡的答复。 副军长不在。就算在,等闲也不会客。 或许是我身上因着前线战火早就变得没有了模样的军装叫这名卫兵生了小视的心思,又或许是秦副军长真的有事不在市政府。 但对于一心想要找副军长说明此事关键的我,又哪里有和一名小小卫兵瞎扯淡的心思? 先前已经去过了二十九军司令部,得来的消息时同时身兼北平市长的秦副军长,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市政府处理着紧急政务。 急匆匆一路赶来市政府前的我,又怎么会想到遇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副局面。 “秦副军长在哪里?”我再次冷然喝问一声。 只是答复我的,却是“你问我,我又去问谁”疲赖言语。 都说宰相门前三品官,眼看国事糜烂如此,中华民族正处在存亡危急之刻,一名小小的卫兵竟还要摆这样大的谱子。 我是真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还披着我二十九军的军装! 一边的春娃再也瞧不过去,上前一步一把推在卫兵身上,而后指着我对那卫兵说道,“你知道这位是谁吗?这是我们吴团长,有紧急军务找秦副军长谈。耽误了军机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我冷眼瞧着春娃替我正名的这些动作,说实话当时的我心里火气可是不小,所以也就任由春娃的发挥了。 但是春娃的举动,却是彻底的激起了眼前卫兵的痞气。 他将春娃的手拨开,拿鄙夷的目光瞧着我们,道,“团长?团长就了不起了?”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们一圈,“哪里来的土包子,出门也不先照照自己的斤两!” 被这些话一激,我早已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顺势从腰间抽出手枪来,上膛后顶在了眼前卫兵的脑门上,冷笑着道,“你要是老子的兵,我他娘的早把你毙了!” “现在,我就要叫你瞧瞧我这个团长的斤两。”拿枪口在卫兵脑门上轻轻磕了一磕,见到他额头上登时冒起的层层冷汗后,我的冷笑中更是带起了几分鄙夷。 偏过脑袋招呼春娃一声,“春娃,随我闯进去!今天我就要看看,咱们这北平市政府里,究竟有几个心向日本人的大汉奸在!” “是!” 春娃干脆果决的应了一声,便掏出了腰间的两把驳壳枪,随着我一同闯入了北平市政府的大门。 只留下身后一群卫兵手忙脚乱的喊叫声,却慑于我团长的身份,只能在我身后做一些阻拦的动作罢了。 毕竟想要练到像起初那名卫兵一样的目中无人,也是需要极大的难度的…… 不去理会周围各种惊诧的目光,我与春娃二人径直寻着市长办公室找去。 今天,我必须要见到秦副军长! 在军长宋哲元将军,副军长佟麟阁将军,以及有总领军务权限的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都不在这北平城的紧要关头,我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见到秦副军长,并用自己在前线的真实见闻,把日寇亡我中华的野心全部的说给副军长去听! 只要能将秦副军长说服,就算能叫副军长认同我的一部分理论,我们接下来对日本人拖延战术的应对策略,也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处处都在被动的局面之下了。 只可惜,秦副军长,似乎真的不在市政府内。 若不然,就凭我和春娃闹出的这老大的动静,副军长也一定要出来平息事态。 “你们要做什么,造反吗?”终于有两个政府高官模样的人挡在了我和春娃的面前,言辞激烈的喝问道。 又向着远处大喊几句,“卫兵!宪兵!都死干净了?” 随着这人的话音落下,在我们身后踌躇不前的卫兵才终于走上前来,他们手里的步枪也抬了起,拿枪口指住了我和春娃两个人。 我心中一凛,由此便可以看出,眼前的这两人身份一定不会太低。 “我要见我们秦副军长!”先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后,我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两位是?” 为首之人冷然呵斥一声,话音里丝毫不留情面,“别管我们是谁,你又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擅闯市政府,土匪吗?!” 虽然平津一线如今是军政不分家,大部分政府都是由我们二十九军来说了算的。 但是位于政府机关的委员们却也享有不小的权利,故而如今的我虽然已能算是二十九军体系内的高级军官,但眼前之人却也可以对我说出斥责的话语来。 但是,他们也就只能说些这样的话出来了。 眼前的委员虽然气势汹汹,但早就明白如今的北平市政府中稂莠不齐现状的我,又怎么会因着眼前这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放弃自己原本的打算? 谁又知道发给我卢沟桥守军的电报上,有没有眼前这些人在背后所出的力气! “吴雨,负责卢沟桥防务。”抱着极大的不信任,我用极为冷淡的态度解释一句后,便直言要见我们秦副军长。 这样的要紧时刻,我又哪来的心情和你们去虚与委蛇? 然而,我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一直陪在这名官员身边的另一人却小声的凑到那人耳边解释起来,“就是辰儿昨天回来时说的,那个负责卢沟桥的团长,目中无人的跋扈性子……” 被两人打量的颇有些不自在的我,再次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目的,“我要见秦副军长!” “想见秦市长?你怕是得先去一趟你们二十九军的军法处吧,违抗军令、擅离职守、私闯市政府!”为首官员冷笑一声,将我的罪状一条条的细数出来,道,“无论哪一条,可都够枪毙你十回八回的咯!” “军法处我自然会去,不过那都是我二十九军自己的家务事,怕用不着两位操心了吧。”我轻轻摇头,面色如常,“两位只需要告诉我,秦副军长,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第291章 民心 【二百九十一】 为首被称作潘处长的官员,叫来卫兵以非常蛮横的姿态将我们二人从市政府驱逐了出去。 而立于他旁边那个姓叶的官僚,更是将满嘴的污言秽语倒在了我和我们卢沟桥众多守军的身上。 仿似战争是由我们这些跋扈的兵痞引起,而不是素来“爱好和平”的大日本帝*人图谋华北的野心一样。 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语,竟会是从一名北平政府要员的口中说出。 守土卫国,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都像他们一样嘴皮子一翻,胡乱在纸上划写几笔就将我们战士浴血苦战才得以守住的国土转手送与日本人,五千年积淀的华夏底蕴,岂不要被他们一朝败坏个干净? 当时心急如焚的我,真有一股扣动手里手枪扳机的冲动,但最终却还是强自忍耐了下来。 因为我清楚的明白,自己确实是有错在先,在这样的时候和他们去争什么口舌之利,最后肯定占不了便宜。 除非我愿意在闹过这一通后转过头立即出走,去投奔此时还远在陕北的组织。 但若真那样做了,不就代表着我要离开眼下的平津战场?就算来日可以带兵再在小鬼子身上找回场子,却已然失了许多意义。 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我带了春娃从市政府离开,重新会往二十九军司令部去找人。 那里随便找来的一人虽然都可算是我的上峰长官,但在眼下的北平城中,我的问题,却只有秦副军长一人可以答复…… 然而,如果当时的我能知道正是因为这个潘毓桂的缘故,才招致了我二十九军在南苑的大败,招致了赵登禹将军的不幸牺牲,招致了过家芳学生军训团的几近全军覆没…… 恐怕我就算是明知道自己在开枪的同时也一定会被卫兵射出的子弹打个对穿,也会毫不犹豫的扣下手上的扳机。 只可惜,前世的我并不是专业的学历史出身,对这一段屈辱历史的了解只来自影视剧里的描述。 而我自己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可以提前看出潘毓桂这人大汉奸的本质。 只能在事情发生以后悲叹天意弄人,英魂含冤…… …… 叫潘毓桂赶出了市政府大门的我,与春娃两人又转道向着二十九军司令部寻去。 但在路上却忽而遇到了一大群正在集会的民众,本是准备直接从他们旁边绕过去的我们,却在听见民众口中所喊的口号以后,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这一场由北平民众自发举行的游行集会中,所提及的口号正是抗击日寇的激愤言辞。 民众抗敌之心未死,吾辈身为国家军人,又岂能因着小小的挫折就放弃自己肩上所担着的重责? “乡亲们,同胞们!日寇犯我卢沟桥,实为图谋已久,意在亡我民族,亡我中华!” “当此之时,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 “只有全民族齐心协力,共同抗战,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耳中响起的,是振奋人心的演讲,是唤醒民智的洪钟。 我心里忽而升起一丝欣慰,全民抗战,并不是一句胡话,此时便真真实实的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团座你看!”心里正在想着事情的我,却猛然发觉春娃拿一只手拉住了我,另一只手指向人群的中央,看模样倒很是激动。 心中泛着嘀咕的我,循着春娃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果然见到了一个熟人。 梅思雁,这个很有些志向的学生代表,今日又出现在了北平城的大街上,向世人宣扬着日寇的狼子野心。 末了,又对我们奋战在前方第一线的卢沟桥守军做了很大的一通赞扬,却是没有违背她昨日的保证。 我不禁笑了起来,对春娃点了点头,道,“那就,先去拜访下老朋友吧。” 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梅思雁的身后,往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吴团长?”回过头来的梅思雁见到是我,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意外,继而又现出一道异样的光采。 她直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拽着我跑到不远处的一名身着长衫的男学生身前,而后向我介绍道,“这是左同学,这次游行的组织人之一。” 继而又拉着我对那名男同学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向你提过的,昨天在卢沟桥见到的吴团长!” “您就是吴团长!”左同学面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正容对我说道,“久仰大名了,血战卢沟桥的威名,如今可是享誉平津呢!” “那可不?我们团长呀,这个!”一旁的春娃却早已竖起了大拇指,就好像被夸奖的是他自己一样,带着满脸的得意劲儿。 我不由失笑出声,指着春娃说道,“你呀……” “对了,正好吴团长您到了这里,不如到前面做一场演讲?”梅思雁拿期待万分的眼神瞧着我,我似乎都能隐隐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光芒来。 只是,我在看了眼前乌压压的人群以后,便自己打消了这个看似诱人的计划。 叫我在战士们面前喊几句鼓舞士气的口号,我自问还是做得到的。 但要叫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场演讲,我还是要说一声敬谢不敏,毕竟做演讲鼓动人心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是算了吧,我可不会说什么话。再说了,我现在还有军务在身,就是看你在这儿,过来打一声招呼。” 我笑着拒绝了梅思雁的提议,却没想到梅思雁竟再没有说什么劝解的话,竟是很容易的就认同了我的借口,叫我少费了许多推脱的力气。 一边的左同学瞧我没有做演讲的意思,对我露出个可惜的神情,而后出言问道,“吴团长怎么会到北平城里来?” 我看得出左同学眼底藏着的疑惑,本该作为最高指挥官处在卢沟桥前线的我,此时却忽然的出现在了北平城里,无论如何,都瞧着有几分异常。 而以左同学这样的人来说,瞧不出这里的异状来,才算是有了问题呢…… 第292章 秦副军长 【二百九十二】 最终,我还是挑拣着将自己前来北平城的目的透露了一些给眼前的两人去听。 万一凭着我还不能说服秦副军长等长官改变心念,或许,可以由左同学这样的先醒者,借着由民众中发起的舆论攻势,来给平津当局增添几分压力。 在我提起要找秦副军长说话后,梅思雁才说起秦副军长确实并不在市政府当中的事实。 她又自告奋勇的提起要带我去找秦副军长的建议,我心知再这样毫无目的的胡乱寻找下去,也不一定能准确找到秦副军长此时的位置。 倒不如跟在梅思雁这个“地头蛇”的后面,或许还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位左同学见我们尚有别的事情,便没有再挽留我们和他们一起行动,在目送着我们三人离开后,便回到了其他几位游行组织者的身边,却是向他们传递由我送来的,平津当局已经和日本人达成了某项停战协议的重要消息…… 身后传来一声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不叫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一寸土地!”的口号,叫人听了不禁感到心潮澎湃。 向着左右两边的春娃和梅思雁笑了一笑,摊起手来做出后悔的姿态,笑道,“我现在,倒是忽然想要去做一场演讲了呢。” 至于是不是真的想要去做一场演讲,谁又能讲得清楚呢? 梅思雁家里的长辈也在北平政府机关中占有一席之地,也正因为如此,那位叶大少才会不折不挠的对梅思雁展开穷追不舍的攻势。 只可惜那位叶大少确实太不堪了些,除了像个小丑一样乱跳一通外,留给梅思雁的就只有厌恶这样一种感觉了。 提起了叶大少,我才从梅思雁口中得知了叶大少今天之所以没出现在她身边的原因,却是被自己的家里给禁了足。 而我今日在市政府见到的那位跟在潘处长身后的叶姓官员,便正是那位叶大少的父亲。 想起自己对这父子两人竟是同样的讨厌,我不由感叹一声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至理名言来。 和梅思雁一路说着闲话,我随她一起找到了她的家中。 从她父亲的口中,我才终于得知,秦副军长却是在今日一早就去了城外大营,许是和其他几位长官商讨如今的平津局势去了,要得等到今日傍晚才能回来。 听到这里的我才总算恍然,难怪自己的二十九军司令部和北平市政府这样的两个地方里,都没有见到秦副军长的身影。 在梅家稍稍逗留了一回,在梅家人热情的招待下吃过了晌午饭,我便带了春娃从梅家离开,寻着二十九军司令部而去了。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秦副军长肯定已经回到了司令部,我这个时候过去,应当不会再扑一个空。 果然,当我这一次摆明自己的来意后,得到的答复果然是秦副军长已经回来,不过却正在会议室开会,要我耐心等上一阵。 连大半天时间都等过了的我,除了有些担心此时驻防于卢沟桥上,受了我的命令正准备抗拒明天交接阵地命令的战士们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独自坐在前厅等待着秦副军长的到来,同时在心里斟酌起自己接下来该用怎样的言辞,来说服秦副军长改变和日本人和谈交涉的意愿。 过了有好一会儿,我终于等到了秦副军长的回来,第一次和这位在日本人口中被称为“抗日派中坚分子”的长官正面相谈。 “副军长,我……” 见到秦副军长后,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副军长笑着打断了。 他笑着看向我,问道,“吴雨,吴灏文,我二十九军的后起之秀,陆军大学的高材生,我没记错吧?” 看我点了点头后,秦副军长又笑着说道,“灏文呐,你的来意,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听说,你今天还在市政府里大闹了一通?这可是太不应该了,给那些人留下把柄,往后可有的你烦咯。” “是卑职一时冲动了,不过卑职当时只是一心想要……” “我知道,你是想要见我,想要叫我收回成命嘛。”秦副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日本人的缓兵之计呢?和平,就他们说出的那些话,也就只好去哄哄傻子罢了,做不得数。” “可是……” 秦副军长依然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已自顾的说了下去,“日本自明治维新后,便开始了他们向外扩张的脚步。其目标有二,一为北进,二为南征。” “事实上,日本人对我中国的这场战争,早在民国二十九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啊……” 民国二十九年,即为一九三一年。在那一年的秋天,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 再往后,就是我们丢了东三省,而日本人建立起伪满洲国的事情了…… 日本人的所谓两条战略,北进即为征服满蒙,阻遏老对手苏俄,第二条便是拿下中国,完成他们的所谓大东亚共荣。 秦副军长对日本人的战略野心看得极为透彻,其实也是我想得岔了,能做到一军之长的人物,哪个手里能没有几把刷子在? 秦副军长早就明白了日本人的野心所在,他也极力的想要拿出个最为妥善的解决方案出来。 若不然今日也不会出城去,寻找冯师长等人商讨时局了。 秦副军长看着我,面上带出一抹无奈和自嘲,“灏文,你不当这个家,是不会知道想要掌好咱二十九军这一大家子有多大的难处。军座不在北平,许多牛鬼蛇神可都要一股脑的冒出来,往你背后落井下石呐……” 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在听了秦副军长的话以后,我才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位将军心里的苦楚。 战!秦副军长又何尝不想一战? 卢沟桥战斗打响的正式命令,还正是由秦副军长亲自发出的呢! 只是在如今的北平政府,乃至整个冀察地域的政府机关中,亲日派的墙头草势力已占到了很大一层。 他们,对日本人还抱有着幻想,幻想着那遥不可及的和平止戈…… 第293章 一触即发 【二百九十三】 秦副军长面临的压力不小。 即便是宋军长还在北平的时候,冀察政务委员会里的许多官员时常都要闹些麻烦出来,和宋军长对着干上几次。 如今已秦副军长的威望想要完全压下平津一带躁动的人心,显然是有些力有不逮。 将自己的来意说给秦副军长听后,副军长对我的动作表示了理解。 但他最后却还是严肃的告诫我,叫我一定不要再使什么小性子,戒慎沉着,冷静制动,才是眼下最为稳妥的做法…… 在听秦副军长语重心长的分析过整个平津局势后,我也将自己的底线透露给了他听。 至少,我要保证卢沟桥桥头阵地在我自己的手中掌握。而且阵地的移防,如不能交给我们二十九军真正的主战部队,我宁愿抗令不遵,牢牢卡在卢沟桥阵地上。 被我的这些举动逗笑的秦副军长,最后只得无奈的应下了我的条件。 但我却看得出,秦副军长对这份和谈协定未尝没有和我一样的担忧,这样的布置,或许也能安了秦副军长忐忑的心情吧。 眼看天色已晚,虽然我心忧卢沟桥前线的状况,但在秦副军长的挽留下,我还是决定在司令部对付一晚,准备等第二天上午再返回卢沟桥阵地。 第二天一早,当我去向秦副军长辞行,准备回去亲自坐镇在卢沟桥前线的时候,却意外得知昨天那条所谓的停战协定,已然不用我再去执行了。 一方面的原因,是我这个卢沟桥守将在昨晚的会谈中反映给秦副军长的强烈意愿,以及我仔细剖析出日本人此种作为背后暗藏的狼子野心。 许是因着我的这些话语,给了本就心中犹疑不定,特意去找过冯师长探讨此时的秦副军长又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而另一方面的原因,便是在第二天早上从各处传来的,有关日本人最新动向的紧急消息。 日军由天津、古北口、榆关等地大举入寇,并且调集数量众多的大炮、坦克向卢沟桥方向前进。 这样重大的军事调动,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遍布平津的我二十九军战士的眼睛,更何况还有老乡们前来通报,鬼子想要在我们中国的土地上瞒过我们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无疑是一件并不可能的事情。 但当我从秦副军长那里听闻这个消息后,却已明确的知道,日本人此举,本就没有想要瞒着我们的意思。 他们,是有恃无恐! 秦副军长看着我连连感慨,幸好因着我的坚持,没有在昨天就按照那份停战协定上的命令执行。 若不然将卢沟桥阵地丢到小鬼子手中,再想要将永定河左岸的土地夺回来,可就不是一纸轻飘飘的协定所能做到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鬼子将依托手中的有利地形,再借助用一天时间增调而来的兵力,对我军防线进行一场致命的打击。 而卢沟桥一旦有失,则北平亦将危在旦夕! 秦副军长刚将手里的情报给我看过,又忽然有紧急情报从外面送来。 这一次的情报更加具体,将小鬼子的野心完全的揭示了出来,再也没有一分隐瞒! 日军新近调来的援军,已将我大井村、五里店等处占领,其主力更已要抵达卢沟桥左近。 战事,一触即发! “我先回去,鬼子这次的动作不小,怕是很快就要重开战事了。” 我对着秦副军长疾声辞行一句,在得了秦副军长死守卢沟桥的严令后,立即转身从司令部里出来。 与春娃两人快马加鞭的往卢沟桥前线赶去,我在心里只希望着,至少在我赶回卢沟桥之前,日本人的进攻动作,不要那么快才好…… …… 当我回到卢沟桥前线时,前方的情形已经到了紧张万分的境地。 鬼子借口昨天的那份所谓合约,大言不惭的要我们退出卢沟桥左岸阵地。 早就得了我示意的战士们,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小鬼子这样的无理要求? 在老刀子的带领下,战士们严守阵地不退,虽然小鬼子很想要一股作气的将我们的阵地拿下,但在他们的援军主力还未曾到达卢沟桥前线的情况下,已他们现有的兵力想要强攻,却是很有些力不从心。 先前打了整整一天也没能打下我军所镇守的阵地,反倒是他们自己有了不小的损失。 如果鬼子指挥官不是被武士道精神填满了脑袋的一根筋的浑人,那他一定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 但是,紧张的对峙,却已然叫卢沟桥上空再次布满了战争的阴云。 “怎么说?”见到老刀子的第一眼,我便急忙出声问道。 离开前线近一天的时间,我对这段时间的情势变化可是担心的紧,这一路快马疾驰而来,再没有了往昔对马力的爱惜。 终于赶在日本人发动进攻之前赶回了阵地上,却也着实叫我很是长出了口气。 寻到老刀子向他问询此间的状况,老刀子只是对我指了指对面正在大声喊话的鬼子翻译,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喊了大半天了,说是咱们再不后撤,就要真的开炮往咱这里砸呢。” 我循着老刀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有一名翻译官正站在鬼子那边的阵地上,扯起嗓子对我们这边喊着话。 不过因为先前许是遭到了战士们激烈抵抗的缘故,日本人和翻译官也知道我们这边是铁了心的要违抗上峰命令,赖在这卢沟桥阵地上死战不退了。 是以那名翻译官虽说在拿着个铁皮卷起的大喇叭在向着我们喊话,可两腿却在不由自主的发着抖,显然心里这会儿正在担心我们这边对他打个黑枪呢。 想到这里的我扭头看向老刀子,问道,“这小子倒是猖狂,没找人给他来一下?” 老刀子摇了摇头,答道,“毕竟是在鬼子阵地上喊的话,咱要是现在开了枪,被人按一个扩大摩擦的罪名,你在北平也不好做。” “扩大摩擦?”我看着对面的鬼子阵地,冷笑一声,“现在,可不是区区扩大摩擦的问题咯……” 第294章 人在,桥在 【二百九十四】 从秦副军长那里得来的情报绝不会有错,日本人的野心早已经浮出水面,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下去,倒成了我们自己的自欺欺人。 战争,已经就在眼前。 而此次又是日本人最先违背协定占领了我五里店、大井村等地,即便我们开了枪打了人,日本人想要去找平津上官质问,就算他们说破了天,和我们又有一毛钱的关系? 我看了老刀子一眼,将从秦副军长处得来的消息简略的说给了他听。 之后顺手从身边战士的手里接过一把步枪来,略微校准了下枪支后,我便迅速的给步枪上了膛。 对面的翻译官还在喊着话,而对面的鬼子也有些蠢蠢欲动的模样。 我端起步枪略微瞄过一瞄后,极为干脆的扣下了扳机。 随着一声枪响,刚才喊叫嚣着要我们立即从卢沟桥阵地上撤走的翻译官,却是已再也不能说出哪怕一个字出来了。 “像这样的汉奸,打一个少一个!”我将步枪收起,不去管对面鬼子阵地上突起的躁动,回身按下战士们的喝彩声,说道,“据可靠消息,鬼子的援军已经开上来了,最迟今天下午,战斗一定会再次打响!” “所以,我命令,除留下必要的观察手以外,其余各部退入掩体侯战。”肃然对着战士们下达了战前准备的命令,我伸手往天上指了一指,说道,“小鬼子的飞机大炮什么时候来,可没有一个准哦……” …… 鬼子的空袭,果然在下午的时候倏然来到。 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实了所谓大日本皇军的保证,不过是和放屁一般无二的空话,做不得一分准头。 躲在掩体下静听着鬼子的空袭和炮击,眼看着掩体外的阵地几乎像是被犁了一遍,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 头顶不住的往下掉着沙土,支撑掩体的木桩一直在咯吱作响,好似下一刻就要坍塌下来,将我们所有人都埋在里面。 在这种程度的炮击下,能活着挺到炮火停歇的一刻,都得要看自身的运气了。 毕竟掩体的作用,只是避免了我们不会被漫天飞舞的弹片夺去性命,但要是好死不死的叫炮弹砸到掩体前方甚至是掩体里面,除了只能叹一声时运不济外,又还能说些什么出来…… 鬼子的炮击持续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但在其密集的炮火覆盖打击下,我却感觉好似过了有半个世纪那样长久。 在炮声停歇后,我揉着自己早已听不清声音的耳朵,扯起嗓子对着周围的战士嘶声大吼起来。 “快些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而我们手中的阵地,却是绝对不容有失! 经过长达一整天的休整,我们的战士虽然已经补充了足够的精力体力,但对面的鬼子却也是一样。 但更重要的是,经过了一整天的调度时间,鬼子已重新调集了足够的精锐部队上来,更携带了除大炮坦克等重要物资! 这一仗并不好打。 从鬼子压在前方的数辆坦克,以及跟在其后的乌压压一群鬼子伪军。 其所造成的视觉冲击,是不身临其境处在战场中的人根本无法去想象的。 鬼子,伪军,远超我卢沟桥守军的优势兵力,远超我军装备的自动火力,还有像大铁壳子一样,轻易都打不穿的坦克车…… 所有的这一切加起来,甚至都能叫人感到一丝浓浓的绝望…… 胜机,何在? 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们的每一名战士也都清楚的知道,这一战,我们绝不能退让。 人在桥在,人亡桥亡! 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鬼子,我深吸了口气,叫过一边的春娃,以最快的语速向他下达起了命令,“叫后面的预备队做好准备,随时过桥增援!” 又喊了老刀子一声,说道,“组织神枪手,收集炸药包,小鬼子这些铁王八,一定不能叫他们上来一辆!” 此时此刻,我们能够去拼的,也就只有性命了…… 鬼子也在前几次的进攻后长了记性,虽然眼下出现在战场中的这些坦克兵都是今天才刚从后面增援上来的,但是也一定收到了原本和我们鏖战过多时的那批鬼子的告诫。 他们的进攻不再是傻傻的直线前进,将自己的性命暴露在我军神枪手的枪口之下。 鬼子这次开上来的几辆坦克车,再初始时被我们打掉了几名驾驶员以后,就开始转了方向开进,不说从全体战士中遴选出的神枪手们,就算是我,也再无法轻而易举的瞄准对手。 只得将枪口转向了机枪手,指挥官这样的明显目标。 虽然不能更有效的组织鬼子坦克的行进,却也给鬼子的步兵们增添了许多危机。 就算这些鬼子精锐人人都有着不逊于我军神枪手的好准头,但相比于藏身在掩体后的我军战士来说,暴露在外面直直的朝我们冲来的鬼子,却是无异于一个个的活靶子。 只要战士们多添几分小心,总能打中一两个的鬼子。 而以我军战士的单纯心理,只要能打死一名鬼子,自己这条性命就是丢在这卢沟桥前,那也能算是值得的了…… 枪来弹往,更有迫击炮弹不时的从我们阵地的后方呼啸而出,朝着鬼子身上砸去。 而战士们最喜欢瞧见的,也正是鬼子被我们的炮弹命中身亡的模样。 先前受了鬼子炮击那样大的气,眼下终于能叫小鬼子也尝一尝炮弹的滋味,虽然远远比不了小鬼子漫天遍地的炮击声势,但这样的礼尚往来,却也能叫人的心里感到一丝的快意。 我们的迫击炮数目毕竟有限,又要防备鬼子对我军炮兵阵地的定点打击报复,以致于我们在下一场的战斗中失去这样利器。 所以在我的命令下,炮兵们又转移阵地打过几轮后便停了手中的动作。 因为时间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炮兵,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 “弟兄们!”高喝一声,“手榴弹准备!” 同时将手摸向后腰,眼底闪过一道嗜血的寒芒,“上刺刀!” 第295章 飞机,飞机 【二百九十五】 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我们终于守住了眼前的阵地。 但是考虑到卢沟桥两侧都想要留下人手驻防,我手上的兵力,已感觉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只能咬着牙强自钉在阵地上,拿出以性命相搏的决然出来,最终才得以与小鬼子斗了个旗鼓相当。 以至到了后来,双方基本上都已到了极限。 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最终成为了敌我两军战士意志力的比拼。 谁能坚持不倒,谁便能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幸运的是,最终守住阵地的,是我们。 但,这真的是我们的幸运吗? 谁也不想知道,谁也不愿去想。 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又何须去考虑这样的琐事,反要叫人乱了心绪。 战。唯有战,而已…… 鬼子在一连两轮进攻都被我们打退后,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虽然看似只要再加把力气就能将我们的阵地完全拿下。 但这样的一分余力,鬼子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尽头。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我们坚守在此死战不退,究竟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原因。 在鬼子偃旗息鼓重新布置阵势的时候,我也抓紧时间叫战士们进行休整,同时将我们的防线进行了收缩,以应对鬼子下一次更为猛烈的进攻。 只是鬼子下一次的进攻,又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吴团长,您先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有我盯着就好。”一同在前沿阵地上守夜的金振中,看出了我面上明显带出的疲惫之色,出言劝解道。 我轻轻摇头,看了他一眼后索性翻身倚靠在阵地上,仰首望天。 天上只有一轮新月,弯弯如线,但纵是如此,却也叫我的心里得了一分难得的宁静。 偏头看向金振中,笑着问道,“死守在这儿,后悔吗?” “后悔什么。”金振中也笑了起来,“打鬼子,青史留名的事儿,不后悔!” 我摇头失笑一声,点头道,“也对。”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长出一口气,对着金振中说道,“我先去后面看看,你在这儿盯着点。不过依我看,小鬼子今晚怕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弟兄们能难得的睡一个好觉啊。” “等到明天,又将是一天的血战……”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被鬼子的隆隆炮声从睡梦中惊醒。 但这一次,鬼子的炮击方向,却并不是我们的卢沟桥阵地。 仔细听了一听炮声传来的方向,我与老刀子、金振中等人均是一惊,鬼子这次集中优势火炮轰击的目标,竟赫然是与我们近在咫尺的宛平城! 我正想往宛平去一封电报问问那边的情形,忽然听到前方观察敌情的战士传来的嘶声大吼。 鬼子,上来了! “狗曰的!一天也不叫人安宁!”恨恨的骂了一声,我们手里的动作却没有一点拖沓。 以最快的速度进入阵地准备,静待战火的再一次燃起。 “团座!” 春娃忽而指着天空惊叫一声,我顺着春娃手指的方向瞧去,正瞧见排列整齐的飞机编队, “空袭!隐蔽,快隐蔽!” 只是须臾之间,鬼子的飞机就已到了我们的头顶上空。 机枪、炸弹……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往我们身上砸来,而缺少防空武器的我军战士,却只有无奈的任由鬼子的飞机在头顶肆虐。 除去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体藏在掩体的隐蔽之下外,就再也做不出别的什么反抗的动作了。 若只是这样咬咬牙倒也还坚持的过去,但此时此刻,就在我们的阵地外围,可有早就武装完全的鬼子伪军们正在虎视眈眈呢! 紧紧贴伏在地面上,耳中响起鬼子飞机的轰鸣声,但更多的,却是不幸中弹的我军战士口中发出的哀嚎。 攥成一团的拳头里,指甲早已深深的刺入到了掌中。 痛的却是心,滴血的,却也是心…… “狗曰的小鬼子,我草你姥姥!” 忽而,在我的视线之内,有一名战士似是再也忍不住鬼子飞机的肆虐,猛地从地面上站起身子,手里的步枪微一瞄准便向着头顶上打去。 他,竟想要凭着手里的一杆步枪,将小鬼子的飞机从天上打下来! 只可惜,这名战士只来得及射出一发子弹,便被鬼子飞机上的机载机枪射成了筛子,眼看是活不成了。 而他的那一发子弹,却是根本没有给头顶的鬼子飞机造成哪怕一丝的伤害。 中正式步枪虽说能有六百米的有效射程,但就这样仓促的朝天打去,能射个三四百米也就顶了天。 但鬼子的飞机却是一直保持着高速移动的状态,就算俯冲射击,也有个几百米的飞行高度在。 想要拿步枪打中鬼子的飞机,无疑是太过艰难了一些。 但我在见到那名战士的举动以后,虽然他没有成功的将鬼子的飞机打掉,却也叫我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 对啊,为什么我们要傻傻的等着鬼子的空袭结束呢? 心念转动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在后来的朝鲜战争中,荣获一级战斗英雄荣誉称号的关崇贵——志愿军中以机枪打下美军飞机的第一人! 而后又想到在抗战中似乎也有拿机枪打下鬼子飞机的先例,虽说这其中要靠了运气的成分在内,但总算给了没有防空手段的中国`军队,一个反击日军肆无忌惮进行空袭的有效手段! 想到这里的我,翻起身来紧赶几步,一把抄起了架在旁边阵地上的机枪。 半跪在地上,将枪托抵在肩上,枪口直指半空中呼啸而过的鬼子飞机。 就在鬼子飞机准备再一轮俯冲射击的时候,我选中其中一架,对着它狠狠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哒哒哒——” 清脆连贯的机枪射击声在我耳边响起,而其他战士见到我此时的动作,也都立即反应了过来。 身处在阵地上准备应对鬼子步兵进攻的我们,想要再一次退回掩体隐蔽已是不再可能。 倒不如就此和鬼子的飞机拼上一拼,好好杀一杀小鬼子的锐气! 机枪、步枪、甚至是手枪,几乎是同时指向天空,射出了饱含仇恨的愤怒火焰! 第296章 无奈 【二百九十六】 我们打下了鬼子的飞机吗? 确实,是打下来了的。 但我们的战士因此而付出的惨重伤亡,与所取得的这丁点战果相比,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刚刚坚持到鬼子的飞机返航,我们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必须重新投入到紧张的防御战中去。 战斗,毫无终点的战斗。 血战过后,只余满地的尸骸,书就了一曲为国为家为民族而战的悲歌。 “唉……” 长叹一声,我将目光从战场中央移开,安排战士们仔细布防以后,便转身回了我自己的指挥部——离阵地前沿不过几十米远的独立掩体中。 坐在用弹药箱堆起的凳子上,我看着放在眼前的敌我态势图,心思,却是早就不知飘去了什么地方。 这一战,我们的赢面着实不大。 在眼下这样的高强度战斗中,敌我双方都在咬紧牙关坚持着。 但不同的是,我的上峰们因着各种各样的掣肘和考虑,至今仍下定不了全面反击的决心,故而援军的上来,依然连一分影子都瞧不见。 而小鬼子却是图谋华北多年,就拿我已知的情报来说,小鬼子调集的重兵正在从各个方向逐渐往平津一带运动。 仅仅昨天一天时间,鬼子就已经调动了足够的兵力抵达了卢沟桥前线。 这一点,从我们今日在防守战中倍增的压力上,便可以明显的感觉出来。 那么,往后呢? 深感肩上担子的沉重,我心底的忧愁却是变得更加浓郁,直要浓得化不开…… “团座,电报。” 老刀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被惊醒过来的我循声看去,正看见老刀子手里拿着的一封电报。 但当我看清电报上所书就的内容后,先是一惊,几要立即招呼春娃再去一趟北平城。 等我在老刀子的劝说中冷静下来以后,自己的心绪却是变得更加烦躁难耐。 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我们的冀察政务委员会代表平津当局,就又和日本人签订了一份新的协议,一份新的停战协定。 就好似,没有人瞧见上一次小鬼子主动撕毁协议的动作一样。 或许有人瞧见了,但谁又能抵得过,这一次主动寻找日本人和谈的,是我军在平津一线的最高指挥官呢? 我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将军,在今日一早终于赶回了天津。 而宋军长抵达天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了解过如今的平津前线局势后,派人和日本人做了秘密的和谈! 宋军长的理念,是“能平即能和”,在他的心里,犹自不相信日本人真的会对我华北国土有那样大的野心。 和平的幻想和期望,依然在宋军长的心里存在着。 此次经由北平司令部转到我的手中的命令,自然不会是这次和谈真正的详细内容。 但在这场和谈中究竟谈了些什么,却依然能从手中的电报上瞧出一丝的端倪。 命令叫我们立即停止战斗,同时率部从卢沟桥左侧撤出。事实上,要我们执行的,也差不多就是上一回那个最终不了了之的命令。 狠狠的一拳砸在面前的弹药箱上,双目泛出赤红的我转头看向老刀子,问道,“军座亲自主持的和谈,你怎么看?” “如果非要执行的话,以退为进,倒也不失为一个保全自身的好主意。”老刀子皱眉想了一想,开口说道。 他的目光向着外面的阵地上望去,目中闪过一丝悲悯,“你也知道,就按咱们现在的打法,眼前这个早已漏洞百出的阵地,也是守不了多久的……” “只是,总觉着有些不甘心呐!”我恨恨的叹了一声,喊过正在角落处摆弄着电台的机要员,吩咐道,“先给秦副军长和赵师长分别发报,再次证实这份电报的准确性。” “另外,再给宛平城中的吉星文团长去一封电报,问一问今天宛平之战的过程结局……” 今天的宛平之战,吉星文那里的战况一点也不比我轻松。 鬼子在开战之初,就拿炮火猛烈的轰击了宛平城的城墙一次,之后的炮火延伸,更是将炮弹直接的砸到了宛平城中。 在一整天的激战过后,宛平城及附近的民居民房,受到炮火波及的不止有一处地方。 含冤枉死的百姓,有着数以百计。 而战死殉国的军士,更是难以数的清楚,就连负责宛平城防务的吉星文团长,亦被流弹击中而负伤。 惨,又何止一个惨字! 周遭百姓被紧急疏散开来,而吉星文团长,却是已下定了和宛平城共存亡之决心。 便是拼了性命不要,宛平重镇,也必不能落到日寇的手中! 看过吉星文回给我的电报,我只感觉眼睛里微微有了几分湿润。 什么是军人?这便是军人!这便是真正的中国`军人! 相比之下,我不禁为自己的处境黯然神伤起来。 吉星文可以有和宛平城共存亡的勇气决心,但最早就已下定了人在桥在决心的我们,却要将卢沟桥左侧阵地拱手相让。 心中不甘,心中不平,却无法将这份不甘不平说给任何人去听。 秦副军长带了几分无奈的劝解,和赵师长隐隐透露给我听的几句话,都叫我心底的怅然更甚。 卢沟桥之战,作为守方的中国驻军并没有一分一毫的错处。 但是,按着这份新近拟定的停战协定,竟是要我们在率军撤离永定河以东后,还需得主动的向日本人道歉! 侵略者侵略了我们的家园,侵略了我们的国土,为了保家卫国而奋起反抗的中国`军人,竟要向侵略者说道歉的话儿? 相比之下,我这个在条约中明言需得受到惩处的卢沟桥守军责任人心里的冤屈,又还能算得上什么? 赵师长劝我不要意气用事,暂且将手里的卢沟桥阵地守好,只说宋军长总会有改变主意的时候。 而秦副军长也说自己会将平津局势完完本本的说给宋军长听,力劝宋军长不要受了冀察政务委员会里那些骑墙派的误导,做出令人抱憾终身的决定来。 对于两位长官的劝解,我,只能选择相信。 相信他们…… 第297章 卢沟血月 【二百九十七】 鬼子针对我们的进攻,罕见的停歇了下来。 除了时断时续从我们头顶上空呼啸而过的飞机以外,就只有小鬼子的炮弹还在对着我们的阵地上不时来上几发,宣示着他们手里大炮的存在英雄联盟之极品天才。 但对于我,甚至于对所有驻扎在此的所有战士来说,心里的情绪都不会太好。 因为上峰的饬令,已经送来了不止一份。 卢沟桥阵地,往后将有友军的一个营接防驻守。 而我们这些所谓的“罪魁祸首”们,尤其是我这个必须要负重责的前线指挥员,则必须立即撤回到指定位置待命。 考虑到有关防线交接,以及战士们整装行军所需耗费的时间,最迟,不能超过明天早上。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在脚下这块卢沟桥阵地上,待上最多一夜的时间了…… “团座!” “吴团长!” 老刀子和金振中,乃至于全体守军中各级连长、排长,甚至于是普通的战士,此时都汇聚在我的面前。 每个人的眼里都饱含着不甘与愤懑,瞧向我的眼神里隐隐透着一丝希冀的光芒,希望我这一次还能带着他们抗命,将手里的阵地保存下来。 但是,对于战士们眼下的这份期望,我却只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无奈。 在眼下的这种局势里,我不可能带着战士们死守在这儿。 和鬼子的这次谈判,乃是由宋军长所一手主持的。抗命,乃至于反叛起义,都将叫我们这些人自绝于二十九军这个庞大的体系内。 更不用说还有日本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死守,枉送了战士们的性命,而我们手上的阵地,也是一样的要丢。 眼前的这些战士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叫他们将性命白送在一处注定要失守的阵地上,又还能有几分意义? 我长长叹了口气,对着老刀子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伸手向着战士们招呼一声。 “弟兄们。”我的声音一时间带了几分的沉重,转而却又变得激昂起来,“上峰叫我们后退,但卢沟桥阵地,却依然有咱们的弟兄来守着!咱二十九军的弟兄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鬼子,他同样无法越过雷池一步!” 不错,我们手上的阵地将有附近大营里驻扎的友军接替驻守。 这是唯一叫我觉得欣慰的一点,卢沟桥阵地,并没有像上次所说一样交给石友三部的保安队来驻守。 真要将阵地交给到他的手中,想必说服自己的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步,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跨得出去的吧…… “团座,咱打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弟兄在这里的阵地,真的就要这样交给到小鬼子的手里吗?” “是啊团座,上回您不是还说,人在桥在,人在阵地在吗?怎么现在……” 退回到永定河西岸去,那就意味着先前丢与日本人的我卢沟桥前沿第一道防线,以及被我们坚守至今,不知有多少弟兄的鲜血洒在其上的第二道防线,都要统统的交给到日本人的手中。 乃至于,还得包括上卢沟桥桥头的第三道防线…… 不甘,不愿,不理解! 战士们心里疑问重重,皆不明白、皆不愿意为何在如此的大好情势下,我们反而要将手里的阵地拱手相送御兽灵仙最新章节。 我们并没有输掉战斗,不是吗? 耳中听着战士们七嘴八舌的问询声,我的心里忽然的闪过一句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的确,我们在卢沟桥前线的这一战并没有输掉,但在北平谈判桌上的战争,我们却输得一塌糊涂。 只要冀察政务委员会的要员们,只要我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将军……只要他们对日本人仍然抱有着幻想,那么停战协谈,便成了必然之举。 至于远在南京的蒋委员长,虽然蒋委员长也下达了全力抗战的电文过来,但对眼下的平津局面能有多大的约束力,却也显而易见的很。 “弟兄们!”我再次振声高呼一声,“咱们虽然要从这里退回去,但又不是没有再打回来的一天!等着吧,总有一天,咱兄弟要凭着手里的枪杆大刀,将小鬼子统统赶回海里喂王八去!” “对,将小鬼子赶到海里喂王八去!” 是的,总有一天。 但那一天的到来,眼前我这些弟兄当中,又有几人能够瞧得见呢? 战士们总是最单纯的,只要和他们讲通了道理,一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就能叫他们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准备撤离的事宜。 即便包括了我在内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该走的前路,却也总要去走上一通…… 一九三七年七月十一日,农历六月初四。 是夜,无云。 天边一轮如勾新月,光辉撒照大地。 我立在卢沟桥上,手里不住摩挲着尽管历经岁月沧桑,时至今日依然模样生动的小石狮子。 天际星光点点数之不尽,就仿若数不尽的卢沟桥狮子,正睁着眼睛观瞧着脚下这片浸染了太多华夏儿女血泪的神州大地一般。 我抬头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光,继而看到映照出清冷之色的一轮弯月。 心中怅然的同时,却也不由失笑出声。 似乎,吉星文最早和我提过的,卢沟晓月的美景,我是无论如何也瞧不见了呢…… 长叹一声,我不知道这次想尽办法从一三二师的体系中脱离出来,特意以来三十七师驻地交流学习的借口跑到这卢沟桥阵地上的动作究竟是对是错。 我也不知道在卢沟桥阵地上多了我和我的一个营战士驻防以后,对日本人,对眼下这场战斗的结局,又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我只知道,能参与到这场代表中华民族长达八年的苦难史的战役中的第一场战斗中,我就已经不枉来这个时代走上一遭了。 悔? 总是有的。 怨。 也是有的。 但与日本人之间的血仇,却是要等到下一次的战斗中再讨回来了。 而现在,我仰头望天,天空中的一轮弯月上隐隐泛起了红光,似是侵染了一层血色。 卢沟血月,便是如此了罢…… 第298章 和平谈判 【二百九十八】 纵使胸中有再多的不舍,第二天一早,我们依然整军从卢沟桥前线撤了出去逍遥小邪仙最新章节。 军令,不可违。 纵使只是为了战士们的性命着想,为了战士们能使得自己的这条性命绽放出更为精彩的光芒,这条撤军的命令,我便没有丝毫违背的理由。 由于金振中和他的那个营并不属于我的新二团统属,所以金振中和我去了并不相同的两个地方。 我和老刀子的一营去的,是在永定河西岸,一个叫长辛店的地方。 这个位于卢沟桥畔不远,离着天安门仅仅十九公里的城镇,乃是由西南进京的必经要道! 上峰把我的这个营暂时安排在这里,未免没有防备日本人可能会做出反悔的防备在内。 当我抵达长辛店以后,收到的便是叫我们就地驻扎休整的命令。 而先前所提出的,将对我这个责任人进行一定惩处的命令,却是连哪怕一个字也没有瞧见。 如此之下我反而落了个清静,正好这几天正在加紧调兵遣将的日本人也没有向我军阵地发起进攻的迹象,每天也就是飞机大炮交叉着小打小闹几下。 完了事儿再往平津政府那里送几句话,说这是战争中无可避免的误会。 总之就眼下这几天来说,日本人耍嘴皮子的功夫,是忽然的凌驾在了他们所谓大日本帝国皇军精锐士兵的战力之上,很是叫人见识了一番。 我在与上峰的电报往来中,也知晓了日本人这些时日里所做的事情。 但我心里对下一场战斗的担忧之情,却是没有减少哪怕一分。 我能瞧得出,相信有更多的人能瞧得出,日本人玩得就是一手拖延时间的把戏。 以各种哄骗的手法蒙蔽住我军高层将官的眼睛,从而使得他们调集来的关东军精锐有了足够的集结时间。 想来日本人也是明白,以他们眼下位于平津一线,华北驻屯军那丁点的兵力,就算加上几支先前以演习名义调集而来的关东军和伪军,对上足足十万之众的二十九军,也一样要叫他们吃上很大的苦头, 纵然以日本人惯有的狂傲,他们有足够的自信相信他们仅凭着这点人就能将我们的平津要地拿下。 但日本人的野心却明显并不止是如此,他们要的,是整个华北,是整个中国! 一战而下华北,日本人的心思,也就是这样的简单。 只要能用一场战斗就取得足够的战场优势,而后将我们二十九军打残、打垮。到了那个时候,华北平津一线由什么人做主,还不是日本人一句话的事情? 十三号的时候,蒋委员长再次致电宋哲元将军,要他与中央一致,勿受敌欺。 委员长话里的意思,便是要宋军长一心抗战对敌,日本人已经明显的暴露出了对华北的野心,原本还对日本人抱有几分期待的国府中央,这个时候也不再存有任何的期望了。 国府中央已经下定了抗战的决心。 又或者说,自去年年底发生的那场西安事变以后,国府便已明确的提出了要抗战的意图。 然而对于蒋委员长和国府的这份电文,宋军长却依然保有几分的怀疑态度。 可以说是国府一贯的行动作风给了宋军长误解,又或者说是日本人的骗术实在高明,连宋军长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也要被他们蒙在鼓里萌萌山海经全文阅读。 总之,因着对和平的最后一点奢望,宋军长依然选择了和日本人交涉的这条路走。 和平。 和平了,才不会去死人。 无论是普通的民众百姓,又或者是我二十九军足足十万的带甲之士。 其后几天,在各地时有冲突战斗爆发的情形下,宋军长派出要员和日方参谋长接洽,再次商讨停战和平事宜。 后来,更是亲自去见了日军负责此战的司令官香月清司,并在天津展开了与日军的正式谈判。 谈判的负责人,便是我二十九军中仅次于宋军长的重要人物,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将军。 谈判,为了和平的谈判。 就在这场谈判刚刚启动仅过了一天,在七月十七日的时候,日本政府竟像我外交部送交了一份照会。 公然指责我中国政府,在我中国自己的国土上调兵遣将,形成了对日本的所谓“挑衅”,这才有了此次战争爆发的不幸憾事。 我们中国`军人,在中国自己的国土上进行的调动,竟会成了对他们日本人的挑衅? 这是何等的可笑,这又是何等的跋扈! 日本人的无礼要求,叫全国民众都看清了侵略者的这副丑恶嘴脸。 抗战抗敌的请愿声,一时间在全国境内沸腾不已。 战!为何不战! 堂堂中华,泱泱大国!怎可被这东瀛小国如此欺辱? 全民沸腾的请战浪潮,平津一线自然要处在风波的最中央。 然而平津政府机关却仿佛没有听见民众的呼声一般,原本定好的谈判该怎么去谈,依然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长官香月清司,在谈判中提出了一系列带有刁难意味的无理要求,其跋扈的姿态,几乎要叫每一名与会的我军军官恨到咬牙切齿。 只不过,谈判,却依然还要谈下去。 因为只有双方坐下来进行这场谈判,如今正处在动荡之中的平津,才能获得一丝和平的希望。 在十九号当天,宋军长与这位香月清司再次于北平城中,展开了双方的第二次谈判。 “现地谈判”的美好和平前景,蒙蔽了绝大多数平津官员的眼睛,纵使是宋哲元将军,也因着心中所藏的那一丁点希望,而下定决心将这场谈判进行了下去。 在谈判得出结果后,又顶着极大的压力,将谈判结果发给了南京中央政府,请求中央政府的裁决。 因为,在这份协议里有着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要我二十九军完完全全的撤除北平城的城防! 此协议一经签订,北平城将再无任何军力驻守防御。 如果日本人打过卢沟桥兵临城下,到了那个时候,毫无一丝防守之力的北平城必然要自此落到日本人的手中去。 没有丝毫的悬念…… 第299章 何错之有? 【二百九十九】 在七月十九日当天,宋哲元军长在与日方签订了所谓停战协定的同时,已在长辛店休整了好几日的我们,也终于收到了从北平二十九军司令部所发来的正式命令。 按照命令中所说,要我即刻率军回归一三二师编制,具体的处罚命令,将在随后发往一三二师师部,由我们赵师长亲自对我下达。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准备。 是以在听闻要我回归的命令后,心绪也没有多少太大的波动。 如今在整个平津上空都笼罩了一层虚假的和平迹象,这个时候的我们,受命返回原本部队,却也算是应有之意了。 并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的我们,很快的就踏上了返回部队驻地的归程。 相比较而言,战士们生活训练了足足半年之久的驻地营房,反而要更容易叫大家伙儿放松心情,好好的排解出前线苦战多时的郁气。 一路急行军而往,在当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就已赶回了属于我们新二团的驻地。 而一早就得了消息的乔博荣,也带了留守大营的三位营长,同我新二团的众多弟兄们一道,在路口排成了整齐的队列,迎接我们这一营从前线血战而归的战友兄弟。 “辛苦了。”乔博荣迎上了我,却只缓缓吐了三个字出来。 眼睛里隐隐有晶莹闪动,却是为在此战当中,我新二团一营战死牺牲的众多弟兄。 “为国而战,不苦。”我摇了摇头,面上显出一抹笑意。 “你呀。”乔博荣伸手在我的肩上一拍,说道,“早知道这次过去能遇到这样的大场面,当时,我就该跟着你一起过去的。” “现在想想,后悔呐……” “你后悔什么?”我不由有些好笑的出言问道,送死的买卖,还能叫人瞧着眼馋不成? 如不是我自身的运气还算不错,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在小鬼子声势滔天的空袭炮火中存活下来。 便是此刻跟随我一同回来的一营弟兄,也早已不再是满编的状态,全营将士与原先相比能剩下一半的人数,已算是不错了。 我苦笑一声,叹着气道,“后悔没一起去送死吗?满满一个营的弟兄和我出去,你瞧瞧能活着回来的,又还有几人?” 乔博荣闻言却是眼神一凛,看着我正容说道,“后悔不能去沙场杀敌,后悔不能御外辱于国门!” 他将手向后一引,指着随他一同出来的三位营长,说道,“不止是我,你问问他们三个,又有哪个不后悔?” “你们……”我闻言抬起头来,目光向着陈东明苗贺几人面上瞧去,果然瞧见了他们写满在面上的坚决之色。 就连列队于两旁,未能一同参加此次战斗的其他几营的战士,眼中也隐隐透出了期待的光芒。 见到眼下这副情景,原本因着被临阵撤下前线,乃至后来上峰一意和谈而在心底生出的不甘与黯然,也稍稍有了几分的融解。 我回头招呼老刀子一声,“先带弟兄们回营休整吧,累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歇上一歇了太后重生记全文阅读。” 又对着乔博荣勉力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上阵杀敌的期望,应该很快就能实现了。毕竟,小鬼子可并不是真的要和咱们和谈啊……” 不错,小鬼子从始至终就没有要和我们和谈的意愿。 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鬼子惯用的蒙蔽手段,而宋军长和平津各界政要,却因着对和平的渴求,难以避免的落入了小鬼子的谋划当中。 悲哀吗?或许是该悲哀的。 为国家,为民族,为我二十九军数十万将士…… 至于马上就要赶往师部听取处置结果的我,自身所承担的这丁点委屈,又能算得上什么呢? 这次出行,我没有再带上春娃一起。 只是一人一骑,向着师部的所在,去找赵师长听取命令。 但当我轻车熟路的寻到师部,所见到的人里除了赵师长以外,却还有王旅长在内。 问过之后才明白,因着如今平津态势紧张,师长旅长像这样聚在一起商讨时局变化的日子,都已过了有好几天的时间了。 迎着老长官王旅长似笑非笑的眼神,我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尴尬起来。 毕竟我的这一次过来,可不是来领功领赏的。 由司令部所下发,上峰按照与日本人先前所做停战协定“处置卢沟桥事变责任人”的约定,对我这个卢沟桥守军最高指挥员所做的处置,将要藉由赵师长之口下达。 对自己将得到什么样的处罚,我的心里实在是一点谱都没有。 我唯一所希望的是,不要叫我就此离开平津前线,甚至是脱下这身军装。 虽然我还有另外的一条路子可以去走,但若是就此错过了保卫平津的重要一战,想必纵然在往后的日子里能从小鬼子身上讨回足够的利息,怕也会成为我永远的遗憾吧…… “旅座,这次的事情可不怨我啊。您看小鬼子都打到咱家门口来了,我不给他打回去,那像话吗?” 连忙对着王旅长解释一句,可旅长面上的笑容,却还是像初始时一样,没有分毫的变化。 就连一旁的赵师长,竟也开始显出了笑意。 半晌之后,就在我忍不住又想说些什么出来的时候,赵师长终于笑着开口问道,“你不服?” 听到赵师长的这个问题,我先是怔了一怔,继而肯定的答道,“我不服!” 王旅长紧接着问道,“所以,你是觉着自己没什么错了?” 错? 我心里只觉着五味陈杂起来,想起在卢沟桥前线死战不退的众多战士,不由得反问一声,“保家卫国,何错之有?” 我的话音刚刚落下,赵师长和王旅长二人便相互对视一眼,继而高声大笑起来。 笑过了,却是由赵师长指着我问道,“那你小子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 赵师长见我一时语塞的模样,指着我笑骂一声,“你什么你,又不是真的要罚你!快过来坐,把卢沟桥上的事情,好好的给我们讲上一讲!” 第300章 心忧 【三百】 到头来,反倒是我白白忧心了半天。 毕竟作为从陆军大学毕业归来的年轻军官,我的名字也是在宋军长的那里挂了号的。 再加上赵师长等人对我的力保,以及司令部并不想在处理自己人的事情上丢了面子,反而被一边的小鬼子当笑话给瞧了去等种种缘故。 对我的处置结果,最终只成了叫我的直属长官赵师长亲自对我训斥几句。 但我眼前这两位明事理的长官,事实上早就看明了日本人对我华北平津的野心。 将我训斥一顿,却只为了顾全日本人的心情。像这样失了军人气节的事情,我这两位长官又如何能做得出来。 他们两人只与我随便开了些玩笑话,便向我问询起发生在卢沟桥前线所有战事的详细内情。 在听我仔细介绍过了自己这些时日里在卢沟桥前的阵地上与日本人生死鏖战的经过后,两位长官同时发起了感叹,唏嘘不已的他们,在深感日方野心颇大的同时,更是对整个平津的局势生出了浓重的担忧之情。 要知道如今的二十九军从上至下的布置,可都没有多少防备日本人进攻的意思在。 而北平重地的城防,更是被全部的撤除了下去。 我华北要害北平,已然完全的向日本人敞开了大门! 纵马慢行在回往我新二团驻地的路上,我心里面所想着的,却仍旧是方才和赵师长、和王旅长两人之间的谈话。 两位长官都已明确的看出了日本人定不会甘心于止步在卢沟桥前。 从战斗最开始的那一天起,日本人的所有目标,就已明明确确的指向了平津,指向了华北! 只是,就算我们明知道日本人的野心又能如何。 日本人高明的蒙骗手段,已然蒙蔽了包括宋军长在内大半高层要员的眼睛。而在这其中,又数宋军长的心思最为重要。 对平津多年的苦心经营,整个冀察地区早已被宋军长当成了自家的园子。 战争所带来的,必然将是破坏。 对平津经济民生的破坏,对二十九军十余万将官性命的破坏……不论战争的结果怎样,在这场中日大战过后,二十九军的势力必然要大不如前。 赵师长隐晦的和我提了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题,最后又说起了身为军人的无奈。 只叫我在下次战斗打响的时候,一定不能因这次的误解和委屈有什么懈怠。保家卫国的重任,到了最后的时刻,还得全部的压到我们这些军人的身上。 谁,也逃避不得。 一路上想着些胡乱的心思,就是走到我们营地的时候,我竟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被哨兵喊了一声,又认出了我的团长身份以后,我才恍然发觉,自己竟已在迷蒙糊涂的心思中走回了驻地。 和哨兵笑着打了声招呼,我穿过营区径直往自己的团部走去星际法师行最新章节。却发觉团部的小院依旧在亮着灯火,从窗外映出的人影上,依稀瞧着是乔博荣的模样。 打发了守在团部的警卫下去休息,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正见到乔博荣紧皱着眉头和桌上的一张地图较着劲。 “灏文,你回来了。” “我的参谋长哟,你这是忙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打开房门的声音惊动了乔博荣,我对着他调笑一句,而后将房门关起,走到他的身边往桌上看去。 看清他在桌上写写画画的内容后,我却是重重的长叹起来。 因为乔博荣在看的,正是如今平津一线的敌我态势。 数日的时间过后,日本关东军汇集在平津的主力越来越多,原本敌我两军的战力就有很大的差距。 在起初的时候,我二十九军整整十余万的兵力,还能叫日本人稍稍克制几分,毕竟就算他们所谓日照大神护体,也挡不住我们茫茫的人海战术。 但到了眼下,当日本关东军主力,以及从伪满洲国调集来的大批伪军都已在平津一线集结完毕的时刻,二十九军的人数优势,已然在占不到分毫。 因为从先前卢沟桥尚未打响的时候,北平等地事实上就已经处在了日军及其附属势力的团团包围当中。 今时今日的再次集结,不过只是将这一重包围圈再次缩小了一层。 同样的,也叫日本人有了一战而下平津的底气…… “师座叫你过去,是怎么说的?”乔博荣见我在看眼前的地图,他却是将目光收了回去,转而问起了我此行往师部领罪的结果来。 “还能怎么样?”我摇头笑了一声,道,“我在前线带着弟兄们做的,本就是身位军人天经地义的事情,长官们难道真会因着这样的小事来处罚我不成?” “不过。”顿了一顿,我看着乔博荣继续说道,“弟兄们的训练却不能有一分松懈,要明确的告诉他们,战争,或许就要在下一秒钟爆发!” 无奈的感慨一声,“日本人亡我中华之心不死,可偏偏就有太多人瞧不破这层迷障,反而落尽了小鬼子的算计中去……” “你就放心吧,别的我不敢保证,就咱们团的这些弟兄,拉出去哪个不是嗷嗷直叫着,要和小鬼子拼命血战的?”乔博荣闻言笑道。 作为我的参谋长,团里的大小事务,其实他所尽的心力还要比我多了几分。 我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老同学”,如今的生死兄弟,所有的话最终化作了轻轻一拳,捶在了他的胸口。 “你呀……”感叹着道,“这些时日要统筹三个营的训练事宜,怕是没少累着吧。” “这有什么累的?”乔博荣隐在镜片后的眼睛里隐隐放出一道光芒,“都是我分内的事情嘛。” “那就好。”我点点头答道。 而后嘴角忽而带出了一抹笑意,看着面上已明显带出了困累之意的乔博荣,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个事情要拜托你。” 对着乔博荣疑惑的目光,我开口向他细细解释起来。 “咱们团只有一营的战士和小鬼子真刀真枪的打过,这些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却不能就这么叫它白白浪费了!” 第301章 撕破面皮 【三百零一】 一个新练成的满编步兵营被我带去卢沟桥前线,如今活着回来的,却只有仅仅一半的战士。 生与死,血与火的历练,给了战士们莫大的宝贵经验。 等到再一次面对鬼子的兵锋时,我相信我一营的这些弟兄们,定然会有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 那个时候的他们,才真正配得上精锐的名头。 如今眼看着与日本人之间的大战就在眼前,即便只是为了我们新二团其他几个营的弟兄着想,一营弟兄作战经验的推广,就已当得起势在必行四个字! 在我和乔博荣两人的谋划下,全团战士的一场大学习活动,从第二天开始便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时不我待,当真是时不我待! 平津一线的局势变得日益紧张起来,得寸进尺的小鬼子们,将宋军长的些许退让当做是他们自己嚣张的筹码,向平津当局所提出的要求变得越来越狂妄。 而在另一方面,日本人对我军各处防线的进攻,依然在稳稳的保持着。 至于他们主力部队的集结动作,就更不可能有些微的停顿了…… 二十日一早,日军再次炮击宛平城,其炮火的猛烈程度,比之我们上一次于卢沟桥一线所听闻的要更加猛烈。 面对小鬼子来势汹汹的攻势,吉星文团长率部死守宛平不退,全团各部上下一心,均呼要与宛平城共存亡。 与此同时,小鬼子对卢沟桥的攻势再一次展开,就连已经后撤数里的金振中部,也没能躲过鬼子的枪炮瞄准。 幸而有我各部守军的英勇抗战,鬼子在保持了激烈攻势整整一天的时间后依然一无所得,终是无奈的停歇了进攻的脚步。 经此一战,日本政府和日本军方的野心,霎时间便暴露无遗,叫人瞧了个清清楚楚。 然而可惜的是,我们的平津政要,我们的最高指挥官宋哲元将军,依然对日本人存着些暧昧和幻想。 或许他们都有着更高层的考量,但眼下敌人都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再这样的退让下去,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到了第二天,司令部终于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也是我当初最不愿意去接的那个命令。 卢沟桥一线的整体防务,将正式由石友三部的保安队接手,先前接替我们驻守卢沟桥的兄弟部队,却是在和鬼子激战了一整天的时间以后,不得不忍痛将手里的阵地交托出去。 直到二十二日,由南京蒋委员长处发来的一纸斥令,对宋军长撤除北平城防的事情狠狠批评过一通后。 算是大概明白了这位国家最高元首心思的宋军长,也终于开始筹备起对日军各部的反击。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眼下的境地,对于已失去先机的中国`军队来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已经带上了事倍功半的麻烦。 占领了卢沟桥附近要害之地的鬼子,又怎么可能再听话的将已经吃到嘴里的东西再老老实实地重新吐出来? 我军各部守军再次进入了阵地,开始与日本人遥相对峙起来。而先前已撤离了卢沟桥的友军部队,也在重新的向着卢沟桥阵地开进。 情势,一时间变得万分紧张起来。 眼看战争不知在何时就要真正爆发,我对新二团的整训也更加的急切起来。 老刀子的一营早就用从各营抽调出的人手重新补充了起来,成为了我新二团里名副其实的尖刀营。 而在老刀子的一营完成整合后,我立即将一营和小鬼子有过战斗经验的老兵分散开来,进入各战斗班交流经验,向弟兄们传授与日本人作战时须要注意的方方面面。 这些以往由团里曾参加过喜峰口一战的老兵们宣讲过无数次的经验,这次由与各营战士同时从军,都是一样的新二团新兵的一营弟兄来宣讲,却正是恰到好处。 战士们将曾经所学与身前兄弟所讲两相印证,虽然仍比不得真正在战场上见识一次,但比之曾经,已不至于在看到日本兵时显露什么胆怯的心思…… 二十五日,日军大举进攻廊坊,我一一三旅驻军奋起抵抗,却终因日军谋划多时军力甚巨,寡不敌众之下廊坊最终憾而失守。 此战过后,战事,已然扩大到了再也无法挽回的境地。 二十六日,日军华北驻屯军总司令香月清司向我方提出最后通牒。 要我们限期撤出北平一线的二十九军部队,这样等同于叫我二十九军将手中国土拱手相让的无理条件,宋军长又怎么可能会去答应? 自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后便开始的中日两方谈判,终于在这个时候正式宣告破裂。 宋军长通谕全军,二十九军全军将士,决意抗战,至死方休! 在中央并未明确说出要派遣援军前来的情境下,说出这样决然的话来,所需要的魄力与决断,也绝对不会是等闲。 原先对宋军长生起的些许不满,随着这纸命令的下达,瞬间在胸中化为乌有。 因为,在国难当头的今时今日,我心中所剩下的情感,只有对日本侵略者的浓浓仇恨。 而我相信我身边的每一名弟兄,都该是和我一样的心思。 因为我们是军人,是这个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际的国家的军人! 在接到电报的那一刻,我便命令全团紧急备战,随时准备支援前线任何一处可能的战场。 而当我的命令下达后不久,新二团全团战士也都已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时,从旅部转来的一条消息,更是叫我的心情莫名激荡起来。 就在今日下午时分,驻守在北平广安门的,我一三二师刘汝珍团长的六七九团,在广安门前,对以出城演习为借口,意图混入北平城中的日军广部大队,给予了沉重的打击。 其书记官被当场击毙,除少部分人趁乱混入东交民巷的日本军营外,其余大部都无奈的退回了丰台。 小鬼子这次故技重施的偷城动作,却是完全的以失败告终了。 如今两军早已撕破了脸皮,日本人还以为我们二十九军的军人还像以往一样有着种种的克制,不愿随便的与他们起冲突,还真是太过天真了些…… 第302章 南苑南苑 【三百零二】 二十六日夜,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部正式下达了对我二十九军发动进攻的作战命令。 与此同时,平津全境各处告急。 日军以谋划得来长达半个月之久的调兵遣将时机,终于在这个时候显露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 军部连夜命令赵师长率领一三二师主力,紧急进驻北平郊外的南苑大营,负责南苑及北平的整体防务。 由于此时我的新二团所在的位置可以说是离着北平南苑最为接近,所以初期前往增援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在了我们这个新近组建的“主力团”身上。 凌晨时分接到调令的我,面色因着激动而隐隐泛起了一抹潮红。 此时的我,又哪里有一分半夜醒来的疲惫劲儿? 赶忙叫人吹响紧急集合的号声,早就做好了上阵准备的新二团,在号声飘荡中以最为迅捷的速度完成了集结。 点起的松油火把不住发着噼啪作响的声音,火光照亮了我们新二团的小校场,照出了每一名战士面上的热切神色。 枪,如林! “弟兄们!”牵着战马走在队列之前,我对着战士们高喝一句,“小鬼子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獠牙,把枪口对准了咱们的家园!” “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做!”厉声喝问道,手里的马鞭劈空一扬。 “杀!杀!杀!” 回应我的,却只有异口同声的一个杀字。 杀!就只简单的一个杀字。 杀声响震四野,宣示着战士们高涨的士气,代表着中国`军人对日本情侵略者的彻骨仇恨! 满意的点下头,视线在半空中与自己的几位营长对视一眼,而后抬步翻身上马。 手中马鞭向前虚引,喝道,“出发!” 出发,等和赵师长的直属部队会合以后,目标将直指南苑大营。 而王旅长也将率二旅主力,随后赶往南苑。 因为按照上峰的军令,这一次的命令从明面上来看,可是要我们一三二师全师往南苑集结,继而往河间一线转进。 全师各部不一块到了南苑去,又怎么能算是执行了这条命令呢? 在半道上遇到了同样接到军令紧急出发的赵师长,还未等我寒暄几句,赵师长就已出言打断了我的问话。 “军情紧急,具体的情况,我在路上和你细说。” 听到赵师长的话,我的心中立时便是一凛。 具体的情况?眼下前方具体的情况,又该是如何的模样呢? 事实上,鬼子和我们二十九在平津一线的战斗,自七日晚开始,便在没有停歇过。 也就是到昨日为止,双方才真正的撕破了面皮,都喊出了正式和对方开战的口号。 只不过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鬼子喊出正式开打的话来,是因为在经历了半个月的调兵遣将之后,他们在平津一线的兵力已然达到了饱和。 现在的鬼子,他们心中取得战争胜利的底气怕是前所未有的充裕。 甚至于先前鬼子曾叫嚣过的,要一战而下华北的野心,他们也敢去考虑一二的。 但我们二十九军就不同了。 因着国府和军部等各处高层长官对日本人所抱有的希望,叫他们在战与和的决策上,出现了几分本不该有的犹疑。 有了犹疑,便会失了先机。 全军上下不仅没能形成一层有效的防御体系,就连维系多年的平津防线,也随着北平城防的撤除,以及各地驻军的频繁换防,而出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漏洞。 而这样的漏洞,在眼下与日军所进行的生死国战之中,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一点,都将对整场战斗的进程产生足以致命的影响。 就说此次转战南苑,并由赵师长担任北平防务最高指挥官的任命。 实则是因为昨日广安门前的一遭,因着刘汝明团长的六七九团乃是属于我们一三二师的番号,故而蛮横不讲道理的日本人,便发挥了他们惯有的本事,胡搅蛮缠着要我们一三二师自此离开北平。 与此同时,作为二十九军主力师的三十七师,也在鬼子的要求之内。 三十七师撤至保定,一三二师撤至河间,这便是上峰给我们的正式命令。 但事实上,却是要我们一三二师主力,借机填补南苑空虚的防务。 要知道此时驻守南苑大营的共七千战士当中,可是有着足足两千人都是自“一二九”运动后,从各地慕名来投的学生军啊。 他们的手上,便是连一杆最为普通的步枪,怕也是没有的。 在日本人已经明确暴露出对北平的野心之际,南苑大营,将成为日军不可不去拔除的一根芒刺。 以如今驻守南苑的我军兵力,若是没有一三二师的及时增援,是否能挡得住日军百战精锐的强力一击,还着就是个未知数…… 当我们与赵师长在二十七日当天抵达南苑时,所要面对的便正是这样的一种局势。 面对日军的虎视眈眈,我军手上的兵力却是要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虽然有我新二团一个团的兵力加入,但面对周遭蜂拥而来的上万鬼子伪军,却仍然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此时在南苑的,有佟麟阁副军长所率领的军部机关,军部参谋训练班、军官团,以及军部直属特务旅的不足两个团的兵力,再加上骑九师和三十八师、三十九师等各一部,整个南苑的军力构成事实上是相当复杂的。 如今再加上我们一三二师随赵师长一同前来的师部各直属连队,以及我的新二团,还有早上才刚刚发下枪支的学生团,整个南苑的军力构成就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赵师长想要在这种境地下将南苑的防务安排妥当,即便有着佟副军长的支持,却也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鬼子可是从今日一早开始,就发动了对通县等地的大举进攻,而后又袭击昌平、汤山、沙河等地,战火几乎席卷了整个北平周遭地域。 最重要的是,鬼子大部主力的矛头,已然毫不掩饰的指向了我们此时所身处的,二十九军南苑大营! 第303章 战未启,闻惊变 【三百零三】 按照先前和日本人的约定,我们二十九军驻军只要能在二十八号正午到来之前,完成对北平附近军力的换防。将与日本人起过摩擦的一三二师以及我二十九军主力三十七师撤到后方去,日本人才会考虑重启和谈的可能性。 相应的,自从日本人发出了这份所谓的最后通牒之后,我军各部的调动换防也都是来照此进行的。 虽然赵师长得了个总领南苑防御的命令,却也只是在我一三二师全部集结于南苑之前。 按照司令部正式下发的电文上所述,一等一三二师全部集结完毕,就必须要从南苑大营离开,回往河间原本的驻地了。 尽管现实就是这样的叫人无奈,但一等我们抵达南苑大营之后,赵师长依然严格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对南苑周遭的防御进行了再一轮的仔细布防。 思及学生团的战士空有一腔报国热血,却无奈于并无多少实战经验,面对穷凶极恶的日本兵难免会难以撑持。 赵师长在仔细考虑过后,终是下定决心将我的新二团摆在了原定于南苑阵地南方布防的学生团旁边,也就是南苑阵地西南方的阵地上。 至于赵师长的身边,除了留下师部的几支卫队作为机动以外,就再没有了任何一支直属于我们一三二师的连队。 不过即便南苑大营的其他数支部队与赵师长都互不统属,但在眼下的紧张时刻,却没有一个人会做出故意违逆赵师长命令的动作来。 因为看眼下的情形,便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战士也能瞧得出,日本人下一个动手的对象定然会是南苑这处位于北平城外的二十九军大营。 赵师长身上所担着的所谓临时指挥,随时都有可能变为正式任命。 而赵师长自身又是二十九军内有数的战将,当年长城一战时也有过担任前敌总指挥的故事! 有这样的一位指挥官来统筹一切,众人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去管赵师长在后方如何布置,此时的我早已率领新二团全团弟兄赶赴指定阵地布防。 这将是一场决定北平命运的生死大战,在武器装备和兵员战力皆不如鬼子的情况下,我们想要守住手里的阵地,守住这道北平城的门户,就必然要用性命去搏! 完全,就是在与时间赛跑。 心忧前线布防情况的我,只在得了命令后就马不停蹄的再次从南苑大营离开,便是连此时担任军部直属作训团团长,同样身处于南苑大营的过家芳,也没有时间去见上一面。 “老刀子,和学生团相接的阵地就交给你的一营负责。”在抵达目标地点后,我立即叫来几位营长下发任务,“那些学生没多少经验,真打起来,还得由你这边多关照着些!” “嗯。” 见老刀子点头应下,我又将目光投向了陈东明和苗贺二人,“你的二营负责正面主阵地,侧翼由三营负责策应。” “是!” 等两个人齐声应下,再将关志国的特务营用作总预备队,我在战前简单的排布就算是完成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进入阵地时具体的布防细节,却是要交由我这几位营长来亲自负责。 以他们对手上兵员的熟悉程度,各处阵地该如何去安排,一定能比我做的更加妥当。 而我所要做的,也只是在战士们布防完毕以后,再统筹来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来补充的了…… …… 战争的阴云,在我们头顶密布不散,似是随时将有一场惨烈大战袭来。 然而,在我带着新二团战士堪堪在南苑西南方阵地上布防完毕时,一个从南苑大营里传来的消息,却叫我心头蒙上的阴云更加浓郁了几分。 战未启,噩耗先至! 遵循二十九军北平司令部所下发的命令,我们一三二师全师从各处向南苑大营集结,做出意图在明日中午之前开拔离开北平回往河间的动作。 至少,此时位于北平附近驻防的一三二师各部,就必须要赶至南苑大营中来。 不论是为了防御日军进攻,还是真的就为了做出撤离北平的前期准备…… 不提王旅长亲自率领的二旅各部,以及戍卫北平广安门的六七九团。 就在今日,我一三二师整整两个赶来南苑大营参与集结任务的步兵团,竟是在团河一带误入鬼子设下的重重包围圈。 经过半日的惨烈激战,除有一人险死还生,强拖伤体赶来南苑大营寻赵师长报信以外,其余众人最终全部壮烈殉国!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两个团的弟兄,整整两个团的精锐战士! 初起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先是满心的不敢置信,直到后来从师部得到答复,证实了消息的准确性后,我心中终是被悲愤之情填了个满满当当。 但在悲愤过后,当我静下心来仔细考虑了整场事情的经过,心中忽而升起的疑惑却是怎样也无法挥去。 按说我们一三二师的集结命令时在昨晚才正式下达的,而有那几支部队需要前往南苑,又有那几支部队该转战至别的什么地方,都可算是我军最为机密的消息。 作为敌手的日本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知晓这其中的详情,能提前的布下重重包围网,一举吃掉了我军整整两个满编步兵团呢? 和乔博荣对视半晌的我,终是忍不住提起了马鞭。 “不行,我要去南苑找师座!” 乔博荣看着我,面色平静的劝道,“可就算你找到了师座,你又能知道泄漏机密的是什么人吗?” “可是……”我不由语塞。 是啊,就算明知道我军两个团误入鬼子包围圈的事情,背后一定藏着各种各样的猫腻在。 就算此时的我心中有着千般万般的怒火,又能有什么用处。 毕竟,我并不知道鬼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相应的,师部军部的诸位长官们,也一样的不知道。 想要揪出这样一只隐在暗处的蟊虫,需要的可绝不是像打肉搏战之前的一腔热血。 只有足够时间的彻底清查,才有可能找出可能存在的情报泄漏源头。 然而在眼下的要紧时刻,我们,又哪里来的这样多余的时间呢? 第304章 炮袭 【三百零四】 “别忘了咱们的任务。”乔博荣再一次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不用你提醒,我也一定忘不了。”愤愤然的说了一声,我胸中的郁气却依然没有哪怕一分纾解的气象。 虽然明知道对此时的我来说,只要守好分配给自己的阵地就好,根本不用去理会后方其他战场中兄弟部队的生死变化。 但是,在听闻到这样的噩耗,又因着前次在察哈尔的经历,迅速想到咱们自己的高层指挥系统里定然是出了问题。 有了这些考虑的我,又怎么还能将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到眼前阵地的布防中去? 战争所打的,永远不会是一城一地,乃至于区区一小块阵地的得失存亡。 或许有那样能对整场战争的胜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要害之地存在,但那样的地方,却绝不可能会是我此时所驻守的南苑西南阵地。 思虑太多,终是只得怅然一叹。 就算真是如此,但身负军令的我,又早已明白手中阵地对南苑大营防守的重要程度。 即便对后方的局势再怎么心忧,鞭长莫及,无能为力的我,却也只好将全部心力都放在眼前的阵地上。 “只是……唉,当初要是早一些把这些个蛀虫都给揪出来,现在也就没这么多的麻烦事儿!” 长长叹了一声,我恨然骂道,“娘的,打个仗也不能叫人安稳!” 不能安稳。 虽明知后方不宁,但军人职责所在,此时在我手中的阵地,却是万万不能有失一寸。 在阵地上巡视几圈,见战士们都已进入了状态,将整条防线守卫的滴水不漏,我的心里总算是轻松了几分。 夜幕降临,天边无星无月。 今夜可不是个好天气啊……低声嘟囔一句,我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指挥部。 指挥部里点着一盏油灯,乔博荣和几个团部参谋一起,正在对着一张地图写写画画。 我走过去瞧了一眼,出声问道,“怎么样了,可看出了小鬼子的下一步动向?” “动向不敢说,这都是上峰要考虑的事情。”乔博荣对着我笑了一笑,伸手指了指天,答道,“咱们要考虑的,就只有小鬼子会从什么地方针对南苑了。” “哦?”我不由来了兴趣,做出疑惑万分的样子,问道,“是哪里?” 乔博荣与几名团部参谋一起互相看了看,几乎同时伸手指向了就在我们一旁的学生团阵地。 乔博荣的面上更多了许多的凝重,“如果鬼子对咱们的兵力排布和以及战力情况都有详细的了解,那么,如果鬼子想要突破南苑防线……” “学生团,自然是最容易捏的一只软柿子了。”我接上了乔博荣的话,冷笑一声,说道,“而按先前发生的种种来推断,小鬼子定然,是知道咱们队伍里的具体情况的!” 鬼子想要打南苑大营,进而将北平城拿下,他们最好的突破点必然会在学生团等薄弱环节下手。 只是苦于兵力不足的我们,却是无法将这些已然存在的破绽换下。 这也是赵师长在万不得已之下,将我这个唯一跟他一起来到南苑大营的、一三二师直属步兵团摆在了学生团旁边的缘由所在。 等到战争真正打起来的一刻,我们这个团身上所要背负的担子,必然将会是最重的! 满怀忧心的走到地图前面,接过乔博荣手里的红蓝铅笔,往图上的敌我态势分布上描了几画,最后却是无奈的将铅笔掷下。 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正想对乔博荣说几句话,从掩体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呼啸声。 炮袭! 早已在卢沟桥前线挨过鬼子多次炮击的我,对小鬼子的炮袭声可以说已经变得再熟悉不过。 而此时听掩体外传来的刺耳呼啸,鬼子这次摆出的阵仗定然绝对不小! 我心头一跳,连忙一个箭步要往掩体外冲去,却叫人从身后给拦腰抱了住。 “危险!” 抱住了我的,正是我的老同学兼参谋长,乔博荣。 “你做什么,弟兄们都在外面呢!”我不由怒吼一声,就想挣脱乔博荣的束缚继续冲出去。 耳边却只传来乔博荣的一声急语,“你冲出去有什么用?身为团长,就该老老实实坐镇后方指挥战斗!” “再说了!”乔博荣松开了我,伸手往外一指,说道,“你自己看!” 我讶然的顺着乔博荣手指的方向瞧去,却只见到战士们在各自连排长官的指引下,都有条不紊的向着掩体下撤去。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新二团弟兄早就受过不止一次的严格训练,又先后吸取了我们自长城一战和卢沟桥血战中得来的宝贵经验。 此时面对鬼子的炮袭,若是真像曾经初上战场的二连新兵一样显出慌乱来,那才叫不正常呢。 我,确实也是关心则乱了…… 转过头盯着乔博荣的眼睛,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无奈苦笑。 摇摇头索性就凑在这掩体边缘处,抬眼向着外围的阵地上瞧去。 瞧见的,是足以震摄人心的激烈炮击,但随后,在我瞧清了这些炮弹中绝大多数的落点所在时,担忧,已不受控制的填满了我的心头。 鬼子所针对的对象,果然正是我们一侧阵地上,缺乏足够战斗经验的学生团! 炮火隆隆,激起万千尘土飞扬。 本就无星无月的黑夜,变得更加不见人踪。 先前点在阵地上的火把,随着炮火的轰击而一一震倒。 但炮弹炸裂所燃起的火焰,除了给战士们带来阵阵浓郁的死亡气息以外,更是将我们脚下的阵地照的通亮,宛若是白昼一般。 鬼子这次所下的本钱,还真是不小呢…… 揉着隐隐有些发痛的耳朵,不去理会跌落在自己头上的沙石土灰,我只极目向着远处的学生团阵地望去。 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在那里的战士,在那里的热血青年,不要因着鬼子的一场炮火就饮恨太多。 只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在这场炮击中生还下来罢…… 正在暗自祈祷的我此时还不知道,鬼子为了准备这次对我南苑阵地的突然攻击,可是投入了足足四十余门重炮。 他们的目的,是要将整个的学生团阵地夷为平地啊…… 第305章 战火,燃 【三百零五】 “团座,鬼子上来了!”鬼子的炮火还没有完全停歇,就有一名战士踉跄着来到我的指挥部,对我急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头不由一跳。 由于鬼子的炮火打击主要是针对了我们一侧的学生团阵地,故而相比于那边阵地上的火光冲天,我这里反而几近要被夜色笼罩完全。 更何况从方才起我的视线就一直盯着学生团阵地没有松开,是以对于发生在阵地前沿的敌情变化,我在一时之间竟是没有察觉。 连忙转目向着眼前的阵地瞧去,但在迷蒙的夜色下,又如何能瞧得清楚。 只能隐隐约约的瞧见,战士们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正在迅速的进入阵地待战。 而头顶的炮火却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此时此刻,走出掩体进入阵地的战士们,他们的性命已完全没有了保障…… “走!去看看!” 顺手抄起一把步枪,我对着前来报信的战士招呼一声,便大步的从指挥部里走出,丝毫不去理会头顶纷飞而来的炮火硝烟。 而这一次,乔博荣再没有拦着我的动作…… …… 离我最近的阵地,正是二营负责防守的区域。 故而我最先抵达的,也正是眼前的二营阵地。 趴伏在阵地前沿,借着遍布战场的火光,我总算瞧见了前方数百米外,正在朝着我军阵地缓缓蠕动的鬼子士兵! 这一次,鬼子竟在炮击进行的同时,就已经开始了他们冲锋的动作。 看来鬼子此战所下的决心定然不小,连以外顾及自己性命的谨慎都已丢弃不要。他们,难道就不怕被自己的炮弹砸到自己的头上? 我当然不可能知道鬼子的心里究竟在作何考虑,此时的我所要在意的,只有如何顶过鬼子接下来的这场攻势。 “叫弟兄们暂且紧贴着战壕藏好,别还没开打就枉送了性命。”对着见到我的行踪刚刚找过来的二营长陈东明吩咐一声,我的眼睛轻轻眯了起,“咱们的雷场,会先给这些小鬼子一个难忘的教训的……” 鬼子想要借着夜色和炮火的双重掩护,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他们难道就真的以为,我们遍布在阵地前沿的雷场,就那样的容易通过吗? 要知道这些雷场,可是在我们新二团还未抵达南苑大营之前,就由先前驻守南苑的三十七师精锐所布置下的。 早就有过被炮击破坏雷场的经验教训,眼前雷场所带给鬼子的惊喜,定然会叫他们得到意想不到的难忘。 轻舒了口气,我缓缓的将脑袋缩回战壕。 不去理会头顶呼啸而过的炮弹,也不去理会时而要飞溅到自己身上的泥土,我只抱起自己手里的步枪,专心的校准起手上枪支的精度,以便于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能凭着它精准有效的杀伤敌人。 冰冷的枪杆握在自己的手中,竟似是有了温度一般,心中起了几分淡淡的宁静。 鬼子的炮火已开始向后延伸,南苑大营成了他们此刻的炮击目标。 而同样在这个时候,玩了一出步炮协同的鬼子步兵,他们的脚步也已要抵达到我们的射程之内。 “轰——” 代表战斗正是打响的,不是双方接火打出的枪弹声,而是一名冲在最前方的鬼子,不慎踩在地雷上所引爆的轰鸣。 战火,已燃! “弟兄们,打!” 踩了地雷的鬼子,虽然因着脚下的危机而使得动作有了些微的犹疑,但转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哇哇怪叫着,向着我军的阵地发起了决死一般的冲击。 可以看得出,此战对我军南苑阵地,鬼子是势在必得! 但我们,又怎会将手上的阵地老老实实的拱手相送?虽然因着夜幕的笼罩,战士们的射击精度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但经由战士们手中步枪所射出的子弹,依然能夺走不少鬼子士兵的性命! 屏气凝神准备多时的我,也将手里的子弹一发发的射向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名名鬼子士兵。 面对丝毫已不再顾忌伤亡,只是一个劲的往我们阵地上冲来的鬼子,无论是被触发的地雷,又或是经由战士们手中射出的子弹,乃至于手榴弹甚至是迫击炮弹,竟都不能再阻滞鬼子前进的脚步哪怕是一分! 然而,早已有了死战于此的觉悟,我们的战士也绝不愿将手里的阵地拱手相让。 要拿下我们手上的阵地,那就拿性命来换! 机枪手倒下了一个又一个,紧接着就有战士接替下自己同伴的位置,火烫的机枪枪管没有分毫的停歇,立即便重新喷射出了夺命的火舌。 以眼下鬼子的迅猛攻势来说,步枪的射击节奏已然无法对鬼子造成太大的威胁,想要尽可能的将鬼子拦在阵地之前,还得要借助轻重机枪等自动火力的优势。 而幸运的是,如今的我们,至少是我的新二团,手里的机枪已不再像多年以前那样紧缺…… 就在我端起步枪依次寻找着鬼子队伍里的重要目标进行定点狙杀的时候,却忽然有一名战士在春娃的带领下,急急的寻了过来。 “什么事?”一边保持开枪射击的动作,一边大声对着过来寻我的春娃和那名战士喝问道。 “团座,鬼子已经冲上了咱们旁边的阵地,那里的弟兄似乎是守不住了!” 在那名战士说完情况后,春娃又指着他对我介绍道,“这是一营的弟兄。”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再听到春娃接下来的解释后,终于不由自主的失声叫了出来。 “什么?”转过头来,拿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眼前的战士,喝问道,“老刀子呢?你们营长呢?不是早就叫你们营负责照应一侧友军了吗?!” 鬼子早就有了将目光瞄向无论在任何层面上都处在劣势的学生团,想要以学生团所在阵地作为此战的突破点的迹象。 连着几声喝问,却是因为我先前最为担忧的事情终于在眼前发生,叫我的心中的紧迫变得更为剧烈。 眼下,身侧的友军阵地终于出现了危急,此战当中最大的危急! 第306章 青年敢战乎 【三百零六】 “鬼子对咱们阵地的攻势太猛,营长也抽不出人手来!我来的时候,营长已经将能抽调出的两个排弟兄全压过去增援了!” 听到老刀子那边的具体情况,我的心里便是一紧。 是了,鬼子可没有对我们两个团紧邻的阵地区别对待。 只说眼前的二营防线,此时就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关头,眼瞧着鬼子就要突破上来,还得靠最后的肉搏来一定生死。 而老刀子那边可是和学生团阵地紧紧相连,鬼子为了避免在猛攻学生团阵地缺口的时候受到一侧其他守军的增援,就必然要给老刀子那里造出足够的压力。 能在这样的情境下抽出两个排的兵力过去增援,老刀子那里怕也已承担了相当的压力。 “娘的!”喝骂一声,我收起步枪对春娃喊道,“去把二营长给我叫来!快去!” 在原处踱了两步,终于下定了决心的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学生团那里万万不能有失,一旦被鬼子从那里突破过去,则我南苑大营将完全的暴露在鬼子的兵锋之下。 到时候不仅南苑大营将无险可守,后方的北平城,也将走到陷落的边缘! 正思虑间,陈东明与春娃两人终于顺着战壕跑了过来。 陈东明的面上沾满了硝烟熏染的痕迹,显然刚从前线的指挥岗位上下来。 没有太多的寒暄,我尽量的长话短说,一把拉住陈东明的胳膊,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将不会再得到哪怕一个援兵。但是脚下的阵地,却是万万不能有失!” “团座放心,人在,阵地在!”陈东明听出了我话里的急迫,没有过多的追问什么,立即拍着胸脯保证了起来。 我点了点头,看着陈东明的眼睛,加重了语气说道,“就算人都死光了,阵地也不能丢!” “是!就算把人拼光,阵地也绝不会有失!” 将正面阵地的防御完全交托给陈东明,我叫上春娃,带着前来报讯的战士,径直向着位于稍稍落后几分的掩体下,早就严阵以待多时的特务营所在赶去。 我决定带上特务营这支我手中仅剩的机动部队,立即前往增援位于我们一侧的学生团弟兄。 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只希望学生团的弟兄们,能坚持到我们的增援赶到,不至于叫小鬼子有扩大战果的机会…… …… 带上特务营和我的警卫连,我们冒着头顶依然不时呼啸而过的炮弹,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学生团阵地增援而去。 那里,是鬼子今夜突破的重心所在。 鬼子不仅在前期使用重型火炮进行了覆盖性的大规模打击,之后更是集中优势兵力进行突破。 为了避免处在旁边阵地上的我们进行支援,还分出了足够的战力,对我新二团的防线,尤其是老刀子的一营防线也发动了足够程度的冲锋,叫我们不敢、也不能分出兵力去增援旁边已然岌岌可危的友军阵地。 是的,不敢。 谁又能保证,在分出一定兵力去支援友军阵地的时候,鬼子就不会趁机将我们自己的阵地拿下? 到了那个时候,失地丢城的罪责耻辱,又有谁可以承担的起? 援军,只有可能从南苑大营中派出。 而事实上,学生团此时已经向南苑大营打了求援电话,佟副军长也已亲自率了卫队前来增援。 鬼子所要打的,也就是南苑援军抵达学生团阵地之前的这一点时间差。 他们的野心,是要在这一点时间内就将南苑南侧阵地拿下,继而打开一道通往南苑的缺口。 但叫鬼子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新二团里,不仅一名如老刀子一般的营长,就敢分出两个排的兵力前往增援,我这个团长更是将自己所有的预备队都带了出来,颇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气。 鬼子更没有想到的是,学生团的战士虽然几乎没有一点的战场经验,就连开枪射击的动作也不怎么的纯熟。 但这些为了国家为了民族敢于弃笔从戎慨然投军的热血青年,却有一腔冲天热血,饱含了等闲之人所没有的坚韧壮志! 敢战,敢拼,敢死! 纵然已在初始的炮击下死伤惨重,又被鬼子趁机冲上了阵地,在与鬼子的对拼中时刻处在下风。 但对于唯有一身性命可以去拼的学生团战士来说,就算真舍了这身性命不要,只要能拼死一名小鬼子,那也是赚到的! 用刺刀,用铁锹,甚至于用拳头,用牙齿! 学生团的战士们,用自己年轻的鲜血和生命,证明了何为中国青年之报国骨气! 当我带着关志国的特务营赶到学生团阵地上时,所见到的就正是这样一副惨烈的肉搏景象。 敌我双方已然完全的纠缠在了一起,面对鬼子在这处战场中投入的大量兵力,本就已是伤亡惨重的学生团,就算再加上老刀子派来的两个排的一营精锐战士。 在面对鬼子训练娴熟的拼刺手段时,依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战士们虽然敢舍了性命去拼,但却要好几名的战士才能拼死一名小鬼子,纵然他们全部战死在此,又能拼死多少个小鬼子呢? 视线所见,一名年轻的学生团战士已被鬼子的刺刀捅入了腹中,但他竟奇迹般的屹立不倒,更是一个虎扑压住了捅伤他的鬼子兵,牙齿,在同时深深刺入了鬼子兵的喉管当中。 那名鬼子兵想要挣脱出去,却被年轻战士死死的抱住,牙齿早就入了肉,再也拔不出来。 鲜血不住的从年轻战士口中涌出,然而此时此刻,却早已不知道究竟是他自己的,又或是敌人的…… 因为他,早已在鬼子兵停止挣扎之前,就已经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同归于尽! 何等悲壮惨烈的同归于尽! 感觉眼睛有些湿润起来的我,强忍住心底的悲恸,对着身后的战士们招呼一声,便已挺起刺刀当先冲入战团。 身后随我前来的战士们,亦是如出闸的猛虎一般,挺刀恶狠狠的迎上了战圈当中的鬼子。 杀! 此时此刻,唯有一个杀字! 第307章 刺刀浴血 【三百零七】 眼前所见,学生团青年战士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血勇,叫我手下这些原本并不怎么瞧得起学生团战士的骄兵悍将们,也不禁生出了一股油然的钦佩之情。 在战斗初起便遭到了鬼子炮火的猛烈打击,毫无准备,更毫无战斗经验的学生团战士,在鬼子的炮火下付出了惨重无比的代价。 好不容易捱到了炮火停歇的一刻,但原本有一千多人的学生团,在刨去牺牲、重伤所造成的战斗减员,比之先前已然少了近一半的兵力。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却没有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可以去喘息调整。 因为,鬼子的大队主力早已借着炮火的掩护,冲到了学生团阵地前方! 幸而,早先布置在阵地前方的密集雷场,替学生团的青年士兵们稍稍挣来了一丝调整的机会。 踩到地雷的小鬼子中起了一阵的慌乱,遍布战场的雷场中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叫参与冲锋的小鬼子心里多了许多胆颤心惊。 地雷的爆炸声不绝于耳,而在地雷声声轰鸣炸响的同时,忘却悲痛,忘却生死的学生团战士,以死守阵地与敌俱亡的意志,决绝的替自己手中的步枪按上了刺刀。 战,死战! 在我率领特务营的援军抵达战场时,战力经验皆不如人的学生团战士,竟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的性命,将小鬼子牢牢的阻在了阵地前方。 即便小鬼子先前有着各种各样的野心谋略,但未曾考虑到学生团战士一腔报国热血的真诚,却已然成了他们此战失利的缘由。 我一个营的生力军加入战团,又都是经历过严苛的训练选拔,以不少当年参加过长城抗战的老兵为骨干组建起的,我新二团中最为精锐的特务营! 鬼子被突然进入战场的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已隐隐见了优势,再加几把力气就能耗尽学生团战士最后的拼搏士气。 然而我们的到来,却仿似给已显疲态的学生团战士打了一针强心针一般,快要力竭的战士们,竟是再爆发出一股骇然劲力,挺着刺刀向鬼子发起了反冲锋。 我们也借了学生团战士拿性命搏出的契机,宛若尖刀一般直插着鬼子聚集最多的阵地前沿冲去。 一路行进间,战士们手里的大刀直若砍瓜切菜一样,劈下了一个个小鬼子猝不及防躲避开来的头颅。 战场,再次恢复了均势。 鬼子想要突破防线,就必须要将我们新二团这支意外参战的援军全部击溃。 而我们虽有心将鬼子赶出阵地,但只有一个营兵力上来的我们,即使再加上学生团此时幸存的弟兄,也难以在鬼子面前占据足够的优势。 因为对于今夜的这场战斗,早就有了一战拿下我南苑大营野心的鬼子,可是投入了太多的心力。 学生团负责防守的阵地可是不小,在全线都有鬼子在发起进攻的情形下,纵然我带来的战士们都是精锐,也未免要感到几分的力不从心。 手里的刀不住向前劈去,不知杀了多久,不知砍倒了多少敌人。 战士们手中镔铁铸就的大刀,早就被崩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缺口,而我手里步枪上所按的刺刀,更是已再瞧不出刺刀原有的锋锐颜色。 刀锋已被鲜血浸透,敌人的鲜血…… “援军!援军到了!” 忽而,一名战士充满惊喜的喊叫声传入耳中,再往后,便是那熟悉无比的冲锋号声。 以及,倏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军旗! 纵是深夜无月,但就着战场中四处燃起的火光,迎风飘起的军旗上那一抹鲜艳亮丽的血色,依然叫人瞧得明明白白。 青天白日,满地红…… …… 前来增援的队伍,是由佟副军长所亲自带领。 驻守南苑大营的特务旅近一个团的兵力,再加上军部其他各支警卫部队一起,佟副军长所带来的援军方一参战,立即便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局势发展! 在这个时候,不论是鬼子还是我们原本鏖战于此的守军,事实上都已成了疲惫之师。 即便我军从一开始就处在了劣势,但谁能取得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所看的,也只会是哪一边的战斗意志更加顽强。 而眼下佟副军长所带援军的参战,终于一举扭转了战场当中的敌我态势。 战士们愈战愈勇,愈勇愈战! 反观鬼子那边,在面对我军大举反扑的强势攻击,终是渐渐显露出了败象。 心知再战下去也不会有多大战果出现的鬼子,他们的脚步,已开始向着后面缓缓撤去。 然而在如今敌我双方完全混杂在一处,而我军又已开始掌握了反攻节奏的战场当中,后撤,又岂会是那样容易? 高举着手中的大刀,战士们冲出阵地直追了鬼子一路,若不是鬼子的大炮不再顾忌误伤开火拦路,我们的战士怕是要直接的追到鬼子的大营中去呢。 “吴团长。”佟副军长将手里的大刀插在地上,手掌按住刀柄对我笑道,“幸好你们来的及时,才叫我赶得及带人过来,将小鬼子从咱们的阵地上打出去!” “都是自家兄弟,相互支援本就是分内之事。”我用衣袖擦了把额头,将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的东西拭去,继而对着佟副军长笑道。 佟副军长点了点头,对着我赞道,“国难当头,你有这样的觉悟,是党国之幸呐。” 转而又向着战场当中环视一圈,“这一仗打得惨啊,这些学生兵,都是好样的!” 听到佟副军长的感慨,再瞧到战场当中遍地的残肢断臂,我的心情也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是啊,这些个学生兵,都是好样的! 感概作罢,想起自己的新二团阵地上也有战事发生,而眼看此处已有佟副军长亲自坐镇,想来不会再出什么太大的篓子。 我便开口向佟副军长辞行,表示自己也要尽快回到属于自己镇守的阵地去了。 佟副军长点头应下,却在我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了我。 “等战斗停歇以后,你回南苑大营一趟,你们赵师长现在,心里可是愁得很啊……” 第308章 援军,在哪里 【三百零八】 带着血战一番后幸存的战士们,我们回转了属于我们新二团自己的阵地。 在这片阵地上,方才也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向着南苑大营外围阵地全线压上的鬼子,除了在学生团那里投入了主力进行突破以外,其余的各处也都没有放过。 相应的处在学生团阵地一侧的新二团,自然要受到鬼子的重点招呼。 但即使是在这样的境地下,我却依然带出了新二团唯一的一支预备队,毅然向着旁边阵地上的学生团友军那里增援而去。 除了我实在不怎么放心那里的防御,生怕鬼子趁势突破我军南苑大营的缘故以外。 更是因着我对自己的战士,对自己手下的几位指挥员,有着发自心底的绝对自信! 长俞半年的艰苦训练磨合,本就是为了这么一天的这样一场场战斗。 在卢沟桥前的时候,一营的战士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我的新二团弟兄,确实当得起精锐这样两个颇为沉重的字! 正因为是精锐,才要承担比之旁人更加巨大的战场压力。 也正因为是精锐,我才相信我的弟兄们绝不会被小鬼子区区的一场冲锋就打趴下! 果然,在我带队回到阵地上时,战斗早已停歇多时。 无法在学生团那里取得突破的鬼子,本来还打着在其他地方寻找到一个新的突破口以供他们完成这场战役目标的主意,但我军战士上下一心的拼死力战,却是叫鬼子踌躇半晌的鬼子,终于无奈的选择了后撤。 而我新二团的战士,不止挡住了鬼子初期的猛烈攻势,便是后来鬼子受到严令再添了一把力气的时候,也没有叫鬼子占到哪怕一分一毫的便宜去! 看着灯火照耀下战士们匆忙打扫战场的情景,我找来几名营长,在向他们询问过此次战斗的具体经过以后,又简略的和他们交代了几句后续的布防工作。 而后便按照佟副军长所说,借着这一点难得的停战时间,向着南苑大营折返而去,去问问赵师长那里有什么是需要我来做的。 在鬼子发起了这场针对南苑的大规模夜战之后,事实上已由鬼子单方面主动撕毁了他们所谓的停战协议。 至于要我们一三二师在明日正午之前撤离南苑的条件,更是成了一纸笑话。 眼下已成了敌对的两方,鬼子更是磨刀霍霍将锋锐的獠牙直指向我南苑守军,这个时候还去考虑他们那所谓的协议,岂不就成了笑话? 原来只是暂时总领此处防务的赵师长,已然成了正式的南苑指挥官。 但以敌我双方如今的兵力对比来说,赵师长肩上所担的担子,可是绝对不轻的…… 前线阵地离着南苑本就不算太远,只花费了些许的时间我就回到了南苑大营当中,并寻到了正在指挥部紧张谋划下一阶段作战计划的赵师长。 “你来了。”赵师长抬起头看了眼走进指挥部大门的我,而后又低下头继续的研究起手上的作战计划。 我军此时本就处在劣势,鬼子在入夜后简单的一场袭击,就叫我们整个南苑防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若不是由佟副军长亲自带出了大营内所剩无几的预备队上去,又由我在前面顶了一阵,怕是此时此刻鬼子都已要打进南苑大营当中,甚至都已要打到指挥部的门口了。 想要在这样的情势下,在为我们所有驻守在南苑的中国守军争到一丝生机的同时,又保证将手里的阵地牢牢握在手中,难度却也是当真不小的。 尤其是,此时的赵师长手中并没有多少的兵力可用…… “说说前面的战况怎么样了,日军的攻势、弟兄们的伤亡,都说上一说。”赵师长这次并没有抬头,对着我吩咐一声道。 “战况么……” 听到赵师长的发问,我按捺住心底的感叹,对着赵师长仔细介绍起了自己在此战当中的亲身见闻。 鬼子的疯狂,我军战士的决然…… 赵师长先是低着头听着我的叙说,到了后来,却是终于放下了手上的工作,看着我仔细听起了我的介绍。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重重光采,显然赵师长此时的心情,并不像他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平静。 最后听我说完所有的事情,赵师长只是长叹一声,并没有说太多的什么话。 只是盯着我的眼睛,语调缓慢的说了一句,“守土卫国,死得其所。” “是啊……”我也叹了一声,怅然道,“只是鬼子这次拿下南苑,继而拿下北平的决心似乎甚大,想要仅凭着弟兄们的一腔热血就拦下鬼子的脚步,难呐……” “再难,也必须要坚持下去!”赵师长听到我的感慨,语调铿然有力。 “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叫小鬼子从咱们的阵地上踏过去!”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转念间又想起似乎已在路上的我们一三二师的其他兄弟部队,不由开口问道,“师座,咱们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也得明天了……”赵师长招呼着我走到他的近前,指着面前的地图说道,“咱们师的其他几个团在今日一早就开拔出动了,要向着南苑参与集结。” “但是!”赵师长的语气一扬,眼里现出一道戾气。 他伸出手指分别在地图上的几个位置重重点了几下,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前来集结的各部都受到了日军的堵截阻击,日军的守势甚坚,想要在短期内突破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咱们有两个团的弟兄甚至误入了日军早就设好的包围圈。”赵师长看着我,语调沉重的说道,“全军覆没。” 听到赵师长的答复,我只能苦笑以对。 原来不止是先前所曾听闻的,我军两个团的弟兄在团河一带被鬼子的口袋阵给包了饺子,就连其他各部也都同时陷入了与鬼子的战斗当中。 看来,至少到明天为止,整个南苑守军都将维持住目前的这个状态了…… 第309章 守夜 【三百零九章】 原本我还想在南苑这里找担任了被官方称为军事训练团,也就是学生兵团副团长的过家芳说说话。 却被告知过家芳这位负责训练事宜的副团长已然去了北平城中,如今的学生团乃是由佟副军长这位代团长亲自掌控,以其下几位大队长来负责前线指挥事宜。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早先战事激烈时,学兵团在处于劣势的局面下,似乎连指挥也带了几分混乱的原因。 没有找到自己的老朋友谈心说话,心念前线防务的我便匆匆与赵师长道了别,重新返回了我所在的前沿阵地。 当时的我又怎会想得到,这一别,竟是与赵师长这位老长官生死相隔的永别…… …… 于路上想起赵师长和我交待嘱托的事情,我只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已变得愈来愈沉重起来。 此时此刻,我一三二师主力依然还在涿州境内,独立二十七旅依然在同三十七师协同防守北平各门城防,显然也无法加入到南苑的这场战斗中来。 至于王旅长他们唯一能机动赶来的部队,却又在路上遭遇了鬼子的层层阻击。 其中更有两个团在团河一线误入了鬼子的伏击阵地,几近打到了全军覆没的境地,目前为止活着抵达南苑大营的,才不过只有一名险死还生,从尸体堆中爬出勉力赶来南苑的报信人罢了…… 在这个时候,我手中的二团事实上已成了担任南苑总指挥的赵师长所唯一能指挥得动,也唯一敢去信任的部队。 整个南苑杂乱的番号序列,使得命令的传达也成了很大的一桩问题。 即便各部主官都明确表示出要仔细执行赵总指挥的军令,但只拿今夜所发生的这场战斗来说,命令的传递不畅,就已成了战斗当中最为明显的问题。 而对面的鬼子更好似完全洞悉了我军的底细一般,直插着南苑防线中最为薄弱的学生团阵地而来。 若不是这些青年学生们有着敢于以身殉国的血勇决心,若不是佟副军长和我都能及时的将援军带上阵地支援,这场战斗的后果如何,当真是无法去想象的。 因而,赵师长便又着重嘱咐了我一遍。 如果战事真发展到了最危急险要的关口,他所能依靠站出来力挽狂澜的人,只有我手上这一个团的兵力! 至于到时候该怎样去做,赵师长只告诉我说,唯以大局为重,性命何惜…… 回到阵地上的我,又找来手下的四位营长,仔细和他们说起了眼下南苑的复杂情势以及赵师长对我们团的期望。 又商讨过了如何布防以迎接下一场战斗的问题后,我才叫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而我,也在指挥部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倚着墙壁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我好似看到了一幕幕尸横遍野,山河破碎的炼狱景象。 被惊醒的时候,衣服里早就被汗水打湿了成片。 长叹了一口气出来,这时的我已然再没有了继续睡下去的心情。 从掩体下走出,月亮不知何时逃开了乌云的遮蔽,后半夜的夜色倒是比早先明亮了许多。 迈步向着前沿阵地寻去,正看到几名趴在阵地上执行警戒任务的战士。 夜风微凉,他们紧紧的蜷缩成一块,抄着手将步枪抱在怀中。 但一双眼睛却是睁得精神,死死盯住了眼前的黑暗,监察着于黑夜笼罩下随时可能会发动攻击的鬼子。 目光,一如天际明亮的夜星,熠熠生辉。 左右无事可做的我,便来到了这几位战士的身边,同样倚在阵地上,向着对面的鬼子营地瞧了一阵。 “团座,您去休息吧,这里有俺们盯着就够了。”旁边的战士看到我竟也有留在这里值夜的意思,不由得出声劝道。 “是啊团座,您去休息吧。”另一名战士紧接着也对着我说了一声,他将笼起的手向着我示意一下,说道,“这天啊,贼冷!” 我看着他们两人关切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着对两人说道,“这守夜的活计你们做的,我就做不得了?当年的我,那也是从小兵一步步混出来的,长城开战的时候,这守夜的工作啊,我可是没少做。” “也是。”旁边的那名战士不由憨笑一声,点头应和道。 另一人闻言更是将手从袖子里拿出,对着我伸出了大拇指,“像团座您这样的长官,我老余当了这么多年的兵,还真没怎么见过。” “当初报名参加二十九军,我就是冲着团座您在喜峰口偌大的英雄威名,想着不至于受太多的窝囊气,才重新穿起这身军装的!” “兄弟以前当过兵?”我看向这名自称老余的年长战士,问道。 “当过。”却是另一人笑着答道,“这小子以前还是个班长呢,听说在东北军待的时候可威风了。” 我不由了然的点头,当初招兵的时候,我就知道团里招来了好些从关外逃来的,曾在东北军当过兵的老战士。 正是有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加入,再加上我长达半年之久的严苛训练,新二团才能有了如今可与小鬼子正面相抗的底气。 “他是东北军的班长,那你呢?”我向着说话介绍出老余身份的这名战士问道。 “俺叫铁锤,就是个乡下人,参军只是为了那几个子儿的投军费和饷银。”说完这些话,名叫铁锤的这名战士挠着脑袋嘿嘿笑了起来,却是颇有些羞赧的意思。 我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对着铁锤说道,“当兵吃饷,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不好意思。” 听我竟也这么说,不仅是铁锤,就连老余也跟着笑了起来。 要知道我可是他们的长官,此时的我最该说出的是那些老生常谈的报国奉献言论,而不是用像吃饷这样带了几分市侩的乡民口吻回答。 老余笑过之后,抬眼向着阵地外围瞧了一瞧,见没什么异状后又收回了目光。 他看着我问道,“团座,小鬼子这次怕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咱们这场仗,真有赢的希望吗?” 第310章 烽烟四起 【三百一十】 有没有胜利的希望,在如今的情境下,怕不止老余会有这样的心思。 在先前和鬼子的战斗中,仅仅是南苑战场中的第一次交锋,鬼子就已展现出了与他们关东军精锐名号所相匹配的超人战力。 纵使这场战斗的结果是以鬼子的无奈撤退为结局,但若不是有援军的及时顶上,鬼子已然从学生团阵地打下了突破口。 而在整条南苑防线的其他地域,虽然与学生团那边相比鬼子并没有多大的兵力投入。 但以我从赵师长那里得来的消息去看,有好几处地方,可是差一点就要被鬼子的兵锋突破。 这,还只是我们南苑一处战场中的情况。 而在整个平津,我二十九军事实上已然陷入了鬼子的重重包围堵截当中。 无论是部队的调动转进,又或是武器装备的运输补充,都已暴露在了鬼子的眼皮底下。 至于手上握有机枪大炮的鬼子是否会同意我们做出针对他们而进行的调动部署,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很。 战士们会在此时生出茫然无措的感觉,却也无法去怪罪任何人…… 我先是看了老余一眼,又扫过铁锤面上的神情。 两个人此时都拿了一副期待的模样瞧着我,叫本是想说些什么出来的我,最终只得怅然的摇了摇头。 我还是对他们说了实话,“以眼下的局势,想守住北平,难。” 但话锋却转瞬一遍,带出了几分决然之意,“但就算再难,我们却必须要钉在这里,把阵地死守下去!” 我的目光转向了老余,问道,“老余你以前是东北军,小鬼子会怎么对待咱们的乡亲父老,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吧?” 听到我的话,老余的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和悲怆。 “小鬼子,那简直就不是人!” 一句不是人,却是道出了侵略者铁蹄下我中华军民心中无尽的伤痛。 老余的战友兄弟,都在当年抗击日本人的战斗中牺牲阵亡,而他的家人父老,更是因着不服日本人的统治而惨遭杀害。 老余愿意重新穿上军装参加我们二十九军,实是因着他心中饱含的刻骨深仇! 见到老余被我一句话所勾起的悲怆模样,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现在,不正是咱们报仇雪恨的时候?” 将目光转向战壕之外的幽幽黑暗,我长叹了一声,说道,“咱们身后就是北平,就是数不尽的父老乡亲。咱们若是退了,北平将成为下一个沈阳。而乡亲们,也将再次承受东三省民众所曾承受过的苦难。” “委员长不还说了?此战一开,则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需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牺牲到底,抗战到底,才能博取最后的胜利啊……” 我的话一说完,两人皆是感慨着点起了头。 蒋委员长在十七号的时候所发表的讲话内容,我在听闻的第一时间便叫各级军官宣讲给战士们去听。 作为国家最高元首对抗战守土的指示,蒋委员长的这些话,可是有着更加坚定战士们抗战决心的力量呢。 天际渐渐泛出了鱼肚白,和两人聊着忘了几乎要忘了时间,待反应过来,天已然要亮了。 吸了口充满晨间雾气的空气,满满打一个懒腰的我正想要说些什么,忽而听见从天际传来的隆隆轰鸣声,紧接着再将视线往鬼子阵地上瞧去,竟发觉对面的鬼子阵地已不知在何时变得人影憧憧起来。 我心中了然,新的战斗,终于就要打响了! 天际的飞机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鬼子显然已出动了华北境内所有的飞机参与此战。 几乎在我们刚刚躲入最近的一处掩体内时,鬼子的空袭终是正式降临! 成吨的炸弹仿若不要钱一般,朝着我们的阵地上直砸而下,就像是要将我们的阵地整个的犁上一遍似的。 先前搭建的土木掩体竟仿若要支撑不住一样,随着被炮弹爆炸所引发的大地颤动一同摇晃起来。 头顶不住的往下滴落沙石,就和筛糠一样的,使得藏身其中的每个人身上都被落了个满满当当。 遮天而起的硝烟尘土掩蔽了天日,叫我就算冒着被弹片击中的风险,从掩体的入口处往外瞧去,也瞧不出什么别的景象来。 眼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耳中除了隆隆炮响更是再听不到别的什么声响。 一丝紧迫和不详在蓦然间挂上我的心头,鬼子如今做出了这样大的声势来,他们所下定的决心,怕是要比昨夜一战更为凶猛。 有过一夜时间调整的鬼子,除了会增调足够的兵力上来以外,定然会调整他们整个的进攻方略。 恐怕随便的一处阵地,都有可能会成为鬼子突破的方向。 而在眼前这场声势浩大的空袭结束之后,必然要出现大量伤亡的我南苑守军,又还能拿出多少的力气来和鬼子相抗,将成为一个谁也猜不透的未知数。 只能静待空袭结束的我,除了叹息自己手上没有一两挺高射机枪,来给头顶上空肆虐的鬼子飞机一个深刻的教训以外,就再也不能做出别的什么动作来。 鬼子轰炸的密度实在是太大,而选择在清晨时分发起袭击,再加上漫天飞起的硝烟和沙尘遮掩视线,我再想要和上次一样组织战士们拿着机枪步枪出去碰运气一样的瞄着飞机射击,无疑要成为送死一样的愚蠢举动。 便是在明朗的天气下想要打中一架鬼子的飞机也需要眼力和运气的双重加持,而就算眼下来袭的是轰炸机,飞行高度并没有超出我们手中步枪的射程。 但想要打中一架,难度却也不是一般的大。 况且,这个时候跑出去开枪射击,虽然能出了一时的郁气,但若是导致战士们伤亡过重,以至于无力应付鬼子即将到来的大规模冲锋。 将手中阵地丢失的罪责,除了叹一声得不偿失以外,又该将这份责任怨在谁的身上? 第311章 苦战,苦守 【三百一十一】 小鬼子对我南苑阵地发起的全线总攻,于二十八日清晨时分正式打响! 先是以飞机进行了大规模的轰炸,在损毁我军防御设施的同时,更对我守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不提被炮弹直接击中而导致牺牲的战士,鬼子的轰炸更是导致了好几处掩体的崩塌,藏在其中的战士竟就此被生生活埋地下,直到战后也未能有一人能活着爬出…… 在鬼子的空袭结束后,战士们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阵地。 遍布战场的弹坑硝烟,宣示着在方才停歇的空袭中,鬼子投入了多大的心力进来。 透过灰蒙蒙的天色,我尽力的向着对面瞧去,却只能大致的瞧见鬼子的人影,至于鬼子此刻在做着什么动作,却是一点也看不出。 直到,天空中的呼啸声再次响起的一刻…… …… 死战,死守! 战斗在清晨时分打响,鬼子先后以飞机和大炮对我们的阵地进行了轮番轰炸。 为了避免被鬼子趁机扑上阵地的我们,只能顶着猛烈的炮火死死钉在阵地上,任凭炮弹在我们的身前身后炸开。 弹片横飞,残肢血涌。在鬼子的炮袭下,战士们付出的伤亡是先前绝对无法去想象的。 我们只能将身子紧紧贴在早就失了形状的战壕土壁上,躲避开从头顶飞来的夺命弹片…… 而就在战士们还未曾从炮击的震慑下走出,鬼子的主力部队,已然从我们眼前的阵地前方冲了上来。 这场鬼子投入了空炮步骑等数个兵种的联合作战,在突显出鬼子强大军力的同时,更对本就已处在了风雨飘摇当中的我军阵地,给予了足以致命的打击! 蜂拥而上的鬼子主力,在整个南苑防线上处处开花。 瞧起来就仿佛到处都是鬼子的主攻方向一般,没有任何的区别。 虽不知别的地方战况是如何的紧张,但只我们新二团的阵地,就在战斗初起的第一刻起,便陷入了混战不休的艰难境地。 白刃肉搏战,从战起的时候算起,就已然展开! 幸而在战士们的拼死力战下,原本气势如虹的鬼子逐渐现出了败象,开始缓缓的向后面退去。 鬼子也是人,而这个世界上的人,可没有不怕死的。 小鬼子口中的武士道叫的凶狠,只不过是没有遇到比他们更加凶横的人罢了。 而现在,我们的战士便用手中的大刀刺刀,用白刃战这最为原始的战法,给小鬼子好好的上了一课。 将鬼子从我们的阵地上撵下去,我总算得以出了一口气。 在方才战到最凶险的时候,几个营的阵地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危急的景象。 最后还是靠了将全部的兵力都压上去,我们才得以挺过鬼子这次蓄谋已久的冲锋。 而现在,终于得了空闲的我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在巩固自己手上阵地的同时,酌机对左右友军的阵地给予一定的增援了。 但就在我找来老刀子几人,正在商讨该如何准备接下来的行动时,一名由赵师长处派来的传令兵的到来,却是打乱了我先前所有的布置谋划。 原来,赵师长一早就接到了宋军长调他前往北平商讨军情的军令,若不是战况紧急,怕是打一早就要出发前往。 此时派传令兵给我,实在是因为由南苑大营通往各前沿阵地的电话线都已被鬼子先前的炮击破坏殆尽,不得已下才用了传令兵出来传达军令。 听眼前传令兵所说,他们此次出来的执行任务的人可是不少。 就拿去往我们一侧学生团阵地上的一人来说,他的任务就是找到学生团的冯队长,叫学生团这个我二十九军的种子团队最后的火种后撤下去。 再将他们的性命空耗在眼下的南苑战场上,实在是一种对国家人才的浪费。 要知道当初招收这些学生从军的时候,可都是以军校生的标准来进行的,对各科成绩都有一定的要求,他们一旦下发部队,至少得是一个尉官的身份。 只可惜训练时间尚短,碍于军备缺乏学生团也未能早些配发枪械,是以在眼下突来的战斗中没有丝毫的作战经验,只好凭了一身血气来与小鬼子相拼,打得是既辛苦又悲壮。 按照赵师长的命令,学生团后撤后所留出的防御空缺,将由我的新二团分出人手顶上。 对于这个命令,我虽知压在我们团肩上的责任将会更重,但却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当此危难之时,既然我们新二团有这个能力和小鬼子死战,那么在面临需要我们豁命的关口,又该舍我其谁? 迅速的调整了阵地,用关志国把老刀子的一营换下来。 叫老刀子带人去守住我们侧翼的学生团阵地,我也能稍稍放几分心,能够有更多的余地来做其他的变化。 喊住了本欲就此离去的传令兵,从他口中问出了其他阵地的消息后,我却除了无奈的长叹以外,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信息联络早就被切断,赵师长那里想要联络到每一支在前线的队伍,所需要的可不止是叫传令兵去跑个腿那样简单。 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传令兵能否有性命活着将命令送到都是一个未知数,更不用说混乱的指挥体系下,想要准确找到该去传递命令的部队,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这样的情况下,我又如何指望能从一名小小的传令兵口中,问询到其他战场上此时的具体情况呢? 我所唯一得到的有用消息,怕也只是此时正驻扎在通州的日军萱岛联队,也已经出发开拔向着我南苑阵地而来,意图配合正面攻击的鬼子主力,对我们来一场两面夹攻。 等到这个萱岛联队抵达南苑战场的一刻,我们将要面对的局势,定然要变得更加恶劣。 再想想四处依然轰鸣不止的枪炮声,我不禁无奈的长叹一声。 眼下对各处战况都不明了,只得各自为战的我们,又是否真的能有将手上的阵地守住的希望呢? 第312章 阻敌 【三百一十二】 没有给我们太多的喘息时间。 鬼子只在组织好兵力后,便对着我们的阵地发起了又一轮的冲锋。 心中思及从师部传令兵口中得来的消息,在眼下艰难万分的战斗形势下,鬼子若是再有一支生力军加入战场,并从侧面对我们的阵地发起两面夹击。 那么等到那个时候,阵地失守,怕要成为必然的结局。 消息传递不畅的现状,叫我开始无比忧虑起别处战场的情形。 但自己身上所担着的职司又是不小,纵然我的心里发急,却也无法对战场中的其他阵地做出什么改变。 到了后来,我甚至连担心其他人的时间已不再拥有。 因为,鬼子对着我们阵地所展现出的猛烈攻势,叫我就算想统筹我这一个团的阵地也有了些困难。 混乱,整个战场唯有混乱一词可以去形容。 全线压上的鬼子,当真是在我们阵地上打出了处处开花的局面。 到处都似出现了缺口,到处都在需要人手前往支援。 这个时候的我,已然不得不抛开自己所有多余的心思,去全心全力应对眼前的战斗。 然而当再有一名从佟副军长处传来的撤军命令被传令兵送到我的手中时,所有的一切坚持,已成了镜花水月的泡影…… …… 事实上,撤离南苑的军令,在上午鬼子刚刚发起第一轮进攻的时候,就已从北平城中宋军长的手中发出。 南苑本就无险要可守,徒然死守下去,除了增添遍地的尸骸以外,却是只能给日本人的行军添上一点点的麻烦。 而相应的却要我二十九军付出数千战士的伤亡,人都打光了,那往后又如何还能和鬼子继续纠缠下去? 宋军长的军令,在今日上午的时候就已签定发出。 但是北平与南苑的联系,却早就被鬼子的炮火轰炸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最终还是由留守北平的三十八师弟兄派了数波传令兵出来,冒着滔天的炮火一路前来,才终于将命令送到了我们南苑驻军,正在前线拼死血战的佟副军长的手中。 而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南苑阵地已有多处被鬼子突破。 甚至已有一队鬼子就要打到我们南苑大营的腹心之地去,守,在陷入敌人团团包围又已失了援军增援的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再无法守得住的。 佟副军长略一斟酌,立即将这个命令通喻全军。 至少,是要传达到能联系到的所有队伍手中。 或是向南突围一路撤往保定,或是向北回归北平。 总之,只有保住了战士们的性命不再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我们才能有本钱和日本人继续的斗下去。 撤…… 既然如此,那就撤吧!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注定守不住的阵地,又何必非要坚持着将弟兄们的性命系数葬送在此呢? 不过就算要撤,我们却也不能就此失了组织。 决定按照命令就此撤往北平的我,在将命令传达给战士们的同时,也告诉了他们我决意带着新二团断后的决定。 整个的南苑守军已然陷入了混乱当中,有些地方,甚至到了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的艰难境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撤军,若是有一个不好,被小鬼子追着屁股追上来,那可当真就要演变成一场真正的溃败,又或者是,屠杀了…… 算起来,我手中的新二团尚且能算是唯一还能组织起足够战力的部队之一了,在这个时候担起断后的职责,那也是当仁不让的。 有了这样觉悟的我们,此时所要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从眼前的激战中脱出手来。 或许鬼子也在先前的战斗中察觉出了不对,知晓要拿下我这支队伍有几分难度,故而今次的战斗中我的新二团阵地却并不是鬼子的主攻方向。 在我身先士卒的带领下,战士们只不过多用了几轮的冲锋,就已将鬼子从我们的阵地上赶了下去。 全团集合稍稍整顿了一下,我便立即带着他们往南苑大营正中赶去。 在半路上遇到了好些因前线阵地失守而往后方败逃的战士,随手拉住几名战士问了几声,得来的消息却都是说前线混战一片,并不知道具体的结果。 甚至于有的人只是听闻了后撤的小道消息,连他们的直属长官都没有见到就开始了后撤的动作。 互无统属,各自为战的弊端,在这个时候展露无遗。 整条南苑防线一显露出败象破绽,被小鬼子抓住机会达成了突破的目的,这个时候的我们就算想要反击夺回阵地,却已然是回天乏力…… 尤其在听闻后撤的命令后,战士们更是霎时间乱成了一团。 作为南苑战场指挥官的赵师长,这个时候早已经离开了南苑大营,在去往北平城的路上。 幸而有佟副军长等人依然留在南苑指挥战斗,高级军官肩上闪耀的将星,总算勉强叫战士们已显浮躁的心情有了些微的平息。 有长官在,那就说明自己并没有被放弃。 仗,还有的打! 考虑到在如此境地下战士们心中定然会生起几分对长官的不信任来,佟副军长亲自率领了军部卫队和军部参谋训练班、军官团等机关队伍,舍弃了生死冲在一线,为战士们点起了一盏引航的明灯。 在几乎已能算作死地的南苑阵地上,替战士们争取着哪怕一分一毫的生机。 本想找佟副军长请示一下作战任务的我,最终也只好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而是派了战士却也寻佟副军长的所在,将我决定带领新二团断后的打算说给佟副军长听。 之后,我便叫战士们就地构建阵地,堵在了从南苑大营通往北平的要道道口及两侧的高地上。 至于大营营门口,在佟副军长带走军部卫队后所剩的现成的阵地,我也派了战士过去布置了防御。 看着突围而出的战士一个个的从我们身边走过,战士们心里虽然同样有着对生存的强烈渴望,但无论是哪一个人,却都牢牢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分毫的动摇。 只是静静等待着,等待着鬼子兵锋的到来…… 第313章 迎头痛击 【三百一十三】 在混乱无比的战局之后,我们终是无奈的选择了突围撤退。 南苑阵地已再不可守,撤离,却也是因有之意。 然而纵使有佟副军长等人的竭力引导,但战士们因着作战失利而低落下去的士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提升起来。 从我们眼前经过撤往北平的战士,一个个都是副低头丧气的模样,叫人瞧了竟在心中生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涩。 我静静站在阵地的最前方,看着诸多战士从我们眼前走过,再渐渐的只剩下模糊的背影。 最终只能是长叹一声,感慨着平津上空叫人无法揣摩的风云变化。 在撤离的队伍最后,我见到了佟副军长和随他一同行动的军部机关人员以及卫队。 他们的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的血迹,眉目间也显露出了些许的疲惫意味。显然以救火队的身份在战场上跑来跑去堵缺口的活计,也是并不轻松的。 “长官好!”对着走到我面前的佟副军长立正敬礼,真心实意的问了声好。 眼前的佟副军长敢于在战场上舍却自己的生死,身先士卒奋战在对抗日本人的最前线,在如今日益浮躁的军官团队中,当真是难能可贵的很。 或者说,凡是有一颗抗战之心,并能将自己的这颗心思放在实际行动之上的将领,都是值得我去尊敬的。 庄重的对着佟副军长敬了一礼,佟副军长也已同样的动作回礼。 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又将目光顺着我们战士的布防瞧过一圈,带着满意轻轻点起了头。 “断后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团了。”佟副军长看着我说道,“不要和日军纠缠太久。只要能一时迷惑住他们,叫日军将领以为我们还在死守着阵地不退,你们就可以选择撤退,迅速追赶上我们的脚步。” 佟副军长苦涩的笑了一声,“虽然咱们现在可以说是逃命,但北平再怎么说却还是我们二十九军的地盘,日本人也不会太过放肆……” 和我匆匆交待了几句,佟副军长便上马离开。 此时的他必须要处在大队人马的中间。 作为南苑守军当中的最高指挥官,只有出现在战士们中间,才能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叫战士们不致于因着撤退而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心念一转,战力定然就要大打折扣。 万一到时候再遇到鬼子的突袭,而佟副军长这个指挥官的身份又无法起到太大的作用,后果定然是叫我们无法去想象的。 目送着佟副军长带人打马快速从我们的阵地上通过,我将自己的目光收回,转而看向远处隐隐有了动作的鬼子队伍。 “团座……”站在我身后的春娃上前一步,略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摆了摆手打断了春娃的话,语气平静的吩咐道,“去问问一营长,在咱们大营里替小鬼子准备的礼物备好了吗?” “是。” 春娃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没有说什么,应下我的话后小跑着去了南苑大营里面,找寻先前被我派往其中执行任务的老刀子。 说起来,老刀子执行的也并不是什么太过艰难的任务。 我在人去楼空的南苑大营里找到了好些来不及带走的弹药军需,更发现了十好几桶的汽油。 这些好东西我自然不可能把它们丢给到小鬼子的手中去,此时便要叫老刀子做几番布置,等小鬼子到了以后,给他们放几个大大的烟花瞧瞧,也算是报答小鬼子对我们持续了一整天的空袭炮击的恩情罢。 等春娃走远之后,我又去了三营的阵地,找苗贺问了问他对防御的安排情况。 此战我们毕竟不是要和鬼子打一场寸土不让的阵地战,用层层阻击叫小鬼子心生疑虑知难而退就好,到时候我们再悄然后撤,绕小路追赶上提前出发的大队人马。 而那个时候就算鬼子再次追赶上来,我想凭着佟副军长的本事,定然已能将战士们重新整理出几分战力。 是战是退,就又会是另一种说法了…… 苗贺的布置倒也简单,已南苑的地形对鬼子进行重重阻击,消耗掉鬼子的锐气后,再又守在道口两侧高地上的其他几个营的战士给予鬼子当头一棒。 而那个时候的鬼子想来已完全进入了我们的南苑大营,老刀子所提前准备的大礼,也就到了送给到鬼子指挥官手中的时机了。 才和苗贺商讨了几句具体的布防计划,就忽而听哨兵回报说,鬼子的先头部队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 又同时听刚刚赶回来的春娃所说,老刀子带人所准备的大礼,也已然全部就位。 这个时候的我们所要去做的,也就是请君入瓮这样的好戏了吧。 我不禁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深吸口气看向身边站立的苗贺,说道,“准备战斗吧!” 苗贺对着我咧嘴一笑,说道,“团座您就瞧好吧!弟兄们在小鬼子手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这回啊,可都憋着劲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呢!” 我摇头一笑,却不好打击苗贺此时高涨的士气,只是提醒着说道,“别忘了咱的任务。” 我这位三营长别看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打起仗来却当真是一把好手。 毕竟是当初被遴选出来,要去学生团做教官的人物,自然有他的一分长处在。 像这样借助地形来打的阻击战,苗贺就很有些过人的本事。 只不过这小子仗打得久了一旦激动起来,却有些犯浑的毛病,不一定要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来,叫人很是哭笑不得。 此时我特意提醒苗贺一声,苗贺也知晓我话里的意思,嘿嘿笑着搓了搓手。 笑罢之后,在我的示意下便立即回到了队伍当中,高声呵斥着指挥战士们进入阵地,做好了战斗的前期准备。 鬼子的先头部队并没有多少人,而远远瞧他们此刻放松的模样,显然也并不觉着我们还有人留在大营阵地中等着阻击他们。 我不禁感到有些好笑,难道鬼子当真就以为,我们就该没头没脑的往北平等地逃去吗? 第314章 拦路枪鸣 【三百一十四】 第一声枪响的时候,鬼子面上满是茫然和不可置信。 他们仿若真的以为我们的南苑大营已成了空营一样,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完全暴露在战士们枪口下的小鬼子,就好似一个个的活靶子一样。 随着我的一声令下,战士们手里的步枪几乎在同时扣动扳机,与之相应的,就是成排成片的鬼子就此倒下。 开战就有如此战果达成,叫我们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振,继而手中步枪所发出的枪鸣声变得更加密集起来。 一时间被我们的突然开枪打懵了的鬼子,直到看见他们身边的战友倒地身亡的一刻,才恍然惊觉此处竟还有中国`军队留守着。 哇哇怪叫着要向我们的阵地冲来,但在战士们的密集枪响下,除了再增添一地的尸骸以外,就再不能有别的什么成果拿出了。 这一支鬼子的先头小队,在付出了足够的伤亡之后,终于选择了无奈的后撤。 想要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再一举拿下我们的阵地,但我们又岂会真的给小鬼子这样的一个机会。 迅速的后撤到早已选定的第二道防线上,南苑大营中复杂的地形,以及遍布四处的哨卡营房,给了我们太多布置阵地的选择。 而就在我们后撤回去刚刚重新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时候,在我们先前落脚的地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声震耳的轰鸣声。 鬼子的炮击,开始了。 一早就想到了鬼子手里所掌握的迫击炮掷弹筒,甚至是随步兵一同前来负责炮击我南苑大营的山炮野炮,在遭逢我军战士阻击的时候,必然要针对我们的阵地发起一轮的炮火打击。 这对于仓促构建了阵地,并没有太多防御手段的我军战士来说,无疑是非常致命的。 本就为阻敌而非杀敌才留在此处的我们,实在没有太大的必要去浪费自己的性命,白白挨一顿小鬼子的炮击。 就像此时此刻一样,战士们都藏身在第二道阵地的掩护下,以无比轻松的心情观瞧起鬼子对我们先前阵地的炮击。 想到小鬼子此刻正对着一处空无一人的阵地发泄他们的怒火,就要叫战士们的心中生起一阵的爽快。 直到鬼子的炮击停歇下来,我们的战士依然在饶有兴致的谈论着对面鬼子此时的心态,嘲笑着鬼子所做出的这桩好戏。 至于先前因着撤军而生出的怅然愁思,这个时候早就不知被战士们丢到哪里去了。 静静等候在阵地上,等着鬼子那边的动作。 很快的,我们就见到有鬼子出现在了我们先前所在的,此刻已然被轰成一片焦土废墟的阵地上。 紧随其后的,便是大队的鬼子出现。 只大致瞧过一眼后我的心中便已了然,鬼子负责进攻我南苑大营的主力部队,这个时候终于也开了上来。 我和苗贺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肯定。 等鬼子上来后先给他们一记狠的,勾动鬼子的心思后再且战且退的引他们到道口的工事前去。 由于那里正处交通要道之上,是以南苑守军早就在先前做好了一系列的防御工事。 虽然比不得最前线的工事完备齐整,但对如今的我们来说,可不仅能算作是聊胜于无,更将成为我们今日阻击鬼子的最大依仗! 没有叫我等太多的时间,眼前的鬼子就终于有了动作。 他们小心谨慎的四面散开,但又如何能躲得过战士们手中饱含仇恨的子弹。 下达了自由射击的命令之后,战士们开起枪来可都是选着自己的目标来进行。我新二团这些战士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不会的新兵蛋子,半年时间的训练早就叫他们的枪法变得今非昔比。 就算达不到人人都是神枪手的地步,但在此时日头正盛的时刻,打中一两个鬼子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一枪打不中要害死不了人,但几个人同时开枪选定同一个目标,身上穿了好几个窟窿的小鬼子要还不死,那可真就是天理难容了。 枪声鸣响间,鬼子也开始有组织的对我们进行了反击。 在枪弹的你来我往间,却终于是我们最先感受到了压力的存在。 毕竟此时守在这里的,只是我带来的苗贺营一部分的战士,而对面的鬼子,却是鬼子负责总攻南苑大营的一路主力。 而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过去,更将会有更多的鬼子聚集于此。 在又一次打退了鬼子的抢攻,见到对面似乎出现了更多的鬼子身影以后,我心念一动间,迅速下达了教战士们撤离阵地的命令。 一直在注视着我们阵地的鬼子,自然很快就发现了我们后撤的动作。 组织了兵力迅速反扑过来,很有些将我们这支队伍一举拿下的架势。 但我们又怎么会乖乖站在原处等着小鬼子来捉我们回去报仇?照着先前的安排,迅速的转移到新的阵地。 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给了急切追来的鬼子当头一击,却是又叫小鬼子吃了一个暗亏。 再这么几次之后,我们终于完全撤出了南苑大营,来到了道口关卡处。 然而在这个时候的我们,却早已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给先一步离开的军部大部队,剩下的动作,不过是我们新二团讨回利息,并再一次证明自己的动作。 更有一份大礼留在南苑大营当中,等着时机到来送出,给进入南苑大营的鬼子们一个难忘的惊喜。 “打!” 方出南苑大营的要道关卡,以左右两侧高地为支点,我整整一个团的部队布置其上,竟真有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鬼子组织人手冲了好几次,都被我带着战士们一次次的赶了下去。 思及再打下去已没有了必要,况且佟副军长给我的军令本就是择机撤离,寻大部队会合。 为战士们的性命考虑,我决心在再次虚晃一枪后,就带着战士们从小路撤离,去寻走在前面的包括军部在内的大部队。 鬼子飞机大炮的滋味,我可是没有心情去再品尝一遍的…… 第315章 乡亲受苦 【三百一十五】 不知道因着什么原因,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鬼子似乎忽然少了些冲击的劲头。 或许是小鬼子心里又在憋着些什么坏主意,正躲在后面做着些什么谋划。 但我们又岂会老老实实等在这里,承受鬼子接下来可能会针对我们而做出的攻势。至少就目前来说,我是不愿意叫战士们把性命都丢在这里,在南苑失守的战果上再增添一串的伤亡数字。 喊来几个营长商讨了几句,又仔细观察了鬼子大队此时所处的位置,我终于下定了打出最后一击的决心。 直视着老刀子的眼睛,目光里隐隐含了几分期待。 我对着他沉声说道,“动手吧!咱们准备的礼物,也是时候送给到小鬼子的手上了!” “嗯。”老刀子轻轻点头,而后迅速转身离去。 老刀子带着一营战士先前在南苑大营中所做的布置,这个时候还需要他去亲自做那最后一步的准备。 此时进入南苑大营的鬼子人数已是不少,而我们留在大营里的弹药等军需物资,此时必然也已落入了鬼子的眼中。 但他们又如何能想的到,这些物资将会在数桶汽油被引爆后所产生的烈焰中,叫他们尝一尝什么叫烈火炼狱的滋味。 老刀子的动作很快,才刚刚离去不久,就忽而从南苑大营中传来了一阵震耳的轰鸣声。 紧接着,便是一团硕大的烟云冲天而起。 已承受过炮火蹂躏不止一次的南苑大营,在这个时候,又重新的陷入了火海当中。 烈焰,霎时间席卷了整个南苑大营,也同时吞没了身处其中的一名名鬼子的身影。 就连身处大营之外高地上的我们,也能感受到一阵的热浪袭身。 耳中听闻着随风传来的鬼子哀嚎声,不论是我,又或是我身边观瞧到这一幕的战士们,眼里都现出了轻松畅快的神光。 “团座,怎么样?”做完手脚的老刀子从后面上来,指着眼前的情景笑着对我说道。 我嘴角的笑意尚未合拢,听老刀子这样说,几乎连眼角都要笑得弯起来,“不错不错!咱这一顿下去,可够小鬼子喝上好几壶的!” 再次瞧过一眼南苑大营,将此刻被我们丢弃后南苑大营的景象暗记在心里。 我长出口气,对着战士们挥手命令一声,“撤!” 眼下,已向鬼子送出了最后一份大礼的我们,却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阻敌为大部队赢取时间的任务早已完成,这个时候的我们所要去做的,那就是尽快的追上走在我们前方的军部大队人马! 北平毕竟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想要找到一两个熟悉地形的战士自然也是熟悉的很。 更不用说还有先前佟副军长特意给的指示,这个时候想要找到大部队的踪迹,想来也不会太难。 早就有过准备的战士,迅速的从南苑阵地上撤下,转而向着小路急速行军赶路。 至于我们身后的鬼子,这个时候却还在忙着救火逃命,一时之间显然是无法在顾及到我们。 而等到他们再想起,准备拿我们这些人撒火出气的时候,我们怕是早就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叫小鬼子连半根毛的踪迹也找不到。 为了尽快追上大部队的脚步,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的我们,实际上是在以急行军的速度进行着赶路。 路上并不怎么安静,除了战士们奔跑过程中产生的杂乱声响外,更多的,就是从四面各处依稀传来的枪炮声。 这些时断时续的声响正明确的告诉着我们每一个人,战斗,在此时此刻依然没有结束。 心情略微有些沉重的我们,只能将脚下的动作放的更为迅捷,只希望能早一步追赶到军部主力的队伍当中。 或者说,是希望早一步回到北平城中,在城墙的遮掩下,能叫心情得来些许的放松吧…… 路上三三两两所见的百姓,此时有和我们一样行进方向往北平城里赶路的,也有从相反方向而来,许是要去乡下避难的。 枪炮声震响了一天一夜,纵使是再心思迟钝的人也要察觉,平津上空的天,要变了。 因着紧邻伪满洲国的缘故,日本人在东三省的恶行暴行,可是响彻了整个平津一带。便是华北甚至是整个中国,也都知晓土地沦陷后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将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 远的不说,只说几年前的长城一线所发生的变故,平津百姓就已深刻体会到了日本人的恶名绝不是空穴来风。 如今更已被日本人打到了家门口,民众心里的茫然与担忧,自然要变得更为浓郁。 城外的人逃往城中,城中的人又逃往城外。 当此之时,谁,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才会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除了能叫内心再多几分安慰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什么成果。 事实上,我们在路上见到的百姓,早已不是第一波开始逃亡的百姓。 从战事开始时算起,逃亡的风潮就已经在平津大地上展开。更有我军战士和民团警察等走街串巷,叫老百姓们一定要注意日本人所带来的夺命危机。 一路见了太多离家逃难的人,我的心情也变得愈加沉重起来。 民众之苦,民众之难,说白了,还不是我们军人的无能为力? 若是我们能做到御敌于国门,将侵略者的铁蹄牢牢阻拦在我们的国门之外,不叫哪怕一名鬼子踏上我中华国土。 那么,我华夏百姓又岂会有今日,甚至于往后整整八年之久所流不尽的血泪仇恨? 家园沦丧,乡亲受苦。 但我们身为军人,面对如狼似虎的侵略者时,因着敌我力量相比实在悬殊,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无奈后撤。 摇头叹息一声,再次抬起头时,却见到二营长陈东明带了两名乡亲一起,正快步向着我这边走来。 两位老乡皆背负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显然是逃难百姓中的一员。 但他们两人,尤其是陈东明面上在此时所表现出的急切模样,却叫我的心中忽的一紧。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第316章 报信 【三百一十六】 “长官,有……有鬼子!” “你是说鬼子?在哪里,有多少人?” 听到这名老乡口中所说的话,叫我的心中倏然一震,连忙拉住他们疾声问了起来。 而等我从两名老乡的口中得知了准确的消息后,心中更是已被莫名的急切填了个满满当当。 按照被陈东明带来的这两位老乡所说,他们在从前面过来的时候,走的本来不是这一条路。 谁想到在另一条路上却遇到了数不清的、正在急速行军的鬼子,连忙逃了开的他们,这才会转道走到另外一条路上,这才会遇到了我们。 综合从两位老乡口里得来的消息,再仔细对比了手里的地图以后,我终于得出了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象后果的答案。 眼前两位老乡于路上所遇到的鬼子,正是从通县而来,原准备夹击我南苑大营的萱岛联队! 他们两人遇到鬼子的时间,早就已是两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了。 而这个时候的鬼子到了什么地方,从他们遇到鬼子的那一处地方算起,再往前行进一段距离,正巧要拦在我军原定的突围道路上。 也就是说,军部主力在这个时候,或许就已经遇到了在路上以逸待劳多时的这个萱岛联队! “这里!” 叫队伍停下脚步,我喊来老刀子等几个营长一起,将这个至关紧要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每一个人来听。 老刀子在听过我和陈东明两人对事情的详细介绍以后,伸出手在地图上的一处重重点下。 我们顺着老刀子手指的位置瞧去,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名赫然映入了我们每一个人的眼中。 “大红门!” 和陈东明对视一眼,这个结论和我们两人方才的探讨结果不谋而合。 也就是说,这支从通县而来,原定要夹击我南苑大营的萱岛联队,或许早就已在大红门——这个最适合设伏的地方藏下了埋伏。 就像他们先前在团河吃掉我们整整两个步兵团的故事一样,想要故技重施拿下我们刚刚突围的军部及由各部残军组成的我南苑守军主力! 再想起先前我们挡在南苑大营的时候,鬼子在试探性的突击过几次,就好似是放弃了一般缺少了许多的积极性。 除了鬼子有可能会在汉奸带领下找到另一条路来追击的可能性以外,萱岛联队已经在突围而出的军部主力前路上布置了天罗地网,也是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 “怎么办?给军部发报?”苗贺沉吟一阵,问道。 “军部的电台早就废了,怎么发?”关志国摇了摇头,迅速否定了苗贺的提议。 军部的电台早就因着鬼子的空袭而报废,若不是因着这样,先前在传达命令时,军部也不至于向我这个奢侈的备有电台的新二团派出传令兵过来。 意外得来的情报,却无法及时的传递给军部佟副军长的手中。 刚刚从南苑突围而出的弟兄,若是不知道在他们的前路上藏有鬼子整整一个联队的兵力。 等到鬼子瞅准机会突然发难的一刻,怕是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付出一点伤亡就能成行。 “也许,佟副军长他们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一定?”陈东明看着我,小声的猜测道。 既然连我们都能遇到几个老乡将这个重要的消息告知,那么军部主力同样遇到几个通风报讯的乡亲百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除了这样的猜测以外,更有可能的,却是军部主力丝毫不知前路上所隐藏的危急,就这样糊里糊涂的钻进鬼子一早就布好的口袋里去。 “鬼子提前那么久过去,不暴露一点破绽出来也是不可能的嘛。”苗贺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他话里的底气,听着却也不是太大。 “现在,我们只能按最坏的结果来打算。”我看着他们两人,轻轻摇头,指着地图上的大红门说道,“既然猜出了鬼子的奸计,那我们就绝对不能无动于衷。” “再按照原定计划走这条路去与军部主力会合,显然是不大可能了。”我在自己的四位营长面上环视一圈,沉声说道,“转道急行军赶往大红门,争取在战斗尚未打响之前,打乱鬼子的伏击部署!” 如果战斗真的打响,那么我这个才从南苑撤下的一整个步兵团,将成为此战当中唯一的变数。 而变数,就代表着能给予此战当中更多弟兄生存的希望。 所以这一战,我们是必须要去参加的! 老刀子看到了我眼中的决然,他却忽而开口向我提了几个问题出来。 “在决定赶往大红门之前,咱们现在还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老刀子先是看着我伸出了两根手指,而后又分别瞧了其他三人一眼,说道,“第一,咱们如何能肯定那两位乡亲所说的事情一定是属实的。第二,就算情报确信无疑,按照咱们的判断鬼子最有可能的设伏之处也确实是大红门一带。” 老刀子微微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咱们又该如何动作,才能保证一定能打破鬼子的伏击部署呢?” 老刀子所问的两个问题,确实也是我们必须要在战前去考虑的关键。 若是鬼子的目标本就不在军部主力,而在我们这支刚刚才在南苑对他们造成了大麻烦的新二团,那这两名老乡的身份也就值得去仔细商榷了。 看到其他几人在仔细思虑过后,向我投来的目光中所含的疑问。 我笑了一笑,对着他们解释道,“那两位老乡此时还留在军中,并没有离开。” “有本地籍的战士认出了他们,在当地口碑名声都很好,也是铁骨铮铮的华夏男儿。”我将目光看向老刀子,说道,“听那名战士说,这两人当初也有想要投军的意向,若不是因着家里出了变故,这个时候怕早就是咱自己的弟兄了。” “至于咱们的目标。”我的面色一正,目光里含出几分杀气,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滑过,“顺山路,由侧后方插向大红门!” 第317章 急行军 【三百一十七】 如果当我们赶到时,敌我双方的这场战斗还没有打起来,我们正好可以在鬼子发动伏击之前将他们赶出来。 那个时候就不是鬼子来伏击我军主力,而是我军主力和我的新二团联合起来,吃掉这支深入我平津腹地的萱岛联队。 但若是在我们抵达大红门的时候,战斗的枪声已然鸣响。 我们的突然发难,更可以在鬼子的包围圈上打出一个缺口来,叫失了方寸的军部主力趁势突围出来。 一旦成功的逃脱出鬼子的伏击,即便眼前的是鬼子整整一个联队的兵力,我们也不会再惧怕他们的攻势。 至于到了那里能不能见到鬼子,又是否只能见到一片战后的狼藉景象,却是我根本没有去考虑过的事情。 我所考虑的,只有战,只有该如何战!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却还必须要做好一件事情。 那就是行军! 早就针对战场中可能出现的急行军任务而做过不少训练的战士们,在听我命令要迅速的赶往大红门一线后,立即抛下了所有不再必要的辎重。 因为我的命令,是不计任何代价,以最快速度抵达目标所在! 此时此刻,时间就是一切,只要能抢得一丝先机,我们就能摧毁鬼子图谋已久的这场阴谋,继而救下才从南苑前线仓惶逃出,还不知调整过了几分状态的我南苑守军主力、以及以佟副军长为首的二十九军军部! 战士们撒开脚板,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大红门一线赶去。 身上的被褥包袱,换洗的军服布鞋,甚至是饭盆水壶等杂物,都被战士们毅然的抛在路边。 身上所带着的只剩下了枪支大刀,只剩下了这些能对敌人造成杀伤的武器弹药!至于旁的东西,再要何用? 而侦察兵更是被我派了快马,前出数里去打探具体的战场消息。 赶路,赶路。 我所希望的,只是能赶得及这样一场战斗,只是希望不要有太多的我军弟兄饮恨在此…… 离着大红门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被悬得愈来愈紧。 倏然,耳际传入一阵隐隐的枪鸣声。杂乱的枪声昭显着战事的混乱,而越来越清晰的枪鸣声更是明确的告诉了我,战场就在前方,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大红门! “嘶——” 战马的嘶鸣声响起,翻身跳下战马的侦察兵用了短短几步便已到了我的面前。 “团座,前面开打了!”侦查员来到我的身边,疾声说道。 “战况如何?”听到侦察兵的准确回报,我的心头一跳连忙问道。 侦察兵擦了把额上的汗水,快速的将他所探查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我听。 “我只远远瞧了几眼,咱们的弟兄队形混乱,没能组织起多少有效的还击来。而小鬼子手上都是机枪,藏在两边的树林村庄里,弟兄们这会子,怕是吃了大亏啊!” 而在听过侦察兵所带来的具体情报后,我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变成了一声饱含怒意的喝骂,“狗娘养的小鬼子!” 骂完了立刻对着身边急速赶路的战士们再喝令一声,“动作再快些,小鬼子可就在前面了!” 早先的猜测终于成了真,鬼子竟真的在大红门一线设有埋伏,而我军主力竟也真的就在毫无防备的情境下钻进了小鬼子的埋伏圈。 我几乎已能预感的到,我们的战士将再一次经历一场如何惨烈的战局。 我的心中忽而有了几分懊恼生出,若是自己能对这段历史再熟悉一些,那不就能提前知道鬼子的部署,再针对鬼子的动作做出些有效的还击了吗? 然而我前生毕竟是个对历史并不怎么熟悉的普通人,又如何能知晓鬼子在这场战争中所做的一系列动作? 况且,就算我真的知晓其间的详细,又该如何保证鬼子那边不会做些相应的变动? 到了头,却还不是与一无所知一样? 早前曾不止一次考虑过的问题,再一次于忽然之间钻入了我的脑海。 繁杂的念头在我心间一转而逝,转瞬间就重新被我忘在了脑后。 因为这个时候的我需要去做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赶路,赶到前方的战场中去! 没命的向前奔跑,只为了能早一刻赶到战场当中,尽早一步带人杀入到这场战局当中…… “全体,上刺刀!” 当我们终于抵达大红门一线,亲眼见到战场当中的情境时,热血,在霎时间就已充满了我的心头。 不,不止是我。 我们新二团的每一名战士,这个时候都已因激动而涨红了脸。 长距离的急行军只叫他们的身体生出了疲累,但眼前所见的景象,却是要叫人目眦欲裂的悲恸! 就像侦察兵前来回报时所说,鬼子已机枪锁路,又暗藏兵力于道路两边的密林田地,甚至是不远处的村居民舍顶上。 一挺一挺的机枪枪口,牢牢锁定了我军战士的行军道路。 相比之下,由佟副军长所率领的军部主力,由于战士们都是从南苑前线溃败下来,是以士气都不怎么高涨。 更有许多战士都已失了原有的编制,大家只是混乱的聚在一处,连一个完备的组织都没有。 若是再加上军部所带领的诸多文职人员,这支由数千人所组成的军部主力能展现出来的战力,恐怕与我这区区一个步兵团的人手相比,也是强不了多少的。 就是这样的复杂组成,纵然佟副军长有通天彻地的整军本事,想要靠着行军路上的些许时间来整顿军队,无疑也是太过困难了些。 所以,先前的我心中对佟副军长所含的期望,却也成了天真的奢望。 一支编制混乱,战力疲弱的败军之师,战士们心中又大多在想着尽快回到北平,回到这最后一片安全的净土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样的一支队伍,在行军路上忽而遇到强敌谋划多时的伏击,其结果将会如何,那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很。 这,已不再是一场战斗。 屠杀! 我眼前所见,就正是一场鲜血淋漓的血腥屠杀! 第318章 杀出重围 【三百一十八】 我们出现的位置,正处在战场的外围,鬼子包围圈的侧后方。 在观察过战场当中的准确形势后,我立即下达了上刺刀准备白刃战的命令。 以机枪开道,才刚刚抵达大红门,连气也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的战士们,在听到我所下达的作战命令以后,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带了满身的杀气直冲而下。 目标,自然是挡在我们面前的所有日本侵略者! 我带领新二团的突然参战,于大红门这场战斗中的敌我双方来说,都可以算作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变数。 眼看就要完全击垮我军部主力的士气,将才刚刚突围而出的南苑守军全数歼灭在此。 但就在这样的紧要关口,却忽然有足足一个团的中国士兵加入了战团,对本来打得一副好算盘的鬼子来说,他们原本的计划,已然有了全面崩盘的危机。 反观被围在中央,叫小鬼子各式枪械打到已快丧失抵抗信心的我军主力。 此时在见到我们一个团的援军到来,原已快要绝望的内心当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生存下去的希望。 而正是这样的一点希望,叫处在劣势几乎已要忘了反击的战士们,忽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惊人战力。 因为从此时此刻算起,他们战斗的目的,只会是为自己挣来一分生机。 活着,谁不希望。 从背后响起的机枪扫射声,叫小鬼子在还未能反应过来的关口,就已糊糊涂涂的失去了性命。 等到小鬼子终于意识到,针对他们的攻势时从他们自己的后面所发起的时候,我们的脚步已经踏上了他们的伏击阵地。 战士们手上的刺刀、大刀,更是挟着犀利如电的破风声,映出了道道代表着死亡的寒光。 杀意浓,杀意烈! 杀意如潮的战士们,在冲入鬼子阵营的那一刻起,手上就只剩下了杀这一个动作。 仓促之间想要调转枪口迎敌的鬼子,却是忘了被他们困在当中,人数远超他们的我军部主力部队。 在佟副军长抓准战机的果决指挥下,被围困其中的我军战士也开始了反攻突围的动作。 顶着鬼子的密集弹雨,不再顾虑自身的生死存亡。 就连佟副军长本人,也冲在了第一线,高大的身影替战士们竖起了一个如何与敌死战的榜样。 尽管鬼子依然在尽全力想要将他们的包围圈维持住,达成全歼我军部主力的任务后,再反过来收拾我这一支意外出来搅局的变数。 但是我们的战士,又岂会真的给他们一个这样调整的机会? 以掌中大刀为凭依,战士们硬是生生从鬼子的阵营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和对面早就察觉到了我们行踪的军部主力,成功的完成了会师。 “弟兄们,咱们再杀出去,突围!” 调转脚步,才刚把鬼子阵地杀了个人仰马翻的我们,又重新循着原路再杀了回去,意图替主力部队的突围扫清前路上的障碍。 这对才险险从战士们刀下逃脱,正在我们身后的外围阵地上重整态势的鬼子来说,无疑是一场噩梦的再次降临。 指挥着战士们向外杀出以后,我带了警卫连反而向着包围圈的中央赶去。 因为从突围而出的战士们口中听闻,佟副军长此时正带着卫队,还留在后面替弟兄们断后呢! 一连问了好些人,转了好几个方向,我们才在一处田埂旁找到了正在阻击身后之敌的佟副军长。 眼睁睁瞧着被放到锅里,眼瞧着就能炖熟了的肥肉就这样跑个干净,鬼子的心里又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去。 前面是被我们的突然发动打乱了手脚,是以被我们寻到了破绽,替主力部队杀出了一条可以突围而出的路径。 但在我主力部队突围的同时,不愿就此收手的鬼子定然要衔尾追来。 佟副军长选择留在后面替主力断后,实则是选了一处最为危险的岗位! 找到佟副军长的位置,我们也加入了战团,在以猛烈的枪弹暂时压制住对面鬼子的动作以后,我连忙来到佟副军长的身边,对着他大声喊了一句,“副军长,您也撤吧,我们来断后!” “好!”佟副军长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交待道,“且战且退,不要恋战。对面的这波鬼子,可是凶得很呢!” 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却忽而看到佟副军长站起时的脚步有些摇晃。 这才察觉到佟副军长的腿上已然中弹受了伤,裤脚早就被鲜血染成了鲜红一片。 “副军长,您受伤了?” 我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佟副军长,关切的问了一声。 佟副军长却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小伤,不碍事。” 他叫一旁的警卫员扶住自己,而后对我说道,“一定要小心,鬼子的枪法很准,军部好几名参谋,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敲了脑壳……” 简略的说过几句,佟副军长便立即转身追上了战士们的脚步。 作为此地的最高指挥官,他还有统筹整个突围作战这样更重要的职责在身,却是不能在我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而我则是带着警卫连的战士们且战且退,依托周遭的地形层层阻击尾随而来的鬼子。 幸而因着各位长官在我新二团组建之初的照顾,我的警卫连里配备了不少的冲锋枪。是以虽然这一战打得艰苦,我这一个连的兵力倒也还能坚持的过来。 鬼子虽然很有几分将我们一网打尽的野心,但在战士们的枪口所指下,他们的这份野心,却也注定要化作泡影流逝了。 以老刀子等人带领的我新二团主力为先锋,再由我带领警卫连以及某兄弟部队的一个连兵力殿后。 原本被鬼子困在当中进退不得的南苑守军主力,终于从鬼子的包围网中跳了出来。 虽说在初起的时候,有好些战士因着反应不及而惨死在鬼子的埋伏下,后来更是几乎要被鬼子完全压制下去。 但如今能有更多的战士保全下性命,对我们来说,就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第319章 殉国 【三百一十九】 大势已去! 等到我们从鬼子的伏击圈里突围出来,再整军清点过一遍人数之后,包括我在内聚集在佟副军长处的各部指挥官们,面上的神情都不是太怎么好看。 原本有七八千人的南苑守军,经过惨烈的南苑防御战,再从南苑突围而出,又意外遭逢大红门鬼子萱岛联队的设伏。 本就士气涣散,又已处在杂乱编制中的我军,在受到鬼子的突然袭击后,立即便处在了完全的劣势当中。 这一战,可当真称得上是伤亡惨重。 若不是有我的新二团忽而插入战场,成了这场战斗当中最大的变数,继而打乱了鬼子谋划甚久的布置。 恐怕到时候军部主力所需要付出的伤亡代价,怕不止会是如今这样简单了。 但即便如此,我们南苑守军也只剩下了四千多人不到。 或许有在突围途中走散的弟兄,也有选择向南突围撤往保定的人在。但是此刻只剩了四千人不到,连原本人数的一半都没有。 这样的战局,已然称得上是惨败了。 佟副军长看着我们众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回北平罢……” 回北平。 避开了鬼子的追击,这个时候的我们,离着北平城已不是太远。 回到北平休整待战,也将是我们这支残军唯一的选择了。 将命令传达下去,带着战士们回往北平城中,在进城的时候却忽然收到消息,上峰要我们所有人往中南海集结休整。 于是部队又改了方向,转向了中南海而去。 在那里的,有从各处溃散而来,前往北平城休整的二十九军战士。 只看到外围散乱的营帐,以及所见战士面上的灰败神情,我们便可以看得出,今日的战斗,各处的战局都不是太过乐观。 将战士们安顿在营帐中整休,我在视察过团里战士的情况后,便立即离了营地而出,却是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按照上峰的命令,要求各部将官悉数往怀仁堂集结,将有重要军令向我们宣读。 心里虽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但这场会的内容,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怀仁堂,怀仁堂! 怀仁堂乃是清朝光绪年间所建,原本是慈禧太后的日常起居之所。 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城,虽然一把火将这里烧了个精光,但后来慈禧太后回京后,又耗费了五百余万两白银将这里重修,就连慈禧太后她自己,最终也是病逝在了这里。 当然,在那个时候的怀仁堂并不叫怀仁堂。 它有个与慈禧老佛爷相配的名字——佛照楼。至于怀仁堂的名字,还是中华民国成立后,由大总统袁世凯所改的呢。 不过在北洋政权没落以后,怀仁堂便彻底的闲置了下来。 由于它所占地域不小,又恰巧是个无主的空地,今日就正好被我们拿来当了军营。 就连今夜这场至关紧要的北平城内各部长官都要参加的会议,也被设在了怀仁堂中。 会议定在晚上十二点准时开始。 我们回到北平城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夜,又经过一阵时间的折腾,时间离午夜时分早已差得不远。 我紧赶慢赶着来到怀仁堂中,在进门而入的一刹那,却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鼎沸声浪。 大厅里站得人可是不少,不论武职文职,个个肩上都扛了花儿,我大致瞧过一眼,最次也是少校的军衔。 仔细瞧了一圈,却是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 无奈之下的我只好找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倚着墙站定静静等着会议开始的一刻。 却就在我百无聊赖的等待着会议开始的时候,忽而传入耳中的一声惊叫,却叫我不得不打起精神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 “吴团长!” 喊我的也是一名上校军官,瞧他的面容隐隐有几分熟悉,但面色却是憔悴苍白的很,怕也是才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我向着来人轻轻点了点头,问道,“您是?” “吴团长,师座……师座他……”来人却没有回答我问题的意思,抓住我的手哽咽几句,却是已再也说不出话来。 听到眼前之人提起师座,我脑海中电光闪过忽而记起了他的身份。 再瞧到他此刻哽咽难言的样子,口中却只一个劲的提师座两字,我的心里更是猛然咯噔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忽而生了出来。 “赵参谋……”我扶正了眼前之人的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师座,他怎么了?” 我已然记起了这人,是跟在赵师长身边的一名参谋,我曾在师部见过他几面。 还听人喊过他的名字,似乎和赵师长一样的姓赵。 我直视着赵参谋的眼睛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耳中随后传入的回答,却仿似晴天霹雳一般,叫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相信。 赵参谋哽咽几下,忽而痛哭出声,“师座……师座他,殉国了哇!” “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听闻赵师长殉国的消息,我在初始的不敢置信过后,竟也有了与赵参谋一样哭泣流泪的冲动。 强忍住鼻间的酸涩,我猛然抓住赵参谋的手腕,凝声喝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先还听说赵师长回了北平与宋军长商讨北平布防事宜,是以就算赵师长在下午最为激烈的突围战时并不在军中,我也没有感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此时忽然听闻赵师长竟是早在中午的时候就已遭了日本人的毒手,我又如何敢去相信! 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那样为国为民的勇将! 抓住赵参谋的手臂,我想要从他这里问出事情的经过来。 但赵参谋却也只是后来才听闻的消息,赵师长遇难的具体情形,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太怎样了解。 听我想要知晓赵师长遇难的具体细节,赵参谋在红着眼圈和我仔细介绍过他所知晓的情报之后,忽而眼睛一亮,对着不远处走过的一人大喊道,“田副司令,这里!” 第320章 英气长存 【三百二十】 赵参谋所喊的,是一位瞧着有四十余岁的中年军官。 或者说是将军,要更妥当一些。 起先我并不明白赵参谋说着话的当口,为什么忽而要找不远处走过的田副司令过来。 但等到田副司令走到我们两人身边,听闻我要询问赵师长遇难的详情以后,我才从他的话语中知晓了更为详细的内情。 赵师长,是在今日中午时分就遇了害的! 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赵师长乘坐汽车,由一前一后两辆卡车的卫兵护送,由南苑大营出发,向着南苑北部的天罗庄方向驶去。 但谁能提前知晓的是,鬼子竟然早在天罗庄埋伏了重兵守候。 一等赵师长的车队进入了埋伏圈,便立即已数挺重机枪构成的火力进行了猛烈的扫射,前后两辆卡车上所乘的卫兵虽然想要组织反击,并护送赵师长突出重围。 但在苦心积虑布置多时的鬼子眼前,卫兵们的反抗,最终只成了徒劳无功的无力挣扎。 整整两辆卡车上近百名卫兵被全部射杀殆尽,赵师长所乘坐的小汽车更是被打成了惨不忍睹的蜂窝状! 一战过后,赵师长的车队里,竟是连一个活口也没有被留下。 鬼子在检查并确定过赵师长的身份之后,满意的对着赵师长的遗体拍了照,带往他们的大本营里请功领赏去了。 而壮志未酬、以身殉国的赵师长遗体,则被小鬼子胡乱的丢弃在了地上,与满地的黄土为伴…… 直到下午时分,听闻了消息的北平城防副司令田春芳将军,才与几位国际红十字会的成员一道寻来,将赵师长和诸多英勇牺牲的烈士遗体装殓入棺。 至于赵师长的遗体,最后又被抬往了北平城外的古刹,龙潭寺。 听田副司令说,当他装殓赵师长遗体时,竟在赵师长的遗体上见到了数之不尽的弹孔。 而赵师长的眼睛,更是废了他好大的力气才替惨死殉国的英烈阖上。 血,几近要流干了。 但眼中的恨,却是无论如何都逝不去。 恨日寇铁蹄,恨山河破碎,恨此身,无力回天…… 英魂已逝,然英气却要亘古长存! 对于赵师长殉国一事,我心底的疑惑虽是充斥满怀,心中的哀恸更是难以消弭。 但在眼下的紧要关口,我却必须要将这些情感尽量的掩在心底,因为日本侵略者所引来的危机阴霾,依然高高悬挂在平津大地的上空,一刻也没有散去过。 和田副司令、赵参谋两人谈论过赵师长的事情,正在为烈士的牺牲殉国而唏嘘不已的时候。 参谋长张克侠终于出现在了怀仁堂中,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张参谋长,面容上的沉重浓到几乎要化不开一般。 “今天晚上,咱们的军座,宋委员长已经到了保定了。” 参谋长的话一出口,整个怀仁堂中立时便响起了一大片的唏嘘声。 原以为今夜的这场会议该是由宋军长来亲自主持,但谁又能想的到,宋军长竟在这个时候早就去了保定,这个消息叫众人的心中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肃静!” 台上的参谋长用力一挥手,止住了众人嘈杂的谈论声。 他抿着嘴唇缓缓环视了此刻身处在怀仁堂中的所有将官一眼,等再说话时,语气里已多了好些沉重意味。 “宋委员长认为,咱们二十九军孤军奋战至今,战争,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 参谋长的话才只说了一半,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然说得明明白白。 按军座的意思,眼下这场仗,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但若是不打,那平津怎么办,华北怎么办,我们脚下的家园国土,又该怎么办…… 拱手送去到侵略者的手中,然后我们这些身负护国重任的军人,再卸下手中的枪杆举手投降? 整个怀仁堂中,霎时间陷入了比方才更加混乱的境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出声,声音里饱含着悲愤与不甘,向眼前正宣读上峰命令的参谋长,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同时,也要做最后的一分争取! 眼前此战,又怎么能如此轻易的画上句号? “大不了死战殉国,和小鬼子拼了!” 几乎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口中说着要和小鬼子拼命死战的言语。 “仗打到眼下这个份上,已经有多少弟兄为国捐了躯?现在说不打就不打,叫弟兄们怎么想?” 众人梗着脖子看向参谋长,语调生硬,“别说是弟兄们了,就连我们也想不通!” “军座呢?我们要见军座!” “要见军座的,现在就可以去保定!”被莫名责难了多时的参谋长,忽而愤然呵斥一句,震住了所有人想要继续牢骚的动作,“就算想不通,命令,也要给我接受!” 冷眼环视一圈,见众将官都不再多说,张参谋长沉声继续宣读起宋军长的命令。 而在听完这些由张参谋长代为宣读的军令之后,我心里的沉重,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散去。 宋军长已然接受了日本人提出的条件,要从各地战场突围而出汇集于北平城的二十九军各部于明日凌晨一时之前全部撤出北平城。 不,我们这场会议开始的时候就已是午夜十二点钟。 也就是说,按照这份命令所说,北平城中的所有将士都必须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以内,全部从北平城中撤离出去! 各部可由廊坊转道保定,在保定接受整休。 张参谋长还说,若是有人觉着二十九军的做法不对,不愿再跟着干下去,或是有战士不想再过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现在都可以去领了路费回家,绝不会有人阻拦。 参谋长的话里虽带着几分怒意,但却也是一条由上峰所下达的正经命令。 从开战这么久,日本人所表现出的战力来看,战士中出现厌战情绪的人定然不少。 叫这些人自此离开军伍,在保持了部队战力的同时,对这些离开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保全下自身性命的明智选择。 第321章 撤离? 【三百二十一】 从张参谋长后来隐隐所透露出的口风来听,不论是眼下的敌我军事形势,又或是中央政府的政治意愿。 宋军长和我二十九军主力的离开北平,都已成了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我二十九军主力自此离开北平,北平一线的防务都将处在一片真空的状态。 而到时候北平城的下场结局如何,岂不就成了明摆着的事情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北平城的一切事宜,都将在我二十九军主力撤离北平以后,交予三十八师师长、如今的北平代市长张自忠将军维持。 张自忠将军所担的这份职司,说是临危受命也毫不为过! 北平的天,已要变了…… 当此危难关口,我又如何还能心安理得的随众退往保定去? 原定留守北平的,是包括我一三二师独立二十七旅在内的四个团兵力,由张自忠将军统一负责调度指挥。 在散会以后,众人都忙着出去集合自己所部准备撤往保定的时候,我却上前几步追上了正要和参谋长离开的张自忠将军。 “张师长,我们团也想和您一起留守北平!” 在唤住了张自忠将军停下脚步的第一刻,我便以极为坚定的姿态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虽然如今的张师长身兼北平市长、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等数职,远不是一个师长的名号就能抵得上张自忠将军的身份。 但因着以往的习惯,我却还是喊了一声张师长。 因为我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的张自忠将军,是当今中国少有的真正军人! “你是……吴雨,吴灏文?”张师长看着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吟一声后终于记起了我的名字,眉头也随之舒展了开来。 显然在多日之前的见面过后,张师长对我还是有着几分印象的。 “一三二师新编第二团团长吴雨,见过张师长!”我并起双腿立正站定,向着张师长庄严敬礼的同时,郑重的再一次报了遍我如今的职务和自己的名字。 张师长见到我的庄重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对着身边的其他几位长官点了点头,笑道,“我和这位小吴兄弟说说话,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参谋长和其他的几名长官了然的颔首一笑,对着我示意一下便转身离去。 也是,如今部队调动的紧要关口,诸位长官身上必要有一堆的杂事缠绕。看他们步履匆匆的样子,这个时候所需要商讨的事情必然不在少数。 原本前来开会的各部将官都已离开,而随张师长一道过来的长官们也走到了远处,这个时候的怀仁堂中,早已见不到先前的人声鼎沸。 放眼瞧去,偌大的怀仁堂里竟只剩下了我和张师长两人。 张师长回头对我笑了一笑,指着摆在一边的桌椅,说道,“过去坐。” 等到我们两人都坐在凳上以后,张师长才笑着问道,“你是说,你也想要和我一起留守北平?” “是!”听到张师长的问话,屁股只沾了一半凳子的我立即便腾地站起了身,“卑职想要留下来,为御守北平再出最后一分力气!” “坐下说。”张师长笑着将我重新拉回凳上,看着我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 他先是沉默一阵,思虑了良久之后才重新抬起了头。 目光逼视着我的眼睛,话音里带了几分郑重,“北平如今的局势,你不会还看不明白吧?” “我……” 我才刚说了一个字,张师长便已打断了我的话,“我要听实话。” 嗫嚅几声,最终的我却只能长长一叹,“北平,已是守不住了。” “或许从这场战争开始的第一天起,北平,就已经守不住了……” 日本人用种种蒙蔽的手段,再加上上峰和中央各层长官心里对和平解决争端的奢望,最终给了日本人调动重兵围堵平津的时间。 而这些时间,最终却是成了决定整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可以说,我们是一步步的失去了战役的先机,最终走到了如今进退不得的两难境地。 战,则必败。 但若不战,又怎能甘心?! 我不愿就此离开北平,也不过只是因着心底的这份浓郁不甘,不甘将我中华古都北平,就此拱手送到日本人的手中。 七朝古都就此沦丧日寇手中八年之久,身为一名热血未干的中华军人,我又怎能眼睁睁瞧着它去发生而无动于衷? 饱含悲愤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在触动着自己心弦的同时,也勾动了眼前张师长的共鸣。 “灏文呐……”张师长长长叹了一声,“留在北平,可是有背负汉奸骂名的风险。这,你也愿承受?” “张师长都能承受的下来,卑职就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小军官,又有什么不敢承受的?”我沉声说道。 张师长看着我轻轻点头,思虑一番后,说道,“原本是说留四个团的兵力下来,再多留一个团,谅他日本人也不会有太多话说。” “不过此事,却还得有你们王师长的同意。”张师长看着我,笑道。 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已经同意了我留在北平的请求。 我也笑了起来,笑着对张师长说道,“王师长一定会同意的。”眼睛里随即闪过一道厉芒,“再说了,我留下来,不还能好好查一查赵师长遇难的疑点?这样的事情,王师长没有道理反对的。” 自赵登禹将军遇难以后,由原先的我们二旅王旅长继任了一三二师的师长一职。 此时所说的王旅长,也正是我的这位老长官了。 张师长听到我话音里带出的杀气,不好说非要给赵师长的遇难添几分阴谋色彩的我,最终却只得长叹一声做罢。 将军,难免阵前亡。 便是我眼前的张自忠将军,怕也早就做好了以身殉国的打算。 要知道在我二十九军大部离京后,于落在日本人手中的北平城中当家做主的张自忠将军还能剩下几分生机,是谁都无法猜透的。 张师长敢于毅然接下这份留守北平的重任,岂不正代表了他心底的决意? 第322章 尽人事,以待天命 【三百二十二】 事实上,有军座特别任命在身的张自忠将军想要留下我这个步兵团来,根本无须再向王师长征询什么意见。 但是,我最终还是和张自忠将军一道,给已然停止了往南苑一线增援移动,带领我二旅主力回转了保定一线待命的王长海师长打了通电话。 虽然就此留在北平这样一处险地或许会有很大的危急,但我心里却没有一分的后悔。 至少,我们晚一天离开,就能给北平百姓多争取一天逃亡避难的时间。 而对目前的我们来说,这,已经能算是我们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了…… 从怀仁堂里出来,我径直前往了中南海外我新二团的驻地。 团里的干部和战士们早已因着左右友军的开拔而惊醒了过来,一窝蜂的聚在营门口观瞧着友军的动作,从眼前走过的友军那里打听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是以在我刚刚出现在驻地营帐前方的时候,身前身后眨眼间就已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团座,听说上峰要放弃北平了,是不是真的?” “咱们大伙儿就这么撤出去,难道就要把北平送给小鬼子不成?” “仗打了这么久,怎么能说不打就不打……” “团座……” 各种各样的问题扑面打来,每个人的眼里都写满了急切,尽管现在是午夜时分,但眼里的光芒却依然叫人无法视而不见。 我的兄弟们都是好兵,都是敢于为了守御国土而献出生命的好兵! 但是眼下的北平城…… 心中怅然一叹,我的面上没有太多神情显露出来。 伸出手来虚压几下,止住了战士们嘈杂的问话声,我迎着众人不甘中带着期盼的目光,凝声说道,“他们撤,咱们不撤。” “新二团留守北平城!”猛然提高自己的音量,抬眼望去,却见到众人果然因着我这句话的说出而有了长出一口气的迹象。 “现在。”我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伸手指着战士们身后的营帐,说道,“回营睡觉!明天,可有你们忙的!” 笑着将围在营门口的战士们驱散开来,我那几位营长却是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去团部。”我对着几人示意一下,便当先向着独立设在营地中间的团部大帐走去。 等进了团部叫众人坐定,看着春娃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热水后,我才开始向他们介绍起眼下的局势来。 将搪瓷的水杯捂在手心,感受着从杯壁上传来的热度,我环视一圈围坐在我两边的四名营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面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笑意,语气沉重的开口说道,“军座命令,全军各部,还愿意走的,截止今夜出发前往保定整休。不愿意再打这场仗的,就地发放路费遣散……” 我看着他们几人面上随之显出的惊容,苦笑着道,“我向张自忠师长极力争取后,才同意了在原定的四个团基础上,留下咱们新二团在北平。” “只是……”说到这里,我面上带出的无奈更重,“北平的失守已经是时间问题了,甚至于平津华北的失守沦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咱们团留在北平能做到多少,我心里实在是没有个底……” “总算是努力过了,不是吗?”老刀子闻言安慰着道,但他紧锁的眉头,却宣示出了老刀子此刻与我一样无奈的心境。 “对!至少咱们新二团尽了这份职责,没有撒手不管北平这数十万百姓,没有做那逃兵!”关志国的情绪有些激动,竟是握起拳头站了起来。 陈东明将他重新拽回座上,拍了拍关志国的肩膀,说道,“就算是这样,你说逃兵,也是过了些……别忘了这个撤退的命令,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陈东明的话里隐有所指,但他所指出的这份消息,却正是我们最大的无奈所在。 “可是……”关志国想要辩解几句,最终也因着陈东明的这句话而再无话可说。 眼看他们几人的牢骚已经到了无从可发的地步,于是几人开始商讨起我军主力离开北平后,我们团该如何维持北平形势这样一个重要问题。 但并没有插入到他们话题里的我,在我此时的心中,却只莫名回响着一句话,叫我最终只得再次苦笑长叹。 “尽人事,而待天命么……” 只是,我们所能等待到的天命,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结局呢? 知晓历史大概进程的我清楚的知道,这份结局,怕会是所有中国`军人身上难以抹除的耻辱罢…… …… 和老刀子几人商讨过几句后,却是并没有得出个什么有效的方案来。 毕竟往后该如何行事,还得听从张自忠将军的命令。 在复杂万分的北平局势下,我们想要自行其是做些什么,可绝不会是个明智的决定。 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就是想找后悔药来吃那也没个地儿去买。 而且眼下我们所需要去做的事情,可绝不是像以往那样占据一个山头高地和小鬼子真刀真枪的打一场防守阵地战。 按着张自忠将军所说,留守北平城所需要做的唯一工作,就只有安定民众之心了。 至于该怎么动作,却不该由我们这些人来操心费神。喊了他们几人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准备应付明日一早北平城的风云变局。 在我二十九军主力离开北平后,北平城内浮动的人心,都需得我们这些留守北平的中国守军来调解安抚。 至少,也要保证北平的安定平稳,不至于在日本人还未打入北平城的时候,咱们自己在家里就乱了分寸。 站在团部大帐外仰天看着天空闪烁的星光,伫立半晌间,也未能说一句话来。 “团座,天凉。”春娃拿了一件呢绒大衣出来替我披上,在我身边踌躇了半天,终是出言劝解道,“该休息了。” “我又怎么睡得着……”我看着春娃,苦笑着叹了一声。 顺势将大衣穿在身上,对着春娃偏头示意一下,说道,“走,跟我去外面瞧瞧吧……” 第323章 人去营空 【三百二十三】 原本扎营在我们新二团左右的友军连队,这个时候早已经开拔离开了北平城。 大家本就都是在今日下午才接到往中南海集结的命令,去的虽是匆忙,来的却也更加匆忙。 知晓驻扎于此只不过是一个过渡过程的众人,在扎营上本就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 是以就算撤离的时间很紧,战士们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集结。就只是我和几位营长谈了几句话的功夫,诸多营地就已是人去营空,只剩下了满地空余的狼藉。 “这些人撤退倒是快,打鬼子就没见到有人这么积极过!”跟我一起出来的春娃见到眼前景象,不禁语带鄙夷的出言斥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摇了摇头,对着春娃解释道,“这也是日本人的条件,限咱们的人在一个小时以内撤出北平,没办法的事情。” “况且。”我伸手指着眼前早已空无一人的空地,似在指着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友军战士一般,唏嘘的叹了一声,“到了这里的弟兄,哪个没和鬼子打过几仗,哪个和鬼子没有个血海深仇?” 扭过头看向春娃,笑道,“整个二十九军里,抗日打鬼子的队伍,可不止咱新二团一支啊。要不,鬼子怎么不敢和咱们真刀真枪的争夺北平的归属,非得要用些这样下三滥的阴谋手段出来?” 举目环视一圈,我忽而瞧到不远处被设为野战医院的教堂里似乎还有些人在。对着春娃示意一下,便抬步向着那边走去。 我们团也有不少受伤的战士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趁这点功夫,我也正巧去瞧瞧他们眼下的状况。 只是当我走到教堂前方的时候,看着伫立在教堂最高处的十字标志,却忽而停下了脚步。 心念转动间被春娃一声“团座”惊醒,我对着他无所谓的笑了一笑,指着敞开的教堂铁门,说道,“进去吧。” 本就不大的教堂,在被充作我军的野战医院以后,早已被满地的伤患填了个满满当当。 整个北平城中,像眼前教堂一般收留了我军伤员的医院绝对不在少数。 这一场战争从七日开始打到如今,近半个月的功夫里我军所付出的惨重伤亡,可是给了北平城中各大医院极大的压力呢。 听着耳中不时传来的哀嚎呻吟,瞧着于医务人员在众伤员之间忙绿转动的身影,我的心里一时被一股沉重的气息填满,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就当我抬起头想要寻找一条路劲去寻我们新二团的伤兵时,却忽然瞧见了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小车,以及从教堂深处走出、正准备登车离去的一道熟悉人影。 “佟副军长!” 我的问候声,惊动了正准备在卫兵的搀扶下登车的佟副军长。 目光下移看到佟副军长打满了石膏的右腿,我才想起就在大红门遇伏一战,在我们新二团还没有抵达战场的时候,佟副军长由于冲锋在前而被鬼子的枪弹打中,以至于伤了右腿。 在卫兵搀扶下重新站直了身子向我看来的佟副军长,见到我的目光在注视着他打了石膏的右腿,不由伸出手来指向了他腿上的伤处。 迎着我疑惑的目光笑道,“小伤,跟蚊子咬过一口似的,不打紧。” 他无奈的一摊手,指着身后跟随的一众军官和医生,笑道,“要不是他们非要坚持,我根本没有必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吓人的模样嘛。” “你看。”佟副军长拍着身边卫兵的胳膊,说道,“连上个车都要别人搀扶,我又不是真的残废咯。” 听佟副军长说的轻松,我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却是没有再追问佟副军长的伤势如何。 “佟长官也是要现在离开北平吗?”但心中有关佟副军长去向的问题,却依然还是问了出来。 “军座相招,就算是这副吓人的模样,也不敢不去哟!”佟副军长闻言笑着说道,但面容却转而变得凝重下来。 “只是咱们走的容易,可要想再回来,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北平,北平……唉……”喟然长叹一声,显然在佟副军长的心里,也有着和我一样的不甘。 纵使这份不甘再怎么浓烈,但想要做些什么改变,却已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无力回天,说的,岂不正是我们如今的状况? 听到佟副军长的感慨声,包括我在内,还有随佟副军长一起的诸多将官们,面上的神情都带起了几分黯然。 但最后却还是佟副军长最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对着我笑问道,“听荩臣说,你也要留在北平?” 荩臣,正是张自忠将军的表字。 对于佟副军长的问题,我点点头,凝声回答道,“留在北平,也算是为北平民众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吧。况且御守北平,也本就是我们一三二师的职责之一。” 佟副军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终是长叹一声,“现在,也只是你们一三二师的责任了。” 不明白佟副军长为何要这样来说的我,在听过佟副军长接下来的解释以后,才总算明白了佟副军长话里的意思。 原定驻守北平的本来是四个步兵团的兵力,但三十七师的两个团在日本人的强势压力下,最终依然不得不带着满心遗憾离开北平城。 也就是说,到了眼下的关口,留守北平的人数根本就不足四个步兵团的兵力。 就算加上我新二团的一千来号人,也不过是三个团的兵力罢了。 而这三个团,无论是独立第二十七旅所下属的六七九团和六八一团,又或是我的新二团,都算是一三二师的编制。 这样一算,如今由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将军率领留守北平的部队,竟然都是一三二师的兵力,这倒是瞧着有几分怪异了。 佟副军长刚和我说完北平所剩无几的兵力布置,话锋却忽而一转。 接下来的话听着虽只是一句无心之语,听在我的耳中,却仿似印证了我先前猜测一般,在我心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第324章 疑心 【三百二十四】 佟副军长其实只是发了一句感叹,提起了他和赵师长最后一面分别时的情境。 但佟副军长话里提及的一个人,却是忽而引起了我的注意。 又或者说,是这个人敏感的身份,叫本就对赵师长遇难身亡一事生了许多疑惑的我,又不得不联想到更多的地方去。 赵师长直到在大营里做好了最后的部署以后,才乘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汽车离开南苑。 而在那个时候,除了有佟副军长以及南苑诸多高级将官在场以外,还有一位我军参谋在场。 但这位与前西北军冯大帅的公子做过同学,又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虽然担着二十九军少校参谋的职务,但他身上所担的另外一个身份,却要叫人不得不去想到太多。 因为这位名叫周思靖的少校参谋官,同时还是日本顾问樱井的翻译,在他办公室里的电话,可以直接通往到日军军部去! 鬼子能精准的在赵师长临时决定的行车路线前方事先布下埋伏,以我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猜测,可以说由这位周参谋处泄露了情报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在佟副军长诧异莫名的眼神下,我又仔细的向佟副军长问过了昨日中午赵师长遇难前的所有细节。 佟副军长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在向我介绍过那位周参谋的背景之后,着重叮嘱了我千万不要莽撞行事。 如今的北平需要的是稳定,而那人与日本人的纠葛太大,若是轻易就动了他,引起的风波怕要不小。 我了然的点头,向佟副军长保证自己在找到证据之前不会冲动做些什么出来。 而佟副军长又仔细嘱咐过我几句留守北平后的注意事项,终于在身边警卫的搀扶下登车离开了教堂医院。 至于立在原处的我,则一直静静看着佟副军长的车子,直看到佟副军长所乘轿车车灯于黑暗中隐没不见才有了动作。 转过头看向春娃,“我们走吧。” “团座,你说师座他真的是……” “不管是不是,这个人,我总要查一查的……” 走到教堂里面,从众多的伤员身边走过。 一路安抚着战士们的情绪,一路打听着向我们新二团的伤员处寻去。 “啊——” 倏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走廊的尽头传入了我和春娃的耳中,我与春娃互相对视一眼,终是难以按捺心底的疑惑好奇,抬步向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眼前所见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但这个时候却早就被充作了病房来用。 病房外面围了不少的战士,这些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的战士,此时正聚在门口,踮着脚往屋内瞧着里面的动静。 “兄弟,里面这是在做什么?”春娃拉住一名额上缠满了纱布的伤兵,出言问道。 “还能做什么?”这名伤兵的眼里闪过一丝哀痛,“是洋神父在替咱们的弟兄开刀子呢,可就算保住了性命,一双腿却是没了个干干净净,以后像个废人一样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听我们谈起了屋里的事情,聚在门口的其他伤兵也向着我们瞧了过来。 在他们的眼里,此时都写满了哀伤和悲悯,也有对我们所提起的洋神父所生出的崇敬和感激。 但要说起后悔,我在环视过眼前众多伤员一圈后,竟没有在哪怕一人的眼中瞧见。 即便,他们身上所受的伤均是不清。 即便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就算伤愈也会变成向先前那名伤兵所提一样的废人…… “弟兄们。” 眼看里面的手术似乎还在继续,我招了招手示意众人离病房稍微远一些,免得打扰到里面正在进行的截肢手术。 来到稍远一些的走廊里席地坐下,我指了指远处依然传来种种声响的病房,对着眼前的众多伤兵问道,“大家的伤都是里面的洋神父给治的吗?” “是啊,多亏了洋神父们,咱弟兄才能捡回一条命来啊……” 提起洋神父,众人不禁又是一阵的唏嘘,感慨着洋神父的善心善行。 同众人的话中,我才知晓了这间临时医院的来历。原来自战争开始的那一天起,这座教堂的神父就带着教堂里的一班神职人员,将教堂改做了野战医院。 教堂里有不少的药品器械,而神父的医术据说就是比之大医院医生的医术也不逞多让。 反正按照战士们的说法,这位洋神父数日以来不眠不休的救治中,不知挽回了多少战士的性命。 他,已经被战士们捧到了活菩萨的地位。 听到战士们说的有趣,原是来随心走走的我,决定等过后一阵再去寻我们团的伤员说话。 至于现在,我心里倒有了许多想要见一见这位洋神父的意思呢…… “长官,我们听说各部长官都已经撤出北平城了,您怎么还留在这里?”说话间,忽而有一位年长些的伤兵看着我问道。 而其他众人,也在听有人问出这个问题后,都停下了对这间教堂医院的闲谈,转而将好奇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 显然,战士们对我这个长官人物于午夜时分忽而出现在医院里,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疑惑。 但我却没有直接的去回答伤员们的问题,而是反问着道,“你们呢,你们不也是没有离开吗?” 自命令下达时起,不仅是战士们的营地里,各大医院里也开始了紧张的归队行动。 只要是还能参与行军的轻伤员,都要问一问有没有随军离开的意思。 不论是归队继续参与战斗,又或是转到保定的医院里继续治疗,都要比留在前路未知的北平城中安全的多。 伤员们因着我的问题,一时相对苦笑起来。 最终还是一人最先挠着自己的脑壳,轻声说道,“这不是不想再给部队添负担嘛。” “还不知道要和鬼子再打几仗,我们这些废人就算上了战场也是累赘,倒不如……” 有战士长叹一声说道,却是被先前问我问题的那位年长战士打断了接下来的话,“倒不如趁早回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去,这半条性命,也不至于丢个干净呐……” 第325章 北平有佳人 【三百二十五】 老战士的回答说得尖锐,却也是难得的实话。 战士们闻言不由相顾无言,好些人面上竟都现出了赧然之色。 “这倒是实话,现在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正经事。”我不由摇头一笑,对着眼前众人说道,“这场战争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你们已经尽完了自己该尽的职责,上峰也是考虑到你们的情况,才会同意叫你们领取路费回家的啊。” 迎着众人的怪异目光,我笑了一笑,说道,“不管什么时候,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第一等的大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头,笑道,“你们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怕死的很呢。” “那长官还要留在北平,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吗?”还是那个年长伤兵,疑惑的向我问道。 “也不过是替这个城里的百姓,再尽自己的最后一番心力罢了……” 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的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沾染的灰尘,对着眼前的众人告诫道,“等明天一早,弟兄们但凡是有地方去的,就尽早领了路费上路吧。这个北平城,可是安稳不了几天咯……” 随着我军主力的撤出,北平的沦陷,已经成了可以预见的时间问题。 而一等到北平沦陷的一天,按着日本人惯有的脾性,我眼前这些曾经在抗日战场上流过血杀过敌的伤员,怕是绝不会被日本人当做伤员来看待。 离开,是必然的选择。 若是只为了保全性命,北平城中的这些伤兵们就必须要抓紧时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必须…… “你们都不去休息,围在这里做什么?”一声语调怪异的质问,在我们的身后传来。 循着声音瞧去,原来是在里面动手术的洋神父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刚从病房里走出来。 看着洋神父面上难掩的疲惫之色,我心中忽而被一丝敬意填满,却还是对着眼前出现的洋神父轻声问道,“里面兄弟的性命,保住了?” 方才的那声惨叫,确实要叫人心里挂怀许多。 而我相信此时等在这里的所有人,心里都怀着和我一般的疑问。 “手术很成功,但能不能活命,就只能看他的意志是不是足够坚强了。”洋神父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仔细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直等介绍完病房里刚做完截肢手术的那名战士的病情,洋神父才又继续起了刚才的问题。 “你们不去休息,会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的。” 洋神父的面色虽然带着满满的疲惫,但话里的坚持却是没有动摇一分。 这时的我也考虑到自己等人先前在走廊里的谈话确实有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的嫌疑,毕竟现在已是深夜时分,而我们所在的地方又不止是一间普通的教堂。 向眼前的洋神父道了声歉,我就想要遣散身后的一众伤员后带着春娃从这里离开。 但就在抬起头的一瞬间,见到一抹从先前那间病房里走出的熟悉倩影,却叫我告别离开的话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来。 “乔伊斯神父,病人的情况看着还算稳定,也许……”白色倩影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盖满了染满鲜血的纱布,她向着洋神父乔伊斯说着病人情况的同时,目光却是正好与我刚刚抬起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虽然走廊里的灯光并不是太过明亮,而白色人影的面容也被掩在口罩之下叫人瞧不清楚。 但那双熟悉的明亮双眸,却是叫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认错。 认真算起来,要说是和我有所关联的异性的话,在南京的那些日子里,还是要数眼前之人陪着我的时间最为长久了。 双目交汇,一切,已然明了于心。 芝卉? 她,怎么会又出现在北平? 我口中的惊疑还没有发出声来,刚刚才要与乔伊斯神父说话的邓芝卉,就已停下了口中的话头,望着我惊喜的喊出了声,“雨哥哥!” 邓芝卉小跑着向我奔来,似是要像往常一样扑到我的身上一般。 但直到走到近前的时候才忽而发觉,自己的手中还抱着满满一托盘的纱布。 悻悻然的停下脚步,邓芝卉眼睛眨了一眨后,满是遗憾的蹩起了眉头。 而后又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我急切的问道,“雨哥哥你怎么会来医院,是受伤了吗?伤在哪里?重不重?” 一连串的问出好几个问题,目光在我身上细细的打量几圈。 若不是她手里还有东西占着,这时怕要把我身上仔细的瞧一个遍。 见到邓芝卉的这副关心模样,我心中只感到有一股暖流涌过,对着她笑了一笑,微微摇起了头。 “夜里睡不着,我就想来这里看看我团里受伤的弟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笑着走到邓芝卉身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呢,怎么会忽然又跑到北平来?我不是发过电报回去,要你和邓先生暂时往西安去避一避吗?” 我先前就有发过电报回去,想要叫邓先生一家暂时迁往西安去生活。 有邓先生这样一位老朋友在,既能陪一陪自母亲亡故后独居在家的父亲,也能叫邓先生一家避开南京城里即将到来的那场血腥屠杀。 对于那一场惊天变局,这是我所唯一能做得到的提前防备。 但谁又能想的到,在我心里挂怀了那样久的邓芝卉,竟是没有去往西安暂居,而是跑到了北平,跑到了眼下战火肆掠最为凶厉的北平城中! 她出现在这里虽然能叫我感到一时的欣喜,但在欣喜过后,思及北平城已然破城在即,我的欣喜便化作了浓郁的担忧。 邓芝卉在这里,可是要随时承担危及性命的风险! 这,又如何能叫我放得下心去? 邓芝卉在听到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所问出的带有几分逼问意义的话后。 面上在闪出几道红晕的同时,眼神却是带出了几道不由自主的游离。 我不禁恍然大悟,望着眼前红了脸的人儿惊问道,“你,不会是逃出来的吧?” 第326章 我,很有名? 【三百二十六】 从邓芝卉所显露出的神情姿态上,我已经能大致的猜出事情的部分经过来。 但这个时候却显然没有叫我再仔细问个清楚的时间,因为被晾在一旁的乔伊斯神父,已然出声打断了邓芝卉接下来有些闪躲的回答。 “邓,这位是?” 在乔伊斯神父冲着邓芝卉问出了这个问题以后,眼瞧着邓芝卉似是长出了口气的模样,却叫我心里的笑意不受控制的已满满挂在了嘴角。 乔伊斯神父本来只是要驱散我们这几个围在走廊里喧闹的“闲杂之人”,却不妨随后从病房里走出的邓芝卉似乎和我是熟识的朋友。 向着邓芝卉问起了我的身份,也是因着乔伊斯神父心里生出的一丝好奇了罢。 因为后来从其他护士的口中听闻,邓芝卉虽然平日里也总是一副和善可人的模样,对每个病人都是一样的关心。 但若是说起那一晚面对我时所表现出的亲切神态,却是往日在面对其他人时所从未表现出过的。 乔伊斯神父会好奇我的身份,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他叫吴雨,陆军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我的……”说到这里,邓芝卉的语气微微顿了一顿,而后将目光转而向我投来,说道,“哥哥。” “只是哥哥?”听邓芝卉这样子来介绍我,我却是一时兴起,迎着她的目光促狭的笑道。 邓芝卉白了我一眼没有搭话,转而继续向我介绍起了乔伊斯神父,“这位是乔伊斯神父,提出把教堂改做医院的主意,这些日子又主刀替众多伤员动手术的,都是乔伊斯神父。” 听到乔伊斯神父这些日子里做出的功绩,我赞美崇敬的语句还没有从口中说出,一前一后的两声惊呼却是差不多同时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你就是吴雨?” “原来是吴长官!” 语调怪异喊出了我名字的,自然是邓芝卉刚刚才向我介绍出姓名的乔伊斯神父。 而之后那声略显震惊、更隐隐带了几分不可置信的呼声,却是由我身后的几名伤员异口同声的喊出。 眼见他们这副恍然我身份后所表露出的不同情绪里,却都带着一丝敬仰和惊奇,叫我的心里不禁感觉到有些怪异起来。 我吴雨这个名字,很有名气吗? 怪异的瞧了乔伊斯神父一眼,又转头古怪的扫视一众伤员一圈。 但这一次,他们眼中的敬仰我却是明明白白的瞧了个清楚。 “那个……你们认识我?”指着自己的鼻头,不确信的追问一句。 “吴雨将军的名字,现今的北平谁不知道?”乔伊斯神父笑着答道,面上先前因着我在走廊中与众人闲谈而产生的不虞,这个时候早就已隐没不见。 而一边的那名老战士也接口说道,“一三二师吴长官的大名,我们弟兄可是如雷贯耳啊!” 他对着我伸出了大拇指,赞道,“敢带着弟兄们和小鬼子打响第一枪,吴长官您,这个!” “唔……”我不由语塞,仔细想想这第一枪里还真就有我的一份功劳。 认真算起来,卢沟桥上的那场战斗可不就是由我来指挥进行的? 而在这么多天的宣传报道下,我的名字被众人所熟知,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只是我自己却好似并没有这份觉悟,还当自己只是个当年那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样。心境忽而间生起一丝变化,我现在,真的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 “吴雨将军这么晚到我们医院里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乔伊斯神父再一声问询,叫我停下了心底的胡思乱想。 对着乔伊斯神父笑了一笑,解释道,“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一时间没什么心思睡觉,就想过来看一看伤员们的情况。” 又摊起手向着乔伊斯神父耸了耸肩,笑着道,“还有,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团长,神父您还是不要再喊我什么将军了。” “而且。”我也对着乔伊斯神父竖起了大拇指,“神父您在这场战斗中所做下的功绩,可是一点也不容小视的呢。要不是有神父这样大公无私的善行,我们的弟兄,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因为得不到及时妥善的治疗而丢掉性命。” 乔伊斯神父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说道,“我也只是代替上帝降下他对世人的关心,当不得吴长官这样的赞誉啊。” 这一次,因着我先前的说辞,乔伊斯神父没有再喊我什么吴雨将军,叫我听着也稍微舒服了些。 又与我略微寒暄了几句,但乔伊斯神父毕竟还要去照看这所教堂医院里安置的许多伤员。 就算此时已是深夜时分,然而对已面带浓郁疲惫之色的乔伊斯神父来说,他的工作,还远远没有做完。 “我还要去照看其他病人的情况,就先走一步了。”和我道了声别,走了两步的乔伊斯神父忽而回过头来,看着我笑道,“认识你很高兴,吴雨长官。” “我也是。认识你很高兴,乔伊斯神父。”望着乔伊斯神父碧蓝色双眼中蕴藏的无私大爱,我也笑着回道。 乔伊斯神父带了几名助手先一步离开,邓芝卉在小心的望了我一眼后,终于也要抬步去跟上乔伊斯神父已要渐渐远去的身影。 “芝卉。”我唤了声她的名字,想了一想后,已见识过乔伊斯神父大爱之心的我,劝解的话语终是没能说得出口。 只是郑重的嘱咐道,“小心些,万一有什么麻烦,一定要来找我。” 邓芝卉望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你还留在北平吗?” 我点头答道,“嗯,我们团留守北平。” “那……你也一定要小心,要是再受了伤,我可没时间单独照顾你。” 关心的话语从眼前丽人口中说出,叫饱受战火煎熬的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暖意。 直视着邓芝卉的眼睛,用力拍着自己胸脯连声保证,“放心,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叫小鬼子的子弹咬到!” 第327章 误解,诬蔑 【三百二十七】 和几名伤员又谈了几句,送他们回去休息的同时,又再一次的向他们提起。 等到了明天天亮以后,若是还能走动的话,一定要去找军部领取回家的路费。 眼下的紧张时局下,只有尽早的离开北平城这处漩涡的中心地带,战士们才能有更大的生机。 又去寻了我们新二团于此休养治疗的伤兵,将先前说过的话再给他们说了一遍,要战士们无论是去是留,都要尽快做一个决定出来。 在当下人心惶惶的北平城中,这是我能为流过血受过伤的战士们,所能做到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了。 等到明天还不知要应付怎样的一种局面,而那个时候的我,又是否还能有时间有心情去与战士们分说这些深藏人性的最真实情感,怕是谁也说不准的。 凌晨三时,我才与春娃两人回到了我们新二团的驻地。 拖着疲惫的身躯和衣躺在行军床上,却只迷迷糊糊的睡了一阵,就被从军帐外大步闯入的乔博荣惊醒了过来。 “你还有心情睡得下去!”将我唤醒的乔博荣,先是没头没脑的给了我一声埋怨。 “看这个!”他此时的面色很不好看,将手里所拿的一封电报纸怒然塞到我手里,而后坐在一旁的凳上喝骂起来,“狗娘养的,这世上的人,都他娘的瞎了不成?” 我顺势接过乔博荣手里的电报纸,待看清了其上所写的文字后,心底一股无名的怒火,也如乔博荣一般腾地窜了起来。 抬起头直视着乔博荣的眼睛,拿另一只手拍着手里的电报纸,一字一顿的缓声问道,“就这些?” “不止!”乔博荣答道,他伸手指着营帐外面,说道,“咱们扎营的位置远,声音传不到这里来。你要是往城中央走一走,到处的街道都已经被游行声讨的民众挤满了!” 听到乔博荣这样的说辞,我捏着手中的电报纸,一时间却是根本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来。 或者说眼下的这件事情,已然远远不是我这个小小的团长所能插得进手的麻烦事了…… 乔博荣拿来的电报纸上所书,是由全国各界名流所发的通电。 而电报上千篇一律所书就的,却是对张自忠将军言辞激烈的声讨与斥骂。 至于如今正发生在北平城中的游行示威,声讨的,也正是张自忠将军这位已被盖上了汉奸名头的爱国之将! “都是放屁!”深吸一口气,我冷冷的笑过一声,指着手上的电报纸冷笑道,“凭他们两张嘴皮子一开一合,就能抹杀掉张将军抗敌的功绩,就能给张将军盖一个汉奸的帽子?” 一边往脚上穿着鞋子,一边对乔博荣说道,“我去军部找张师长问问清楚,看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团里要你多费些心思,不要叫战士们先自己乱了阵脚,误中了敌人的奸计。” 站直身子拿过一旁的军帽戴在头上,我整理着自己军装上的褶皱,对着乔博荣说道,“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着这样简单。我就不相信,这背后会没有日本人动的手脚!” “但以如今的局势来看,信的人可是不小!”乔博荣叹息一声,跟着我一起走出军帐,对着我说道,“你放心去,团里有我照看着,绝对不会出乱子!” “嗯。” 对着乔博荣一点头,喊过睡在外面早就被惊醒过来的春娃,说道,“走,去市政府!” 张自忠将军如今代领北平市长一职,在我军主力已然离开北平远走保定休整的情况下,没有多少军务要处理的张自忠将军在这个时候定然会出现的地方,只能是北平市政府了。 因为对现今的北平来说,最需要处理的事情,只会是维持北平城的稳定,保证北平民众的正常生活…… 早已去过不止一次市政府的我,走起这条熟悉的道路来自然是轻车熟路的很。 而在这一路上我果然瞧到了许多游行的民众,手中高举着声讨卖国贼大汉奸的标语横幅,矛头直指如今留守北平的最高军事长官张自忠将军。 而在这些游行的民众当中,又以青年学生占到了绝大的主力。 民众,尤其是青年都是热血的,都是爱国的。 面对日寇肆无忌惮的侵略步伐,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做着最大的努力。 而在这份热血之下,他们就像是一点就着的炮仗,只要有一点点的火星下去,都能将他们胸中对日寇满怀的怒火宣引出来。 至于针对的方向为何,就只看引动他们怒火的是怎样的一种事件了。 和春娃两人走在街上,跟着同样要前往市政府而去的游行民众,我们两人的心中都有着说不出的沉重压抑。 直沉重的,要我们两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吴团长!”正皱着眉头打量游行队伍的我,忽感手臂似乎被什么人拽了住,耳中同时传来一声对自己姓名的呼喊声。 转过头往后瞧去,却是又瞧见了一位先前也是在这种情境下曾见过的熟人。 梅思雁! “思雁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的看着出现在我身后的梅思雁,将手臂不动声色的抽了回来,凝声问道,“这些事情,不会又是你和你的同学们搞出来的吧?” 我的声音里隐隐带上了一抹寒意,如果真是梅思雁他们这伙有过组织游行斗争经验的老手所发起的示威,我怕是真要带人去找那位左同学来好好谈一谈今天的天气了。 “怎么会?!”但梅思雁的一声惊叫,以及随后而来的几句解释,却是打消了我心里的这份猜测。 梅思雁将我拉到道路的一旁,皱着眉头看向街上的游行队伍,说道,“这次的游行并不是我们所组织的,而且参加游行示威的人里,真正的学生也只占了少数。” 梅思雁转而将目光向我看来,肯定的说道,“我能确信的是,这里面有许多都是城里的流氓闲汉。他们会有这份爱国的豪气,说出去,我是第一个不信!” 第328章 被愚弄的民心 【三百二十八】 这次出现在北平城里的游行示威,并不是由梅思雁等一众爱国学生所组织筹备起来的。 听梅思雁说,游行的队伍里虽然瞧着年轻人占了多数,但有大半却都是城里的闲汉流氓。 要说他们有这份爱国的热血情操,倒不如去期待日本人口中所喊的和平是真心实意的了。 至于领头的学生里,又见到那位叶大少的影子,就更是叫我对这些人爱国的诚意报上了几分怀疑reads();。 而后又在梅思雁的带领下找到了左同学等一班人等,了解到这些真正有见识有文化的热血青年心中其实都还保持着一分理智。 二十九军主力的撤退,张自忠将军的留守北平,以及日本人将在今日入驻北平城的传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印证了游行队伍口中所喊的口号,是张自忠将军逼走了意图抗战救亡的宋军长,是张自忠将军要将北平这座华北重镇送与日本人手中。 似乎张自忠将军,真的有要去做一个汉奸的心思…… 青年学生们保持着克制,要再细观一阵北平城的局势变化,才能对接下来的动作做出明智的安排。 我和左同学等人细谈了几句,将张自忠将军的抗日决心着重向他们介绍了一番,又情深意切的嘱咐他们,一定不能受了有心人的操弄,做出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错事来。 左同学等人总算是明白事理的人,向我做了保证一定不会在近日北平城局势动荡的关口保持克制,并会设法稳定住同学们浮躁的情绪。 向他们表示了感谢,又特意清了梅思雁出来。 我和春娃两人再没有了于路上看游行进行过程的心思,在梅思雁的带领下,一路抄小道往市政府方向赶了过去。 等穿过聚集在市政府前拥挤的人群,终于进到市政府的大门前的时候。 我迅速掏出了自己的军官证在门口卫兵的眼前扬了一扬,示意出自己的身份来。 但梅思雁却只是喊了声“是我。”面前拦路的卫兵就放开了道路,却是叫我刚刚抬起的手终于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我常常往这里来跑,卫兵们都认识我了。”梅思雁见到了我面上显露的古怪之色,对着我吐了吐舌头,笑着解释道。 而我在见到卫兵眼里藏着的明显眼神之后,心中却是早就了然。 就算梅思雁不是常常往市政府跑的熟人,以那几名卫兵眼里显露出的爱慕之色来说,怕是也不会拦下她的道路。 谁叫我这位老同学的姿色,确实要称得上迷人呢? 心中苦笑一声,正准备向梅思雁道一声谢的我,在又遇到内门外一名卫兵先是呵斥一声,在看到我的模样后又噤若寒蝉的模样后,却是终于将这份苦笑带到了面上。 “长……长官您这次是要找?” 卫兵支支吾吾的胆怯模样,叫与春娃对视一眼的我苦笑连连。 这次,却是换我遇到个熟人了。 上次持枪强闯市政府的时候,最先遇到的,不就正是眼前这名小卫兵么? “找张师长,他在这里吗?”我对着眼前的卫兵,微微将自己的音调放得舒缓下来。 “张市长就在里面,长官找张市长有事?”卫兵战战兢兢地回答着我的问题,只是他的模样,却叫我的心里生出很多的不自在来reads();。 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有事。”索性只是点了下头,没有再多做什么解释。 转而回头看向梅思雁,“你是先回去,还是……” “我在这里等你吧。”梅思雁笑着指了指一旁大厅里摆放的座椅,笑着打断了我的话。 我了然的点头,而后将目光投向春娃,说道,“那你就先在这里陪着梅同学说说话,我马上就回来。” 看着两人走去一旁坐下,我对着眼前卫兵示意一下,吩咐道,“带路吧。” “是。”那名卫兵连忙点头,在我身前半步伸手虚引一下,笑道,“长官这边请。” 而后,我便在卫兵的带领下朝着张自忠将军在市政府的临时办公室寻去。 虽然已经作为了如今北平市的临时市长,但张自忠将军却是并没有就此入驻宋军长留下的市长办公室。 他又另辟了一处小些的单间办公,是以对市政府本就不怎么熟悉的我,若是缺了眼前卫兵的引路,怕是要费好大功夫才能找得到张自忠将军的所在。 而现在,在卫兵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已寻到了张自忠将军的办公之所。 打发了卫兵离开,站在门外悉心整理了下自己的军装衣帽,我在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抬起了右手,轻轻敲在了眼前的木质房门上。 “嘭嘭嘭——” “报告!” “进。”等张自忠将军的声音从内里传来,我这才将房门推开,走入了张自忠将军的这间临时市长办公室。 其中的布置很是简略,除了挂在墙上的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以及孙中山先生的画像以外,就只有一副详尽的平津地形图。 然而当下,在我匆匆扫过一眼后就已发觉,在这张地图上的很多地方,都已经画上了代表日军势力占据的标志。 平津之形势,很不乐观! “是灏文啊,有事吗?”张自忠将军抬起头见到是我进来,对着我微微笑过一声,问道。 听到张自忠将军的问话,我一时有些难以开口,并不知道张自忠将军是否已经知道了有关他汉奸卖国的诽谤流言。 但如果知道了,张自忠将军又怎么会还能保持如今这样的平静模样? 想了想后,我伸手指了指窗外,对着张自忠将军不确信的开口问道,“外面的游行,长官一定已经知道了吧……” “你是说北平民众搞出来的游行啊。”张自忠将军看着我笑道,“知道了。” 他扬了扬眉头,笑着伸出手指向自己,“不就是说我张某人卖国求荣吗?现在谁也不知道北平的明天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叫民众们心底的彷徨不安能转作愤怒释放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呢……” 第329章 骂名千古又何惧 【三百二十九】 对于出现在北平,甚至是出现在全国境内的,对张自忠将军的一片声讨,张自忠将军都表现出了一种极为平静的态度。 就好似出现在风波中心的人物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某个毫不相干的人物一样reads();。 即便此时已被人按上了汉奸的名头,张自忠将军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一分焦急的想要去澄清自己的模样。 我不禁有些难以理解,看着张自忠将军急声说道,“可是他们完全是污蔑啊,什么都不知道的民众,或许正是受到了日本人的挑拨,所以才会……” “所以才会把矛头都针对到我张某人的身上来嘛,这我知道的。” 张自忠将军还是在笑,他笑着向我看来,“在决定留守北平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了担这汉奸骂名的准备了!” “不过是一个名声罢了,只要能换取平津百姓的安定生活,纵然我张某人背负起骂名千古,又有何惧?” 豪气万丈的话语,用平静非常的语调说出。 但其间所含的拳拳为国为民之心,世间又有几人能看得清? “张师长……”我的声音不由带出了几分哽咽,望着眼前面色坚毅的张自忠将军,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张自忠将军看着我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灏文,你来的刚好。” 他转身向着挂在他身后的平津地图边走去,说道,“你来看。” 张自忠将军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说道,“今天拂晓时分,日军独立第十一混成旅团所部,向我北苑驻地悍然发起了进攻……” 我顺着张自忠将军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果然正是北苑的所在! 南苑北苑,作为北平城外的驻扎了我二十九军主力的两道屏障,一旦全部落入到日本人的手中去,到了那个时候,北平将完完全全的成为一座在日本人重重包围下的孤城! 就在今日拂晓,日军独立第十一混成旅团,向着北苑与黄寺等要地发起了进攻。 驻守其间的独立第三十九旅,以及石友三的冀北保安部队霎时间便成了日军的主攻对象。 战事,这个时候依然在紧张激烈的展开着。 若是这些情报尚且不算什么,那么日本人发给我们的最后通牒,就已成了迫在眉睫必须要去解决的事情。 日本人要依然留守北平的独立第二十七旅两个步兵团,以及意外留在北平并没有随同二十九军主力一道离开的我们一三二师新编第二团,都要在今日正午之前接受改编。 解除武装改编为保安队,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皇协军,我们口中的伪军! 甚至于,鬼子还要集合我们三个团近四千余名官兵进行集体的训话,宣扬他们所谓大日本帝国东亚共荣的理念。 “长官,鬼子的这个条件,咱们是非答应不可了吗?”我的声音带了几分沉重,已与张自忠将军离开了地图前方,来到屋内沙发上坐定的我,终是对着张自忠将军问出了这个苦涩的几乎要我问不出口的问题。 难道,我们当真就必须得接受鬼子这份屈辱的条件不成? 对于我的问题,张自忠将军却只是无奈一笑,对着我缓缓说出了四个字,“以华制华reads();。” 这四个字说尽了日本人心底暗藏的歹念,也道尽了张自忠将军此刻心底的酸涩与无奈。 鬼子要将我北平守军悉数改编为保安队,说是虽然名义上成了皇协军保安队的编制,却依然要将治安北平的重任交给我们来负责。 但这样看似对我们极为有利的条件背后所暗藏的祸心,以张自忠将军的眼力,又如何会瞧不出一分来? 就连我,不也看出了鬼子所打的是怎样不堪的恶心歹念了吗? 以华制华,只是因着鬼子现今的战略乃是要一举拿下我华北全境,一时间抽不出太大的余力统治北平。 他们所要做的,是以谎言诡计蒙骗住我北平守军以后,再借势扶植起一个傀儡政权来。 而以日本人对华北平津各要地的渗透情况来说,日本人,有这个扶植出傀儡政权的能力! 然而即便此时无论是张自忠将军又或是我都已明明确确的看出了日本人所包藏的祸心,都看出了日本人意图统治华北平津、将我们脚下的国土变作第二个伪满洲国的野望。 但是我们二人,却没有一分理由可以说服自己来拒绝日本人的这份条件。 就像张自忠将军所说的,即使明知道眼前的是一颗看似可口的毒饵,我们却依然要将它毫不犹豫的吞下肚去。 因为此时的我们,别无选择。 鬼子对北平城的重重包围,在我二十九军主力离开北平,而北苑也已受到鬼子主力袭击必然已不可再守的情境下,较之以往更是严密了好几个层次。 当下我们要做的,只能是暂且答应下日本人的这份屈辱条件。 以空间来换取时间,替北平民众来换取更多的生机。 至于突围而出,虽然能逞一时之勇,但在鬼子的重重包围之下,我们就这样毫无准备的突围而出,又能替自己挣来几分生机呢? 如此无谓之牺牲,虽死何益? 眼下,连张自忠将军都已不在乎自己身上所背负的汉奸骂名,要与日本人在这北平城中虚与委蛇下去。 我们这些军人又如何不能暂且忍下心底的战意杀机,陪着日本人好好唱一唱这出大戏。 等到各界民众财富乃至如今依然滞留在北平城中的我军伤员转移的差不多了,到那个时候,才是我们与小鬼子决一死战的时候! 就算无法从这所孤城中突围而出,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但能为民众争取到这样几天逃亡保命的时间,我们的牺牲性命,就已然有了足够的意义! 紧咬着唇,不去理会从窗外传来的打倒卖国贼大汉奸的声讨,我以拳掌相击,同时在眼底现出一抹狠厉出来。 “既然如此,我就说服弟兄们接下保安队这个名头,和小鬼子好好演一演这场大戏!” 第330章 乔伊斯神父 【三百三十】 一九三七年七月二十九日,这一天的北平城,陷入了千百年来少有的混乱之中。 自庚子年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在城中焚起了处处烽烟之后,就在这一天,外族侵略者的铁蹄,再一次大摇大摆的踏入了这座华夏七朝古都的城门。 如果非要严格的来说,这一天的北平,事实上已然与沦陷无异了reads();。 黄寺失守的消息很快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又是北苑守军在他们指挥官的带领下悉数投敌叛国的消息。 面对着已然成了一座孤城的北平城,日本人的狂妄野心登时间暴露无遗,直言要集合我北平全数守军做一次讲话。 接着,便要对包括独立二十七旅两个主力团在内,我一三二师如今留守北平的三个步兵团进行他们所谓的改编。 我和战士们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倒是能拿出非常平静的语气同战士们分说这其中的道理,将先前同张自忠将军谈起的、以空间换时间的理论再一次用通俗的语句讲述出来。 但等到后来真正见到日本人的丑恶嘴脸,却反倒是自己最先忘记了自己先前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下定的决心,带头领着战士们和日本人对抗起来了。 当然,这些也都是在见过日本人后才有的后话。 眼下的我,却正要带了人往医院里去,抬着好几箱的大洋一起,给还能自己离开北平城的伤兵弟兄派发路费。 如今的北平城,已然再不可多留。 我这些伤兵弟兄们,还是要走的越快越好呢…… …… “吴,您又来了。” 先去找到了教堂的负责人乔伊斯神父,准备向他说明我们二十九军准备遣散北平伤员的决定。 虽然凌晨时分的见面只是我和乔伊斯神父的初次相识,但眼下的第二回见面中,乔伊斯神父却已然像是老朋友一样对着我极为自然的打起了招呼。 而邓芝卉也在听闻我到来的消息后急急赶了过来,虽只是站在一旁并不说话,但从她的眼神当中,我却已然能够瞧出邓芝卉一定是有很多的话想要对我诉说。 我先是对着乔伊斯神父笑着回应一声,“神父,我们又见面咯!” 接着向邓芝卉轻轻点了下头,这个时候的我,却是要先办完手中的正事要紧。 “我们想要叫所有的轻伤员都从北平离开……” 然而,当我刚刚开口向乔伊斯神父说出我的来意,表示自己过来是身负着什么样的任务以后,乔伊斯神父面上带着的原本笑意却是瞬间的就已消失不见。 “他们受了伤,是病人!” 乔伊斯神父据理力争,表示如今留在教堂里接受治疗的伤员都有着或多或少的伤患在身。 以伤兵们如今所表现出的身体状况,若是轻易的就叫他们离开医院停止治疗,伤患的感染和恶化,必然要降临到绝大多数战士的身上! 叫乔伊斯神父同意这样的事情,等于是完全违背了乔伊斯神父坚持一生的信仰。 救人,又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只是乔伊斯神父虽然说得很有道理,若是在和平时期,我也很乐意叫我的弟兄们安心的留在医院留在教堂里接受治疗reads();。 然而眼下的情形,却根本不容许弟兄们有这样安心治疗的时间。 早就成为一座孤城的北平,随时都有完全沦陷于敌手的可能。 叫伤员们早一日从北平离开,才能给予他们更大的生机。 要知道日本人可不会和你讲什么国际友谊战争法规,落到他们手上的战俘,那是和试验用的小白鼠没什么分别的货物,生命,将完全不再掌握于战士们自己的手中。 军部长官正是吸取了东三省曾经发生过的惨痛教训,这才会下达出眼前这样一条看似毫无必要,甚至在医生神父等人的眼中瞧着颇有些胡闹意味的命令。 尤其,是在乔伊斯神父这样的西方人眼中,就更加的无法理解我们所要执行的这条命令。 他拦在我的身前,大义凛然的模样里对伤员们饱含的真情,叫我无法强制性的将自己的命令贯彻下去。 虽然只要说一句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再拿出军部所签发的手令来,即便有乔伊斯神父的阻拦我也可以完成遣散轻伤员的任务。 但是面对眼前如一座高山般屹立的乔伊斯神父,我又如何能做得出这样不近人情的动作? “神父,我们是军人。”我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乔伊斯神父的回答,却已然冷冰冰的不带分毫情感。 “我们的敌人可是日本人。”我不由苦笑,苦笑过后却是正了正自己的容颜表情,对着乔伊斯神父郑重的发问道,“神父知道日本人在东三省是怎么做的吗?” “这……” 鬼子在东三省的暴行,乔伊斯神父在北平城待了这么许多年时间,以北平一带紧邻伪满洲国的地势来说,乔伊斯神父不可能没有听说过那边的一丝情报。 要知道鬼子对东三省的中国民众虽然残暴不堪,但在日本人还未有完全暴露出他们的野心之际,对于洋人的尊敬,鬼子还是表现的和往常一样。 故而身处于东三省的乔伊斯神父的朋友们,可是能亲眼了解到许多底层民众的生活现状,也曾不止一次出手救助过受到鬼子欺压的中国百姓。 许多外国友人的动作连我都曾听说过,而乔伊斯神父,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在我郑重的向乔伊斯神父问起鬼子的习惯时,乔伊斯神父的面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的犹疑。 虽说乔伊斯神父本人没有亲眼见识过日本人的暴行,但从朋友那里得来的消息,却也叫乔伊斯神父不得不开始郑重的考虑起来。 等日本人进了城后,他们真的能放过在医院、在教堂接受治疗的中*人吗? 谁也不敢确定,谁也不能确定! “可是……” 乔伊斯神父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我却是凝视着乔伊斯神父的眼睛,已紧接着说出了自己早就做好的打算。 第331章 你们,是功臣 【三百三十一】 “轻伤员必须离开北平城,也不止是轻伤员,就算是城里的其他军人、其他的公职人员,只要他们想要从北平离开,为了众人的性命着想,我们都一样会发路费给他们reads();。” “至于剩下无法离开的重伤员,我也希望神父能将他们转给到国际红十字会的人那里去……” 将上峰的命令连同自己的建议悉数说给了乔伊斯神父来听,虽然乔伊斯神父心底的坚持依然未变,但在我的苦言劝说下,乔伊斯神父终于同意了我们的请求。 “重伤员还留在我这里,我能保护的了他们。”不过乔伊斯神父却还有着他的条件。 我在略微考虑了一下后,便自己做主点头同意了乔伊斯神父的请求。 虽然上峰说要把重伤员集中到国际红十字会所经营的医院中去,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重伤员的生命安全。 但是以乔伊斯神父的身份,鬼子却也同样不敢在他这里闹出太过分的麻烦来。 更何况重伤员的转移中更是潜藏了许多不确定的危险,为了战士们好不容易才从阎王手里抢来的性命,我可不愿就这样随随便便再给他们多增添几分的变数。 与乔伊斯神父达成了共识以后,乔伊斯神父做起事情来也带上了许多的积极性。 眼看着乔伊斯神父带了其他几名神父护士离开,邓芝卉在对着我悄悄吐了吐舌头后,也连忙追上了乔伊斯神父的脚步,却是去帮着一起组织轻伤员的出院了。 至于我则要带着战士们一道,替准备离开的战士们指点道路派发路费,算起来也是一样不小的工程。 “这位洋大人还真有自信,小鬼子要真那么好说话,还要咱们这些扛枪的做什么?” 一旁的春娃见到乔伊斯神父走的远了以后,忽而低声的嘟囔几句,发泄着自己心里的不满。 我扭头对着春娃笑了一笑,道,“你可不能这么想,乔伊斯神父他啊,也是为了咱们弟兄的安危着想嘛。毕竟,弟兄们的性命,可都是乔伊斯神父带人从鬼门关外抢回来的。” “这我知道。”春娃点头,对于乔伊斯神父的所作所为,春娃自然也同样的看在了眼中,“只是他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咱们说的话呢,看他离开时候的眼神,怕是依旧对小鬼子抱着幻想呢……” 听到春娃的话,我却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对小鬼子抱有幻想的,又何止是乔伊斯神父一个人。 即便有着鬼子在东三省所做恶心的先例摆在眼前,但在事情并没有真正发生在眼前的一刻,谁又能相信明面上总保持着一副彬彬有礼的小鬼子,竟会与完全丧失人性的野兽无异。 尤其是对乔伊斯神父这样的洋人来说,他们打内心里就无比相信国际公约对战争所产生的约束力。 或许此时的乔伊斯神父心里,还存着即便伤员们落到日本人手中,还可以因着日内瓦公约的规定受到妥善的治疗,像我们这样匆匆撤离北平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必要。 只是他又如何能想的到,我所见过的小鬼子,无论是四年以前还是在如今的北平战场,都从未表露出过有履行国际公约的哪怕一分意思在reads();! 吩咐战士们摆开了摊子,将带来的几箱大洋的箱盖都揭了开来,静静等着伤员们汇聚到我们此时所身处的教堂正厅来。 在和春娃以及身边的几名战士胡乱的聊了些将来的时局变化以后,终于,早就得了消息,如今又被乔伊斯神父亲自通知过一遍的战士们,开始三三两两的往我们这里聚集而来。 在眼前这所由我专门从上峰那里讨来负责,由乔伊斯神父从教堂改变而来的医院中,一共收留了数百名的我军伤员。 记录下这些原本分别隶属于各支部队的伤员身份,再在问出他们的意愿后一个个的派发路费下去。 我们今日的工作量,可是绝对算不上少。 “长官,我们真的必须离开吗?” 随着聚集在我面前的战士们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对着我问出了或许是藏在他们每个人心底的疑问。 他们,真的有必须从北平离开的必要吗? “必须离开!”对于伤员们的疑问,我往前站了几步,回答的声音斩钉截铁,“先不说这是上峰的命令,至少如今还没有脱下这身军装的大伙儿,必须忠实的将这个命令执行下去。” “长官,我们还能打鬼子!”忽而有人高声喊了几句打断了我的讲话,我循着声音望去,正见到一名战士比着自己并未受伤的右臂,对着我高声示意道。 紧接着,又有好几名战士高声喊了起来,“是啊长官,我们还能打鬼子!” 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挂了伤,但每个人眼里的希冀,却是熠熠生辉,叫人丝毫不敢逼视。 我的眼角不禁有了几分湿润,我们有这样的战士,有这样的战心! 纵使训练装备皆不如人,纵使需要付出好几条性命的伤亡才能打死一名鬼子…… 但是,只要战士们有这份永不畏战的决心在,我们便总会有取得最终胜利的那一天! 我深吸口气,抬起双手对着眼前的众伤员虚压一下,说道,“弟兄们,还想接着打鬼子的,领了路费就往保定走,军座带了我二十九军主力,正在那里等着我军各部走散的弟兄集结整编。” “要是厌了倦了的,也可是就此回到家里去做一名普普通通的百姓。弟兄们都是为国家流过血、受过伤的人,就算自此回到家乡,也绝没有一个人敢嘲笑你们!”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话说得是不错。 眼下国难当头也确实需要举国皆兵与日寇死战血战。 但是,看到眼前众多在平津战场中险死还生的战士们,看到他们挂满全身血迹斑斑的纱布,我也只能说些这样的话来。 因为我心里明确的知道,我眼前的这些战士们,就算真的自此离开战场。 他们也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大功臣! 第332章 我们要留下 【三百三十二】 在踌躇过一阵后,伤员中终于有人缓缓提动了脚步向着我这边走来。 自第一个人决定领取路费从北平城中离开以后,越来越多的战士也都上前来领取了路费,认同了我先前叫他们先自此离开的劝说。 钱,并不是太多。 但当我从所携带而来的钱箱中取出,在递给到眼前战士的手中时,却只感觉到掌心似有万钧的重量。 而眼前的战士们在接过我所拿出的路费以后,更是站直身子立正在我的身前,对着我庄重的敬出一个军礼。 我也向着战士们还礼示意,并目送着战士们拿起自己本就不算多的行李,从这间教堂里缓缓的走出去。 走出去,离开北平,离开眼下华北风云变幻的最中心所在! “你们呢,怎么还不来领路费?” 当教堂大厅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少,在乔伊斯神父所一手组织成立的这间教堂医院中接受治疗的战士,都已三三两两的从医院中离开reads();。 但却还有近三十余人并没有太多的动作,他们只是立在教堂大厅的角落,静静等候着所有人的离开。 直到当伤员们几乎已走得差不多,被我问起他们几人的时候,这几人才从一边的角落往我这里走了过来。 “长官,我们想要留下来!” “吴长官留下是要打鬼子的吧?我们要和长官一起留在北平打鬼子!” “我们这几个弟兄受得都只是轻伤,别说开枪,就算是拼刺刀,我们大伙儿也不会在鬼子面前输了阵仗!” “……” 就像他们自己所说,这三十几人确实都是些轻伤员。 众人将我围在中央,七嘴八舌的向我说起了他们想要留在北平的意愿。 被他们围在当中的我,却只有苦笑着着来面对战士们的这份拳拳报国之心。 “弟兄们!”我只有用力提高自己的音调,压过了战士们说话的声音,“弟兄们不愿离开队伍,还有保家卫国和小鬼子死磕的愿望,这是好事。” “但是,你们也不一定非要跟着我姓吴的一起嘛。”我苦笑着看向众人。 身后的春娃也站了出来,高声的吆喝几句,道,“兄弟们要真想要继续打鬼子,领了路费往保定去找自己的部队才是正经,大伙儿可不要叫我们团座难做啊。” 的确,按照军部原本的命令,就是要不想从部队离开的伤员们自此往保定而去,回归到他们原本的战斗序列中去。 我正准备再次对着眼前的数名战士重申一遍军部的命令,而后劝解他们拿上路费离开北平。 但在眼前这三十余名伤兵中,却是推了一位面容坚毅的年轻战士站了出来。 他接下来的话,叫我原已想定的借口也没有了说法,“军部也说了我们可以就地遣散。咱弟兄们拿了路费再加入吴长官的二团,这不就说得过去了?” “可是……” 我刚刚说了两个字出来,但眼前的战士却已接着说了起来。 “别看咱们这些弟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但这样的小伤又能碍到什么地方去?真要和小鬼子死磕,就我们这些人,吴长官您完全可以一个拿两个来用!” 他的声音激昂万分,饱含着浓浓的自信。 而在自信过后,又含着万分的期待,期待着我能将他们收留在我的新二团当中。 与此同时,同年轻战士一道的其他众多伤兵,也都以期待万分的眼神瞧着我。 这样的眼神,实在叫我难以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不能,更不忍…… “好吧,你们就暂且编到我的新二团中来,待会和我回到驻地,再给你们分派具体的连队reads();。” 见到众人在听过我的这句话后所显露出的惊喜模样,我微微笑了一笑后,又接着说道,“不过做了我新二团的兵,军令,可就不能再像这次一样违抗咯?” “吴长官……团座您就放心吧!”先喊了个吴长官出来,立即又改口作团座的称呼。 眼前的年轻战士,已然将他自己当成了我新二团的兵。 又拍着胸脯连连保证,“请团座放心,咱弟兄打起鬼子来,绝对不会含糊!” 而其他的战士,也都紧接着向我表起了决心,“是啊,团座您就放一百个心……” 看到战士们激动中带着欣喜的模样,我却只是笑笑,心中蓦然生出一丝感动来。 这,就是我们的兵,是我们中国的军人! 平日里被瞧做丘八大老粗的军汉,唯有在此国难当头之时,才显现出了他们灵魂中所隐藏的高贵来。 与他们一比,此时正在北平城中搅风搅雨的一批所谓“爱国”人士,又能算得了什么? 在回往我们新二团驻地的路上,我叫过先前带头与我说话的那名年轻战士,与他随意的闲谈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着身边的年轻战士,问道。 “乔莫飞。” “墨菲?”忽然想起前世曾经听过的一个名字,我有些惊异的转过头看向年轻战士乔莫飞,暗道他这个名字倒是洋气。 乔莫飞许是瞧出了我眼底的古怪神色,猜着因是与他先前报出的名字有关。 于是又接着解释道,“莫飞,不要飞的那个莫飞。” “桥不要飞……好名字。”听到乔莫飞这样来说,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乔莫飞也笑了起来,笑着向我看来,说道,“所以他们都说我早就该跟着团座一起打鬼子了!我这名字到了卢沟桥上,那不是正好应了景的好名字?” 我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道,“原先哪个部队的?” 乔莫飞听我问起他原来的部队番号,面上竟忽而多了几分夺目的光采,声音里也带出了许多自豪,“师部警卫营的!” “师部警卫营?”我心中一动,问道,“咱们师的?” 赵师长当初带往南苑的部队中,就正好有师部直属的几支警卫部队在。 见到乔莫飞点头承认后,我的心中不由了然,想起师部警卫营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烈战绩,不由长叹一声,道,“到了我这儿,就好好干!” “嗯!”乔莫飞闻言重重点起了头。 我看着他长笑一声,说道,“说起来我的参谋长和你,还是本家呢……” 第333章 旃檀寺 【三百三十三】 旃檀寺。 此次由日本人提出,要我们留守北平的所有军队前往集结听令的地方。 接到张自忠将军签发的军令后,我虽然知晓这次的集会尽管有很大做戏的成分,而日本人在未曾准备妥当的眼下,也无法对北平城中的我军数千名战士做些什么出来。 但是,若真就按着日本人的要求,我们全军不带一支枪械前往集会,其间所蕴藏的风险,我却是依然无法完全无视reads();。 和乔博荣商讨过一番,又和老刀子关志国等几个营长碰了面,我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别的团我不知道是怎样来布置的,但我的新二团自组建之初,无论是在旅里还是师里都是有名的富得流油。 尽管比不得鬼子精锐几乎要武装到牙齿的优良装备,但团里的驳壳枪快慢机一类的短枪,却是能凑出个数百把来。 二十九军的优良传统是什么,还不是大刀队手枪队? 我的新二团,可是极为认真的将这个优良传统完完全全的继承了下来。 先是吩咐战士们将短枪藏在身上,又要每个人在腰上绑了一圈的手榴弹以备万一。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以后,我才叫战士们从驻地开拔向着同样位于北平城中的旃檀寺而去。 旃檀寺位于北平城西,就像它的寺名所说,应当是一座供奉着旃檀功德佛的寺庙。 旃檀功德佛,乃是佛经《大宝积经》中所载,佛教的三十五佛之一。 可消过去生中,阻止斋僧的罪业。 或许在这个时代里,人们提起旃檀功德佛来,心里还不会有太大的触动。 但要是放到我前世的那个时期,便是连三岁的孩童也知道,旃檀功德佛乃是齐天大圣的师父,大唐御弟三藏法师取得真经后所得的封号。 然后就会猜出,这座寺庙,或许就是为唐玄奘所建。 据传寺中的旃檀佛佛像乃是自元代雕刻,选取了上好的旃檀香木,禅香逼人。 后来更是铸了一尊金佛列于寺中,使得寺内香火更旺。 康熙年间又重建过一遍,在当时的北京城里,名头可谓是大得很。 只可惜光绪二十六年的庚子国难中,被八国联军一把大火烧为了平地,就连寺中的旃檀佛像也不知了去处。 不过按照当时八国联军雁过拔毛的惯习,我倒是可以猜出寺中金佛的佛像去了哪里。 除了被洋人搬回自己的老家去显摆,又还能凭空消失到哪里去? 旃檀寺在当年被八国联军一把火烧毁以后,就再也没有被重建过。旃檀寺的旧址,当年曾被清军辟作禁卫军的营地。 便是在民国革命之初,这里也曾被当做军营来用过。 鬼子选了这么一大块地方来做今天的集会,却也说明了鬼子对北平的情势了解的极为透彻。 知晓曾被当做军营来用的旃檀寺旧址,足以放得下我们所有的北平守军,足以叫他们在此对我们所有北平守军开展一场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宣讲会! 当我带着新二团的弟兄抵达旃檀寺旧址以后,见到了同样也是刚刚赶来此处的其他两个团的弟兄reads();。 并在战士们的带领下,见到了六七九团刘汝珍团长,以及六八一团的赵书文团长。 共同隶属于二十九军一三二师,第二旅新编二团,以及独立二十七师下属的两个步兵团,此时全部的集结在了这处原本的寺庙遗迹之上。 几乎每一名战士心里都清楚地知道,虽然接下来将要见到日本人的高官过来。 但这一次的行动,却只是为了与日本人拖延时间,和他们演一场戏罢了。 就算我们真的在这里答应了日本人要改编我们为保安队的条件,但真等到打起来的时候,又有谁还会老老实实的做那卖国投敌的皇协军? 乔莫飞因着是师部警卫营的出身,我在将其他众人下发补充的各连队以后,叫乔莫飞留在了我的警卫连里,算是给春娃做一个副手。 毕竟乔莫飞早就是师部警卫营的副连长,经验可要比春娃这个赶鸭子上架的警卫连长丰富的多。 如今虽然在乔莫飞自己的要求下,只是给了他个普通战士的身份,但以乔莫飞的经验,却能叫春娃以更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带着春娃和乔莫飞,寻了早就到了旃檀寺旧址的其他两个团的战士,叫他们带着我们去找另外两位团长的踪迹。 在人群中转过几圈后,我们也很快就瞧见了早已走到了一起的刘汝珍团长和赵书文团长两个人。 远远和他们两人打了声招呼,我带着春娃和乔莫飞两人,快步向着刘赵两位团长身边走去。 “小吴,你却是不该留下来啊。” 刘汝珍团长早在当年长城一战的时候就和我有过交集,虽然当时的我在他眼前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兵,但今日再提起来,那就是一份同上战场的生死交情。 是以刘汝珍团长和我说起话来也就随意了许多,他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皱着眉头对我埋怨起来。 指出我带着队伍和他们一样的留在北平,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 “两位老哥哥能留下来为北平百姓出最后的一分力气,我这条性命又不是多么金贵,怎么就不能留呢?”我笑着对刘汝珍团长说道。 留守北平的任务本就是我自己争取而来的,我自己的心里,又如何能不知道留在这里的危险性? 在劝说伤员们离开北平的时候,我可是与他们仔仔细细的分说了好些这里面所藏的危机呢。 “你呀……”刘汝珍团长看着我苦笑一声,“北平早已成了死地,我们留下来时职责所在,你却……” “唉……”重重叹了一声,刘团长拍了把我的肩膀,说道,“而且你小子的身份又……” “我的身份怎么了?”听到刘汝珍团长的话,我不由奇怪的问道。 “你不会不知道吧?”一旁的赵书文团长也看着我苦笑起来,“日本人那里,早就挂上了你吴团长的号,往后要找你的麻烦,怕是绝对不少的啊……” 第334章 他,还敢来? 【三百三十四】 由鬼子在北平东交民巷所开辟的军营中走出的一队鬼子,踏着整齐肆意的步伐,一路往我们所在的旃檀寺而来reads();。 此时的北平城虽说依然没有完全沦陷于敌手,但以眼下的情势来看,陷城,也不过就是眼前不远就要发生的事情。 早就在开战之初,城中就已涌现出了大量的汉奸特务,与日本人互相勾结狼狈为奸。 而如今成了一座孤城的北平,更是已明显再没有了守住的希望,城中特务汉奸的涌现便变得更为活跃起来。 认真说起来,恐怕现今真正敢于铁了心和鬼子一较长短的,也就只有我们这些尚未从北平离开的二十九军余部了罢…… 鬼子所表现出的狂妄姿态,并不是没有一定的缘由背景。 但他们敢以城中区区几百人的兵力,就要在我们近四千北平守军面前谈什么改编事宜。鬼子的这份狂傲自信,还真要叫人道一声佩服。 在我和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就鬼子接下来的动向做了许多猜测和交流以后,今日这场集会的主角,终于在两个小队百余名兵力的护卫下缓缓出现在了我们所有人的眼前。 “又是中岛这老小子,当初要是找几个弟兄给他一枪,哪还有现在这么多事。”刘汝珍团长见到为首的鬼子军官模样,愤愤然的对我们开口说道。 话音里带着浓浓的惋惜,显然在刘汝珍团长的心里,曾经确实有过足以击毙眼前鬼子军官的机会。 “熟人?”我偏过头看着刘汝珍团长,拿眼神向着已然走到我们队伍前列的鬼子军官,问道。 “三天前。”刘汝珍团长盯着眼前的鬼子军官,摇头叹了一声,道,“广安门外的那一战里,鬼子的带队军官里,就有中岛这老小子一份!” 听到刘汝珍团长的解释,我的心中才恍然过来。 当时广安门开战的时候,我才刚刚带着一营战士回到驻地,远离前线的我并不是太过清楚当时战斗的细节。 如今又听刘汝珍团长提起,说眼前的鬼子军官正是当时所见过的熟人。 本就不是真心来听鬼子胡扯的我,自然要对刘汝珍团长所提起的话题更为感兴趣一些。 便往刘汝珍团长身边凑了一凑,连忙追问着想要问清楚其中的关键。 原来这个中岛,就是那一日广安门战起之前,鬼子派来诈城之人。 当时鬼子派来了中岛、樱井两个顾问,并佐藤茂一名书记官总计三人前来广安门外,想着以这三人和北平驻军的熟悉,或许诈城会变得更加容易一些。 但当时正巧于城楼上巡视防务的刘汝珍团长,又怎么可能会相信鬼子口中说他们只是要来北平城观光的借口? 鬼子入侵我中国国土若真的只是为了参观,自九一八以来,又为何会有那样多的民众无辜惨死于鬼子的屠刀之下? 参观,说得倒是漂亮! 刘汝珍团长在冷笑过后,先是出面稳住了日本人的心思,这才暗自下令要弟兄们准备战斗。 以为我们中国守军是畏惧了他们大日本皇军所谓威名的鬼子,最终竟心安理得的带了人来,以浩浩荡荡的声势准备过广安门而入reads();。 鬼子现出这样大意的姿态来,当然无法在我军战士手中讨到多大的便宜。 虽然这一战最终成了鬼子大举进攻我们二十九军的借口之一,但在双方早就撕破脸皮的情境下,鬼子的这份借口,无论在什么人耳中听来,都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 刘汝珍团长在战后统计战果,除去击毙的众多鬼子士兵和缴获的武器装备以外,更是当场斩首了态度狂傲的鬼子书记官佐藤茂。 另一名顾问樱井,竟在逃跑中失足跌入了粪坑当中。 七月的天气本就甚大,被捞出的樱井沾染了一身的粪水,浓郁的臭味叫连押解他的战士都不敢靠近。 说起这个樱井来,刘汝珍团长不由笑了起来,他笑着摇头道,“也真是难为了咱城里那位原本的樱井顾问,满身的蛆虫,偏他还要一本正经的过来和我交涉。” “你说,他那个模样我有可能去见他吗?” 听刘汝珍团长说的有趣,我也不由笑了起来,赞同道,“不见好,不见好。真见了面,可不是给咱自己找不痛快嘛。” 而这份不自在,即是来源于樱井的军官身份,也要来自于樱井被从粪坑中捞出以后身上所带了的,绝不会好闻到哪里的气味。 刘汝珍团长说到这里,将眉头一挑,暗暗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中岛向我示意道,“这老小子在打响第一枪的时候就逃了回去,动作可是比兔子还快。” “嘿!”刘汝珍摇了摇头,道,“现在倒是跑到这里来耍威风……” 刘汝珍团长摇着头连声感慨,叹息着中岛当初逃得那样利索,此时竟是还有胆子跑到我们中国守军的面前来。 当时鬼子因着意图骗开我守军镇守的广安门,一共派出了三名军官带队前往。 可后来这三人一死一擒一逃,下场当真是狼狈非常。 如不是后来从市政府里来了几名高官,说是冀察政务委员会里的什么高官,在这几名高官的担保下将臭气熏天的樱井提了出去。 恐怕在鬼子向我平津一线发起全面进攻以后,樱井脖子上的那颗人头,早就被刘汝珍团长拿来祭了旗。 能从当日那一战中侥幸活下来的鬼子军官,就该只剩眼前的中岛一人才是。 我望着正要走上在我们队伍前方新近搭起的高台,准备于其上开始今天的这场讲话的中岛,扭过头看向刘汝珍和赵书文两人,说道,“威风,也就只是他们自己觉着的罢了。难道他中岛接下来要说的话,还真会有人去信不成?” “也是。”赵书文点头笑道。 而一边的刘汝珍团长,这时也将目光转向了高台之上,准备听听中岛会说些什么样的话出来。 但就在这时,从身后忽然传来的一声惊呼,却是吸引到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叫我们不得不将目光暂且从中岛的身上移开。 第335章 周思靖 【三百三十五】 “是他!” 发出惊呼声的,是才被我编入新二团序列,这次随我一起过来的乔莫飞。 乔莫飞口中所喊的,虽只有惊怒交加的短短两个字,但听在我们的耳中,却是能感受到掩在乔莫飞胸中的滔天怒意。 我循着声音往身后瞧去,只见到乔莫飞原本无波无浪的眼睛里,此时早已填满了熊熊燃烧的怒火reads();。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前方的高台,我原本以为乔莫飞所盯着的是中岛这位日军高官。 但在我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乔莫飞所死死盯着的,自一开始就是那名随侍在中岛身后,穿一身便装的青年人。 “那人是谁?”我看着乔莫飞轻声问道。 “周思靖,鬼子的翻译。”一边的赵书文团长却是出言回答了我的这个问题。 而刘汝珍团长也在一边点起了头,显然对于这个跟在中岛身后的翻译周思靖,他们两人都是认识的。 无暇细想的我,耳边却又响起了乔莫飞紧接着又跟上的一句解释,“也是咱们二十九军里的参谋官。” “原来是他!” 直到听乔莫飞提起周思靖的另一个身份,我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在刚听到他的名字时生出那样的一分熟悉来。 虽然还是昨天才听过的名字,也是昨天还对他生起了疑心,疑心此人或许正是潜藏在我军内部的汉奸之一,向鬼子泄露了有关我军部署,甚至是有关赵师长行踪的重要情报。 但在一整天的忙碌过后,我一时间倒是把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直到此时听到乔莫飞说,前面所站的那名日本翻译官在名叫周思靖的同时,更是我军当中的一名参谋时,才终于同昨天才听到的那个名字联系了起来。 昨日所听闻的、这名周思靖在担任我军参谋的同时,更是日方顾问樱井翻译的消息。 这个时候再想起来,那个樱井,不就正是当日被刘汝珍团长赶到粪坑里继而生擒的日军军官么? 至于今日跟在中岛的身后,明目张胆的做起了汉奸的周思靖…… “怎么,你认识他?” 瞧了一眼时隔一天再次听到他名姓的周思靖,我心底对他的怀疑重新又添上了心头。 对着乔莫飞问了一声,期望着因周思靖的出现而陷入莫名愤怒的乔莫飞,能给我提供出更为有用的线索情报来。 “认识,当然认识。”乔莫飞冷笑一声,向着我解释起了有关眼前周思靖的事情。 在收留乔莫飞加入我的新二团时我就已经知道,乔莫飞先前曾是在师部警卫营供职的副连长。 而且这个师部警卫营,还是由赵师长所直属的、我一三二师师部警卫营! 南苑战起的时候,作为赵师长的卫兵,师部警卫营自然要戍卫在大营当中,负责保护赵师长的安全。 后来赵师长得到军座的军令,在安排过南苑守军的防御和换防问题,又将指挥权全部托付给了佟副军长以后,这才坐上了开往北平的军车。 当时随行护卫的,是警卫营一个连的卫兵。 赵师长离开南苑大营的时候,乔莫飞就站在被赵师长喊来听令的一众军官当中reads();。 本来乔莫飞还和他们连长两个人争取着要抢到这次的护卫任务,却是叫另一名连长抢了过去。 可谁又能知道,赵师长同那一个连的弟兄们出去,竟会在天罗庄一带陷入鬼子的包围圈,继而在惨烈的抗击过后迎来了全军覆没的悲壮命运。 而赵师长,更是在这场由鬼子一手策划的伏击战中壮烈殉国…… 当时的乔莫飞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连在赵师长从南苑大营离开后,便立即全数投入到前线紧张的战局当中。 作为南苑大营里仅剩不多的生力军,增援到已略显败象的南苑防御战中去。 在后面的战斗中,乔莫飞他们装备精良的一整个警卫连有过半战士战死殉国,就连他们的连长也在和鬼子的拼刺中力竭而亡。 而乔莫飞自己,同样叫鬼子的流弹扫中,在左臂上开了个不小的口子。 再往后又是南苑的突围战,以及大红门再次遇伏后的惨烈突围。 一场场的战斗下来,原本的警卫营编制早就打得残破不堪,乔莫飞身边就连他自己连队的战士也没剩下几个。 随众回到北平的他,最终进了乔伊斯神父开设的教堂医院,在其中接受了乔伊斯神父的治疗和包扎。 直到,遇到了我这个在北平前线各部战士眼里颇有些声名的新二团团长,这才重新坚持着加入了最前线的队伍当中。 这之后的事情暂且不说,于乔伊斯神父的教堂中待了一整夜的时间,就连教堂外不远处我二十九军各部匆匆忙忙的撤离也没有打动的乔莫飞,用了在医院里静坐调养的时间,却是忽而记起了一件被他早就遗忘在脑海的“小事”。 而这个时候的乔莫飞,却也早就听闻了赵登禹将军壮烈殉国,乃至警卫连全军覆没的噩耗…… 乔莫飞所想起的这件“小事”,就正是与赵师长殉国有着密切关联的事情。 虽说只是乔莫飞他自己的猜测,但到了后来,却已然成了无比肯定的、几乎要与事实等同的判断! 在赵师长同警卫连的弟兄分乘三辆汽车从南苑大营里离开以后,本想要就此立即回往自己岗位的乔莫飞,却忽然瞧见了一件稍显奇异的事情。 先前一同与会的参谋周思靖,并没有按照赵师长先前的交代往师部而去,而是径直回了属于他自己的办公室。 而且走在路上的时候还不时的往后瞧上一瞧,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乔莫飞起初还不清楚周思靖是要去做什么事情,后来在医院里听了当时恰巧就在附近执勤的另一名警卫的话,再联系前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通过对周思靖身上另外几个职务的联想,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而做出这份推测的原因,正是因为乔莫飞从那名已经领了路费离开北平的战士口中听闻,周思靖当时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以后,似乎只是很匆忙的打了一通电话! 第336章 大东亚共荣? 【三百三十六】 乔莫飞原本还没有生出什么怀疑的心思来,就算瞧见了周思靖的反常动作,也不过是在心里泛起了一点古怪而已。 但在听了在医院里恰巧遇到的警卫营战友的话,听闻自己这位战友曾亲眼见到周思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仅仅只是为了去打一通电话reads();。 他心中的怀疑,立即便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在用过一夜的时间思虑以后,乔莫飞心底的这点怀疑,更是已变成了肯定无比的判断。 这个周思靖,一定是有问题的! 不论是他的身份职务,又或是他当时所做的反常动作,一切的疑点,都指向到了周思靖的身上。 赵登禹将军连同随行警卫连全体战士的惨烈殉国,乃至于后来我军撤退路线的泄漏、被鬼子在我南苑守军撤离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 这所有事情的发生,若说其中没有像周思靖这样的人所暗下的手脚,便是任谁也不会信的。 巧合?这世上,又岂会真的有那样多的巧合! 便是并不知晓当时在南苑指挥部中所发生过什么事情的我,不也曾对周思靖这个人生了几分的疑心出来? 此时再听了乔莫飞的解释,我对台上立于中岛身后的周思靖,就更没有多少的好感了。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或许,赵登禹将军遇难一事,背后真的会有这周思靖活动的影子。 想到这里的我,虽然很想将台上那人揪下来问上一问,但此时的时机毕竟不对,容不得我做出这样任性的事情来。 只得暂且将心里的冲动压下,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听一听中岛接下来该有什么样的话要说出。 中岛今日的讲话,实质上是在为了即将而来的保安队改编而做的铺垫。 按照先前我与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的交流,已然对鬼子举行此次集会的目的达成了一个共识。 鬼子要做的,除了试探被留在北平这处死地的我三个团的中国守军是否还有战心以外,更多的却是要借机来分化消磨我军战士的士气。 人在处于绝境的时候,总要先为自己的生存而考虑几条出路来。 中岛今日要做的,便是要在我们战士的心里营造出一条看似充满希望的前路出来。 只是叫中岛、或是说叫日本人没有想到的是,我们战士的意志,又怎么会是他们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消磨掉的? 眼下国破家亡之际,身为军人的我们,与鬼子这样的侵略者之间,又如何还能有一分余地存在! 立在台上的中岛,身侧分别立着穿了一身便装的翻译官周思靖,以及数名荷枪实弹的鬼子卫兵。 可以看得出,有过上一次被刘汝珍团长敲打的经历后,中岛这位鬼子军官的胆子,已然变得不再像他的口气那样大。 所谓的讲话,先是由中岛说出一句,而后由中岛旁边的周思靖将他的话翻译出来,对着我们的战士喊出来。 他们先是谈什么中日历史,谈什么友好和平,杂七杂八的胡乱扯了一通。 直过了好半晌的时间,才渐渐的进入了正题,并开始逐渐的显露出了他们的野心reads();。 “大日本帝国和你们支那是同文同种,自然呢应该共存共荣。” 老调重弹的大东亚共荣理论,却也是日军侵略我中华大地后最基础的统治理念。 看着中岛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模样,以一副傲然的姿态谈什么大东亚,好似他们日本那小小的弹丸之国当真已成了东亚的主人一般,叫人瞧了不禁要生出恶心的意味来。 “说起来,这一场战争根本就没有爆发的必要,大日本帝国是爱好和平的,大日本皇军也从未想过要和你们支那军人开战。” “只是可惜的是,你们支那人误解了我大日本帝国和你们携手共进,和平合作的意思,继而才有了这一次发生在华北的战争,当真是遗憾之至……” 中岛还在台上说着这些纵使是他自己也不会去信的胡话,我身边的赵书文团长终于忍不住啐了一声,“呸!” “和平,也要有人信才是。”刘汝珍团长也在一旁冷冷笑着道。 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说道,“鬼子这样自欺欺人的事情做得难道还少吗?听着吧,中岛这小子怕是还有其他的话要给咱们说呢。”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我指着自己腕上的手表对他们两人示意道,“保安队,今天最重要的话题,他可还没有提起过哪怕一个字呢!” 而事实上,就算是中岛接下来所说的话里,也依然没有提到将我们改编为保安队的事情。 他的话头已然扯到了卢沟桥,扯到了眼前这场战争打响第一枪的地方。 而我在听过中岛接下来的说辞后,也终于明白了刘汝珍和赵书文两位团长在先前对我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吴雨的名字,果然是已经在鬼子的那里挂上了号,而且在鬼子的眼中,定然不会是个多么好听的名头! “卢沟桥的不幸,是导致了后来更多不幸的源头。” “而这份不幸发生的最主要原因,是你们支那军人的主官,并没有认识到大日本帝国在东亚的主人地位,并不相信大日本皇军来你们支那所抱有的和平之心……” 按着中岛的说法,似乎卢沟桥上的冲突自始至终都是我们中国守军的错误。 而该为这份错误担上主要责任的人,更应该是我这个“不识时务”的中国守军军官。 我不由感到几分好笑,怎么,我应该认识到你们大日本帝国所谓的主人地位,在看到你们大日本皇军出现的第一眼就喝令战士们举枪投降不成? 怒火,已渐渐在我的胸中聚集起来。 不,不止是我。 因着中岛的这些话,就连我目光所及的众多战士,乃至于身边刘汝珍与赵书文两位团长,也都已紧紧的将拳头攥了起来。 没有当场爆发出来的缘由,只是因为还想听听以中岛为代表的日本人,还会有怎样更加放肆的言论出来! 第337章 群情激奋 【三百三十七】 “但是。”尽管我们的战士当中出现了一片短暂的混乱,但中岛的讲话却还在继续,话锋一转的他,面上忽而带出了笑容。 已近乎笑成了花儿一样的中岛,作着他自以为最为和善的表情。 “我们大日本皇军是爱好和平的,更是明白事理的。”中岛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浑不在意有过日本军人在东三省内做出的那些罄竹难书的暴行,他口中的这些话语里又还能剩下几分的说服力。 “你们的长官将你们留在北平,要你们担负治安北平的重任。”中岛的音调稍稍提高几分,而一旁负责翻译的周思靖喊起话来也更加的卖力起来reads();。 “大日本皇军看重了你们的忠诚,因此,皇军想要借助你们的力量。而这,也是皇军给予你们的一个机会!抓住了机会,你们这些人才能有活命的希望……” 中岛的话语很长,周思靖的翻译自然也是长长的一大段。 故而在中岛说完了话,由周思靖开始进行翻译的时候,我的面色就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古怪之后,却是又有了几分怒意自心底升腾而出。 杀机,已然锁定了台上正在嘶声大吼的那位、名叫周思靖的汉奸。 中岛与周思靖的话语虽然都是同一个意思,但周思靖在翻译的过程中,那无时无刻表现在面上的高高在上,却着实叫人的心里不怎么舒服。 尤其是,中岛口中的话语还是这样的放肆不堪。 “大家放心,皇军对弟兄们并没有恶意。” “皇军听说弟兄们有的参加过卢沟桥上的战斗,有的参加过南苑的战斗,更有的曾是广安门那场战斗的主力。你们都是支那军人的支柱,却被人遗弃在了北平这样的一处绝境里……” “要弟兄们这样的队伍来继续负责北平的治安,皇军是可以放一百个心的!” 周思靖的翻译还在继续,而到了最后,中岛终于提出了想要见一见我们这几支部队主官的意图。 “所以,我想要见见你们的主官,你们这几支队伍的主官都当得起人杰的称谓,我想要和他做做朋友。” 只是,当周思靖的翻译从口中说出以后,我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就此站出去。 站出去做什么,送死吗? 原本想要站出一步对着中岛等人喝骂几句的我,在被刘汝珍团长拽住,向着中岛身后那几名端着冲锋枪的鬼子卫兵示意过一眼后,就立即从先前的怒火中烧下清醒了过来。 鬼子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看此时的他们说得轻巧,等真将人骗出去以后,未免不会做出什么背信的举动来。 而像背信杀人这样的动作,鬼子可向来都没有少做。 更不要说我们的战士今天到来时,除了在身上暗藏了几把短枪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什么武装。 此时去争这一口无用之气,不智。 刘汝珍团长对着我轻轻摇头,紧皱一团的眉头,向我传来出这样的一番意思。 而我在静下心以后,再往台上瞧去,却见到周思靖正凑在中岛的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话。 但等到中岛下一句话出口后,我就已明白了他们两人方才谈话的内容,“请吴雨长官,刘汝珍长官出来一叙。” 周思靖作为我军的参谋,是知晓我军各部的布防情况的,自然也会知晓当初卢沟桥指挥官是我吴雨,而广安门负责人是刘汝珍团长这样一个事实。 再经由中岛的口说出了,就已直直点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这,就算是激将了reads();。 我与刘汝珍团长相互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但中岛的话即已说到了眼下这个份上,我们两人再不出去,倒显得是我们中国`军人真的怕了他小鬼子一样。 索性将先前的顾虑暂且抛在脑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我与刘汝珍团长两人就已下定了决心。 出去! 就陪他中岛好好说几句话。 即便要因此承担莫大的风险,使得自己的性命处在没有保证的危境下,但中国`军人的气节,却万万不能在此时丢掉! 深吸口气,我与刘汝珍团长两人都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军装来。 而一旁未被中岛点到姓名的赵书文团长,也往我们两人中间插了一步,戴正了自己的军帽,对着我们两人笑道,“一起去吧,别让鬼子小瞧了咱!” “好,那就一起去!”刘汝珍团长深深看了自己的这位老伙计老对手一眼,终是开口笑道。 “一起去!”而我,也在看到赵书文团长面上的决然后,转而笑了起来。 我们三人,三个立于此地的北平国`军各部主官,决定携手站立于鬼子面前,正面迎接鬼子军官中岛的问话! 然而,就当我们三人将自己的军装整理过一遍,准备以最为精神的面貌站立在中岛的面前时,却忽然在我军队列中,听闻到有战士的声音喊了起来。 “怎么,你们打输了仗,是想在这里报仇吗?”只是一声冷笑,“要干咱现在就抄家伙干一仗,咱弟兄可不会怕了你狗曰的!” 听到这声冷笑,对我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是陈东明的声音。 我的二营长突如其来的发出一声冷笑,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也打断了我们三名团长想要从队列中走出的动作。 “对!咱弟兄可不会怕了你狗曰的!” 陈东明的这声冷笑,就像是一点火星投下,终于引爆了战士们胸中压抑多时的悲愤与怒火。 喝骂声七嘴八舌的从战士们口中喊出,喊的最多的,便正是对中岛方才那些自傲之话的斥责。 “你小鬼子还爱好和平,放你娘的狗屁!” “叫咱们长官出去做什么,放黑枪吗?” “有种的,咱就去战场上阵真刀真枪的再干一场,打黑枪算什么本事!” “打你们,是我中华民国的爷们儿不愿意做那亡国奴,不愿意受你们侵略者的压迫!” “……” 群情激奋,说的,怕就该是眼前的这番景象了。 中岛的这一通话,并没有打消战士们的抵抗决心,到反而已激出了战士们心底最大的战意。 第338章 紧张对峙 【三百三十八】 百余名荷枪实弹的鬼子兵立在战士们眼前,手里的冲锋枪甚至都已经压了弹上了膛。 但战士们在此时此刻却是没有显露出一份的胆怯,心底的怒火既然已有了一个宣泄的路径,索性就自此与鬼子撕破面皮好了。 忍无可忍,又何须再忍?! 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与我对视一眼,目光交汇的一瞬,我们便已明了了对方心里的决定。 双方都已经将话说到了眼下的份上,今日的这场会谈,眼看着已到了破裂的边缘。 即是如此,反到不如撕去面上的虚伪装扮,将与鬼子的虚与委蛇都丢在一边。 难道,我们将姿态放到最低,做出一副战败俘虏的姿态去与鬼子交涉,鬼子就能放弃他们拿下北平城的意图吗? 鬼子的话,我们早都已当成了笑话来听。 而如今即便是这样的笑话,对我们来说也已没有了再继续听取的必要。 中国`军人的风骨,断不能在我们身上折掉! “弟兄们,小鬼子欺人太甚,咱们能就这么屈服吗?” 深吸口气,已然与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达成共识下定最终决心的我,立即改变了原本准备与鬼子交涉相谈的计划。 虽然同样也是从诸多战士的包围中站了出来,但振臂高声一呼的我,从口中喊出的却已是对战士们本心的质问。 屈服? 中岛都已说出了那样的话,对自大到以东亚主人自居的小鬼子,我们又有什么必要再对他们保持客气。 至于屈服,更自始至终本就是一个为了蒙骗日本人而打起的幌子! 在我的高声喝问喊出的下一刻,就已有战士接上了我的问话。 怒吼着大声回答道,“不能!” 在往后,是更多战士,更大声音的齐声高呼,“不能!” 其间夹杂着各种口音的斥骂,细细听去,竟是一片问候日本人祖宗的话语。 我们这些战士大多都是从穷苦百姓中收取来的,起了性子后骂人那是怎么狠毒怎么来,尤其是面对日本人的时候,嘴上留德的打算就更是没有了一点。 而今日站在台上的中岛怕要数最受战士们针对的日本人了,他家祖祖辈辈的女性亲属,早就不知叫战士们问候了多少次。 若是中岛能听得懂中国话,也不知道他此时的面色要变成什么模样。 而战士们斥骂中岛的这些话,想来便是周思靖这位汉奸翻译官,也不敢过多的向中岛翻译几句罢…… “弟兄们,拼了!” 眼看战士们突起的混乱激昂,叫中岛和随行而来的一众鬼子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百余名鬼子卫兵仗着手上拿了机枪,也在四处以同样激烈的口气与我们的战士对骂起来。 只是两拨人谁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只能瞧着对方的面色神情猜测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以此再来还击对方,模样瞧起来倒是有了几分诡异重笙。 到了最后,只有百余人的鬼子卫兵终于抵不过我军战士汇聚在一起的慑人声浪。 要知道今日我们各团的战士虽然没有全数聚集在此,但三个团到场的战士加起来,那也要有数千人的兵力! 就算小鬼子胆子足够巨大,有底气凭着一百出头的卫兵就跑到我们的眼前来放肆。见到此时声势浩大的景象,他们的心中也要失了好几分的底气。 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战士们所造成的庞大压力,在中岛的示意下,鬼子卫兵的手终于摸向了他们拿在手中的冲锋枪。 虽然不知鬼子是因着什么样的原因而去了他们身上原本惯有的许多狂妄,即便是在眼下的情势里依然保留有最后一分的克制。 但眼看着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定然就要爆发更大的冲突,双方的流血牺牲在所难免。 如此情境下,受制于上峰严令而没有携带枪械装备来此的战士们,岂不要在接下来的冲突中承受最大的损失?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了几分庆幸,庆幸我在临出发前,要战士们在身上暗藏了驳壳枪和手榴弹。 而眼下,这些暗藏在身上的装备,就将是我们与鬼子拼命最大的资本! 凛然高喝一声,我带头从后腰摸出了自己的短枪,迅速上膛之后,将枪口遥遥指向了台上的中岛。 与此同时,在我的当先带领下,身边的战士有样学样,也都从身上摸出了暗藏的枪械手榴弹等武器,同鬼子相互对峙起来。 而刘汝珍团长也在这时高呼起来,“宁死不当亡国奴!” 我先是有些讶异的瞧了身边同样抽出枪来的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再瞧到更多从身上变出了短枪来的战士们,心头却忽而拂过一丝怪异之感。 要知道此时我所身处的地方,并不是我们团战士聚集站立的地方,而是后来寻到刘汝珍团长与赵书文两位团长后,就此留在了六七九团的战士们中间。 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原来,今日来到此地的人当中,不止是我和我的新二团弟兄们带了枪来。 所有的人,竟是都带了装备来呢…… 思绪瞬间敛去,我跟着刘汝珍团长的呼喝声再次以更为嘹亮的声音喊了一遍,“宁死不当亡国奴!” 随之而来的,便是战士们当中一声更甚一声洪亮的口号声。 若只是声势汹涌倒还罢了,关键是原本在鬼子眼中瞧着手无寸铁的我军战士,瞬息之间便像是变魔术一般,手里都多了些可以拼命的家伙事儿。 各式短枪黑漆漆的枪口牢牢锁定了台上的中岛以及诸多鬼子卫兵,手榴弹的后盖更是早就被战士们旋开,拉环已经被扣在了手心,转瞬便能将之甩出。 浓浓的火药味,弥漫了整个旃檀寺会场。 更有一声声“驱除日寇,宁死不屈”的口号声震天而响,几乎要直插云霄! 今日由鬼子提出,准备在旃檀寺给我们的战士好好显一显他们大日本皇军威风的集会,注定已要完全的无功而返。 甚至于,流血牺牲的惨剧,也将无可避免! 第339章 准备,流血吧 【三百三十九】 当然,双方的战斗最终仍是没有真正爆发出来。 尽管气氛已然压抑到了极点,但当中岛表示出几分退让的意思,口称可以给我们这三个团的北平守军几天调整考虑的时间。 中岛语气笃定的说,等到我们认识到自己已被二十九军长官抛弃的事实后,终是会投入到大日本皇军的怀抱。 对于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不过中岛这些话换来的却是战士们更激烈的言辞,以及最终不得不灰溜溜的带人从旃檀寺中逃开,倒是一件不争的事实。 为了大局考虑,战士们强忍着胸中的怒火,给中岛一众人让开了离开的道路。 但在中岛离开以后日本人会因着今天的事情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我们三人却早就已了然于胸。 交涉破裂,鬼子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眼看着中岛带着周思靖与护卫他的那一队鬼子卫兵离开,在看到他们的背影已变得模糊起来以后,刘汝珍团长穿过人群走上了高台,也就是中岛先前喊话的地方。 语带悲愤的环视了同样怒火难休的战士们一圈,沉声开口说道,“弟兄们,小鬼子欺人太甚,北平已然是平静不下去了。” “我们,准备流血吧!” 谁都能看得出,北平的战争已然就在眼前。流血,自是要做好与日寇死战的准备! 而对于流血牺牲,我们的战士当中又岂会有一人害怕? 没有人,没有…… …… 刘汝珍团长在前面喊着话,我的眼底却有寒光一闪而过。 思及方才所见的鬼子军官中岛,以及跟在中岛身后的翻译官周思靖,终是难抑心底升腾而出的杀念,招生唤来了一旁的春娃与乔莫飞两人。 一边带着两人向我们自己的队伍里寻去,一边压低了声音对两人问道,“给我绑几个人来,有没有信心完成。” 春娃跟我最久,只是一瞬间便听出了我话音里暗藏的杀机。 再想想才发生过的事情,这份杀机的来由更是不难猜出。 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春娃,可是不仅亲眼瞧过了中岛等人在台上的表演,就是乔莫飞先前所提有关对周思靖加害了赵登禹将军的猜测,春娃也听了个明明白白。 至于我和赵登禹将军的关系,当年随我一同从二连走出的春娃,又如何会不明白? “团座,可是要对那个小白脸动手了?”春娃向我略微凑了一凑,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 乔莫飞一听我有对周思靖动手的意思,立即接口说道,“团座要对周思靖下手?算我一个!” 话音里的激动,显示出了乔莫飞此时的激动心情。 从师部警卫营里出来的他,对赵登禹将军的感情,可并不比我这个赵将军的老下属来得低。 “其实我更想动手的……”我对着两人轻轻点头,沉吟一声后又缓缓说道,“是那个中岛。” 不错,此时的我,已然不止是想要绑一个周思靖回来了最强玄帝全文阅读。 更想要去做的,是去将那个中岛绑来! 但是在这北平城中,无论是我还是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都可以说不是怎么的熟悉。 绑一个周思靖倒也还算简单,毕竟他还是我们二十九军的参谋,又在市政府里挂了职,想要掌握他的行踪并不算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至于中岛……这样干系重大的行动,我暂且还没能下定最后的决心。 而且像这样的行动,我也不想将刘汝珍团长与赵书文团长两人拉下水来,免得往后叫人追究起来,惹来更多的麻烦。 至于我自己已经被日本人盯了那么久,而以前违抗命令自行其是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倒也算是虱子多了不愁咬了…… “走,回去说!” 刘汝珍团长的讲话非常简短,在向战士们传达出死战到底、不当亡国奴的意愿后,便要我们各自回营整休,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真正流血战争。 而有了别样考量的我,在督促战士们尽快做好应战准备的同时,也想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自己这份心血来潮想出的行动该怎样去做才能更加简洁一些。 在半路上的时候,春娃领了几名本地出身的战士,与乔莫飞一道从队伍中脱离了出去。 当我提起自己想要绑人的意图后,春娃与乔莫飞两人就开始聚在一起合计了起来。 他们这次离开,是要去日本领事馆附近盯着,准备瞧一瞧中岛或是周思靖的行踪,看看有没有可以动手的机会。 今日的天色已然不早,按着我原本的打算,是准备明日一早去找一找梅思雁。 她们家在北平城里有着不小的能量,至少能替我提供足够与周思靖有关的情报。 眼下的北平城虽然已处在风雨飘摇当中,随时都有可能倾覆而致使这座古城沦陷于日寇之手。但至少在战争还没有重新爆发的这一点时间里,我还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来和周思靖这位大汉奸玩一玩猫捉耗子的游戏。 我可不想因着想要活捉他一个汉奸,而投进我许多弟兄的性命进去。 实在不行组织一场锄奸行动,在北平城依然在明面上掌握在我们二十九军之手的当下,还不算是太过困难的事情。 一颗子弹下去,只需要一名神枪手就能办到的事情,又能花费多大的力气? 而在我近乎严苛又不计弹药损耗的大量训练下,在我的新二团里面,如今最不缺的,可就是枪法一流的好手了! 有了主意的我,便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了一边。 因为此时要等着我去处理的,还有部队休整这样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经历今天的这样一出,战士们的心境定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我不能确定是否会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产生影响,休整,已成了必然要去进行的动作。 带着弟兄们回到营地,我立即去找了乔博荣这位参谋长过来。 与团部的几名参谋官一道,在紧张莫名的气氛下研究起部队接下来的动向来。 到了后来,便是老刀子、关志国等几名营长,也在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后,加入到了我们的研讨当中…… 第340章 恶化的局势 【三百四十】 北平的局势依然在持续的恶化下去。 在有心人的挑唆下,民众对张自忠将军已然做了汉奸的斥骂呼声变得越来越高涨,几近要生出一股要讨伐张自忠将军的浪潮。 虽然有更多的人依然保持有足够的理智,并不愿相信曾经坚定站在抗击日寇第一线的我二十九军,会做出投敌叛国的肮脏举动来。 但这些理智的声音,却依然要被混乱的讨伐责骂声所盖过。 人心惶惶的北平城里,已然不会有太多人还能保持住心底的最后一份克制了。 人云亦云加入到游行队伍中的民众愈来愈多,而同样的,总领北平政务的张自忠将军身上所需承担的压力也变得更加沉重。 相比而言,我们这些被斥骂作汉奸,在流言中早就已做了鬼子保安队的北平守军身上所承受的委屈,瞧着就已不再是那么明显…… 在安抚下战士们的情绪,又给战士们好好分说了一遍留守北平后我们身上所需担负的责任。 在得到战士们满口保证必不会坠了我们二十九军的名头之后,我便叫老刀子他们分别带了人出去。 即是向民众解释我们二十九军的抗战决心,也是劝说北平民众尽可能的早些从北平城中离开。 在这座随时都有可能沦陷的孤城当中,百姓们若是依然逗留在此,等到日本人的铁蹄踏入北平城门的那一刻,等待北平数十万百姓的,将是血与泪交织的悲惨噩梦。 而这样的噩梦,将会是谁也不愿意瞧见的。 我,也一样…… 安排好战士们出营执行任务后,我也准备就昨天所拟定的那个计划,出去找一找北平当地的土著梅思雁,寻她问一问有关周思靖的情报。 而梅思雁的家,在我上一次来北平的时候就已知晓,是以想要找到她的踪迹也不是太过困难。 但是,就在我将要离营出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卫兵前来通报,说是有一个年轻女子在驻地外指名要来找我。 心中有些讶异不知道会是何人过来寻我,刚刚收拾妥当的我顺势往营门外走去,想要见一见这个忽而前来寻我的朋友。 直到远远瞧见了站在驻地营门口的那道靓丽倩影的时候,我才终于不由失笑出声。 原来卫兵口中那个前来寻我的女子,正是如今正在乔伊斯神父的教堂医院里帮忙救助伤兵的邓芝卉。 我面上显露出笑意,迈起轻快的步子向着邓芝卉所站立的位置走去。 “怎么,来找我也不告诉卫兵你的名字,要不是我特意嘱咐过他们不要拦着前来请命的百姓,你今天怕是就要被赶出去呢。”在邓芝卉的身前站定,我看着她面上同样带起的笑意,说道。 “人家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九荒天帝!再说了,”邓芝卉撅起了唇看着我,笑着问道,“你舍得赶我出去?” “舍不得。”我摇摇头,老老实实的答道。 却见到在我的回话从口中说出后,邓芝卉面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郁了起来。 “怎么了,今天过来找我?”我示意邓芝卉跟我一起缓缓往前走去,扭头瞧着她的侧颜,问道,“乔伊斯神父那边的工作都忙完了?” “乔伊斯神父收留的伤员都被你遣散回家了,乔伊斯神父还有什么可忙的。”邓芝卉闻言却是站住了脚步,似是嗔怨般的瞧了我一眼,说道。 对于邓芝卉的这番数落,我却只有用摇头苦笑来应对。 “这都是上峰的命令,又不是我说了能算数的。” 摇摇头看着邓芝卉嗔怨的面容,不由伸手捏了捏她微微皱起的琼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今的北平城里有多么不安定,处处都藏着危机,再把伤员留在北平城,可不算是对他们好的打算啊。” “既然乔伊斯神父那里已经没有了事,你这几天就跟着我吧,我给你安排一个护兵的身份。”想了想后,我直视着邓芝卉的眼睛,以正经非常的语气说道,“只有将你带在身边,我做起事情来才能放心呐……” 听到我的话后,邓芝卉的面上先是起了一层红晕,像是蒙了层薄纱一般。 但就在我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反倒是邓芝卉先开了口,故意做出促狭的口吻看向我,追问道,“你放心?放心什么?” “放心你的安全啊。”但早就在军营中历练过这么久,我的面皮早就变得不像以往那样不堪调笑,听到邓芝卉的问话,我却是拿出更加正经的面容,郑重的再次对着邓芝卉说了一声。 以至于才刚刚调整好自己情绪的邓芝卉,面容转瞬间又红了起来。 熟透的苹果一样,似是要滴出水来。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不由轻轻感叹一声,“你呀你呀,随随便便就跑到北平城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你叫邓先生怎么放得下心去。” “等我今天办完了事,你和我找市政府借个电台来,给邓先生发一封电报,报个平安。” “嗯……”邓芝卉轻轻点头,却是只发出了犹如蚊呐一般的低声应答。 瞧见邓芝卉的模样,心中怪异从前没在邓芝卉面上瞧见太多这样神情的我,终于再次笑了起来。 “要不,你就随我一起去吧。就是去找一个老同学问些事情,耽误不了太久时间。” 而邓芝卉在听见我的邀请后,先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却又重重的摇了摇头。 她拽住了我的胳膊,面色虽然依然是通红异常,但一双眼睛却仍旧如以往般明亮透彻,瞧着我撒娇般的轻吐出三个字来,“雨哥哥~” 听了邓芝卉这样的叫法,我就知道,眼前这小妮子已然调整过了自己的状态。 而以在南京城中相处三年的经验来看,怕是一定要有什么事情来拜托我。 不过想想也是,若不是有了事情,邓芝卉今天又怎么会没头没脑的跑到我的军营里来寻我。 要说她是从乔伊斯神父那里空闲下来后,主动的要来我的军营里和我待在一起,以我对这丫头的了解,却是要第一个说不信的…… 第341章 老同志的决心 【三百四十一】 邓芝卉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一件事情要来特意寻我。 “胡医生想要请你去说说话?” 邓芝卉最终对我说出的,正是这样的一个理由。 有一个胡医生,想要借邓芝卉与我的关系,来找我去与他相见,顺便说一说什么话。 而对于谈话的内容,此时的我即便还没有见到这位胡医生,却也要猜一个大概出来。 定然是与眼下的北平局势有关,与我二十九军是否还有抗击日寇的决心有关。 在如今众说纷纭各持一词的北平城中,流言蜚语四起,普通百姓谁也不敢确定最为准确的消息究竟是哪一个。 但任谁都能看得出的是,北平的天,已然要变了。 至于什么时候会变,却还要有更多的消息才能判断出个准确的答案。 为了知晓这份答案而来特意寻我这个如今北平城中二十九军守军里仅有的三个主战团的团长之一,从我口中得知最为准确的消息,将会是一个最为简单省力的法子。 只是,我的心里虽然转瞬间就想明了这些关节,但心里还是稍稍有了一丝不虞。 这位不知名的胡医生,是要借助邓芝卉与我的关系,叫我不得不应下他的这份请求吗? 对于邓芝卉的请求,我是轻易不会说出什么拒绝的话的。 但这位胡医生借了邓芝卉的口转达,以一副傲然的姿态叫我去找他说话,叫我心里的感觉,无论如何都感觉到不怎么的舒服呢。 “胡医生,要我去见他说话?”我看着眼前的邓芝卉,换了一种口吻再次问了一遍。 问过之后,见到邓芝卉轻轻点了下头,又触及她目光里含着的期待后,我终是不忍拒绝,又出言问道,“哪里的胡医生?” 事实上,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有了答应邓芝卉去见那位胡医生的意思了。 邓芝卉听到我的问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咬着指头想了一阵后,忽而眼睛一亮,对着我扬声说道,“就是,当年那个胡医生啊!” 瞧着邓芝卉此时显露出的煞是可爱的模样,我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直到邓芝卉伸出一只素手在我眼前挥了一挥后,我这才有空去思虑她话里所指的意思。 提到当年,再听到邓芝卉后续的几句解释,我终于想起了邓芝卉今天没头没脑提起的这位胡医生究竟是何许人。 胡医生,不就正是我当年在长城前线受伤被送往北平后方后,那个负责医治我的古板中年医生吗? 要真是这位当年的恩人,我还真不好拒绝他的请求。 即便对这几日的我来说,自己身上还兼有许多杂七杂八的胡乱事儿…… 说起来,我这次之所以会在乔伊斯神父的教堂医院里见到邓芝卉,其间有大半还都是这位胡医生的功劳大尸潮最新章节。 在路上的时候,邓芝卉将近日来发生的事情都与我说了一遍。 其中有她过来北平的缘由,也有她来北平后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有趣好玩的事情。 但在我听来,邓芝卉口中以玩笑口吻说出的这些话,却给我的心里带来了一阵浓浓的感动与温暖。 在城破之前的浮躁压抑下,心,已然热了…… 当卢沟桥上的那一声枪响传往全国各处的时候,几乎全中国境内的所有有识之士都已明了,与日寇的再一次交锋,已然就在眼前。 同样随着报纸媒体传往全国的,自然还有在卢沟桥上所发生的一场场战斗。 其间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我的名字,而有一位对每日大小报纸都不会错过的邓先生做父亲,邓芝卉对这样的消息,自然也能在第一时间瞧见。 她瞧见了平津重燃的战火,也瞧见了我方卢沟桥守军的将领名姓——吴雨。 一早就接到了我的电报,要她们若是听闻有战争爆发的消息,就立即举家迁往西安暂避风头。 而早先我也拜托父亲给邓先生去了电报,要父亲尽量劝说自己的这位老兄弟几句。 父亲因着当年的自作主张,要替我与陈潇说一段婚事,以至于连带着与陈伯伯家的关系也淡了几分的往事,依然耿耿于怀。 而在母亲亡故后,他心里的这份牵挂就更是浓郁了好些。 早先在听闻了邓先生家也有邓芝卉这样一位娇俏的小丫头,而且与我的关系很是不错后,便再动了心思。 要他来劝说邓先生一家离开南京,效果可是明显的很。 在平津战火燃起的当口,收到父亲数封电报催促的邓先生一家,确实也生起了搬迁的心思。 就算只是叫邓夫人带了邓芝卉两个人避到西安去,但那也算是搬迁了不是? 而对于邓先生,我相信就算邓先生如我一般知晓多日后发生在南京城的那场血腥变局,怕也不会在此国难当头之际退隐局外。 虽然如今的邓先生也已从一线退了下来,即便很想要在南京城这个首都之地再为这个国家尽几分心力。但多年下来中央政府除了要他往军校教书以外,就再没有在别的地方表露出想要借助邓先生几分气力的意思。 就在我从陆军大学毕业前的那一年,邓先生甚至连陆军大学的课程也不再去教。 邓先生的心,或许也早就累了。 但同盟会老同志的信仰决心,却从未有一天动摇过! 邓先生要邓夫人带了邓芝卉去往西安,在父亲的安排下暂且避上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的是,邓芝卉在瞧到了报纸上对卢沟桥前线惨烈战事的报道之后,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就此跑到西安这个远离烽烟战火的安全去处。 她仿佛又想到了我当年在长城前线受伤颇重,而后被抬往后方需得专人照料的模样。 心中早就有了牵挂的邓芝卉,又如何能放得下心离开? 就像我早先猜测的那样,这丫头果真是在瞧了报道后,与几个同样热血沸腾的青年一道从家里偷偷跑出,一路跑到了整个华北烽烟汇聚的最中心地带,一路跑到了北平城中! 第342章 胡医生 【三百四十二】 说起来,邓芝卉自来到北平后第一个去见的人,便正是今日提出要与我说些什么话的胡医生。 在我的追问下最终得知,事实上,邓芝卉早年间在北平城里做护士的那段时候,也是颇受了胡医生的照顾。 而这位曾从国外留洋归来的胡医生,除了同邓芝卉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共事的经历以外,更是与邓先生也有着几分交情。 从家中偷偷跑出,一心想要为平津战局出上几分力气的邓芝卉,在抵达北平城后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要去找胡医生来问一问往后的对策。 因为,在眼下时局纷乱的北平城里,邓芝卉除了与我称得上关系深厚以外,也就只有胡医生能算得上更为亲切一些了。 然而胡医生早就从医院里歇了下来,准备应老友的邀请往上海一行。 在这之前不过是还有几个一直研究的项目没有等出最后的实验结果,这才暂时的逗留在了北平城中,却没想到正巧遇见了中日战事的爆发。 本想着来了北平城后继续在医院里去做一个护士,或许在救治伤兵的时候可以打听到更多有关于我的消息,继而稍稍减轻她心中的几分挂怀念头。 战事爆发后,随着二十九军从前线运来的伤员越来越多,北平城中的医院早就被伤员填了个满满当当,连药品也都变得紧缺起来。 若说想要去进入医院做一名护士,在人手紧张的当下,自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但按着邓芝卉的想法,胡医生先前所在的医院时北平城中最大最好的医院,像我这样的军官若是受了伤一定要被安置进去。 在这里工作一方面能打听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而假使再有个与当年那样的万一,她也能在出上自己的一番心力。 然而当邓芝卉将自己的意愿说给胡医生听后,却只得到了胡医生劝解回家的言语。 先不说胡医生早就从医院里离了职,想要走动昔日的人脉还需走些人情。 以胡医生同邓先生的交情,在知晓了邓芝卉是从家中溜出的之后,就更是要极力的劝说邓芝卉尽快从北平离开。 甚至于,就连离开北平的车票,胡医生都已替邓芝卉准备妥当了。只劝说她尽早从北平离开,我的事情,胡医生自己会去替她盯着。 邓芝卉在谈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故作委屈的向我诉苦,说她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长辈朋友。 若不是她早就铁了心要来北平寻我,又如何会在邓夫人准备带她离家访亲寻友的当口,偷偷与几个朋友踏上开往北平的列车呢? 邓芝卉笑着对我说道,幸好她后来在准备索性就此胡乱找一家医院应聘求职的时候,忽而听闻了乔伊斯神父准备将自己的教堂改作医院的消息,而乔伊斯神父的这所教堂医院更是被二十九军临时辟作了野战医院安置伤员鬼医圣手。 恰巧认识乔伊斯神父的她便顺势去教堂里做了护士,帮乔伊斯神父来分担起照顾伤员的工作,恐怕她想在今日就见到我的面还得再多费几分的功夫。 对于邓芝卉的这些话,我却只是摇头笑笑。 笑着看向身边的邓芝卉,说道,“这就是命运,老天注定要咱们两个见面,你逃不掉的。” 转而又伸出手来再她的脑壳上轻轻敲下,对着邓芝卉笑道,“其实胡医生做得也没有错。如果换了我一早知晓你竟然来了北平,也要把你从北平城赶回去的……” “你们凭什么赶我回去!”邓芝卉撅起了唇,看着我的目光里带上了委屈,却更有这几分倔强的坚持,“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我先是故作庄重的在邓芝卉身上从头到脚的细细打量一遍,而后定格在她的前胸,故意挑眉笑道,“不是小孩子了?我怎么就瞧不出呢?” 而早就再次涨红了脸的邓芝卉,在我的笑声才刚刚落下的同时,已然扬起了一对粉拳,朝着我身上胡乱的打了过来…… 就这样说着闲话,在打打闹闹中我知晓了邓芝卉来北平后的所有经历。 心中平添了许多暖意的我,最终瞧着身边人儿的目光也越发柔和起来,与她说话也不再故意带上逗弄的意思。 温声答着邓芝卉对我作战历程的追问,轻步向着先前与胡医生约好的见面地点走去…… …… 时隔四年之久,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胡医生的面。 但见面的地点,却已不再是当年被浓浓药味弥漫的医院病房。 邓芝卉带着我一路寻到胡医生在北平的家中,短暂的等待后,便见到了出门前来迎接我们二人的、一身文人模样打扮却更添了几分儒雅气息的胡医生。 “胡医生。” “吴团长。” 互相对视一眼,却只是像多年的老友重逢一般简略的打了声招呼。 再往后,便极为自然的跟上胡医生的脚步,走进了胡医生的家中。 毕竟我们二人也早就于多年以前相识,更不用说胡医生还是那个将我从鬼门关外救回来的恩人。 虽然今日的我本来有各种各样的琐事缠身,更准备自作主张的在这北平城里搞出一点动作来,时间紧迫的我对于来与胡医生会面的这件事心里还是稍稍有着几分不快的。 但等我来到胡医生的家门前,再次见到胡医生这张儒雅中带着几分坚毅的面容时,反倒是将自己心里那些杂乱的小心思一股脑儿的全都收敛了起来。 又一次见到胡医生的面,果然在他的面前,我依然是不敢太过轻松。 即便如今的我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在胡医生办公室里歇斯底里的拍桌胡闹的小小士兵…… 跟在胡医生的身后,我忽而又想起邓芝卉先前对我说过的话,再瞧着胡医生家里素雅的物件摆设,心已缓缓静了下来的我,反倒是只剩下了与胡医生叙叙旧的念头。 就仿佛是胡医生家里那扇单薄的木门一关,就挡住了北平城中各种的混乱喧嚣一般…… 第343章 何惜此身? 【三百四十三】 胡医生想要见我,或者说想要见一见的,是我如今身为北平城中二十九军留守部队仅有的三个主战团当中其中一个团的团长身份。 胡医生发起这场会面的目的,事实上,就是为了从我的口中,得到与我们二十九军动向有关的最直接情报。 是以,当胡医生见到我后所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正是与北平城如今四起的流言风云最直接相关的问题。 “你们张将军,真的有带你们做汉奸的打算吗?” 开门见山,没有一丝遮掩。 胡医生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与城中流言相应的,问出张自忠将军是否变节这样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 张自忠将军,真的有做汉奸的打算吗? 若不是与胡医生早就相识,略微知道一些他的性格。 又在邓芝卉的介绍下知晓了与胡医生有关的消息,明白眼前的这位文人打扮的医生也是个心系国家的有识之士,在北平的士绅文人中也是占到了很大能量的。 据说如今也在北平城中,与胡医生同为胡姓本家的胡适之先生,也与胡医生有着不小的交情。 就是这样的一位医生所问出的,毫不遮掩虚伪的问题,纵然话里包含了几分对张自忠将军、对我们北平守军的怀疑在,但我心里又如何能生出不快的意味来? 我所要做的,也只能是用事实来说服胡医生,向他传达出我们北平守军最真实的心境。 “没有!”斩钉截铁的回答一声,直视着就坐在我对面的胡医生,目光没有分毫闪躲。 但就坐在我身边的邓芝卉,却仿似感觉到了我与胡医生之间的诡异气氛。 不由担心的在我们两人面上瞧了一瞧,最后小心的伸手拽了拽我的衣袖,却被我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安抚下了邓芝卉心中的情绪。 胡医生却仿似没有看到我与邓芝卉之间的小动作,眼中凌厉并没有分毫退减。 “也就是说,宋军长并不是被张将军从北平城中赶出去的咯?” “子虚乌有。” 城中流言,一心抗日的宋哲元将军并我二十九军主力,是被张自忠将军从城中排挤而出。 流言所说言之凿凿,一时间成了张自忠将军确实有投敌叛国之心的佐证。 却是全然忘记了才刚刚大病初愈的张自忠将军,临危受命而出的他,此时手里所掌握的没有一支是张自忠将军三十八师的嫡系部队。 这样的情境下,真的能将被我二十九军各部主力环绕的宋军长从城中赶出? 要知道那一晚全军主力大撤离的时候,汇聚城中的各部队伍,可几乎都能算作是我军各部的精锐! 胡医生并没有深究这其中的原因,在见到我郑重回答后,便已轻轻点头算是了解鬼医圣手。 但转瞬之间又是一个问题出来,却已将矛头从张自忠将军的身上,转移到了留守北平的我们三个主力团的将来动向上。 胡医生这次的问题已然带上了几分肯定,“那你们北平守军将要被日本人缴械改编,做日本人的保安队,总该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对于胡医生的这个问题,我却是再不好直接出言反驳。 毕竟我们那么多人在昨天跑去旃檀寺的动作,城中可是有许多民众都瞧了个清清楚楚。 我略微沉吟一下,思及这里面的关窍也并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军事机密。 而以胡医生的身份和在北平城中的能量,或许我能借此机会说服他帮助我们一起组织北平城中人员物资的加紧撤离。 有胡医生这样社会名流的加入劝说,我们的工作也能变得更加容易一些。 想到这里,我便再没有了犹豫,直视着胡医生的眼睛,凝声将事情的细节悉数向他说了个明明白白。 “原本是为了和日本人虚与委蛇争取时间,但是现如今,连这份虚与委蛇也再没有了进行下去的必要。” 胡医生闻言轻声咦道,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征询之意,“哦?” 看得出,胡医生也很想听一听我对这个问题的解释。 “先生有所不知。”我看着面前的胡医生,出声解释道,“就在昨日的时候,我们曾集合了部分战士,去听日方代表中岛发了一通演讲……” 但就在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的当口,胡医生却已然出声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讲话。 显然我们昨日的动作,已然在有心人的渲染下于北平城中传了个沸沸扬扬。 促使胡医生心中乍生疑虑,而借了邓芝卉的关系找我过来的缘由,怕也正是从这里而来的。 果然,胡医生接下来的说辞,便正好印证了我心里的额这份猜测。 “听说过,就在旃檀寺旧址。也正因为昨天的这场会,今天的流言才会变得愈演愈烈,纵使我这个从不怀疑二十九军抗战决心的人,也不由起了一丝犹疑。” 对于胡医生的疑问,我正容回答道,“我二十九军众人之抗战决心,先生绝对无须怀疑。” 而后,才摊起了手,面露苦笑之色向着胡医生细细解释起来,“其实对于昨天的那场集会,先生您,包括北平城里的众多民众,都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大家只看到了我们数千名战士不带枪械去旃檀寺听了一通日本军官的演讲,却不知道在现场实地,因着日本人的跋扈狂傲,忍无可忍的我军将士纷纷拿出暗藏在身上的武器,差点和日本人在旃檀寺中起了流血冲突。” 将昨日发生的事情挑拣着同胡医生叙说了一遍,顿了一顿后,又接着解释一声,“也正因着万一在眼下的情境里有冲突的出现会导致北平局势的愈加恶化,所以这件事情才没有向外界报道出去。” 胡医生点了点头,面上的疑虑少了许多。 但还是对着我追问一句,道,“你们,真就没有转换门庭的意思?” “守土卫国,何惜此身!”对于胡医生的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掷地有声的八个字。 也永远只会是这样的八个字! 第344章 希望之光 【三百四十四】 胡医生深深的看过我一眼,似是要从我的话音里直接瞧到我的心里去。 半晌过后,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看得出,胡医生此时已然信了我方才的解释。 或许,自始至终胡医生就从没有对张自忠将军的抗战决心抱有太大的疑心。 胡医生之所以会对我显露出那样的态度,只是有着一颗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民族沉重的关怀之心,罢了…… “只是如今的北平,却是……”胡医生看着我,轻摇着头长叹一声,道。 胡医生的眼睛中有沉痛之色一闪而过,“张将军和你们三个团的弟兄还没有放弃北平,但我们的国家,已经将北平放弃了。” 我听胡医生这样说,似是已对华北平津的抗战决心失去了信心,连忙出言解释道,“国府也有抗战的决心在,中央军不是已经开了上来,马上就要……” 然而,我口中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胡医生就已经出言将我的话打断。 胡医生也是个聪明人,如今的平津局势下,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胡医生自然能看个明白。 但真等看明白这里暗藏的关键之后,无论对我这样的军人,亦或是对胡医生这样的百姓来说,都只能给心中带来无尽的沉重与悲怆。 “你也不用瞒我,别看我只是个小小的大夫,至少在北平地界上,耳目还是能稍算灵通的。” 胡医生看着我,反问一声,“若没有国府的命令暗示,若不是宋军长下定了放弃北平的决心,你们的二十九军主力,又为什么要匆匆从北平城里撤出去?” 我张了张嘴,却还没等我解释的话从口中说出,胡医生就已冷冷的笑了一声,“保存实力,也不知到底保下了几分实力!” “军座他……” 胡医生逼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炯炯,“我只问你,张将军率军留守北平,打算为何?” 平心而论,胡医生所作出的这些判断,其实已然都能算作事实的真相了。 撤退的命令是军座下达的,而军座在下达这份命令之前,除了有自身的一些考量以外,其实更多的,还是受了日本人和国府的双重影响。 在这个时候,再问起宋军长与已然撤出北平的我二十九军还有什么计划,都已成了水中之月般的浮光。 纵使二十九军退守保定后还能重振旗鼓,再往天津、北平一路打回来。 但等到那个时候,至少我们留守在北平的这三个步兵团,还有北平城中的数十万民众,都已成了鬼子支配下的囊中之物。 如今对北平的将来局势唯一还能起到一分作用的,也就只剩下了张自忠将军。 留守在北平城中的张自忠将军所作出的努力,能给北平的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是谁也做不得准的事情。 但至少,张自忠将军的努力,能给如今已然蒙上了厚厚一层阴霾的北平城带来哪怕一分一毫的希望之光极品地主。 而这,便已然足够。 胡医生问起我张自忠将军的打算,本就没有心思去隐瞒着一切的我,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将事情全数说给了胡医生来听。 从张自忠将军当初有了舍弃自身名誉的决心,毅然领命留守北平孤城开始。 一直讲到如今尽全力将城中的伤员民众,乃至于珍宝文物,抓紧着最后的时间从北平转移出去。 无论是民众的生死性命,又或是中华古都传承数千年的文物瑰宝。 张自忠将军都不愿有哪怕一样,会落入到小鬼子的手中,遭受侵略者的蹂躏欺压。 但在残酷无比的现实之下,张自忠将军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以我们三个团的兵力为筹码,转移尽可能多的人员物资出去。 除此之外,更要保证在城破之前北平城中局势的安稳。 经济、民生,一切的一切都不能乱,但一切的一切,却都只能看老天的照顾。 看头顶这片青天,是否还愿意照料神州大地之上生活了数千年之久的,中华民族…… “所以说,为了北平局势的稳定,我们只能与日本人虚与委蛇下去。只是眼下,连这最后一片遮羞布都已拆下,恐怕日本人的报复,也要很快到来了……” 对着胡医生叹了一声,思及北平的将来,我的心情变得沉重无比,眼底的忧虑更是浓得几要化不开。 身旁的邓芝卉紧紧握着我的手,从她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怕是此时唯一能叫我安下心来的良药了…… “北平局势的稳定,或许我可以出一份力气。但日本人即将到来的报复,怕都要冲着你们这些军人过来,吴团长和众位弟兄千万要小心。” 胡医生在听罢我口中的一连串介绍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直过了良久,才忽而开口向我建议道,而在他的话音里,更是包含了好几分对我们北平守军接下来可能迎来的战局的关心。 但对于接下来还未发生的事情,我又该如何去回答。 只能苦笑着叹了一声,道,“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日本人想要叫我们轻易屈服,也算是打错了算盘。” 将这个话题一语带过,我看着胡医生问道,“先生有办法为北平局势的稳定出一分力气?” 胡医生轻轻点头,答道,“我这些年救了那么多人,这张薄面还算值几个钱。” 听了胡医生的回答,我这才忽而想起,眼前的胡医生确实与北平的士绅阶层颇有交集。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胡医生本人也可算是北平上流人物中的一员。 此时有胡医生的倾力相助,对于眼下市政府中鱼龙混杂,敌特汉奸多不胜数的时局里只能靠我们一群粗鲁军汉来执行任务的无奈来说,可以说是一场殊为及时的及时雨了。 向胡医生表达出自己的感谢,又再为如何去做进行了细致的讨论,我们今日的这场谈话就已能算是画上句号了。 但在最后就准备告别的时候,胡医生的一句无心感慨传入耳中,却是又一次给我带来了莫名的惊喜。 第345章 周思靖的行踪 【三百四十五】 “真想不通周思靖这人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为何偏偏要跑去日本人那里做个汉奸,叫他周家的先祖便是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宁……” 胡医生所感慨的,是先前谈话时我所提起的周思靖。 我告诉胡医生说,昨日的那场由日本人发起的集会里,除了中岛这个日本军官最受将士们的记恨以外。 更要叫我全体将士欲除之而后快的,就是这个铁杆大汉奸周思靖了。 当然,有关于自己对那周思靖的一些猜测之言,我并没有说给胡医生去听。 但我心里的愤怒之情,却是叫胡医生听了个明明白白。 之后又听我提起对北平城中为何会有那样多的人,尤其是有那样多的政府要员愿与日本人暗通关系时的愤懑,胡医生自然而然的便想起了先前所谈过的周思靖。 而听胡医生谈起周思靖时的语气,我的心中不由一动。 看着眼前正在发着对汉奸周思靖感慨的胡医生,问道,“先生知道这个周思靖?” “知道,怎么不知道?”胡医生摇摇头,面上颇有几分失望和惋惜的神色。 “才思敏捷,头脑灵活,还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过。一直以为会成为党国的栋梁之才,却没料到竟是一根不可雕琢的朽木……” 胡医生长长叹了声气,我在听过胡医生的话后,也同样的无奈摇起头来。 确实,像周思靖这样留过洋的人才,他身上所背负的名头,算起来还要比我这个陆军大学毕业的青年军官更有几分含金量。 这样的人物竟然会死心塌地的去日本人那里做汉奸走狗,身上还有着害死赵登禹将军性命的重大嫌疑。 这样的一个人在叫人憎恨他的同时,却也不由要生出更多的惋惜来。 若是他能将自己所有的本事都用在正道上,都用在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民族大业之上,这,才真正算是民众百姓之福啊…… “那先生可有与这周思靖有关的更详细消息?” 看胡医生说起周思靖来,颇有些侃侃而谈的架势,显然对那周思靖的了解不低。 见到眼前景象的我,忽而想到或许能在胡医生这里得到更多与周思靖有关的消息线索,连忙开口追问起来。 “你是说更详细的信息?”胡医生有些不大明白我的意思,看着我问道。 “就是,有关周思靖平日里具体动向的消息。”我对着胡医生的研究,沉声回答道。 既然已经问到了这里,我便索性将问题问个明白。 而以胡医生所表现出的爱国热枕来看,相必也并不会在这样有关民族存亡的大是大非上有所隐瞒。 即便,他与那周思靖真的有过交情。 胡医生与我对视一阵,看着我的眼睛半晌后,却忽而笑了起来。 他看着我,笑道,“那周思靖曾经在我这里瞧过兵,后来又常常往我这里走动,说起来有关他的动向,我还这能知道一些。” 胡医生没有问我问出这个问题的具体缘由,他只是在笑过一阵后,便开口对我解说起了与周思靖有关的事情全敏城管与全力法师。 又或许,胡医生也已猜出了些什么。 但他就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只是向我笑着说起那周思靖平日里的行踪习惯。 就好像,只是在对我提起他另一个病人的有趣事儿一样。 “今天好像是星期五吧?”胡医生忽而向我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而对于只知晓今日是具体哪一月哪一天的我,又如何会知晓今天昨天是礼拜几这样的问题。 还是坐在我旁边的邓芝卉点了点头,柔声答道,“今天确实是星期五。” “那就巧了。”胡医生笑着对邓芝卉点点头,而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说起来啊,这周思靖去了一趟日本,还真就养成个奇怪的习惯。” “哦?什么习惯?”听胡医生似乎要说到重点的地方,我连忙打起了精神,同时疑声问道。 胡医生看着我,笑着回答道,“每个星期的星期六,他只要在这北平城中,都一定要去趟城东的茗香阁,风雨无阻。” “茗香阁?”对于北平并不大熟悉的我,轻轻皱起了眉头。 思绪却早已定在了这个茗香阁上,既然胡医生笃定的说周思靖在每个星期的星期六都要去一趟这所谓的茗香阁,那么也就是说,我想要绑了周思靖来细细审问一遍他是否真曾向着日本人泄露军机的打算,其实现的契机也就将位于这个茗香阁之上。 今天是星期五,明天,那可就是星期六了。 而一天的时间,我可是完全能够等得起的。 “茗香阁是城东的一座茶楼,里面有北平独有的点茶技艺,除此一家,别无分号。”胡医生看见了我面上显露出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点茶?”我再问。 “点茶。”胡医生只是笑着点头。 如果再就点茶这样技艺解释下去,我们今日的谈话怕是要走到没完没了的境地。 这项自宋代东传到日本,后来再由日本人发扬光大,几乎成了日本上流社会一项标志,以致被日本人称作他们自己国粹的技艺。 若想要对我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人解释个清清楚楚,怕是要花费上许多的力气。 而就只是眼下的这个问题,我只需要知道周思靖会在明天出现在城东的茗香阁这一件事情,就已然足够的很。 至于周思靖去了茗香阁以后是喝茶还是喝酒,就和我没有了一分关系。 故而,我与胡医生两人在接下来的谈话里便再没有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再闲聊过几句,定下各自尽全力保证北平沦陷后城中百姓民生的约定后,我便从胡医生家里道了别。 与邓芝卉两人走在路上,我忽而感慨起世事的奇妙来。 今日莫名的来见了自己曾经的恩人胡医生,却没想到从胡医生这里得到了这么多的惊喜。 无论是自己此时身负的任务,又或是昨日心血来潮生起的念头,都借着胡医生的帮助而替我省下了许多力气。 第346章 古城荒凉 【三百四十六】 往日喧闹繁华的北平,今日已平添了许多荒凉执掌龙宫。 街道上为数不多的行人,在行色匆匆间,面上也带了许多的惶急与茫然。 因为谁都看得出,眼下的北平城,怕就要在近几天完全沦陷于日寇之手。 之所以还能保持如今的尴尬模样,实在只是因着鬼子还未做好拿下我们三个团北平守军的完全准备。 在这样的紧张时刻,城中的民众不是紧闭门窗躲在家中,就是匆匆自北平城中离开,抓紧着为数不多的时间,逃往到暂时没有被日寇兵锋触及的内陆地带。 同邓芝卉两人缓步行在街上,一路见到的民众竟还不足往日的十之一二。 道上随风荡起的杂物,昭显着这座古城本不该有的荒凉萧瑟…… “芝卉,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扭头看向身侧的邓芝卉,我出言柔声问道。 “不是要我跟你一起留在北平吗?”但邓芝卉却只是扑闪着眼睛向我盯来,反问道,“而且,现在的北平若是想要离开,怕也已经不大容易了吧?” 先前我曾向邓芝卉建议过,要她考虑下是否要与我一道留在军中。 给她安排一个护兵的身份,也能便于我就近来照顾她。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另外的一种选择,派几个卫兵护送她从北平这处险地离开,再叫她带了邓夫人暂且搬离南京,我的心里才能完全的放下心来。 而若是叫邓芝卉再像先前一样在北平做什么护士救人,在眼下北平即将城破沦陷的当口,离开我视线照顾的她,我可是当真放心不下的。 但就像邓芝卉所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鬼子已经在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 轻易叫邓芝卉出城离开,路上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变故,还当真是我无法去想象的。 我凝视着邓芝卉的眼睛,看到她眼里藏着的浓厚情意,终是轻轻一笑。 “那你就先陪着我留在部队吧!”看着邓芝卉笑着说道,“等到部队突围的时候,我再想办法送你出城!” 在半路上与邓芝卉分开,目送着她回往自己的住处去收拾行李,接着再搬到我的军营里来。 有着团长身份的我,想要将邓芝卉安插到团里的护兵队伍里,倒也不怕遇到什么难处。 至于旁人可能会说出的闲话,对于双方心里早就已经刻下了对方影子的我们二人来说,又还有什么需要去避讳的?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走在路上的我,一想起往后的日子将有邓芝卉陪伴在我的身侧时,心中就不禁生出一阵阵的欣喜。 便是脚下行走的动作,也不由的轻快了许多。 很快就回到了我们新二团的临时营地,城中主力撤离后空出的一大片空闲场地。 穿过营区校场,来到位于营地一处独立院落的我新二团团部。 却见到我的参谋长乔博荣,正站在挂在墙上的华北地图前唉声叹气。 而团部众多的文员参谋,此时在工作的同时也带出了许多的扼腕怅然,给整个团部带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息明末强梁全文阅读。 “怎么了,这一个个的?出什么事儿了?”走到办公桌前随手端起茶杯来,在满饮着杯中凉茶的同时,我向着身边众人环视一圈,疑声出言问道。 “你回来了。”乔博荣转过身子来看了我一眼,无精打采的招呼一声。 而后走到我的身边来,双手拄在桌子上,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带出一丝悲哀。 看着我苦笑一声,说道,“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我凝视着乔博荣面部的神情,看到他眼底掩不去的悲意,心头不由的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面色终于变得正经起来,看着乔博荣,缓缓答道,“先听坏消息吧。” 见到团部眼下的景象,任谁都会想要先听一听坏消息的具体内容。 乔博荣听到我的选择也没有显出丝毫的意外来,他对着我长叹一声,道,“天津,失守了……” “什么?!”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终是忍不住惊叹出声。 天津,竟已失守了? 在北平城尚且维持着莫名诡异安宁的当下,天津,竟是已完完全全的落在了鬼子的手里? 不是说昨天的时候,我天津守军还对着鬼子发起过一轮全面的反击攻势,更已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么? 心忧前线战局的我,立即匆匆向着乔博荣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给我听!” 而等到乔博荣向我解释清楚事情的所有经过后,再联系从昨天开始就发起的天津反击战,我的心情里,终于也带起了与乔博荣等人一般无二的悲怆。 就在昨天夜里,也就是我北平城中二十九军主力往城外撤离的同时。 位于天津一线布防的三十八师主力,在张自忠将军抵达北平统筹北平军政要务之后,悉数都托付与了留守天津的李文田将军主持。 同样的,与张自忠将军一般,李文田将军也肩负了天津军政要务之重责。 但并不相同的是,在张自忠将军的手里,只有我们一三二师的三个团兵力,而且这三个团需要分开防守北平各处要害,并负责维持城中治安稳定。 想要与日本人掰一掰手腕,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李文田将军就与之不同了。 张自忠将军麾下的三十八师精锐主力,都于天津一线严密布防,并且悉数遵从李文田将军的指挥调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到宋军长对日寇发起反击,打出我二十九军威风的军令之后,整个天津守军便立即紧张调动了起来。 决定在凌晨时分打响战斗,不仅能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扩大战役的成果。 更能为同时从北平城中撤离的我二十九军主力争取时间,引开小鬼子对北平守军的注意力。 若只是这样也还罢了。 作为自七月七号那天抗战正式爆发后,由我中国守军发起的第一次对日本侵略者的大规模反击战,李文田将军所指挥的这场天津战役更是具有着非凡的意义! 第347章 天津,沦陷了? 【三百四十七】 昨天在见到张自忠将军的时候,张自忠将军便简略的和我提了一提发生在天津的战斗。 而以当时张自忠将军对我所做的介绍,这一场战斗所打出的战绩更是有着足够振奋人心的效用。 在我军全线撤退,而北平重镇也已变作了一座随时都有可能会沦陷敌手的孤城之际,天津打响的战斗,可算是给我们所有的二十九军将士,给全国民众打出了我们抗战的决心。 而张自忠将军又是担任天津抗战主力的三十八师的师长,当时的他说起这件事来就更加的神采飞扬了。 自战斗打响开始,由于我军将士的突然发动,叫小鬼子没有一分的时间来准备。 猝不及防之下,可是给鬼子造成了足够的重创。 不仅烧毁了鬼子建在天津东局子左近的机场,炸掉了不少架鬼子这些天来给我军将士造成了许多麻烦的飞机。 鬼子位于天津的租借,也被我军将士三面包围不得寻到出路。 至于先前受日军管辖的天津总站,也轻易的落到了我军将士的掌控之中,而动车站的鬼子更是被战士们逼到了一处狭小的仓库中死守待援。 除去这些战果以外,更有一支队伍几乎要打到日本华北驻屯军位于海光寺的司令部,将手榴弹扔到一众鬼子上层将官的办公桌上! 这便是昨日晚间听闻的消息,在电报上书就的信息里,虽然只不过仅有短短的几行文字介绍。 但却也叫我们这些困守北平孤城的孤军瞧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契机,瞧到了鬼子并非不可战胜的事实。 虽然后来也说鬼子派了大批援军从左右往天津一线汇集,但我二十九军各部也同时做出了支援三十八师的动作。 双方局势虽然交错复杂,但总归给了人一种势均力敌的迹象。 在我心中想来,想要真正分出战斗的胜负来,怕是得经历不短的时间。 但我又如何能想的到,因着鬼子援军的迅捷动作,以及像我们曾经所经历过的一样,敌特汉奸在天津城里的大肆破坏,终使得战事开始向着不利于我军的方向发展。 由于鬼子援军主力纷纷投入战场,而在鬼子东局子机场被我军战士炸毁后,鬼子更是调集了华北全境的飞机对我将士展开了惨烈的轰炸报复。 三十八师想要稳住既得战果本就已变得力有不逮,再有原定作为战场总预备队投入战场的黄维刚将军之一一二旅被鬼子牢牢挡在了大沽一带。 战争的局势,终是向着败象发展了下去。 李文田将军向军部发去了数封求援电报,而手上本无多少兵力可以调度的军部长官,再将这求援电报转至附近驻守的中央军各部友军。 但一封封求援电报的发出,终是如石沉大海一般不见踪迹。 而鬼子来援的各旅团联队,并原本的天津日军一起,组成了以高木义人为指挥的天津临时防卫司令部霸天战皇全文阅读。 有了统一指挥的鬼子,又有了作为日本国之盟友的意大利的帮助,在本已被我军三面包围的日租界痛其紧紧相邻的意租界之间的海河上搭建起了浮桥。 被困在其中的日方守军竟轻而易举的绕行到了我军侧后,而在这个时候,我们的队伍却对此没有哪怕一丝的防备。 这个时候的战局,已不再是我军追着鬼子的屁股后面来打,而是小鬼子对我天津守军形成了包围态势,眼看就要将我天津守军全数围而歼之! 到了最后,为了保存我三十八师主力的有生力量,又一连接到数封军部的督促将令,李文田将军迫不得已下不得不忍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驻守天津,更发起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打出了我二十九军威风的三十八师守军,饱含着无尽的热泪与辛酸,忍痛从天津一线撤了下去。 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天津城中的鬼子主力,也趁着这个机会悉数占领了天津城。 天津城,正式沦陷敌手。 但即便是这样,李文田将军依然带了撤出城区的三十八师战士,于静海、马厂一带继续组织对日军的战斗。 而留于城中未来得及撤出、或是早已做好了与天津城共存亡之必死决心的战士们,也在同一时间在天津城内同鬼子打起了巷战。 这个时候,就在我听乔博荣讲述天津战局的时候,天津,已然处处是战场,处处有烽烟…… 心思从天津失守的阴霾中抽了回来,我心底的抑郁变得更加浓重。 不止是因为天津如今已然落入敌手,更是因为与北平互为守望的天津落入敌手,此时无论从何种层面来看,北平都已变作了一座完完全全的孤城。 或许鬼子针对北平发起的最后攻势,就在眼下了。 也就是说,离着北平完全沦陷的时间,已然不远。 而等到那个时候,作为北平守军的我们,又该要如何自处呢? 局势糜烂至此,希望,已然是谁也瞧不见的。 眼前只有一片一片的黑暗,更有着一声声无奈的叹息,自心底而出,继而终究苦涩出声。 “天津沦陷,咱们的北平,也已经守不住啦……” 长叹一声,苦笑着看向眼前的乔博荣,我摇摇头道,“不过天津的弟兄打得也是精彩,虽然输了,却也没有丢了咱中国`军人的颜面……” “这样,我再去找张师长问问情况。”我抿了抿嘴唇,忽的抄起了先前被我放在桌上的军帽,一边快步往团部外走,一边对着乔博荣说道,“时局发展到眼下的情境,当初与张师长做过的许多定计都已不再可取。” 再次叹了一声,“等着吧,叫咱们弟兄流血牺牲的时间,就在眼前了。” 我忽然想到方才跑回住处搬取行李的邓芝卉,心中一片阴云拂过,也不知在这个时候将邓芝卉留在身边,究竟是对是错。 但眼下军情紧急,没有太多闲情思虑这些事情的我,只能暗叹一声到时只需走一步看一步。 而眼下,我却必须去张自忠将军那里,问出我们北平城内近四千弟兄接下来的生路何在。 这,才是重中之重…… 第348章 中岛,被绑回来了 【三百四十八】 “还有个好消息,你不听了?” 在我刚刚走到门口处,喊了卫兵去替我备辆车过来的时候,乔博荣却从身后追了上来,看着我问道。 我轻轻摇了摇头,心思早已被刚才听闻的天津战局填了个满满当当。 天津失守沦陷所造成的一系列连锁后果中,影响最大的,怕就要数如今正处于风雨飘摇中,随时都有可能陷落敌手的北平城了。 作为北平守军的一员,这个时候的我又如何能静得下心来。 烦躁与紧迫,是这个时候我心中的唯一情感。 “都到了这份儿上,还能有什么好消息?”无力叹了一声,目光瞧见卫兵从营区开来的一辆敞篷小车,我整了整身上的武装带,对着乔博荣回道,“回来再说!” 但立在身边的乔博荣,却似乎是没有听到我口中的回答一般。 自顾自的,将先前对我提起的那个好消息沉声说了出来,“中岛,被春娃他们绑回来了。” “哦,我知道了。”听到乔博荣口中所说的话暂时没有反应过来的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同时口中随意的应了一声。 但随即,我便从乔博荣所提中岛的名字上,反应过他所提的是怎样一件事情。 “什么?!” 惊叫出声,不可置信的向着身边的乔博荣看去。 却只看到乔博荣对着我点头,肯定了他方才所说的话,“中岛那小子,叫春娃和小乔两个家伙,给绑回来了。”他伸手往一侧的营房区指了一指,说道,“就在那边关着。” 看乔博荣说得言之凿凿,我这才终于相信,中岛确实是被春娃和乔莫飞他们绑了回来。 只是按理来说,不该是绑回周思靖这个大汉奸要相对容易一些,而要绑来中岛这位日军高级将官,又得花费许多的力气吗? 毕竟,中岛可是如今的北平城中,在日本人当中颇有些权势的高级将官啊。 有些讶异春娃他们动作神速的同时,也不由在心里暗暗为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想来这个时候的春娃与乔莫飞二人都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怕是正在与中岛耗在一起,作着从中岛口中掏些什么出来的前期准备吧。 不过,将中岛绑到我这里来虽然也有可能引出一大批的风波出来。 但那毕竟都是以后需要我去费心的事情了,至少在眼下的时分,我唯一所要去做的,就是往张自忠将军那里一行,去听一听张自忠将军是否会对接下来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新的安排。 天津沦陷,所有的一切,都已要变了…… 深吸口气,我对着乔博荣点点头,将团里的事务暂且叫给他来照应。 “我先去张师长那里。具体的情况,等回来再听你细说。” 在说过一声后,我便迅速钻上了由卫兵开来的敞篷小车,在马达的轰鸣声中,穿过北平城区,往城中的北平市政府一路疾行而去…… …… 等终于抵达市政府大楼之前,我几乎是从车上立即跳了下来末世之魔卡时代最新章节。 一边大步往前走着,一边对着市政府大门前站立的警卫匆忙回礼示意。 已然来过数次北平市政府的我,这里的警卫也早就认识了我的身份。 在眼下由张自忠将军在北平当家做主的局面下,像以前的那些潘主任叶主任之类的牛鬼蛇神们也收敛了许多,没有再随便跑出来昭显他们的存在感。 虽然如今的北平城内几乎已变成了敌特汉奸活动的天下,但若是在政府军营内真有人敢表露出投敌叛国的念头出来,不说其他的几位将官会如何去想。 至少,我是一定会抽出腰间的短枪,赏他一个花生豆去尝尝鲜的。 没有丝毫阻拦的一路抵达了张自忠将军的办公室前,叫我意外的是,张自忠将军的办公室此时竟是大开着房门。 从里面传出的隐隐谈话声可以判断的出,张自忠将军这个时候定然就在他的办公室中。 心忧北平前路的我,并没有去想太多旁的事情,径直走进了张自忠将军的办公室中,在看到张自忠将军的同时口中发问道,“张师长,听说……” 听说的,自然是天津失守沦陷的消息。 但张自忠将军却没有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时间,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稍稍松展开了一些。 看着我问道,“你也收到消息了?” 说罢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苦笑道,“忘了,是我把电报转到你那的。看我这记性!” “这俩天,果然是太忙咯,忙得人晕头转向哦……”摇着头长叹一声,话音里道出的,却是张自忠将军身居北平留守司令后的无尽艰辛。 我理解的对着张自忠将军笑笑,张自忠将军也同样笑了起来。 他对我招着手说道,“过来坐。” 而我在往张自忠将军那里走了几步后,也终于看到了此时正坐在椅上同张自忠将军说话的两名将官。 先前因着只瞧到他们的后背没能瞧清他们的模样,此时才认出原来是早我一步抵达了市政府的刘汝珍与赵书文两位团长。 我向着刘、赵两人问候道,“刘团长,赵团长。” “吴团长。”他们二人也同样对着我点点头,示意一声。 张自忠将军伸手指着刘汝珍与赵书文两位团长,对着我说道,“他们两个,也是刚到,和你一样的风风火火。” 面上又稍稍现出了几分遗憾,叹道,“既然这么凑巧,咱们正好就开一个小会好了。只是可惜你们石旅长还有要事在身,不能抽出身来跑到我这里来问计啊。” 独立二十七旅的旅长石振刚将军,因为有别的任务在身所以没有出现在这里。 若不然的话,我们今日当真能算是北平城中所有高级将官汇聚一堂,可以开一场临时的军事会议了。 但张自忠将军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忽而有一声大笑从屋外传来,“我们旅座来不了,我这个参谋长就只好代替旅座跑这趟腿了。” 随着笑声一起的,是一名由屋外走入的中年军官。 第349章 局势堪忧 【三百四十九】 显然张自忠将军方才的叹息,被这位刚刚从外面赶来的中年军官听了个清清楚楚。 中年军官走到屋内,对着张自忠将军郑重的敬了一个军礼,口称,“张长官!” 张自忠将军瞧到来人的庄重模样,只是笑着摆起了手,说道,“是傅焘啊,来得正好,别搞那么多礼数,快过来,我们这准备开个便会呢。” 而在见到这名中年军官的模样后,刘汝珍与赵书文两位团长同时站起了身子,对着来人问好道,“张参谋长!” 我听到刘汝珍团长与赵书文团长两人的问候声,再联系起张自忠将军先前对来人的称呼,心中念头转过,便已明了了来人的身份。 独立二十七旅参谋长,张傅焘。 故而我也随着刘汝珍与赵书文两人站起了身,并问了一声,“张参谋长。” 张傅焘参谋长笑着对我和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点点头,同时向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在桌子一边的空闲木椅上坐下,笑着感慨道,“嘿,咱们这些个留在北平城里的头头,今儿个竟是不约而同的跑到张师长这里来,是不是该说一声心有灵犀啊?” 心有灵犀什么的,事实上,只不过是因着一桩事情。 一桩由张自忠将军这里听来,足以对北平局势产生翻天覆地般变化的大变故! 众人几乎都想到了先前听闻的噩耗,气氛一时间竟是变得沉寂了许多。 张自忠将军在我们四人的面上环视一圈,终是开口说道,“你们的来意,我不用猜也能知道。一定,是为了天津失守的事情吧?” “是。”我与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还有刚刚才坐下的张傅焘参谋长对视一眼,还是由张傅焘参谋长开口答道。 在点头应过一声后,又不敢置信的再次追问一声,“天津,真的失守了?” “真的。”换来的,是张自忠将军再一次的,肃容沉声应答。 众人之中又是一声长叹。 “那……三十八师的弟兄伤亡如何?” 提起三十八师弟兄的伤亡情况,张自忠将军却没有像先前一样立即回答出来,而是有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而后才怅然叹了一声,只道,“伤亡惨重呐……” 天津的战斗打得惨烈,三十八师没有惨重的伤亡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更重要的一点,对身为三十八师师长的张自忠将军来说,在天津吃了败仗,并且将天津这样一座要地丢到了日本人手中的三十八师,可都是他手下的弟兄。 并没有参与到天津战役,甚至对天津反击战连一句建议也未曾提出的张自忠将军。 在他的内心深处,或许已将天津失守的责任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份沉重的责任…… 然而张自忠将军却是转瞬就调整了过来,只是以极为平静的口吻继续的叙说了下去。 “但即便三十八师已从天津城中撤出,但城里的枪声从未有一刻停歇御龙剑仙。便是现在,文田依然带着弟兄们,在静海、马厂一带继续与日军缠斗不休,寻求转败为胜的契机。” 听张自忠将军再一次的介绍过天津的战局后,气氛又已压抑了下去。 张傅焘参谋长担忧的说道,“天津一失,北平,危矣……” 而刘汝珍团长也紧随其后的说道,“是啊,先前日方还能稍稍保持几分克制,便是想要对我北平守军进行改编,也还要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摸底。” “是以如今的北平虽然早已成了孤城一座,在外人瞧来更是与落入日人之手早就没有了分别。但至少直到今时今日,北平依然是在我们二十九军众将士的掌握下,还是一座属于我们中国人的城池!” “但等到明天会是如何,却已经不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了。”赵书文团长也不由苦笑一声,叹道。 我同意的点点头,在面前的桌上点了一下,而后围着这个点画了个圆圈。 看着眼前的众人沉声说道,“与北平互为犄角的天津城如今已然沦陷敌手,日军将完全的没有了压力和顾忌。腾出手来的他们该拿出何种手段来对付我们这些占据了北平要地的四千余名中国`军人,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一旁的张自忠将军,只是静静听着我们几人的谈话,并没有插嘴进来。 直到,听我说起了另一件可能会对时局产生影响的事情。 虽然相比于发生在天津的变故所要引起的连锁反应,我所说的这件事情所会引发的后果仅仅能称得上是微不足道…… “而我的人在今天刚刚绑了中岛回来,怕是也要对时局产生不小的影响……”我苦笑着向眼前众人摊开手掌,说道。 张自忠将军在听我说起这件事情后,终于开口问道,“你绑了中岛?” 目光炯然,直视着我的眼睛。 我连忙解释道,“今天刚绑来的,具体的情况我还没有过问,准备等回去再仔细的审问。” “中岛那老小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边的赵书文团长却是忽而冷笑一声,面上显露出一份杀气,“干脆,偷偷做掉得了!” 早就和日本人撕破了面皮,一个中岛的死活,又怎会还放在我们这些人的心上? 但张自忠将军却依然追问着道,“为什么?” 我明白张自忠将军问的并不是赵书文团长想要做掉中岛的缘由,而是在问我为什么要在这样的紧张局面里还冒了风险去捉一个日方的高级将领回来。 一旦暴露出去,所要引发的后果定然要将我、甚至是所有的北平守军卷入到漩涡中去。 毕竟这样的一件事对日本人来说,可是一样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同我们北平守军开战,或者是,缴除我们北平守军手上武器装备的借口。 虽然我们并不在意他们的借口为何,但以日本人素来的脾性,有了借口的他们,做起事来可就要更加的肆无忌惮。 自欺欺人也罢,总之这样的日本人,可是要难缠的许多。 “我怀疑赵师长的牺牲有些蹊跷,想要在中岛和那周思靖身上找些线索。” 深吸口气,我终于将自己先前的怀疑,完完本本的说给了眼前的诸人来听…… 第350章 突围吧 【三百五十】 “你是说,师座的死?” 随着我的叙说,无论是张自忠将军,又或是张参谋长与刘、赵二位团长,面上的神情都变得肃然起来。 张傅焘参谋长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再一次确信般的问了一遍reads();。 “嗯。”得到的,是我的又一次肯定回答。 在赵登禹将军牺牲殉国以后,有许多人在不敢置信的同时,都或多或少的对赵登禹将军的死因抱上了几分怀疑。 但像我这样只因着一份怀疑就敢拿日方高级军官动手的,却还是头一个。 认真算起来,无论是张傅焘参谋长,又或是刘汝珍与赵书文两位团长,他们的独立二十七旅都是在我们一三二师的编制之下。 见了赵登禹将军,他们要和我一样的喊一声师座。 故而对于赵将军的牺牲,在他们几人的心中,必然有着和我一般的悲痛哀伤。 此时听我竟为了赵登禹将军的死而冒了天大的忌讳,悄悄绑了日方高级军官中岛回了营里,他们几人的神情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相较于张自忠将军的面不改色,张傅焘参谋长的微微欠身,刘汝珍团长同赵书文团长卸载面上的急切样,那是叫我瞧了个明明白白。 但这个时候的我还未能对中岛进行过哪怕一次的审问,是以真真切切能证明中岛确实与赵登禹将军身亡一事有关的证据,事实上我是拿不出来的。 想了一想后,便在说过自己先前的一些疑惑猜测以后,从乔莫飞加入我的新二团那天开始说起。 “有几个当时在师部警卫营任职的伤兵既不愿随主力撤离,也不愿领路费回家,所以前两天被我编入了队伍里。” “他们说,当时在南苑执勤时,曾见到周思靖身上有些异常。”说到这里的我,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意在强调出周思靖以及我接下来所要谈及的中岛在这件事情上所背负的重大嫌疑。 “而周思靖是日方顾问樱井的翻译,樱井与中岛在日军序列中的身份职务一样,所以我就想……” 张傅焘参谋长接上了我的话,皱着眉头轻声问道,“你就想绑了这个中岛回来,会不会得到什么意外的收获?” 话说到这里,谁也都听了出来,已然将中岛绑回了营地藏起来的我,先前在手上并没有哪怕一分能证实赵登禹将军的牺牲与中岛有关的证据。 虽然,我所绑来的是我们的敌人。 但若是在今天传回的不是天津失守的消息,而是天津守军与鬼子对峙,甚至于扩大了昨日突袭战果的捷报。 那么现今紧张莫名的平津局势定然会得到极大的改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或许还能有更多充裕的时间在北平继续与鬼子纠缠下去。 而不是像今日一般,陷入到了对前路如何的茫然之中…… 对于张傅焘参谋长的这个问题,我张了张嘴,却终究是无法解释出一个具体的缘由来。 我这件事原本就属于是私自行动,先前是想着要等查出所有的内情之后再向张自忠将军做一个汇报。 但眼下在对日军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动作做出评估的关键当口,我却必须要将中岛的因素加入进去,为张自忠将军对局势的判断提供更为详细的依据reads();。 “未免太冲动了一些。”张自忠将军看着我低头无言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转而却又说出了一句叫我意外的话出来,“不过到了眼下,我们已没有了和日方虚与委蛇的必要,绑就绑了吧。” 听到张自忠将军口中的话,我猛然抬起头来向着张自忠将军面上望去,却在张自忠将军的眼里看到了一抹跃跃欲试的光采。 或许,便是张自忠将军,也早就有了绑来中岛审问一番的心思了吧? 毕竟在身居高位的中岛口中,可是能掏出太多太多的情报了。 只要,我们有那个能力将中岛的嘴巴撬开,我们必然能得到许许多多的有用消息。 而这些消息对我们北平守军接下来行动计划的制定,也一定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自忠将军见我在看着他,于是又对着我问道,“那个周思靖呢,也捉过来了?” “暂时没有。”我连忙答道,又快速说出了自己原本的计划,“不过已经有了线索,准备明天一早下手。” “嗯。”张自忠将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便没有再在我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就像张自忠将军所说,我们早就与小鬼子撕破了面皮,无论绑了还是杀了,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无非,是在鬼子那里多添了一笔账罢了…… 张傅焘参谋长在沉默一阵后,率先打破沉寂,出言问道,“张师长,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布置?” 我们其他几人也同样将目光投向了张自忠将军,等着张自忠将军为我们北平守军接下来的行动做出布置来。 “日人要我全体将士悉数改为保安队,先前我还想着是否能先与之敷衍一下,稍稍争取一些时间下来。”张自忠将军冷肃的目光在我们几人面上环视一圈,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但如今天津一失,日寇的视线必将全数投到我北平守军的身上,这座名义上已然让给他们的城池,日寇,势在必得!” 张自忠将军冷笑一声,道,“改编,便等于是投降!” “真要是这么做了,那咱们在座的所有人,都将成为中华民族的罪人,将坐实敌特汉奸在外宣扬的,我张自忠已然投敌卖国做了汉奸的诽谤流言!” 张自忠将军话里的激昂,被我们所有人听在耳中,都已听出了眼下必然要开局再战的前路。 张傅焘参谋长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打?” “大不了拼了!”而我和赵书文两位团长则是一前一后的狠声说道。 对于我们的积极表态,张自忠将军却只是摇头无奈苦笑一声。 接着倏然站起身子,对着我们所有人正声说道,“北平已不可守,大家回去,准备突围事宜吧……” 第351章 生无可恋的中岛 【三百五十一】 “灏文,张师长怎么说?” 回到团部的我,立即便被等待消息许久的乔博荣与一众参谋围了上来。 大家都想知道上峰的具体军令,在愈加混乱的北平局面下,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怕是任谁都要陷入到茫然失措中去。 而在这样前路未明的茫然中,与曾经相比,战士们身上又还能剩下几分的战力? 此时围在我身边的众人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期待与忐忑,不知我会从张自忠将军那里带回怎样的消息reads();。 对于他们的这副模样,我只能做出一副和张自忠将军先前所做相差无几的无奈苦笑。 苦笑着看向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乔博荣的面上,说道,“还能怎么着,准备突围吧……” 略微想了一想,我对着一侧的书记官吩咐道,“命令下去,全团进入战备警戒状态,叫弟兄们都打起精神训练,由各营营长负责,不要再往北平城里瞎逛了。” 长叹一声,道,“这个北平城啊,要乱咯……” “还有。”摇了摇头,看了下腕上手表指针所指的时间,我继续对着正在记录我命令的书记官说道,“叫他们几个营长在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后,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到团部来,大伙儿开一个会。” 传下命令,又驱散了围在我身边的一众团部参谋文员叫他们去负责自己的工作。 我拉过一边的乔博荣,说道,“走,带我去看看中岛那老小子!” 我准备在召开团部会议之前,先去见一见被我绑来的中岛,看看是否真能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利益。 虽然自市政府回来后时间已然不早,但只是先去见一见中岛,再问几个问题的功夫,一个小时已然是足够的很了。 在乔博荣的带领下,我们一路来到了营区角落的一处院落前。 听乔博荣说,早先我们没有入驻这座营地的时候,这块地方就是被当做监牢来用的。 将中岛关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倒也算是最妥当的安排了。 我表示了然的轻轻点头,而后对守在门外的卫兵示意一下后,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随着房门的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遮目的黑暗。更有一股浓烈的腐烂气味扑鼻而入,叫我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相比于我先前所呆过的党务调查科那座专门为国府官员特别准备的牢房,这里,才算真正有了几分监牢的味道。 腐烂的味道…… 皱着眉头,我转而看向随我一同进来,也皱起了眉头的乔博荣。 我对着乔博荣问道,“春娃和小乔两个人,现在还在里面?” “嗯。”乔博荣对着我点点头,答道,“他们两人把人绑回来以后,就闲不住的跑到了这里来,说是要审问一下中岛这老小子。” 听乔博荣这样来说,我的面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先前就听闻春娃和乔莫飞两人在绑了中岛回来后,便自告奋勇的跑来说要审问中岛。 我本以为他们两人只是胡乱玩上一阵就要作罢,却没想到这两人还依然耗在这里。 从我去往市政府时算起,怕是早已过了好几个小时罢reads();。 耳中传来从里间牢房里传来的喝骂和呻吟声,我面上的古怪神色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几乎我们所有人都知晓,中岛这老小子并不会讲中国话。 先前在旃檀寺的那一场集会中,中岛就是一直靠了周思靖在一旁的翻译,才艰难的开完了整场会议。 要不会讲日本话的春娃和乔莫飞两人,去审问一个不会讲中国话的中岛。 这样的一件事情,本就属于是对牛弹琴的无用功,就算春娃与乔莫飞两人审问到明天一早,恐怕也是无法从中岛口中得到什么消息的。 因为,就算中岛承受不住折磨说出了些什么,春娃与乔莫飞两人也连半个字也听不明白啊…… 摇摇头叹了一声,这两个小子,怕是一早就打着的是过来折磨中岛的主意。 而他们两人过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折磨中岛,在折磨中岛的过程中纾解自己胸中的郁气。 与乔博荣两人钻入了里间的牢房,目光所见,是一个被高高绑起在刑架上、面上早已没有了昨日狂傲的中岛。 摆放在屋子正中央的火盆,替阴暗潮湿的牢房带来了一丝的光亮。 火光拉长了春娃与乔莫飞两人的影子,也照出了他们两人面上遍布的汗水和疲累。 我不由的感觉到有些好笑,对着他们两人笑着说道,“这中岛还没被你们怎么样呢,你们俩就先累成这副模样了?” 春娃却是得意的扬了扬头,伸手一指被绑在刑架上的中岛,得意的说道,“什么叫没被怎么样?这老小子可是被我们炮制的,连大气都不敢出,只会一个劲的喊爷爷求饶呢!” 我又仔细的瞧了眼被绑了起来的中岛,果然见到此时的中岛目光呆滞,一副的死狗模样。 显然是被春娃和乔莫飞两人炮制的不清,瞧中岛目中的神色,这会儿怕都要到了生无可恋的境地了。 不过想想也是,叫春娃与乔莫飞两人想着法儿的对中岛行刑,做的又不尽是那种皮鞭烙铁一般的老套路。 本就有着家国大仇在身,春娃与乔莫飞炮制起中岛来可是没有什么顾忌,那是手段怎么阴毒怎么来。 两个人里乔莫飞有过做副连长的经历,还稍稍有几分系统学习的审讯犯人的经验。 但春娃素来对这种事情不大感冒,今日拿出来的,可全都是他们老家那边对付牲口的手段。 不会叫中岛晕死过去,却绝对称得上地狱一般难以承受的折磨。 中岛能撑到现在还没能咽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不幸…… “团座,这老小子虽然求饶了,可那嘴巴却是硬的很!”春娃凑到我的面前,摸了把额上的汗水,嘿嘿笑着说道,“要不,我们再给他来上一个全套,替老小子松松筋骨?” 看到春娃眼里的跃跃欲试,我知道他是想要在我面前再表现一遍。 第352章 会面 【三百五十二】 虽然明白了春娃的心思,我也很想再看一看春娃究竟还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招呼到中岛的身上。 但在看到被绑缚在刑柱上已然气息奄奄的中岛,我却只好将这份诱人的期待暂且压在心底。 没好气的白了春娃一眼,说道,“你看他现在的模样,还能经得起你们俩的折腾吗?” 春娃只是一个劲挠着头傻笑,见到他露出的这副模样,我先前做出的正经模样也终于再保持不住,对着春娃摇头笑了起来。 笑着伸手指向一旁的中岛,我感慨的说道,“就这老小子肚里藏着的干货,随便掏出一件来,对咱们都可以说是宝贝。你万一不小心给玩崩了,老子去哪里再绑一个中岛回来?” 听我话里的意思,中岛肚里藏着的消息对我们有着很大的作用。 春娃的眼睛登时就放起了光芒,拍着胸脯向我连声保证起来,“团座您就放心吧!不管中岛这老小子肚里藏着什么,我也一定给您掏一个干干净净!” “就算中岛受不住逼供说些什么,你确定你能听得懂?” 春娃的话音刚刚落下,一边的乔莫飞却是苦笑着拆起了他的台。 两个不会日本话的中国兵,花费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审问一个不会将中国话的日本官。 这样的搭配下若是真能叫春娃和乔莫飞两人审出些什么来,那才叫一个奇怪呢。 相比于春娃只顾扯起袖子冲到前头,咬着牙同中岛大眼瞪小眼,互相说一些对方听不懂的话,乔莫飞的心思,显然已变得理智了许多。 但从乔莫飞不时回头看上中岛一眼,再由眼底透露出的惋惜来瞧,对于一心想要找出赵登禹将军牺牲真相的乔莫飞来说,审问中岛的意义,对他来说可要重要的多。 如今在明知听不懂中岛说话的前提下,还在这里与中岛耗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所为的,不过是要出一出自己心底积郁多时的郁气罢了…… 乔莫飞的话,叫春娃不由呆在了当场,口中保证的话语也卡了起来,无法再继续的说下去。 显然春娃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乔莫飞所说的这个问题,他心里所想的,一直只有严刑逼供这一件事情罢了…… 见到春娃此时的模样,我与乔博荣互相对视一眼,却是都一同笑了起来。 乔博荣拍了拍春娃的肩膀,指着我对春娃说道,“你忘了他的本事了?” 在乔莫飞依然满面茫然顺着乔博荣手指的方向向我瞧来的时候,春娃却已然惊叫出声。 就连面上先前显露的颓然之色,也在这个时候不知被他丢到了哪里去。 “团座会说东洋话,那我现在继续审他,不就没有问题了?” 我笑着对春娃点点头,而后走到中岛的身前站定。 看着眼前这位就在昨天还狂傲自大,放言要我们认识到大日本帝国东亚主人地位的中岛,此时早已去了昨日的风采末世超级商城全文阅读。 只瞧他现在的狼狈样儿我就能猜得出,春娃与乔莫飞两人先前,给了中岛一次怎样的难忘经历。 “又见面了,中岛先生。” 微微笑了一笑,站在中岛身前的我,缓缓的喊出了中岛的名字。 而忽而间听闻熟悉的日语言谈,眼里本已现出了一片昏暗色彩的中岛,在这个时候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他艰难的抬起头来,待看清站在他身前的是我以后,面上却是带起了一片茫然。 我瞧得出,经历了春娃与乔莫飞两人不知用何种手段持续折磨多个小时的中岛,这个时候的思绪已然变得有些混乱了起来。 毕竟,即便在日军的体系内,作为顾问身份随军的中岛,也不过是一名身居高位的官员,而不是那些被武士道洗脑洗到了骨子里的激进武斗派。 这,也是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为何要决定将中岛一同绑了回来,并对从他身上套出情报的事情抱有了几分期望的原因。 我对着中岛扯出一个笑容,笑着看向他,说道,“中岛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您不是还想着要和我见上一面?” “今天我吴某人专门派人请中岛先生过来做客,中岛先生有什么话,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说上一说了?” 我可以想象的出,在我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自己面上的神情该是带了怎样的一种阴险笑意。 但在面对中岛,面对眼前这个终于落入了我们手中的侵略者头领,我又如何能拿出真正和善的笑容来与他说话? 做戏,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已然没有了一分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我的笑容逐渐转冷,对着中岛冷笑的同时,眼底闪过的寒芒中带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机。 也正是这份杀机的出现,叫对生死已然敏感到极致的中岛,面上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 “你是……你就是吴雨!” 听我先前说话时自称为吴某人,身上所穿又是二十九军军官制式的军服。 中岛若是还反应不出我的身份,那么我倒要有些怀疑,春娃他们今日绑回来的这个,究竟还是不是昨日见到的那位中岛了。 “怎么,不像?”我看着中岛笑道,“你昨天不是一直想着要见我一面吗,怎么,现在真见了面,就是这样的说辞?”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见面方式……”中岛苦笑一声,笑声牵动了面上的伤势,叫中岛不禁咧着嘴猛吸了几口凉气。 看着眼前中岛呲牙咧嘴的模样,我的心绪却没有太多的波动。 只是冷眼瞧着他,想要看看中岛是不是一个,像他昨日劝说我们时所说的一样,一个识时务的人。 连着喘息了几声,中岛抬起头向我看来,眼中的苦笑依然没有化去。 此时却又带出了几分更多的质询之意,“你就不怕,惹动我大日本皇军的怒火,给你们北平城中的四千军士带来死亡的厄运吗?” 中岛说话的语气缓慢非常,但他话音里所藏的疑惑,却是无论如何也按之不住。 第353章 待客之道 【三百五十三】 或许先前的中岛还会以为是城中某些个不开眼的热血青年,想要找他这个日本人的晦气末世轮回之牧歌全文阅读。 落到那样的热血青年手中,中岛自然能想见自己可能迎来的结局。 而春娃与乔莫飞两人在绑来中岛的过程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是穿了便服来行动的。 而中岛又是一路被打晕了扛回来的,当然也瞧不见他自己被关押的地方正是我军的一处军营。 在这样的情形下,中岛会有些胡思乱想的心思,那也就正常的很了。 但现在当中岛终于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后,虽然心底有了更多的疑惑,却已然生出了些别的念头。 中岛看我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言语,以为他方才的话起了效果,于是更加卖力的劝说了起来。 “吴团长,你们现在放我回去,我保证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等到往后你们参与改编的时候,我可以保你做新保安团的司令……” 中岛许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一线自己的生机,他觉着我们这些已然走到末路的北平守军,一定会有被他说动的契机在。 本已没有了多少精神的中岛,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面上的神采竟是多了几分闪耀的光芒,向着我更加卖力的介绍起了他们大日本皇军的友善。 就仿佛此地依然是他昨日所身处的旃檀寺高台,被绑缚于刑架上的中岛,一点也没有身居牢狱的自觉。 在我眼里瞧来,他以眼下这番姿态所做的演讲中,却是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与身边的乔博荣、春娃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几人虽然听不大明白中岛口中所说的话语,但瞧到我面上显露的无奈,却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春娃向我凑了一凑,将拳头捏的咯嘣作响,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团座,要不要给他一下子?” 我轻轻摇了摇头,将目光继续投到中岛的身上,听着中岛自顾自的说了一气,我面上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中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直到,他的话被我的一声冷笑打断。 中岛才终于停下了他的劝说,面上也在同时显露出了一丝的不解。 “中岛先生的话,说完了?”我看着面露不解的中岛,冷声笑问一句。 中岛看着我的笑意,茫然的轻轻点起了头。 他不明白,作为北平守军的长官之一,在明知北平局势已然糜烂到如今这种境地的时候,为何还不会因着他的劝说而产生动摇的念头。 他不明白,难道我这个人真的就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不成? 而这份不解,直到最后的最后,中岛也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作为侵略者的他,又如何会明白我们在面对国破家亡的危难时,心中所生出的那一份份浓厚的仇恨与决然? 中岛还想要继续劝说下去,但从我口中说出的话,却是逐渐的叫中岛心里的奢望破灭一空。 相应的,中岛心里也终于明白,他能生存的希望,也在一分一分的化作泡影。 落在我们的手里,与落入北平热血爱国青年的手中,并无多少的分别…… “中岛先生方才的话,我现在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中岛先生重生娱乐圈之孕妻影后。” “如果中岛先生能老老实实的将你们日方接下来的布置说给我听,那么我可以考虑给中岛先生留一条生路。”我看着中岛的眼睛,准确的捕捉到在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 继而冷笑一声,说道,“只要中岛先生愿意配合我们,那么我吴某人完完全全可以把中岛先生当成真正的客人来对待嘛……” “这不可能!”中岛听我要从他口中得到日方的具体军事部署,立即惊怒交加的对我断喝一声。 但他猛然暴出的巨大声音中所显露的色厉内荏,以及在其背后所潜藏着的那一丝丝的惧意,却已然说明了中岛此时心底的彷徨。 中岛,也是怕死的。 他见我面色一冷又要发作,连忙抓住我刚才话里的说辞,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过来。 中岛抽动着嘴角,勉力对我笑着说道,“吴桑既然把我当做朋友客人,可这样来对我这个朋友,可不是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啊……” “朋友?客人?”我古怪的看向中岛,倒也难为他能这样的不要面皮。 “大东亚是一家嘛。”中岛堆着笑,继续的应答道。 我看着中岛的模样,忽而冷笑着叱问一声,“杀我兄弟、辱我姐妹的侵略者,也能算是朋友?” 中岛,或者说日本人,果然都是这样的虚伪吗? 直视着被我一声喝问逼得哑口无言的中岛,我凛然说道,“老老实实说出你所知道的所有消息,或许,我们还能有个交朋友的机会。” “否则……” 我逼视着中岛的眼睛,话中的杀机再不做分毫掩饰。 接下来的话就算我不说出来,中岛也能明白的知晓我的态度为何。 这个时候的他,所要去考虑的,就只有说,又或是不说这样唯一的一个选择了。 只可惜,中岛毕竟也算是日军的高级军官之一,就算这个时候的他已经经过了春娃两人整整一个下午的泡制,心里又因着我的话而生出了几分的恐惧出来。 但若要他立即做出背弃自己国家信仰的举动来,却也总有几分的难处在。 更何况就算这个时候的中岛表示出要与我合作的意向,我也是不大敢去相信的。 中岛将头扭向一边的动作,叫我看出了他的坚持。 没有再追问下去,在经过短暂的沉默以后,我又向着中岛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在我们的政府机关里,怕是一直都有人在向着你们日本人通风报信吧?” 中岛依然没有动作,但对于这个我们两方都已心知肚明的消息,我却也没有听中岛说出那肯定言语的心思。 “放心,你会有老老实实向我说出这几人名姓的时候,我保证。” 冷然笑过一声,我转过身子,再不去看中岛哪怕一眼。 但在我转身的当口,中岛那微微颤抖了一下的身子,却早已被我清清楚楚的瞧在了眼中。 如不是中岛演技过人的话,那么此时中岛的心防,必然已经出现了足够被我们攻陷的漏洞…… 第354章 战前集会 【三百五十四】 与跃跃欲试想要继续招呼中岛的春娃吩咐几句,我便于乔博荣两人暂时的离开了这间小小的牢房。 身后跟着的,是已经生出了疲态,准备回去暂且休息一阵的乔莫飞reads();。 我相信,仅凭着中岛此时的精神状态,必然经不住春娃太多时间的折磨,就已然要忍受不住将所有的消息都从肚里说出来。 扭头向乔莫飞问道,疑惑的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办到的,这么容易就把中岛给捉了回来?” 我伸手向着背后的牢房指了一指,说道,“中岛这老小子在鬼子里的地位可是不低,身前身后怎么着也得有好几个护卫跟着吧?” 对于我的问话,乔莫飞却只是不屑的笑笑。 “就那几个废物,收拾他们也不过是三两下的事情。”乔莫飞面上显出几分的傲然,表现出满脸的对中岛那些护卫的嗤之以鼻。 再听了乔博荣在一旁笑着解释几句,我才总算明白了春娃与乔莫飞两人会在今天给我带来这份惊喜的缘由。 以为如今的北平局势已然尽在日军掌握的中岛,似是全然忘记了北平城中还有我们四千余名中国守军在镇守的事实。 在昨天就被我派出去盯梢的春娃等人,竟瞧到中岛在深夜十点多的时候,带了两个人一起自日本领事馆里步行着走了出来。 悄然缀在了中岛身后的春娃与乔莫飞等人最终发现,中岛在路上左拐一下右拐一下,最终轻车熟路的钻进了一个小巷子,进了巷子尽头的一间独院。 初始的时候春娃和乔莫飞两人还没能摸清楚状况,不知道中岛跑到这个地方是要做什么事情。 但这样难逢的好机会,他们二人又怎么会轻易的放弃? 查清附近的地形之后,春娃和乔莫飞两个行动负责人略一合计,便决定就等中岛再次从独院里出来的时候,在那条颇长的小巷子里动手。 中岛所进的独院本就处在小巷的尽头,中岛若是在其中办完了事情,必然要从其中走出来。 而中岛那两名紧紧守在门口的护卫,便是证明这份判断的最有力证据。 果然,守了整整一夜时间后,在今日一早的时候,终于等到了院门打开,中岛与他那两个护卫准备离开的时候。 藏在角落里牢牢观察着中岛动向的春娃与乔莫飞二人,正好看见了站在门内的一名做妖艳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在以亲昵莫名的态度紧紧拽着中岛的衣袖。 中岛昨夜来这里做了什么事儿,已然是显而易见的很了。 听到这里的我心里不由泛起了一丝古怪的念头,昨日的中岛,不会是被我们数千人手拿短枪手榴弹齐齐指向他的动作给吓到,这才要在夜里偷偷从领事馆里走出,跑出去找他的相好来寻一份轻松吧? 恶意的揣摩了一番中岛昨夜的心思,又替随中岛一同行动,已然被乔莫飞和春娃带人摸了脖子的两名护卫默哀一番。 我忽而想起了有一件事情还需给乔莫飞等人交待一下,叫他们明日一早再去做一桩和今日差不多的买卖。 我扭过头来看着乔莫飞,说道,“周思靖那里已经有些线索了,明天你们几个再出去一趟,看看是不是能把这个周思靖也给抓回来reads();。” “相比于从中岛口中套消息出来,像周思靖这样的汉奸,他肚里的存货定然也不会少。但想要逼他合作老实交代清楚,却是要容易的许多。” 乔莫飞听我忽然提起周思靖那边有了消息,立即便来了精神。 我原本的命令是叫他与春娃二人盯着中岛与周思靖这两个人,再寻到机会把这两人绑到我们的营地里来审问。 只是自昨天下午他们几人领命出发以后,即便有着熟悉北平情况的本地战士帮忙带路,但在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后依然没能找出能抓到中岛与周思靖二人的契机。 也是直到晚上时候出现的那个意外,才会有了中岛如今坐在我们大营里做客的结局。 可以这么说,中岛的擒获,对我们来说完全是一场意外。 至于另一个原本以为很容易就能绑回来的周思靖,这个时候却依然猫在日本军营里不动身,负责盯梢的战士们丝毫捉不到他身上的破绽。 或者说,自昨日周思靖从旃檀寺讲话回去后,盯梢的战士根本就连周思靖的面都没有见到过。 便是这个时候,依然还有战士在外面盯着,等待着捉住周思靖的机会。 但战士们是否真的能寻找到这样一份机会出来,却是任谁的心里也没有一个准头。只能做那守株待兔的动作,期望着老天爷能帮我们一把。 因此忽而听我这里已经有了擒获周思靖的线索,乔莫飞的眼睛便立即亮了起来。 而我,也含笑看着乔莫飞,缓声说道,“周思靖喜欢在每个星期六早上往一个叫茗香阁的地方喝日本茶。而明天,正好就是星期六。” 听到我这样来说,乔莫飞的眼里几乎已要放出了光来。 “团座,确定是一个叫茗香阁的地方?” “我马上带人去布置!”在见我又一次点过头后,乔莫飞竟是一扫面上的疲惫,立即跑开去准备布置对周思靖的抓捕了。 看他的样子,似像是连多一刻的时间也不愿再等。 而此时此刻连今日的日头都还依然在天际挂着,乔莫飞在这个时候就出去布置,要想等到明日跑去茗香阁喝茶的周思靖,怕是得要他好一番等待了。 瞧着已然跑远的乔莫飞,又想想此时依然留在牢房里和一个不懂中国话的中岛相互瞪眼的春娃。 我不禁感觉有些好笑,继而真的笑出了声。 看向站在我身边的参谋长乔博荣,得意的挑眉一笑,道,“我这两个警卫员,办事的本领怎么样?” 乔博荣看着我的模样,只好无奈的摇起头来。 “你呀……” 他往我肩上推了一把,笑道,“还不赶紧回团部去,别忘了要大伙儿过来集合开会的命令,可是你这位大团长亲自下达下去的!” 第355章 找上门来? 【三百五十五】 会议的内容,其实也就是将张自忠将军叫我们准备突围的话再转述给我的这几位营长。 叫他们尽快对战士们做好动员,保证在军令下达的第一时间,我们的队伍便能随时出发。 至于北平城…… 当谈起我们全体守军自北平突围以后,北平城将会迎来何种命运的沉重话题时,我们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北平将来的命运如何,已是谁都能预见的到的reads();。 而眼睁睁的看着这座古城一步步沦入敌手,看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民众落入日寇的压迫统治之下。 唯一能证明的,只有我们这些国家军人的无能。 于此,我们又还有什么好说呢? 只是转战突围,却又已是眼下时局中对我们来说的唯一选择。 如果不想要北平城中的四千守军投敌叛国做鬼子口中的那劳什子保安队,又不想要弟兄们在这北平城里做无谓的牺牲。 撤退突围,已然成了必然的选择。 更不用说在北平城中开战,有极大的可能会在破坏城中传承千年的文明同时,给城中百姓带来更多不可估量的损伤。 我们,又如何能只为了莫名去争那一口气,就将弟兄们的性命自此不管不顾? 与众人分说清楚其间的厉害,在大家达成了共识以后,又拿出北平地图就突围的路线和有可能会发生的战斗做了几次模拟。 尽量做到在与会的每个人心中,都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了明确的认知。 今日与会的几人,都是团里各营的直接主官。 等到战时,他们对我所派发命令的理解和执行程度,更将决定了我这个团所能在敌人面前展现而出的战力,可是丁点马虎不得。 这,也是我今日要开这样一场会议的主要原因所在。 等到会议结束后,老刀子等人立即便从团部离开,要去视察各营战士的情况,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最后的准备。 但在他们离开之前,我却是特意的叫住了特务营的营长关志国。 其实算起来,本应是随我团部一起行动的特务营,在先前的数次战斗中却都是被我派出去独立作战,其所背负的任务与团里的常规步兵营并无多少分别。 与之相反,先前被我单独带出去执行任务的一营,在弟兄们眼里倒是有了些团部特务营的味道。 等老刀子、陈东明等三人从团部离开后,我看着留下的关志国问道,“弟兄们的情况怎么样,被憋在营里不许出去,有没有闹什么情绪?” 听到我的问话,关志国轻轻摇了摇头,答道,“弟兄们都等着下一次开打呢!情绪,没有。” 我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这一次突围,我决定带特务营和团部警卫连做尖刀,有没有信心打一个漂亮仗?” “团座放心!”关志国眼里的异色一闪而过,准儿便现出几分喜意,对着我满口保证起来,“小鬼子布在外面的防线,用不了一个冲锋,我的人就能把它轻松打下来!” “我就当你立下军令状了。”我对着关志国开了个玩笑话。 在见到他伸出手来尴尬的摸起自己鼻头的时候,转而笑道,“放心,做了尖刀营,还怕没你的仗可打?” 关志国闻言也同样笑了起来,心情却是已然放松了许多reads();。 “中岛那老小子被我叫人绑回来了。”我伸手往营房一侧被用作牢房的地方指了一指,对着关志国说道,“你待会过去瞧瞧,依我看,这个时候过去,恐怕能审出不少有用的消息来。” “嘿!”关志国轻笑一声,“就算中岛这老小子什么也不说,我也有法子叫他把一切都交代个清清楚楚。” 迎着我的目光,关志国解释着说道,“在东北军的时候,我可学过几天审讯处的手段呢!” “那敢情好啊。”我对着关志国笑了起来,便算是将审讯中岛的任务交托给关志国来负责了。 关志国在九一八之前,曾在东北军做过一段时间的军官。 当时的他为了和日本人打交道,也是学过一段时间日语的。 如今虽然加入了由西北军整编而来的二十九军,但他身上历练出的这份本领,却是没有缺失上一分。 可以说,我这位特务营营长关志国,不仅是四个营长里唯一会讲日本话的,也是四个营长里面除了老刀子以外,军事经验最为丰富的一人。 至于他办事的本事,自然就更要人放心了。 将中岛的事情交给关志国来负责后,我便回了团部,与乔博荣继续研究起部队接下来的动向。 同时对由几个营长汇报上来的,如今团里战士的具体情况,进行了一番细致的分析与研究。 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已然没有了多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头也终于从天际坠落。等到我和乔博荣终于放下手里的红蓝铅笔,转而往屋外瞧去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一片夜幕降临后的黑暗。 吩咐老蒜头赶紧给我们热几个馒头拿来后,我便又叫上乔博荣一起,继续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当中。 这一次,却还没等我们拿起笔来写上几划,就有一名卫兵跑了过来寻我。 说是早上那个前来找过我的姑娘又一次过来了,手里还抱着大包小包的的行李。 当卫兵说完这句话后,本来就显得沉寂非常的团部,竟是变得更加寂静起来。 少了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也少了参谋们研讨战情的低声细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瞧了过来,而乔博荣的眼里,更是带上了许多别样的笑意。 “你这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儿,叫人姑娘找上门来了?”乔博荣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故意拉长了说话的声音。 团部里其他的参谋文员,甚至包括前来通报的卫兵,眼中竟也带上了与乔博荣一般无二的笑容。 看得出来,他们的心里都很好奇,好奇可能存在于他们团长大人身上的八卦事儿。 只是,正因为是这样的事情,被乔博荣一句话顶到的我,一时间竟是找不出什么言语来解释个清楚。 第356章 招供 【三百五十六】 忙到晕头转向,差点就要忘了在今日一早的时候,我曾邀了邓芝卉暂时来我团里做一名护兵,好叫我在接下来的时候能对她有个照应药神最新章节。 毕竟如今的北平局势已然变得动荡莫名,不论留在医院或是自城中离开,都有落入险境危急的风险。 这样的风险,我不想去冒,更不敢去冒。 唯有将邓芝卉留在我的身边,在我视线所及的范围以内,有了新二团上千名战士所构成的屏障,我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而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当邓芝卉听到我想要叫她一起陪我待在部队的邀请以后,经过短暂时分的踌躇,也确实答应了下来。 苦笑着和乔博荣解释了几句,却发觉无论我怎样去说,乔博荣面上那意味深长的笑意也没有一丝消弭的迹象。 索性不再过多解释,直接去营门口接了邓芝卉进来。 找了一间空置的营房先将她暂且安顿下来,如今的我们已然将突围的事宜提上了日程,等到时候带着邓芝卉一同从北平这座古城逃出。 那时再安排她坐上通往后方安全地带的飞机火车,我的心里才能真正的轻松下来。 与邓芝卉稍稍说了些话,得知她来时已在外面吃过了东西的我,也就没有再勉强她和我们团部的一大堆人去抢老蒜头做出的大锅饭。 只是尽管没有邓芝卉陪在身边,在吃饭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身边的气氛变得诡异非常。 原本每天到了饭点的时候,这群人都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开些玩笑话。 但今日竟都安静了下来,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食,一边瞪着眼睛往我这里瞧来。 其间藏着的八卦之火,便是个瞎子也瞧得出。 终于忍受不下去的我,愤愤然的将手里的碗重重砸在桌上,恼羞成怒的喝了一句,“都看什么看,赶紧吃饭!” 但我却是忘了身边还有个丝毫不害怕我身上所谓团长“气势”的乔博荣在,被乔博荣慢条斯理的回了一句后,我的面上就只剩下了苦笑。 再往后,就成了众人聚在一起的响亮轰笑。 感觉,倒也不坏…… …… 七月三十一号,星期六。 这一天的周思靖,果然像往常一样,一大早便出了家门往茗香阁而去。 这门自宋时传入日本的古老技艺,经过日本数代人的传承革新,早已成了日本上流社会身份的象征。 放在明治维新以前,那可都是各家大名才能有点茶的资格。 自日本留学归来的周思靖,为了跟上日本名流的脚步,自然而然的就要去学习这些日本国本土的技艺。 到后来成了习惯以后,更是对此欲罢不能。 可以说做了汉奸的周思靖,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更希望自己就是一名日本人。 或者说这个时候的他,怕是早就将自己当成了日本人来看待罢。 得了胡医生的指点,掌握了周思靖身上这样一个足以致命的习惯之后的我们,想要将周思靖也请到我们的军营里做客,难度已要比拿下中岛低了许多次元钓客全文阅读。 从昨夜便带人出去布置的乔莫飞,很快便给我带来了擒获周思靖的好消息。 整场行动顺利非常,没有惊动任何无关的人。 鬼子就算发现了中岛和周思靖的失踪,就凭城中区区数百名的鬼子兵,也无法翻起什么样的风浪来。 况且在如今的北平城里,无论是汉奸特务还是爱国志士的活动都显得活跃非常。 仅仅凭着日本人的身份,就足以招致城中爱国志士的刺杀,更不用说周思靖这个早就被摆在了明面上的大汉奸了…… 周思靖的成擒,对我来说,有了一个验证自己心底疑惑的机会。 赵登禹将军的身亡是不是与这个周思靖有关,只要经过了一番审讯,我必然能得到自己想知晓的答案。 而在此之前,我必须要问出的,却是与我四千余名北平守军的命运息息相关的,有关鬼子兵力部署的重要消息。 审讯,从被装进麻袋的周思靖被乔莫飞等人扛入我们营地之后,就已经拉开了帷幕。 就在我正想去瞧瞧乔莫飞准备要如何来炮制周思靖这位汉奸的时候,春娃与关志国的双双到来,却是打断了我先前的计划。 两个人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由关志国上前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书向我递来。 “中岛,招了!” 顺势结果关志国手里的文书,在听到关志国激动的说出中岛招了的话语,我的眼里,也同时显现出了与他们两人一般无二的欣喜。 “可靠吗?” 拿着手上的文书,快速的从前至后翻看一遍。 “绝对可靠。”关志国在一旁接口道,“现在的中岛,根本不可能对我说谎。” 挑起眉头瞧了关志国一眼,看到他眼里的浓浓自信,以及一旁春娃只顾点头的模样,我心中算是了然。 “好!好!好!”等到看罢了文书上所写的内容,我一连喊了三个好字。 看着立在面前的春娃与关志国二人,我拍着手上的文书,或者该将它叫做中岛的供词。 我对着两人赞赏道,“这份供词对咱们来说,可是意义非凡啊!你俩,算是首功!” 春娃与关志国两人听了我的赞赏只是去笑,深知手中情报重要性的我,也没有再耽搁下去,立即叫春娃去喊乔博荣并其他几个营长过来。 准备就这份新近从中岛口中得来的情报,与团里的众军官好好分析一番。 刚去了各营视察情况的乔博荣,很快就被春娃找了回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包括老刀子在内的各营营长。 他们早在路上就听春娃介绍了中岛招供的具体情况,等见了面后,接过我手上的供词便立即翻看起来。 “有了这个,咱们接下来突围的把握可是又多了几分啊。”等所有人都看完了中岛的供词,乔博荣将它重新递还给我,总结道。 但在乔博荣的面上,却也同时浮现出了许多的忧愁。 就连我与老刀子等人,也是如他一般的神色…… 第357章 有什么不敢杀? 【三百五十七】 中岛的这份供词上,既有日方高层对接下来的打算,也有北平驻军近些时日里的动向。 甚至于,连北平周遭各部日军的布防情况,中岛也说了个七七八八出来。 只可惜中岛毕竟不是真正领军的将领,对更为详细的情报,就说不出太多来了。 但不论怎么说,有了中岛的这份供词里所提供的情报,将能避免更多可能会出现在我军突围道路上的阻碍。 而这一点,对我军接下来的行动来说,可当真称得上是至关重要。 几个营长都需要负责各营的具体事务,在听我介绍过情况,又发表了些自己的看法后,便迅速回返了自己的岗位上去。 只剩下我与乔博荣两人,拿着中岛的这份供词,比对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巨大的北平形势分布图,盯着其上标注的文字凝思不语。 原本我应该尽快将这份供词拿去给张自忠将军看,但在听说周思靖的审讯那边似乎一切顺利以后,我便决定等待周思靖的询问结果出来后再一起拿过去。 两份情报凑在一起,也能给我们更多填补漏洞的信息。 凝视着挂在墙上的地图,但我的心思,却早就全数落在了此时正放在桌上的那张中岛供词里面。 因为中岛除了日军的具体布置以外,在他的招供中,还给了我们其他的许多惊喜。 一连串的,北平城中已然暗中投靠了日本人的我方政府要员。 而在这串名单中,便赫然有我曾在北平市政府中见过的,那两位被称作潘处长与叶主任的政府官员名字! 据中岛所说,其中名叫潘毓桂的潘主任更曾给他们送去过许多有用的消息。 这其中,就曾包括了我们驻防南苑时,南苑前线我各部守军的布防图! 可以说鬼子能迅速找出我南苑防线的薄弱之处,继而以猛烈的攻势对我南苑守军造成的巨大伤亡,这个潘毓桂功不可没。 这些也还罢了,我南苑守军在后撤之时的准确撤退路线,也是由这位送到日本人的案头去的。 当时若不是我的新二团及时赶到战场,成了影响战局发展的最大变数的话,恐怕佟副军长所率领的、险险才从南苑阵地突围撤出的数千弟兄,就要自此在大红门一带含冤饮恨! 将失神的视线从地图上收回,重新走回桌前的我,看着摆在桌上的中岛供词,最终只得长长叹了一声。 “唉……”我摇头长叹,对着一边跟我走过来的乔博荣说道,“别的事情都还好说,可这里面的几个汉奸……” 我伸出手指点着桌上的供词,苦笑道,“不好办呐……” 不好办。的确不好办! 军事上的布置,以中岛所提供的这份供词里所透露的情报,我们便有足够的理由来调整自己接下来的突围计划红楼之天下为棋。 但中岛所提及的这些汉奸却都是北平市政府,乃至冀察政务委员会中挂职的大员要员。 政治上的事情,又岂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楚的? 凭着一份日本人提供的供词,就要去怀疑一名政府要员投敌的可能性,恐怕我的话还未说出来,就要招致宋军长那里连同国府中央的联袂叱责了。 尤其是这个潘毓桂,在冀察政务委员会中挂职的他,身份可是非比一般。 有着列席我二十九军军事会议的资格,先前战局刚刚爆发,双方的力量对比依然处在均势的时候。 便就是潘毓桂一次次的将我军的重要信息泄露给日本人去听,无论是前期双方谈判时我二十九军的底线所在,又或是后来决心抗战后我军各部的布置部署…… “要不……”我心里忽而一动,对着乔博荣小声说道,“咱们派人出去,像对付中岛、周思靖一样给他来一下子?” “灏文呐灏文,别忘了你可是正规军的团长,暗杀的主意也是你能想得出来的?”乔博荣听过我的提议,不由对着我苦笑一声,说道,“况且这几位可是和周思靖不一样。” “周思靖虽然有着留洋日本的经历,但在咱这里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参谋,在日军那里也不过就是个翻译。别说是叫你绑了来,就是给一枪毙了他,那也没多大的问题。” “可你要是对着其他人还像对付周思靖一样来,那可是要把天给捅一个窟窿出来啊。”乔博荣的面上也现出了无奈,他摇摇头叹息道,“这些个家伙都精明着呢,没一个现在跳出来说要当汉奸的,在国府那里,身上挂着的可还是忠臣良将的牌子。” 乔博荣絮絮叨叨的对我说了一通,但他所说的这些道理,我自己又何尝不明白。 就像乔博荣所说的,除非我不想再在军队里干下去了,否则,便绝对不能做这样的危险举动出来。 听了乔博荣的话后,我心里虽然明白以自己暗地里的身份,实在混不下去了带着弟兄们转身投了八路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但至少在目前为止,我却仍旧没有这样的心思。 况且,在红军尚且没有改编为八路军的当下,组织上安排我的命令也依然没有下来。 “那这几个人,尤其是这个潘毓桂,咱们就动不了咯?” “至少现在是动不了的。”乔博荣看着我,又加上一句,道,“就算你见了张师长,张师长也绝对不会叫你去动他!” 我摇摇头,没有再谈自己心里存着的是不是该去动一动潘毓桂的意向。 乔博荣是一个正统的军人,与他探讨这样的问题,本就是我选错了对象。 以至于自己最初就生了动摇的心思,这个时候变得更加困惑起来。 到底,要不要像我原先打算的那样,在率军离开北平之前,做掉这颗藏在我军队伍里的大毒瘤呢? 直到自己的目光再次触及桌上中岛的供词,心中想起冤死在南苑战场上的一个个弟兄。 等微微合起的双目再次睁开的刹那,其间有一道不易察觉的锐利光华须臾闪过。 区区一个汉奸罢了,有什么不敢去杀的?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又如何肩得起这份抗日救亡大业? 第358章 北平,不能乱 【三百五十八】 周思靖的供词,是在快要中午的时候送到我手中的。 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周思靖没有过多的迟疑便选了一条明智的道路。 为了与春娃争一争长短,乔莫飞心里准备计划多时的审讯手段,最终竟是连一整套也没能走完。 也叫众人不由感概,能忘了祖宗名姓投到日本人麾下的汉奸特务,果然都要比旁人更加的识时务。 将两份供词相互比较一番,在其间相同的问题上并没有寻到太大的出入。 断了串供机会的中岛与周思靖两人分别作出这样的供词来,可以说还是有着足够的可信度的。 只是周思靖供词里有关南苑战场的部分,却依然印证了我心底的猜想。 除了中岛先前所提及的城中某些官员以外,身处南苑战场,就在赵登禹将军前敌指挥部随时听候命令的周思靖,所能给日军提供的情报里暗藏的战机,显然要更胜一筹。 南苑一战的惨败,赵登禹将军的殉国……等等先前一系列的战局失利,这个周思靖,都负有众多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非知晓这人身上所蕴含的其他价值,又有乔博荣在一旁拦阻劝说。 怕是在我拿到这份供词的第一时间,便要掏出腰间的手枪去了断了他的性命。 心中的愤然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我军自开战以来的一场场战斗,最终竟是查明其背后多有投敌变节的中国人在为日方提供情报。 他们,竟会帮着侵略者来一起,侵略自己的国家? 不解过后,便是深深的愤慨与怅然。 最终,也只得无奈苦叹一声。在这样涉及人心变化的层面上,就算如今的我手里握有上千条枪杆子,却依然无法改变些什么…… 一路想着这样一些杂乱的心思,便是当车子终于抵达市政府大楼前的时候,也是由今日一同随行警卫的春娃提醒了一句,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自失一笑,跳下车子的我,带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中岛与周思靖两人的供词,径直往张自忠将军的办公室里寻去。 “张师长?” 接过我带来的两份供词,张自忠将军凝神看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不由轻声问了张自忠将军一声的我,目中稍稍带起了几分征询之色。 张自忠轻叹一声,将手上的供词轻轻放在桌上。抬起头来看着我,感慨着说道,“原来日军也早就做好了全歼我北平守军的计划,就等对天津的扫荡结束,便要调转枪口对付咱们北平城里的这一支孤军。” “突围,已然是势在必行。” 按照中岛所说,鬼子对收拾我们这四千余名赖在北平城中不走,又拒绝接受改编计划的中国`军队,早就打起了围而歼之的心思。 现在只等着扫荡天津一线的鬼子主力腾出手来,便要执行对我们北平守军的歼灭计划移动藏经阁。 这样一来,我们昨日提前定下的突围计划,就需要尽早的提上日程,不能有再多的耽搁拖延。 而与此相应,中岛和周思靖两人所提供的北平周遭日军的分布形势,就更显出了对我军接下来行动的极大必要性。 我们的突围行动的计划安排上,有了这两份情报来提供参考,再有我们自己的侦察员所探回的消息相互佐证,便能更大程度的保证突围计划成功的可能性。 张自忠将军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眉头轻轻皱起,却是又陷入了一阵压抑的沉默之中。 我看着张自忠将军忧愁烦心的模样,早就深入研究过那两份供词上所写内容的我,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张自忠将军此时忧心的是什么地方。 相比于我在短暂的纠结之后,能果断的抛开了心上的束缚,决心跳开惯有的条条框框,做一些为将为政绝不该去做的疯狂事儿。 需得统筹整个北平全局的张自忠将军心里所要顾虑的事情,确实是太多太多了。 而张自忠将军心里的这些顾虑,也不能有哪怕一件事,是可以如我一般轻易抛在脑后的…… “将军可是为了名单的事情烦心?”心中一酸,向着张自忠将军轻声问道。 但在张自忠将军的目光向我投来以后,原本想好的说辞,却是再没能说出一句。 “要不直接将他们抓起来,仔细甄别后该杀的杀,该放的放……”而后小声说出的一句话,倒还真是我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统统抓起来,干净利落,也是解决问题最为直接的法子。 至于以军人的身份去捉一大群平津一带权势声望颇重的大员回来,事后会不会被国府中央按一个兵变的名头,就已不再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或许,可以像对付中岛与周思靖一般,悄悄的下手,打枪的不要? 在张自忠将军的目光注视下,我后面的话终究也没能说完。 小声的嘟囔几句,可即便是我自己,怕也不知道当时的我又说了些什么出来。 不过对于我的这些言论,张自忠将军倒是没有说出什么斥责的话来。 “事情要真能这么简单,那倒好了。”张自忠将军摇摇头叹了一句,而后深深的看我一眼,了然的说道,“你想替众多冤死的弟兄,为你们赵师长报仇的心情,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别说是你。”张自忠将军眼里的愤然之色一闪而过,转瞬便恢复了平静,“就连我在看了这两份供词上写的名单以后,也想立即派卫兵过去把他们一个个绳之以法。” “可是,纵然我心里再怎么愤怒,再怎么痛惜,这些人,我却连哪怕一个都动不得……” 张自忠将军话音里所藏着的怒意清晰的传入我的耳间,但随后的一句话,却叫我深深体味到了张自忠将军此时心底的无奈。 “北平,不能乱。至少是眼下,不能乱啊……” 以潘毓桂为首的一干潜藏在我平津政府体系内的高官大员,除去在政府机关担着极为重要的职司以外,更在当地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只以眼下来说,若要除去他们,北平,必乱无疑! 第359章 势在必行 【三百五十九】 至少突围行动发起之前,我们是无法与这些汉奸计较些什么的。 若是由军方出面与这些已然投敌的汉奸们撕破面皮,那时的他们为了自保必然要全力与我们对抗。 到了那个时候,受苦受累的,却依然还会是生活在北平城中的普通民众。 更何况在我们即将突围的当口,去与城中的鬼子相抗已要耗费许多心力。 更不可能腾出手来去收拾这样的几个汉奸,既要浪费宝贵的突围时间,也会为接下来的突围行动平添更多变数…… 接下来的谈话,主要围绕着突围路线该如何选择而展开。 和张自忠将军仔细谈过以后,我便离开了市政府回到团里准备突围离平前的准备工作。 但在我离开的当口,先前心中生出的那份暗杀锄奸的念头,却是变得更加浓郁了起来。 那么,就在离开北平之前,最后再做这样一桩大买卖吧。 我的目光在坐在车子前头的春娃身上扫过,略微犹豫一阵后,还是在心底暗暗摇了摇头。 相比于稍显稚嫩的春娃,将这个任务交给到已展现出了自己过人本领的乔莫飞,我却要更放心一些。 而乔博荣身边更有几个熟悉北平当地情形的战士在,想要掌握到潘毓桂的行踪并伺机送他一颗花生豆来做礼物,也要更多上几分的把握。 心思一经打定,我便再没有分毫的犹疑。 索性微微阖上双目,靠坐在车上,开始思量起从北平突围前所需要去做的更多繁杂事务来…… …… 就像我们预料中的那样,北平的局势变得愈加恶化。 城中敌特汉奸的活动愈加放肆,甚至有许多人毫不避讳城中就有我们四千余中国守军驻守的事实,悍然在城中发起一系列的破坏活动。 我们不得不抽调出部分战士出去,以用来维持北平城中的治安情况,和破坏分子们做那猫捉老鼠的游戏。 与此同时,城中的日方代表也向张自忠将军提出照会,说是要求我们协助他们一起搜寻被“别有心思”、“破坏大东亚共荣团结”的破坏分子绑去,而致使已然失踪整整一天多的顾问中岛。 至于同样失踪不见踪影的周思靖,日本人却是连哪怕一个字也没有提到。 若是周思靖这位大汉奸知道他在自家主子那里是这样的不被重视,倒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早已知晓中岛同周思靖都已落入了我们手中的张自忠将军,自然不会真的去帮着鬼子出人出力找什么人。 将任务交给到我们团的头上,叫我们协助日方驻军一同找人,但同时更要负责监察日方驻军的重任,防止他们为了找人而在我北平城中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至少,在目前依旧在名义上还属于我们中国守军管辖的北平城中,是断不容许鬼子做出什么不值当的动作来的锦谋。 有了这样的指示下来,本就是贼喊捉贼的我们,当然不会真的卖力去在城中找什么落入破坏分子之手的中岛。 抽调出整整两个连的战士出来,就跟在前来寻人的一个小队几十名鬼子的身后。 我们的战士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当中,名义上是说保护日方驻军免受“破坏分子”的威胁。 但谁都能看得出,战士们打得主意,就是要死死看住这一小队的鬼子,不要他们作出旁的什么举动来。 叫整整两个连的战士围在当中,即便鬼子的心里再怎么狂傲,再怎么认为他们大日本皇军天下无敌,也依然做不出什么反抗的动作来。 简单判断形势的能力,在鬼子的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城中只有数百名鬼子驻扎,城外虽然也有不少的鬼子已将我们的北平城团团封锁了起来。 但在此时此刻,鬼子投入华北平津战场的主力,却全数都集结在天津一带参与对天津一线我军残存兵力的扫荡,暂时还抽不出手来。 在这样的情势下,就算鬼子已笃定了我们的北平城定然已守不了多久,却依然无法做出太过放肆的动作。 他们打着的,是秋后算账的心思。 可早就决心突围而出的我们,又岂会真的给他们秋后算账的机会? 两拨人各怀心思,只是等待着最后战起的一刻到来,再在战场上决出个生死来! 第二天下午,当天津局势已渐趋稳定,鬼子的扫荡工作即将到达尾声的消息传来,我们所有人便知道,突围的时间,已然就在眼前。 还是像上次一样,留守北平的我们三个主战团的团长,独立二十七旅张傅焘参谋长,汇聚在张自忠将军的办公室里,准备决定出突围行动的最后计划! 而在这一次的会议中,独立二十七旅旅长石振刚将军,也从自己的岗位上赶了过来。 可以说,此时集会在张自忠将军办公室当中的我们几人,便是当今北平城中所有真正掌握军权的实权将官! 北平城中四千余名守军往后的命运,也将在我们接下来的这场会议中定下结局。 “北平环境恶劣万分,突围,已是势在必行!”石振刚旅长最先发表了他的看法,赢得了场中所有人的赞同。 刘汝珍团长闻言眯起眼睛,眼里现了杀气出来,“日寇欺人太甚,真将自己当成了这北平的主人。我看咱们在离开之前,倒不如将这城中的鬼子杀一个干干净净!”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了!”刘汝珍团长的这句话可是对了我的胃口,闻言立即出言赞同道。 在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都已汇集在了张自忠将军的面上,等待着张自忠将军的意见出来。 而张自忠将军也只略微思索一阵,便轻轻点了下头。 已到了撕破面皮的最后关口,何必再有旁的许多顾忌? 纵然张自忠将军早已决定暂时留在北平稳定局势,但在我数千将士从北平这块漩涡之中脱身而出以后。 无论鬼子还是国府中央,那个时候就算想要来找张自忠将军的麻烦,又如何能放在将军的心上? 第360章 突围 【三百六十】 是夜,阴云密布枕上婚色之天价妻约全文阅读。天,无月。 北平城中的新二团营地前的小校场,此时却是早就被战士们站了个满满当当。 昏暗的灯光,使得场中的气氛稍显几分压抑凝滞。 但站在其中的战士们,却没有一人做出交头接耳,与身旁战友说说闲话的动作。 寂静,唯有寂静! 除了点在场中的几支松油火把不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外,竟再没有了别的声音。 战士们都在等,等待着最后突围命令的下达。 收拾整理好团部所有的机要文件,我与乔博荣两人匆匆赶至小校场的时候,所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全团战士默然静立的景象。 在随风摇曳的火光照耀下,战士们手中早就上了刺刀的步枪,更显现出几分诡异的血色杀气。 今夜突围,战士们需要仰仗最多的,必然将会是手中的刺刀! 瞧过一眼战士们此时的状态,心中暗暗点头过后,我与乔博荣两人便上前几步,站在了排出整齐队列的全团战士眼前。 环视场中一眼,我沉气振声高呼一句,“弟兄们!” 转瞬间却又已在面上带起了笑意,“咱们待会儿要做什么,大伙都知道了吧?” 见战士们面上都现出了然之色,有好些战士还大声喊着说要杀鬼子,显然老刀子等营长先前所做的准备工作很是充分,战士们胸中的战意都早早的被激发了出来。 我看着站在眼前的上千名战士,凛然喝道,“小鬼子欺人太甚,要咱们弟兄全伙儿去给他们装孙子,做汉奸,这样的条件,咱们又怎么可能答应!” “今夜,咱们便从这北平城里杀出去!杀一个那就是够本,杀两个算是一双,咱还赚了一个!” 我猛然提高了音量,“拼了咱的头颅性命不要,打出咱中国人的血性来,叫小鬼子瞧上一瞧,什么才是中国`军人真正的姿态!” “团座,北平真的不要了吗?” 忽而,从下面传来一名战士略带悲怆的问询声。 紧接着,便从更多战士的口中问起了这个相同的问题。 北平,真的就不要了吗? 自七号那天战事爆发的一刻算起,我们的战斗就在一直围绕着北平这座古城展开。 与日寇鏖战近一月时间,身边有大半弟兄自此丢掉了性命,永远长眠在了脚下这片土地上。 倏然对战士们说,北平,咱们不守了。 就算有先前做过的各种工作,但战士们心里又如何能过得去自己的那道坎。 别说是战士们了,就连此时的我,心情也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只是顾及到我二十九军冀察一线整体的布局,顾及到对抗日有生力量的保全,北平,我们却是不得不离开…… 心中暗自长叹一声,我与身边的乔博荣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伸出手来虚压几下,示意战士们暂且安静下来。 “不是不要!”着重强调一句,我这才对着战士们继续说道,“只是叫小鬼子暂时替咱们看管几天罢了,等到往后,咱们肯定还要打回来的红楼之天下为棋!” “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多的去杀小鬼子!他小鬼子才多少一点人,把他们通通都给杀光了,难道还会怕小鬼子赖在咱们的土地上过年不成?” 我故意说出的一句俏皮话,勾起了战士们心中压抑多时的杀机。 叫战士们总算找到了另外的一样目标,可以暂时压抑住弃守北平的哀恸与不甘。 “对!杀小鬼子!” “把狗曰的杀个干净!” 看着战士们群情激奋的模样,我的心里却又是轻轻一叹。 的确,我们总有一天还能打回北平来。但自北平完完全全落入日本人之手后,我们又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重新夺回这座中华民族的千年古都呢? 一年?两年?三年? 又或是,整整八年? 或许,真得等到足足八年之后罢…… 等战士们的情绪渐趋稳定之后,我再次对着战士们说道,“北平城中的三个步兵团主力,我们团将作为最后一支离开的队伍,担负起殿后阻敌的重任!” 鬼子得知我军准备于今夜突围的消息后,必然要调集重兵前来围堵截杀。 我们这三个被遗弃在北平孤城中的二十九军余部,早就被小鬼子看成了案板上的活鱼,碗盆里的肥肉,就等着腾出手来以后再将我们一口吞下了。 忽然之间我们却说这北平城呆腻了,要换个地方,去找寻我们二十九军的主力部队,鬼子又如何能甘愿瞧着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城中驻扎的数百名鬼子,将会是我们需要面临的第一道难关。 而往后再有闻讯从其他方向赶来围堵的鬼子援军,我们也必须要在保证自己能够成功突围的前提下,全力去迟滞他们的追击速度。 本该艰难无比的任务,但战士们在听过我的具体介绍后,竟是一片齐声保证的声音,向我下着必然能将鬼子的脚步拦下的保证。 但在这期间,我们的战士当中会出现多少的伤亡损失,却不知在不在战士们思量当中…… “也不知道他们几个,能不能完成你派下去的那桩任务。” 讲完了话以后,叫战士们在原地等候下一步命令,而我和乔博荣两人则退到了一旁,不时翻看一下腕上手表的指针,等待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乔博荣向着坐在原地休整待命的战士们瞧了一眼,看着我说道,“你呀,还真是任性。这件事要是叫上峰知道了……” “你不说,我不说,小乔带去的几个弟兄又都可靠的很,谁会知道?”我不在意的向着乔博荣回了一句。 他所说的,正是我先前安排,叫乔莫飞带几名弟兄去执行锄奸行动的计划。 我的决定自然瞒不过身边的参谋长乔博荣,照他的意思,打鬼子那是没什么话说,但打了潘毓桂这样一些身份尚未完全明朗话的政界要员。 国府中央对我的诘难,必然是我一个小小团长无法去承受的。 乔博荣所担心的,也正是害怕到时候的我,成了中央政府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出气的对象。 第361章 拦路阻敌 【三百六十一】 八月一日夜,十点正。 预定的突围时间终于到来,时刻注视着腕上手表时针转动的我与乔博荣二人,精神几乎是同时一振。 我北平四千余守军的突围行动,终于要在这个时候准时展开! “时间到了。” 乔博荣对着我轻轻笑了一笑,而后笑着向我问道,“咱们,也该行动了吧?” “行动吧。”我也对着乔博荣笑了一笑,而后眯起眼睛,缓缓点头说道。 随着命令的下达,早已准备多时的战士们立即进入状态。 个个都神色肃穆,不发一言,当真有衔枚暗行的架势。 在今日做出突围决定后,具体的行动计划也随即确定了下来。 在突围行动开始的同一时间,早一步被派出去的侦察员做出了将北平城里城外通讯设施破坏一空的动作。 在绞断了几乎所有的电话线以后,北平城中的鬼子几近与城外要断了联系。 便是城郊驻扎的鬼子队伍,也不一定能及时收到我军将要在今夜突围的消息。 有此一招,便能防备驻扎在北苑一带的鬼子大部精锐主力,连同附近伪军得知消息后的迅速反扑,替我军将士的突围赢得几分宝贵的时间。 更何况先前得了中岛与周思靖两人提供的情报,我们得以针对鬼子在北平城外的布防而选出一条最为有利的突围路线。 部队从广安门出城,经小关镇、马房等地,最终往羊房一带集结。 而在这个过程中,前路先锋有刘汝珍团长所率领的一营官兵开路,并不需要我们去过多考虑前方可能会存在的鬼子关卡。 后路上可能会追击而来的鬼子追兵,最有可能于第一时间与我们交火的,也一定会是城中日本使馆中驻扎的那数百名鬼子。 由乔博荣与老刀子负责,带团主力负责其他等方向的防御阻击。 而我则带了特务营与警卫连的战士落在最后,准备先收拾掉得到消息后能最快赶来的城中鬼子驻军。 若不是日本使馆所在的东交民巷里同时还坐落着其他各国的使馆,更因着各种条约的束缚,为了避免与洋人们产生冲突,早就有严令不许任何中国武装人员进入东交民巷。 我早就带人直接杀过去,把藏身在日本领事馆里的鬼子杀一个干干净净。 却不是像现在一样,在半道上设下伏击阵地,等着鬼子走出东交民巷的使馆区,再给他们当头敲上一棒子下去。 总觉着这样子的做法,不是太怎么解气呢…… “团座,你听。”随我一同行动的关志国向着远处的黑暗中指了一指,对着我说道。 “是枪声剑斩诸天最新章节。”我点了点头,目光也看向关志国手指的黑暗处,思绪却早已穿破黑暗到了远处正在交火冲突的战圈中央,“应该是咱们的人和鬼子特务撞上了,听这枪声,除了鬼子的三八大盖以外,其间也夹杂着咱们弟兄手里的中正式。” 城里四面八方都有着枪声传来,能形容如今北平具体形势的,唯有混乱这一个词语。 除去从广安门突围的我军主力以外,还有好些像我们一样暂时留在北平的队伍。 或者,是准备永远留在北平死战的兄弟。 并不准备自此离开北平的张自忠将军,要陪着张自忠将军一同稳定北平局势的石振刚将军…… 还有许许多多的弟兄,虽然并不愿自此突围而出而绝了自身的生路,但这个时候却依然站了出来往城中制造混乱。 在牵扯到日本人注意力的同时,替我主力部队的突围争取更多的宝贵时间。 算起来,与此时的我们身上所担的任务,其实是一般无二的。 将思绪从远处的枪声上收了回来,我将目光转向隐了半个身子在黑暗中的关志国,问道,“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只要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有鬼子不知死活的敢往这经过,必然要叫他们好好涨一涨记性!” 关志国的眼睛在黑暗里熠熠生辉,满身的战意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被当做全团精锐来训练的特务营弟兄,确实已被憋得太久太久了。 接下来的这一战,乃至于之后一路上对鬼子的阻击,便将是他们为自己正名的机会所在! 有了关志国这个营长在上面保持着高压,特务营的众多战士们,必然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做一番好表现。 相比而言,同样参与此次行动的警卫连,由于连长春娃在带人悄悄处决了中岛与周思靖以后,就被我赶去保护邓芝卉的安全,在只有一个副连长随行的情况下,倒仿似成了受我直接指挥一般。 叫我不由想起当年指挥二连弟兄血战长城的往事,心中也倏而生出许多豪情来。 在我的激励之下,警卫连与特务营的弟兄都在心里憋足了气劲,等着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显身手。 至于原定只在这里埋伏一刻钟时间,若是发觉没有鬼子随后追上,便要立即按照原定路线往城外撤离,在下一处伏击点待命的计划,却像是被我们所有人都忘了个干净。 大家好像都笃定了今夜一定会与领事馆中藏身的那数百名鬼子战上一场,精神已然亢奋到了极点。 要知道,就是日本领事馆里的这数百名鬼子,先前可是曾在旃檀寺里好好耍了一番威风,竟敢凭着百余人的小队就在我们数千将士的面前耀武扬威。 更有这些日子不时在城中跳出与我们作对的举动,截止今天一早,还以找人为借口,差点将北平城给闹了个鸡飞狗跳。 对于这些个鬼子,战士们心里早就憋足了气劲,要好好给他们还上一份大礼。 终于,随着派往前方侦查敌情的战士回来,告诉我们鬼子已然到了前方不远的一条路口。 而很快潜伏在屋顶上的战士也分出人手回报说,已经看到了一队大约两三百人的鬼子步兵,正在向着我们所在的位置疾步跑来! 果真就像我们所预测分析过的那样,这些鬼子已然狂妄到了骨子里! 第362章 街道设伏 【三百六十二】 本就是一场有心算无心的伏击战,若是还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那我们新二团也没有什么脸面敢去号称是一三二师的精锐了。 由于早就预料到了当鬼子听闻我北平守军准备突围的消息后,城中驻扎的这些鬼子必然要有所动作。 即便城里城外的通讯都已被我方侦察兵提前破坏殆尽,鬼子之间的互相联络已然出了很大的问题reads();。 可在城中特务汉奸活动频繁活动的当下,我军在城中的各处营地外必然时时刻刻都有鬼子的眼线在盯着。 突围的行动想要瞒过城中的鬼子太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照着一般人的心思来想,我滞留北平的中国守军有四千余人,而城中的鬼子却只有不到两个中队数百人。 在情势尚且不大明朗,而且通讯设施也陷入了瘫痪,无法与城外部队取得联系的情况下。 鬼子最该有的动作,就是远远咬住我军的尾巴,等待着与城外的鬼子主力取得联系后再对我们发起进攻。 鬼子若是真起了这样的心思,原定只等待一刻钟的时间,在没有见到鬼子的追来的踪迹后必须立即率部撤出城外的我们,也就失去了这样一个绝佳的从城中鬼子身上讨回先前利息的好机会。 不过这样的猜测,却也只是接下来的时局中,最不可能的一种发展方向。 因为,以小鬼子素来就有的狂妄劲儿来说,城里的这数百名鬼子,他还真会有胆量孤身追上来。 无论是打着迟滞我军突围速度的心思,又或是当真有了将我们全军吃下的野心。 先一步预料到鬼子动向,并在使馆区所在的东交民巷外不远处设下埋伏的我们,就这样轻轻松松等到了自己跳入我军伏击圈的鬼子。 因着城中局势的混乱,尽管城中的鬼子手里也有几辆装甲车、坦克车之类的大家伙。 但今夜开出的队伍里,却是以摩托车开道,其后跟随轻装出阵的鬼子步兵这样的简略配置。 鬼子也知道时间的紧要性,害怕一旦拖得太久会追不上我们这些“逃”出城的支那军队。 撒开脚丫子一通狂奔,从队伍里还不时传出鬼子军官快些再快些之类的催促话语。 故而,在鬼子的队伍终于从远处街角转出,见到鬼子所表现出的状态以后,我的心里边不由的浮现出一丝冷笑。 笑鬼子的狂妄,更笑鬼子的不知死活。 快些? 他们今夜,怕是要快些赶着去找牛头马面报道才对! 三百多人的鬼子,也就是大约一个中队的编制。 而我今夜带来埋伏的特务营与警卫连战士加起来,也差不多是三百余人的兵力。 单以人数来瞧,我们今夜的战斗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优势。 况且鬼子就算是轻装简行跑来追击,这些训练有素的关东军精锐老兵,他们的战术素养也要超过我们的战士好几个层次。 即便,是我团里装备最为精良的警卫连。即便,是自命为新二团中战力最强的特务营。 如何是把两支队伍放到野战战场上面对面的打一场攻防战,或许我们的战士在同仇敌忾之下拼上性命不要有可能会取得最后的胜利reads();。 但是所要付出的伤亡,却必然会是我们无法承受的惨烈。 不过今夜的情形却又有所不同。 决定这世间任何一场战斗胜负的关键,都永远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人数对比。 早就谋划多时设下埋伏的我们,对上心神混乱只顾赶路追人的鬼子。胜负如何,自是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当鬼子排起的队列终于完全进入了我们所设下埋伏的这条街道以后,随着我手里的短枪率先打出的一发子弹,战斗,终于正式打响! 战士们或藏身在道路两侧的房屋矮墙后,或是直接居高临下趴伏在屋顶。 从道路两侧的黑暗中同时射出的猛烈火力,几乎一瞬间就将匆匆赶路前行的鬼子打得蒙住,搞不明白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状况。 直到道路最前方本不该再有人守卫的一道路卡后面,忽而冒出了数十名手握冲锋枪的我军战士,鬼子才终于明白,自己这是遇上了中国`军队的埋伏。 可是,那些胆小愚蠢的支那军人不该是都仓惶的从城里逃了出去,又怎么会忽然的出现在这里? 此处离着使馆区还不足三条街道的距离,这些支那军人就不害怕挑起更大的国际纠纷? 鬼子心里纵然有千般万般的疑惑,但如今已陷入了我军战士的三面包围当中,两侧高墙上不知架起了多少饱含仇恨怒火的机枪,而在前方拦路的警卫连战士手中也配备了冲锋枪这等能在近距离伏击战中发挥极大作用来的自动武器。 鬼子想要重新调整状态对我们发起反扑,已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火光的照耀下,映出了战士们蕴含满身的浑然杀意,更使得战士们手里的冲锋枪射出的夺目火舌变得更加绚烂夺目。 “哒哒哒——” 在我拿起手中的驳壳枪不断朝着眼前的鬼子点射开枪的同时,身边战士手中的捷克式机枪也不停发出连贯的熟悉鸣响。 盖过了我手里短枪发出的枪声,更盖住了眼前鬼子的连连惨嚎。 只有枪声回荡在今夜注定无法平静下来的北平夜空中,为我们书下一笔复仇雪耻的快意。 从卢沟战起,借着汉奸特务一次次透露的情报,以伏击的法子对我军造成了不止一次惨重伤亡的鬼子,这一次终于也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刚从使馆区出来的他们,完全没有料到竟会倏然遭逢拦路挡关的我军机枪。 意图借着气势就冲过战士们封锁的鬼子,除了丢下一地尸体再也未能再取得旁的任何战果。 他们不会明白,我军战士为了今夜这雪耻的一战,心中又下定了何种的决心。 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无用挣扎之后,如果不想将性命全数丢在我们战士的枪口之下,败退,成了眼前这队鬼子的唯一选择…… 第363章 出城 【三百六十三】 广安门是北平外城唯一向西开的城门。 斑驳的古城墙上,此时依然残留着七天以前,刘汝珍团长率部于此同日军血战后所留下的弹痕硝烟reads();。 在取得了预定的战果,以突然发动的猛烈火力,在伏击战中打残打怕了北平城中的鬼子兵以后,我便立即带着战士们脱离了战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广安门外。 按照预定的突围计划,我北平守军各部将自广安门出城,经小关镇绕开鬼子主力,再分部往羊房一带重新集结。 刘汝珍团长的六七九团,以及赵书文团长所率领的六八一团,都先我一步出城离开。 而领了殿后任务的我们团,则是整个北平城中计划于今夜突围的队伍里,最后一支出城的部队了。 在城门外遇到等待在此的一名通讯员,被告知其他三个营的队伍也已在我前头离开,警戒着周遭有可能追上我军的鬼子各地驻军。 而乔博荣也随了三营一道,在前面统筹其他各部的行动,叫我不用太过担心。 不过通讯员最后又特意加了一句,告诉我说参谋长特意交代,一定要把邓护士已随同一营先行安全离开的消息送到我的耳中,倒叫我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打发了通讯员去回报乔博荣,并把我这里刚刚打残城中鬼子驻军的消息顺便带去,要乔博荣他们只需要按照预定计划行事便好,不用担心我这里的情况。 看着通讯员打马疾驰而去,我扭头看向就跟在我身边的关志国,看着他此时在打赢了一场战斗后,面上所显露出的神采奕奕的模样。 不由得调笑一声,“小胜一场而已,你看你笑的跟入了洞房似的,丢不丢人?” “团座,这哪能一样?”关志国对着我叫了一声,而后笑道,“咱们突围的第一战就打得这样漂亮,可是个好兆头啊。依我看,今晚咱们的行动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但愿吧。”我轻轻点了点头,对着他说道,“走吧,咱们,也该出发了……” 看着部队自广安门依次出城,顺着大道急速融入了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我在心里暗自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想起战士们面上也如关志国一般精神的劲头,对眼前莫名的黑暗前路也不由多了几分的信心。 拉住战马往身后的北平城最后忘了一眼,城中依然有依稀的枪响传来,我知道那是不愿离开北平的弟兄,在用性命同侵略者做着最后的抗击。 夜色中略显朦胧的城楼在眼前渐渐恍惚起来,我们今夜这一走,眼前这座中华民族数千年传承的古都,自此便要完完全全的落入鬼子的手中了。 若说先前我二十九军主力撤离北平后,北平城尚且不算是真正的沦陷敌手。 但今夜过后,随着我们这三个团支持着北平古城孤立至今的中国`军队离开,北平,将完完全全的落入到日本人的手中。 等这座古城再次回归中国人自己的掌控,怕是要等上足足八年的时光。 而我,还有今夜随我一同离开北平的这些弟兄们,又有几个人能等到八年之后日寇投降,北平回归的时刻呢? 自失一笑,就连我自己,一额不确信自己能否幸运的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此时又何非必要去想这样叫人心酸的问题…… 以沉默的姿态,我与战士们渐渐远离了身后的北平城reads();。 由于是最后一支离开北平的队伍,是以尽管有先前做出的各种封锁消息的动作,但北平城中发生变故的消息还是逐渐落入了周围鬼子驻军的耳中。 再细细打探一阵,中国守军自北平城中突围的消息,就被送上了鬼子各部驻军指挥官的案头。 城里没有停歇的枪声,总归是做不得假的。 而在这些暴露我军动向的枪声里,有多少是汉奸特务的功劳,恐怕也是说不清楚的…… 不过总算还是上天没有忘记我们这些华夏大地上的中国`军人,鬼子的反应迟缓,给了我们从鬼子各部驻军间隙之间迅速穿过的宝贵时间。 北苑驻扎有鬼子的大部主力,但那里毕竟离着我们选定的突围线路有着不少的距离。 从消息传去那里算起,再到鬼子整军追来所需耗费的时间,可是绝对算不上少的。 恐怕即便是眼下这个时候,北苑的鬼子还没能高清楚在今夜的北平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至于鬼子离着我们最近的西苑驻军,直到目前也没能见到他们做出什么太大的动作,想来也还没有下定追击而来的决心。 所以自始至终竟是只有北平城中的那数百名鬼子胆敢生出追击的心思,倒叫我不得不为他们的指挥官伸出个大拇指来了。 当然,那位在战斗一开始没多久以后就被我一枪打爆了头颅,极有可能会是那支鬼子中队长的军官在地底下会作何感想,就不是我所能猜测的到的。 直到部队快要抵达小关镇的时候,我们依然没能遭遇到成规模的鬼子拦阻。 不过想想在我们之前可是除了有六七九团与六八一团的友军中有弟兄通过这条道路突围以外,我们团的其他三个营的弟兄也极有可能走的是眼前的这条道路。 前面的路上不会出现不开眼的鬼子拦路,也就成了可以预见的事情。 除了侦察兵曾有几次来回报说曾见到在我们队伍后方有小股鬼子活动的踪迹以外,就再也没有了别的什么消息。 而对于这些鬼子,我却没有叫战士们停下脚步去将他们收拾个干净。 像缀在我们身后的那些个鬼子,人数必然不会太多,与其花费心思和他们磨蹭浪费时间,倒不如暂且不去理会。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鬼子那里收到的消息也必然会越来越多。 相应的,会出现在我们身后追击的鬼子兵力也必定会逐渐增多起来。 即便我们所选定的这条道路上驻扎的鬼子兵力不算太多,我们的战士并不需要去负担太大的风险。 但那,却也只是相对其他方向所潜藏的危机而言,罢了…… 第364章 时间,就是生命 【三百六十四】 乔莫飞和他带去执行暗杀任务的小组,紧赶慢赶着终于追上了我们的脚步。 在见到我之后,迎着我询问的目光,乔莫飞伸出手指做出个得意的动作。 接着又告诉了我他们此行的具体经过,我这才知道,乔莫飞他们的这次行动也并不是多么轻松容易reads();。 经过了实地的踩点考察后,乔莫飞等人这才发现,要是按着我们之前的计划,要乔莫飞带着人摸进潘毓桂所住的公馆,在他的家里对这位大汉奸做一个处决,显然是并不现实的。 潘毓桂家中养的保镖护院可是不少,即便这些人的战力都算不上如何出众,也就同伪军一般有些欺负普通百姓的本事。 但乔莫飞带人观察了整整半天以后才不得不无奈承认,想要突破这些人的阻拦,将潘毓桂从里面揪出来,没有一个排的兵力一起行动是断然办不到的。 而在这场任务中,乔莫飞能带上四五个弟兄一起行动已然算是极限了。 要想从警卫连里带一个排的弟兄出去,必然要在城中引起极大的风波出来。而在我们全军突围的紧要当口,我又如何能叫足足一个排的兵力离开跑去执行这样的任务? 人多,意味着目标必然要变得更大。 便是乔莫飞等五个人,在趁着城中发生混乱后,抓住机会在半路截杀了匆匆自家中跑出,驾车朝着日本使馆方向驶去的潘毓桂以后,也在撤退的途中遭遇了不少鬼子特务的拦截盘查。 耽搁了太多时间的乔莫飞等人这才发现,北平城里似乎在一瞬间就变了天。 在包括落在突围队伍最后的我们团弟兄也自城中离开以后,北平,已彻彻底底的成了鬼子汉奸所掌控的地盘。 在这样的情形下,乔莫飞一行人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自城中脱身而出,并按照预定的路线追上了我们行军的脚步。 可以说,若是与乔莫飞一同行动的是一个排的弟兄,在我各部守军主力都已从城中突围而出的当口,必然要受到城中鬼子汉奸的重点照顾。 这样大的风险,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去冒的。 叫乔莫飞等人加入了我们的行军队伍,在匆忙赶路的同时,乔莫飞凑到我的身边来,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他们方才锄奸的经过。 迎着潘毓桂的座车打去了数十发子弹,就算里面坐着的是个铁人,也一定要被打成筛子,更何况是血肉之躯的潘毓桂? 我满意的点头笑笑,心中也在同时感到一阵轻松。 乔莫飞的这几枪下去,冤死南苑战场的众兄弟,壮志未酬便已罹难殉国的赵登禹将军,他们的大仇,也总算是报了一半。 接下来,便是在往后的战斗中杀掉更多的鬼子,以告慰烈士在天之英灵了。 收敛去心底的最后一丝挂念,对着战士们再招呼一声,我便恢复了先前默然无语的状态,只顾闷头往前赶路。 在北平城郊的小路上,我们的突围队伍继续往前行进,未打火把,未闻人声。 在实在抵不过后方鬼子追兵的烦扰,我们在猛然驻足打了几阵,又在路上设下一道道陷阱难关。 这样过了几次以后,我们总算是暂时的摆脱了身后这些难缠的麻烦。 原以为前方的道路能轻松一些,可是在抵达小关镇左近的时候,本已为不会再来缠着我们的麻烦,却已不知在何时又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reads();。 在我们前方本该平坦的道路上,竟是倏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阻击阵地。 看眼前阵地的模样,应当是匆忙间构筑起来的,只是草草堆起了几个沙袋,再在其上架设了两挺歪把子作为拦路的主要火力。 驻守其上的兵力,更是只有大约不到一个小队的人数。 我与闻讯从队列后方赶过来了解情况的关志国略微讨论几句,再看到就在不远处的小关镇,对眼前这些鬼子的来历,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 在我军主力先一步从这里通过的时候,镇中驻扎的鬼子或是没有及时了解到情况,或是畏惧我军人数而不敢冒然发动攻击。 直等到我们这支姗姗来迟的中国守军,瞧着又只有一个营的兵力。 按照鬼子惯有的心思,怕是觉着凭着他们就能拦下我们的脚步,为后面追击而来的其他鬼子赢得时间。 而此时此刻,我们的身后又是否还有鬼子在跟着,而这些鬼子追兵离着我们又有多少距离,我们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城中的鬼子早就被我们的伏击打破了胆,必然已不敢再做什么出城追击的动作。 而在我们选定的这条突围路线上,并不像北苑那边一样有着鬼子的重兵把守。 能够及时的得到我北平守军在今夜突围的消息,并且还寻到我们的踪迹追击上来的鬼子,必然不会太多。 从先前跟在我们身后,那一队队只数十人不到的小股鬼子里,就能大概猜出个一二来。 只是,我们身后就真的没有大规模的鬼子追兵追来。 而在我们前方的道路上,又是否真的就再没有了拦路的敌人,能叫我们一路畅通的赶到预定集结点集结呢? 我不敢赌,更不能赌! 对这个时候的我们来说,最为要紧的,便只有时间。 在主力部队早已远去的当下,我这一营落在最后的中国`军队,被小鬼子盯上的概率可是大得很呢! 心中早有了定计,只与关志国商讨过几句,我便立即下定了决心。 冲过去! 就从眼前这一个小队的鬼子身上,冲过去! 区区一个小队的兵力就敢做这拦路的活计,小鬼子心里还当真是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 我今日带在身边的这几百弟兄,暂不说装备精良的警卫连如何,只关志国的特务营,便已当得起我新二团的精锐之称。 就算是强攻,难道还会怕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子? 随军携带的两门迫击炮很快就被架设了起来,炮口对准了眼前的鬼子阵地,先给他丢个几枚炮弹下去! 第365章 路难行 【三百六十五】 一个小队鬼子,凭着一处匆忙间在道口构建出的阻击阵地,便想要拦住我们前行的脚步,显然是不大现实的。 只被我们一个冲锋就拿下了阵地,逼着他们抱头鼠窜逃回了镇子里,再不敢试图在路上拦阻我们接下来的行军。 但是,我的心情却并没有因着眼前轻而易举的胜利而生出哪怕一丝的喜悦。 反倒是在见到小关镇的鬼子忽而出现在路上,开始架设起路卡拦路的以后,心头就忽而压上了几分沉重的压抑感。 鬼子已然知晓了我们的意图,而像小关镇里这样的小股鬼子部队,也已加入到了拦路设卡的行列中。 就算鬼子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设一设卡,拦一拦路。 但放到我这一营准备突围的弟兄眼前,却已成了刀山血海般的险路难关reads();。 因为,谁也说不准,前方还会有什么样的难关在等待着我们去闯。 而在我们的身后,又有多少名鬼子正在以如我们一般的急行军速度在快步追赶上来…… 心中的紧迫感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在将拦路的鬼子赶回镇中之后,我们有要战士们冲进去对这队鬼子赶尽杀绝。 甚至于连打扫战场的动作也没有多做,只叫人在战场上布下几个陷阱以后,立即带着战士们踏上了继续赶路行军的道路。 我只想要快一些赶到集结点,快一些追上大部队的行军脚步。 只可惜,鬼子,却是并不愿给我们这样的一个机会。 因为在我们前面拦路的鬼子,远远不止小关镇上,那区区一个小队的鬼子那样一点人数…… …… “团座,打吗?” 此时此刻,紧咬着牙的关志国,正盯着出现在眼前的鬼子阵地狠声说道。 一路上遇到阻击我们的鬼子并不止一波,但眼前出现的,却并不是得到消息临时在路上设卡阻路的小股鬼子。 在一场场的战斗过后,不得不偏离了原定突围路线的我们,却是好死不死的撞到了鬼子的主阵地前面。 是的,鬼子的主阵地。 眼前伫立的鬼子营帐,修建齐整的阵地壕沟,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见到眼前景象的我们。 这里,是至少有鬼子一个中队兵力在驻扎的主阵地! 而在鬼子阵地的一侧,又建有一处营地,看旗帜标示,应当是一支伪军的队伍。 伪军的营帐更是比鬼子这边多了许多,显然有足足一个团的编制。 鬼子,伪军。 一个中队的鬼子,一个团的伪军…… 要以一个营的兵力从这样的阵地前突破过去,我心头不禁浮现出几分苦笑来,难度,还真就不是一般的大呢。 就算我带来的这些弟兄都可以被称作是精锐,可也无法打赢这样一场并不对等的战斗。 “打什么打?”没好气的回了一声,看着同样面露苦笑的关志国,摇头叹道,“等侦察兵的消息吧,希望有从这里绕过去的法子。” 却见到关志国面上的苦意更浓,我只得更加无奈的苦笑一声。 对突围线路附近的地形,我们早在突围前就已经熟悉了好多次。 而眼前这支并不在中岛所提供的情报中的鬼子,却恰恰挡在了我们前行的必经道路上。 只有从这里过去,才能到达平绥铁路沿线。 而只有顺着平绥铁路进行突破,我们才能抵达最终的集结点reads();。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错不得一分。 当然,我们还可以回到当初为了避开鬼子追兵而错开的那条岔道上去,重新找到预定计划中的那条道路。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闻讯聚集而来的鬼子越来越多,此时再折返回去早就变得不再现实。 谁也不知道此时回去以后是什么样的情况,那里的鬼子又是否有眼前这样多的兵力。 平白耽搁了时间,还要平白担上更多的风险。 所以对想要按时抵达集结点集结的我们来说,眼前的这条路,就成了非走不可的道路了。 若是此时不去走这一条路,就不能去到平绥铁路沿线,当然也就更加跳不出北平城外层层叠叠鬼子构成的包围网。 最终等待我们这支队伍的结局,怕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撇了撇嘴,苦笑着看向关志国,说道,“万一有呢?” 万一,侦察兵真的能找到一条从眼前鬼子阵地绕过去的道路呢? 同战士们隐在暗处,我与关志国皱着眉头瞧向眼前并没有太大动静的鬼子营地。 显然是我们对北平城内城外通讯设施的提前破坏起到了效用,这里的鬼子此时尚且没有得到北平中国守军意图突围的消息。 也就是说,只要能在旁边找到不会惊动这里的鬼子伪军就能绕过去的契机,我们便有很大可能突破眼前的这道难关。 然而,可惜的是,侦察兵最终带回的消息,却是完全断绝了我心底的这份奢望。 要么,从眼前的鬼子阵地上突破过去。 要么,从一侧的伪军阵地上突破过去。 总之想要不惊动眼前这些敌人就从此地经过,对我们来说难度无异于以一营兵力全歼眼前敌人。 不死心的我直视着蹲在我眼前的乔莫飞的眼睛,加重了声音问道,“真的,就再没有了别的路可走了么?” “如果时间充裕,我们或许还能找到一条其他的道路。可是眼下时间紧迫,我们只在附近摸了一圈,周遭是一大片的开阔地,部队想要偷偷潜行过去,难度很大。” 乔莫飞摇了摇头,沉声对我解说起他们所探查来的消息。 带了几名警卫连老兵一同出去的乔莫飞,正是先前被我派出的侦察兵负责人。 乔莫飞与这几位老兵都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对于他们几人的侦察本事,我还是能够放得下心的。 只是没想到最终得来的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叫我不禁有些颓丧起来。 皱着眉头沉思一阵,没有什么好法子可想的我,只能抬起头来看向关志国,咬着牙缓声说道,“难度很大,意思是说咱们想要潜行过去,并不是没有机会……” 第366章 碰一碰运气? 【三百六十六】 面对此时拦在前路之上的难关,我们难道真的就要束手无策了吗? 不,或许,我们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去做。 既然没有亲身去实践过,又如何能认定眼前的道路就一定无法通行狂神进化最新章节。 更何况我们已然成功自北平城中突围,都已经走到了这里,眼看着就要到了平绥铁路沿线。 放弃? 若是当真做出了这样的懦夫行径,不仅要叫我们自己瞧不起,怕是随后追来的鬼子,也要在一旁看我们的笑话罢…… 在我细细思量过一番后,早先就已浮上我心头的一个计划,被我渐渐的寻出了几分的可行性。 生路,还需得往伪军的方向去寻。 当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一旁的关志国与乔莫飞等人去听以后,几乎每个人都睁圆了眼睛,以满眼不可置信的神光向我瞧来。 疯狂的念头! 想出这样疯狂念头的我,无疑是要拿全营将士的性命来做一场豪赌。 赌赢了,咱们自然能从眼前鬼子伪军的层层包围下完全跳出去,就算前路之上依然还有不少的难关需要我们去闯,但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至少,已然有了能够看得见的生机。 可是,我的这场赌博若是输了…… 输了,便是一切休提。 特务营,警卫连,包括我自己在内数百条性命,都要永远的留在眼前的这片土地上。 对于关志国等人的质疑,我只是默不作声静静盯瞧着他们,等待着他们在看清眼前局势以后,所作出的最后决断。 决断出我所作出的这份计划,究竟是不是存在着一定的可行性…… 依照我的想法,便是将部队作出一定的伪装后,从前方伪军的阵地上蒙混过去。 当然了,数百套的鬼子军装我们手里自然是没有的。 我们先前既没有打下过鬼子的军需仓库,也没有抢到哪怕一辆的鬼子军需卡车。 想要叫所有人换上鬼子的军装,再大摇大摆的从伪军阵地上混过去,显然是不大现实的。 不过,此时此刻的天色,却又为我们所遇到的这份难题提供出了一个替代的机会。 既然无法做到全员换装伪装,那大不了就不用叫所有人都换上鬼子军装了嘛。 先前打过了几阵,多的鬼子军装我们暂且拿不出来,可要是少一些足够给一小部分人换上的衣服还是拿得出的。 本着突围时不搞几套敌人的军装备着怎么能行的心思,先前从鬼子身上扒下了好几套过来,这个时候恰巧便能发挥到它应有的作用。 我的计划,便是叫前面的小部分人换上鬼子的军服,再去与执勤守卫的伪军相交涉。 不见月色的深夜,给我们身上覆盖起了做好的掩护色彩。 事实上,鬼子的军装和我们军装的颜色却是相差无几。 而在夜色的掩护下,这一点点的色差也要被忽略过去。 通过前期的侦察,我自己又凑到前面观察了好一阵子,伪军阵地的虚实,对此时的我们来说已然掌握了一个差不多。 虽然有大约一个团的伪军挡在前面,但这些伪军的警惕性,与就在一旁扎营的鬼子相比,却是明显的弱了许多超神脑装全文阅读。 除了有几个无精打采的卫兵守着哨卡,其他人都缩在营帐里蒙头大睡呢,连灯火都瞧不到几盏。 虽然鬼子阵地那边也是一般模样的景象,但相比来说,伪军这边连机枪步枪都丢在了一旁的哨兵,显然要更加的散漫一些。 我们以换上鬼子军服的战士在前面打头,骗过伪军放开哨卡以后,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穿过前方的鬼子阵地。 鬼子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亚洲黄种人,瞧模样自然是瞧不出什么来的。 而在这样的深夜里,只要不被伪军在战士们的鞋帽等细节上察觉出破绽来,想要蒙混过关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不凑巧叫伪军瞧到战士们头顶钢盔上的并不是如鬼子一样的黄色五角小星,而是蓝色的青天白日徽章。 只要伪军还能听得进话去,或者说,只要我们的演技更加精湛一些。 还可以骗他们说我们是要假扮成二十九军的模样,去混到支那军人的队伍里去搞些破坏混乱。 反正像这样变装的战法,鬼子那里又不是没有用过的先例。 当然了,以上都是一切顺利时的考虑。 若是半路上出了偏差暴露了身份,到时候的我们就只能强攻过去。 或许在付出一定的伤亡后,也可以从眼前的险关下突破过去,只是像这样的代价,却是我无论如何不愿去承受的…… “咱们,怕是只能这么来赌一场了……” 冷静下来的众人,再仔细的分析过眼下我们所遇到的难处,进退两难的我军所唯一能走的道路,也就只有从伪军阵地突破这样唯一的一条。 强攻还是智取,虽然在过程上有着不小的区别。 而我所提出的这条所谓智取之计,事实上依靠运气的成分更要多了许多。 可是在某些时候,运气,不也正是取胜的重要条件之一吗? 关志国在长叹过一声后,神情开始变得正经起来。 作为特务营营长,行军队伍中除了我以外的最高指挥官的他,终于还是仔细思虑起这样行事的可能性。 而在细细思虑过一番后,更是肯定了我所提出的这份计划。 就从伪军的那边混过去! 有着夜色的掩护,伪军瞧不破咱们的身份自然好说。 要是不小心被瞧破了身份,到时候也不过是拼命杀出去的路子,就算眼前有伪军一个团的兵力拦路,一侧还有鬼子一个中队驻防。 可对于自七七开战以来,已经同鬼子伪军大仗小仗打过不下十数次的我军来说,又有什么好去畏惧的? “咱们手上的鬼子军装不多,选出两个排的兵力随我一起就好。”我看着眼前的几人,最终拍板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由我带上两个排的弟兄扮作鬼子走在前面,其他弟兄混杂其后准备蒙混过关。 “两个排?”关志国听到这里,不由看着我问道。 我对着他轻轻笑了一笑,说道,“唬人,足够了。” 第367章 趾高气昂 【三百六十七】 唬人,要去唬住的,自然就是我们眼前的这批伪军了。 最终由我扮成鬼子军官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扮成了鬼子军官的关志国,以及换上了鬼子军装的数十名警卫连的弟兄。 并没有打起火把来的我们,在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说,我们这些人就是鬼子。 而后竟如同真正的鬼子一样,大摇大摆的朝着伪军驻守的阵地方向走去。 未曾打起火把的行军队列,在深夜的掩护下默然无声的踏上了行军的路程。 若是瞧得不仔细,怕是还真要被当做是前来执行什么任务的鬼子了。 然而,直到我们走到了伪军设下的哨卡前方,也未曾见到有伪军出来询问我们的身份。 可眼前死死拦住我们前路的哨卡,却是我们今夜无论如何也要通过的难关。 与身后的关志国对视一眼,最终由关志国上前一步,一脚踹在靠在哨卡木栅上呼呼大睡的伪军哨兵身上。 同时口中恶狠狠的高呼一声,“八嘎!” 被关志国一声暴喝惊醒的伪军哨兵,看到我们这一大队忽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鬼子兵,瞧着战士们身上所背步枪上明晃晃的刺刀。 但他们更多人的目光,却都瞧在了面露凶相的关志国,以及被关志国一脚踹在地上,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的伪军哨兵身上。 至于战士们身后所背负的步枪究竟是更长几分的三八大盖,还是国`军制式装备的中正式步枪,就根本不在这些伪军的观察范围之内了。 已经进入了状态,完全将自己当做了一名鬼子军官的关志国,看着眼前伪军做出的这副模样,又恶狠狠的用日本话骂了几句。 不过关志国这一次特意说出的日本话,在这些伪军耳中听来就成了天书一般。 可以说关志国完全是做了个对牛弹琴的无用事儿,就像是在给一群聋子唱了出日本大戏一样,叫我心里不由暗自好笑起来。 强抑住心底的笑意,我尽力在面上做出个严肃的神情出来。 而后上前一步,用特意变出的古怪强调,对着眼前的这一班伪军喝骂道,“你们的,成什么样子!” 而这一次,伪军哨兵们终于听懂了我所说的话,是日本皇军惯有的古怪腔调。 连忙有一人站了出来对着我陪起了笑,一边伸出手来往自己脸上虚拍了几下,一边谄笑着说道,“太君,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而后又疑惑的向着我问道,“太君们大半夜的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你的,在问我?”冷笑一声,露出牙齿来的我看着眼前的伪军,反问一声,道。 我的这声反问下去,先前发问的伪军立时不敢再多说话。 这人一开始就是一副谄媚无比的样子,其后又一阵阵的装腔作势,纵然我不是真正的日本军官,也要感到一阵的厌恶葬天宫[盗墓]gl。 若是真正的鬼子军官到了这里,又听闻了区区支那伪军敢于向皇军发问的放肆,怕是立即就要抽出腰间的指挥刀来砍人了吧。 被我这句带有杀意的冷笑一逼,再见到我眼中乍现的寒光,那名伪军立即便打起了哆嗦。 他似乎这才想起,我们这些站在他眼前的人,是实实在在的大日本皇军。 先前虚拍到脸上的耳光,这个时候也变成了实实打在肉上,只闻一声声响脆的啪啪声传入耳中,便是我这个听的人,也感觉到面皮有些发疼起来的错觉。 不由感叹一声这小子还真就下得去手,却没有半分怜悯的意思。 面对小鬼子时还能显现出这副奴性出来的他们,除了叫人感觉到可恨可怜以外,又还能叫我生出怎样的情感来? 直过了好一会儿,做足了鬼子军官气势的我,这才挥手叫停了自以为说错了话,惹怒了皇军大太君怒火的伪军哨兵。 看着他捂住红了半边的脸退往一旁,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出来。 但我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伸手指着已经后退到另一名伪军背后的那人,不去理会他已然肿了半边的脸,继续冷笑着发问道,“我们的,有紧急大事要过去,你们,速速的放行!” “太君……”被我指到的那名伪军的声音里已然带起了哭腔,就连面上的神情也变得精彩起来。 他捂着自己的脸,委屈的对我说道,“就算太君您要从这里过去,可这大半夜的,小的也做不了主哇……” “嗯?!”加重声音,冷然质问一声,却见到此时不止是那名与我说话的伪军,就连其他的伪军面上也现出了惧意。 再有关志国配合的抽出了挂在腰间的指挥刀,其后扮作鬼子的乔莫飞等警卫连战士们,也都将手往挂在背上的枪身摸去。 几名伪军,竟是全都打起了哆嗦,显然是给吓得不清。 至于明明就是假扮的鬼子,还敢在伪军面前做出这样放肆的举动来,要的,就是一个先声夺人的效果。 再者说了,真正的鬼子,对于这些个与狗无异的伪军,又哪里会有保持客气态度的? 可以说因着我们并不是真正的鬼子,而我们之所以做出先前的举动也是凭着对鬼子习性的猜测,是以与真正的鬼子相比较起来,我们今日所做的这些动作,倒还要被算作是小儿科呢。 “太……太君,您有正式的行文军令吗?”又有一名伪军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对着我问道。 看他的意思,是想要检查一下我们身上军令的真实性。 可是像军令这样的东西,我们又没有从哪怕一具鬼子尸体上搜出来过,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拿得出? “没有!”对着眼前的伪军强硬的回了一句,同时冷笑起来,趾高气昂的模样,几乎要将脖子扬到天上去。 关志国这时将腰间的指挥刀回到鞘中,随着一声铿锵声冷然加了一句,“紧急任务,十万火急!” 我们两个人毫不讲理的强硬模样,终于要叫眼前的几名伪军委屈的哭出声来。 “小的这儿,真的是做不了主哇……” 第368章 赌 【三百六十八】 虽然对我们这两位发了怒的太君惧怕非常,但伪军哨兵却还是坚持着他们最早的说辞。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所引发的这场风波的声势也要越闹越大。 或许,就要有吸引到更多人注意,给我们的计划增添更多风险的危机,而我们却依然还站在哨卡外面,在和几个伪军小兵在这里纠缠不休。 害怕再和他们废话下去要暴露出破绽来,我心中下定决心,对着眼前的一名伪军命令道,“去,叫你们的长官来见我。” 不过,在伪军士兵跑出去几步后,我又喊住了他。 加上一句,道,“我们的消息,对其他人保密。你的,明白?” “明白明白!小的除了俺们团长以外,无关的人一个也不去吵醒。”这名伪军满脸堆着笑向我说道,面上的神情里写满了理解的意味,“太君做的是机密任务嘛,小人都懂,都懂……” “还不快滚!”看着眼前伪军连声讨好的嘴脸,我心中的厌恶变得更加浓郁。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将他远远的赶开,去找伪军此地的负责人,他们口中的团长大人。 在暗自感叹着此地驻扎的果然是一个团的伪军同时,我的思绪也开始飞快的运转起来,想着一会儿若是见了那位所谓的团长,又该说些什么话叫他乖乖的送我们的战士从他们阵地上经过。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缓缓流逝。 我面上显露出的不耐烦,即是对自己如今鬼子军官身份性格所作出的该有伪装,但却也是此时我心中情感的真实写照。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抓来一名伪军再叫他去喊一次人的时候,从远处的黑暗中终于现出了两道正在急急向我们这边跑来的人影。 而落后那名跑在前头的伪军军官几步的,正是先前离开去寻他们团长过来的那名伪军。 我心上不由了然,走在前面的那人,或许就是负责这处阵地的伪军团长了。 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只是需要去骗过这人的眼睛,就足以替我们所有人挣来一分生机。 只希望这名伪军军官能从头到尾都将我们当成真真正正的鬼子,也就能免去或许会有的生死搏杀。 在眼下这个当口打一场突围血战,说实话我是当真不怎么愿意的。 “太君恕罪!太君恕罪啊!” 人还没有过来,伪军军官已经远远的喊起了告罪的话语。 等到了近前以后,更是现出更加真诚的求罪神情,对着我深深弯下了腰,说道,“叫太君等了这么久时间,小人死罪,小人死罪!” 而后忽然跳了起来,指着先前刚被我和关志国两人欺凌过的几名伪军哨兵,呵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该死的东西挪开,给太君们让路!” 一脚踹在旁边阻路的木栅上,也不知道这名伪军军官的脚掌疼是不疼。 “团座,这几位太君说是要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可是又不拿出……” 却有先前曾被我重点招呼过的那名伪军踌躇一阵,终是上前一步,对着这名伪军军官小声说了起来权国全文阅读。 看他说话的神情,似乎还是要替先前查验路条文书之类的话题。 到了这里,我心中的杀机已然不由自主的升腾而出,手也不留痕迹的向着腰间的短枪靠去。 一等待会若有不对,我第一时间就要做掉这一条小鬼子的好狗! 只是,伪军军官却是没有给我这个撕破面皮,发动强攻的机会。 睁着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却是一巴掌甩在了向他说话的那名伪军脸上。 只听到一声响亮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接着便是伪军军官更大声音的训斥,“太君要办的事情也是你能插嘴的?还不放行?”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伪军军官的注意力,其实是放在了我的身上的。 他所说的这些话,事实上都是对我这大太君,或者说我所假装的鬼子指挥官的身份而说。 心中不由暗笑,这个伪军军官倒是个会做官的。 或许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会暗暗动些什么小心思,不过就他眼下的表现来说,如果我是真正的鬼子,还当真对他的举动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这人做狗的本事,已然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 为了配合眼前的伪军军官识趣儿的举动,我对今夜的这场戏,自然也要认真的去演一个全套。 “哟西”一声,轻轻点下头表示自己的满意。 而后向着身后的战士们一挥手,便有一队换了鬼子军装的战士站了出来,帮着将挡在路上的障碍物挪去了一旁。 随之又有许多战士跟在我的身后,走到了那名伪军军官及一众伪军哨兵的面前。 做出要与那名伪军军官谈话的动作,也是替其他没能换装的弟兄自黑暗中突破提供掩护。 供战士们行走的道路并不狭窄,而伪军在这里打起得火把也只有两三个,烧到了眼下大半夜的时候,照出的光亮也开始忽明忽暗起来,却是已快到了熄灭的尽头。 战士们只要循着火把照不到的地方通过,被伪军发现关窍的机会还是很低的。 更不用说,还有我带着人在前面替大伙儿打着掩护…… 我带着几名战士忽而走出队列,拉着伪军军官到一旁准备说话的动作,却是将这名伪军军官给吓得不清。 他看我阴沉着脸,还以为我是要对他迟迟不到的事情兴师问罪。 小心的随我走到一边让开了道路,又在我的示意下唤来了那几名伪军哨兵。 可是,此时的我却忽而陷入了沉默当中,并没有对伪军军官说出一句旁的什么话来。 不是我不想说些什么,而是此刻的自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伪军军营里已然能看见三三两两被惊醒过来的伪军,而我身边这几个伪军哨兵中更有好些不老实的家伙存在。 战士们能否安然的蒙混过去,我心里是当真一点底也没有的。 在这样的情境下,我又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虑该如何与身旁的伪军军官说话呢? 第369章 老熟人? 【三百六十九】 “太君!” 就在诡异的沉默当中,就连我的心里也起了几分的躁动,更不用说身边这些心思迥异的伪军了。 忽而,本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伪军军官,却是猛地对着我惊叫一声。 皱了皱眉头,疑惑的扭头向着伪军军官瞧去的时候,身旁的伪军军官早就在面上写满了惊喜,并抓住了我的一只胳膊。 这样的动作,绝不该是一名伪军该对鬼子军官做出的举动。 难道,是被他瞧出了什么? 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一声不好的我,就要在用劲挣脱伪军军官拉扯的同时,伸手去掏出腰间的短枪准备来一场生死搏命。 可是我的动作还未来得及做出,伪军军官接下来的话,却是将我这份拼命的紧张打消了下去。 暗自向同样紧张了起来的战士们做一个放心无事的眼神,而后面含古怪的听着伪军军官一个人自顾的说下去。 不过伪军军官这个时候,却是已然放开了我的手臂。 我刚才在眼底闪现而出的一刹那凶光,正巧落入了正在瞧着我的伪军军官眼里,却被他看成了别的意思,以为我是在因着他的冒失举动而发火生气。 连连告了几声罪,伪军军官面上的惊喜却依旧没有褪去,一双小眼睛里也几乎要放出光来。 就是他那矮胖身子上的肥肉,都带出了几分的颤动,叫我心中的疑惑更甚。 瞧着伪军军官的模样,是将我当成了他某位熟识的“太君”? “太君啊,小的可终于又见到您了!” 伪军军官的一句话,叫我心底的疑窦乍生,不由看着他反问一句,“我们的,认识?” “认识,太认识了!”伪军军官面上的激动还没有敛去,他一时间瞧着竟是有些神采飞扬,面上满是缅怀追忆之色。 到了后来,竟全部化作了感激。 我瞧得出来,伪军军官显在面上的这份感激,并不是做戏时的伪装,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心底。 “当年要是没有太君您的提携鼓励,又怎么会有小人的今天?”伪军军官面上的笑意更浓,腰也已沉沉的弯了下去,看着我谄媚一笑,“太君您,可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啊。小人再怎么糊涂,总不至于连自己的爹娘都认错吧?” 听到伪军军官这样的说辞,我心里不由暗道一句,你小子还当真就是糊涂。 不,不止是糊涂,更已到了无耻的地步。 先不提将我认成了他老熟人的误会事儿,只说如果我真的就是一名鬼子军官,将鬼子军官比作自己父母的说辞,足以见到这名伪军军官心里已经背宗忘祖到了何种的地步虫皇主宰全文阅读。 他连自己的根都已经忘却,转而开始将鬼子当成了他的爹娘,这样的无耻之人,又如何不会叫人感到可恨? 失了与其搭话的兴致,只静静听着伪军军官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叙说下去。 期间有一搭没一搭和他应付几句,算是不至于叫这名伪军生出自说自话的尴尬来。 而我此时的大半心神,却都已放到了正在通过伪军阵地的我军战士身上。即便在这样的夜色朦胧下只要不去细瞧,是瞧不出来什么破绽的。 可只要我们的战士一刻没有完全的通过眼前这道由伪军构成的阵地,我们所要面临的风险,就没有得到一分的降低。 思绪转动间,身旁终于说完了一大通感谢话语的伪军军官,在见到我不咸不淡的态度以后,话里却忽而带起了几分怅然。 “太君不会是忘了小的吧,也是,当年太君您虽然说了要提携小人的话,后来又确实给了小人上位的机会,虽然只是太君您一句话的力气就有了小人的今天,可以小人当年的身份,总是进不了太君的心里的……” 直等到伪军军官说完了话,心思越来越古怪的我这才转过脑袋向他看去。 不知该如何答话的我,最终只好直视着伪军军官的眼睛,缓缓出言问道,“你的,什么名字?” “小人魏三金,托太君的福,现在做了皇协军的团长。”伪军军官魏三金向我恭敬的自我介绍一声,而后感概的说道,“谁又能想的到小人当年刚刚跟了皇军的时候,只是个不受重视被胡乱派出巡哨的小兵呢……” 魏三金口中的话还在继续。而我在听过他这一阵的喋喋不休,更眼看着我们的弟兄已走过了大半以后,终于抽出空子仔细思忖了一遍魏三金说过的这些话。 在听他带着追忆和唏嘘提起了当年的往事,在听过了他的这些话后,我的心中忽而灵光一闪。 暗暗重复一遍魏三金的名字,再去瞧眼前神色激动正在向我诉说着感激之情的伪军团长魏三金,他的身影终于和一名早就被我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伪军班长的模样对上了号。 嘴角带出一抹更加古怪的笑意,再瞧向眼前魏三金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不禁感叹起世事无常来。 作为伪军团长的魏三金并没有认错人,反倒是我,忘记了眼前这位当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伪军班长。 暗自摇头一叹,论起升迁的速度,我这位当年的熟人比起我自己来,可是还要快了好几分呢…… 魏三金,我当年曾在长城战场上遇到过的一名伪军哨兵班长。 当时的我扮作了一名鬼子的少佐军官,在带着二连战士去炸掉鬼子炮兵阵地的途中,遇到了魏三金这样一位伪军的哨兵班长。 因着他热情的招呼,我还向他空口许出了好些个愿望。 说自己会像长官们推荐他,提及他对皇军的忠诚,再之后,就没有了旁的什么交集。 可谁又能想的到,在那日的事情过后,本来在伪军队伍里毫不出众的魏三金,竟像走了屎运一般受到了日本人的召见。 职位更是一升再升,叫魏三金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他只能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在我当时所做的保证上面,心里一直念着我这位对他有恩的“太君”,是以才会在今日仔细瞧过我几眼后就认出了我来…… 第370章 突破 【三百七十】 当年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小伪军班长,如今再见竟已成了伪军团的团长。 人生的际遇,还当真是奇妙的紧。 却也正因着这样难得的幸运,魏三金在这许多年里的时间,可是没少念叨过我这个他所自以为的恩人reads();。 而这个突如其来被魏三金这位老熟人按到我头上的恩人身份,不仅能给我们今夜的行动增添许多便利出来。 更重要的是,在并不清楚当年事件后续发展如何的魏三金心中,我是一名真真正正的鬼子,这,就已经足够的很了。 与魏三金站在一旁说着些闲话,更多是听着他在一边对我说些感恩的言语。 其间还隐晦的问起我如今军阶的问题,身上穿着一身胡乱捡来的鬼子军服,上面的军衔只不过是个中佐的大小。 若是按照军阶大小认真算起来,魏三金这个团长的身份都要比我大了许多。 只不过因着他伪军的身份,在任何一个的鬼子军官,甚至是鬼子面前都要抬不起头来,这才显露出了我和他的差异来。 但即便是这样,在魏三金眼中当年就已是一名少佐军官的我,如今只升了一级不过才到做中队长、大队长的层次,确实是慢了许多。 然而对于魏三金的这个问题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仔细的回答出来。 我该怎么去说,并非真正鬼子军官的我,无论怎么去说,在自己的话里一定会有漏洞的存在。 索性便拿出作为鬼子的高傲和气场出来,只拿生硬的语气同魏三金应付几句。 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着,战士们能尽快的通过伪军的阵地封锁,不要在半道上出什么岔子,叫眼前的伪军们瞧到什么破绽。 内心的祈祷与挂念,终于像是传达给了上天一般。 头顶的这片青天虽然正处在黑暗当中,但它毕竟是属于这片中华大地,属于这里的华夏儿女。天,总归是向着我们的。 又或者说,运气。 黑夜给了我们最好的掩护,而魏三金熟人的身份,又给这层掩护再多加了一重保障。 原先仅有的几名出现在此处的伪军哨兵,因着魏三金与我谈笑风声的模样,收起了心里的重重念头,老老实实的候在扮作了鬼子兵的乔莫飞等人身后,却是再也不提其他大太君的命令嘱咐,以及对我们来历的查验追究。 反正,只要证明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是确确实实的太君,这不就已经足够了? 难道太君对太君,还会有什么防备不成? 卸下心里重担的伪军哨兵,或者还包括了原本心里存了几分怀疑的伪军团长魏三金,都放松了心情陪在了我这位太君的身边。 至于我们队伍的行军过程,在我先前断然的拦下了他们献殷勤要为皇军带路的举动,告诉他们一切都有我属下的副官,也就是同样扮作了鬼子军官的关志国负责以后,他们就不再强求着要去关心了。 而整个营地里虽然因着我们的到来被惊醒了好些个伪军,却由于我之前的特别叮嘱,被惊醒过来的人倒也不算太多。 直到混杂在换装后的战士掩护下的其余众人都成功的从这里通过,营中的伪军竟也没有人发现我们的战士身上什么不寻常的地方reads();。 也许,除去那些死心塌地要为日本人卖命的铁杆汉奸以外,在多数已失了中国人的骨气魂气、过一天便算一天的伪军士兵心里,对眼前事物生起的多余心思,都是没有必要的罢…… 等到最后战士们都已成功的混了过去,我这才在魏三金等人的特意相送下,离开了这片属于伪军布防的阵地。 留在身后伪军阵地上的魏三金等一众伪军,还一个劲的祝愿皇军旗开得胜,任务圆满完成呢。 他这些话传到我与战士们的耳中,几乎要叫我们每个人都要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不过我相信,如果不是因着今日的我们正处在逃亡突围的道路上,遇到魏三金这样一位铁了心要跟日本人混的伪军将官,是一定要赏给他一颗花生豆尝尝的。 这样的人,不尽早的除了他,还留着在世上祸害咱自己的老百姓不成? 带着战士们快步追上了在关志国带领下先一步离开,此时正隐在暗处的其他战士。 而在这个时候,无论是伪军还是鬼子,都已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至于从北平一路追击而来的鬼子,在我们当初走上岔路的时候,就已经跟丢了我们的足迹。 现在的我们更是奇迹般的从鬼子伪军布下重防的阵地上蒙混了过来,那些本想追上我们的鬼子兵想要再找到我们,怕要更花费许多的气力了。 “弟兄们都安全过来了?” 等找到众人隐身的地方,早就因着今夜的成功脱身、以及伪军们的各种滑稽样儿而憋了一路的战士,终是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一个一个的聚在一起,叙说着今夜过关时的得意。 而我则立即便去找到了关志国,向着他疾声询问起了战士们的过关情况来。 “都过来了,没叫狗曰的瞧出什么来。”已经换回了我们自己军装的关志国,笑着回答道。 看他眉间蕴含的满满笑意,显然也是因着今夜能如此轻易的骗过伪军的眼睛而心中得意。 “那就好。”我点了点头,一边将自己身上的鬼子军服脱下,一边对着关志国说道,“咱们得赶紧动身了,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等到那个时候,咱这么一点人,怕是还不够人小鬼子塞牙缝的呢……” 向关志国说着我们此时所面临的险关,即便突破了鬼子与伪军构成的连绵阵地封锁,但依然没有从平绥铁路通过,抵达羊房集结点集结的我们,事实上依然时时刻刻的处在危险当中。 谁也不会知道,我们还会在前路当中的什么地方,再像先前一样遇到拦在道路中央的小鬼子…… 将套在外面的鬼子军装脱下,重新穿上了我自己的军服。 一边紧着身上武装带的我,一边拿脚挑了下被我扔在一边的鬼子军服,对着关志国笑道,“娘的,总算是把这身狗皮换下去了。还是穿着咱自己的衣服舒服,小鬼子的狗皮,呢可不是人该穿的东西哟!” 第371章 铁路线前 【三百七十一】 路,还需再走。 点了一盏马灯,借着其中散发出的微弱灯光照耀,我与关志国迅速从地图上寻到了我们此时的位置。 再由我们集结点和已知的鬼子驻军所在地,重新确定了一条继续前行的道路reads();。 将手上的马灯吹熄,为了替自己与身后所带这数百名弟兄寻得生机,没有打起火把的我们,已最快的速度没入了眼前路途中的无边黑暗。 很快,铁道线就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相应的,铁道线旁密布的铁丝网,也在同一时间印入了我们的眼帘。 这虽是一条由我国人自主修建,也曾确确实实是属于我中华民国的铁路动脉,但在北平以及周遭地区悉数沦陷敌手之后,自然而然的也要落入到小鬼子的掌控当中去。 而对于眼前这样一条颇具战略价值的铁路干线,日本人又怎么会有放过它的道理? 不过幸好,我们先前的顾虑并没有出现,铁路线旁除了鬼子匆忙间布设的铁丝网,倒是没有见到小鬼子的踪影。 这样的难得机会若是不赶紧抓住,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爷对我们的照顾? “就怕鬼子心黑,在铁丝网后面设个雷场什么的。” 寻到一处我自觉突破最为有利的地形,看着架在眼前的铁丝网,我却是忽而踌躇了一下。 对着身边的关志国感慨一句,只因为我忽而想起了一件我军曾对鬼子做过的事情。 在铁丝网后面铺设地雷,不论是防御还是预警,都可以说是绝佳的法子。 更不用说小鬼子在对付俄国老毛子的时候,就没少用过地雷这种武器,在铁丝网后面埋两三个来阴人,倒还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小鬼子手上有详细的布置图,还会怕自己人不慎踩到地雷吗? 一想到或许会有这样一种可能的我,心中忽而想起先前与一营一起行动的时候,在一营见过的一名战士。 口中也同时发出了感慨,“可惜一营的胖丁不在这儿,那小子别看块头大,刨地雷倒是一把好手。” 在老刀子的一营里有一名战士,也就是我所说的这个胖丁,刨起地雷来简直就和在自家地里刨土豆一般。 这名有好几年军龄的老兵,身上刨雷的本领可是不凡,在我眼里都能算得上是绝活了。 此时看到眼前铁路线旁的铁丝网,我心里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他的模样。 若是有一营的胖丁在,只要那小子打眼前的铁路线两边瞧上一眼,铁丝网后面有没有布下地雷,那是能瞧个分分明明。 然而我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一边的关志国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着对我说道,“一营有个会刨地雷的胖丁,难道我这特务营里就没有了?团座您可不要小瞧我这些弟兄哟……” 摇着头与我调笑一声,而后对着就在不远处的二连长喊道,“二连长,把罗阳给我喊来!” 他那位二连长应了一声,便迅速的跑了开去,显然是要去找关志国口中所说的那名名叫罗阳的战士了。 很快的,就有一名年轻的战士随着我早就认识了的特务营二连长走到了我们两人的面前reads();。 “营长,您叫我?”叫罗阳的年轻战士对着关志国问了一声,面上带着几分赧然。 却是个性子羞怯的小男生。 我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句,而后看到关志国对着罗阳笑了笑后,伸手指着我对他解释道,“是咱们团座要见你,团座不相信咱们特务营里也有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快给咱团座露两手瞧瞧,叫咱团座开开眼!” “团座!”小战士罗阳听到关志国这样的说辞,面上的神色里已带起了许多紧张,连忙扭头向着我这边看来,在说话问好的同时快速对着我敬起礼来。 “不知道……团座要瞧什么?”同时又小声的问了一句,而后便立在了一旁不再说话。 罗阳的这副模样叫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对着一边的关志国埋怨一声,“你呀……” 而后将罗阳的手拉了下来,笑着说道,“敬什么礼啊敬礼,战场上不兴这个。这要叫鬼子瞧见了你对我敬礼,枪子儿不都得朝着我这里打过来?” 我随意的一句玩笑话,却反而叫罗阳面上的紧张之色变的更加浓郁起来。 “团座,我……我不知道这个……我……” 忽而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的罗阳,连一张脸都被憋了个通红,一时间竟又给急的说不出话来。 “别紧张,我听说你有个特别的本事,这才叫你们营长喊你过来,没别的意思。”我只得再笑疑声,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的柔和下来,对着罗阳温声说道。 一边的关志国也跟着我一起帮腔道,“好了好了,团座不是那个意思……” 而到头来,我却发觉反倒是与罗阳关系更亲近一些的关志国说话有用一些。 在关志国的劝说下,小战士罗阳渐渐的放开了心思,面色也终于变得轻松了下来。 我再次向他说起对眼前铁丝网的担心以后,罗阳便自告奋勇的说要去做那个探路的先锋,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带路穿过眼前的铁路线。 罗阳拍着胸脯向我们保证说道,如果鬼子真的在这里铺设了地雷,他是一定能给起出来的。 不过眼下的我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相应的,带着战士们从危险的地方绕过去,就更是容易的很了。 向我们讨来一把铁钳的罗阳,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成了我们的开路先锋。 蹲伏在地上走在前面,在绞断面前铁丝网的同时,向着前方的道路缓缓试探着前进起来。 而速度里也并没有我所预想的那样缓慢,罗阳几乎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能判断出前面道路的安全性来。 迅捷的行进速度倒是叫我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担心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的味道。 心中暗自嘀咕,是鬼子并没有在铁路线两边布设什么雷场用来阴人?还是小鬼子不屑于这么做,或者是小鬼子没有时间来这么做? 第372章 冲过去 【三百七十二】 地雷作为一种看似廉价,却在实战中大有效用的武器reads();。 它的使用,可不会仅仅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军军民拿来对付小鬼子扫荡的专利。 鬼子手里也有地雷,而且鬼子手上这些做工精良的地雷,其所能造成的杀伤力可要比我们自己做的土地雷强的多得多。 以我们当下聚在一起穿越铁路线两侧封锁的举动,若我们的脚下真的有埋了鬼子的地雷,并且被战士们不慎踩爆一颗,那可绝不会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原本带了几分轻松地心情,在罗阳面色凝重的确认说,他果真在我们前方的道路上发现了鬼子埋下地雷的踪迹之后,终于变得同样凝重起来。 对着战士们打了个手势,叫大伙儿紧紧跟住罗阳的脚步,找安全的地方落足前进。 在保证眼前行进速度的同时,更要保证众人的自身安全。 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下,在同样漆黑如墨的铁道线一侧,正有一众由数百名中国`军人组成的队伍,在这无星无月的午夜凌晨,以缓慢却又迅捷的速度,试图穿越铁道线两侧这虽只短短数百米距离,却仿若鸿沟一般的封锁难关。 罗阳拿了铁钳走在最前面,手上同时准备了一大把折来的木棍备用。 对眼下的我们来说,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供罗阳进行排雷的工作。在这样的情形下,以木棍作为显眼的标示插在地面上,为后来的战友表明可能会存在的地雷埋置处,就成了一个简便却又实用的好法子。 时间缓缓的流逝过去,我们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一刻的停歇。 跟紧了罗阳的脚步,有这名眼力非凡的战士替我们找出前路之上所埋藏的危机,纵使我们脚下所踩着的土地上有着鬼子所埋下的地雷用以阻路。 但对我们的战士来说,脚下的路却仿似如平坦大道一般,走出了一阵的轻松写意。 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我们脚下路途已然过半,铁轨,已就在眼前。 再像先前一样动作,等我们穿过了平绥铁路线,再想要循着道路找到通往集结点的安全路径,便已少了许多的困难之处。 可以说到那个时候,我们今夜的突围行动便已然算是成功了一半。 心间稍稍的舒了一口气,正想招呼众人加紧脚下的速度,跟紧前方带路的罗阳不要走错了方向。 猛然间自远处射来的一道明亮灯光,已经伴随这道灯光传来的隆隆机车轰鸣,却叫看到灯光射来之处具体情形的我面上神情倏然大变,原想说出的话语也立时化作了一声惊叫。 “有鬼子!” “冲过去!” 顺着铁道线而来的,可不是一辆路过此地的火车。 若只是那样,对我们来说倒也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等火车开过去了,大家伙儿照样继续我们脚下的动作。 在灯光射来照亮了我们脚下土地的一瞬,我便立即转头循着灯光望了过去。 可随之出现在我眼中的景物,却终于叫我今夜自北平城中突围起初算起,因着这一路上的顺风顺水而在心底生起的点点松懈,瞬息之间便化作了虚无reads();。 装甲车,鬼子的装甲车! 这种以铁皮覆盖的钢铁巨兽,虽说并没有像坦克车那样具有冲击防守阵地的强悍力道。 但其能依铁轨而行进运动的迅捷机动能力,却是鬼子用来警备以铁路线为依托的两侧占领区的利器之一。 迅捷快速的机动能力,再辅以其上所配备的大口径机枪所构成的密集火力,即便鬼子有着人手不足这样致命的弊端存在,却依然给了鬼子足够的底气来控制平津华北这片辽阔的占领区土地。 若是再加上搭乘装甲车而来的鬼子步兵,那它简直就能算做是一个移动型的碉堡。 在长达八年之久的抗日战争历程中,鬼子就算只凭着装甲车这样一件物事,也 给我军军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此时此刻,就在我们的行进队伍堪堪抵达铁轨两侧,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时,忽而从远处铁道上开来两辆鬼子的装甲车,就此成了对我们战士性命的最大威胁。 要知道由于我们眼前的铁路线并不是长直一条,铁路线上随处可见的弯道,以及道路两侧以各种树木土石所构成的障碍,都成了妨碍我们提前察觉鬼子装甲车到来的难题。 当从前方道路转角忽而射出道道明亮灯光,打亮了我们脚下所踩的这片土地,叫我们清清楚楚看清了前方钢轨铁路的模样时,鬼子装甲车离我们的距离,已经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退,后方虽有罗阳在地面上插下的木棍标示了鬼子地雷的埋置位置,而想要退回铁丝网后重新隐入黑暗也不过只有百十来米的距离。 但暂不去说后退过程中不可避免要受到鬼子装甲车的阻击射杀,以及或许要不慎踩发地雷对战士们造成的伤亡,都是我们今夜所需要去面对的险关。 就算我们真的能够原路撤回,逃开鬼子这两辆装甲车的阻拦,可退回原路却必然要陷入到一条死路。 面对鬼子的重重围堵,我们是否还能找到机会穿过鬼子在铁路线两侧的封锁,谁也不敢去打这个包票。 而我们今夜若不能在短时间里突破鬼子的封锁,等待着我们这一营战士的,必然是集体战死殉国的结局! 可若是不管前路可能存在的危机,不再理会地雷中所暗藏的危机就此强突过去。 仍然还是要承受鬼子装甲车上的机枪扫射,而没有了罗阳在前探路的我们,一路上引爆的地雷更不会只有一颗。 伤亡,必然惨重。 可等到成功从眼下的铁路线上突破过去以后,战士们自可以放下心来全力赶路,要再将鬼子远远甩开在身后,替众人挣得一分生机回来,也还有几分希望在。 前路的抉择,此时便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我的面前。 而供我选择的时间,更是紧俏的连多余的一分一秒也没有! 第373章 装甲车 【三百七十三】 所有的思绪,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在我的脑海中迅速的转过了一遍。 冲过去的命令,也几乎是在见到鬼子装甲车出现的瞬间就已从嘴里脱口而出。 按照我们先前得来的情报,在铁路线附近就有鬼子的大部部队在驻扎警戒,眼前出现的两辆装甲车,显然就是出自鬼子的这支驻军当中reads();。 接下来战斗的枪炮声,引来这支鬼子主力来到战场中央怕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若是再招来了随在我们身后自北平城郊一路追击而来的各部鬼子追兵,那时的我们就当真是要死路一条了。 因而,对眼下随我一起的这数百弟兄来说,时间,就是一切! 就算明知前方的道路上遍布足以夺命的陷阱荆棘,前行的脚步,却不能有丝毫的短暂停顿。 下达出不计后果全速突围的命令以后,我对着身边的乔莫飞一挥手,示意的同时再高呼一声,“警卫连,随我断后!” “团座,断后的任务交给我!” 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关志国一把拽住我的手臂,对着我疾声说了一句,却被我毫不客气的将他的手甩了开来。 “废什么话,组织战士们突围,你是想等着鬼子围上来把我们全留在这里吗!”急速喊了一句,见关志国还在踌躇不前,不由怒而呵斥一声,“还不动作,这是命令!” 见到我的坚持,无法再劝说下去的关志国只能懊恼的用力一跺脚。 而后转过身去跟上大队的战士,几个箭步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扬起胳膊带路的同时口中也在同一时间嘶声大吼着,“弟兄们,冲啊!” 在这条前路之上,战士们除去要面对脚下前路之上不知隐在何处的地雷陷阱以外,更要承受鬼子装甲车上必然会对着战士们打来的狙击火力。 此刻主动担下断后拒敌任务的我,所要去做的,便是尽量的去替战士们拦下鬼子装甲车上将会射来的夺命烈焰。 而对这个时候的战士们来说,无论是隐蔽行踪,又或是各种的战术谋划都已失了意义,全速从铁道线两侧冲过去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冲,只需要这样一个动作。 所需要的,也只是战士们胸中一往无前的勇气。 而像这样的勇气,对于迎着鬼子的机枪坦克都敢于发起决死冲击的我军战士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 在关志国的带领下,战士们就好似忘却了脚下可能存在的危机,以不避生死的决然姿态,用最快的冲锋速度向着铁道另一侧疾奔而去。 至于这个时候的我,则与离我最近的乔莫飞等一众警卫连战士,翻身跃下到铁路另一侧。 借着微微突起在地面上的土石作为掩护,将枪口指向了此时已经发现了我军踪迹,将两辆装甲车上的车灯都向着我们这边照来的鬼子。 几乎就在我带着警卫连的战士刚刚反身阻敌的那一刻,鬼子装甲车上的机枪,也在同一时间对着我们吐露了夺命的火舌烈焰。 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战士们再也无法像先前一样蒙混过关。 是国`军还是鬼子,在灯光下足以瞧得明明白白。 看出了我们确实是一队准备趁势穿过铁路线的国`军队伍以后,鬼子又怎么还可能与我们客气下去reads();。 装甲车上的几挺机枪同时开火,车内的鬼子也从车里钻了出来,借着装甲车的掩护向我们这边开枪射击起来。 已然将后背暴露给了鬼子的战士们,此刻除去要面对脚下隐藏的危机以外,更要承受鬼子在身后倾泻而来的弹雨枪林。 逼命一刻,就在眼前! 心知时不我待,此时的我们早就陷入了生死一线的夺命危机。 为了替身边的战友们挣得更多的生机,被我选中随我一起断后阻敌的警卫连战士,几乎没有丝毫的犹疑,便立即或是端起挂在胸前的冲锋枪,或是解下背在后背身上的中正步枪。 随我一起用几个跃步的动作跳入了铁路线一侧的土石背面,以眼前并不足以对我们的战士提供太多掩护的土堆为掩护,向着装甲车及装甲车上的鬼子发起了阻击。 脚下或许会踩到的地雷,此刻又有几个人会去顾忌? “打!” 枪弹向着装甲车上冒了头的鬼子打去,虽然只打出了一阵的叮叮当当声,倒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阻敌作用。 至少下了车以装甲车和铁路为依托的鬼子,此时就被我们忽然冒出的猛烈火力打得抬不起头来。 而想要在车内抱着歪把子之类的机枪探出头来的鬼子,也打消了他们的这个想法。 鬼子那边能够继续保持攻势的火力,就只剩下了从装甲车机枪口中喷射而出的火舌。 却也正是这些被装甲钢衣重重包裹住的机枪,就仿若是修筑的永久碉堡一般,叫战士们就算将手里的冲锋枪枪口全数瞄准了那里,也无法对藏身其中的鬼子造成太大的伤害。 就算好运有打进去几颗枪子儿,或是像我一样专瞄着那里藏身的鬼子去打,而且真就打死了几个藏身其后操弄机枪的鬼子。 可仅仅凭着这样就想阻止鬼子装甲车的行进,依然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即便,与鬼子手上的坦克相比,装甲车的装甲并不算多么厚重。 可同样与在战场前线面对鬼子坦克车时相比,我带领阻敌的警卫连战士手上都是一些轻便的自动火器。 冲锋枪与二十响的驳壳枪,是警卫连战士最主要的装备。 或许迫击炮和掷弹筒砸几发榴弹下去能叫鬼子的装甲车尝一尝厉害,可此时处在突围途中,原就是轻装殿后的我们手上并没有带太多的重火力。 况且就算此时的我们手上真的有重机枪迫击炮这样一些武器,是否真的能给鬼子的装甲车造成一些麻烦,或是直接将鬼子这两辆装甲车打成废铁,也是一件不大确定的事情。 就这样打了一阵,发现我们的攻势对鬼子来说并无法造成多大损伤的乔莫飞,终是忍不住在我耳边急声请命起来。 “团座,要不我带几个兄弟,去炸了他狗曰的!” 第374章 只看,天意如何 【三百七十四】 对于乔莫飞说要去舍命炸掉鬼子装甲车的意气话儿,我几乎连想也未想的,就果断的对着他摇起了头reads();。 “炸什么炸!要和小鬼子拼命,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保持手上射击动作的同时,我急声回了乔莫飞一句,话里的意思,却是对他提议的决然拒绝。 如今的我们正走在突围的道路上,也就是说,今夜所打的每一场战斗,都只会是为了突围这样唯一的一个目标。 对于我们来说,决定今夜这场战斗成败的,并不是我们打死了多少个小鬼子,又或是炸掉了鬼子多少的碉堡坦克装甲车。 有多少名战士可以活着从北平这处华北战局最为混乱的漩涡中心突围出去,保全下自己的性命赶到羊房集结点参与集结,才是我们所要去达到的唯一目标。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一个目标,我才要战士们不顾一切的从眼前的封锁线上冲杀过去,更主动带了警卫连部分弟兄留在后面与忽然出现的鬼子装甲车相互纠缠。 迄今我所做的这一切决定,都只是为了给我们这一营多战士争取来最大的生机。 与之相应,想要替战士们挣来更多的生机,对时间的节省,便是在我心中拟定计划时所需要考虑的重中之重。 而乔莫飞此时提出竟要向着眼前两辆装甲车发起反冲锋,以集束手榴弹来舍命炸掉鬼子装甲车的提议,不论如何去想,都不会是我们此刻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回头向着先一步突围的营主力弟兄的去处瞧过一眼。 虽然从先前传来的一声声巨响轰鸣、此时出现在眼前道路上一个个明显的弹坑、乃至于躺在地上已永远再不可能站起身来的烈士遗体上中就可以看得出,战士们脚下的这条突围道路上,遍布了何等艰险的夺命荆棘。 但此时此刻,在我们与鬼子装甲车交火了这一阵的时间过后,我们的战士已有了大部撤到了铁路线另一侧,眼看就要没入到黑暗当中去。 这个时候的我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几乎和鬼子纠缠下去的必要。 要知道,鬼子的军营就在这附近,其间屯驻的主力警戒部队可以借助铁路线的便利,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到我们此间的战场中央。 如果说在我们双方战斗了这么久的时间,枪来弹往的声音依然未能引起鬼子主力的警觉来,我是如何也不会去信的。 或许就在这个时候,鬼子的援军已经在奔赴此地的路上。 我若是还想着凭自己的力量将眼前的两辆装甲车炸毁,而后再好整以暇的功成身退,心中满意是满意了,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是否真的还能有功成身退的机会呢? 或许到了那时,已经付出了惨重伤亡的我们所需要面对的,将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鬼子大军。 而在那样的境况里,恐怕不仅我们断后的这一点点人要填了鬼子的牙缝,先前夺得生路离开,此刻正在前方等待我们的其余数百弟兄,也要永远的绝了自身仅余的生机。 当机立断之下,我在将步枪弹夹里的最后一发子弹打出以后,迅速的收起了手里的步枪reads();。 略一沉气,对着战士们高声呼唤一句,“撤!” 而在同一时间,将步枪丢给乔莫飞的我,又将自己腰间的短枪抽出,向着身后鬼子所在的方位一连打了几枪过去。 从枪口射出的子弹,精准的命中了几个鬼子的脑袋,压制住了鬼子准备要趁势扩大攻势的劲头,压下了鬼子蠢蠢欲动的动作。 至于这几个见到我们这边的动作有了异常,以为我们的战士终于顶不住将要溃败,从装甲车的掩护下探了脑袋出来想要为他们大日本皇军的胜利而欢呼的鬼子,他们的身亡就只能怪在他们自身的咎由自取了。 压制住鬼子的火力,叫鬼子那边除了还能有装甲车上载装的两挺机枪还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声响以外,再也无法有旁的什么多余动作。 我与战士们一边向鬼子那边开枪射击,一边快步向着远离铁路线的黑暗中遁去。 等远离了铁路线两侧,依托铁路线来行进的鬼子装甲车,也就没有了供他继续张牙舞爪的舞台。 就在这样且战且退的过程中,我带着随我一同断后的警卫连战士,很快的追上了先一步突围离开的关志国等人。 虽然这一路上不可避免的要有战士们鬼子机枪打出的流弹击中,以致于将性命丢在了最后的这一段短短路程当中。 但幸运的是,我们这些人在奔行的过程中,倒是没有踩爆哪怕一发的地雷,倒不能不说是老天爷对我们这些人的特殊关照了。 同关志国会合以后,稍稍统计了一下战士们的伤亡情况,得出的结果叫人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在这个时候,可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供我们伤心叹惋。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以后,我们选定好突围赶往集结点的道路后,立即踏上了继续行军的路程。 由于刚才同鬼子的那场遭遇战,我已经可以预料前路之上等待着我们的是怎样的艰难险关。 快!快!快! 现在只有拿出最快的行军速度,才能在鬼子完全反应过来,对我们这些人形成一个紧密的包围网之前,从这处绝地里脱出身去。 我不知道鬼子那里的具体动向究竟如何,也不知道我所选定的这条突围路线是否就真的安全。 可以说在这样的境地里,我根本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对接下来的行动做一个判断。 怕是将任何人放在这里,也不可能清晰明了的预见鬼子的行踪,并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打上一个必然成功的保票。 这种时候,除去依靠运气以外,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我们能够去依靠的。 而不论在什么样的一场战斗当中,运气,不都是一种决定战争成败的重要因素么? 此行前路如何,我们这仅剩的几百人里又能有多少活着赶到集结点参与集结。 一切,便只看天意了罢…… 第375章 前路断绝 【三百七十五】 “团座?” “告诉弟兄们,准备拼命了。” “……” 在与鬼子装甲车打过那场遭遇战后,我的心里就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reads();。 可谁又能想的到,当这份预感终于在我眼前成了真的时候,带给我的却是一股自心底发出的深深无力。 因着先前的战斗暴露了行踪,而在我军突围行动已进行了大半夜时间的当下,鬼子通过搜集来的各种情报,从前面突围的我军各部行军方向上,已然能大致判断出我军此次突围的目标所在。 如果,鬼子指挥官的头脑不是太差的话,像这样显而易见的答案他是一定能瞧得出来的。 很明显的是,鬼子在平津一线的指挥官,并不是连纸上谈兵也不会去做的酒囊饭袋。 更不用说充斥于我北平政务体系当中的,那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汉奸的存在。 就算我们今夜的行动里已然添了许多的防备,但凭着这些人所刺探到的情报,就算无法明确的向鬼子指出我们的行动方向,给鬼子的判断加上几分证据筹码过来,还是能很轻易就办得到的。 当带着战士们一路疾行的我,在路途的前方忽而发现拦路挡关严阵以待多时的鬼子时,心中闪过多种繁杂的念头,却也立即明白了我们这些人的行踪,已然早就暴露在了鬼子的眼中。 这一次的鬼子并没有从我们身后直接追击而来,而是又像他们在平津战场上常常去做的那样,以主力重兵提前运动到我们行军道路的前方,提前一步设下了防御森严的阻击阵地。 而我们想要突破鬼子煞费苦心布设的阻击阵地,替自己抢回一条生路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怕也不会是一点半点…… 很快,我又发现自己的考虑里出了几分的偏差。 鬼子并不是没有从我们的身后追击过来,在发现前方拦路的鬼子刚刚过了不久,忽而就有战士过来向我汇报,说是在我们的侧后方高地上也发现了有鬼子活动的踪迹。 听闻到这样的报告,我连忙向着我军侧后方的那一处高地上望去,果真在其上见到了有鬼子步兵正活动于其间的迹象。 看那军服的形状,显然是鬼子无疑。 鬼子,与挡在我们前路关卡上一般无二的鬼子。 心中不由暗暗苦笑,鬼子这次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先后派来两支精锐来对我们进行堵截,还全都是他们自己的精锐部队。 只从这一点上来看,就能瞧出鬼子对拿下我们这些漏网的中国守军抱有多大的决心了。 或许就在此时此刻,还有其余的鬼子援军,甚至于周遭大队的伪军部队,也都在向着我们这边运动。 谁叫我们今夜的全军突围行动挑动了鬼子的怒火,叫我这一营落在了最后的中国`军队,成了鬼子挽回自己颜面的最后机会所在。 这样的情况下,鬼子若是还不打起精神来将我这一营兵力完完全全的消灭干净,恐怕因着今夜漏放北平守军脱逃的罪责,有不少的鬼子要通过玩一出分分钟切腹自尽的戏码来表明自己的决心了。 苦笑与无奈过后,很快我便重新打起了精神。 眼前的局势对我们来说,并不是真正陷入了必死的绝境。只要战士们舍命去拼上一拼,未必不能在鬼子的防守上寻到几分漏洞出来reads();。 况且,就算真的陷入了绝地,难道我们就要因此而丧失斗志,转而缴枪投降任凭鬼子处置杀戮吗? 笑话! 我身边的这数百名战士,包括了我自己在内,早在平津战火点燃的第一天,就有了舍命卫国的决心。 突围,是为了保全更多的有生力量,以供在下一次的战斗中有更大力量给予鬼子一次更为深刻的教训。 若是发觉失了突围的机会,发觉等待着我们的是一条死路绝地。 那么,就将这条性命丢在此地,又有什么好去惧怕的? 就像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杀一个够本,杀俩个那还赚了一个。而对跟在我身边的这些战士来说,这许多天的战斗过后每个人的手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鬼子的性命。 因而对眼前这场稳赚不赔的买卖,又还有什么好去可惜的? 长叹过后,眼中凛然间闪过一道寒光。 强攻鬼子阵地的举动,我们又不是没有本事去做。而新二团精锐的名头,也不只是自吹自擂的虚名。 没有过多时间的踌躇,我在与关志国互相对视过一眼后,对方的决心志气,便已经了然于胸。 “团座,让我带一个连先上吧!” 关志国看着眼前的鬼子阵地一阵的咬牙切齿,“我有信心,在鬼子的阵地上打出个缺口,替其余的弟兄淌出一条道路来!” 看着关志国跃跃欲试的模样,瞧见了他藏在眼底的隐隐一丝疯狂,我心中知晓身边这个东北汉子,已然拿出了将自身生死完全置之度外的决心。 早就和鬼子有着深仇大恨的他,或许就存了在今日同鬼子算一算最后一次总账的念头。 不过…… 我先是深深看了关志国一眼,而后将目光从眼前的鬼子阵地上挪开。 虽然鬼子的阵地也是临时布置起来,但以鬼子手上的优势火力,只在阵地上布设的几挺重机枪,就要在准备冲锋的我军战士面前划下一道轻易难以跨过的鸿沟。 除了用性命去填,就像关志国所提起的那样,拿出一个连的弟兄当做敢死队,替后面的弟兄淌出一条前路来。 这确实是一个突破鬼子阵地的法子,可是,我们又为什么一定要去闯鬼子这道专门替我们这些人准备的防御阵地呢? 我的目光从眼前的鬼子阵地上挪开,而是放到了起初被我下意识的忽略,直到察觉到有鬼子兵进驻其上后才对它提起了几分关注的侧后方山坡。 那处高地作为此地另外一个制高点,抢下那里来,至少对我们来说,就能有更大的回旋余地。 毕竟今日我们从一开始所为的就只是突围离开,而不是要与鬼子打一场消耗颇巨的阵地战。 不是吗? 第376章 抢攻 【三百七十六】 抢攻的任务,最终依然落到了关志国的身上。 关志国的请战意愿颇为坚决,又考虑到被鬼子堵在了此处的我们这数百人里,占据主要成分的乃是关志国特务营的战士。 由他这个营长亲自指挥,战士们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总该要更加的强劲几分reads();。 因着我们的当机立断,致使落到鬼子眼中的我军接下来那一系列动作,都带上了许多的意外色彩。 也正因着我们出其不意的动作,叫一路缀在我们身后追击而来,匆匆占据了我军侧后方高地,准备配合前方拦路挡关的鬼子主力,合力将我们这些人完全包围起来的那一队鬼子偏师,尝到了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滋味。 而这份苦果的滋味,可是要以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来换得,鬼子的心中该是怎样的一番感受,后来的我却是很想要去仔细探查个究竟。 能在看似已断了生机的绝境险地之中,给予兴致高涨而来,准备将我们这些人统统歼灭干净的小鬼子一份鲜血淋漓的教训。 这样足以振奋精神的好事,我又如何能不敢兴趣呢? 自后方匆匆赶来,正要在侧后方高地上修筑阵地的鬼子,此时正处在立足未稳的关键时刻。 虽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些鬼子都能算是精锐部队,知晓在临战的当下该去做什么不该去作什么。 在紧张修筑阵地的同时,他们也分出心神来对我们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性。 但是,鬼子多年来养成的自大性格,注定了他们就算明知道我们二十九军已在平津战场中展现出了如何的血战悍勇,也不会将我们轻易的放在眼中。 在鬼子的心里,或许还保存着支那军人都是靠了运气才能坚持到如今、开战至今之所以连连受挫,也不过是皇军没有真正认真去对待这场战争才导致的失误等等各种各样的自矜念头。 更不用说我们只不过数百人的队伍,如今陷入了皇军重兵的围堵当做,最该有的动作,就是放下武器匍匐在大日本皇军的脚下。 恐怕在这些鬼子当中,有不少人的心中都开始幻想起等到受降的时候,该用如何残忍的手段来处置我们这些可恨的支那战俘了。 然而可惜的是,现实,却是无情的击碎了鬼子心里这些一样一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们的战士用手里的枪杆,用投掷而出的手榴弹,明确的向着鬼子宣告出:什么,才是中国`军人的宁死不屈! 在我们保持了对前方鬼子警戒的同时,关志国带出大部分的主力人手,以迅雷之势向着侧后方高地上的鬼子发起了进攻。 是的,进攻! 已然处在了重重包围当中的我们,不想着该找哪个没有鬼子围堵的方向逃命,以祈求在此战过后保全下自己的性命。 反倒是一反常态的,向着鬼子驻守的阵地发起了近乎决死搏命一般的冲锋进攻。 虽说并不是摆在我军的正前方,稳稳挡住了眼前道路的鬼子主力阵地,但就算是向着侧后方高地上的鬼子偏师发起攻击,也是颇有些出人意料的动作。 支那人是要做什么,拿下高地制高点,准备和皇军死缠到底么? 这些素来愚蠢胆怯的支那人,莫非真的会有同皇军勇士玉碎一般的决心斗志? 鬼子永远不会明白,当一个民族面对外族侵略时,为了保家卫国守护亲邻所生出的战斗意志,该有多么的坚不可摧reads();。 毕竟鬼子,是站在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层面,以侵略者的身份,肆意作着要奴役这个古老民族的春秋大梦。 在他们心中,中国人就该永远不会反抗才对。 可不论是我们在卢沟桥畔打响的抗击侵略者铁蹄的第一枪,又或是军部长官发出的义正言辞的抗战誓言,乃至于后来在平津大地上打过的一场又一场被血与火浸透的惨烈战役…… 抗争,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刻。 在我们的意外突袭下,本就立足不稳的鬼子,又未曾考虑到身处绝境的我们,竟还会有敢于主动发起进攻的胆气。 仓促之间组织起的反击,在战士们气震山河的决心斗志下,很快就陷入了奔溃的边缘。 若是想要拿下我们正面那多达数百人的鬼子主力阵地,或许还要花费许多的功夫。 可眼前只不过才鬼子一个中队的兵力在防守,还有些心思不属的失神在,我们又有什么好去惧怕的地方? 距离鬼子防御的土崩瓦解,也不过就是再加上一把劲下去的时间。 在发起冲锋之前,大家或是早就替掌中步枪按上了刺刀,又或是在背上尚且背负着我二十九军特有的镔铁大刀。 先以猛烈的火力同一往无前的勇气压制住了鬼子的攻势,在战士们终于顶着鬼子的狙击冲上高地之后,最为激烈的肉搏交锋,也在同一时间再次展开! 刀,早就出鞘多时。 而心中的杀意,更是已浓到化不开来。 对于眼前的这些鬼子,只要多杀一个那就是赚到! 早就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的战士们,此时所爆发出的战斗力,就算是向来自诩为东亚第一强军的鬼子,并且还是眼前这些鬼子当中最为精锐的关东军士卒,也只得不甘不愿的落于下风。 渐渐的,被战士们的杀潮摄去了胆气,鬼子的阵脚已然有了些发乱的迹象。 而关志国等人将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冲在最前列大杀四方的景象,也终于叫鬼子不得不正视起我们这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中国`军队。 但不管怎样来说,鬼子的溃败,也就是眼前即将临来的必然结局。 落后关志国所带领的营主力,稍稍落后几步防备身后鬼子大军趁势攻来的我。 在经过初始时眼睁睁看着前方战士们血战殉国的惨烈时,心中所生起的紧张情绪以后,此刻的我总算是稍稍舒了一口气。 不过,却也只是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因为就在我们的身后,还有鬼子的主力部队尚且谨守阵地未动,一直眼睁睁瞧着我们将原属于他们的侧后方高地拿下。 鬼子的沉默,叫我一时间猜不透他们心中打着的是怎样的心思。 第377章 前路如何? 【三百七十七】 鬼子一个中队的兵力,最终也有不少人从阵地上安然的撤了下去。 而我也止住了关志国准备随后追击的意图,对眼下的我们来说,去紧咬着这样几个鬼子不放,事实上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毕竟此刻的我们并没有真正到山穷水尽的地方,就此便要不计一切后果去与鬼子死战决命,对战士们的性命来说总是有些不大值当reads();。 抢下了这处制高点的我们,至少来说算是暂时的有了同鬼子相互纠缠的底气。 我们的目的是突围,只要冲破前方鬼子的拦路便算是胜利。 可拦路挡关的鬼子本就有数百人的兵力,如今再加上刚刚溃逃过去的原本驻守在这处高地上,准备对我们进行两面夹击的另一支鬼子中队。 此刻挡在我们前方的鬼子,怕是要有一个大队的兵力了。 即便不能算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标准步兵大队,可以鬼子的战斗素养来说,以这样许多人构成的防线,就算只是仓促间临时设下,就算我军能拿出整整一个步兵团的兵力对其发起进攻。 想要将这条防线最终纳入手中,希望也不是太大。 这也是心中明了敌我战力对比的我,在一初起的时候,就没有做出对着鬼子阵地发起正面进攻决定的原因所在。 毫不避讳的说,此时在我的心里,对要付出多大的伤亡才能打穿眼前的鬼子阵地,又或是我们是否真的能通过鬼子阵地的推演,实在是没有一分的底气。 而鬼子主力的静默不动,更是叫我心里在生出几分疑惑的同时,更增添了许多的警惕。 任由我军将侧后方这处小高地拿下,而没有贸然从阵地中杀出,衔着我军的尾巴直接发起最终的决战。 既可以说是此处鬼子指挥官心中的谨慎,也可以说,在鬼子指挥官的心里,早就认定了我们这些人确实是插翅难逃,这才会任由我们将这处制高点拿在手中。 找来此时唯一能够与我商讨军情的关志国,以最快的语速将心中的分析说给了他听。 而已然与鬼子大杀过一通,并且还取得了这场战斗最终胜利的关志国,在这个时候也似乎终于放松下心里的包袱,面色又已恢复到了往日的肃然。 以这种状态下关志国的冷静,听过他对我这些分析所提出的意见,能给我接下来的判断提供很多建议。 我拿来与关志国商讨的,说透了其实也就是两个问题。 我们要不要突围? 如果要,又该往哪里突围? 至于不要突围的选择,自然就是死守在这处高地上,若是好运还可以撑到弹尽粮绝拼死大量鬼子的性命。 不过眼看天色将亮,一旦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从天际射出,鬼子的飞机,也就有了升空起航的条件。 等到那个时候,不论是鬼子的飞机轰炸,又或是调整好射角后鬼子炮兵的重点照顾,都不会是仓促间驻守此地的我军所能轻松捱过的。 想透了这些,心中便能知晓,死战拼命,也不会是一件如何容易的事情。 死战,是身临绝境后的最后一桩选择。 而眼下只要还能见到一丝的生机在,我就断不可能选择这样的一条路来走reads();。 死,对如今的我们来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可就这样轻易的将性命丢在这里,我们的牺牲又能产生出多大的意义呢?怕是,除了叫鬼子能出一口胸中的恶气,对我军主力自北平突围这件事能有一个交代以外,就再没有了旁的什么意义了吧。 活下去,是每个人都期望的事情,此时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可在这样的境地下,想要活下去,带着跟我一起的这数百名战士,挺直自己作为中国`军人脊梁骄傲的活下去,却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艰难的很…… 可就算这份生还下去的希望再怎么渺茫,在没有完全走到死地的当下,我们都必须要去争一争这份渺茫的生机。 身为他们的团长,这数百名自加入我新二团起,就在我们日复一日的教育下,每天都嚷嚷着要将日本人赶下海去的血性汉子,对他们的性命,我必须要负起责任来。 因为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有杀死更多鬼子的机会,也能有来日亲眼见证北平回归的时刻。 而对于这样的见证,想必每一名含泪从北平城中突围而出的战士,心中都有着不下于我的渴望罢…… “团座您的意思是?” 听过我对此刻情境的叙述以后,与我一起看着对面阵地上鬼子紧张备战情形的关志国,在沉默数秒后忽而问道。 轻轻皱起眉头的他,话里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显然是有些吃不准我先前话里潜藏的意图。 突围,是一定要去突围的。 可往哪里突围,在眼下来说,却成了一桩挡在我们眼前的最大难题。 身边的战士来来往往着,正在鬼子先前所布置阵地的基础上,对我们脚下的阵地进行扩大加固的动作。 而我与关志国两人,却正在作着一项攸关我们这些人前路何往的重要商讨。 听了关志国的问话,我将自己的目光从鬼子阵地上收了回来,转而直视向关志国的眼睛。 我看着关志国的眼睛,沉声说道,“我们该怎么走,才能顺利抵达预定的集结点位置。” 略微顿了一顿,又继续出言说道,“又或者,我们是不是可以临时转变目标,等到跳出鬼子的包围网以后再寻机会联系大部队以寻求归队。” “团座的意思是,不去羊房了?”关志国眼底的惊色一闪而过,声音也忽而变得急促了起来。 上峰原本的命令,可并没有要我们随意寻找方向,分散突围离开北平的意思。 如今我提出这样一个建议来,虽然能使得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更加灵活多变,进而规避开路途上由鬼子设下的道道险关,替战士们挣来更多生还的机会。 可不论怎么来说,我这样的决定,却总是有些自行其是抗命不遵的嫌疑…… 第378章 目标,察哈尔 【三百七十八】 和关志国商讨完毕过后,在我的心里事实上已然下定了决心reads();。 对于此时此刻的我们来说,前方拦路挡关的鬼子,是我们不得不去面对的难题。 而在这样一个分秒必争的时刻,迎难而上确实可以打出我们北平守军的血性来。 但相较于我们今夜的突围任务,这样的作为,却是将战士们性命抛在一边的不负责任。 既然要被战士们喊一声团座,也早就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带着战士们保全下性命去,我接下来要下达的作战命令,就绝不能带上这许多的冲动成分。 天色已是不早,一等朝阳临空晨曦降临的一刻,我们前路必然会变得更加艰难。 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再提什么突围的事情,在鬼子的陆空全面拦截下,我们最终能有几人能活着冲出这个包围网,我实在是不敢去想象。 况且自昨夜十点开始,我北平守军开始这场绸缪甚久的突围行动以来,虽然在前期通过各种封锁消息的手段,叫北平周围的小鬼子之间都断了联系。 消息传递不畅的鬼子无法知晓我们突围行动的展开,就算察觉到了我北平守军所表露出的异常,一时间也无法做出最为有效的行动前来阻止。 正是因着这样的缘由,我军主力才能一路顺利的从北平跳脱出去,除过在路上遇到的小股鬼子拦阻以外,就再也没有遇上什么大的战斗。 而留在突围序列最后的我们,也能在北平城中那数百名鬼子意图出城追击的当口,给予他们一次致命的打击,叫这些唯一能最快反应过来的鬼子又重新紧紧缩回了鬼子在北平城中的营地,藏在日本使馆左近****伤口去了。 至于城外的鬼子,先期行动的时候,就连我们这队最后出城的中国`军队,也没有遇上多少人出来租来。 我心中甚至能够肯定的猜测,或许在这个时候,主力部队早已有人抵达了羊房集结点。 那么,羊房集结点是否已然暴露在了鬼子的眼中呢?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也一定是肯定无疑的。 我军一连整夜的大规模行动,就算有前期各种迟滞鬼子消息传递的动作做出,但过了一整夜的时间,鬼子要是还掌握不清楚我军的具体动向。 那么他们这些号称东亚第一强军的关东军精锐,也就没有必要再大言不惭的说,要拿下我华北全境,甚至要在数月内叫我中华民国俯首投降的鬼话了。 虽然他们的这些放言,也确确实实都是一些叫人听了心中不渝的鬼话。 而在当我见到出现在我们前后,意图对我们这队落在最后的中国`军队进行两面夹击的鬼子部队以后,对于鬼子已经掌握我们行踪动向的猜测,就已然是了然于胸不再怀疑了。 或许有着先前在平绥铁路铁路沿线与鬼子打的那一场遭遇战的缘由,才叫我们这么快的就暴露出了自己的行踪。 可若是没有那一场战斗的打响,我们的行踪又是否真的不会落到鬼子的眼中呢? 遇上眼前这样的难关,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罢reads();。 而眼下,虽然我们用着起初的当机立断,辅以战士们一往无前的勇气,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了原先位于我们侧后方的制高点,有了同鬼子两两相望对峙的依托。 这面对眼前近乎一个大队的鬼子精锐,除非我们这数百人当真都抱了死意,那么这处高地,是绝然不可以去守的! 守? 等到鬼子驻扎在西苑北苑的大军都赶了过来,再有天明以后鬼子飞机来上一场大规模的空袭轰炸。 我们这么些个人,这么些杆枪,怕是要将性命全数填个干净。 虽然证明了自身宁死不屈的坚持,但像这样的牺牲,又能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以最快速度拿下制高点,只是为了叫原本身处鬼子两面夹击态势下的我们,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尴尬处境。 而此时对于前方有近乎一个鬼子大队驻守的阵地,即便其上的防御工事都是仓促间建好。 但就鬼子手上的重机枪歪把子等远超我军装备的猛烈火力,都叫我无法下定叫战士们舍命强攻的决心。 又在鬼子当时未曾做出对我们衔尾追击动作,自此展开最终决战的前提下,我虽然并不明白鬼子指挥官在这个时候心中的考虑。 或是说,对此时的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再去考虑鬼子指挥官该抱有何种的心思。 心中的灵光一闪,叫我下定了临时改变突围道路的决心。 按照临从北平突围之前,我们在张自忠将军那里开过的数场会议里得来的共识,我们这些人在从北平成功突围以后该去往何处,其实早就有了一个决断。 并不是去往保定与宋军长所带领的我二十九军会合一处,再整合军力同小鬼子打一场更大的决战。 在北平天津相继失守的现今,虽只过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但在眼下这个时候,我们若是还想要从北平寻到一条去往保定的安全路径,无疑是比登天还要艰难。 所以才会定下了自北平广安门出城,一路往西而行,顺平绥铁路赶赴羊房集结的突围路线。 到了最后,全军自羊房这个已然脱离了鬼子掌控区域的安全地带里集结整休过后,将开拔去往察哈尔省。 在那里,依然是我们二十九军的势力范围。 相比于去往保定同宋军长及军部主力会合,去往察哈尔省再战,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决断。 而先前练军时曾去过察哈尔省有过一次剿匪行动的我们新二团战士,对察哈尔省的情势倒也算能熟悉几分,不至于去了就要两眼摸黑找不到方向。 既然有了这样一个最终的目标,那么对于身处北平附近被鬼子重兵包围的我军来说,选择,就已然有了太多太多。 羊房的集结,只是为了避开同鬼子主力的相遇,也是为了我们北平守军能够统一行动,增加成功抵达察哈尔的几率。 第379章 这是愚弄? 【三百七十九】 去往依然在我二十九军控制下的察哈尔省,是我们北平守军此次突围的最终目标。 在这样一个目标下,对于前路如何的选择,就已不再是那样简简单单的一条。 就算鬼子已然看出我们这些人想要去往何处,可在北平周遭遍布的道路和大山等一系列条件的孔饶下reads();。 人生地不熟,手上兵力又不怎么充裕的鬼子,想要完全的封锁由北平通往察哈尔的道路,怎么瞧都是不大现实的。 早就熟记于心的北平周遭的地形图像在我的脑海中划过,却是很快就找出了好几条可行的道路。 虽然,我所选择的这些道路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路,但却总能走人不是? 路,只在脚下。 就看如何去行,如何去找,才能走上那条能为我们这数百人带来生机的道路。 而前路山道间遍布的碎石荆棘,所能对战士们性命造成的威胁,又如何能比得上鬼子手里的枪杆? 在下定决心后,心中忽有懊恼一闪而过,若是自己早早的就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又何须拖到眼下时分,还要去面对眼前虎视眈眈的大队鬼子兵锋。 像我这样的人,可是从来都没有认真去执行上峰命令的心情在啊…… 心中情绪繁杂变换,但不论怎么说,眼下的我们却必须要走上这样的一条道路去,才有可能保全性命逃开眼前的逼命杀局。 没有过多解释,只和关志国说了一句,但凡以后出了问题,上峰要找人来治罪,一切的责任都有我这个团长担着。 听过我这样的表态后,关志国也就没有再说出什么劝解的话语。 虽说不像老刀子等人一样与我相处时间最长,早就同我之间没有了多少隔阂。 自新二团草创之初就来到我们团里,和我一起为新二团的训练成长奋斗拼搏至今的关志国,尽管曾经还有个东北军军官的身份在,但在如今,却也早就将自己当做了新二团的人。 叫他眼睁睁瞧着新二团的弟兄,尤其是他特务营的弟兄去走上一条死路,身为特务营营长的关志国又如何能愿意的了? 他的心情,其实是与我一般无二的烦忧。 争取到了关志国的共识后,我们二人立即拿出地图来,先找到我们此刻的位置,而后寻到一个最为可取的行动方向。 不过路上具体的情形,我们并不能就此从手上的军用地图里看个明白,还得等行动以后由侦察兵前出做具体的侦察。 这样一来,挡在我们眼前最主要的麻烦,就成了拦在道路前方的那数百近千的鬼子。 眼前这些明明兵力已然胜过我们的鬼子,此时并没有依靠他们多过我们近一半的军力全线压上,却是做出了和我们遥相对峙的态势来。 鬼子的异常举动,叫人猜不透他们心中的具体打算。 我在皱起眉头思虑过一阵后,便打消了去追究眼前鬼子心思的念头,转而开始考虑起该如何才能尽可能保全下战士们性命的方式。 “团座,不管那边的鬼子了吗?” 在我下达了叫战士们停止构筑工事,以最快速度撤离战场的命令后,向我问出这样问题的战士可不止是一人reads();。 事实上在战士们的心中,在见到今日的这般局势以后,其实早就已经主动舍去了自己的生机。 有了战死殉国的战士们,在拿下这处高地的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固守在此同鬼子死战到底的念头。 这也是战士们先前构筑工事的时候,手里的动作为什么会那样沉重,而整个阵地上也为什么会带了一股莫名肃杀的原因所在了。 对于战士们的这个问题,我却只用了一个突围的理由来回答。 “不管了!” “咱们转小路突围,鬼子要在后面追,就叫他们追着好了!” 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摆着就是要战士们突围离开的意思,而突围所代表的意义,便是战士们又能重新瞧到生还的希望。 有生的希望,又有谁会愿意去走一条死路呢? “等跳出了这片死地,咱有的是从鬼子身上找回场子的机会!” 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愤然的骂了一声,而后便招呼战士们迅速从高地的另一侧离开,循着高地背后的另一条小路离开。 这一条路虽然也是远离北平的道路,却已不再通往羊房集结点。 可以说在这个时候,我这一个营的队伍开始走上了一条与上峰命令并不相同的道路,等到突围后是否还能找到先一步突围的我军主力,已然成了一个未知数。 不过眼下,却只能以逃出生天为第一要素来进行考量,其他的事情,都等到来日到了安全地带,再去让自己烦心好了。 身后的鬼子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的动作,事实上从一开始,鬼子就在严密注视着我们的动作。 从抢攻制高点阵地,赶走了原本进驻其上的鬼子中队,到后来全军战士热火朝天的修筑阵地,做出要与鬼子在此死战的迹象。 全都详详细细的落在了鬼子的眼中,叫鬼子自以为掌握了我们接下来的动向。 可如今的我们却是拍一拍屁股,说要从这里离开,不再往正面同鬼子死战,鬼子的心里又如何能舒心的了? 拿一句俏皮话来说,皇军连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就仿似明摆着没有了什么还手之力的花姑娘,非要那吧小刀在皇军面前做最后的顽抗,而皇军心底的乐趣也正是瞧一瞧这只能缚手待擒的花姑娘在顽抗过后的绝望,以及在绝望下所表现出的或软弱或刚烈的神情。 像这样的绝望神情,可是很值得皇军勇士来欣赏一番的呢。 可如今花姑娘在挥了挥小刀,还在皇军衣襟上划出了几道刀痕以后,竟是忽而将刀收了起来,转步向着远处逃了开去。 就算这样逃命的举动在无往不胜的皇军眼里瞧来是多么无力又可笑,可原本就在眼前的花姑娘,可毕竟是要逃了啊…… 超脱剧本的意外,终于叫鬼子的心里,瞬间填满了被愚弄般的怒火。 第380章 逃生的路 【三百八十】 鬼子的反应速度可以说很快。 在我们这边刚刚显露出要舍弃阵地离开的迹象以后,鬼子那边就已现出了几分准备出击的动向。 而当我们的战士从山坡高地上撤军离开的同时,在鬼子那里,也于同一时间有了动作reads();。 他们,出兵了! 不论是为了阻止我们从阵地上撤军离开,又或是意图对我军阵地发起一轮真正的进攻。 鬼子此刻的出兵,终于掀开了他们踌躇多时在面上蒙布的迷雾,展露出了他们口中的嗜血獠牙。 但我军此刻避战的选择,却是叫总算下定了决战心意的鬼子,有了全力一拳砸在空处的虚弱无力感生出。 鬼子的动作确实很快,这一点我无法去否认。 抗战初期的鬼子,就算不是像鬼子口口声声宣扬的那样,真就是名副其实的东亚第一强军。 但自明治革新过后,在一场场关乎国运的血战赌博中取得过不少胜利,甚至打败过沙俄这样一个老牌帝国的日军,其战力如何,自是显而易见的。 就算是在如今的东北,鬼子除去与我中华民众自发组建的各支义勇军连年作战以外,其主要的对手,依然是意图在远东扩大影响力的苏联。 号称日军精锐的关东军,就是在这样的一场场战斗中成长起来的,更不用说他们还有日复一日进行的严苛训练。 相比之下,以从百姓当中捉来的壮丁为基础,拿少得可怜的军饷作为激励,又缺乏系统军事训练的国`军,想要在同拥有如此强大战力的鬼子相互对抗的时候取得优势,难度不可谓不大。 就算是以强军著称的我二十九军,除去这几年的厉兵秣马以外,更有每日的爱国主义教育宣讲,教战士们明白了如今面对近邻日军的咄咄逼人,我们正面临着何等的亡国灭种危急。 也是有了这样宁死不当亡国奴的决心,战士们才能在一场场的战斗中发挥出超常的战力,誓言以血肉之躯粉碎鬼子亡我中华的野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纵使我军战士人人有这样的决心,国力与军力的悬殊差异,使得我们的弟兄就算拿出性命来搏,也只能在阻止鬼子侵略脚步前进的路上,起到些许的作用罢了。 平津重镇的相继沦陷,便是最无可奈何的明证。 自大与轻敌,是自中日开战以来,鬼子在平津战场上屡屡失利,未曾达成其预定战役目标的最大原因所在。 但在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将我们二十九军当做一个真正的对手来看待的时候,我们的战士,又能撄其几分锋芒? 虽然凭着一场场血战功绩,终于叫鬼子不再把我们当做是软弱可欺的支那贱种,就算在如今的鬼子眼里瞧来,我们这些中国`军人依然提不起他们太多的重视来,但总算是能拿正眼来瞧我们一瞧。 有了这样的改变,我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去高兴的。 可是现在,就在我们意图从此绝境突围,替我们这数百人争取一丝渺茫生机的关键时刻,鬼子所表现出的强大执行力,却叫我心头压上了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压得,几乎都要我喘不过气来。 不禁在心中自问,面对这样的鬼子,我们今日真的能逃出生天保全性命吗? 迟疑与迷茫刚刚浮现心头的时候,就被我全力按下,面色的凝重背后,又生出一股浓浓的斗志出来reads();。 就算今日的鬼子有着不拿下我们誓不罢休的劲头,可我这一个营数百名战士,难道真就是可以任由鬼子揉搓的木头人吗? 想要吃掉我们这些人,还得看他们的牙口硬是不硬! 自高地上撤下以后,我们找准了方向,循着高地侧方的另一条小路疾行而去。 而此时也已察觉了我军动向,终于从他们阵地上走出的鬼子,也不再做那拦路守株待兔的美梦。 自感受了愚弄的鬼子,此刻所爆发出的力量可是惊人的很。 本就在追击的过程里迟了一步的鬼子,又遇上我们选定的小路崎岖泥泞,无法供鬼子自动化的汽车摩托通过。 可鬼子竟硬是凭着一双肉掌,像那甩不掉、又万分烦人的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的缀在了我们的身后。 这叫本以为选了这样的一条小路以后,能在行军过程中占取一定优势的我军,瞬间便陷入到了不利的境地当中。 我甚至可以认为,在这个时候的我们已不再是普通的突围,而是走在了一条逃命奔行的道路上。 是的,逃命…… 紧紧跟在我们身后的鬼子,不时的要往我们身后打过来几发子弹。 为了不至于叫鬼子太过猖狂,我们不得不组织起兵力断后反击,用手中的枪杆,用战士们的血肉之躯,稍微迟滞几分鬼子追击的速度。 可又不能与鬼子纠缠太过,眼前的生机稍纵即逝,对时间的浪费,就是在透支我们这数百人接下来的生命。 若真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叫战士们终于失了生还的机会,那么我们这一路的努力便全数化作了徒然的无用功。 种种困难纠葛下,眼前的道路,竟是出乎我预料的艰苦难行。 唯有去争,唯有去闯! 可在这条去争去闯的道路上,所要留下的,却是属于我们战士的鲜血遗恨…… 我们每个人都相信,生路,就在眼前。 早在北平的时候,意外得了中岛等人所透露的情报,告诉了我们有关鬼子在北平周遭的具体布置情形。 再加上我们二十九军自己的情报来源,对于北平周围的鬼子分布,我是早就已了然于胸的。 而不论是先前定下的那条去往羊房集结点集结的道路,又或是刚才同关志国两人临时选定的一条全新突围路径,我们都尽可能的避开了周遭有鬼子重兵屯驻的所在。 即便在一整夜的时间过后,得到我们突围计划的鬼子要有一阵全线的大调动,而当下北平周遭的局势也必然不会像昨日那样平静。 但至少我们选定的这条道路前方所能遇到危机的概率,已然被降到了最低的层次…… 第381章 狼狈 【三百八十一】 狼狈! 狼狈不堪的模样,正是此时逃亡道路上,我军战士状态的最真实写照! 我不得不承认,这近千名当时拦在我们路前仿若路堑一般的鬼子,确确实实是鬼子当中的精锐部队。 他们当时眼睁睁瞧着我们拿下后方制高点的举动,恐怕并不是鬼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失误reads();。 而是这些鬼子有足够的自信,即便是在正面相抗之下,他们也有将我们全数拿下的底气。 先前的一系列看似不作为的举动,只是猫在捕食耗子之前惯有的游戏。 游戏? 作为一三二师用长达半年之久的时间,又辅以我全数心力打造的有新军精锐之称的新二团,因着我先前避战求生的决定,竟是被鬼子当做了游戏而轻视的对象? 心中的不服与不甘,在主动带兵与衔尾追来的鬼子打过几阵以后,战士们洒满一路的热血,却终究是在令我心中被填上了满腔怒火的同时,也不由得暗自苦笑起来。 虽然敌我双方这一路上都在保持着全速赶路的动作,但为了迟滞鬼子追击的步伐,我们却不得不分出部分的人手来,依托沿途地势发起节节阻击。 鬼子那边的情况,我早就瞧了个明明白白,这是一支没有带上后勤辎重部队一同行动的鬼子大队。 满不满编我不知道,但就只跟在我们身后这些鬼子步兵人数来看,确实已能算得上一个大队的兵力。 而手中只有一个特务营,一个警卫连的我,兵员人数连一个加强营都算不上。 自昨夜十点自城中发起突围行动,又在一路而来的各种战斗过后,战士们的身心早就变得疲累不堪,战力已然大打了几分折扣。 对上可算是以逸待劳,在半道上设伏挡关的鬼子,先不去说这队鬼子的战力如何,我们的战士就已然处在了劣势之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要带人沿途阻击,去迟缓鬼子的行进脚步,就断然不能带太少的人去。 可本就是在奔逃路上的我们,又确实无法带了太多的战士一同行动。 在这样的纠结情势下,战士们想要取得一定的战果,达成阻滞鬼子脚步的目标,就必然要拿出性命来拼。 压力,沉重无比的压力! 这股沉重的压力,既有在沿途阻击的过程中,由鬼子的强势兵锋所带给我的震撼。 但更多的,却是战士们以性命血肉相搏,誓死也要替战友兄弟挣得一条生路的决心! 眼看着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在路上,遍染鲜血的烈士遗躯,却只能任凭与与尘土一道留在路上。 仍然走在逃生路上的我们,却无法替这些牺牲的战友做出一个哪怕入土为安的动作来。 这,能算作是我们这些军人的悲哀吗? 再一次同鬼子前锋脱离,带着同我一起行动的两个排弟兄快步追上了在前方赶路的行军队伍。 心中仔细一想,跟着我一起行动,又在功成后随我一同脱离战场的战士,是不是能占到一半人数那样多。 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笑意出来,恐怕,是没有的罢…… 我们的一次次行动,并不能阻滞身后的鬼子太久时间,就算有战士们沿途布下的各种陷阱也是一样reads();。 在鬼子的队伍里必然有擅长追击战斗的专家在,一路稳扎稳打下来,就算面对我们战士的重重阻拦也是不骄不躁,丝毫未曾乱了自身的作战节奏。 而我们的战士…… 就算是稍触即退的战斗,我们却也已有近百名战士将性命永远的留在了路上。 而对于本就人数不多的我们来说,近百战士在全军中所占及的比例,已能算是极大极大了。 “团座,小鬼子又咬上来了!”忽而出现在我身旁的关志国,指着身后愤愤然的喝骂一声。 我心中一惊,连忙停下脚步,果然在背后已能隐隐瞧见鬼子行军过程中所带起的烟尘。 顺手接过身边警卫员递来的望远镜,向着远方仔细看去,鬼子迅捷整齐的行军步伐就已清晰的落在了我的眼中。 “狗曰的!” “催命呐!老子又没有草过他们的祖宗,就算杀父之仇也总该给人喘几口气的时间,不带逼得这么急的!” 将望远镜丢还给身边的警卫员,我也忍不住像关志国一样喝骂了起来,骂声里隐隐带出的,却是自己心中的无尽苦闷。 任谁被鬼子像撵兔子一样这般撵了一路,心里都会是不好受的。 而此时的我们不仅叫鬼子撵了这许久的路程,更是有不少弟兄因着鬼子追击的举动而永远丢掉了性命。 这样的苦闷,我又如何能轻易的自心底放下。 只是眼下,面对鬼子追兵即将追上我们脚步的现状,我心里就算有再多怒气,却必须要立即对此做出应对的举措来。 而分出部分人手出来布阵阻敌,就是我们在这一路以来一直使用的手段。 就在我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身边的关志国却忽而开口对我说道,“团座,这一次换我去吧!” 先前几次都是由我与关志国轮流带人断后阻敌,是以关志国此次向我提出这样的建言来,我也没有什么好去反驳的。 只向他嘱咐几句谨慎小心的话,便立即同关志国分别走向了队伍的两边。 由我带着人继续往前赶路,而关志国则先在鬼子想要追击我们所需行进的必经之路上做一些布置,而后便带上战士们猫在山石土堆后面,准备等到鬼子近前来以后再给鬼子几番教训。 而搜集来全军战士手中所有冲锋枪在手里的关志国等人,即便是面对鬼子同样猛烈的火力反击,亦能保全下诸多战士的性命。 而这,对此刻的我们来说,就已是一件很值得去感谢上苍的事情了。 招呼着战士们加紧脚步行军,忽而停下脚步的我,目视着带了两个排弟兄选了一处位置进行布置的关志国等人,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了几句。 而后毅然转身,带领战士们向着前方代表了生机所在的道路,疾行而去…… 第382章 狭路相逢 【三百八十二】 身后依稀传来的枪声入耳,宣告着后方阻击阵地上的战况是何等的激烈。 但纵使身后是这般激烈的战斗,能为我们争取来的时间却也是少之又少。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适应,紧紧缀在身后逼命而来的鬼子,此刻早就已经适应了我们反击的节奏reads();。 再加上这批鬼子精锐当中还有精擅追踪的专家人物在,使得我们的逃亡之路上更是平添了许多艰难。 身后的枪声已然停歇,但我们所赶的路程,能替我们争取而来的喘息时间,却也不过是短短十几二十分钟罢了。 等到鬼子处理好眼前的麻烦,循着我们的行踪再追击上来的时候,像这样与鬼子之间的的战斗,我们却还得继续循环下去…… 循着小路往前急速赶路,而我们赶路时留在路上的痕迹,也叫我分出部分心神清理了干净。 虽说在同身后的鬼子交锋过这么许多次以后,眼看着他们追击而来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我已能猜得出这样的动作所能起到的效用必然不会太大。 但有了这样的一些布置,却总能为我们争取来更多的时间。 而这对于逃亡路上的我们来说,就已然是足够的很了…… 我们的队伍渐渐远离了北平周遭的熟悉村镇,一直循小路而走的我,此时也几乎已要迷了自己的方向。 但总归还能分辩出此刻的我们是在向着察哈尔方向进军,一等队伍进了太行山区,在山中地形的遮掩下,我们将能彻底的与身后追来的鬼子脱离开。 等到那个时候,战士们的性命也就终于能有了保证。 而当下时分的我们,距离前方的这份生机已然没有了多远的路程,只需要战士们再加上一把力气,就能彻底的遁入山中。 到时甩开了身后这条恼人尾巴的我们,岂不就是山高任鸟飞,能放下心来轻轻松松的往察哈尔行军而去了? 然而,上天却似乎故意的要与我开一桩玩笑,与我这数百弟兄开一桩玩笑。 就在我们已能瞧见生路何在的最后关头,竟是在自全军战士从行路的小径上转出的同时,遭遇了一队正从前方小村出来的鬼子。 这队鬼子为何会出现在远离日军势力范围的平津边缘地带,我在一时之间并不能想出其间的缘由来。 但只瞧这些鬼子从前方小村子里出来时,身上带着的满满轻松惬意,就能知晓这队鬼子此行收获定然是不少的。 而像这样在我平津腹地肆意扫荡的鬼子,有什么样的收获才能让他们赶到满足的心思,我几乎不用去仔细观瞧就已能猜的出来。 这些个鬼子手上所沾染着的,必然已有太多太多百姓乡亲无辜的鲜血。 双方的深浓仇恨,在这国破家亡的当口,自身不用再提。 对于此刻一心想要夺路挣得生机的我们来说,打破前方这一队鬼子的阻拦,更是当务之急的要事。 而对于眼前出现的这队鬼子来说,看到了我们身上沾满硝烟战火痕迹的中国`军队打扮,依然能保持住无动于衷的心思,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两拨人都有不得不战的理由,此时在道口莫名相遇。 不论是命运的牵引,又或是上苍的愚弄,却早已是狭路相逢的必战之局reads();。 不能不战,不能不胜! 我暗沉一口气,在提起一直捏在手中的短枪指向眼前敌人的同时,高声向着战士们暴喝一声。 “弟兄们,杀啊!” 狭路相逢,唯有勇者可胜! 在这样的逼命关口,战士们身上一往无前的悍勇之气,是能叫我们打赢眼前的这场遭遇战,替战士们挣来一份生机的唯一希望所在。 手腕轻动,随着食指的轻轻叩动,握在我手中的二十响驳壳枪中射出的子弹,一发一发精准的射入了前方鬼子的身内。 而警卫连战士手上的冲锋枪,更是用连贯的猛烈火力,只叫双方兵锋触及的当下,就要鬼子那边倒下了成片的一排。 倒是眼前同样莫名遭遇了我们,此时才堪堪反应过来的鬼子们,在我们的进攻下吃了不小的一个暗亏。 随后鬼子那边同样组织了反击出来,两拨人马之间的战斗,在双方都打过几轮子弹过后。 短兵相接的两方人马,终于演变成了一场混乱的白刃搏杀。 为国仇,为家恨,更为了此身生机存续,大刀在手的战士们,抡动起手中大刀,带出虎虎风声直往鬼子身上劈砍而去。 而像我这般没有大刀的战士,也都拿了一早就上好刺刀的步枪,对着面前的鬼子狠厉刺下。 战,战! 战斗的过程并不长久,别说我们的战士此刻个个都几乎要爆发出成倍的战力来,就算没有这份因着心志变化而起的加成,素来注重肉搏战训练的我军战士,对上即便也同样有过武士道训练的鬼子,也绝对不会轻易就处在下风。 更不用说在我的屡屡灌输下,习得了不少对敌经验,尤其是对付日本人该如何动作经验的战士们,此时动起手来可是绝不会有什么含糊。 出去劈砍杀敌以外,战士们连手上的短枪也利用了起来。 要知道我带在身边的这支队伍,是以我新二团特务营和团部警卫连为主的。 这样两支性质特殊的队伍,手上配备的长枪短枪自然不会少了去。早在新二团组建之初,我就豁出了一张面皮去找各位长官求告,给警卫连配备了不少的冲锋枪来。 这样的动作,也使得我的警卫连成了全团在进行攻坚突破时的一把最锋利的尖刀。 而对于特务营的战士,除去要他们像其他步兵营弟兄一般装备训练以外,我还给他们找来了不少的短枪过来。 手枪队这种编制,自长城一战的时候,就已经是我们二十九军当中的普遍编制了。 当初的实战也证明了,大刀配备短枪的组合,在短兵交接的紧要关口,可以发挥出多么惊人的战斗力来。 即便只能有一次过人的发挥,或许就能转变一场战役原本该有的结局! 第383章 绝境 【三百八十三】 虽说我已叫战士们留下了不少的自动火器给关志国等人,叫他们在阻敌的时候用以应对鬼子的反扑。 但此时我们战士手上剩余的装备,却依然还是不少的。 至少,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歼灭眼前的这队鬼子,对战士们来说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早就知晓同鬼子讲什么战场规矩是没有用的,而作为被侵略方的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必要去与眼前的鬼子客气reads();。 在拼刺的时候,因着手上装备的穿透能力太强,惧怕造成误伤的鬼子并不会随便扣动手上三八大盖的扳机。 甚至在有些时候为了凸显自身的勇武,鬼子还要再多做上几个将枪内子弹退出弹匣的动作来。 可对我们的战士来说,却是并不会有这样的烦扰存在。 手上握有短枪的战士们,可以用一手劈砍,一手开枪杀敌。在这样的配比下,筛底的动作又岂是快了短短一分那样简单? 对如今的我们来说,时间本就与生命等同无二。 多争取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就能给战士们多挣来一分的生机。 在倏而遭遇之后,仓促间就能打出这样的战果来,在我的心里其实还是有着几分安慰的。 默默祷告着能尽快收拾掉眼前这些鬼子,而后立即重新赶路的行程,免得叫身后追命多时的鬼子大军再缠上来。 而此间的战局,也确实正向着我这样的期待而转变着。 在战士们的猛烈攻势下,渐渐就要支撑不住的鬼子,已然走到了溃败的边缘,眼看着再加上一把力气下去,就能完全的歼灭掉这队挡住我们前路的鬼子。 希望,已就在眼前。 但转瞬之间,这份已然出现在眼前的希望,却又自我的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寻之不见。 因为,就在我们已要完全取得压倒性的最终优势的关口,先前主动请命留在后方阻敌的关志国等一行人,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 但随同他们一起出现的,却还有一阵连绵的枪响。 以及,如潮水般出现的鬼子主力! 将刺刀从身前最后一名鬼子的身上抽出的我,不由摇头苦叹一声。今日的气运,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在我们这些人的身上。 如今被鬼子主力追到了近前,而我们此刻同半路遭遇的这队鬼子激战的地方,乃是在一个小村庄村口前的小径道口。 周围是大片的开阔地,对我们来说,不论是留下阻敌还是脱战跑路,所要面临的都一样会是覆灭的风险。 即便今日的天气并不是太好,在布满乌云的天际无法瞧见朝阳升空的景象,但天色已然亮起的事实,却是无论如何也避之不开的。 天亮了,那么鬼子即将到来的攻势,也必然会变得更加激烈。 而在鬼子这样的攻势之下,我们又是否能有性命挡得下鬼子的进攻,继而重新踏上去往察哈尔的道路,我心里实在是提不起一点底气。 不禁自问一声,我们这些人的生机,难道真的就要在今日断绝一空么? 或许今日这阴霾的天色,就已昭示了我们这些中国`军人将要迎来的命运罢…… 感慨的念头只在心中一转而过,因为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供我浪费reads();。 沉下心来,看了眼此时已要进入到尾声的场中战局,将手中步枪提起的我,指着前方的村子对战士们喝令道,“用枪支解决残敌,迅速进入村内布防!” “警卫连!”随即迅速转过身子,却在吼过一句后才反应过来在此时的交错战局下,想要喊出特定的战士是多么不现实的一件事情。 正好看到就在一侧不远处杀敌的乔莫飞,我便立即转了口,“乔莫飞!” “你们几个,随我一起去接应关营长!” 又在随手点了周遭数名战士后,迅速循着原路返回,与肃清残敌后正向着村内跑去的主力弟兄脱离,往关志国等人赶来的方向奔去。 原是带了两个排弟兄一起行动的关志国,这个时候我目中所见,跟在他身旁一起往身后鬼子还击的战士,竟是只剩下了十几人的模样。 我若是不去接应,关志国这些人必将挺不过鬼子随后的更大攻势,要将性命全部的丢进去。 这些战士为了更多弟兄生存的机会,身上流的血已然够多,这样的全数阵亡的结局,我又如何能眼睁睁去瞧着它发生! 就算明知道迎着鬼子的兵锋冲杀上去,我所要面对的危机一样不少,可这个时候的我,又哪里还有工夫考虑这样的事情? 就连先前对意外遭逢鬼子拦路后生出的满腔怨念,这个时候也早就消失不见。 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一定要将这些好不容易才从鬼子枪口下逃回的战士,活着接应到村子里去! 手上短枪打出一连串的几个点射,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打倒在地。 而舍了大刀重新端起枪支的战士们,也用手上毫不停歇的火力,给了关志国等人最大的接应与支援。 终于,在付出了数条性命的代价过后,我们终于接应到了关志国等十数名战士。 可关志国在见到我后的第一句,却是一声饱含急切的相问,“团座,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面上转瞬间就带起了浓浓的自责与懊恼,“我们就不该回来啊!” 见到关志国面上的神情,再听到他如此的说辞,我立即便明白了关志国此时内心的想法。 带着战士们向着鬼子打出一片的子弹,且战且退的我们向着后方唯一可以为我们提供掩蔽的小村子撤退而去。 听过关志国发自心底的自责感叹,明了他心中所想的我,在关志国向我看来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 撤退的过程中,抽空伸手拍在他的臂上,只沉声说道,“回来就好,你们,辛苦了。” 却在我的这一掌拍下后,见到关志国的嘴角不由抽搐一下,这才发觉他臂上的军装竟早就被染成了暗红一片。 不由惊叫起来,“你受伤了!” 第384章 国破家亡 【三百八十四】 在这个于地图上并没有详细标示出的小村庄前,我们正面临着一场攸关生死的最后决战。 但在当下的情境里,我们的更多战士愿意去相信的,却只有最后那两个字罢了。 或许这里,就该是我们这些人最后的归宿了罢…… 并不算太大的村子,只有十数户人在此生活的模样,但当我们急匆匆的冲入了村子以后,目中所见的,却是一番惨烈的地狱景象reads();。 见到家家户户房门洞开的景象,再联系进了村后铺面打来的浓重血腥味儿,村子里发生过怎样的惨事,已然是十分明了清晰的了。 再有侦察村里具体情形的战士,在其余众多战士于村口紧张布防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往各家各户的院中跑了一圈。 无法触目的人间惨事,是战士们所向我送回的唯一消息。 与关志国等人成功撤回了村中,阻住了关志国想要向我告罪的言语,叫他立即归队去指挥战士们的布防情况。 对这个时候的我们来说,像后悔自责这样的情绪,都已没有了出现的必要。 况且在我的心里,可是从来没有像关志国想的那样,对他们此次的行动生出什么不满来。 即便于撤退的半路上被鬼子追上了足迹,并一路追击着直寻到了我们主力队伍的行踪,更因此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了这场生与死的劫难。 关志国觉着,是他们照着预定线路的撤退,是他们没有考虑到我们或许还滞留在路途上未能及时撤出,才会引出了这场生死大战。 自责的心绪,也正是因着这样的想法,才会自他的心底生出。 可是在我看来,就算没有完成了自身任务的关志国等人撤往这里的动作,鬼子依然有极大的可能再次寻到我们的踪迹。 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看着强压心绪的关志国走到了战士们中间,按照我先前的指示吩咐战士们依托村口的土墙砖石等障碍设防,准备应对鬼子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反扑。 而在这个时候,已然对我们所身处的这个小村庄完成了包围的鬼子,他们随之而来的反扑进攻,必然带有我们难以承受的巨力。 若是战士们一个不小心,恐怕只一照面的当下,就要将手上的阵地丢掉。 对如今的我们来说,丢掉阵地,可是等同于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而丢掉了性命,我们又还如何去提突围撤往察哈尔,重整军势后再与鬼子见一个高低出来呢? 明白接下来一战有着何等意义的战士们,即便此时早已在心中浮起了一抹带有死志的悲壮决然。 但只要能多坚持一阵,多杀上几个鬼子的性命,对我们的战士来说,就已是值得的很了! 在关志国的带领下,先一步进村抢铸了几个制高点阵地,用以对先前接应到关志国等人的我们进行接应的战士们,再一次按照我进村后对村子地形的观察,进行了一次全新的布置。 这个依托山壁建立的小村庄,村后是无法攀缘的土壁,那里自是不用我们投入兵力进去布防。 而村子的前方,则是我们预定的突围道路,但这个时候却早就被鬼子重兵卡住了要害,并虎视眈眈着随时就要向我们这边发起冲锋。 虽然左右两侧同样有鬼子的兵势出现,但因着村子的狭小,战士们只需要将机枪架设在村内的几个屋顶上,就能将火力完全覆盖住鬼子可能会利用到的冲锋道路reads();。 有这样的火力封锁,再加上战士们依托村子里各处土壁石墙所构筑的防线,很快便能形成出一个系统的防御来。 到时候面对鬼子的强劲攻势,我们的战士也能借此顶上几阵,避免叫鬼子一战而下的败亡。 有了这样考量的我们,自然要趁着鬼子还没有发起最后总攻的短暂时间,在村子离加紧进行我们的布防行动。 就算只能多上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多做了一份准备的我们,却有可能因此而寻得战胜强敌的希望。 至少,为了握在手里这数百条沉甸甸的人命,轻易放弃希望的动作,我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得出…… 整个小小村庄上笼罩着一层大战爆发前的紧张压抑,同样心情急切的我,指挥着战士们在村口处交错布置下几道防线以后。 便转身快步走进村内,要再去看一看被布置在村内民房屋顶制高点处的几个机枪阵地。 同时,却也要去亲眼看上一看,鬼子在这个小小村庄里面,做下了如何残虐的无耻暴行。 五个机枪阵地,五处民房的屋顶,也要走入五间乡亲百姓的庭院。 随着脚步一步一步的踏下,我心里的压抑沉重却是愈来愈浓,愈来愈痛…… 目中所见,尽是惨虐血腥的地狱景象,如恶魔修罗过境,小小的村内,竟是连一点生机也未曾留下。 老人,妇女,孩子…… 像这般的弱势群体自是不用多提,必然要惨烈丧命于鬼子的屠刀铁蹄之下,而村里的妇女,更要在身亡之前遭受到鬼子各种非人般的凌虐。 死不瞑目,他们每一个人,竟都是死不瞑目! 苦,痛,更有浓浓的悲情。 国破家亡,这便是国破家亡! 在山河破碎,神州几要沦丧敌手的当下,沦陷区的乡亲所要过的,必然将会是这样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 长达,八年之久…… 宁死不当亡国奴,但平津失守的如今,对华北的民众来说,已然生活在了侵略者压迫之下的他们,身上早就被刻上了亡国奴的标签。 可面对暴虐的鬼子,亡国奴三个字所带表的意义,便正是这般的血腥地狱恶景! 拳头,紧紧的攥成了一团,指甲深深刺入掌中也未曾察觉。 是啊,手上的痛,又如何比得上亲眼见到百姓所遭毒手后,心中所生起的浓重无力与自责呢? 要知道,我们可是军人呐! 这个国家的军人,保家护民的军人! 在我们的眼前出现了这样的景象,可不就正是我们这些军人的失职了么? 第385章 流干的血泪 【三百八十五】 紧紧抿起的嘴唇,深深攥起的拳头。 还有眼中涌现出的莫名情绪,都叫这个时候的我,身上带出了许多的狰狞神色。 即便先前曾于村中造恶的那一队鬼子,已经在同我军战士正面交锋的战斗中战败身亡,悉数倒在了我军战士的大刀锋锐之下。 若只从杀人这样一个层面来说,乡亲们的仇,此时已然被我们报了。 可在侵略者的铁骑压迫之下,砍杀掉区区这样几个鬼子,又怎么能算是替乡亲们报了仇? 这是一份整个华夏民族的深仇大恨,而这样的一份仇,也只能用,更必须用所有侵略者的鲜血来洗刷干净reads();! 仇恨与怒火,在这个时候已被我转移到了村外那远超我军人数的鬼子主力大军上面。 今日留在众多乡亲身上的重债,必要从他们的身上讨回!不将性命留在此地谢罪,又如何能抵得过鬼子在这片大地上所造的累累血债? 冷着脸不发一言的我,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见过了已然于民房屋顶设下机枪阵地的战士,向着他们再次叮嘱过几句后,我的目光便已到了被战士们稍稍处理过几分的乡亲遗体。 心中默念着向乡亲们发誓,发誓自己必然要替他们报了这桩血仇。 纵使是送掉自己的性命,也要在所不惜! 心中暗下决心的我,就站在第五处机枪阵地所设的民房院内,看着躺于地上的一家五口人,阴郁到几乎能滴出水来的面色上,倏而带起了几分决然。 年迈的老丈和婆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身上那贯穿了身体的刺刀刀痕瞧来是那样的刺眼。 但更刺眼的,却是衣衫凌乱不堪,含羞带辱而死的孩子母亲! 她尚未瞑阖的双眼中所含着的,除去对这残酷世道的绝望以外,更是饱含着对侵略者的彻骨仇恨。 再看到被战士们略微整理过身上的血迹,与他的家人搬在了一处的丈夫。他手上紧握的镰刀,在这个时候依然还被他紧紧握在了手中,任谁用多大的力气,也无法轻易的从他的手中掰离…… 见了眼前此番景象的我,心头的沉郁越积越深。 最终却只得暗自承诺一句,你们的仇,我吴雨,我新二团诸多战士,自此接下了! 这份承诺与责任,将成为激励我杀敌的使命! 猛然回过身去,看着跟在我身后一起过来,包括了乔莫飞在内的数名警卫战士,看着他们同样与我一般紧握的拳头,看着他们同样与我一样射出双眼的满满仇恨。 我的眼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寒芒出来,冷然说道,“你们,都看到了?”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众人回答我的,只有这样一句凛然高喝的誓言。 不共戴天的深仇,自然要用鲜血和生命来洗刷。而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就将是我们用来复仇的第一阵! “走,去村口阵地!” 深吸口气的我,再没有了于此处空耗时间的心情,向着战士们一扬手,迈开大步向着院外走去。 至于院里的血腥气儿,我却是不想再多闻哪怕一刻。 闻得多了,心,就要变得愈加沉痛…… “什么人?reads();!” 我才堪堪走到院门处,乔莫飞的一声暴喝却忽而从身后传来,与之同时传出的,还有一阵阵拉动枪栓的声响。 停下脚步的我转身看去,正看到带了紧张神色的乔莫飞与其他两名战士,端起手上的枪支分别从两个方向,往院子墙角的一处杂物堆前逼去。 并不知晓乔莫飞是瞧见了什么的我,对乔莫飞的这个动作生起了一丝浅浅的疑惑,却转瞬就将它抛了开来。 “没什么事,就快点离开。前面的鬼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起进攻呢……” 轻皱起眉头的我,对着乔莫飞等人说起了催促的话。因为对这个时候的我们来说,确实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来供我们浪费。 因着些许的风声鹤唳就要生出紧张情绪来,继而浪费大把的时间下去,那我们还如何去与小鬼子打接下来的这一场生死决战? 然而我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随着乔莫飞再一声,“出来!” 我视线当中那些个草草堆起的杂物堆,明显瞧来藏不了多少人下去的地方,竟是忽然的有了动静。 而在一阵的窸窸窣窣过后,竟是自低矮的杂物堆下平移出一块木板。 随后自木板下钻出个面上已被泪痕污成了黑花一片的年轻姑娘,小姑娘面上的泪痕依在,但此时的她却是并没有泪水自眼中流出。 明显藏身于院内地窖下才避过了此劫的小姑娘,此刻在推开了地窖的盖板自其下钻出,又亲眼见到了自家亲人死状的时候,面上带起的,竟是一股难有的坚强之色。 突然遭逢这样的大变,家中的长辈亲人都惨死眼前,遗体上沾染的血迹都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干净。 这样的情境里纵是一般的男子也要瞬间的失了神,但眼前的小姑娘能表现出这样难得的坚强出来,倒是叫我不由得对她高看了起来。 “你是这个家里的人?” “长官是来打鬼子的吗?” 几乎同一时间问出的问题,相比于我所问出的,仿若是废话一般的问题。眼前小姑娘向我问出的,却是这样一个带满了浓郁杀机与仇恨的问询。 碎布花裙下的娇弱身姿,这个时候所散发出的浓重仇恨感,叫我也感觉到有几分吃惊。 心中转念一想便已明白,眼前这个得以幸存的女子,必是在地窖之下亲耳听闻了亲人们死前的哀嚎。 面上泪痕依在,但此刻却没有一滴泪水流出。 她的泪,怕是已经流尽了吧,在地窖下的黑暗中…… 我看着眼前满脸倔强,目中闪现着浓郁恨意的小姑娘,终是放松了自己的语气,对着她柔声说道,“是,我们是来打鬼子的。” 末了,又对着小姑娘加上一句,想要宽解下她此刻的心情。 “在进村前遇到一队刚刚打村子离出去的鬼子,已经叫战士们都收拾干净了……” 第386章 报仇 【三百八十六】 小姑娘名叫柳芳芳。 在随后与柳芳芳的谈话中,我除去知晓了她的姓名以外,也对先前鬼子曾在这座名为柳家庄的小村子里面,造下了何等惨无人道的血案。 替柳芳芳这个小村唯一幸存者报仇雪恨的诺言,也自我的口中再一次郑重说出。 这份血仇,便以小鬼子的性命血肉来偿还好了! 安抚下柳芳芳的激动的心绪,可如今整个小村子都已能算是战场中央,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来暂且安置她reads();。 又因着柳芳芳的强烈坚持,坚持着要跟在我的身边一起前往村口前线,我最终只能答应了将柳芳芳带在身边。 大不了,在战事开始以后,尽力分出半分心神去照看着她好了。 自柳芳芳面上带着的仇恨与坚持之下,掩藏在眼底深处的惶然与无措,却是并没有逃开我的眼睛。 毕竟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突然遭逢如此大变的她,能保持自己的精神不至奔溃已是万幸。 我看得出来,对此时的柳芳芳来说,我这个瞧来与她年纪差不了多少,看着颇有几分和善的国`军大官,却已是她所能唯一找得到的依靠与庇护了。 而身为军人的我,未能挽回柳家庄惨剧的发生已是颇让自己心中难受,若是还将柳芳芳这个唯一的幸存者置之不理,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素来试图凭自身手上力量保境安民的决心? 况且眼下,我们这数百国`军,包括柳家庄的幸存者柳芳芳在内,我们将来的命运如何,依然是一个谁也无法知晓的未知数。 又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已隐隐有了猜测。 毕竟今日的这般局势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只要不是个瞎子傻子,总是能瞧出几分什么来的。 死神的钩镰,已然高悬在我们所有人的头顶,不知在何时,就要骇然劈下。 会怕吗? 也许,会吧…… …… 在关志国的指挥下,村口的阵地早已按照我先前的布置准备妥当。 战士们没有分毫停歇的时间,此时已然进入了阵地严阵以待,静静等待着鬼子发起进攻的一刻。 大战之前的压抑,悄然间笼罩在了这个小小村庄的上空,叫人连呼吸也凝滞了许多。 对面的鬼子正在做着临战前的准备,而我们这边自然也不会放松。 在战士们趴伏在阵地上,静待着最后决战到来的关口,我除了向他们略微说了几句早就喊了一路的鼓励话语以外。 更多的,却是明确的告诉战士们此战的意义所在。 有些事故意的去藏着掖着,反倒有可能生出某些不可知的变化来。在眼下几乎所有人心中都已明了前路如何的事实下,将我们所处的几要绝望的境地明确的说与战士们去听,却是此时的我最应该去做的事情了。 绝望并不可怕,至少对早就看淡了生死,有了与小鬼子同归于尽心思的我们,眼前的绝望,事实上并不会叫战士们的心里生出太多的动摇来。 我以平稳语气对着战士们说出的话,战士们在听过以后所显露出的神态,也像是我叙说的语气一般平静。 直到我说起了柳家庄所遭逢的血案,说起了身边的柳芳芳,这位柳家庄今日唯一的幸存者时,战士们的平静凝重的神色里,才终于带起了别样的变化出来reads();。 愤怒,仇恨。 滔天的愤怒,彻骨的仇恨! 战士们所表现出的,只有这样的两种情绪,随之而来的,是更加蓬勃的战意,是更加想要手刃日寇的决心。 只是因为柳家庄的这桩惨案吗?心中有着与战士们一般情绪的我自是清楚的很,柳家庄的事情,只不过是招致战士们胸中情绪爆发的最后一点引子。 自从退守北平待命,而我军主力又自北平撤出以后,身处在某种意义上已可以说是早就沦陷敌手的北平城当中,我们这些中国`军人心中所压抑着何种的沉重情感,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在残酷的时局变化下,无力回天的我们,终究不得不做出自北平突围的举动,即便城中此时依然有张自忠将军留守主持大局,但想必就在此时这个时刻,城中,已然驻满了各路日军主力。 这样的结局,对一心抗日救亡,曾誓师死守北平城的战士们来说,又该是何等的屈辱难捱。 我这支组建才不过半年之久的新二团,团里的战士,可个个都是有着一片赤诚爱国之心的热血汉子! 在这一路的突围道路上,虽说我们也打掉了不少鬼子的阻拦,但身后逼命一路的鬼子大军,却终是叫我们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仓惶逃命。 或者可以说,如今的我们,确确实实就是只能仓惶逃亡的丧家之犬! 这样的现状,叫一直自认精锐的我军战士,又如何能轻易将心中积郁的怒气咽下? 之所以未曾爆发,只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为了替突围行动争取来更多的时间罢了。 但眼下…… 眼下的我们已然被鬼子堵在了柳家庄内,经过一连串的战斗过后,我们剩余的兵力更是连四百人都不到。 又要分开防守三个方向上的鬼子,胜利的希望,当真是渺茫的很。 要知道在我们的对面,可是有着一个大队近千的鬼子精锐,就算我们所固守的是打造坚固的要塞,面对此时战力状态都远超我们的鬼子,想要完全的防守成功,其间的可能性也是小的可怜。 更不用说战士们此刻栖身的柳家庄,只不过是有一道低矮土墙作为屏障的小小村落罢了。 死战决心,早已浮上众人心头。 在我说开眼前情势后,这样的一分死战意志,更是变得愈加坚定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早就知晓了柳家庄在先前曾受过鬼子劫掠,如今已然变成一处死地的战士们,忽而眼见有柳芳芳这样的一位幸存的小姑娘出来现身说法。 心中积聚多时的仇恨,又如何还能压抑的住? 如此一来,战士们又多了一个不得不拼命血战的理由,一个更能激发出战士们胸中斗志的理由。 报仇! 第387章 战,开局 【三百八十七】 到了战士们战意高涨,齐齐仰天高喊着“杀敌”二字的时候。 一直待在我身边的柳芳芳,也紧紧攥着一双小拳头,嘴唇轻轻开合,却也在说着与战士们相同的、杀敌报仇的决心! 眼圈泛着一片的红色,有片片晶莹在其中打转儿,却硬是没有一滴泪水从她的眼中流下。 见到柳芳芳的这副神情,叫我的心里也不禁感到有些心疼起来。 并不是因着柳芳芳的容貌,叫作为男人的我生出了什么保护欲来。 我承认自己确实有这样的保护欲生出,但除去因着柳芳芳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小姑娘这样一个事实以外reads();。 更多的,却是因着自己身为军人不得不肩负的使命,以及自见到柳芳芳至今,从她身上所表现出的过人坚强。 这样的坚强劲儿,我相信只要是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为她的命运遭遇,为她的后续表现而感到心疼罢…… 在鬼子进村的时候,本该要她和嫂嫂一同进入地窖下避难。 可因着小侄子的哭闹,嫂嫂的动作毕竟是慢了一步。 当鬼子气势汹汹的冲进家门的一刻,哥哥借着抽身拿起镰刀的机会,掩住了地窖的入口。 替她换来了生机的同时,也叫挺身试图赶出这些个闯入自家家门的侵略者的哥哥,第一个惨死在了鬼子的枪口下。 再往后,便是地狱般的修罗恶景。 耳中听闻着自上方传来的惨叫哀嚎,听着自己的哥哥,自己的父亲母亲一个个倒在了鬼子的刺刀枪口之下。 紧接着,又是小侄子的哭叫声戛然而止,以及紧随着仿若疯狂的嫂嫂叫喊声之后的衣帛撕裂,还有鬼子带着满满奸邪淫气的狞笑…… 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耳听着在外发生的惨剧一幕幕传入自己耳中心中,但柳芳芳却不能做出哪怕一样动作来。 她知道自己的性命,是以全家人的性命为代价换来的。 纵使只是为了全家人生命最后的希望,她也不能出去! 就算是我们这些中国`军人进村以后,柳芳芳也依然藏身在地窖之下未曾动身。 因为,她怕。 怕自己也要遭逢如亲人一般的悲惨命运,怕这世间再没有一个可以信赖之人。 若不是叫乔莫飞喊破了行藏,恐怕直到这个时候,柳芳芳依然还要躲在自家的地窖之下,抱着自身娇小的身躯,在黑暗中簌簌发抖…… 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目光自身边的柳芳芳身上挪开,往眼前的鬼子所在瞧去,终于瞧见已然准备多时的鬼子那边,开始迈动了向着我们这边发起冲锋进攻的步伐! 内心精神一振,鬼子那边是要向我们这里发起进攻,意图将我们这里的中国`军人悉数剿灭干净。 但我们又何尝不是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自鬼子身上讨来一桩又一桩的血债。 用我们最后的一点时光,打出独属于中国`军人的血气! “弟兄们,杀敌报仇,就在此时!” “准备战斗!” 备战的命令下达过后,我在替自己手中步枪上膛推进了子弹的同时,略微偏过脑袋又将目光放在了柳芳芳的身上。 “其实,你可以退到村子里安全的地方,等着我们这里的战斗结束……”明白战场中生死莫测,并不会长了眼睛的子弹不知何时就要打到自己的身上来reads();。 连自己的生死也没有把握的我,终是不愿叫柳芳芳与我一同待在前线承受着这份生死危机。 再一次向她说出了劝解的话来,但话只说到一半,却已被柳芳芳如先前一样的坚持话语打断。 “我不要!”倔强的目光向我看来,虽然我能看得出她的身上依然在带着轻微的颤抖,明显是并不适应战场节奏的紧张。 但要她就此撤消自己的坚持,听了我的话回到村子里等待一切的结束,柳芳芳却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因为…… “我不要回去!一回到村子里,一闻到村里的血腥气,我就会想到我爹我娘,想到大哥大嫂,想到村里的叔叔婶婶们死时的惨状……” “除了你的身边,我哪儿也不要去!” 柳芳芳的坚持,叫我不禁苦笑起来。 原本听一个姿容并不算差的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我心里本应该高兴自得才对。 可在这样生死难明的战场上,就算我能够分神照顾着她几分,可谁又能预料的到会不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呢? 总是,不大放心的啊…… 柳芳芳的坚持,叫我最终只能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 而在鬼子兵锋马上就要抵达我们阵前的当下,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劝说柳芳芳改变她的想法。 况且在发生过这样的人世惨剧之后,叫柳芳芳再回到村子里去,对她来说也未免不是一种残酷。 默认了柳芳芳待在我身边的事实,伸手压在她头顶带着的钢盔上,将柳芳芳的脑袋又压低了几分以后。 深吸过一口气的我,重新抄起了眼前的步枪,眼神里已然恢复了战前该有的冷冽。 枪口瞄准着迎面扑来的众多鬼子士兵,心中暗下决心,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就让我这杆枪中打出的子弹,来代替身边观瞧着一切的柳芳芳,报仇雪恨! “团座,村子两边也发现了鬼子的踪迹,不过人数不多。”凑到我身边来的乔莫飞,面色紧张的向我叙说起战场中的具体形势来。 看得出此时的乔莫飞心中的底气,也并不是多么的充足。 我扭过头看了乔莫飞一眼,点了点头的同时对他沉声说道,“看到了,虽说咱们被逼到眼下这样的境地,可鬼子也没有什么分兵进击的意思在。” 柳家庄并不算多大,村外除了几条交汇的道路以外又是一片开阔地,即便只是趴伏在了村口土墙边的我,也能做到对整个战场情势的一览无余。 “以小鬼子的高傲劲儿来说,他们今天,只会拿村口这一个正面阵地,作为他们的主攻方向。”冷笑一声,我轻轻眯起了眼睛。 “咱们与小鬼子决定生死的战斗,也只会在村口这样一个地方展开!” 第388章 白刃交锋 【三百八十八】 其实在鬼子的那边,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无论是柳家庄庄子的大小,又或是柳家庄所处的位置,都决定了村口这一条路,将会是突破我军防线的最便捷道路。 鬼子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故而鬼子所选定的主攻方向,也就不可避免的直指在战士们布下重防的村口阵地reads();。 纵然鬼子可以瞧得见我们在这里的动作,知晓了我们的战士早已做好了待战的准备。 可对早就已经摸清了我军战士此时状态的鬼子来说,我们的阻击,已然不再被鬼子放在眼中。 我可以猜得到,鬼子那边所打的主意,必然是一战将我们通通拿下,以用来纾解他们被我们阻击一路所憋在心里的郁气。 就拿此时在冲锋道路上鬼子士兵的状态来说,就比以往的时候多了许多意气风发的仪态。 只可惜,鬼子那边的想法,确实是太过简单了些…… 当眼看着踏了急冲冲步伐的鬼子,几要冲过我们临时构建起的这道并不牢固的防线的时刻,自战士手中武器中射出的夺命枪弹,终于叫鬼子认清了在他们眼前这数百名已被逼上了死地的中国`军人,依然有能力来夺取他们的性命。 “哒哒哒——” 达达的机枪声,对出现在我们阵前的鬼子来说,已经成了与死神狱音一般的催命音符。 被布置在了柳家庄五处民居制高点上的机枪阵地,成了我们这一战当中的最大功臣。 就连我也在打空了手上步枪的一匣子弹后,于往弹仓中重新装填子弹的当口,在心中生起了几分唏嘘的心念。 像机枪这种武器,果然是在防御战中的一样大杀器啊…… 只是,在整夜的突围战过后,我们手上的弹药储量毕竟已是不多。 在打退了鬼子的第一次进攻以后,我在叫战士们抓紧时间进行休整的同时,喊来关志国等军官对我们军中此时的情况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清查统计。 得出的血淋淋的战损数目,却是叫人瞧来触目惊心。 只这一场战斗过后,我们就已有近百名弟兄永远的丢掉了性命。而其余幸存的战士更几乎是人人带伤在身,战力与先前相比早就削减了不止一个层次。 而我们手上所剩余的弹药,经过关志国的细致统计后得出,若是再打一场像方才那样的战斗,我们手里的弹药就要彻彻底底的告罄了。 虽然二十九军素来是以大刀拼刺的凶狠劲闻名天下,可要是手上连一发弹药都没有了。 到时的我们,难道要凭着手里的刺刀大刀来冲到鬼子的面前去,再来与他们来一场近身格斗吗? 以这样的方式来战斗,得到的结果怕只会是与多年以前的北平城中,手执钢刀的爱国志士冲击八国联军军阵时换来的一般惨烈结局。 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的前提下,能给敌人造成多少的伤亡,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未知数。 除非鬼子能给我们一个近身的机会,否则的话…… 心情变得莫名沉重起来,我们所处的境地,战士们的惨重伤亡,全军手上仅剩的弹药量……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我们此时所面临的情况,是如何的叫人无奈而又绝望。 绝望……么? 长叹一声,对着乔莫飞吩咐一声,“告诉弟兄们,注意节省弹药,争取一发子弹打死一个鬼子reads();。” 顿了一顿后,又继续向着乔莫飞说道,“争取……用白刃战解决战斗……” 鬼子的兵力毕竟远超于我们,又是养精蓄锐多时,就算跟了我们这一路吃了不少的苦头,可鬼子身上失去的战力,却是并没有多少。 可再反观我军战士,自昨夜从北平城中出来后,便是一路的紧张潜行,又沿途遭遇了数股的鬼子伪军拦路,打响过一场又一场或大或小的战斗。 眼下天色早已大亮,而我们的战士在经过了整夜的行军过后,却是连哪怕半分钟的休息时间也未能得到。 这样的疲累状态下,行军路上抽空吃的那几口炒面干粮,又能为战士们补充几分的体能? 怕是,少得可怜罢…… 可即便是这样的艰难处境下,我们的战士依然要强打起精神,选择白刃战这样一种最耗费体力的方式,来应对眼前鬼子汹涌不息的猛烈攻势。 以我军战士此时的状态来说,就算有一股坚韧的意志强撑不倒,可直线上升的伤亡数字,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去避免开来的。 更何况,只有要我们的战士与鬼子紧密交织在一起,才能尽可能的减少飞机大炮这样一些,能在白日里战斗中产生举重若轻作用的武器的效用。 无奈么? 无奈。 可是,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装备本就不如鬼子,手上的弹药又已到了罄尽的边缘,我们想要在柳家庄坚持更为长久的时间,对眼前的鬼子造成更大的伤亡。 白刃战,只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落后就要挨打,放在任何时候,这句话可都是适用的很呢…… 因着先前的战事太过激烈,在我的劝说之下,柳芳芳终于勉强答应了从前沿阵地走下去。 虽然依旧没有进到村子里去,但在稍稍靠后一些的位置下,又有几名警卫员护卫在她的身边,总是能尽量避免叫柳芳芳这个柳家庄屠杀血案唯一的幸存者,因着战场上的各种不确定因素而饮恨至此的遗憾。 忽而想起柳芳芳的我,回过头往后面供柳芳芳藏身的一处矮墙瞧去,正瞧见小脸煞白的柳芳芳也同样在往我这边瞧来。 她眼里的恐惧与乞求,表明了在柳芳芳的内心深处,这个时候其实是一点也不平静的。 要她在刚刚经历过一场亲人俱亡的惨剧过后,又亲眼见证战场的残酷与血腥,对柳芳芳来说,确实是残忍了些。 可是在如今紧张的情势下,我又确实不可能特意分出心神去开解她心里的纠结苦楚。 只能对柳芳芳遥遥露出一个笑容,示意她安心留在那里,等待这场战斗最终结束的一刻…… 第389章 被动 【三百八十九】 目视着柳芳芳在两名战士的照顾下,重新顺着那处矮墙蹲伏了下去。 勉强收起了心中担忧的我,重新将心思放在了该如何去打好接下来的这场战斗上。 刚好传达完命令的乔莫飞快步走了回来,与他一起的,还有又去视察过战士们情况的关志国。 “怎么样?” 对于我的忽而问出的问题,走在前面的关志国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只要鬼子那边不搞什么歪门邪道,要弟兄们再坚持几阵,不是问题reads();。” 我心中了然,关志国所说的歪门邪道,指的自然是鬼子手上的飞机大炮等一些定然要给我们造成大量伤亡的重武器。 只能依托柳家庄村落民居所构筑的简略工事进行防御的我们,必然是抵不过鬼子这般重武器的攻势。 无声的叹了口气,无法预料到鬼子下一步动作的我们,在防御上处于一种十分被动的状态,实在是叫人烦恼的很。 目光顺着前方正在紧张运动的鬼子大军移动,看到已叫鬼子军力挡住的前方道路,我心中的忧愁变得愈来愈重。 说实话,从一开始的我,虽然已明知道我们处在了一个足以叫人绝望的境地,但心中对突围的期望,却是从没有自心底消除过。 我希望能带着身边这数百弟兄一起突围离开,如今再加上柳芳芳这样一位无辜的百姓,我心中想要替他们寻得生路的迫切感就变得越来越盛。 可是现实的残酷,却是无情的将我心底的这份期望击了个粉碎。 经过先前的一场血战,我手里还剩有三百出头的一点点兵力。便是这三百出头的战士当中,也有不少伤重失去战力的弟兄在。 真正还能参与到下一场白刃战当中的弟兄,只不过有二百余人罢了。 可拦在我们面前的却是足足近千名,一个大队的鬼子精锐。面对这样的强敌,我们连挡下他们的一次冲锋都几乎要用尽自身的气力,又要谈什么挥军突围的奢望? “志国,你说我们可不可以,从村后的山崖……” 心头浮现的念头才刚刚提起,想要从关志国这里寻求几分的建议过来。 可我的话头才刚刚提起,自天际传来的一阵响亮的轰鸣声,却是叫我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话题。 与身边众人几乎同时仰头向天望去,目中所见的,正是两架联袂而来的鬼子飞机! 虽然明知道鬼子拿出飞机来轰炸我们区区几百人的小队伍明显是有些大材小用,但眼前这两架先前不知抱有何种任务的鬼子飞机,他们在这个时候所肩负的任务,却必然是朝着我们这些据守在柳家庄的中国`军队而来的! “隐蔽!快隐蔽!” 面色大变的我与关志国,在同一时间嘶声大吼起来,呼喊着战士们尽快掩藏起自己的身躯。 草草设就的村头阵地上,并没有多少地方可供我们躲避鬼子的空袭。 依托村头土墙,战士们抓紧时间构筑出的战壕,已然是这个时候众人的唯一依仗。 大家只能趴伏在地上,紧紧贴上一边的土壁,将自己的身躯尽可能的掩蔽在掩体的遮挡下。 我们这边的防空准备还未做好,并成一排而来的鬼子飞机,就已伴随着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到了我们的头顶上空。 夺命的危机,再一次降临在刚历苦战的战士们身上。 机载机枪的扫射,在我们眼前的土地上激起了大片的土尘,更有不少尚未来得及藏好身形的战士,因着鬼子飞机这第一轮的机枪扫射而丢掉了自身的性命reads();。 两架飞机在我们头顶盘旋几圈,打过两轮机枪弹,又丢下几颗炸弹后便调转了方向扬长而去。 显然是这两架鬼子飞机上所携带的弹药并不是太多,或是已经在先前的任务中消耗了不少。 但不管怎么说,鬼子飞机对我们所造成的威胁总算是自此远去。 灰头土脸的战士们,一边拍打着身上头上沾满的灰尘,一边遥指着远去的鬼子飞机破口大骂。 大骂过后,便又是一股伤痛自心底生出。 只因着鬼子两架飞机在我们头顶上飞过几圈后的耀武扬威,我们就又有了好些弟兄因此丢掉了性命。 在鬼子自空中而来的威胁下,战士们的生命,竟是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看着满地的狼藉之色,我心中只剩无尽的唏嘘感慨,正想招呼战士们迅速进入阵地备战。 可自远处而来的阵阵呼啸声,却是叫我口中的命令生生变成了一声更为嘶声裂肺的暴吼。 “鬼子炮击!” “卧倒!” 自远处传来的震耳呼啸,正是鬼子重炮所独有的声音。 在战场上厮混了这么多年,又有过学院里系统的学习,当年我曾不止一次羡慕过的老刀子那身听声识炮的本事,如今也早就掌握在身。 面上不由带起一抹稍纵即逝的苦笑,狗曰的小鬼子,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的,待会儿,不会还要开几辆坦克车出来冲阵吧? 这,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呐…… “快卧倒!” 因着鬼子炮袭的突然临身,战士们当中忽而生出的混乱情势尚未来得及平息。 众人依旧在匆忙找寻着可供藏身保命的掩体,我也在一旁嘶声呵斥着战士们该如何去做好自身的防护。 却忽而有一声急切的喝声自我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伴随着正于天际飞舞而来的鬼子炮弹与空气相互摩擦所生出的呼呼啸声,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猛然回头,却看到被警卫员战士拽住手臂,急急往土墙掩蔽下拉去的柳芳芳,正通红着双目向我这边望来。 “吴长官!” 带了哭腔的叫喊声里,藏着的是浓浓的恐惧之情。 见到柳芳芳依然驻足不前,只顾往我这边看来的可怜神情,我知晓这个时候的柳芳芳终于因着紧接鬼子空袭而来的大规模炮击,被这份沉重的压力压垮了心底仅余的一点坚强。 毕竟眼前的柳芳芳在突逢大变后表现的再如何坚强,她也不过只是一名生活在小小村落里的普通女孩儿罢了…… 第390章 避无可避的死战 【三百九十】 终究还是不忍见到柳芳芳露出的无助神情,冒着头顶呼啸而过的炮火,迈起几个箭步向着柳芳芳所在的位置跃了过去。 在我的身子刚刚落稳在地上的同时,伸手往柳芳芳的胳膊上一览,顺势便将她压在了土墙后面。 也就在同一时间,鬼子打来的炮弹终于在我们的阵地上炸出了声响。 埋下脑袋,任凭被炸起的沙石打在身上,却也感受到怀中的小姑娘簌簌发抖的身躯。 看着柳芳芳紧闭在一起的双眼,以及变得愈加苍白了几分的面容,我终是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reads();。 将目光自柳芳芳身上挪开,却正与身旁不远处一双早已失了神采的双目对上。 是先前被我派来护卫柳芳芳的警卫员之一,显然在方才鬼子的空袭过程里,好运并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 而再次亲眼见到身边一条鲜活性命自此流逝的柳芳芳,心中又一次被恐惧充满的原因,也很容易就能理解到透彻了。 炮声还在继续,而我们战士中的伤亡也在同时加剧。 横飞的血肉,在这处小小村庄的村口阵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 双眉不知在何时就已深深锁了起来的我,只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起来。 我实在是不知道,在这样的一处敌我对比极不均衡的战场当中,我们幸存的这些战士,又还能坚持多久的时间。 坚持…… “没事吧?” 终于等到鬼子的炮击结束,我用力摇落身上沾染的厚厚一层沙土,低头向着被我一直护在了身下的柳芳芳,却只见到她满面的茫然与无措。 便是我特意加大了音量的一声问候,也未能得来柳芳芳的哪怕一句回应。 显然,此时的柳芳芳已然叫鬼子的猛烈攻势摄去了心神,从未有过战场经验的她,此时怕是连我在说些什么都是不知道的罢。 我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身临战场的情境,想起自己当时的失措景象,再看到眼前比当年的我还要多了几分无措的柳芳芳,心里的情感却是忽而变得复杂起来。 连百姓都保护不好的军人,又能算作什么军人呢? 自问一声过后,本想对柳芳芳再说一些什么话来宽解她受惊心神的我,却是无奈的发觉我们面前的鬼子,压根儿就连一丁一点的机会都没有给我留下。 鬼子再一次进攻的号角,已然在前方吹响! 重整攻势的鬼子,在有了先期召唤来的飞机大炮先行进行过的准备以后,再次排起了密集的队形向着我们这里冲杀了过来。 这一次鬼子出动的兵力,不止瞧着比上次多了好几分的模样,其间带出的杀气,更是变得更为浓郁起来。 无法第一时间拿下我军柳家庄阵地的鬼子,他们所要面临的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此时必然已得了上级训斥的鬼子士兵,竟像是拿出了玉碎决战的劲头一般,冲杀的速度比之先前,可是快了不止一倍。 而除去冲在前面不知道在哇哇怪叫着些什么的鬼子步兵主力,混杂在冲锋队伍里不止一位的鬼子机枪手,更是替冲锋中的鬼子提供了近乎全面的掩护。 眼看到鬼子高昂的势头,心中念及我军战士手上所剩无几的弹药,在我的嘴角终是牵出了一抹苦涩来。 胜机渺茫。 战,却是避无可避! 深深吸了口气,将苦涩的笑容悄然敛去reads();。死战的决心,已然在心底暗暗下定。 即已避不开这场死战,那便豁出性命去,与小鬼子战一个痛快好了! 偏过头看向在尸山血海中强自镇定的柳芳芳,我不由轻笑一声问道,“怕吗?” “不怕!”紧咬着唇,柳芳芳面上带出的,依然还是自见到她以来惯有的倔强。 我不禁摇了摇头,却是并没有对柳芳芳这份表态追根究底的心思,直视向柳芳芳的眼睛,语调平缓却又坚定的说道,“你在我旁边看着,接下来,就看我怎样来替你的家人报仇雪恨!” 话音甫落,便立即转头看向了已迅速进入了阵地紧张备战的战士们,在方才鬼子两次攻势下,幸存的战士们。 “弟兄们!” 高喊一声,我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的高亢的激昂,“小鬼子拿走咱们的北平城还不罢休,还想要咱弟兄的命!弟兄们说,咱们能给吗?!” “不能!” “死战,报仇!”抬臂凛然暴喝一句,话中只有饱含杀意与决然的短短四个字。 而战士们回应我的,也是这同样的四个字。 “死战,报仇!” 报仇!报仇! 仗打到眼下这个份儿上,双方的仇恨早已浓郁到化解不开。 早就断绝了求生希望的我军战士们,要说还支撑着大家同鬼子死战到底的,是虚无缥缈的爱国情操,我反倒是不大信的。 我这班战士虽然都接受过远超其他友军部队的爱国主义教育,但在眼前这样的生死关头,战士们心中就算还存有许多保家卫国的心思。 但充盈战士们心间最多的,却依然是,更只能是仇恨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 毕竟,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而能激发起一个人最大战心的,往往也只会是仇恨这样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理由了。 国仇,家恨。 最为重要的,是一个个倒在了鬼子枪口刺刀下,我们身边的亲人朋友,我们的战友兄弟…… 抱有必死的决心,战士们将恨意化作了浓郁的杀意,以手上的枪支为凭借,向着冲锋路上的鬼子发起了最为猛烈的阻击。 但纵使是当下这般不利的处境,战士们却依然还记得我先前的命令,记得我们手上的弹药并不充足的无奈现实。 全军偃旗息火,伸出阵地遥指着鬼子的枪杆,直到鬼子就要走到我军阵前的时候,却依然没有打出一发的子弹过去。 就连我们的战士,也将身子紧紧藏在了战壕土墙的掩蔽之后,不露出分毫身形叫鬼子瞧了去。 静悄悄的柳家庄阵地,一时竟变得寂静无声,就仿似在此时的柳家庄里,已然没有了一个活人…… 第391章 变数 【三百九十一】 柳家庄阵地上是真的没有了活人防守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就算遭逢了鬼子一次又一次的猛攻,还在天明后狠狠吃了一番鬼子飞机大炮所带来的苦头。 但我们的战士,却依然还有足够的战力战心,牢牢阻在这草草铸就的柳家庄阵地上同鬼子死磕到底reads();。 两百个疲累交加,伤痕累累的人。 两百杆构造简陋,缺弹少药的枪。 柳家庄阵地上仅剩的二百余尚有一战之力的我军战士,此刻正藏身在阵地上严阵以待。 只等着鬼子离着我们有了足够近的距离,而后再突然发动,给予这些侵略者以最为致命的一击。 等,无视了鬼子投来试探的掷弹筒榴弹,静静的等…… 而鬼子的那边,因着先前炮击炸起的大片硝烟,并不能细致的瞧见我们这边的具体情形。 再加上今日的天色也不是太好,太阳至今还未从乌云的遮蔽后逃出来,眼看着是今天一整天都无法在世间万物面前显露它的容颜姿貌了。 鬼子在先打过一轮掷弹筒过来,又试探着打过几排枪以后,见到我们的阵地上并无多大的动静显出。 已是自顾的以为我们这些被逼到不得不死守柳家庄的中国士兵,终于在先前的炮击中全数丢掉了性命。 对自家炮火攻击所能打出的战果,鬼子心里有这样的自信。 纵然在鬼子的心里依然保持有几分的谨慎,但鬼子大军冲锋的整体步伐,却是依然比先前本就快过几分的脚步,又似已隐隐快了一些。 鬼子的急切,注定了他们要再一次自我们的战士手上吃一个不小的教训。 眼看着鬼子的兵锋离着村子的距离已然是近的很了,再近上一些就要自此进了村,到那时对于失了村口土墙战壕掩蔽的我们来说,就要自此失了防守的屏障。 今日的战局,基本上都已能画上个完满的句号了。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完满句号,只是对一心想要对上级交差的鬼子来说的…… 随着我的一声令下,战士们几乎同时从藏身的位置探出身形,手里的各式枪支也在同一时间对着眼前的鬼子构造出一道足以夺命的密集火网。 未曾想到我们还能拿出这样程度阻击的鬼子,只在第一时间便叫战士们的攻势打得乱了心神。 再一次尝到死亡滋味的鬼子,终于想起了他们曾不止一次在我们战士的手上吃过像这样的亏。 可是每一次战斗打响的时候,鬼子却都要不可避免的来一次旧事重演,再一次的丢下数具尸骸在地上以后,才能想起中国`军人手上的步枪也是能够杀人性命的。 眼看着成片倒下的鬼子,并不能叫我和我的战士们心中生起太大的波动来。 因为我们都知道以眼前鬼子身上的能耐,我们能取得最大战果的时机,也就只有这开枪射击的第一刻罢了。 果不其然,盘桓在眼前道路上的鬼子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负责随行掩护的机枪迅速调转了枪口,朝着我军战士在发动攻势后所暴露出的火力点打来。 冲锋路上的鬼子也没有闲着,他们上了膛三八大盖也早就握在手上,在前排的鬼子倒下的同时,或是去寻找到掩护、或是根本连掩护都懒得去寻的鬼子士兵那里,同一时间有数杆步枪都向着我们的战士指来reads();。 要知道鬼子那边就算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他手里的枪法也是绝对不差的! 就在这样枪来弹往的过程中,敌与我的伤亡也在逐渐的扩大。 激烈的战事,使得战士们早就忘记了先前节省子弹的告诫,只恨不得多一只手出来拉动枪栓装填弹药,保证对鬼子那边的连贯火力。 而我也在将柳芳芳安置在土墙下面,给她塞了一枚手榴弹在怀里,叮嘱她千万不能往外面探出脑袋以后,便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对眼前鬼子的狙杀上。 在这其中,鬼子的指挥员机枪手等目标,就成了我重点关照的对象。 手里的步枪依次点名过去,叫鬼子的数挺机枪只能断断续续的打出声响,到了最后,更只能无奈的熄火停歇。 虽然鬼子投入这次攻击的机枪火力不少,可在我的有心控制之下,再加上我军战士的枪法也绝对说不上一个差字,此时能够打响并并发挥出它该有效用的机枪,已然不足原有的一半。 因为在我们的枪口下,布置在冲锋队伍后的鬼子机枪阵地,几乎已要成为了一处禁区! 如此的此消彼长下,相比于鬼子那边少了许多机枪火力支援的现状,即便我们安置在村落制高点的五处机枪阵地此时只剩下了三处。 但再辅以正面阵地上依然还能打出子弹的数挺冲锋枪所构成的火力网,依然叫鬼子那边吃足了苦头。 再加上战士们卯足了劲头,誓死不退的决然姿态,鬼子想要轻易的冲上我们的阵地,怕是还要花费几分力气。 见到眼前景象的我,不由生起了我们或许真能够拦下鬼子这波攻势的念头。 或许在这一阵过后,我们手上的弹药就要完完全全的告罄,可是相比于此战能够杀伤的敌人,这样的消耗又能够算的了什么? 心头的念头刚刚生起,视线不远处一挺忽而哑火停歇的机枪,却是忽而叫我的面上变了颜色。 不对。 不对! 从刚才开始,我就察觉到我军战士的伤亡有些异常的地方。 先前的我一时间还未曾去想太多,就算是制高点上的五处机枪阵地中有两处出了岔子,我也未曾去多想些什么。 可是现在,直到我见到了不远处那名被一枪打穿了脑袋的我军机枪手,我的心里这才生了一抹警觉出来。 心头的不适感,叫本已重新替手中步枪装填上子弹的我,并没有立即就投入到眼前敌人的狙杀中去。 稍稍沉下几分气来,从杀敌的狂热中恢复了冷静的我,将目光向着眼前战场中冷然扫过。 而在接下来的时候,果然就叫我瞧到了心头这份不对的来源所在! 第392章 鬼子狙击手 【三百九十二】 从双方的战斗正式打响算起,我们的战士当中虽然有不少人不幸倒在了鬼子的枪下reads();。 但在眼前这样一场敌我战力对比本就不大匀称的战斗中,纵然有这样直线上升的伤亡数字出现,在我的心里也不是不能去接受。 无非,是叫我们赢得这场战斗的希望更加渺茫了些,罢了。 对早就淡忘了自身生死的我军战士来说,只要能用手上的枪弹打中面前哪怕一个鬼子,那也是我们的赚到。 而对于自己乃至身边战友的伤亡,早就不被战士们放在心上去注意。 可是,当我在无意间瞧到了我军阵地上战士们牺牲时的诡异状况,心头蓦然一动的我,终是将自己的注意力分了很大一部分到了眼前的阵地上。 也就是这样分神细细观瞧过一遍后,一条在对面鬼子队伍里隐藏极深,只待择人而噬的毒蛇,终于被我嗅到了他身上的一丝腥气。 是的,毒蛇…… 不幸中弹身亡的战士有着不少,可在我目力所及的地方,但凡牺牲倒地的我军机枪手,无一例外都是眉心中弹一击毙命。 这样的结果,已然很能说明几分事实的真相出来。 在眼前的队伍里,必然潜藏着一个枪法精准的真正高手! 我在庆幸自己选择的位置能够隔绝到鬼子那边绝大多数角度的射击,叫自己避开了鬼子当中这名枪手的报复。 因为我自己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就以我这段时间里对鬼子那里所造成的伤亡数量来说,自己连同自己手里的这杆枪,必然要成为鬼子那边的重点狙杀对象。 可我又哪里知道,对面的鬼子枪手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在我军当中有我这样一个神枪手在点着名的寻着他们的重要目标进行狙杀。 这么久的时间里,我这里之所以没有受到太多鬼子枪弹的照顾,一方面是自己所处的位置,乃是当初替柳芳芳选定的一处安全所在,能够避开战场当中绝大多数角度射来的枪弹。 而占据了地利之便,仅仅需要从身前的土墙后探出头去就能遍察整个战场局势的我,反倒是处在了最为有利的局面下。 再加上我的枪声混杂在整个嚣乱的战场当中,鬼子想要确定我的位置,并向着我这里打出一发子弹并不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 就算真的有一发子弹打了过来,却不能只在第一枪就将我拿下的话,即便是自负枪法过人的鬼子枪手,也不敢确保他自己是否能够从我紧随其后的还击当中保下命来。 同样作为神枪手的我和他,对对方的能为,在自己的心底都能有一个最为基本的判断。 基于这份判断所作出的谨慎抉择,也便成了鬼子枪手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来寻我决斗的第二个缘由所在。 当然,也是支持他做出这份抉择的最为重要的一个缘由。 像这样的一些心思,我在战后思虑过一阵后很容易就能想个明白。 但只对身处于当前战场中的我来说,两种战法,两种结局reads();。 鬼子枪手,甚至可以直接称呼他为鬼子狙击手的人物,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就显露出自己的踪迹,对阵地上阻敌的我军战士造成一定的心里威慑出来。 同样的,既然连自己的行踪也懒得暴露出来,与我这个中国`军队中的神枪手来上一场对决,试一试谁的枪法才更为高超的意气对抗,就更加的无从谈起。 鬼子狙击手选择的,是将自己的存在尽可能的降到最低。 潜伏在自己战友的掩护当中,无声无息的对正处在紧张杀敌动作中的我军战士,造成最为致命的狙杀。 像他这样的狙杀,可以起到与我先前所做,专挑着鬼子当中指挥官机枪手来动作的行为异曲同工的效用。 对他更加有利的是,在没有宣示出自己存在的前提下,我军战士就算察觉到自己身边战友的伤亡开始扩大,也不会想到对面的鬼子那里还潜藏着一人正张着一双恶毒的眼睛,紧紧盯瞧着我军阵地上战士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没有叫我在无意间察觉到异状出来,那这名鬼子狙击手还可以继续的潜藏下去,给予我军战士更为巨大的伤亡。 而我们的战士,却只能糊里糊涂的自此丢掉性命,连敌人的子弹是从哪里打来的也无法分辨清楚…… 目光在数名战士牺牲后的遗体上盘桓一阵,想通了在对面确实鬼子队伍里所潜藏着的,是一名对我军战士来说威胁甚大的狙击手时,我心头的紧迫感就变得愈来愈大。 而在与此同时,自认为一名神枪手的我,也将这份由鬼子狙击手带来的挑衅,看做了压在自己肩头的沉重责任。 迅速将身子缩回土墙后面,在替自己手里的步枪重新按上子弹以后,我稳稳的拉动了枪栓上去,想出一声激昂人心的铿锵声。 这个时候的我,心里已忽而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不同于白刃肉搏时的兴奋劲头,像这种无法与敌人面对面进行的生死对决,才更有着别样的一番刺激。 生死之间的刺激。 已然看出了对手枪法绝对不弱的我,心中明了就算以自己的枪法能为来说,想要在真正一对一的对决中取得胜利,也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情。 久违的挑战*,忽而填满了我整个的心间。 对着身边的柳芳芳示意一眼,叫她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处不要动作,在见到柳芳芳回应了我的示意后,迅速猫下腰借着身边土墙砖石等障碍物的掩护,闪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处掩体后面。 也是早就选定出的一处制高位置,却并不是一处面对眼前鬼子来说最佳的狙击位。 以己度人的我,又考虑到自己曾在先前的那处土墙后早已打出过不止一发的子弹。 甚至于说,从这一场战斗一开始的时候算起,我就一直藏在那里对眼前的鬼子进行着狙杀。 如果说鬼子那边的当真是一个高手的话,我再留在原处与他进行对决,绝对是一个最不明智的选择。 第393章 仇 【三百九十三】 再将自己拿到对方的位置上一想reads();。 如果我是身处于鬼子位置上的狙击手,在明知对面也有一名枪法不俗的敌人,也在一直拿枪瞄着自己这边的队伍时。 除去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踪,像是刺杀一般暗暗打掉敌方的机枪阵地等要害所在以外,更要对对方阵地上有可能被当做狙击位来用的地方进行重点观察。 在这样的位置下,最有可能出现敌方狙击手的身影。 而在眼下敌明我暗的情境下,如果能够将自己的行踪一直完美隐藏下来,一枪打掉敌方的狙击手,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将自己同鬼子所在的处境掉了个个儿,以己度人细细思虑过一番的我,立即便做出了此时来说对我最为有利的决定。 放弃了原本所在早已熟悉了各个射击角度的位置,放弃了旁边不远处好几个能够被当做狙击位来用的完美所在。 反倒是选择了一个除去视野能稍稍宽广几分以外,并不能算是最为有利的地方设下了自己的狙击阵地。 将枪口自眼前的矮墙缺口探了出去,如鹰隼一般的犀利目光,越过了前方正处在激烈战局当中的我军战士,直往前方在我军战士的猛烈弹网阻击下,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向着我军阵地前沿推进的鬼子大军。 我现在所要去做的,就是从眼前的这数百名鬼子士兵当中,找寻出那个自己早已认定的,潜伏于其中正在对我军战士发动着一场场绝命狙杀的鬼子狙击手! 心头冒出的不祥猜测里,早就连最坏的打算也已作出——鬼子队伍里潜藏的狙击手,并不止区区一人一枪! 在鬼子进攻队伍当中扫过一遍又一遍的目光,却是许久也未成察觉到那个自己认定出的,藏在暗处正在对着我军战士发起狙杀的鬼子狙击手…… 细算起来,出现在我们眼前正在冲锋的鬼子人数可是不少,要从这密密麻麻的数百鬼子当中寻出一个特定的人来,还真就不是一般的费力。 有狰狞着面容举枪向我们阵地冲来的鬼子步兵,有高举着指挥刀在鬼子进攻队伍里打气鼓劲的鬼子军曹军佐,还有那寻了有利位置掩护架起机枪对着我们这里挺身射击的战士进行压制的鬼子机枪手…… 目光在一个又一个的鬼子身上扫过,寻出了好些个可疑人物来,随之也被我排除了同样数目的人物自这个名单里出去。 到了最后竟是讶然的察觉,我竟是没能鬼子那里找寻到哪怕一个最为可疑的目标人物出来。 因为,我瞧着谁都像是那名可能存在的鬼子狙击手,又瞧着谁也不像是那个打了潜藏在人海中的念头,心思恶毒只为静声狙杀我军战士的鬼子狙击手。 直到再一声枪响,再一人断命于前,我才终于又一次确定了眼前鬼子狙击手的存在。 可到了那个时候,遗憾,却已然在我眼前铸成…… 具体来说,那一声枪响我并没有听见。 在这处处鸣枪的战场中央,即便是一声再如何精准的枪响,也无法在敌我双方的枪来弹往当中突显出自己的存在reads();。 我这里唯一能看得见的,只有那一发穿透关志国眉心而过,自他脑后爆出的大片血雾。 是的,关志国。 就在我挺枪紧张搜寻对面鬼子狙击手踪迹的同时,目光忽而扫见就在不远处指挥战斗的关志国,就在探出身形刚刚向着鬼子阵地那边投掷过一颗手榴弹的同时,一发自鬼子阵营中射来的子弹,也毫不留情的打入了关志国的体内。 眉心这样一个固有的标志,宣示着关志国的身亡,正是出自先前那名被我察觉到存在的鬼子狙击手所为。 而在中弹的前一刻,刚投掷出一枚手榴弹出去的关志国,正要回过脑袋向着战士们说一些激励的话语。 他嘴里的话,也才只喊了一个开头出来罢了。 关志国的倏然身亡,叫我心中一痛的同时,又有一阵更为压抑的紧迫感袭上心头,生怕战士们会因着关志国的牺牲身亡而出现一些不该有的混乱,叫鬼子瞧到足以供他们突破的可乘之机。 但这个时候的我,即便心中的痛楚与沉重早已压了个满满当当,可我硬是没有自此就放弃对鬼子狙击手的找寻。 因为,就在我眼睁睁瞧着关志国中弹倒下的时刻,循着关志国倒下的方向,我已然大致判断出了鬼子狙击手可能存在的方位! 选择了相信我的战士们,相信队伍中基层位置的连排长们。 在这样的紧张战斗中,我一个团长的身份除去能给战士们提供更多的心气以外,并不能对战事的指挥起到太大的作用。 一切,都只看基层战士自己的最大发挥。 我相信我们战士的出色,相信幸存的几位连排长们,相信关志国特务营里并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副营长能替我稳住战士们可能躁动的心神。 我只将自己的全部力气,都放在了去追击眼前这个终于暴露出自己行踪的鬼子狙击手上! 找到他,报仇! 二十九军的军服瞧来虽然不像中央军那样官兵分明,但像我和关志国这样的团长营长,我们长官的身份也能凭着身上的军装款式轻易判断出来。 何况还有领章上军衔的标示,在眼下的明亮天色里,鬼子狙击手的目力只要不是太差,都一定能轻易分辨出我们的身份来。 而能作为一名狙击手出现在战场中,替自己友军弟兄提供最大掩护的人物,他的目力又怎么会差的了? 我是一直躲在了掩体后面,干着些放冷枪的活计,后来察觉到对面有狙击手活动的迹象后,又在隐蔽自身的同时开始了搜寻敌踪的行动。 是以鬼子狙击手或许直到眼下,依旧还未能找到我这个国`军队伍中最大的大鱼。 但关志国可就不同了,探身投弹的他,已然将自己的身体暴露了大半出去。 又做出喝令指挥的动作,夺命的枪弹,也便自此寻到了他的身上…… 第394章 锁定目标 【三百九十四】 以关志国的性命为代价,循着他中弹倒地的方向追寻过去,我终于在眼前密密麻麻的大群鬼子中寻到了那名潜藏极深的狙击手reads();。 却在等我确定了他狙击手身份的同时,心中一抹叹然也同时浮现而出。 因为,这名已经被我的视线牢牢锁定,明显就是方才开枪杀害关志国的鬼子狙击手,在我先前就做出的搜寻动作里,也确确实实曾瞧见过他的所在。 但当时的我却只将目光在他的身上转了一圈,便自顾的排除了这人身上可能会有的嫌疑。 在那时瞧过第一眼后的我心中想来,这名手上只拿了一把普通步枪的鬼子士兵,瞧来就和寻常的鬼子一样普通。 而他在冲锋过程中所表现出的畏畏缩缩的模样,更是叫我对这人看清了好几分。 只是到了此时,因着关志国的不幸牺牲,终于搜寻到这名鬼子狙击手行踪的我,先前对此人所做的一系列评判,就都已成了毫无根据的笑言…… 懊恼与后悔瞬间充斥心头,暗恨自己在第一眼瞧见这名鬼子模样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直接开了一枪拿下他的性命。 以至于叫关志国无辜的送了性命,造就了如今这般难以挽回的憾事。 复杂万分的情感萦绕心头,但我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因着自己心中忽而生出的这些烦乱心思而乱了次序。 几乎在我循着弹道方向,在大群的鬼子当中确定了这名狙击手的身份以后,手上步枪早已上了膛的枪弹,便立即被我毫不犹豫的打了出去。 “砰——” 只有我能分辨出的枪声响起,饱含仇恨的子弹直朝着视线当中的鬼子狙击手而去。 但可惜的是,我手里的这颗子弹打出时机毕竟是太过急切了些。 只是匆忙间找寻到目标,充斥胸中的仇恨怒火也尚未完全的平息下来,手上打出的子弹已然有了几分的偏差。 而对方又是一名与我一样,甚至于比我还要专业的狙击手,对战场危机的敏感性必然是与我相同的。 像我们这样以精准枪法杀人狙命的人物,对叫他人枪口瞄准后所带出的危机,都有一种说之不清的敏锐感官。 虽然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但我却不得不去承认,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我有好几次的时间里都是因着这样的莫名感觉,才能在敌人的枪口下保全性命直至今日。 有过这般经历的我,自然不会将自己当做是老天的私生子,有这样的气运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明白鬼子那边如果是一个真正的高手,自然也会有如我一般的反应。 故而我这仓促间打出的一枪叫鬼子狙击手闪了开去,连他的衣襟也没能碰到一分的事实,我也没有生出太多的懊恼来。 这没有打中的一枪,便算作是对鬼子狙击手的宣战! 同样被战士们冠以神枪手之名,在我军阵营里除去担了团长指挥之责以外,更常常去做一名狙击手任务的我,对有同样身份的鬼子狙击手的宣战reads();。 为阻敌,为复仇。 这一场狙击手之间的决斗,我避无可避,也根本就没有想去避开的念头! 在我这一枪打出以后,鬼子狙击手立即便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就势一个跃身,以我反应不及的速度藏入了附近障碍物的掩蔽之下。 倒在冲锋路上的鬼子尸体。 而他在跃身之前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更是叫我对这名鬼子狙击手的身份确认无疑。 我今日的对手,就该是他了! 生着一副平平无奇面容的鬼子狙击手,手上所执有的只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三八大盖。 拿有这样装备的他,也为自己能够潜伏在众军当中创造了极为便利的条件。 如果说鬼子狙击手手里拿着的是鬼子今年才新近投产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只以枪身上安装的瞄准镜那样明显的标志来说,我几乎不用刻意去寻找就能发现混杂在鬼子冲锋队伍里的他。 但鬼子狙击手却偏偏放弃了手上的优势装备,或是对自己的枪法有着极度的自信,又或是早就打定了混在自己战友当中,用默不作声的手段,瞧瞧打掉我军当中的重要战役目标。 比如机枪阵地,比如前线指挥官,比如,关志国…… 因着鬼子狙击手当机立断的果决动作,在他藏身到自己战友的尸身后面,用以躲避我手中枪弹以后,便死死藏在了那里,连冒头观察的动作也没有做出。 而我也同样没有挪开自己的位置,在迅速拉动枪栓替自己手里的步枪重新推上一颗子弹进去以后,就死死盯住了鬼子狙击手所在的位置。 我的视线分毫不敢挪开,因为我害怕就在我移开视线的同时,叫这名鬼子狙击手抓住机会藏到另外的地方去。 以他自战斗开始就躲躲藏藏不露行迹的狡猾劲儿,我若还想要将他捉住,所要花费的气力绝不会只是一点半点。 但是,就在我端起手里的步枪,紧盯着鬼子狙击手所潜藏的位置静待战机的时候,却忽而有一发子弹打在了我身边的土墙上,叫我心里不由一惊。 溅起的土石打在身上虽然并不能对我造成哪怕一丁半点的伤害,但只是忽然有子弹打在了我这里的事实,就叫我不能将这一发子弹简单的当做战场当中的流弹来看。 因为此时的我,可是正在和一名与我一般有着精准枪法的鬼子狙击手,在作着一场枪口相对的生死之决! 心头悚然一惊,迅速将探出的半个脑袋从自己所依靠的掩体上缩了回来。 猫起身子迅速转换到另外一个位置,再将脑袋缓缓探出,目光重新循着鬼子狙击手方才潜伏的位置瞧去时,却是再也无法自那里瞧见哪怕一个人影。 沉下心气再仔细的往战场当中搜寻过一番,我的瞳仁却是忽而缩了一缩。 因为我发现在先前那具被鬼子狙击手拿来当做掩体的尸体背后,其实并不是平坦的土地…… 第395章 对决 【三百九十五】 在尸体的背后,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弹坑reads();。 或许,是先前鬼子的空袭炮击后所留下的遗迹。 被前方的数具尸体一挡,视线有了遮拦的我并无法在先前藏身的地方瞧清楚后面的具体情形。 或许就算我瞧了个清清楚楚,也不会认为就只这样一个小小的弹坑,就会成为我们这场对决当中的一分变数。 然而此时,在我重新换了一个位置,在新的角度下清晰瞧见了那几具被当做掩体来用的尸身背后所潜藏的猫腻。 再在瞧不见鬼子狙击手的所在以后,心中已然大致明白了许多。 明亮的天光下,地面上被拖出的那长长一串痕迹,可是丝毫做不得假的。 心中已然大致明了了事情的关键,就在我方才紧紧盯着鬼子狙击手的位置来看的时候,这名鬼子狙击手已然悄悄的转移了地方,叫我的一番盯瞧都落在了空处。 目光越过哇哇怪叫着正走在冲锋路上的鬼子主力,我手上的子弹却没有再打出一发瞄着他们的身上而去。 因为对此时的我们来说,只要鬼子那边的狙击手还未被我亲手拔除,那么这条潜伏在鬼子队伍当中的毒蛇不知等到何时就要再冒出来,对着我们防御的关键位置打来几枪。 而等到那个时候,又有谁,会是下一个关志国呢…… 有过先前对局的经验,我对这名鬼子狙击手的相貌身形已然大致有了印象,再往眼前的鬼子人群中寻找他的踪迹,也就不会太过费力。 更何况还有先前打在了我身旁掩体土墙上的一枪,也将给我对这名鬼子狙击手新的潜伏位置方向的寻找,提供最为关键的线索。 果然,当我将目光往几个可疑位置瞧过一圈后,很快的就瞧见了这名鬼子狙击手新的位置。 找到他藏身的位置以后,再联系方才打来的那一枪,显然方才的那一发子弹,当是从鬼子狙击手的枪口当中打出的猜测,已然能确信无疑了。 我将枪口微调,手里的中正式步枪试图瞄准出现在自己目光中的鬼子狙击手,但在我努力过好几次以后,终于颓然的发现。 以我当前的位置来说,想要一枪命中鬼子狙击手并拿下他的性命,心里实在是没有多少的底气。 因为此时的鬼子狙击手,正藏身在道路旁堆起的几块大石后面。 虽然这几块或是被村人拿来做建筑边角料的石头算不上有多大的样子,但此时将自己藏身在石头后面,只露了一杆黑洞洞的枪口出来的鬼子机枪手,实际上已处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境地下。 对我来说,这个时候出现在他身前的区区几块石头,就仿若变成了铜墙铁壁一般,叫我生出无能为力的徒劳感出来。 我,该怎么打掉这名鬼子狙击手呢? 视线在我军阵地上扫了一圈,并不算大的村口阵地被我的目光扫过,能够叫我的视线完全将鬼子狙击手的身体笼罩在内的位置,实在是寻之不到。 这样的情形,可以说是对我极为不利的处境了reads();。 但同样的,在鬼子狙击手的那边。 虽然他先是借着自己战友的尸身掩护,替自己在我的枪口之下寻来了几分的生机。 而后又趁着我的视线的盲点以及心中的些微大意,迅速转移了位置的他,不止就近找到了一处能完全掩蔽他身躯的安全之所。 更是在架好手里枪支后,对着我这边打来了一发带有同样报复意味的子弹。 只是叫他可惜的是,这一发用来回敬我先前动作的子弹,与我所打出的那一枪所造成的结果一样,最终都成了徒劳的无用功。 因为我们两人的子弹,都最终都没能打中对方的身体。 又或者说,我先前打出的那一发子弹没能命中,是因着自己的仓促动作以及鬼子狙击手突而临身的好运道。 鬼子狙击手打出的这一发子弹没能打中到我,除去因为他与我一样的急促以外,更多的怕就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不当了。 他的位置,我的位置。 我这里想要打中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但相应的,鬼子狙击手想要打中我也不是一样简单的任务。 毕竟怎么说来着,光是直线传播的,子弹是不会拐弯的。 在我出现在了鬼子狙击手的视线之内的时候,我的目光里也一定会同时出现鬼子狙击手的踪影。 对于任何时候都不会将自己放在危险境地的狙击手来说,这样存在着巨大不确定性,仿似美国西部牛仔对决一样的情形,是要在战斗中去尽量避免的。 在一击毙敌的同时,尽量保证自身的安全处境,这才算是一个合格狙击手的体现。 和此时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我相比较,受过专业狙击手训练,又明知今日战局鬼子自己那边必然要取得最终胜利的鬼子狙击手来说,与我对命死决,是压根儿没有一丁一点的必要的。 又试探着开了一枪,可我的子弹除去打出几块飞溅出的石片,再在石头上留下几道子弹打过的划痕以外,就再也不能取得旁的实质性战果出来。 我只能看到那一杆沾染了我军弟兄太多鲜血的三八大盖,以及那把三八大搞主人藏在石头背后隐隐约约的身形。 确定无疑是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可自己却不能对他造成哪怕一点的伤害。 眼看着冲锋道路上的鬼子主力即将冲上我们的阵地前沿,在白刃肉搏即将开始的当下,若是我还不能将这名鬼子狙击手解决掉。 那么等到双方战士全部暴露在掩体之外,只凭着手上刀锋来一决生死的关键时候,鬼子这名狙击手藏在暗处的子弹,将会给我们的战士带来太多太多的伤痛遗憾。 我心里可是想的透彻清楚,就算三八大盖的穿透性极强,为了避免误伤自己的战友,鬼子那里轻易不敢叫它在白刃战时还往枪膛里留了子弹。 可对于枪法高超的鬼子狙击手来说,像这样的问题到了他的手上,又还能算作什么问题呢? 第396章 逼命三枪 【三百九十六】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我眼前流逝而去reads();。 眼看着鬼子的兵势就要冲上我军的阵头,双方接下来将要进行的白刃肉搏已然就在眼前。 但此时的我,却是对那名躲在掩体后的鬼子狙击手连一点办法也没能拿出。 若是有人走近了他的身边观瞧,甚至可以发现,在与我对峙了这样长久的时间以后,在这名鬼子狙击手的身上竟是连半点的伤口痕迹也无法寻到。 因为就对峙半晌的我与他而言,想要给对方造成哪怕一星半点的伤害,难度也是与登天无异的。 即是因为对手所选择的藏身之处所带来的麻烦,但更多的,却要算在对方身上与我相差仿佛的高超枪法。 毫不违心的仔细来说,这名鬼子狙击手在枪法上的本事,更要超过了我几分。 毕竟,叫我不得不去承认的是,与我这个半路出家,只在学校里分出些许心神找洋教官做过些狙击手训练的职业军官相比,此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名鬼子狙击手,是自从军以来便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狙击手这样一个身份上的精锐枪手。 单只比枪,我却是并不能占到太大的上风。 就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投军多年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同鬼子狙击手做比拼的我,心头的急迫感变得愈来愈盛,直恨不得立即冲出战壕手执大刀去与这名鬼子狙击手拼一个痛快。 但我心里同样清楚的知道,这样与寻死无异的的意气之举,却是此时万万做不得的。 心,急了。 更是不得不急! 谁都知晓像这样的枪法对决,唯有沉下心来寻出那一闪而逝的决胜契机,才有可能成为那个最终成功保下性命的人。 狙击手之间的对决,比拼的,本来就只是耐心这一样东西。 可是在眼下的境地里,鬼子本就是以优势兵力在对我军阵地发起冲击,再加上战士们手上的弹药早已所剩无几。 将鬼子拦在我们阵前多时,叫我完全放心无忧的去与这名鬼子狙击手耗着,根本是连一点的可能都没有。 即将到来的短兵相接,白刃战的混乱局势注定了我不能再像此时一样稳稳藏在掩体后面去寻找一击毙敌的战机。 而自关志国方才的意外牺牲过后,虽然战士们有各级连排长的约束,又还有关志国的副营长在前面统筹一切。 但我这个团长若是太久的离开主力战场,对战士们士气造成的影响,亦将是无法去估量清楚的。 战士们的士气变化,又将给此间战局带来何种的影响,我几乎不用去细细思虑,就能明白这一切的结局将会如何。 是以在这样的情境里,我又如何能放下心来安然去与鬼子狙击手做这耐心的比拼决斗? 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暗自下定了决心的我,突然决定拿自己的性命为筹码,来加速这场对决的节奏。 并在紧随其后的变局中寻找契机,达成一枪毙敌的预定目标reads();。 有了这样觉悟的我,接下来所唯一要去的担心的,就只是自己的这条性命,有没有勾起对面鬼子狙击手兴趣的足够诱惑力了……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很快便向我证明了一切,自己的身份性命所对鬼子狙击手造成的吸引力,就像我自己对这名鬼子狙击手性命的坚持一样,都已到了不除去对方誓不罢休的地步。 可以说,这其中有不少的因素,都是由一名狙击手自身的骄傲所引出。 但我更宁愿去相信的是,我身上明显高级军官的穿着打扮,自己领口那三枚闪耀着明显光芒的、代表了上校军衔的倒三角,对这名鬼子狙击手所造成的吸引力,必然要比我单只是一名狙击手来说,要大得多的多。 有了决定的我,在将面前步枪收起的同时,迅速朝着不远处早就选定的另一处狙击点跃去。 用力从自己藏身的掩体后一跃而出,在落地后在地面上就势一滚,再一个闪身腾挪到新的掩体掩蔽之下。 别以为我转移阵地的动作真就能很容易的做出来。 就像我一直死死盯着对面鬼子狙击手的动向一样,在察觉了我正是那个先前一直对鬼子阵营当中各种目标进行定点狙杀的人,又受到了我一枪挑衅似的宣战宣言以后,鬼子狙击手的第一目标就已经放到了我的身上。 再在对峙试探的过程中瞥见我的军官身份,就更是加重了鬼子狙击手想要将我除去的决心。 可以说,此时的我不止已经上了对面鬼子狙击手的必杀名单。 甚至于在见到我明显带了刻意成分做出的引诱动作以后,鬼子狙击手终是没能压住心底将我杀掉的渴望,顶着受到我致命反击的风险,挺身向着我移动的方向开了枪! 一连三声枪响,一连三发子弹! 每一枪都紧紧咬着我的衣襟足跟打来,在我堪堪就要落入新的掩蔽物遮挡之下的最后一秒,打来的第三发子弹更是穿透了我军装的后摆,在我的衣服上打出了两个洞来。 毫不夸张的说,我这一趟转移的路程当真是险之又险,只要差上一步,就要因着自己的鲁莽动作而葬送了自身的性命。 但幸运的是,不知从哪位大人物口中说出的、那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古训,总算再一次验证了它在任何地方都是适应的准确性! 先前我就说过,鬼子狙击手所身处的位置同我一样,都只能大概观瞧到对手的动向,可要想打出十拿九稳的夺命一弹,单只藏身在原来的位置下开枪,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有了这样的局限,鬼子狙击手若想要开枪杀我,就算是已然跳出了掩体,将自身暴露在了他枪口之下的我,也必然要微微探起身子,将他手里的枪杆再稍稍的提高几分。 也只有这样做了,鬼子狙击手才能达到一枪夺走我性命的野望。 而像这名鬼子狙击手喜欢一枪爆头打人眉心的恶习,也才能够在我的身上再现而出。 但在鬼子狙击手得了开枪机会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我开枪杀敌的机会所在! 第397章 毙敌 【三百九十七】 机会,只稍纵即逝! 就在我刚刚跃入掩体掩蔽之下,鬼子狙击手打来的第三发子弹才堪堪自我背后衣襟穿过的同一时间reads();。 先前早就上了膛的中正式步枪,已然在不知何时就落到了我的手里。 迅速转身抬枪,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望去,目中所见,正是才打完一枪,预感到我必然要开始发动反击,正在迅速将探起的身形重新藏回石块掩蔽下的鬼子狙击手! 这个时候的我,就连仔细去看鬼子狙击手此刻动作的多余时间也没有,至于稳一稳手里的步枪,仔细寻一个射击角度的时间,就更加的没有半分。 因为我心里明确的知晓,自己突然做出的意外动作,再加上自己身上各种身份对鬼子狙击手所造成的吸引力,才致使鬼子狙击手想要拼上一拼,在自身尚未准备好的突然时刻,在一个意外的时间里打出了自己手里的枪弹。 有过这次一连打出三枪也未能伤到我丝毫的先例在,鬼子狙击手下一次的动作,必然要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而对于手上时间已剩不下多少的我来说,又如何还有闲心去再与这名鬼子狙击手打什么心机? 此时的我军战士正需要我的支援,不仅有我手里的这杆枪,更有我作为他们团长的身份! 因此,知晓这一次机会绝对不能放过分毫过去的我,在身子刚刚站稳站定的同时,手里的中正式步枪就已然架了起来。 按着记忆里的方向,以自己方才在心中测算好的位置为目标,我手里的步枪几乎是在我才刚刚看清了鬼子狙击手身貌的一刻,就已经朝着他打出了一发用以夺命的枪弹。 “砰——” 手中步枪发出的枪鸣声在耳边回震不休,但我的目光,却只是盯着远处鬼子狙击手所在的位置,看自己这一枪打出是不是能得到该有的战果。 凝结在一起的双眉,在我看清了鬼子狙击手那里所发生的变化之后,终是渐渐舒展了开来,到了最后,更是浮现出一抹难掩的喜意。 因为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我这一发子弹的打出,确是实实在在的打入了对面鬼子狙击手的身体内。 我对自己打出的这一枪,有着足够的自信。 尤其在方才的视线当中出现了正要急急藏回石块掩蔽下的鬼子狙击手以后,心中的这份自信就更加浓郁了起来。 然而纵使是这样,在我的心里却依然没有放松下来。 以最快的速度拉动枪栓,将新的子弹重新推进枪膛,就着身前土壁的掩护,步枪枪口连同自己的目光,都紧紧盯住了中弹倒下的鬼子狙击手。 重新倒回石块背后的他,跌落在地上尘土中的三八大盖,以及顺着三八大盖的枪身流出的暗红血迹…… 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不清晰明了的向我宣告着,那名与我纠缠了半晌时分的鬼子狙击手,终于倒在我的枪口之下了。 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冒着或许要在刚刚跃出掩体的一刻就迎来鬼子狙击手手中的枪弹,继而直接饮恨当场的偌大风险,我终于还是达成了自己的预期目标,将复仇的夺命子弹送入了这名鬼子狙击手的体内。 这一阵,终究是我胜了reads();。 与此相比,自己先前所冒着的那一丁点风险,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端着手里的步枪,又仔细盯了鬼子狙击手倒地的位置好一阵子,确定了对手确实已经送掉了性命,我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显然,中了我一枪的鬼子狙击手,这个时候已然是必死无疑的了。 耳边传入的激烈枪响,叫我深知自己所处的依然是一处混乱无比的战场中心,在冲锋路上的鬼子主力即将进抵我军阵地前沿的当下,我们的战士所需要面临的压力,可以说已经到了最为繁巨的时候。 无心再将时间浪费在一个死人身上的我,在确定了鬼子狙击手已然必死无疑的事实以后,立即便调转了枪口。 眼神倏然一冷,远离了主战场多时的我,可是要用手里的步枪好好来给鬼子们涨涨记性。 更重要的是,单只杀了一名鬼子的狙击手,对压抑了满腔仇恨怒火的我来说,还是远远不够数的! 拉栓,填弹,射击。 所有的动作连贯一气,行云流水。 用出最少的时间一连打了多枚子弹出去,不止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数名鬼子,更叫手执指挥刀正在呜哇乱叫一通的鬼子军曹,再也无法自他的口中说出哪怕半个字来。 战士们当中传出的枪声渐渐稀疏起来,村子制高点上仅剩的三处机枪阵地,也只剩下了一处还在断断续续朝着鬼子打出阻路的弹网。 战士们手中的子弹已然不多,最后的绝命时刻,更已是就在眼前! 因着自己团长的身份,早就给自己身上装了不少弹药的我,一时间倒还不用担心弹药告罄的尴尬。 但我仍旧抽空替自己手里的步枪按上了刺刀,在开枪射击杀敌的同时,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目光所见,战士们也都与我一般,不论手上是否还有弹药剩余,都默然的或将大刀抽出放在身前,或替自己的步枪按上刺刀,等待着最终的决死一刻…… 并不算大的柳家庄村头阵地上,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感。 面对众多凶神恶煞而来的鬼子兵,能在这小小的阵地上坚持至今,对我们来说可是早就赚到了许多。 对我们的战士们来说,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杀字。 杀鬼子,杀更多的鬼子! 心头转动着这些繁杂纷乱的心思,耳际却忽而响起一个稍显怯弱的女声,叫我总算想起在我们军中还留有这样的一个异数在。 “吴长官……” 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到了我身边的柳芳芳,看着我们先前所藏身的矮墙距着此处的长远,我在感慨着柳芳芳这一路上好运的同时,也不禁对她冒失的动作生出几分的担忧来。 “你过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好好藏在那里不要动的么?” 第398章 诈死的鬼子 【三百九十八】 眼看鬼子的兵锋已然就在眼前。 并没有多少时间供我与柳芳芳说太多话语的当下,即便原想要斥责擅自行动的柳芳芳几句话,在见了她面上带出的几分怯弱以后,终是重新叫我逼回了肚中。 “这次可要老老实实呆着,不要乱跑!” 战场上所蕴藏的危险,曾想要劝说柳芳芳回到村子里等待战斗结果的我,可是苦口婆心的不知说过了几次。 又对着她告诫了一声,而后拿过被柳芳芳一直握在了手中的手榴弹,向着她再一次示范了一遍手榴弹的用法reads();。 旋出手榴弹的后盖,用食指轻轻挑起拉环对着柳芳芳凝声说道,“如果真叫鬼子突破了我们的防线,你,知道该怎么去做吧?” 看似舒缓的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沉重与无奈。 平津周遭发生的一桩桩血案,早就明确的告诉了我们鬼子所谓的中日亲善,都只不过是一个被他们用以掩耳盗铃的笑话。 柳芳芳更是才亲身经历了柳家庄全村被屠的悲剧,她更是清楚的知道,一旦她自己落到了鬼子的手里,将会落到什么样的悲惨处境当中。 要知道柳芳芳嫂嫂身上所历经的惨事,藏在地窖下的柳芳芳可是从始至终就听了个明明白白。 如今再听我提起或许要再近距离面对鬼子的可能性,柳芳芳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变得再没了丁点的血色。 满腔的仇恨虽巨,但心底忽而生出的对前路的迷茫与恐惧,却更要叫柳芳芳难以去适应完全。 毕竟,陷身于仿若人间地狱的险要处境里去遭受折磨,是任谁也不愿去轻易尝试接受的…… 心头掠过一丝不忍,但是有些话有些事,我却必须要对柳芳芳先交代个清楚。 在接下来这场攸关双方生死的最终决战中,我们再不可能分出人手来照顾柳芳芳的安全。 她若想要在这战场中保下性命,就必然要凭自身的本事来自救。 只是,在如今连村子里也不再安全的情境下,无法寻到任何一处安全地点躲避的柳芳芳,她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亲手终结了自己的性命,保存下作为一名华夏百姓的最后尊严。 被我塞入到柳芳芳手上的那一枚手榴弹,它从一开始就要承担的任务,也只是留给柳芳芳一个最后掌握自己生死的机会。 而这,也是我在眼前的局面下,唯一能给柳芳芳提供的帮助了。 残忍么? 或许叫国内后方的某些媒体人瞧了去,又要说些什么国`军不顾百姓生死的混帐话了。 在那些人的眼里瞧着,像我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残忍的。 然而,我们眼下所经历的却是一场战争,并非都在我军完全掌控内的演习,而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战争! 战争,从来没有残忍或是仁慈的说法。 残酷与血腥,永远会是伴随着战争这两字而来的唯一形容词。 “可是我……” 柳芳芳还想要与我说些什么,但眼看着鬼子兵锋已然就在眼前,我又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去与她分说? “注意安全。” 对着面露紧张之色的柳芳芳柔声一笑,安慰着说了注意安全四个字出来。 而后,单手将步枪抄入手中的我,在深吸过一口气后,已然准备弯腰向着最前沿的阵地急行而去reads();。 “吴团长……” 然而先前的我并没有预料到的是,心中犹有几分怯意充填的柳芳芳,在亲眼见证过战场的血腥残酷以后,先前的坚强倔强已然在她的面上去掉了许多。 毕竟柳芳芳心中有着再多的仇恨,今时今日的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罢了。 怕,才正是像她这个年纪女孩子所独有的专利。 被跟着我的脚步,紧随其后站起身来抓住我衣襟想要说些什么的柳芳芳拦下了脚下的动作。 我在轻轻皱起了眉头的同时,停下脚步正想对她说些什么话儿。 转过的目光却在看清柳芳芳此时状态的同时,浮现起了一抹愕然与惊怒。 终于明白了柳芳芳方才在喊过我之后的话为何会戛然而止,终于明白她拽住我衣襟的手上力气为何会越来越小。 一切的一切,终于在我看清柳芳芳胸前染出的一片艳丽鲜红之后,明了了其间的一切关键。 没有来得及多想,心头惊怒愕然的同时,脚下动作丝毫没有变慢,踏出一步前去,空出的一只手立即将即将坠地的柳芳芳揽住。 同时另一只手抬起指向印象里的位置,几乎连瞄准的动作也没有做出,被我一直提在手里的步枪,就仿若是我手臂的延伸一般,向着目光中出现的人影稳稳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过后,先前本应该就死在了我手上的鬼子狙击手,再一次无力的垂落了他的头颅。 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将自己的性命丢了个干干净净…… 在看到柳芳芳胸前枪口位置角度的第一时间,我几乎便已想到了印象中本该已然身亡的鬼子狙击手。 再等我下意识的迅速开枪反击,并只用一枪就再次打中了那名鬼子狙击手的时候,我才总算有了时间去仔细观瞧一遍他的状态。 对自身枪法有着足够信心的我,只在凭着心中感觉打出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的同时,就已经能拍着自己的胸脯做出保证,柳芳芳的血仇,只随着这一发子弹的打出,就已经算是被我报了。 目光在终于颓然倒地,肩部早已暗红一片的鬼子狙击手的身上收回,我的心中却已明白了眼前这桩悲剧发生的所有缘由。 我先前在与鬼子狙击手对决的时候,最后打出的那一发子弹虽然确实是打中了自己的对手,但却是打在了鬼子狙击手的肩上。 可谁又能想的到,当机立断的鬼子狙击手,竟是以身上所受之伤来做掩护,趴在地上玩起了诈死。 连对一名狙击手来说等同于生命的步枪都胡乱扔在了石间,再加上自身一动不动的坚持,最终竟是真的瞒过了我的眼睛。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种种缘由,才会在我意外万分的时刻里,有从鬼子狙击手那里而来的绝命报复临身! 第399章 死战一刻 【三百九十九】 根本不用去费神猜测,鬼子狙击手在地上扮了这么久的死尸。 他所为的,也必然是我这个与他纠缠多时,后来更寻机将他打伤的支那军官! 我却是因着鬼子狙击手做出的这一系列动作,认为鬼子狙击手必定已然身亡,在对他再没有了戒心的时刻下自掩体掩护后跃出,试图去往一线阵地前沿,带领战士们发起对鬼子的最后阻击。 我的大意,成了鬼子狙击手等候多时的机会。 纵然他的肩部已被我一枪贯穿,可对他枪法的影响却并没有大多,对面的鬼子狙击手甚至于已然做好了将我击杀以后,我军阵营里士气大乱的景象。 只可惜,叫我没有预料的到,也叫鬼子狙击手没有预料到的是,柳芳芳竟是紧随着我的脚步站起了身。 拉住我衣襟的她,正巧就挡在了鬼子狙击手的弹道前方…… 枪响过后,同时有了变化的三双眼,一双遗憾,一双不解,还有一双,却早已带起了浓浓的惊怒神情reads();。 遗憾未能在如此好机会下拿走我性命的鬼子狙击手,因着我随后的快速反应,只能带着心底的这份遗憾永远的长眠地下。 但对我来说,即便我就此打杀了处心积虑多时的鬼子狙击手,又能使自己的心情里多出几分的喜悦呢? 此时的我,已是连半分喜悦的神思也再生不出来。 毕竟鬼子狙击手的死,可是拿一条同样鲜活的性命才换来的。 更重要的是,我的性命,也同样是柳芳芳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才能换得! “吴长官……” 就势俯下身子,半片衣襟早已被怀中的伤者染成赤红一片,但我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看着瞳孔已然开始有些涣散起来的柳芳芳。 轻咳一口鲜血出来,柳芳芳费力的喊了我一声,忽而竟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面色起了与先前迥异变化的同时,更已带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出来。 强忍着眼中的酸涩感,我对着柳芳芳轻轻点头,示意她可以接着说下去。 心中先是暗自下定决心,如果柳芳芳有什么遗愿说出,纵使再怎样艰难,我也一定要替她去将这份遗愿完成。 转念又一想,我怕是无法安然度过接下来这场敌我之间的最终交锋,自己的性命就已寄给了阎王手中的我,又哪里还有资本与柳芳芳说什么替她完成未尽的遗愿? 心思转动之间,柳芳芳面上的笑容竟是又浓郁了几分。 “我……不怕……谢谢……” 没头没脑,又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过后,柳芳芳勉强吊住的最后一口气终是耗尽一空。 双眼阖闭之前,其间所藏着的,除去对生命的不舍以外,我所见到更多的,却是终于放下心底包袱的解脱,以及眼含的那一丝丝感谢情意。 没想到自己的几声关照话语,竟让一个女孩子在临终的最后一刻还挂念着这份未曾说出口的感谢。 摇头长叹的同时,我看着柳芳芳面上浮现出的浅浅笑意,心中却也有了几分的明悟生出。 或许对于柳芳芳来说,死亡,当真能算作是解脱了吧。 只余一个人生还在这个冰冷世间的她,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与自己亲人团聚的机会。 她唇角带出的笑意,莫非是已经看见了尚且留在黄泉路上的亲人么…… 将柳芳芳的尸身缓缓放在地上,等到再一次起身的我,面上的神情早已变了大模样。 久违的肃杀冷穆,不止带上了我的面庞,就连我的身上,这个时候也在散发着一阵的嗜血寒意。 就像是,我手中步枪上那映着寒光的刀锋一般。 冰冷,待杀! “团座reads();!” “团座!” 虽然我先前的动作大家也都能瞧个清清楚楚,知晓我这个团长并没有躲到战场的后面去,享受仅剩的些许安全。 也正是因着这样,战士们才能在连排长的指挥下,组织起与有我在场一般无二的战力出来。 手上提着早已上了刺刀的步枪,在依然紧张阻击鬼子前进脚步的战士们当中穿行而过,一直走到了我军防线的最前沿地带。 “团座,您怎么来了?”不防身边正好是早就被我打发到一线来的乔莫飞,不知何时带着警卫连战士顶到了最前沿的他,见到我过来以后目中先是闪过一分疑惑。 但紧接着,便将这份化了个干净。 显然此时的乔莫飞,也已然明白了我们正要面临的处境。 “团座放心,弟兄们没一个怂包!” 对乔莫飞拍着胸脯做出的保证,我却只是笑了一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目光冷冷逼视着即将冲杀到我军阵前的鬼子,咧开嘴露出一口显着森冷寒光的牙齿。 在将自己短枪里的子弹一气打空之后,不由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步枪枪杆。 这个时候的我身上,却是已连一发子弹再也找不出来了。 相比于我这个有着特殊权限,能提前在身上带足了弹药的团长来说,手上弹药配备更少的我军战士,更是早就打空了手上的枪弹。 整个战场中的枪声渐渐稀疏下来,到了最后更是完全的沉寂下去。 诡异的沉寂,叫鬼子那边的动作也不由一滞。 但紧接着,鬼子的动作就重新恢复了常态,甚至于他们脚下的动作更是快了许多。 因为此时的鬼子,早已看破了我军弹药告罄的虚实,他们心中所想所念,只有冲上我军阵地大杀四方的兴奋! 只可惜鬼子的满腔抱负,终是在我军战士手上的钢刀逼锋锐下,有了化作成空泡影的趋势。 毕竟我们这些人,可绝不会是拱手待死的无力羔羊…… “弟兄们,杀敌报国,就在此时!” 振臂高呼一声,举枪率先自掩体后冲出阵地,闪着慑人寒芒的刺刀,以面前鬼子反应不及的速度深深刺入了他的腹中。 杀敌,只需一刀! 在我的带头动作之后,战士们也如脱闸的猛虎一般,高呼着杀敌的口号冲入了鬼子阵中。 “杀啊——” 杀声震天,一时间竟是以劣势兵力挡住了鬼子的攻势! 不惧生死,又獠牙锋锐的猛虎,无疑,是最为可怕的…… 第400章 杀声震敌胆 【四百】 杀,只剩了杀。 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自己的身上也重添了不少的新伤。 但手里的动作却是没有一分停歇,只顾挥动着自己手里的步枪,用刺刀的锋芒,割取一个又一个鬼子的性命。 “团座……” 不知何时与一名战士相对而立,鏖战多时,已然快要力竭的我们只能倚靠着对方的后背,借以在这纷乱的战阵当中获得些许的喘息之机。 从身后传来的疲惫声音叫我心中不由一动,脑袋微微偏转,拿眼角瞄过一眼这名战士的模样之后,早已叫杀念迷蒙的心头这才转过几分明悟。 原来是那个排雷小能手…… 我嘴角动了一动,似要牵出一抹笑意出来,对着身后的罗阳问道,“杀了多少个小鬼子了?” 耳边传来罗阳的一声轻笑回答,“怕至少有十个了吧reads();。” 当初带有几分怯弱的少年,如今竟也带起了阵阵的嗜血悍勇之气。 杀敌十数人的言语自他口中说出,就像是平常闲谈时说吃饭喝水一样的轻松平淡,浑不觉自身已在今日一战中打出了这般惊人的战果。 听到罗阳回答的我,嘴角的笑意已然变得更浓。 杀敌,对如今的我们来说,就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数字而已。早已明白今日生机必然已要断绝在此的我们,只将杀敌作为自己仅余生命中的唯一要务。 “后悔吗,被我这样一个团长带到今天的死地当中……” “有这么多鬼子去杀,早赚到了不知道多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 “好!” 喝彩一声,握紧了手中步枪的我,双目逼视着向我们二人围杀过来的鬼子兵,眼中的笑意里竟似带起了实质般的杀气,叫逼命过来的鬼子兵也不由缓下了自家的脚步。 暗暗冷笑一声,我猛然开口暴喝一声“杀!” 随即快步踏出,手中步枪已然直指面前鬼子的要害而去。至于同我互为掩护的罗阳,也举着手中步枪向着相反方向的鬼子扑去。 杀敌,杀敌! 这个时候的我们,早忘了自己身上承受的伤势。至于自身性命所担着的危机,更已早早的抛在了脑后。 阵中的战士已然剩的不多,我们的战圈也叫鬼子逼得愈来愈小。 但自喉间发出的喊杀声,却仿似直要冲破这片天空中笼罩的厚重阴云一般,直达俯视这片神州热土数千年之久的九天之上。 叫这天看上一看,生活在神州大地上的人们,是如何在外敌入侵的危急关头,以自身性命铸就一条外敌不可轻辱的血肉长城! 眼光渐渐迷蒙,手上的力道也已弱了许多。 身上又已添了许多的伤痕,虽然并不致命,但对如今早已战至力疲的我,却无异于雪上加霜。 挥刀的力气愈来愈弱,眼看着面前的鬼子发出一声又一声狂妄的桀桀笑声,眼看着原本与我并肩作战多时的罗阳无奈倒于数名鬼子的围杀之下。 我纵使有心杀敌报仇,但愈加沉重的身子,却成了我复仇路上的最大阻碍。 枪,变得冰冷,变得沉重。 枪头的刺刀依然锋锐,但再想要像初始时一样举重若轻的将它送入面前鬼子的命门要害,对我来说却已比登天还难。 心头掠过一丝苦笑,自己的最后时刻,终于也已经到来了么? 罢了,既然今日自己注定要亡命在此,又还有什么好去叹息的。 本就早该死去的自己,能一直存命至今,并在这抗日战场中为抵御日寇侵略奉献了自己的一分力气出来reads();。 自己能做的,已然都已经做到,值得了…… 或许等自己死后,还能落一个抗日英雄的名号青史留名? 一条条自己熟识的,牵挂的身影浮上心头,迷了我的眼的同时,也带出了我对这个人世的最后一丝留念。 只是不知道,等我命终以后,还会牵挂着我名姓的人,又能有几个? 自嘲一笑,尽力抬起手中步枪的我,就要抬步向着面前的敌人发动自己生命当中的最后一次冲锋。 踉踉跄跄的脚步里,含着的除去对尘世人情的不舍以外,更多的却是满腔无力杀贼的悲怆。 纵已用尽了满身力气,但眼前的日寇,却是怎样都杀不绝的哇…… 杀…… 却就在我抬起脚步,眼中被一片死志填满的同一时间,一声嘹亮熟悉的冲锋号,却忽而传入了我的耳间。 同时响起的,更有一声声远超我们战阵之上的激昂喊杀声。 “杀!” 杀声震地,杀声震天,杀声震敌胆! 我的眼中光芒一闪,猛然停步扭头往杀声传来的方向瞧去,正瞧见大队的我军战士高举着手中战刀,向着我们所在的战场中央扑杀而来。 熟悉的号声伴随着同样熟悉的杀声,再映照着冲在最前方那一杆随风飘扬的战旗,我只感觉自己的眼角竟有了些微微的湿润。 青天白日满地红! 纵然今天今时有乌云遮天,有乌云蔽日。 但这满地的血红却依然在庄严的向着所有人宣告,中国`军人就算叫人逼到了绝地,也依然是何等的不可轻辱! 身体中蓦然间仿似重新聚满了力气,手上本已沉重莫名的步枪也忽而变得轻若无物。 再去看身边依然幸存的战士们,此时的表现与我也是一般的无二,个个都在面上带出了久违多时的喜意。 深吸一口气的我,在长长吐出了郁结心底多时的凝重以后,对着战士们纵声高喝一句。 “弟兄们,咱们的援军到啦,杀鬼子啊!” 声音里带着连我都未曾察觉到的微微颤抖,却是代表了我此时险死还生,几要喜极而泣的复杂心情。 举枪向着面前的鬼子冲杀而去,动作中却已只剩下了提刀杀敌的意志,至于先前的浓郁死气,早已不知被我抛去了什么地方。 虽然自己早已有过一次次同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也从不缺乏将自己这具躯体抛送在抗日救亡大业之上的决心。 但就算是这样,在此时此刻的我心中,却依然生出了活着真好的莫名感悟来。 活着……谁,又不喜欢活着呢? 第401章 生路 【四百零一】 “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幸好咱们来的及时,要不然,可就只能替你小子收尸了啊。” “真是的,明明都做团长的人了,也一点儿也不叫人省心reads();。” 站在我身前的乔博荣与刘汝珍两人,正满面埋怨的数落着叫春娃搀住了身形的我。 但我在听了他们二人并不客气的一声声数落以后,心中生起的却只有浓浓的温暖情意。 “团座,您没事儿吧?” 就连春娃也抽空插了一句话进来,就要将我搀着往一边坐下休息。 我笑着止住了春娃的动作,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转过头却又见到乔博荣与刘汝珍两人的关心面容,只得苦笑一声向着他们解释一句。 “没受多少伤,就是累的。” 说完之后又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鬼子毕竟不会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你砍啊……” 目光从乔博荣、刘汝珍两人身上穿过,看着包括我们团老刀子等人在内,追杀鬼子而去的我军主力队伍,心头的疑惑却是忽而冒了出来。 转瞬间,我便将自己心底的这份疑惑问出了口,“你们不是要从羊房那边集结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问题,确实正是我心底所包含的最大疑惑。 按理说此时的先我一步自北平突围而出的我军主力,正该在羊房这个安全位置进行休整集结。 刘汝珍与乔博荣却忽而带了六七九团与我新二团的战士出现在了柳家庄这样一个超出了计划的小小村庄前头,无疑是要叫人大感意外的。 要知道自北平突围而出的我军队伍,可就只有三个团的兵力。 而此时赶至柳家庄支援的虽然只有我新二团战士加上六七九团的一个主力营,剩余兵力依然在赵书文团长的带领下落在后头,但只拿我军整体人数来算,可就是全军当中的半数兵力了! 乔博荣与刘汝珍二人听过我的问题后,却是互相对视一眼,继而同时笑出了声来。 却还是乔博荣开口向我笑道,“要不是我们从小鬼子那里听到些消息,有叫你这里的枪声引了过来,你小子今天,悬咯……” 随着乔博荣的叙说,我这才明白自己今日遇到的救命援军并不是好运的巧遇。 想想也是,本就走了岔路的我,又在柳家庄这样一个地方叫鬼子逼入绝境,又怎么会那样巧合的遇上我军主力来援? 即便我们所身处的地方已然脱离了鬼子的势力范围,但在我原来的想法中,我军主力此时应该身处的位置,可该是位于羊房的集结点才对啊! 至于刘汝珍与乔博荣两人之所以要带了战士们自羊房集结点离开,所为的,却正是我这一队偏离了原本突围路线的兄弟战友…… 却说先一步自北平离开的刘汝珍与赵书文两位团长,因着我军侦察员前期做出的准备,突围的道路倒是有惊无险。 躲过路上的鬼子营地,又同遭遇的鬼子小股部队做过几场冲突以后,众军依次抵达了羊房集结点。 除去实在倒霉叫鬼子大队人马堵住路径,需要打过一场血战才得以突围的部分以外,并没有遇上太大的麻烦reads();。 等到后续过程中,我们先前所做的消息封锁已然没有了多大的作用,鬼子那边逐渐知晓了我军主力要从北平突围的消息。 并且开始出营对我军展开阻截和追击的动作以后,我们突围部队所要面临的麻烦,才终于一一接踵而至。 而这些麻烦,除了落后几步突围的小分队里能有遇见以外,就属最后离开北平的我这支队伍所遭逢的,要算是最多最巨的了。 也正因为一路上各种避之不及的麻烦当面,我们这落在最后的数百人不止无法按预定时间抵达集结点参与集结,更在迫不得已之下临时改变了行进方向。 转离了去往羊房集结的方向,改道直接往大山深处钻去,意图直接赶往察哈尔去。 反正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所有人在羊房集结过后也是要去往察哈尔省的,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却也不能说有什么错的地方。 只是我们这支队伍未能按约定时间抵达集结点的结果,终是叫先一步抵达羊房的我军其余众人心中泛起了嘀咕。 而犹以我新二团里的弟兄吵得最为激烈。 本来就是落后几步突围的他们,才算刚成功抵达羊房不久,忽而发觉我这个落在最后的团长竟然没能按照约定时间突围而出。 心底冒出的急切劲头,叫战士们几乎要立即原路返回,跑来接应或许在路上耽搁的我们这些人。 幸而还有参谋长乔博荣统筹局面,老刀子等几个营长虽然心里发急,却也明白此时大局如何,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情。 乔博荣找来赵书文与刘汝珍两位团长一合计,众人心知在鬼子主力已被惊动的情形下,不便就此大举回返接应。 若真那样做了,刚刚脱离虎口的我军战士,将要迎来的就该是一场敌我两军的大决战。 而这对一切尚未准备妥当的我军来说,冒然去打这样一场决战,对是否能得到胜利的结局,是压根没有一点保障的。 最终只好派了小股侦察兵折返回去,意图探听到我这支落在最后的中国`军队命运如何。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天色就要大量起来,明显依然滞留在鬼子势力范围当中的中国`军队显然只剩下了我这一支。 而鬼子们的信息传递经过整夜的混乱以后,在这个时候也已恢复了正常。 派出的侦察兵们在付出了几阵伤亡之后,终于从好几个方向同时确定,在鬼子腹地确实有一支我军队伍在活动。 这支队伍在同鬼子遭遇打过几场仗以后,正在转往山区而去,身后追着的,还有即将建功将之全歼的“皇军”主力。 打听到这样消息的刘汝珍等人几乎不用去想,立即便已明白这支队伍指的一定是我。 再综合探听来的其他信息,我计划前往的方位,也逐渐在他们几人的头脑中清晰起来。 第402章 美人恩难负 【四百零二】 综合从鬼子那边探听来的消息,刘汝珍等人经过商议后,很快就拟定了一份计划出来reads();。 由刘汝珍团长与我团参谋长乔博荣两人亲自带队,循着我这一队人马最有可能行进的方向搜寻而来,以期能在最紧要的关头给予我们足够的支援。 而剩下的人马则有赵书文团长带领,自羊房集结出发的他们,将先一步进入太行山脉,在去往察哈尔省的半道上等待刘汝珍等人在接到我们之后一同前往会合。 可以说,正是他们对我们这支掉队人马的不抛弃不放弃,乃至于随后刘汝珍几人的当机立断,并在听闻到枪声大作入耳之后一路疾行赶路,这才促成了在我军几要全军覆没的绝望当口,忽有奇兵天降带来生机的奇迹出现。 胸中积聚有千言万语,看到面前两人眼含的笑意之后,我终是只从口中轻轻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双方所有情谊早已了然于胸,并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语。 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说出这样两个字出来,已然是足够。 就在我感怀这次大难不死的艰险时,耳中忽闻刘汝珍的笑言提醒,“等弟兄们收拾妥当,咱们就赶紧出发吧。” 他的声音轻轻顿了一顿,凝声说道,“这里,可是并不怎么安全啊……” 刘汝珍的提醒,叫才脱险关的我这才想起,纵使柳家庄是一座已然超出鬼子势力范围的小小村庄。 但自敌我双方在这里鏖战许久之后,这个村子必然已落在了鬼子的眼中,屯驻周遭的鬼子主力,也定有不少人正朝着这个方向行军而来。 柳家庄,早已不算是一处安全的所在。在这里停滞的时间越多,我们所要面对的危机必然也要更甚几分。 或者更可以说,在如今的平津周遭,就没有一处真正安全的所在可供我们停驻。 唯有尽快穿过太行山脉赶至察哈尔省,与驻扎察哈尔的我二十九军一四三师完成会师。 自七七开战以来,尚未曾与日军交过手的一四三师,是我们二十九军如今所保留的唯一一支成建制的主力师。 与他们会师以后,我们不仅能得到现金急需的给养装备,更能与一四三师一道,参与进接下来针对日本侵略者的下一轮会战。 至于没仗可打的问题,以小鬼子气势蓬勃意图三月亡我中华的野心,察哈尔省早就在他们的战略的规划范围之内。 没有仗打,又怎么可能? 目光不由瞥向站在一旁的刘汝珍团长,察哈尔省主席,我二十九军一四三师师长刘汝明将军,正是我身边这位刘团长的胞兄。 等到了察哈尔,借着刘汝珍的这层关系在,我们这三个脱了自身编制的团,想来也不会受到什么不公的待遇。 思绪转了一圈,目光却最终定在了刘汝珍的面上。 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的我,拿一只手轻轻排开了一直搀扶着我的春娃,看着身前的刘汝珍与乔博荣两人,就想对他们说些什么出来。 可是我在将春娃的手拍落以后,却又被他重新纠缠了上来,再想挣开,却是叫他紧紧抱了住,一时间无法挣脱reads();。 眼前两人的面上现出了古怪莫名的笑容,叫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叫春娃抱住的手臂不由加大了几分力气,却也就在加大气力意图再次挣脱的时候,忽而触及一团别样柔软的我,终于察觉到了几分不对来,口中本想说出的呵斥言语,也忽而紧紧卡在了我的喉间。 刘汝珍两人面上的神情更加古怪,明显是强忍着笑意的模样,叫我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目光再扫到忽而出现在了我面前同样忍着笑意的春娃,终是开口对着他呵斥一声,“乐什么乐,去看看弟兄们集合好了没有,喊大家在村口集合!” 随着抱头鼠窜而去的春娃之后,刘汝珍与乔博荣两人也各自寻了借口自我眼前离开。 而这个时候的我,等到他们几人都自我的视线当中远去,强装出的硬气终于再也装不下去。 垮下脸来看向抱住我一只胳膊,只是气鼓鼓撅起唇来默不作声的离家人儿,看着她已然红做一团的眼圈,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芝卉,你也来啦……” 见到邓芝卉做出的这副表情,心知有愧的我只是强笑一声喊了她的名字出来,却在见到邓芝卉恶狠狠瞪着我的眼神以后,很明智的立即收声不言。 “为什么不带我。”平静的言语下藏着的,是只有我才能读得出的暴雨疾风。 此时出现在我面前的邓芝卉,再不是当初那个柔柔唤我一声雨哥哥的妹妹,而是明显带了兴师问罪的意图前来。 曾经观视过多部晚间八点档影视剧作的我,可是在无数革命先烈血的教训下得出了经验,往往像这样的时候,多说一句话,都是错的…… 但邓芝卉紧盯着我的眼睛,非要从我这里得一个说法回去的倔强,却终于叫我还是不得不说些什么出来。 “我怕你受伤……” 苦笑一声,手臂轻轻动了一动,想要自邓芝卉的拉扯中收回。 却反倒叫邓芝卉抱得更加紧了几分,虽然自己的胳膊并未因连番的激战而丧失知觉,自其上传回的美妙触感也该叫任何一个处在此种境地下的男人欣喜非常。 按对这个时候的我来说,尤其是触及到邓芝卉目光的我,却早就将这些不该有的杂乱心思远远抛在了脑后。 “那你就可以带了满身伤来见我?”问罪的话语过后,眼里的红光更甚,几要见到在其中打着转儿的晶莹,就要从眼中滴落。 而在这其中饱含的浓郁关怀,就更加的叫我心疼莫名。 “我……”不由语塞,看出了邓芝卉眼中倔强下暗藏的关心,我不禁苦笑出声,道,“我这不是没事儿?” 再一次抽动手臂一下,拿目光向四处转了一圈,已看到了好多正在向我这里瞧来的战士。 就连本说是离开集结战士们的刘汝珍与乔博荣两人,也正在远处往我这里瞧呢…… 第403章 黄泉,好走 【四百零三】 面上的苦笑更浓,“弟兄们都看着呢,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就是欺负我了!” 做出蛮不讲理的样子喝了一声,但女孩子却到底是面薄,腮间终究是浮现出一抹绯红。 连眼底几欲滴落的晶莹泪滴,似在羞怯笑意现出的同时,也回了几许进去。 只是抱住了我一只胳膊的手臂,除了略微松了一松外,却仍旧没有放开的打算。 “其实我……” 看到邓芝卉的坚持,我也放弃了自她搀扶下挣脱的打算,思绪转了一转,便想要对邓芝卉解说一些什么。 尤其是,我先前叫她随春娃先一步离开北平的决定。 当时在收到我们即将自北平城中突围的消息以后,已然换了我军军服随我一同待在军中的邓芝卉,曾经强烈的要求过要与我一起行动reads();。 面临眼前如此险关,小姑娘心中的情意我又怎会不明白。 她所想的,无非是害怕在重重鬼子包围下的突围行动里出些什么岔子,想要跟着我一起,也只是想要在有什么万一的时候,凭借她一身护士的本领,能给我做到最及时的战场救护。 只需要稍稍换位思考一下,我就可以猜想的到,当听闻独独我这一队人马在突围过程中偏离了原本路线,还遭遇到鬼子大队主力随后逼命的消息以后,在邓芝卉的心里该是如何的急切煎熬。 更何况女孩子在这种事情上的心思,总要比男人来得更加细腻一些。她对我身陷险境后所生出的担忧,怕也要更加的浓郁难解吧。 从未出门行过远路的邓芝卉,此时竟与经受过严苛训练的我军战士一道完成了这场急行军,几乎与战士们同时赶到了我所身处的战场中央。 是何种心情支撑着她做到了这般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我心中根本无须猜测,早已明了于胸。 心中有些发疼的我,不由想要对着她解释一些什么,更想要在解释过后关心一下她这一路的遭遇。 但邓芝卉却根本没有给我这份细说细问的机会,“解释的话我待会再听你细说。” 终于松开了一只抱住我胳膊的手臂,伸出纤指指向立在一旁的一块青石,语气严肃的说道,“现在,你老老实实先坐在这里,我替你包扎伤口。” “不用包扎了吧,没多大的事儿……” 自认身上的伤口都是小伤的我,并不觉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有什么包扎的必要,张了张嘴就想要拒绝邓芝卉的这份好意。 然而邓芝卉紧随其后的一声训斥,却叫我立即收敛起了所有的脾气,老老实实的按照她的安排动作起来。 “坐下!” “喔……” 将我这身早已被鲜血浸透并且烂到不成模样的军装掀开,半跪在我身前的邓芝卉自随身的小包中掏出药水纱布,开始细心的替我清理包扎起身上的伤口。 “唉……” 暗自叹息一声,我只好任由邓芝卉在我的身上摆弄。 自古美人恩重,以我如今朝不保夕,时刻都要顶着战死沙场的危机与日寇死战的往后人生来说。 这份恩,这份情,我又是否能背负的起呢? 目光扫过远处围观的众人,心底的叹息,却是又倏然浓郁了几分…… …… “立正!” 柳家庄庄口,将鬼子杀散以后重新集结起来的千余战士,静静伫立在原本的战场中央。 笔直挺立当场,默不作声。 只余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我冷声高喝,喝声几要穿透重重大地阻隔,直至冥府深处,同胞同袍、英烈魂归之所reads();! 刘汝珍与乔博荣两人与我站在一处,嘴唇紧咬一处,显然此时的心绪与我一般并不平静。 就连站在我身后的邓芝卉一张小脸上,也写满了庄严与肃穆。 因为此时此刻,将全军千余将士集结一处,无论是先前便于此地死战的特务营、警卫连,又或是虽刘汝珍与乔博荣支援而来的其余战士。 每个幸存的人立在这里,就是要替先前无辜枉死在此的柳家庄全庄百姓,替战死此地的全军数百条英魂,做这最后的送别。 “团座?” 肃立当前半晌的我,眼中不由浮现出鬼子高举的血腥屠刀,不由浮现出战士们前赴后继的英勇身躯,只觉眼眶微微有了些湿润。 直到被乔博荣轻声提醒一句过后才好似回过神来,将眼睛浅浅阖了起来,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原本该有的冷肃。 “全体都有,敬礼,鸣枪!” 即便明知手上弹药紧缺,但这送行的枪鸣声,又如何能少得了? 探出被素白纱布包裹起的右手,抽出腰间的驳壳枪遥指向天,扳机,随之扣下! “砰——” 全军数千杆枪,数千发子弹,只打出同一个声音。 震天的枪声,是要为牺牲的魂魄指引通往冥府的往生道路,是要告诉他们,在这个世间,依然有人在挂念着他们。 至于千余粒子弹的无关打出是否奢侈这样的问题,却早已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奢侈吗? 若是这千余发子弹能换得包括关志国在内我这数百弟兄回魂,能换得柳芳芳全庄之人避免这桩自天而降的莫名灾厄。 就算我们将手中的子弹全部一气打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心中有些发堵的我,将举起的驳壳枪缓缓收了回来,插入腰间的同时,目光往一旁的刘汝珍面上看去。 在得到刘汝珍怅然点头的示意后,接下来的这句话我就算再怎么不愿去说,也不得不将这份命令下达出来。 “点火!” 村民与牺牲战士的遗体,早就被战士们堆在了靠近村口的位置,又盖满了四处寻来的干柴草谷。 我们所打的主意,已然是再明显不过了。 仓促间无法叫众人遗体入土为安,又不忍叫他们暴尸荒野,往后或许还要遭逢鬼子禽兽等来侮辱的厄运。 火化遗躯,是我们此刻唯一能替他们做的最后一桩事情。 只是就这般一把火胡乱烧掉,自己的心中,总是有许多不忍的啊…… 第404章 极限? 【四百零四】 离了洒满战士们血泪的柳家庄,我们一路急行军追赶起先一步出发的赵书文所部reads();。 就算我们所身处的位置已然脱离了鬼子所控制的区域,但在身后或许还有鬼子在一路追击的当下,继续在路上耗费不必要的时间,实际上就是对战士们性命的不负责任。 好不容易才从北平城中突围而出,若是全军上下折在了几要成功的最后一段路途上,岂不是要冤得慌? 按照先前与刘汝珍等人的商议,赵书文团长带着其他剩余的弟兄,自羊房集结点先行出发,进了太行山区后在一处要道口等着我们。 而以他们几人先前商讨得出的结论,有赵书文一个多团的兵力先一步在这里做了布置。 就算在我们的屁股后面真的追来了大队的鬼子,也是能够凭着山道口的有利地形给予敌人沉重打击的。 所以,当我们终于抵达预定的位置以后,见到的就是已然做好了阻击战准备的赵书文等人。 虽说自我军在柳家庄打退了鬼子那一个大队的追击队伍以后,就再也没有发觉有被鬼子咬住屁股的痕迹。 想来鬼子那边也已放弃了继续追击下去的打算,两厢决战的准备,不仅我们这一边的队伍没有完全的做好准备,在鬼子那里也一样的还存着好些的难处。 不管怎么来说,总算暂时得到了足够安全空间的我们,得以完全的放下心来穿过太行山区往察哈尔,与刘汝明将军的一四三师主力会合。 而赵书文等人所为了这个最终目标得以实现所作出的努力,也并非全然都是徒劳的无用功。 两支队伍成功会师在山中险道前,原本留守北平城的三个主力团,在分散过一整夜的时间以后,终于又再一次重新聚首。 但此时此刻本该是四千多人的队伍,却已然只剩了三千多不到。 除去依然死志留守北平的弟兄以外,还有张自忠将军与石振刚旅长等未从北平离开的几位长官的卫队。 况且在路途上遭遇了鬼子阻击,并且在激烈战斗过后有过减员伤亡的,也不止是落在最后的我这一支小队。 听过刘汝珍与赵书文了两人向我提起的减员情况,虽然同样也有预估出的这一路上所得的战果。 但在两相比较之下,叫人心里听了却总是难免要有淡淡的感怀生出。 找定了新的方向以后,我们又再一次踏上了行军赶路的征途。山路并不好走,但再没有了身后鬼子的步步紧逼,眼前的山道对我们的战士来说,却已然与平倘宽阔的大道无异了。 因为走在脚下的这条道路上,至少,已不必再有流血牺牲…… 一路上也遇上了好几个如柳家庄一般的小小村庄,因着身处山区的缘故,百姓们对鬼子入寇的反应倒也不算太大。 像北平周遭在战前就已要逃到十室九空的村子来说,这里的村庄中还留有不少难离故土的乡民,心中存着鬼子并不会轻易打入山中来的小小奢望。 只是,当我们途遇第一家猎户,我打发战士去劝他们一家逃开避难的时候,他们家人用以回应我们好意的一句话,却终是叫我在随后的行军路途中,熄了劝人离开的“好”心思reads();。 “小鬼子都打到咱家门口了,俺们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这些当兵的保护俺们?” 出言婉拒了我们好意的,正是这位猎户年迈的老母亲。 老人家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笑着对我们的战士表达了谢意。昏花的老眼中,传透出的看破世事的沧桑,叫人听过只好深深一叹。 已然算是丢城失地,仓惶自北平逃出的我们,自然不好再腆着脸说什么一定要保护好你们的话语。 马上就要赶往察哈尔省的我们,就算是有心照顾这些生活在大山里的乡亲,但真等到鬼子扫荡的队伍前来,我们纵使有心杀敌,却只能面对鞭长莫及的尴尬。 况且抛去这一重不谈,在由小鬼子发起的这场全面侵华战争才刚刚打响的当下,在短短数月后连首都南京也要沦陷于敌手的事实里。 往后的数年时光,大半个神州热土都要沉沦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年代,又有哪一处地方是完完全全可以说安全可靠的? 告别了执意守在故土的那一家子,我的心绪却是久久的无法平静下来。不禁想要扪心自问一声,像我这样子多愁善感的人,是不是真就不适合做一名更高级的将官呢? 或许对我来说,做一名团长,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吧…… 目光不由看向就走在我身旁的刘汝珍,这位二十九军老团长的身上,有着我所欠缺的杀伐果断在。 在石振刚旅长留平未出的情况下,暂代了独立二十七旅旅长一职的他,倒也确实有担起这份重任的底气在。 忽而想起我的老长官王长海在赵登禹将军殉国以后便担任了我们一三二师的师长,空下的二旅旅长职务,王长官本来是属意由我来担任的。 只因着战事日益紧急没有叫人喘息的时间,这件事情才被一直拖到了今天。 除去暂且没有了什么消息的米大宝,在过家芳被调入军部担任要职,秋力行也新任了副旅级军职的当下,王长官还觉着只给我升这样的职务上去,还是有些亏待到我了呢。 只是眼下,随着一场场战役走来,我的心境也开始逐渐的发生了变化。 忽而打定了主意,一等抵达察哈尔,便借来电台给王长官发报,婉拒了他的这份好意吧。 又忽而发出莫名笑声,等到抵达察哈尔以后,或许我这新二团就要被编入到一四三师的序列里,哪里还能有回归一三二师的时间? 行军途中叫自己莫名心思逗笑的我,只是一个劲的摇起头来。 只是自己的这副模样,却叫走在我身边的刘汝珍等人泛起了嘀咕。 坚持要和我走在一起的邓芝卉,更是紧赶几步跑到我的身前,探出一只素手搭在了我的额头! 第405章 老家的沐先生 【四百零五】 邓芝卉紧皱一起的双眉,将她此时的心情可是露了个清清楚楚。 几乎每个人都能在邓芝卉面上瞧见那写得明白的一句话——她的雨哥哥,没生什么病吧? “你做什么?”苦笑着将邓芝卉的一只手拍落。 这时的我也终是将自己的小心思收起,暗笑一声这个时候想这些杂事的我却是真有几分无聊reads();。 感叹之余也来了几分兴致,想要与身边这几人找些什么言语来聊上一聊。 一路无话的旅途,总是太过无聊了些。 “按弟兄们现在的脚程,今晚怕是要在山里过夜了。” 忍不住伸手拍了下邓芝卉脑上军帽的帽檐,却将邓芝卉随后而来的斥责言语悉数抛在了脑后。 转头看向一旁的刘汝珍,轻声向他说了一声,略微想了想后,却又加了句,道,“还是尽早寻一处地方歇脚吧,弟兄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也是疲累的很了。” “我看呀,是你累了吧。”刘汝珍对着我挤眉弄眼,却也同意了我先前的提议。 只是循着刘汝珍目光往后瞧去,正瞧见邓芝卉挥舞在半空的一双小拳头,却终是叫我再一次苦笑出声。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感叹的话语才刚刚自口中说出,自队伍后方急急跑来的一名战士却是寻到了我们这边,口里喊着的“团座”两字,叫我不由停下了话头,驻足向着这名战士跑来的方向看去。 “这里有两名团座,你是要找哪一个呀?” 恢复了灵动性子的邓芝卉,将握起的拳头背在身后,伸出另一只手来往我和刘汝珍两人身上分别指了一指,向着跑来的战士出言问道。 我却是瞧着这名战士有些面熟,记着好似是老刀子一营的战士,这样一想,他跑来要找的人,也一定就是我了。 于是紧接着邓芝卉的话头就说了下去,“这里哪有两个团长,我是个小小的团长。”又向着刘汝珍的方向瞥去一眼,“咱这边可是位大旅长,怎么能和我混为一谈。” “你们哟……”刘汝珍听过我们这一前一后,却又好似故意来调笑他的话语,无奈的对着我们摇起了头。 却也只是开过这样两句玩笑便已罢了,虽然早就自这名战士面上的神色中判断出来,他来找我们所为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大麻烦。 但既然能叫他特意跑来找自己的“团座”汇报,却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儿。 示意在我的面前站定,又喊过一声“团座”的战士继续说下去,将他过来此处的来意说个明白。 而在听过这名从队伍后面跑来找我的一营战士口中说出的话后,我的心头却是忽而浮现了一丝疑惑出来。 听他话里的意思,有个从咱们队伍后面追上来的老乡,要见我? 在听过这名战士介绍的情况以后,怀着满心的疑惑,我带上春娃随他一同往队列后方走去,想要瞧一瞧这位老乡找我究竟有什么话说。 等见到了那位等在道路一旁的老乡,我将心中的疑惑收起,显露出几分亲善的笑意走上前去。 对着这名在两名战士看管下的老乡问道,“大兄弟,听说你有事情要找我说?” 对这名年纪瞧着并不怎么大的老乡,我喊他一声大兄弟的叫法倒也不算是错reads();。 而战士们既然已带着他来见我,那么身上自然是早就检查过了一遍,确认没有携带着什么危险物品在身上的。 此时我要做的只是听一听这位乡亲究竟有什么话说,才叫他特意追上了我们的行军队伍,指名道姓的要见我这位管事的团长大人。 因为在路上我可是听那位来传话的战士说过了,这个年轻人追上他们的脚步以后,就明确的喊出要见我们队伍里的吴团长。 而一共就三个团兵力的我们,就算加上几个副团长一起,也只有我一个是姓吴的。 这位老乡要找的不是我,又还能是哪一个? 饶有兴致的盯着眼前的年轻百姓,等着他说出此行过来的具体缘由。 但这位老乡自开口以后最先说的,却并不是他过来究竟有什么要紧话要对我说。 而是挠着脑袋显出几分羞赧的模样,说他早就听过我这位吴大团长的名头,这次特意追赶上来,是要跟着我投军打鬼子的。 听过他这样的说辞,不仅我出声笑了起来,就连跟在我身后的春娃连同其他几名战士,也都一道笑出了声。 早就知道因着自己打响抗日第一枪的战绩,在如今的平津地带,自己的名姓也是稍稍有几分名气的。 至少在鬼子那里开出的赏格里,就有给我项上这颗人头标出的价码。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名头竟然还传进了大山深处,叫眼前的年轻后生在听过我的名字以后,竟是急急一路追了前来说要参军。 这样的经历,不仅是我要觉出几分自得,我身边的这些新二团战士,也都觉得自己面上泛起了光采。 思绪一转,念及眼前年轻人或许是急急追出来,投军的念头怕也生得有些草率。 毕竟投军可是要打仗的,而打仗更是要死人的! 早在新二团组建之初,我对自己这个团兵员的招收就定下了几分的标准,要我此时只因着他的一腔热情就开口同意收他,却也有几分的不太现实。 “你跑来这里喊着投军,你家里人知道吗?”想了一想后,对着眼前后生缓缓开口问道。 “知道啊。” 却不妨眼前这位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一声知道将我原准备好怕他家人担心的说辞都给堵在了口中。 就在我踌躇着正想开口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年轻乡亲却忽而开口说道,“吴团长老家有个沐先生吧,就是他和我说过,要当兵就来吴团长这里当!” 意气风发的模样瞧着很能打动人,但在我耳中听来,却只有他话里的其中一句。 “老家的沐先生?” 再次疑声发问一遍,得到的,是这位年轻人紧盯着我眼睛说出的,再一遍肯定言语。 “对,吴长官老家的,沐先生!” 第406章 北方局来人 【四百零六】 初起的时候,我还没能反应过来眼前年轻人所提起的老家熟人究竟是哪一个。 直到这位年轻人再一次用肯定的语气答复过我,并点名是那个水木沐的沐先生以后,我才终于反应了过来reads();。 又拿出了我当年在南京时曾与彭雪枫定下用以验证身份的几句说辞,更是将他的来历印证无疑。 目光再次瞧向眼前年轻人的时候,就已然带进了许多考量的味道。 心中已然明了,眼前之人绝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见了我军军势雄壮,就生出要投军报国这样心思的热血年轻人。 他今日追上我们队伍,并指名道姓要找我这位吴团长的原因,怕也不止是想要与我套关系减轻参军的门槛那样简单。 那么他今日来寻我,又究竟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原因呢? 心中暗自思量的同时,我已要和他好好聊上一聊为借口,拉着他单独到了行军队列的一旁。 又将原本想要跟上来随行护卫的春娃一脚踹了开去,赶他回乔博荣那里帮忙跑腿。 我与这名自称与老家沐先生相熟的所谓“老乡”,便缀在队伍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在这样的旷野山道间,倒也不虞我们待会儿有什么要命的谈话叫别人给听了去。 “我叫唐智,来自*中央北方局。” 果然,在确定了我们周遭并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谈话以后,这名原本扮作普通山民的年轻人终于向我说出了他的具体身份。 而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便立即印证了我方才于脑海中忽而升腾出的猜想——他,果然是一名地下党! “吴雨同志,恭喜你,终于要回家了。” 说出恭喜话语的同时,目光炯炯向我看来,只盯瞧着我的眼睛不放,似是要直接瞧到我的内心深处去。 至于被唐智这样一直瞧着的我,倒是没有生出什么不快的心思来。因为此时的我,自然已明白了唐智以这般审视目光来观瞧我的原因。 已有许多年未曾同组织联系,或者说自从入了党以后就几乎与组织上断绝了联系。 唐智无法全然的信任我,并对我的立场态度抱有几分的保留,我其实是很能够理解的。 因此对于唐智这般明显失礼的举动,我没有说什么来追究他的错处。 但要我立即做出喜极涕零的模样,拉着唐智的手说自己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组织上召唤消息的肉麻话,我却也是说不出的。 只轻轻点了下头,缓声说过一声“谢谢”以后,我便默然不语,静静等待着唐智口中的下文说出。 心思却忽而飘到了唐智点明自己身份时所提及的,至今已有多年未曾见过的沐先生沐风身上。 或者该直接叫他彭雪枫,要更妥当一些。 当年只比我大上几岁的彭雪枫,如今早已是*军中的大人物,当年红军长征的时候,我没少从军报战报上瞧见他的名字。 到了如今,怕在中央更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吧。 原本当年在我秘密入党以后,按着彭雪枫与南京地委的意思,是要我在国民党军中长期潜伏下去,只等到组织上哪一天有了需要,再要我替革命事业出一份心力reads();。 而在这些年的时光里,我也确实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在做着自己的潜伏任务,除去我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员的秘密身份。 便是在当年来说,也只有彭雪枫与老康叔等寥寥几个人知晓。 但如今既然有北方局的来人寻到了我,并在一开口就提起了我与彭雪枫两人的关系。 想来是真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任务需要用到我来帮忙,是以想到了这一层关系的我,在听起身旁唐智说话时,面上也带了几分浅浅的凝重神色。 “我还是叫你吴团长吧。”唐智对着我笑了一笑,而后面容一正,便准备要向我讲起他这一次前来所带着的任务。 似是略微思量斟酌了一下,唐智看着我先是沉声问了一句,“华北平津如今的局势,吴团长一定比我还要清楚吧。” “嗯。”点了点头,示意唐智继续说下去。 “华北局势糜烂至今,北方四省眼看就要全部沦陷,可国`军在正面战场上却是节节败退,一路的丢城失地……” 唐智果然继续的说了下去,但他接下来的言语,却颇有些演说家的味道,口若悬河的一通大道理讲出,倒不像是来与我分派任务的,反而带了几分过来说服我一起抗日的味道。 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难道我至今所做的一切就不是抗日了? 看向唐智的目光也微微起了几分变化,北方局派出这样一个人物过来联络,还真是……有个性呢。 想了半天,终于给眼前的唐智下了个有个性的评语。 但眼看时间紧迫,再听唐智在一旁唠叨下去必然是不够用的,叫别人瞧出什么异常来可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了。 况且唐智所说的话里含着的批判味道越来越浓,才带着弟兄们经历过一场生死血战的我,就算考虑到他与我同为*人的身份,心里也有了些不大痛快。 又是个,只会空有热血的演说家么? “咳……” 轻咳一声,打断了已然渐入状态的唐智,终止了他还想继续下去的演讲。 被打断讲话的唐智看了看我纠结在一起的面色,再想想他方才所说的一大通话,总算是明白了什么。 面上难得的现出几分尴尬神色,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对着我歉然说了一声,“抱歉。” 我没有去细究唐智所说的这句抱歉究竟是因着哪一方面才说出的口,反倒是看着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话,“唐兄弟以前,是负责组织游行演讲的?” “不是。”听到我这句明显带了调侃意味的发问,唐智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却在摇头过后,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我的问话,“我是去年才调到北方局来的,一直都负责一些文案工作,演讲的活儿却是没我的份。” 第407章 义勇军 【四百零七】 “说说吧,上级要你带来的任务。” 猜出唐智或许就只是个才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热血青年,虽然对上级将联络人这样重要的任务交到他的身上有几分不太理解,但无力改变什么的我,就只有直接去从唐智的口中问他此行最要紧的消息出来了。 直到后来通过一个意外的机会我才知晓,原本定下来与我接头的,是在往后日子里和我接触甚多的丁二叔。 要丁二叔这样一个多年的老革命来同我接头谈话,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岔子出现。 但忽而接到命令的丁二叔还未准备妥当,就叫周遭的特务汉奸给盯住了行踪,一时脱身不得的他,只得北平地区为数不多的人手中,找到了最为可靠的唐智来向我转达这份命令。 继而也就有了我与唐智今日这样的诡异会面,以及我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所生出的莫名无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对于今日的我来说,身上所担着的最主要目标,依然还是从唐智的口中问出组织上对我的最新安排,接着才能综合眼下的局势,对我往后的行事做一个更加具体的规划。 面前口若悬河还想大发自己抗日救亡心思的唐智,在听到我开门见山的问话以后,终于将话题转变,开始向我叙说起他今日来此见我的最主要目的。 仗打到眼下这个份儿上,鬼子抱有何种的野心,已然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 不止是远在延安的党中央看出了鬼子亡我中华的野心,南京的蒋委员长也终于掐灭了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并在数日之前发表了那样一通号召全民抗日的激愤演讲。 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已然被国共两方,乃至于全中国所有的爱国人士提上了日程。 暂且搁置所有的内部矛盾,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大家携起手来一同抗击来势汹涌的日本侵略者。 听唐智所说,国府已经正式邀请了*中央高层前往南京参加国防会议,早先已参加过蒋委员长那场庐山会议的周恩来等中央代表,将于几日后再次启程前往南京。 而这一次在南京的国防会议中,*中央于上个月战争正式打响以后向国府递交的*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想来也要被提上商讨的日程。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在后世享有赫赫威名,同时在长达半年的抗日战争中起到过举足若轻作用的八路军,也终于要迎来她初试的时机。 不过对于此刻的我来说,至少对于依然身处在冀察交界的太行山区内的我,像这样的家国大事离着我还尚有几分距离。 而唐智与我提起的任务与安排,也果然是与这些台面上的大事无关的。 “就在昨天,山西成立了青年抗日决死队,是由咱们组织亲自来领导的一支武装力量!” 唐智说着说着,却又是激动了起来。 在提起已然面临到日本侵略者铁蹄侵扰的山西成立了新军抗日的事实以后,又说起了好些名为自主成立,事实上由我党背后组织的抗日武装力量reads();。 被困守在北平孤城多日,一直在劳心于如何与城中鬼子汉奸斗法的我,此时在听了唐智的介绍以后,心里却是同时生出了不少的惊讶与感慨。 距离战争打响这才过去了多少的时间,华北大地上就已然出现了这样许多的抗日队伍,并且还是由民众自发组织的义勇军! 是谁说中华民族的脊梁已然断掉,只会在日本人脚下匍匐乞讨求生?这些不屈求存,誓死同日寇抗争到底的华夏民众,便是我中华精神的最好写照! 若人人都能如此,三月亡华的妄言,便注定只能是一个可笑无比的笑话。 中国,断不会亡! 心情开始激荡起来的我,忽而觉得像唐智这样喜欢碎碎念的性子倒也不是太坏,至少给我带来了这许多的外界消息,叫我对眼下的华北局面总算生出了几分的希望。 而在生出希望之余,再念及唐智一直与我说起的这些抗日队伍,再回忆起这个年代我党在对付日本人时惯用的策略,我心里忽而生了一个猜测出来。 唐智今日过来,该不会是要我做那样的一件事情罢…… 心里的疑问才刚刚浮上心头,唐智随后出口的一句话,便将心中的这份疑问转而变作了事实。 “组织上的意思,平津地区就算沦陷敌手,也不能缺少了抗日武装力量的存在。” “所以,组织上希望吴团长能择机率部起义,成立一支抗日义勇军,并在敌后开辟出一片抗日根据地出来!” 看唐智说得激动,我原本激荡起来的心绪,却已在悄然间重新平复了下去。 果然,是要我率部起义成立一支抗日义勇军么? 心中稍稍思虑一番,渐渐的对这件事情有了几分定计。 以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来说,虽然是在山区的位置,但在周遭都已叫鬼子拿下的情境下,于此处就地起义,无疑是将自己再次摆在绝境的不智行为。 况且如今我的新二团与刘汝珍赵书文两人的六七九、六八一两个主力团相互混杂在一起。 起义异帜,也不是简简单单说办就能办到的一件事情。 即便我新二团的战士个个都能毫不犹豫的执行我的命令,但刘汝珍与赵书文两人的态度,却也必然要放在我的考量范围以内。 “组织上有说,要我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起义吗?”沉吟一声,终是向着唐智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这倒没有说。”唐智轻轻摇起了头,“上级只是要同吴团长重新取得联系的同时,给吴团长传达这样一个意思,至于起义的时间……” 唐智将眉头皱了起来,最后只能无奈的一摊手,没有得到具体命令的他,显然也不好将这个问题向我分说明白。 “或许,组织上还在研究当中。今天要我赶上来找你说清楚这件事,主要是怕你带着队伍跑了远路……” 第408章 察哈尔局势 【四百零八】 唐智在向我传到到上级组织的消息以后,便从我们的队伍里悄然离开。 当春娃等人问起我唐智的去向时,我只告诉他们这个年轻人家里还有老迈的母亲需要赡养,而且本身对死亡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故而就让我打发回了家。 至于我与唐智所谈起的这些个大逆不道的话题,却是半点也没有向他们透露出来。 对于我说出的这个借口,众人自然没有往更深处去追究的意思reads();。 只不过是一名热血上扬的年轻老乡投军而不得的故事,又能引起众人几分的注意来? 对此时的我们来说,最能引发队伍中所有人兴趣的,只会是那唯一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临近察哈尔省,临近一四三师的驻地。 一等我们与一四三师的友军会合,到那时我们这支自北平孤城当中好不容易才突围而出的残军,军中已然缺乏的大批物资将得到重新的补充。 而战士们疲惫多日的身体,也能得到一个很好的休养。 要知道对如今的我们来说,不止是白面馒头的味道,战士们已然有多日未曾在饭食中见过油水了。 草草吃下用来充饥的行军干粮,又也早就叫战士们吃得腻了。 察哈尔,一四三师,这就是我军战士眼中唯一的目标,也是我此时唯一的目标所在。 部队自进入山区以后,经过漫长的山路行程,又绕过了横亘山中的居庸关长城,我们终于进入了察哈尔地界。 一路的漫漫风尘过后,战士们身上写满了久战过后的疲惫。 但在终于出了山区的时候,战士们的精神倒是不差,虽然早有消息传来鬼子在对平津发动攻势的同一时间,也对察哈尔投入了不少的兵力下去,意图多线并进、处处开花。 但毕竟在大战尚且没有爆发的当下,察哈尔依然有着华北地界上难有的安和平静。 对自北平战场鏖战了近一月之久的战士们来说,察哈尔,就已然能算作是大后方了! 早就接到刘汝珍传去的消息,知道留守北平的我们这最后三个团友军意图与一四三师会合休整。 同为二十九军的序列,一四三师自然不会拒绝我们的这份心思。 况且又有着刘汝珍的这层关系在,是以在我们刚进入察哈尔境内,就有得到消息的友军找到了我们,要将我们带往一四三师的驻地去整休。 而所表现出对我们的欢迎态度,也颇有几分热切的意味。 初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身为兄弟部队之间的深厚情谊使然,又或许是一四三师的刘汝明师长特意要关照自己兄弟带来的队伍。 直到我与前来迎接我们的一四三师师部参谋谈过了几句话,听他说起察哈尔如今也不乐观的局面以后,才总算明白了一四三师上下对我们此行前来为何会有这般热切的态度了。 实在是因为对如今的察哈尔省,对如今的一四三师来说——他们的手里,实在是缺人啊…… …… 当然了,说起这些事情,就不得不说一说察哈尔眼下的局势如何。 自七月底的时候,鬼子先后在北平、天津等地战局中占下了足够的优势,又凭借着优势战力使得北平、天津等华北重镇相继沦陷reads();。 拿下了平津以后,对鬼子来说实际上已然等于拿下了大半个华北! 但对于有三个月灭亡中国野心的小鬼子来说,仅仅是拿下平津这一星半点的地方,又怎么能将他们的胃口填得满? 正巧在拿下平津要地的同时,华北地界上的数条大动脉,也在同一时间叫鬼子牢牢握在了手中。 什么是动脉? 在近现代,铁路运输已然占据了世上最主要的运输形式时,动脉这个词,指的自然只会是华北大地上的数条铁路线。 战时运送士兵装备,实现兵力在战场中的快速投送。战后又可运送经济物资,为沿线各处城市的经济发展提供支撑。 就算是这些作用,也不过是铁路线功用的冰山一角。 说它是华北地界的动脉,当然是不足为过的。 而在眼下的时分,我华北地区数条铁路干线,便已然完完全全的落入了鬼子的掌控。 不说我们在突围过程中才刚刚见识过鬼子在平绥铁路沿线布下的重重防御如何,就只平绥铁路一失,我军在整个华北区域的布防就已出现了极大的漏洞。 但我们更要知道的是,如今已然落入敌手的铁路干线可绝不止是平绥铁路这区区一条! 津浦铁路,平汉铁路,平绥铁路……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通往一个个重要的城市要害。 当鬼子在平津一线腾出手来以后,面对只能退往保定一线整军再战的我二十九军主力,鬼子本就膨胀的野心却是变得更加膨胀起来。 一直叫嚣着气势汹汹的二十九军,也不过如此嘛。 早就对中国守军看不上眼,二十九军初时表现出的顽强战力虽是叫鬼子有了那样一刻的另眼相看,却也不过只是一眼的时间罢了。 对鬼子来说,平津已然不再值得他们花大力气去驻守。 在已然将两座华北重镇打下的当前时分,鬼子只需要一句命令下去,自然会有汉奸伪军跳出来替他们整治局面。 而以华制华的把戏,鬼子在东北早已实践过多年,玩得可是已然到了熟到不能再熟练的地步。 有了空余心力的鬼子,便将矛头调转,走上了他们扩大侵略的脚步。 自津浦铁路、平汉铁路、平绥铁路三个方向同时发动了攻势,又有自东北和日本本土调来的各精锐师团的援手,声势可是大得很呢。 像鬼子在津浦线上的攻势,是为了图谋华东等地,而像鬼子在平汉线上的进犯,又是为了谋夺华中等地。 这些地方离着我们尚且有几分距离,就算对整体的抗日局面来说影响甚大,但与身处察哈尔的我们却是没有多大的干系。 但是,鬼子沿着平绥铁路向西发动的进攻,与我们之间所存在的关系,可就是深厚的很了…… 第409章 三路并进 【四百零九】 沿着平绥铁路西进,鬼子的意图可是再明显不过了reads();。 意在山西,进而图谋我华北全境! 唐智那天曾和我说起过的,山西青年民众在我党号召下自发成立的山西青年抗日决死队,也正是在这样的局势里应运而生的。 鬼子的进攻目标旨在华北,这一点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我们的蒋委员长早在上个月的时候,就终于放弃了心底那最后一分不切实际的幻想,决心正式组织兵力抗击日本侵略者对我国土的进犯。 而对于鬼子明显做出的意图凭借平绥铁路发起的攻势,国府中央也自然要做出相应的布置来。 第二战区奉令组织的防御,也便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布置而出的。 汤恩伯将军所部两个师的兵力,以及第十七军的一个师,将针对鬼子的进攻而担任起南口至赤城一线的防御。 而我二十九军刘汝明将军所部一四三师,则担任了华北重镇张家口一线的防御,身上所担责任不可谓不重。 要知道我军在平绥铁路沿线布置的重兵防御,不仅挡住了鬼子意图进军察哈尔的咽喉要道,阻住了鬼子进一步图谋山西的险恶用心。 我军在这里布置防御的数万兵力,更是严重威胁到了平汉铁路上鬼子主力的侧翼安全。 可以说只要布置在这里的守军随便出去打个几下,鬼子的进军路程就要平添许多的变数。 像这样横亘在鬼子咽喉处的一根刺骨,鬼子又如何能老老实实的咽下去? 因着对华北驻屯军后侧及察哈尔省紧邻的伪满洲国国境的威胁,鬼子对察哈尔一线我军所布置的重重防御发起的攻击,怕也就在眼下这几日的时间了。 对于鬼子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攻势,一四三师的刘汝明师长可以说心里的底气是并不怎么充足的。 自七七战起以后,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得明白,小鬼子所表现出来的战力绝不止是他们胡乱的吹嘘。 这些个自视甚高的东洋小鬼子,在他们的身上是确确实实有着那样的几把刷子在,以我们中国`军队如今的战力来说,还真就不能嘴硬说就要比小鬼子强了几分去。 我二十九军主力数万人在平津一线打出的惨烈战役,最终以我们二十九军的遗憾败退而告终。 原本属于我中国的北平天津等重镇相继沦丧敌手,但对于这份难咽的苦果,我们二十九军却只能咬着牙将它生生吞下肚去。 就连苦苦练兵大半年,自认已有精锐之名的我们新二团,不也一样在这次的战斗中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么? 一直留守察哈尔的刘汝明将军,便眼睁睁的瞧着除去他一四三师以外,我二十九军其余全部参战的主力,均是在鬼子的强悍攻势下败了阵来。 即便在刘汝明将军的心里肯定有着用此战洗刷二十九军耻辱的不服输心态在,但对鬼子战力的警惕与担忧,却是必然少不了的。 按照第二战区对此战的布防,一四三师将要负责张家口一线的布防。 而在此次防御体系中,张家口与南口两处要地,都可以说是兵家必争的要害之地,是万万不能有分毫闪失的reads();。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刘汝明将军身上所担着的压力究竟有多么重,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 然而,就在刘汝明将军正为手上战力紧缺,无法在张家口一线有效布防的关键时刻,忽的听闻有自北平突围的我军三个团主力来到了察哈尔境内,他的心里又如何能不感到欣喜呢? 如果当初的我们在突围以后选择了去往保定与军部主力会合,这个时候想要对察哈尔的刘汝明将军提供援助,自然是有些鞭长莫及的。 可我们偏偏就选择了自北平突围西进,穿过崎岖难行的太行山,往察哈尔境内一行的方案,成了对此时的刘汝明将军来说的一支天降神兵。 这样的局面,既可以说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的重重巧合,也可以说是压在我们这些人身上的天命使然。 或许我们来到察哈尔境内,真的就是天意了? 莫名的自失一笑,心中明白我的新二团与刘汝珍代理了旅长一职的独立二十七旅加在一起,可就能算作是我们一三二师里的一个主力旅了。有这样的援助放在刘汝明将军的眼前,他不赶紧的将我们抓住在手里,那还就奇了怪了。 时隔数月之久再一次来到察哈尔省的我,此时却有了几分物是人非的念头忽而生出。 当初来察哈尔剿匪的时候,省内除去我们与数拨土匪搅起的战火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什么大的冲突发生。 不管是临近的伪满洲国,又或是负责边防的一四三师都保持了足够的克制,尽量的不使冲突发生在境内。 可在眼下的时分,就在我们率军刚刚进入察哈尔境内的时候,弥漫在整个察哈尔上空的凝重气氛,就已然清晰的传入了我们的心间。 而在各处边防隘口布置的重兵防御,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所有人,战争,已然就在眼前! “黄参谋,你是说刘师长并不在大营里面?” 听过了眼前名作黄飞宇的一四三师参谋官对如今局势的介绍,我总算对如今的察哈尔,乃至于华北的整体局面都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不过想要知晓更为详细的消息,却也并不是这路上的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原本作为客军的我们,既然来到了察哈尔境内休整,自然要去找如今的察哈尔省主席,一四三师师长刘汝明将军打一声招呼。 就算有刘汝珍与他的兄弟情分在,但既然身在军中,这最起码的规矩就不能破掉。 只是当我向身前带路的黄飞宇问起刘师长的去处时,他的回答却是说刘汝明将军此时并不在一四三师驻地。 “师座一早就去了前线视察,大概今天晚些时候能回来。” 黄飞宇显然早就猜到我要问这样的问题出来,对着我与刘汝珍赵书文几人笑了一笑后,说道,“大家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先去营里好好休息一阵,有什么要求的话,等晚上的接风宴里,再对着师座当面提!” 第410章 接风宴 【四百一十】 见到刘汝明将军的面,正是在当天晚上的接风宴中。 对我们这三个团远道而来的兄弟部队,一四三师所提供的待遇可是高得很了reads();。 不说给我们腾了好大一片营区出来供我们这些行军多时,早已变得疲惫不堪的军士们歇息。 给大伙儿特意准备的白面馒头,也叫吃过了多日冰冷干粮的战士们,终于品尝到了热乎饭食的味道。 特意送入我们营中的物资蔬菜,更是叫老蒜头等几个炊事班的老兵连眼睛都要直了。 好些时日没有正式开伙做过一顿饭食的他们,这次可算是得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拿着一四三师替我们提供的丰盛物资,替战士们做了一顿美味无比的饭食。 不过像我与乔博荣这样的高级军官,却是没有了一品老蒜头熟悉手艺的机会。 将战士们安顿下来以后,将营区的整顿交给老刀子等人去负责,我与乔博荣两个便双双离了营区,并在路上会合了同样要去一四三师师部大院参加这场接风宴的刘汝珍、赵书文等人。 我们这几个人合在一起,就能算作是此行进入察哈尔境内的原北平守军里的所有最高将官了。 只要在与我们这几人的会谈中定下一个基调来,那么我们自北平幸辛苦苦带出的这三千余弟兄,将成为一四三师在接下来大战里最有利的支柱外援。 当得知了察哈尔省内如今的紧张局势以后,我就与乔博荣就眼下的这层局面做过了讨论。 又通过电台与师部取得了联系,听取过我们一三二师新任王长海师长的建议以后,对今夜这场宴会中该去谈一场神秘样的事情,在我与乔博荣的心里都已有了几分的猜测。 而对于这些猜测的内容,我们也在同时得出了该去如何应对的方案。 总之,不会去逃避应该担在自己肩上的重责也就是了…… “诸位今日的到来,我刘某人这里,可真是要算作蓬荜生辉了唷!”刘汝明师长一看到我们几人的到来,便当先站起身来笑着对我们招呼道。 而后将目光定在了刘汝珍的面上,面上也带起了几分笑意出来,“子瑞啊,你最终转了一圈,不还是转到了我这里来?” 子瑞,是刘汝珍的表字。 刘师长在问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的笑意很是浓郁,但在笑意背后却也潜藏着浓浓的情意担忧,叫听出了这份情感的我,不由在心底感慨起他们二人的兄弟情深来。 刘汝珍对刘汝明师长明显带有关切的问话,却是并没有现出亲人相见的兴奋劲来。 反倒是面容庄重的对着刘汝明师长敬过了一个军礼,只回了一声“刘师长好。” 公事公办的态度,却使得我不由有了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糊涂来。 想起在路上的时候,刘汝珍曾闲谈时说起他这位兄长时面上洋溢的骄傲劲头,再对比起眼前的这番景象。 与一旁的乔博荣相互对视一眼,只能在心里感叹着刘汝珍还真是一个心气高傲的人物。 不过,像这样的感慨也只过了很短的时间就已从我们的身前飘开reads();。 在这场本就是特意摆出为了我们这几个自北平突围而来的友军团长接风所用的宴会中,包括刘汝明师长在内的一四三师诸位将官,毕竟无法将我们这其余的几人视而不见。 而在抵达营地休整的过程中,找来大堆大把的资料,对察哈尔眼下的局面做了一次更为具体细致的了解以后,怕是不止我与自己的参谋长两个人对今夜宴会中刘师长将要说的话有了些猜测。 像刘汝珍与赵书文等人,作为比我资历老了许多的老团长老军官,自然更能很快的看出这里面所藏的关键。 可是叫我们没有猜到的是,原以为要和我们说些什么请求留下支援一类话语的刘师长等人,直到这场接风宴的末尾,和我们所说的一直都只是一些对北平局势的细致问询。 我们自然也老老实实的将北平如今的紧张局面向刘汝明将军说了个明白,心中重又生出了对如今独守北平的张自忠将军等人安危的担忧。 到了最后,却还得依赖刘汝明师长来安抚我们的情绪,使得这次的接风宴,果真是完完全全的围绕在了我们身上而开。 只是对察哈尔一触即发的紧要局势,以及在张家口一线虎视眈眈的鬼子大队主力,刘汝明将军都没有在这场接风宴里与我们进行太过仔细的说明。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既然这只是一场接风宴,就该让宴会的主人变成我们这几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至于察哈尔如今的局面,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不是? 刘汝明将军在调笑过刘汝珍几句,没能得到自己这位弟弟太过回应的他,在摇头一笑过后,很快便将心思转到了我们其他几人的身上。 而刘汝明将军所表现出的热情劲头,更使得在我们几人自己瞧来,好似与身为刘汝明将军亲兄弟的刘汝珍没有了分别。 反正,这样的态度摆出,叫人心中很是舒服就是了。 不由感慨一声刘汝明将军果然不愧是一位能做到将军的人物,却也就在我心中暗自感慨的当口,刘汝明将军已经笑着转过了脸向我看来。 “灏文呐,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怎么还有些放不开的样子?” “唔……” 在宴会中并无多少言语,一直都是静静听着别人讲话的我,在听了刘汝明将军这句看似调笑的话语以后,却是不由语塞起来。 算起来我与刘汝明刘师长,确实还真能算作是老相识了。 早在当年守御长城的时候,在赵登禹将军带领下参加行动的我,就曾与带领援军前来增援的刘汝明将军见过了面。 而那个时候的刘汝明将军对我这个颇有几分名头的小小连长,也很是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语。 后来毕业回归以后,为了新二团的组建训练工作,我又与刘师长打过不少的交道。 说是老相识,还真是不差分毫的。 “就当回了自己的家,别太叫自己拘束!” 第411章 无所事事 【四百一十一】 所以这场接风宴到了头来,还真就只办成了一场接风宴。 刘汝明将军只对我们自北平一路突围的行程表示了关心,但对摆在他面前察哈尔的紧张局势,却是连半个字也没有向我们提起reads();。 等到酒足饭饱,大家该谈的事情都谈到差不多了的时候,这一场接风宴自然也就走到了尾声。 不过一直摆出正经严肃模样的刘汝珍,最终还是叫刘汝明将军留了下来,他们兄弟显然还要单独叙一叙旧,不过这些叙旧的内容却已显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同乔博荣走在回往临时营地的路上,抬头看了眼今夜终于挂上天际的月儿,我的心头忽而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轻松。 感叹一声,对着一旁的乔博荣笑道,“不管往后的路途如何,但咱们今夜,可总算是能睡一个安稳觉咯!” “是啊。”乔博荣也笑着与我一起发出了感叹。 语毕却又神秘兮兮的向我凑了一凑,对着我小声说道,“我看你刚才瞧着刘团长的时候眼里闪着几分疑惑,怎么,想不通了?” 由于上峰的正式军令尚且没有下达,因此在称呼如今已然代任了独立二十七旅旅长一职的刘汝珍时,乔博荣依然用的是刘团长的身份。 虽然对乔博荣忽而提了这个话题出来有几分不解,但在看到乔博荣强忍着的笑意以后,想到在我去往南京学习的那几年里,乔博荣就已在军部挂了职,想来是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内情机密。 被勾起了八卦之火出来的我,兴趣可是不知又浓了有多少分。 定定看向乔博荣的眼睛,出言问道,“为什么?” 本以为乔博荣定然要说出一桩我所不知道的天大秘密,好好满足一下我此时蓦然生出的浓重求知*。 可谁知道乔博荣在摆出严肃的神情,而后又缓缓说出了几个字出来以后,我差点没生出全力一脚将他踹到路边臭水沟里去的冲动。 “避嫌呗!” 是的,乔博荣做了半天姿态,向我神秘兮兮说出的缘由,就只是这样的简单理由。 但我在初始的嗤之以鼻后,静下心来仔细一想,乔博荣像是胡闹一般说出的这个理由,还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第二天的我们依然没什么事情好做。 虽然在与王师长通过电报以后,王师长对我们的命令是暂时配合一四三师的行动,不用急着归队的事情。 只是并没有具体的军令下达,而刘汝明将军也没有对我们表露出哪怕一丝的求援味道。 这样的尴尬处境,叫我们除了无所事事的待在一四三师弟兄替我们特意准备出的营地里,就再也无法做出旁的什么动作来。 于是出营游玩,就成了战士们在休整之余的空闲时间里,所选择的一样最为简单、却也最为受欢迎的行动方式。 处理完手头军务的我,也如同战士们一样,忽而生出了去大营周围转上一转来散心的念头。 我们此时所处的地方是张北县,也是一四三师在察哈尔的中心驻地所在。 算起来距着如今正剑拔弩张,与小鬼子之间的再一次大战几乎就要一触即发的张家口前线阵地,也就只是短短的一点路程reads();。 因此刘汝明将军才能骑了快马一天在前线大营之间来回往返,毕竟这往返一趟所需耗费的时间,也不算是太长。 此时的我也正是因着刘汝明将军又去了张家口前线,本想与他商讨一下后续该如何行动的问题,即已找不到刘汝明将军的踪影,就只能将这份心思暂且压下,等着刘汝明将军自前线回来以后再去与他仔细说明。 至于左右无事的我,忽而想起了在当下尚算是后方的安全地带,邓芝卉再藏身在我们的队伍当中也就没有了必要。 况且这个时候的她再想要回到家中,也不会像当日的北平孤城一样,要面临鬼子各处哨卡的阻截,使得安全离开的几率还不到一成。 就算周遭也一样有鬼子的各部主力在组织着重重即将发起的攻势,但邓芝卉若想要自此回到南京城里去寻邓先生,也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等到安全回了南京,再说服邓先生邓夫人一道从南京离开,就更加的没有多少难度了。 于是打着这般劝说心思的我,便喊了邓芝卉一道从大营里出来,走上了张北县的街道。 看着道路两旁因战火蔓延而略显萧条的街景,我心里的感觉总是有几分沉重。 而并不知晓我又生出了要赶她回家心思的邓芝卉,还将这次平淡无奇的逛街行走当成了特意的约会一样,显出了极为高涨的热情来。 面上的笑容挂了一路,拽了我一只胳膊的她,不时就要回过头来与我说几句话。 虽然都只是些毫无营养的闲谈言语,但我却瞧得出,此时的邓芝卉心里可是高兴的紧呢。 这样的情形里,却叫我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说出劝解她自此回家避战的话语来。 “吴大哥你看!” 忽而在路旁发现了一家首饰摊子的邓芝卉,立时拉着我往那边瞧去。 摊主是一个年过六十的大叔,摊子上摆了好些首饰脂粉,纵然我并没有对这方面做过什么研究,也看得出他摆出的这些东西必然不会是什么太高档的货色。 但邓芝卉却是这边瞧瞧那边捡捡的,在这些首饰里挑拣的很是开心,我倒也不好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就只在一旁瞧着她挑拣东西的愉快模样。 “两位长官是情侣吧,瞧这郎才女貌的,真是班配呢!”由于此时的我与邓芝卉两人都穿着一身军装,是以摊主在瞧了我们一阵后,便笑着出言感慨起来。 以这样的话为开头,自然也是他的一种促销手段。 “咳……”只是自己的面皮终究还没有练到太厚,轻咳一声后连忙解释一句,道,“是兄妹。” 只不过老摊主随后表露出个“我懂”的神情,却终是叫我心里慎得慌。 只好连忙转移话题问道,“现今的生意这么萧条,老人家还出来摆摊?” 第412章 玉镯问情 【四百一十二】 谈起生活的艰辛来,终于将老摊主的话匣子打了开来。 瞧见我们两人虽然都是身着军装的兵大爷,却并没有惯往常见的跋扈劲儿,老摊主原本抱有的小心也被他收了回去。 不过在我瞧来,眼前的老摊主之所以还能以拉家常一样的姿态与我们两人说话,其间更大的原因,怕只是我身边跟了邓芝卉的原因了。 华北如今动荡不安的局势,叫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民众告别了以往平静的生活reads();。 更不用说被一四三师选作了驻地的张北县,距离张家口前线要害只不过数里之遥,虽然如今敌我双方的大战尚且没有完全爆发,但在前线双方小规模的试探交锋,却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 每天从前线传回的零星枪响,便正是前方正有战争爆发的最直接明证!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生活在张北县的民众又如何还能安心的去过像以往一般的宁静生活? 整个平津一线发生的战事,已然向所有百姓明确的告知了小鬼子的凶狠残暴。 若真是叫鬼子打到了自家的地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难以估量的惨事,只要是消息稍稍灵通一些的百姓,心里必然都已有了计较。 与生活在太行山深山山道两侧的山民百姓相比,在张北县这样一个临近前线,又有二十九军主力驻扎的大镇子里,老百姓对战争爆发的敏感性,可是绝对要比其他地方灵锐了许多。 而当一个人发觉自己对来日的生命安危都已没有了保障的时候,又是否还会在意像脂粉首饰一般的物件,是否还会将拿来往家中买回米粮的钱财花在这样的物事上。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老摊主的牢骚话很多,就是最后在我与邓芝卉告别离开的时候,他还在感叹着我们二十九军为什么还没有将小鬼子赶回东北的遗憾。 不过对于老摊主的这份遗憾,此时的我却是做不出分毫的保证来。 只能劝他往后多加小心一些,平日里就待在自己的家中不要往外乱跑。至于说前线的战事,自然有我们这些当兵的扛着。 在这样的劝解过后,又自腰包里掏了两块大洋出来,换来了被老摊主称作自家传家宝的一对镯子。 虽然自己并没有对金器玉器有过什么研究,但瞧着被老摊主胡乱摆在外面,看起来更是有些污旧的玉镯,我倒很想说这一对镯子怕不是真品。 只看其间含着的那些能明显叫人分辨出的杂质,我心里对这份猜测的准确性,就又能添上许多的保障。 只是到了后来,心中有了这样许多杂乱心思的我,却依然老老实实的自腰包里掏了大洋出来。 不止是瞧着老摊主一把年纪了还要冒着即将燃到家门口来的战火,在这混乱无比的局势中摆摊养家。 更重要的是,邓芝卉在听过了老摊主的一通夸奖以后,对手上的这对玉镯可是喜爱的紧。 看她眉眼弯弯的喜爱模样,我也不忍当场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直到自老摊主的摊位旁走得远了,我这才看向走在一旁的邓芝卉,出言问道,“你该比我见的世面多些,这对镯子的成色怕是不怎么好啊?” 语毕又轻轻感慨一句,“将这样一件东西送给你,对你总是有些委屈了……” 我的话却叫邓芝卉不由停下了脚步,偏过脑袋向我看来,疑声问道,“委屈什么?” 从口袋中又摸出了用一块红绸仔细包起的玉镯,邓芝卉轻轻将包在一起的红绸揭了开来reads();。 目光看向显露在我俩眼前的玉镯,撇了撇嘴道,“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然后忽的将手里捧着的红绸向我递了过来,带着摆放在绸布正中央的玉镯,静静停在了我的眼前。 “替我戴上!” “现在?” 疑声问了一句,看向眼前故意做出一副蛮横劲的邓芝卉,待看到写在她面上的坚持以后,终是无奈的摇头一笑。 而后伸手接过邓芝卉送过来的绸布,顺势将她的一双素手握住。 随后再一动作,这一对叫我瞧来终有许多瑕疵的玉镯,便已出现在了邓芝卉毫无瑕疵的腕间。 再这样仔细一瞧,镯子上原有的瑕疵缺憾,竟仿似全叫邓芝卉自身的风采盖过了一般。 握住邓芝卉臂腕的双手不由多用了几分力气,直视向邓芝卉的眼睛,轻声对她说道,“回家去吧,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明显见到邓芝卉早就挂上了几分绯红的玲珑玉耳,陡然间变得更加通红起来。 这一次就连她方才没有变过颜色的面上,也染上了一层云霞,瞧着却是更加动人了几分。 我目光里带着的灼人热度,终于叫邓芝卉再无法承受的住。 将手从我的紧握中轻轻挣脱,垂首低眉间虽有了许多的羞意,但等到再次抬起头向我看来的时候,话里的坚持却没有改变一分。 “你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 “我要是回去了,又怎么能放心的下你?”饱含坚持的一声反问,带出的是心底毫不动摇的浓重情意。 “而且就像你说过的,现今整个华北都在打仗,四处兵荒马乱的,你就能放心叫我一个人回去?” 语调转向平和,再一声发问,叫我语塞的同时,只得嗫嚅着回了一句,“我……我可以派人送你……” “雨哥哥!” 就像是自己预想中的一样,我的这声回答果然没能叫邓芝卉满意。 加重了音调的一声唤,似埋怨,似哀叹。 听在我的耳中,却使我平白生出了许多的怅然与抱歉。即便我们两人的关系已到了眼下这样的地步,但至少是如今的我,并不能对邓芝卉做出任何的一句保证。 老摊主方才在与邓芝卉说话时,我其实也是听了他们几句的。 老摊主曾指着他这对瑕疵满满的玉镯说,这可是他原本留给自家未来儿媳妇的,若不是遇上如今的兵荒马乱,他绝不会将这对同心镯卖出。 因着老摊主这些话,我自己吃没吃个哑巴亏尚且不提,但邓芝卉叫我替她戴上这样一对玉镯的心思,岂不就是透彻的很了? 第413章 大受欢迎的卫生员 【四百一十三】 那一天直到临近黄昏时分,我与邓芝卉两人才姗姗回到了营地。 而在我们回去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心情早就已恢复了常态。 我再没有与邓芝卉替叫她回家去的话题,先前暂时挂职在了我新二团里的邓芝卉,也显然要继续做一段时间的团部卫生员了reads();。 不过在往后的时间里,我这位团部卫生员的腕上,却是忽而多了一对廉价的玉镯,被它的主人宝贝一样的呵护着。 至于玉镯的主人在呵护着些什么,在后来见到了副景象的我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的明悟…… 那一日的我,终究是屈服在了邓芝卉的坚持之下。 拿邓芝卉找来的借口说,就算她回去了也不见得能保证安全,倒不如跟在我的身边一起,还能照顾我这个总喜欢受伤的倒霉蛋。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她便又提起了上一次我在柳家庄受伤的事情,眼中的担心与恐惧又已在悄然间生了出来。 如此一来,我又还有什么话好去与她分说的? 眼前的人儿一直是在真心关照我的安危,对于她的这份好意,我又何必还要留有拒绝的余地呢? 多年的相处之下,在自己的心里,不是早就将她认定为了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归宿? 之所以到了如今还没有将那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捅开,只不过是因着自己不想在这个随时将要面临死亡的乱世当中,给她带来更多不必要的伤痛。 只是在见到邓芝卉的强硬坚持以后,心,终于是软了下来。 或者说我的心,也从来没有真正硬起过。 若不是对战场的残酷血腥有着几分的明悟,留了邓芝卉在自己的身边,事实上也是自己心中的一份最大渴望。 最后终于再没有说出什么劝解的话,看着邓芝卉在听过我的妥协言语后表露出的惊喜劲头,我只好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叹。 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南京城就要迎来那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屠杀。 而邓芝卉若是在这个时候回去了,却没有按照我的意向去往西安等地避战,等到那个时候怕要承担更加难以估量的厄运。 以邓先生在如此国事艰难的情境之下的坚持,邓芝卉能否舍弃邓先生离开南京,我心里却是没有一点保证。 最终下定的心思,是等到万一有战争的爆发,便要邓芝卉留在营地里看家。远离了战场前线的她,又有我的特意照顾,想来也能保证几分更大的安全。 话,依然没有说透。 但人,却已自此留了下来。 只是团里关于我们两人的传言,却也是变得愈来愈多了起来。 军营里本来就缺少女人的存在。若是放到以前的年代里,除了军妓以外能出现在军营当中的女性,实在是不做第二类人想。 直到昔年的大革命过后,在中山先生一手创立,解放了女权的新生民国各处军营内,才渐渐出现了女子的身影。 女护兵,女参谋,女长官。 像邓芝卉这样的,或是像慕容静那样的,出现在军中的女子不再像奇闻一般少见。 故而战士们对军中新添了邓芝卉这样一位女护兵的存在,倒是没有现出多大的不可思议来reads();。 很快就接受了邓芝卉这份新任命的同时,营中战士的头疼脑热倒是忽而变得比往日在北平时翻了几翻。 即便邓芝卉这位特命的卫生员只是作为团部直属护兵来任职,可团部众人再加上团部直属的警卫连特务连的战士一起,也有着不少的基数。 只是,若说曾随我参加过柳家庄血战,来到察哈尔以后叫我整编为一支特务连的原特务营战士身上会出现个什么伤痛,我倒是不会感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初那一场战斗过后,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身上都有了或多或少的伤痕,本就有伤在身的战士们再经过了我们这几日里的紧张训练,身上的伤口会出现些什么变化,也就在我的意料当中了。 只是像团部的一些文职人员,以及春娃这些个就在团部站站岗放放哨的警卫员们还要感到什么伤痛,并以此为借口来找邓芝卉医治,却是叫我颇感到有几分蹊跷。 直到有一次自战士们口中听到,他们这是要去寻团长夫人妙手回春的医治以后,这才对众人的心思有了些了解。 本来军中就没有几个女子存在,这些大老爷们到了张北县以后,除去我曾给过他们一点有限的时间用以去县城里放松以外,就再没有了空闲的时间。 既然叫我们暂时留在察哈尔境内休整,我便决定趁着这难得的休整时间,借助一四三师的校场对战士们好好做一次整休。 有过和鬼子多次交手经验的战士们,只要能通过训练将这些经验化作自身的战力展现出来,那么在下一次面对鬼子的时候,与以往相较,手头的战力必然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只不过才到了短短几日的功夫,不止是察哈尔一省,整个华北的局势都已变得风云莫测起来。 下一次的战争不知道何时就要开始,因而对于战士们的整休训练,自然也就不能有哪怕一分一毫的放松。 在这样的考量之下,我对战士们的训练要求也就更高了几个层次。 而战士们在训练过后能去接受下营中仅有的一名女子妙手医治,并且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治病的可是团座将来的夫人。 如此生出的满足感,可绝不是简简单单用“得意”这样一个词语就能说得清的。 当我去往被邓芝卉充作卫生所的一间小耳房那里,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热闹景象。 还要迎着战士们不时向我投来的挤眉弄眼神情,以及他们暗暗对我竖起的大拇指,口中暗道连这样天仙似的人物都能搞到手不愧是团座大人的夸赞。 我的眼角不禁有了几分抽搐,这些小子,是当真当我瞎了聋了不成么? 他们的动作言语,我可都是瞧了个明明白白啊!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目光忽而瞧见正准备顺着墙根跑出屋外的春娃,想起这小子似乎一天要往这里跑上好几次的成绩,不由冲着蹑手蹑脚正想逃来去的春娃大喝一声出来。 “给老子站那!” 第414章 战事再起 【四百一十四】 难得的几天宁静时分,就这样缓缓的自我们手中流逝reads();。 来了察哈尔以后,虽然明知道我们依然未曾摆脱战争的阴云,但在前面有刘汝明将军的一四三师与中央军各部主力在顶着的时候,我们却已没有了再费心费神去思虑接下来的战争该如何去打的麻烦事儿。 天塌了有个儿高的来顶,只就眼下来说,我们这些个人只需要等到时候听从上峰长官的命令行事就好。 独立二十七旅的名字前头毕竟还有着独立两个字,刨去已得了正式旅长任命的刘汝珍那一旅两个团的兵力,我这区区一个团的兵力,在如今混乱的华北局势下,实在是翻不出一星半点的浪花来。 更何况我这一个团自从北平突围以后,可是有了足足近一个营的兵力减员,同平津战事刚起的时候相比,团里的战士虽说已然得了不少如何与鬼子作战的宝贵经验。 但是牺牲死去的弟兄,却已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回来。 短短的几天时日,在我们的整休与训练中须臾而过,等到我终于听闻远处的南口前线终于打响了大战的第一枪后,心中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荒诞感生出。 这么快的时间,战争就再一次的打响了? 即便在我的心底是再如何的不愿去相信,但战争已然再次打响的事实,却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忽视的。 不过好在经过了几天时间的休整,自北平奔袭一路所生出的劳累感,也已然自战士们的身上褪去。 而在汲取了北平战场多日激战所得的宝贵经验以后,战士们手上的战力,也与往日相比有了很大的提升。 以性命和鲜血换来的经验教训,若是还不能叫战士们涨一涨本事,岂不是亏的慌? 得了从一四三师师部送来的战报以后,我立即召集了全团军官来到团部参加会议。 虽然此时并没有得到上峰具体的战斗安排,也不确定我们这一个团将会被放在这场战斗的什么地方上去。 但是在战前最起码的准备与动员,我们却依然要分毫不差的将它做出来。 没有上峰的命令,但前线的枪声,就是命令! 团部,被我设在了营地中的一间独立小院,离着邓芝卉的辟作卫生所的耳房也并不算太远。 不过因着这是一场战前军事会议,所以就没有去叫邓芝卉一起过来。 参加会议的,除去身为新二团里最高身份的两名高级军官的我与乔博荣两人外,就是老刀子等几个营长了。 毕竟只是得了一四三师送来的军报,对于前线具体的战况以及我们将要在这场全新的战争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在我的心底其实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打算。 只叫了团里这些个有些身份地位的军官一起过来,说是开一场军事会议,事实上照我的意思,是要与众人就目前的局势做一场讨论。 可以说如今的我虽然还没有给自己打上明确的赤色,但就只我治军的一些手段来说,已经有了那支队伍的隐隐几分色彩…… “南口,开打了?” “南口,开打了reads();。” 老刀子坐下以后的第一个问题,便像早已猜到一般问出了南口的战局变化。 对于老刀子的问题,我的目光在老刀子的面上扫过,又看过同样面带征询之色的陈东明与苗贺两人,对着他们沉声回答一句。 肯定了老刀子的疑问,却叫此间我们所有人的面上,都挂起了几分沉重的凝滞。 像曾经参加过当年长城一战的老刀子与我,面上更是显出了一分回忆的颜色,但在回忆之余,却有一股更感紧迫的心念油然生出。 因为无论我们此时所布防的南口还是张家口,都是在长城隘口周遭的崇山峻岭当中布防。 此间的战斗再次开局,所展现出的效果与当年喜峰口长城内外的激战,竟是有着一般无二的相似感。 最初的我在从一四三师刘汝明将军那里得了察哈尔如今的具体布防情况以后,心中甚至还生起了历史回溯的荒诞感。 然而,即便在我的心里再怎么的感到荒诞不经,再怎么的感到世事无常,但位于南口沿线的战争,却终是再一次降临到了我们的面前。 这场战争由鬼子最先开局,接下来,便要看我们这些布防守土的中国`军人,该如何应对鬼子随之而来的猛烈攻势了…… 对着放在桌上的地形图,我开始对着老刀子等人讲解起如今的敌我具体分布态势,以及在这样的分布下敌我双方所面临的优劣何在。 虽然像这些情况我们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有过了相当的了解,而我的这几位营长心里必然也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但今日终于听闻前线战起的紧要消息,我却依然有必要再将这些信息与他们分说一遍。 只是说着说着,重新审视过一遍眼前局势的我,本是稍感沉重的内心却是倏而悚然一惊。 即便有第二战区司令长官下达的正式布防命令,有汤恩伯将军所率领的第十三军这样一支精锐部队在南口防御。 但是前方战局的走向,却依然叫人心里丝毫提不起一分把握。 实在是因为眼前的南口战局,对接下来华北局面该如何变化的影响,可绝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大字就能说得清的…… 南口这个地方,若是在不明就里的人听来,或许只会以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城隘口,当不得我们这般重视。 但若是明了了此间地形,知晓了南口一线阵地对整个华北的重要性,才会深切的感受到,此时爆发的这一场战役对我们中国`军队,对我们整个华北局面来说,该有着何等重要的影响力。 不错,就像我先前所说过的,南口附近确实就只是峻岭崇山,长城险道。 若只是这样,那么南口防线、乃至于张家口防线,就只能当做是平常的关口要道来看待。 然而其间叫我们所有人都无法去忽视的一点,却终究是叫我们眼前的南口防线,变作了整个华北的要害所在! 第415章 我们,避无可避 【四百一十五】 铁路,平绥铁路! 正是平绥铁路,这一条连通华北各处重镇经济的大动脉,如今在落入敌手之后,却已然变作了我们中国守军的命门所在。 不错,正是我们的命门! 从汤恩伯将军所率领中央军主力镇守的南口要隘,经居庸关直到离我们不过数里之遥,到由刘汝明将军一四三师驻守的张家口防线为止。 在这一段东西狭长的盆地中央,因着中央凹陷的缘故,平绥铁路正好自其间横贯而过。 再由一旁的公路相辅,使得平绥铁路这一段的路程,就此成了连通西北、华北以及东北的交通干线所在。 这处自古以来就被当做兵家必争之地的险要所在,在平绥铁路自其间穿行而过后,对整个战争局势的影响力,就更加增长了不知几个层次。 正所谓“绥察之前门,平津之后门,华北之咽喉,冀西之腹心”! 只从这样一句话中便可以瞧得出来,南口防线对如今的战局来说有着何等的重要性。 只要守住了南口防线,就能阻止鬼子占领察哈尔省的企图。 而若是将鬼子堵在了长城另一边,不叫他们自平津一线顺铁路直驱进入察哈尔,便等同于堵住了鬼子进一步分兵晋、绥两省的图谋。 在瞧过了鬼子近些时日的动作以后,鬼子对于拿下绥远的意图表现的尚且不算太过明显,但谋夺山西省的决心,却早已是昭然若揭了。 对于资源匮乏的东洋岛国来说,山西省内声名远播的各种资源,可是能为鬼子这场侵华战争的延续提供绝大助力。 有了这些考量的鬼子,又如何会不把手中的刺刀往山西省所在的方向指去? 不提国府中央要如何看待鬼子这场声势浩大的三路并进战略,也不提国共双方正于南京城内就第八路军成立所做的各种唇枪舌剑。 至于山西阎老西儿这个时候晚上睡觉是不是已经开始变得不大安稳起来,就更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对这个时候的我来说,唯一要去考虑的,就是我手上这一个团的兵力,该如何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发挥出足够的效用来。 张家口保卫战作为整个南口战役的一部分,它的成败自然也就关乎到了整个华北的安危变化。 而对于参加张家口战役的可能性,同为二十九军所属,我们这千把人又恰巧身处在了察哈尔境内,那么上峰在得了战争的消息以后,将我们暂时划拨在一四三师统辖之内的概率,还是大得很的。 有了对这些情况的了解,我们对于张家口防线的重要性,就更加的明确了几分。 因为对此时的所有中国`军人来说,守卫南口,守卫张家口,守卫平绥铁路沿线所有的隘口险关,就等同于是在守卫察、晋、绥三省! 总的说起来,鬼子表露出进取察哈尔、而后图谋山西等中原腹地的心思,是在七月底的时候就已经表露了出来的reads();。 在那个时候,先期遭受了鬼子各种手段蒙蔽的我们二十九军,虽然全军上下都鼓足了气劲要与鬼子见一个分晓,将这些侵略者赶出我们脚下的国土。 但面对鬼子猛烈的攻势,我们的战士空有一腔杀敌的血气,最终却只能无奈的看着步步紧逼的鬼子夺去了原本由我们所镇守的各处险关。 再等到后来,更是在历经了一场场伤亡惨重的大败过后,全军主力憾然自北平撤离,使得我军原本在平津一线的防御出现了极大的漏洞,叫鬼子抓住了取得最终胜利的契机。 即便在当时的北平还有我们三个团的兵力在驻守其上,可是落在鬼子的眼里,我们这三个团的残兵驻守的北平,又与毫不设防没有一人守卫的北平城有什么分别呢? 腾出了手来的鬼子,将他们的目光自平津两地挪开,已然放到了更为广阔的华北平原,乃至于中原大地之上。 三个月灭亡中国的野心美梦,又自鬼子指挥官的心间悄然生了出来。 顺着铁路线三路并进的战略企图,也在那个时候就有了表露而出的迹象。 原本就驻扎于附近的十三军,十七军等各支中央军主力,也在国府和战区长官的命令之下,紧急进入了前线布防以待。 同时前期因着驻守察哈尔省而未能参与我们二十九军起初在平津各场战役的一四三师,也同时得到了守御张家口的军令。 可以说在我们自北平城中突围而出,并成功抵达察哈尔省的时候,整个南口防线的布防事宜早就完成了多日。 这几日总能听到从前线传回的隐隐枪声,也正是鬼子为了试探我军防线而发起的各种小股侦查行动。 “鬼子既然打出这样大的声势来……”苗贺在听过了我对战局情势的详尽介绍以后,沉吟一阵最先对着我开口说道,“团座,鬼子这一次的动作,恐怕绝不会是普通的小打小闹啊。” 一旁的陈东明听到苗贺这样的说辞,一缕忧愁也浮现上了他的眉头。 皱着眉头的陈东明轻轻摇着头,叹道,“鬼子第五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两支精锐加起来……” “这里面既有鬼子关东军的精锐,也有华北驻屯军的悍卒,就算布防南口的同样是中央军的精锐弟兄,可对面的鬼子明显是用了全力进来。”陈东明伸出手来在面前的地图上点了一点,皱着的眉头没有半分松开的迹象。 “这一场仗,怕是不好打啊……” 最后却只能得出个不好打的无奈结论,叫本就明白这里关节的我们其余几人,也只能再长长叹上一声。 “咱们可是和这些鬼子精锐交手过了不止一次,还真别说,这些狗曰的东西手上还真有几分能耐。”苗贺赞同的点起了头,“就算咱们的弟兄有着同为精锐的名头,可对上鬼子这些主力队伍,还是要逊色几分的。” 倏然间,本是默不作声的老刀子却忽而开口说了一句话。但只这一句话,便叫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就算再不好打,可这场仗,我们又有逃开的余地吗?” 第416章 排兵布阵 【四百一十六】 “团座,刘师长发来的电报reads();。” 就在我们几人正陷入了紧张的讨论当中,商讨着该如何动作,才能参与到接下来这场大战当中去的时候。 自屋外忽而闯进来的春娃,拿了一份由刘汝明将军发来的电报找了过来。 听到春娃的回报,我的心中立时就是一动。刘汝明将军这个时候送一份电报过来,想来与今日一早送来的南口起战的消息脱不了关系。 “哦?” 眉头一扬,伸手接过了春娃拿来的电文,将其上所书的内容细细瞧过一遍过后,我原本有些扬起的眉头,却是忽而攒成了一团。 机动…… 嘿,战役机动! 已然担任起张家口前敌总指挥身份的刘汝明将军,自然有着对出现在张家口地界的所有二十九军部队的调派权利。 只是原以为将要上前线与鬼子作战的猜测,却随着刘师长电文中的一句机动安排,将我心底刚刚升起的雄心壮志浇灭了大半。 似乎在短时间里,我们这些人是没有和鬼子正面交锋,以再次来证明我新二团弟兄身上不俗战力的机会了…… 主要由一四三师负责驻守的张家口阵地,位于南口主阵地的侧翼方向,细算起来,张家口阵地在整个南口战线之上的重要性,自然是比不得有中央军重兵防守的南口主阵地。 事实上,鬼子所谓三路并进的战略当中,自平汉铁路发起的进攻,其实才是被他们放在首要地位上的。 之所以要由平绥铁路发起针对南口防线的战役,有大半的原因都是为了护卫主力部队的侧翼安全。 就像我们先前在仔细看过了南口一线的地形后所得出的结论,只要南口这样一处关键位置还在我们中国守军的手上一天,鬼子平汉路上的主力就不敢迈开步子大肆进攻。 而鬼子对察哈尔、绥远两省的企图,也就要自此化为泡影。 至于经察哈尔夹击山西的图谋,就更加的无从谈起。 是以虽然对鬼子在整个华北地界上的布局有过了详细的分析,明白了鬼子此战最为主要的目标所在。 但整个南口防线所要面临的压力,却依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因为,就算南口的阵地并没有叫鬼子投入进全部的心力来,可对面鬼子所投入的战力,却依旧叫我们丝毫无法小觑。 即便负责在南口天险布防的,是汤恩伯将军所率领的十三军主力,侧翼还有卫立煌、傅作义等名将策应护卫,但南口防线所需要面临的压力,却仍旧是大得出奇。 在这样的情形下,本就位于南口防御体系当中的张家口防线,当然也就无法逃开这沉重的压力。 刘汝明将军为了叫整条防线达到万无一失的境地,早在我们还未抵达察哈尔的时候,就已经对整个张家口防线有了最为细致的排布reads();。 以一四三师各部担当主力,辅以察哈尔保安第一旅、保安第二旅两支地方保安队,再加上原本就布防在平绥铁路沿线的独立骑兵第十三旅的千余弟兄,在张家口一线布下了完备的环形防御体系。 后来又有了我们这三个自北平突围后意外来到察哈尔的主力团的加入,刘汝明将军手上的力量就变得更加充足了起来。 对于自己亲兄弟刘汝珍担任旅长的独立二十七旅,就算军部前两天没有下达正式的公文过来,说要我们这三个团暂且听从刘师长安排的话语,刘汝明将军用起来当然也不会太过客气。 刘汝珍与赵书文的两个团,在经过了短暂的几天休整以后,立即就被紧急拉上了前线,在几个尚且存在漏洞的关键位置布下了防御。 早就听闻过这些消息的我们,又在今日得到了南口已然打响了第一枪的消息,便想当然的以为我们团也必然要被拉上前线,连忙叫了所有人来开这场军事会议,也正是因着心中有了这样的考量。 只是谁知道刘汝明将军最终的安排,却是要我们团作为机动兵力暂时留守营地。 虽然在这样的安排下,我们最终肯定是要有一场仗来打的。如果情势真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要打的甚至还会是一场惨烈无比的大战血战。 只是不能在第一时间就赶赴到前线去与鬼子作战,心里却总有几分不大踏实的感觉。 当我将刘师长发来的电报拿给了乔博荣与老刀子等人瞧过以后,陈东明满带疑惑的一声发问,便已带出了几乎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的疑虑。 若是等到这个消息传到战士们耳中去,战士们会因之生出的反应,必然也有很大缘由都是因着陈东明此时说出的这声疑问。 “刘师长他,不会是不信任咱们团的弟兄吧……” 任谁的心里都清楚的知道,在眼下这场战斗的成败中所担着的干系,是攸关着整个华北局势变化的。 自创建之初,便一直以一三二师精锐主力团自居的我们,在前期北平的数场大战中,也确确实实用自己的鲜血与性命捍卫了这份荣誉。 如今陡然间发觉,在眼前的大战中竟是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别说是战士们心里要去多想,就连我们这几个做军官的,心里难免也要想上太多。 “不至于吧?”苗贺的一声反问,却也带出了他心中的一抹淡淡怀疑。 如果不是不信任我们这一个团的弟兄,如果不是将我们算在了一四三师的嫡系以外,又为什么单单不用我们这一个团开往张家口前线布防呢? 即便在整条南口防线上,有卫立煌将军的第十四集团军作为总预备队,时刻等待着去往战况危急的地点增援。 但就只拿张家口附近的布防来说,就算是要在战时机动的预备队,可同样担了这份名头的一四三师几个团兵力,早就开到了张家口左近的营地里驻扎了下来,随时等着开赴前线作战。 哪像我们新二团这千余人一样,还要留在张北县的大营里静静等待。 莫非作为一三二师主力团的我们,还不如早就上了前线的保安队不成? 第417章 请战 【四百一十七】 “请战吧!” 在老刀子沉声说出这样的三个字以后,陈东明与苗贺两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亮。 他们紧随着老刀子向我看来,面上写满了求战的渴望,这样的强烈战意,叫我的心境也不由变得激荡起来。 对于曾在鬼子手上吃了大亏,最终不得不忍痛撤离北平,将这座千年古都拱手送与鬼子的我们,心里憋着的郁气可绝不止是一星半点那样简单。 全团上下不论是军官还是普通战士,都憋足了气劲要同鬼子再好好见一番分晓reads();。 这几日到了一四三师的地盘以后,虽然大伙儿总算得了暂时的安稳可以尽情的休整几日。 但战士们却只在经过了半日的放松以后,便立即按照我的命令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当中。 训练,没日没夜的训练! 我不得不去承认的一点是,虽然战士们频频往邓芝卉的卫生所那里跑是带了几分观瞧他们口中的“团长夫人”,以及接受“团长夫人”治疗的满足感。 但战士们久战疲累的身体,因着没日没夜的训练而出了些状况,却也是叫我无法去将之忽视不见的事实。 每个人都渴望战斗,因为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的知道。 对于我们新二团来说,接下来所要打的第一场战斗,将对我们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意义。 雪耻! 雪恨! 在几乎团里每个人心中都打着这样决然战意的时候,若是忽而听闻我们团将在战役打响的最初被雪藏起来,心里怕是都要无法认同的吧。 老刀子所说出的请战二字,也必然将会是战士们心中生起的共同愿望。 “灏文?” 一旁的乔博荣见我在听过老刀子的话语后陷入了默不作声的状态,不由轻轻出言提醒了我一声。 倏然间抬起头来,正看到面前三双饱含期待与热切的眼,正紧紧盯着我的面部神情,等着我做出最终的决定来。 深吸一口气下去,我猛地从凳子上站起了身,心中的决定,却也在同一时间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既然刘师长并没有给我们派发具体的作战任务,那就靠我们自己去请战好了! “春娃!”高喝一声,喊了站在门口负责警戒任务的春娃过来。 “团座你叫我?” 看着快步跳了进来,面上带了几分征询意味,却又明显带出许多浓浓期待色彩的春娃,我的嘴角微微牵了起来。 对着春娃沉声吐出两个字来,“备马!” 话音落下的同时,便正了正自己的军装衣帽,迈起步子自坐上离开,向着屋子外面走去。 叫春娃备马过来,趁着战火尚且没有蔓延到张家口左近来的难得宁静时机,前往张家口最前线阵地,去找正在那里指挥布防事宜的刘汝明将军,将我们的战心战意全数传达给他! 只留在后方大营里等待着最后的支援动作,又岂是我们团战士愿意去做的任务? 既然是精锐,自然就该有去主动啃下敌人最硬一根骨头的勇气! 只是当时满怀壮志雄心,主动赶往张家口前线欲寻刘汝明将军请示作战任务的我尚且不知道的是,当鬼子在南口防线前打响这整场战役的第一枪以后,一直过了数日的时间,才将战火延烧到了我们眼前的张家口阵地上来reads();。 不说此时的我们并不需要这样急迫的寻求战斗任务的派发,就算之后终于得到的大战任务,也并不是在眼前的张家口阵地上所进行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要在往后才会发生,就只眼下来说,并不知晓整个南口战局在将来又会如何变化的我,会做出去往张家口前线寻找刘汝明将军请战的动作来,倒也是一件任谁都能理解的正常举动了…… …… “所以你们几个胡乱想了一想,你叫跑过来找我了?” 好不容易在前线阵地上找到了正在视察防务的刘汝明将军,他在听过了我的叙说以后,眼神怪异的瞧了我半晌,终是面容古怪的对着我反问了一句。 听出刘汝明将军话里意思有些不对的我,却并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本来嘛,作为一名军人,又在小鬼子手上吃了那么多的亏,想要急着在鬼子身上找场子回来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何况眼下又是一场攸关华北局势,整个中国守军投入了数十万兵力的大会战,不参与到这样一场战役的第一线去,反而落在后面当一个预备人员。 不论怎样去想,心里都是不会太过痛快的。 要知道再怎么说,我这新二团可也算是一支精锐啊! 心里动着的这些念头,若是换了我的老长官王长海,我倒是敢直言发一发牢骚。 只是在刚刚才听过陈东明说起过,或许刘汝明将军对我们新二团有些不信任的猜测言论,此时的我可没有胆子直接挡着刘汝明将军的面说出这些言语来。 嗫嚅一阵,终是对着刘汝明将军解释一句,“请战嘛,弟兄们就是想和小鬼子真刀真枪打上一阵,没别的意思……” 然而当我的话音落下以后,刘汝明将军瞧着我时似笑非笑的眼,终是叫我彻底败下了阵来。 “好吧……我们只是觉着不能和鬼子打这第一阵,心里总是不会痛快。” “你们呀……”刘汝明将军看着我叹了一声,面上的笑意却是又浓郁了几分,“先前吃过鬼子太多的亏,想要立马儿从鬼子身上讨回来嘛!” “况且,我只说了要你们团暂且留在大营里预备机动,可没有说就不给你们派发一个任务下去了啊?” 刘汝明将军笑着向我看来,我看着他面上带起的笑容,只觉着刘汝明将军在这个时候必然早已看透了我藏着的那些小心思。 心中凛然的同时,面上的神情也颇有了些不自然的模样。 刘汝明将军却在笑过之后,渐渐的将轻松的神情收了起来。 “就只目前得来的情报上看,鬼子暂时还不会将主意打到咱们这里来,我们只需要做好严防死守的工作就好了。” “而有关你们新二团接下来的行动,我也恰好有些话要和你说上一说……” 第418章 仗,有的打 【四百一十八】 看过眼前标注着密密麻麻小字的敌我态势图,又听了刘汝明将军对眼下南口一线战局的细致讲解reads();。 心中早就凛然许多的我,先前生出的那点儿小心思早就不知被我抛去了什么地方。 不论是一大早得到的前线战报,又或者是先前由刘汝明将军发来的电报安排,以其上所写那不多的几行字来说,能够传达给我的信息量必然不会太多。 若只去看那上面所写着的东西来计划接下来的行动,又怎么能比得上亲耳听刘汝明将军的介绍,就着眼前地图对前线态势做一个最为细致的了解呢? 只是,在从刘汝明将军的口中了解过了敌情变化,更正了好几个我们先前思虑时生出的想当然的误区。 再一次审视过敌我之间的分布局面以后,我却忽而发现,如果我们真的被牢牢钉死在了张家口阵地前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才要真的没什么仗好去打呢。 只能老老实实等着鬼子来打,又怎么比得上主动出击去捅鬼子的腚眼儿来的痛快? 先前还抱着极大的意见,气势汹汹的一路骑快马赶到张家口前线来寻刘汝明将军请战。 可到了如今,在听过了刘汝明将军与我的悉心讲解以后,再一次看待交到我们团手里的任务时,我倒有了些暗暗的欢喜心思。 除了叹一声事实无常以外,我还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的想法,是你的新二团暂且不加入到正面防线的对敌阻击当中。” 刘汝明将军最后一声总结似的话语,终于是定下了我们新二团接下来的行动目标,也等于是再一次明确的拒绝了我先前请求要率军来前线参与布防的请求。 我的面上立即显出了满满的焦急之色,张了张嘴就想要向着刘汝明将军再求上几句。 但刘汝明将军随之向我投来的深邃目光,却终是叫我暂且压下了心头的急切,没有在刘将军的指挥部里做出撒泼发混的丢人动作来。 刘汝明将军却只是看过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就好似并没有瞧见我写满了面部的焦急神色一样。 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已然再次投向了摆放在我们两人面前的地图,而伸出的右手食指,也已经稳稳点在了地图上的一处标示位置上。 “从这些天的侦查情况来看,鬼子可是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打下南口主阵地,彻底打通平绥路这样一件事情上。要是我们能派出一支机动队伍去鬼子侧翼搞他一下子,对整条战线的支持,那也是不可估量的啊。” 顺着刘汝明将军所指的方向瞧去,瞧见的正是有着重兵布防的南口阵地。而刘汝明将军同时从口中说出的话,也解释了他为什么要留下我们这一个主力团作为预备队的理由。 若是有了从侧翼支援南口主阵地的行动,确实能给鬼子那里添上许多的麻烦,而在给鬼子添了麻烦的同时,也就相当于在协助守卫南口防线的重任上立了大功。 只是…… 当我在听过刘汝明将军含着笑意,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出的这句话后,心情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般激动reads();。 有着足够自知之明的我,可不认为凭自己手中的战力,就真能在鬼子侧翼搞出什么不可估量的大动作出来。 或许由卫立煌、傅作义两位将军所率领的各路中央军主力出击,能够真正威胁到鬼子的侧翼安全。 就我这一千多人跑上去露个脸,面对已然出现在南口战线上的鬼子主力,那是完全的不够看啊! 恐怕连阵地都没有构筑完全,就要叫反应过来的鬼子给吃到渣也剩不下半个。 或许,我可以试试不常规的打法? 心里转动着万千念头,但总算是从刘汝明将军这里得到了具体的保证,我的思虑也渐渐有了几分方向。 已经开始思考着该怎样去做才能在保证我军战士安全的情况下,给寻衅而来的鬼子主力招一些麻烦出来。 耳中却忽而传入了刘汝明将军带了感慨意味的反问,“你这个团是舜臣手里的一把尖刀,不能到了我这儿,就当成一把柴刀来用啊?” 听到刘汝明将军再次提起已然殉国的赵师长时话里所藏的感怀心思,猛然抬起头来的我,正对上刘汝明将军闪动着莫名光采的眼睛。 “回去告诉弟兄们,仗,有的你们去打!” 重重点了点头,心里还有些余下的话,我却再没有多问。 离了张家口前线,骑上战马重新返回营地的我,这一路上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焦急。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们眼前所面临的这场战争,是席卷整个华夏大地,攸关着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国战。 在这样的一场战争里,又怎么会少了供我们出力的机会? 先前会生出那样的不确定心念来,或许更多的,是因着在如今互不统属的前提下,我们与刘汝明将军尚未建立起完完全全的信任与默契罢…… …… 回到营地里的时候,整个营地里的气氛倒是不差。 战士们在老刀子等人的带领下,已经在营地旁的小校场里开始了又一天的紧张训练。 就像这些时日里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样,如常的训练任务,算是暂时压下了战士们因着听闻前线战起而生出的激动情绪。 说起来早在几天以前,鬼子就已经针对南口正面防线发起过试探性的攻击。 战士们早就对前线的紧张局势有了一定的了解,也明白我们团在抵达察哈尔以后一直没有就此离开,也正是因着上峰下达的叫我们支援南口战局的军令。 对自身任务有了这般了解的战士们,却没有因着听闻前线战起的消息而陷入到全面请战的热潮中去,我的参谋长乔博荣以及老刀子他们几个营长,今日在我去找刘汝明将军的这点时间里,怕是没有少费一番口舌。 见我离开半日时分以后终于回到了营地,同样忧心请战事宜整整半日之久的乔博荣等人,便立即将我围了起来。 第419章 坂垣师团 【四百一十九】 备战reads();! 是我那一日回来以后,用来回应乔博荣等人的唯一两个字。 又在解释过刘汝明将军的一些考虑,说起我们团可能要在将来被派予的任务以后,我们新二团全团战士便当真进入到了这个备战的过程当中。 自八月十一日那天,日军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由北平西进,沿平绥铁路运动,发起了对我南口防线的攻势算起。 往后的几天时间,无论是南口正面防线,又或是侧翼其余要地,在这段古长城两侧几乎****夜夜都有着激战的枪炮声传出。 而临近我们营地的张家口防区,每天也不时有枪声传来。 不过好在刘汝明将军先期已经在张家口沿线做好了完备的防御体系,而对面出现的也不过是一些负责袭扰的小股鬼子伪军。 以鬼子这样一点人手来说,对有我军重兵防守的张家口防线来说,压力倒还不算太大。 整个战场上压力最大的地带,事实上从战役未曾开始的时候,就决定了只会是南口正面防线! 在随后的几日里,南口阵地上空盘桓的枪声从未有半刻停歇过。 敌我双方在南口到居庸关一线的长城两侧开始了残酷血腥的拉锯战,其间南口镇甚至还几度陷落敌手,却又叫战士们拼着一身性命数次从鬼子手上夺回。 只是瞧着每日从前线转回的战报,我的心里就已能大致猜的出,在南口前线正在发生着的,是一场何等惨烈的大战。 我可以肯定的说,南口前线这一场场战斗的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我们二十九军在平津与鬼子打过的数场生死血战。 中央军,果然不愧于中央军之名! 怀着对正在前线拼死血战的数万中央军弟兄的一丝敬意,我们的训练与整休也变的更加刻苦起来。 谁也不知道上峰的具体任命何时就要传达下来,作为一支机动兵力的我们,面对随时都有可能接到命令冲往战役最紧要地点的命运,此时的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自己手中的枪擦得更加明亮,将自己手上的大刀磨得更加锋利…… 时间,就在这样的焦急等待中一天天过去。 前方的战局,也变得更加的激烈起来,从这两日传回的消息中,我能够明显感觉到前方我军主力此时所陷入的劣势。 并不是将士们不拼命死战,实在是鬼子那边的战力,实在是比我军强过了不止一个层次。 直到十六号那天,早就传出消息说已经完成集结并要参与此次大战的鬼子第五师团主力,终于出现在了我军视线之内的时候,南口前线的战局,也瞬间走到了攸关生死成败的关键时刻。 最先出现在战场上的,是鬼子第五师团的步兵第四十二联队。 新增援而来的第四十二联队与先期就已与我军主力鏖战过多日的先头部队相互策应,发起了对我长城沿线各部守军的又一轮攻击。 即便汤恩伯将军早已排布重兵在南口长城段设下防线,且参战各部都是响当当的精锐悍卒,皆有同鬼子死战到底的决心reads();。 只是,在鬼子步兵、坦克、飞机、大炮等重重攻势的多层压力下,我军战士却依然感到了力不从心。 更不用说还有随后赶来的鬼子第五师团主力,以及亲自担任指挥的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 说起这个坂垣,他在中国战场上所犯的罪行那可真就叫罄竹难书了。 不过当我在听到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的名字时,第一时间想起的却不是他在中国战场上所犯的罪行,也不是早年曾策划过九一八事变的恶行。 与坂垣征四郎这个名字一道,同一时间显现在我的脑海中的,却是就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以后,发生在山西境内的,那一场举世闻名的大捷! 平型关大捷中,八路军第一次亮相在世人面前,所打掉的那支鬼子运输队,便正是属于坂垣师团,也就是此刻出现在南口战场中的坂垣征四郎第五师团的运输队! 事实上,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历史的进程按部就班的走下去,避免不了失败结局的南口战役,避免不了沦丧敌手的察哈尔省。 坂垣征四郎以第五师团主力,敌过我军数十万守军层层设防,最终竟真叫他拿下了察哈尔省,乃至旁边的绥远一省。 紧接着还是这个坂垣征四郎,拿着手上半个师团不到的兵力,悍然挥师杀入山西境内,意图凭借自己的力量再拿下山西省全境! 此人的野心,真不可谓是不大。 于是,因着这一系列事情的发展,也就有了出现在平型关的坂垣师团,自然,也就有了后来声明远扬的平型关大捷…… 不过,这些事情可以说都是史实上的东西,对于仅仅知道一个平型关大捷中八路军的对手是坂垣师团这样一件无足轻重信息的我,就算知道了此刻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鬼子的第五师团,是那个恶名昭彰的坂垣征四郎,我却依然做不出什么未卜先知的奇迹举措来。 毕竟对于鬼子将要选择何种的进攻路线,对我来说可是一无所知的。 坂垣师团参战的消息传来,整个南口防线立即陷入到了紧张莫名的状态之中。 不过在这份紧张之余,却又有一丝胜利的希望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或者说,是出现在了南口战役前敌指挥官汤恩伯将军的眼中。 自日本大本营一路而来,在北平集结过后便迅速投入到南口战场中来的坂垣第五师团,其实尚且未曾达到满编的地步。 就是这样一个不满编的第五师团,再加上华北驻屯军原有的关东军几个大队的主力。 即便还有不少的伪军相策应,但在这处在鬼子三路并进战略当中本就处在辅助地位的平绥铁路一线的南口战场上,真正投入的日军兵力还是算不上太多的。 而相比之下,我军的人数可就是相当的客观了。 为了筹备这次的大战,第二战区司令长官们可都是发了狠,集结再次的各部队伍,可是绝对算不上少的! 第420章 出击 【四百二十】 在收到坂垣第五师团参战的消息没过多久,自刘汝明将军那里传达的军令,就正式的摆在了我的案头reads();。 坂垣第五师团的孤军深入,成了摆在我军面前的绝佳战机所在。 即便作为日本七个常备师团之一的坂垣第五师团,还有着一个“钢军”的威武名头,但一捋虎须的胆气,在任何一个中国`军人的身上却都是绝对不缺的! 针对坂垣第五师团的冒进,上峰在下了严令叫前方防线上的弟兄必须死守手中阵地的同时,又调集来重兵合围,准备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坂垣就此围歼在长城脚下。 抛去南口主阵地上正与鬼子相互拉锯的守军不提,身为第七集团军总司令的傅作义将军所率领的援军主力,已经在以极速向着南口阵地挺近。 而就在与此同时,卫立煌将军所属数万人,也已逼近了坂垣第五师团的侧后方。 一旦能够顺利完成合围,在我中国`军队数十万人的围杀下,区区一个尚未满编的坂垣第五师团,就算他们手上有着各种机械化装备,同时也不缺少飞机坦克的各种支援。 但从他们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的能力,我们的战士却是必然能做得到的。 只要,众人有以性命相搏的胆气。 而像这样的胆气,在面临国家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口,我们的战士身上又怎么会少得了? 于是,就在我军各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对坂垣第五师团进行合围这样一件事情之上的时候,同样处在南口主阵地侧翼方向的我们,为了给予我军这场行动增添更多成功的可能性,必要的支持便必然是不可缺少分毫的。 不过在如今的张家口一线,刘汝明将军手上的一四三师主力都已投入到了前线的布防之上。 而刘汝珍独立二十七旅的数千弟兄,也已顶到了可能会存在防御漏洞的位置上。 可以说在如今的刘汝明将军手上,虽说还留有几支预备队没有动用,但若说非得从现有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防守态势中抽调出部分人手来,我们新二团这支原本并没有被计划到张家口防线的战力当中,如今又顶了个机动名头的主力步兵团,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但对我来说,甚至对我全团千余将士来说,刘汝明将军这份军令的下达,却是忠于满足了众人渴望已久的战斗愿望。 自从叫小鬼子从屁股后面撵了一路,直像是狗撵兔子一样从北平追到了察哈尔来。 狼狈么? 狼狈! 对我们的战士来说,这样的经历不仅瞧着狼狈,更要人心里觉着丢人! 到了一四三师的防区以后,终于得了喘息机会的战士们,却是连休息的时间也未曾留下多少,便立即投入到了对过往战斗的经验总结当中。 同时进行的紧张训练,也伴随着对经验教训的总结一起开始。 众人只希望这样的动作能叫我们在来日再次面对鬼子的时候,能够有更大的底气说出雪耻这样两个字来。 然而当南口战起以后,忽而听闻我们这一个团竟是并没有去往前线布防的任务,对于一心打出个漂亮翻身仗的战士们来说,心里积聚的郁气怕是绝对少不了的reads();。 几乎在随后的每一天里,战士们都是伴随着传入耳中的前线战况消息一起,进行着更加繁重的训练任务。 只有将身上的精力全数耗用到训练中去,众人才不会去想前线的那一场场战斗,才不会时时念着要去往前线杀敌复仇。 毕竟,军人是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又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土匪流寇,作为国家正规军的我们,抗命不遵、担着扰乱前线大局布置的风险自作主张,像这样的事情是定然做不出的。 战士们只能默默的等待,我也只能与众人一样,默默等着上峰军令下达的时刻。 也就是眼下,我手里拿着刘汝明将军所传来的军令的时刻! “弟兄们情况怎么样?”看着被我紧急叫来的几个营长,我先将目光投向了老刀子,出声问道。 “放心吧!”老刀子嘴角弯了一弯,却是带出了一抹隐隐的笑意。 老刀子等人已经知晓了刘汝明将军有军令传来的事情,又得了我集结队伍准备出征的命令,自是能猜到接下来必然会有一场大仗去打。 这对已经在军营里憋了数日的他们来说,可当真是一件很值得去高兴的事情呢。 一旁的陈东明也笑着拍了下手,眼中带着浓郁的自信向我看来,“弟兄们这几天可都嗷嗷叫着要上前线去呢!” “您就放心好了,弟兄们听到要上去打鬼子,个个都在计划着这次要打死几个鬼子的话。一等上了前线,绝不会有含糊的地方!” 陈东明说的激动,我却是看得出来,他这哪里是在说战士们所打的念头,分明是把他自己那点小心思全给说了出来。 不过听到老刀子与陈东明两人这样的说辞,先前本就对团里的现状有过了解的我,当然明白他们两人所说也是事实。 对一支想要上前线杀敌报仇雪耻的战士们来说,这一次的出征,还真不会叫战士们生出别的什么多余念头。 可以说除了士气如虹、战心高涨这样的词语以外,就再也找不出旁的什么词汇来形容我们的战士此时的状态了。 满意的轻点下头后,我的眼神却是倏而一冷,拿起手上的军令在半空中扬了一下。 对着眼前的几位营长开口说道,“上峰军令,令我新二团主动出击,沿柳川河、四方台一线设阵,阻击由此路而来的鬼子,并伺机袭扰敌第五师团主力侧翼,为我南口主阵地上各部友军合围坂垣第五师团提供支援。” 目光在众人面上环视一圈,话音虽然变得沉重了些,但扬起的眉头,却已然出卖了我此时的豪迈心情。 “这一仗,并不好打。” 沉声说过一句,捏起的拳头重重砸在面前的桌子上,“但我们新二团,难道还会怕了他区区的坂垣师团不成?” 第421章 目标,长谷川大队 【四百二十一】 从这几日的战局变化来看,自从坂垣第五师团加入战局以来,整个南口战场的战斗,便都已开始围绕着这支突然加入南口战场的第五师团援军展开了。 师团长坂垣征四郎自抵达战场以后,便接过了鬼子前线部队的全数指挥权reads();。 除去第五师团的援军以外,先期就已进入战场的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的指挥,也交由了坂垣征四郎来统一负责。 在我接到沿四方台一线去往前线进行支援的军令之时,由第五师团最先加入战局的一部,也就是番号名为步兵第四十二联队的鬼子精锐,已然在先期的强势攻势下,拿下了我军南口长城防线上的最高峰阵地。 被命名为1390高地的险要阵地,成了鬼子突破的最主要方向。 要知道,1390高地作为整个南口长城防线上的最高峰阵地,在整场战役中所代表的意义,自然是非凡的紧。 鬼子在拿下了最高峰阵地之后,便在1390高地至镇边城之间的大部区域,作为了他们意图拿下的首要目标。 而鬼子随后所展开的一系列攻势,也都是在围绕着这样一个战役目标而展开的。 可以说原本负责镇守此处的我军弟兄,在面对鬼子波涛汹涌而来的强劲攻势时,很是有了些力不从心的意思。 但众人又明白手中阵地对整场战役的重要性,又有上峰的严令在前,故而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坚守在阵地上同鬼子死磕。 于是,敌我双方便都拼上了最大的气力,在这片区域里陷入了苦战不休的境地。 但有句老话说的在理,祸兮,福之所倚。 最高峰1390阵地失守以后,我军被鬼子拿来重点突破的长城阵地上,此时已聚集了坂垣第五师团的大部主力。 而我军原本位于此处的守军,也与鬼子紧紧纠缠在了一起,双方在急切间都无法脱离战斗。 这样的情形下,叫原本调集来的援军并不直接投入战场,而是对鬼子主力进行反包围,以重兵给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子以深刻教训,便成了诸位长官们心中最先考虑的问题。 随后,汤恩伯将军所做的一系列调度,平汉路、津浦路一线我中国守军的运动,以及刘汝明将军对我新二团终于下达的这份军令,便正是因了这样的战局变化,才产生了出现的契机。 不过对我们来说,眼前首要的敌人却并不是已快要陷入我重兵合围的鬼子坂垣第五师团的主力。 而是按照上峰情报所说,由四方台方向穿插而来的鬼子长谷川大队。 长谷川大队的指挥官长谷川虎太郎大佐,带着他手底下的千余人手,本是为了策应第五师团主力在南口等地的进攻。 一路高歌猛进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的是,我们中国守军竟然没有死守在阵地上等着他们来攻。 而是从一个本不可能会出现中国守军的方向,发起了一场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伏击战。 或许,长谷川虎太郎直到战败的一刻都未曾想通,为什么会从他们侧翼的山谷中忽然杀出一队中国`军队来,还将他手中引以为傲的皇军精锐完全杀败杀散。 想不通这一切的他,自然只能带着这所有的遗憾沉沦地狱reads();。 但对于主动造就了长谷川大队这份遗憾的我们来说,却只会觉着是做了一件平常万分的事情。 作为一场我们新二团再次整装出征以来的第一战,我们的战士若是还打不出什么战果来,岂不是对不起自身作为一三二师精锐尖刀的响亮名头? 不过若又要仔细说起来,这一场战斗取得的胜利,确实也含有了许多运气的成分在内。 不过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成分里,不就本来含着运气这样一个至关紧要的因素在内? 就算是凭了几分的运气,最终打败了长谷川大队的事实,却也是如何都做不得假的…… …… “团座,咱们这次出击,不会是要正面去拦这长谷川大队的路吧?” 刚刚接下上峰的这层军令,全团整军完毕后,除留下部分文职人员在大营里待命以外,我带了剩余弟兄一路疾行,穿过兄弟部队布下的防线进入了山野之间。 就在半路上的时候,跑来向我询问计划的陈东明,却是忽然小心的向我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我们此行将要遇上鬼子长谷川大队的情报,是上峰在一早就交到了我们手上的。 长谷川虎太郎这一个大队虽然早就与其他友军打过了几场遭遇战,眼下的他们也处于不满编的状态。 但仔细算起来,长谷川大队与我手上的新二团相比较,还真就是半斤八两的水平,谁也强不了对方多少。 只是,若真要与长谷川大队正面相抗,以鬼子精锐素来所展现出的强劲战力,长谷川大队能对我军造成的伤害,必然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甚至于,我们若想要击败击溃,乃至于歼灭这支长谷川大队,需得费上我们新二团的所有战力进去,必将有会是一场血战。 恐怕在这样一场血战过后,弟兄们所要付出的伤亡,也必然要惨重的叫人不忍相视。 “你是不是傻了?”盯了面前带着满心疑惑而来的陈东明半晌,目中古怪的神色一闪而过,我最终却是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团座……” 陈东明故意做出的委屈模样,却是叫我既好气又好笑,最终只得无奈的一摇头,问道,“你觉着就咱们一个团的兵力硬顶上去,就真有把握一口气吃下鬼子这个长谷川大队?” 听了我的问题,陈东明挠着自己的脑袋,虽是带了几分不确定的小心,但转瞬便又有了一抹坚定浮上,“咱们弟兄的能耐那是没的说,真对上了小鬼子,最后赢得肯定是咱们!” “可死人的,也一样是咱们……” 轻轻叹了口气,想起上峰军令的我,思绪却是飘然一转。 虽然上峰要我们沿四方台一线主动出击,在我军防线之外阻击长谷川大队,但要怎么一个阻击法儿,却还要得看我们自己。 “打仗嘛,就是得动脑子啊……” 第422章 出其不意 【四百二十二】 谁也不会想到,在整个南口防线都陷入到同鬼子的紧张对局中时,竟会有一支中国`军队自己离开完备的工事防御,走到防线外围的旷野中去,同鬼子打一场生死难侧的野战。 这样的行动计划,不说鬼子那边轻易不会想到,便是我们在接到上峰军令时,也曾生起过些许的犹疑出来。 在这样的时候走出防地工事,去主动撩拨行走在旷野中的鬼子精锐,真的是一样明智的决定么? 初始的犹疑过后,转念再又一想,立时不由得为这样的一个计划而拍手叫绝。 连我们自己也没有心理准备的行动计划,放到鬼子那里来瞧就该更加的难以被预料的中。 更何况我们又不会像鬼子那般自大到凭手里区区千余人的兵力,就敢去同敌方的主力队伍来拼命相杀,更有战而胜之并将敌手全歼的野心。 毕竟就算我们的战士手上的本领不差,但像以坂垣征四郎为代表的日本军官们那般狂妄的心思,无论是我还是身处此间战场的长官们,却都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来的。 是以在接到刘汝明将军的这份军令以后,我只与乔博荣等人略微商量过几句,便立即明了了刘汝明将军下达这份军令背后所藏着的意味。 主动出击,给自大独行的鬼子长谷川大队找一些麻烦出来,就已经算是我们的功劳了。 因为一旦叫长谷川大队的行军速度稍有迟滞,位于南口主战场上的我军各部主力便能多出更多的时间,抛去对侧翼安危的担忧,对意图在我防线前正面突破的坂垣第五师团完成战术上的合围。 到了那个时候,本该与坂垣第五师团相互呼应,沿柳川河一线再开辟另一处战场出来吸引我军注意的长谷川大队,凭着他们这千余人再想搅什么风雨出来,怕也不再像初始时那般容易了。 不过,我在与乔博荣略微商量过几句,又听取过老刀子等人的意见以后却是突发奇想。 既然本就是是打着去找长谷川大队麻烦的心思,为什么不直接借了这个机会杀上去,给这个长谷川大队好好涨一涨记性呢? 何况战士们也早就憋了数日的时间,心中的战意已然积聚了不少,这个时候只是叫他们去做一些袭扰的小动作,怕是并不好满足战士们升腾而起的战心啊。 决心很快下定,心中暗自发了狠,既然要玩这一出,那咱们就玩上一把大的! 以老刀子的一为先锋,将侦查长谷川大队行踪的任务交在了他的身上。 而除去乔博荣带着些许文职人员和警卫留守大营以外,我则带了二营、三营等全团剩余的全部主力随后跟上,沿着预定的方向自我军防线中穿出,开始追寻着长谷川大队的踪迹而去! 在我们行军的过程中,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 不时有侦察兵从前方回报,将长谷川大队此时的状况回报到了我的耳中。而当我在听过老刀子派人送回的消息以后,一直担着的心,也终于稍稍放了几分下来。 果然,就像自己先前预想中的一样reads();。 这个长谷川大队在未曾真正抵达我军防线最前沿的时候,就算明知此地已经被中日双方辟作了生死战场,是决定双方这场国战生死胜利的地方。 但作为指挥官的长谷川虎太郎,就好似完全继承了他那位师团长坂垣征四郎的狂妄一样,竟是分毫没有正身处敌境的觉悟生出。 就仿佛行进在他们自家的后花园,将长城脚下的中华国土当做了他们日本人自家的地盘一样。 这样丝毫不把我们中国`军人放在心中的狂妄姿态,虽然很是叫人的心中有些不快,被人轻视的事实传入耳中如何也不会叫我们开心起来。 再怎么说,我这一个团弟兄可也同样挂了精锐的名头啊! 不快与腹诽过后,反过来一想,却又生起了几分取得胜利的淡淡希望。 如果长谷川大队一直是眼下的这般状态,或许我们不止能完成上峰给予我们的这次援助任务,更能取得远超预计的惊人战果!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要进行的一场大战,我只感觉自己的心绪有了一丝莫名的兴奋与激动。 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追上在前面已经先一步做好布置的老刀子等人,准备就在这长城脚下再一次打出中国`军人的威名来。 尤其是要告诉这个目中无人的长谷川虎太郎,什么,才是中国`军人的胆魄所在! 有侦察兵的先一步探查,再在他们的引导之下,我们的行军速度可是快了有好几个层次。 一路无话快步赶到老刀子先一步侦察好敌情后,于鬼子行军道路上自主选择出的一处伏击阵地,找到了正带着一营战士在山谷草丛间作者隐藏的老刀子。 “鬼子当真会打这里经过?” 环视一圈周遭的地形,看着距离我们藏身所在的高地不远处那一条显眼的山路,我不由再次向着老刀子确认似的追问一声。 鬼子会不会打这里经过,对今时今日身处此地的我们来说,可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因为我们今日的目标,自打从张北大营出来时便已经明确无疑,就是这个正一路往我军阵地奔来的长谷川大队。 找到他们,击败他们,我们才算是真正顺利完成了今日担在肩头的任务。 老刀子面对我的疑声发问,面上带起的是浓浓的自信神采,“放心,小鬼子肯定要打这里过,错不了!” “这里不是还有一条道?”跟我一起过来的苗贺指着摆放在我们几人面前,刚刚打开的地形图再次疑声发问。 在这张地形图上有着明显的标示,就在我们脚下这条道路的不远处,同样有着另外一条道路,却是都能通往后方的我军阵地。 苗贺的问题发出以后,一边的陈东明却也同样出了声。 找到了我们此时身处的位置,手指却顺着地图又往前指了一指,“按照先前的回报,不是说这里的山谷地形,更适合我们打一场伏击战么?” 第423章 寒风奏伏杀 【四百二十三】 面对陈东明与苗贺两位营长的同时发问,老刀子却似一点感觉不到两位同仁话音里藏着的淡淡质疑。 他只是摇头笑过一笑,将地图往他自己的身前拽了一拽,而后便开始将他先前所探知的情报再一次细致的向我们说了一遍。 而这一次,听过了许多先前并无法从传令兵口中听到的细节,对眼前的敌我位置有了更明确的认知以后,我与陈东明等人不得不承认,老刀子的决定无疑正是此时此种情形下最为正确的选择。 如果将我们放在老刀子的位置上,恐怕最终选定的位置也一定会是脚下这片小小的山坡。 眼睛微微眯起,老刀子所介绍的情况在我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迅速思虑起此时的我们该如何去做,才好在接下来的将要发生的大战中取得完全的优势。 而且,必须是完完全全的,不显丝毫颓败的优势! 清冷的山风,在我的面上轻轻拂过,但对此时的我来说,却好似在这拂过面庞的山风中嗅到一股血腥的肃杀意味。 目光冷冷注视着眼前地图,思绪百转之余却不禁暗自想到,难道就算是此间的风,也感觉到即将到来的战争气息了吗…… 对老刀子探查来的情报,我是抱了足够的信任的。 先前之所以会向老刀子问出那样的问题,也不过是为了抛去心底的最后一分犹疑。 如今在听过了老刀子的细致介绍,明了了眼前敌情究竟如何的前提下,再来观瞧老刀子所选定的这处战场,终是叫我不由为老刀子的经验丰富而感慨起来。 这处阵地对我们来说,还当真就是一处绝佳的伏击所在! 就像我们先前所做过的探察,以及在手中地图上的明确标示所提示的消息,在我们此时身处的这条道路一侧,还有另外的一条道路同样可以叫鬼子抵达我军前线阵地所在。 反正对于早就摸清了鬼子意图的我们来说,自此判断出鬼子的行军目标,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沿着柳川河一线一直过去,能找的到、并且还能为南口主战场的战局带来一定牵制的,也就是只那样的几个地方罢了。 正因为判断出了鬼子此行的目标,所以我们自张北大营出击,越过友军前沿阵地以后,便直直的向着这个方向杀了过来。 此刻会生出鬼子或许还会有另一条路可走的念头,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在当我从老刀子口中听闻,侦察兵已然亲眼瞧见另外一条路因着前几日的山洪而被阻隔了大半,鬼子若要从那边走必然会有许多麻烦的时候,我就已经能有十足的肯定,肯定鬼子的长谷川大队必然要从我们眼前的这处山路上经过。 就像老刀子所说的,“就算小鬼子的步兵能走的过去,那他们的摩托汽车又要怎么办?” 作为一支机械化部队,鬼子的长谷川大队自然配备了不少摩托汽车一类的交通工具。 虽然因着轻兵挺近的缘故,像坦克车装甲车一类的大家伙儿他们是带不上来的,可在我们得来的情报当中,鬼子这一次的队伍里摩托化步兵的数量可是不少reads();。 至少作为大队长的长谷川虎太郎屁股底下,就一定有着一辆小汽车的软皮垫子。 先不说在被山洪招待过的那条山路上,若只是凭着一双肉掌来走是否真能轻松的走过去。 单只是拦在路上的土石断木,就能叫鬼子机械化的摩托车望而却步。 在并不知晓会有一支中国`军队出现在此处荒野的前提下,不论是任何人站在长谷川虎太郎的位置上,都能很轻易的下定最后的抉择。 贻误战机的事情,在如今敌我双方交织不清的紧要关口,可是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会做出的愚蠢决定。 而长谷川虎太郎是个愚蠢的人吗? 显然不是。 即便长谷川虎太郎在这一路上已经表现出了他不少的狂妄自大出来,但若要说他愚蠢,我可不相信一个能做到鬼子甲种师团大队长位置的人,会生着一颗愚蠢的脑袋。 正因着对长谷川虎太郎的这份判断,我们几乎已要肯定长谷川大队接下来选择的行军道路,必然会是我们眼前的这条山路。 也正是因着有了这样的一份判断,在道路前方距离长谷川大队更近一些的位置,那一处明显更适合作为伏击阵地来用的山谷地,在我们决定伏击位置所在的时候,便第一个将它抛开在了考虑范围以外。 毕竟既然是一处连我们都能瞧到好处的所在,以长谷川虎太郎的眼力必然也能瞧出几分来。 即便长谷川大队这一路上都在表现出他们对中国`军队的轻蔑与小视,但在行军过程中保持最起码的警惕,我相信长谷川虎太郎也是一定能做的到的。 而像那样一处绝佳的伏击所在,落在长谷川虎太郎的眼中,也必然能叫他的心里生出些许的防备心思来。 毕竟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个长谷川大队,他们并不是毫无战力的伪军保安团,而是自日本本土而来的鬼子精锐。 他们会高傲与自矜,会瞧不起我们这些与之作战的中国`军人,只因为在这些鬼子精锐的身上,确确实实存在着足以供他们骄傲的本钱。 任何对他们的小视与轻瞧,都是对此间参战的我军千余战士性命的不负责任。 如此一来,在综合过了手中掌握的各种情报以后,我们便选定了此间对我们来说最为有利的一处位置作为战场。 在出其不意的时间,出其不意的地点,忽然的杀出我们这样一队出其不意、并带了浑身杀敌胆气的中国守军。 就算身处的位置是一处不算多么优势的伏击场所,到了那个战起的时候,也将掩盖下它身上存在的所有瑕疵。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天时地利与人和都已然掌握在了我们的手中。 面对这样的一场战斗,我们又如何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第424章 战 【四百二十四】 借着出乎意料的突然性,我们的伏击初一打响,便叫没有丝毫防备的长谷川大队陷入到了混乱之中reads();。 即便长谷川大队的能为不弱,在大队长长谷川虎太郎的训斥下,很快的就重新调整好了状态,做出了意图在此与我们分庭抗礼的努力。 不过,纵然长谷川大队这千余鬼子都有着不俗的能为,但今日与他们相互敌对的我军战士,却也同样有着精锐的名头! 更不用说心中已然憋足了数日怨气的我军战士,这个时候面对眼前的鬼子所能发挥出的战力,与往日的时分相比更要凌厉了好几分。 本就为了洗刷自身的耻辱,苦盼多日才得来的一场战斗,我们又怎么好轻易的在这里输掉? 针尖对麦芒的生死搏杀,随着战士们挥舞起手中战刀自潜伏的位置直冲而下,再到鬼子才刚刚恢复了几分齐整的队伍又叫我们的弟兄分割成了数块,以手中战刀的对决,来决定这场战斗的生死归属。 于是,这整场战斗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候,进入了最为激烈白热化的时段。 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一点,鬼子士兵所能展现出的战力必然要超过我们的战士好些层次。 但在眼下这样一场搏杀中,仅仅双方战力的对比,又岂会是决定整场战斗胜负的唯一关键? 早就在这场战斗中丧失了先机的鬼子,除去叫我们手上先一轮的炸药手雷打晕了头脑以外,战士们突然发动的一排排机枪弹雨,也是叫鬼子无法尽快调整好自己节奏的原因所在。 而在我们今日这般的生死大战里,些许轻微的滞后所带来的先机丧失,给整个战局却要同时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变化。 面对我军战士的迅猛攻势,鬼子的先机,已然失了!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大队的中国士兵,不明白中国士兵为什么会有胆子跑到防区之外来找大日本帝国皇军的麻烦,但以鬼子对自身战力向来高看一分的心思,就算我军战士手中的刀锋已然逼到了鬼子的面前,但鬼子却依然将我们认定为不自量力的愚蠢支那军人。 直到,战士们手中的锋锐刀锋,将一个又一个的鬼子头颅斩落当场以后,鬼子才终于无奈的认识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中国`军人并不像他们所预想的那般软弱可欺。 理智,叫长谷川虎太郎想起了他们今日走上这条道路的最主要目的。 与我们这些战力明显不俗的中国`军人对上,怕是得要在此丢下许多的性命,才好战而胜之,将我们这千余中国士兵悉数拿下。 倒不如暂退一步,等调整好自身的状态,再来与这些支那人一决生死。 对等的情况下,皇军士兵可从不会怕了任何人! 理性的分析过后,长谷川虎太郎做出了他今生最为后悔的一项决定,心里开始生起了几分暂且退却的念头。 可以说长谷川虎太郎的考虑确实不错,作为一个从日本陆军大学毕业的高级军官,长谷川虎太郎也绝不会是一个只知道一根筋拼死前冲,要为帝国霸业玉碎的狂热无脑之徒。 作为一个聪明人的长谷川虎太郎,自然要带着他的队伍做出一个聪明又理智的决定reads();。 只是聪明人长谷川虎太郎似乎选择性的忘了一件事,忘了一件他自己心里才刚刚看透彻了的一件事。 忘记了眼前的中国士兵并不像印象中所描述的一般无智无力,依然觉着我军战士不过如此,能将皇军逼到如此地步也只不过是自身并未用处全力的缘故。 长谷川虎太郎的遗忘,注定了他们在此次战斗中必将迎来失败的命运已然难以改变。 要知道,像我们眼下正在进行的白刃战,无论在任何的一个时代里,这样的一种战斗方式都是手中参战双方士气血气的。 在我们的战士胸中憋足了血气,誓要从鬼子身上讨回昔日所受的各种窝囊气的时候,鬼子上至指挥官下至普通士卒却并没有就在此地与我军死战的决心。 相比之下,因着这样的抉择,眼前的长谷川大队事实上已经输了一着。 在各种因素的叠加下,即便双方的战力并不对等,但至少在眼下的时分,中日两军却都有了足骨的能力来与对手僵持下去。 整场战斗最后所要看的,也不过就是双方心中的坚持能有几分罢了。 但就是这样的僵持,却在鬼子那边开始有退意生出的时候,其间暗藏的平衡就已经叫鬼子给打破了开来。 溃败,终于成了必然的结局。 在我与老刀子等人的身先士卒下,弟兄们高举着手中战刀杀入了鬼子的队伍当中。 不论是大刀的厚重,又或是刺刀的锋锐,在这个时候所能现出的唯一功效,就只是夺命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团座,追吧!” 看着被我们杀的四散而逃的鬼子士兵,身上面上早已被鲜血染了个满满当当的刘东明不知何时到了我的身前,满怀期待的向我问了一句。 瞧他身上尚未散尽的血气,显然先前的战斗并没有叫我这个二营长完全杀得痛快。 即便对面的足足一个鬼子大队,就叫我们自此打残打散,算是取得了一次不小的战功。 但刘东明心中全歼鬼子的心思却显然还没有散去,这个时候向我问询这样一句,便正显露出了他心中追击敌寇的强烈意图! “穷寇莫追。” 但我却在微喘着气环视过一圈此间的战场之后,轻轻回了陈东明这样四个字出来。 将鬼子一个精锐大队杀败杀散,即便我们借了出其不意又早早设下埋伏的便宜,而鬼子在初始之时的表现也颇有几分差强人意。 但是想要最终打出如此的战绩来,我们的战士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却同样也是不低。 就我此时所见的景象,除去不少战士不幸战死牺牲以外,更有好多的战士身上都带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以这样的状态去追击鬼子败兵,不智! 第425章 围困 【四百二十五】 “我们倒不如去瞧瞧,弟兄们这一波网住了一条什么样的大鱼。” 对着陈东明轻轻笑了一笑,我的目光转向战场中叫战士们包围分割起来的几个小小的战团。 这些一时无法冲破战士们拦阻的鬼子,到了眼下的时刻虽然还在做着最后的顽抗,但他们的性命,却早已不再属于他们自身所有reads();。 眼底掠过一道寒光,这些叫战士们堵在战场中的鬼子,一个都不能教他们活着回去! 因着敌我人数相差无几,我军手里的装备又确实落后了鬼子好几个层次的现状之下,想要完全堵住这里的缺口,不叫哪怕一个鬼子逃脱出去,本就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故而我对此战过后着些许的遗憾,倒也没有抱太多的感慨心思。毕竟就此时的我们来说,取得的战绩已经足够我们来自傲一番了。 目光在整个战场上环视一圈,却忽然瞧见了几个叫战士们围在中央,身着笔挺呢子军装,手拿精钢指挥刀的几名鬼子军官,心中已然明了这些人的身份必然不会低到哪里去。 虽然叫鬼子逃走了不少的人手回去,但只要能网住几尾大鱼留下,对于我们来说就已然可以称作是不小的胜利了。 目光瞧着那边正在与我们的战士相对抗,作着最后几分挣扎的鬼子军官,我对着身旁的刘东明咧嘴一笑,想着那几人所在的位置示意一下。 只是自己此时所表露出的笑容之中,却是蓦然带起了几分残忍的意味。 已然恢复了几分力气的我,将先前插在地上依托着我身体重量的步枪用力抽起,提起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枪,便先陈东明一步向着前方的战团走去。 身后瞧见了我面上笑容,已经明白我此时心境如何的陈东明,也没有再强求是否还要带人去追击逃散的鬼子士兵,而是迅速的跟上了我的脚步。 等走近了那几个鬼子军官的所在,看清了为首之人肩上扛着的军衔,我的心里忽而有一抹难掩的喜意生出。 大鱼! 果真是一条大鱼! 在执行轻兵挺近这样一桩紧急任务的长谷川大队之中,想来并不会有太多无关的人员一起随之行动。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长谷川大队之中除了大队长长谷川虎太郎之外,同样是大佐军衔的人并没有几个。 是以在看清眼前之人的军衔,又瞧见此人虽然已陷入了我军战士的重重包围之中,但面上却并没有多少畏惧生出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大佐军官的身份绝对不低。 即便他不是长谷川大队的大队长长谷川虎太郎,也必然是一个与长谷川虎太郎身份相差无几的重要人物。 捞到这样一尾大鱼,可不就是我们赚到的利钱? 这名军官与随身的几名警卫手上的本领都能算是不差,就只从倒在此处的我军战士的遗体尸身来看,我们的战士先前为了困住这几人在此,不知耗费了多少的心神进去。 顺手拍了把就在围困队伍当中,举着手上步枪咬牙盯着对面几名鬼子的春娃,叫他给我稍稍让开了一人宽的道路。 “告诉我你们的身份。”目光凝视着眼前几人,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大佐军官,我说话的语气却是不带丝毫的波动。 对于忽然开口说了日语,还主动要问他们身份的现状,使得为首鬼子军官的眼里忽而闪过了一抹诧异色彩reads();。 不过他却并没有就此回答我的问题,而将目光与我对视一起,毫不规避在我目光里现出的逼视神采。 “你又是什么人?”鬼子军官盯着我反问一声。 此时的他也以瞧出了我在这支中国`军队当中的不凡身份,不止并未曾抓紧时间回应我的问题,更是将我所问的问题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凝视着鬼子军官闪动了莫名心思的眼神,我的嘴角忽而牵起一抹笑意出来。 “我就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回答一声,并再次对着眼前鬼子大佐问道,“那么,你呢?” “长谷川虎太郎。” 果然就像是我预想的那样,眼前被我们围困在此的鬼子军官,果然正是长谷川大队的最高指挥官——长谷川虎太郎! 长谷川虎太郎静静瞧着我的眼睛,口中同时沉声说道,“你的本事,不差。” 夸赞过后,长谷川虎太郎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口中继续发问一声,“支那军官,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是个值得我尊敬的对手。” 摇头失笑一声,地狱长谷川虎太郎的这声夸赞并没有完全放进心里去。 目光转瞬变冷,但同时却也重又带起了几分异样笑意,“新二团团长吴雨,对于长谷川大佐的本事,我也是尊敬的很呢。” 在我的话音里,着重念出了尊敬两个字。 其中暗藏的嘲讽意味几乎不用刻意去想,任谁也都能听出其中的关窍来,更何况是长谷川虎太郎这样的精明人物? 但我眼前的长谷川虎太郎却仿似没有瞧见我眼里的嘲讽意味,而是凝视着我的眼睛再一次沉声说道,“吴雨,我知道你。不差的对手,栽到你的手上,不冤。” 听到长谷川虎太郎的这番言语,我的心里却是有了几分怪异念头划过。 没想到自己的名头竟也传入到长谷川虎太郎的耳朵中过,也不知面对这样的情形,我自己究竟是不是应该先自得上一阵呢? “吴雨,拿出你们中国`军人口口声声的勇气,与我最后再决一生死吧!” 手里精钢铸造的指挥刀挽出一个刀花,长谷川虎太郎紧紧逼视着我的动作,好似已要同我决斗这样一件事情真是他最后的期望一般。 只不过,在长谷川虎太郎眼底一闪而过的狡诈,却依然没能太过我的眼睛。 暗自冷笑一声,决斗? 自己又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还处在血气方刚叫人一撩拨就要发怒的年纪,在如今大局已定的情形下,用长谷川虎太郎的决斗不止没有分毫的必要,更要浪费好些时间进去。 我,又何必一定要这样做,来遂了他的心意呢? 第426章 大鱼 【四百二十六】 眼前的这一场战斗,最终随着一阵划破天际的枪响而画上了句号。 虽然并没有达到预想中全歼长谷川大队的作战意图,但能借着这样一场伏击战将长谷川大队击溃,并且在整场战斗收尾的时候,还捞到了长谷川虎太郎这样的一尾大鱼reads();。 若是抛开战士们为了打赢这一场战斗所付出的伤亡,只以最终所得到的战果来看,我们最终所得到的战果,事实上还是赚到了不少。 击毙了大队长长谷川虎太郎,叫长谷川大队想要打乱我军侧翼布防、并以此来策应位于南口主战场上的坂垣第五师团主力突进的企图,通通化作了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按理来说,完成了此行由上峰所派发军令的我们,本应该自此回转我军长城防线,并在与刘汝明将军取得联系之后,再确定下一步任务的进行。 但是,春娃等人随后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于长谷川大队的大队部里寻到的几张详细记录了鬼子此次具体动向的文书,却终是叫我临时的改变了想法。 因为就在这浅薄的几张纸上所记载的内容,却是隐藏了一番极大的战机。 而这份战机对我所产生的诱惑,我连一丝一毫都抵挡不过。 不,不止是我。 随我一同出征的几位营长们,在听我将其上记载的内容翻译之出过后,面上带出的神情也是与我一般的狂热激动。 原以为长谷川虎太郎就已能算是我们今日所捞到的最大一条鱼,可谁也没有想到在长谷川虎太郎身死以后,还能在他的大队部里找到这样的一个好消息出来。 看来至少是在今天,头顶上这个老天爷还没有忘了我们这些个华夏大地上土生土长的中*人…… “干吗?” “千他娘的!” 对于老刀子等人沉声向我问询接下来的安排,我回应他们几人的,就只是干脆果利的四个字——千他娘的! 于是,整个队伍在方经历过一场生死血战,还未来得及有些许时间用来整休,甚至连手中刺刀上沾染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净。 战士们便又以最为迅捷的速度,重新踏上了一条全新的行军路程。 脚下动作不停,只为了赶路这一个目标。 快些,快些,再快些! 生怕已经预定的目标因着先一步得到消息而转移了位置,并未曾将长谷川大队全歼的前提下,幸存的鬼子兵将带给后方鬼子军官的,必定是我们这一支中国`军队出现在防区外围的重要情报。 即便长谷川大队里幸存的鬼子兵并没有及时的将这个消息送回去,但我们此时所瞧中的目标却因着其他缘由离开了如今的所在,对于错失重要战机的我们来说,怕也是哭都没地儿哭的苦闷无奈。 是以在这个时候,我们只能拿出中国`军人惯用的一双大脚板来,以自身最快的速度,在这山路之间急急奔行。 而在行军过程中自脑海中泛起的、从搜出的那几张文书上所瞧见的内容,更叫我心里的紧迫感变得愈加浓厚深重起来。 这个时候的我无比的希望自己这一团的战士都有凭空飞行的本事,能叫我们以更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reads();。 至于赶到地方以后,以我军众人所能表现出的战力是否还能在同鬼子的角力之中占据上峰,却已早就不在我的考量范围以内了。 或者说,在那个时候的我心里,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 更或者在当时的我看来,能成功抵达目的地,并对栖身那里的鬼子造成最大的损伤,即便是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全数丢个干净,那又有什么要紧呢? 因为此行我们的目标,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却也是足以影响华北战局变化的短短五个字。 昔年策划九一八事变的罪魁祸首之一,往后又作为侵略华北、侵略中国的急先锋,更担任过驻华日军总参谋长一职的甲级战犯。 日军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 不错,我们自长谷川大队的大队部里得到的情报,正是有关这位板垣征四郎具体所在的重要消息。 作为鬼子在这次发动了南口战役以后的最高指挥官,又亲自率领其下第五师团参战的坂垣征四郎。 按照任何人的正常思虑来分析,这个时候的他都应该身处在整个南口战场战况最为激烈的地方。 如今正被敌我双方争夺不休的1390高地附近,就该是板垣征四郎最应该出现的所在。 毕竟在那一线的战场上,可是聚集了此次参展的坂垣第五师团当中过半的主力。 坂垣征四郎不待在那样一个紧要地方统筹战局,他又要跑到哪里去胡闹? 可偏偏事实的真相,却毕竟是与我们的思虑出了极大的偏差。 如果说从长谷川大队这里得到的情报准确无误的话,那么在这个时候,尽管整个南口一线正陷入到了惨烈无比的混战之中。 但作为指挥官的坂垣征四郎,却并没有像我印象中的鬼子军官一般热血上脑,提着自己的指挥刀就跑上最前线去亲自指挥战斗。 即便从坂垣征四郎过往的表现来看,这个敢于以区区一万兵力就去挑衅二十余万东北军的鬼子将军,他的疯狂劲头比起任何一个鬼子军官来说都是不差分毫的…… “……我将向你部靠拢,共同完成对支那防线之冲击。” 在那份从长谷川大队大队部里搜到的文书上,写着的正是这样的一段话,再配着放于一处的地势图来看,其间隐藏的内容便再也无法在我们眼前藏住分毫。 可以说鬼子没能来得及将这份文书销毁干净,将是他们今日所犯的最大过错。 长谷川大队,他们所背负的任务,真是沿柳川河西进,直逼我军防线的同时,对南口主阵地上的鬼子第五师团主力的动作提供策应。 而鬼子的这一份目的,也在上峰综合了手中各种情报以后,得出了几乎相同的结论出来。 我们新二团今日的这场行动,事实上就正是奔着长谷川大队的这份战役意图而来。 第427章 敌踪,现 【四百二十七】 尽管上峰已经从各方面情报的搜集中,得出了几乎最为接近事实的判断。 但是作为鬼子当中最为精锐队伍的坂垣第五师团,若他们当真只有这样的几分能为,我们中国`军队在随后短短数月同鬼子的较量之中,也就不会屡屡出现一败千里的惨痛与遗憾reads();。 长谷川大队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们的眼前,除去长谷川大队上至大队长长谷川虎太郎,下至队里一名普普通通的鬼子士兵,他们的心里都带有了对我们中国`军人十分浓重的轻视以外。 受命故意要在这一线营造出足够的声势,想要在双方正式接战之前先给我方守军心里造成足够的压力,也是长谷川大队的目的之一。 若不然单只为了策应南口正面第五师团主力动作的话,长谷川大队可是需要争分夺秒的赶路行军,而不是在装备了各式机械化工具的同时,还保持着与平常相差无几的行军速度。 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在长谷川大队行军赶路的同时,事实上也在等待着另一支自南口主阵地上临时撤下的队伍。 这支从另一个方向上赶来,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队我军防线造成意料之外冲击的鬼子队伍,才是长谷川大队一直想要等待的机会所在。 到了那个时候,正面有长谷川大队牵制我方守军注意,却又在侧面忽然杀出另一支鬼子精锐来,我军的防线能够在鬼子兵锋下支撑多久,其实早已不必再费心多想。 拿下了我军这一段防线的鬼子,即便无法像自南口正面突破一样达到最好的效果,但无论怎样来说,鬼子却都已要在这场战斗中占取先机。 如果鬼子再趁势扩大兵力,挥兵直驱察哈尔腹地呢? 心头的冷汗不知生出了多少,虽不知坂垣征四郎这次脱离了他所指挥的第五师团主力,跑到这侧翼的方向过来带了多少的兵力。 但他们既然打着的是隐藏行踪的意图,那么手头所带着的兵力必然不会有太多。 与长谷川大队一般的一个大队兵力,恐怕已经就顶了天了。 鬼子随后的大部人马,恐怕直要等坂垣征四郎在我军防线之上打出了缺口,才会如蝗虫一般的蜂拥而至。 这一点猜测,其实在我见到长谷川大队里搜出的那份地形图的时候,已然在心里印证了一二。 因而在眼下这个时候来说,我们所要做的最重要一件事情,便是尽早寻到坂垣征四郎如今的所在。 并不是为了堵住坂垣征四郎想要突击我军防线的企图,在长谷川大队已然先一步被我们击溃的前提下,就算坂垣征四郎带来的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的鬼子兵同样是世间罕有的精锐,也同样要生出孤掌难鸣的无力感来。 这个时候的我,心中的目的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那就是坂垣征四郎的性命! 只要能趁着坂垣征四郎身边没有多少人手护卫,在孤军深入又已然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在了我们眼前的天赐良机下将其一举斩杀,整个华北如今艰难的局面必然能为之一变。 虽然至于是变好还是变坏,华北的鬼子驻军会不会恼羞成怒发动大规模的扫荡出来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reads();。 但仅仅完成斩首行动这样一条,对我来说的诱惑力就已经足够惊人了。 “团座,侦察班回来了!”从队伍外围跑来的春娃,快步寻到我的身边,对着我急声说了一句。 我心头一振,连忙与春娃一道,穿过身边正在行军的战士,向着路边走去。 早在同长谷川大队打过那一仗之后,时间就已经不早了。再从当时的战场出发,转了另外的一条路循着地图上标示的鬼子另外的行军道路找去,路上花费的时间也是不少。 故而在这个时候的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只是为了行动的保密性,我并没有叫战士们打起火把来。 幸亏今晚的月光还算明亮,照出身边同伴样貌的同时也能隐隐照亮前方的道路,不至于叫我们自此迷了行路的方向。 此时的我便正站在由老刀子亲自带来的侦察班战士面前,瞧着他们几人在月色照耀下略显疲惫的面容,急急问出了自家心底的疑问,“怎么样,找到鬼子的行踪了?” “找到了!”为首的一名战士重重的点头应道。 这名叫池学福的战士是老刀子的一班长,手上的本领很是不俗。老刀子在接到我派人前出侦察的命令以后,遣了池学福带人出去,倒也早就在我的预料当中了。 我看着池学福扬起的眉头,又瞧了瞧其他几名战士同样带着欣喜的面容,嘴角终于也同样浮现一抹激动。 总算,是叫我等到了! “翻过前面这道山梁。”跟在我身边一起往前走的池学福,口中微微喘着粗气,但精神状态倒是极好。 他伸手往前面的一道山梁指去,对着我解释说道,“再走不远的一点路程,就是鬼子扎营的营地。” 听到池学福这样的答复,我的目光也不由像前面的山梁瞧去,心底暗暗现出几分战意。 池学福的话音落下,另有一名战士也接上池学福的话头,继续对着我说了起来。 “是不是坂垣老小子的指挥部暂且看不出,但那里有一个鬼子营地驻扎着,错不了!” 我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又细细问过几句详情以后,便打发了池学福这一个侦察班归队。 叫战士们暂且原地休息整军待战的同时,我打发春娃去喊陈东明与苗贺等几人过来,想要在这临近大战的最后一点时间里,与众人再做一次商讨。 就在这等待陈东明等人到来的时间里,我抽了空子与身边的老刀子先交流起了心中的想法。 “你怎么看?” 与老刀子两人走到道边的一块土堆旁,在警卫员的帮助下点起了一盏蒙有黑布的马灯。 在月光和隐隐灯火的照耀下,我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我们此时所身处的位置。 同时炯然目光盯向老刀子,等着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军是否能给我几分不差的建议。 第428章 打过了再说 【四百二十八】 老刀子用以回应我问题的,只是一个简略无比的“打”字。 饱含杀气的话语自口中说出,将老刀子此时的心态表露无遗。 在我们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刻,老刀子的斩钉截铁却终于叫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reads();。 不管眼前扎营的这支鬼子队伍是不是坂垣征四郎所部,我们既然在此遇上了,那就绝然避不了接下来的这一场战斗。 为国家,为民族,更为了我们身后千千万万的无辜民众。 暂不论眼前这支鬼子队伍的来路,他们既然出现在了此地,所打着的主意必然不会是上长城两侧来游山玩水感悟人生。 只以立场而论,这一战,我们就已避无可避! 说话的功夫,陈东明与苗贺两个营长就已联袂来到。 在我与老刀子的身边蹲下,陈东明顺手接过警卫员手里提着的马灯。将灯上罩着的黑布稍稍捋了一捋,目光却已在地图上迅速寻找了起来。 “是在这前面?” 已经从春娃口中得了大致消息的陈东明,在地图上找到了我们此时所身处的位置,抬起头向我征询着问了一声。 我对着陈东明轻轻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苗贺,待看清了他目中蕴着的思索神情以后,便开口将自己略微整理过一番的思路,向着他们二人细细说了出来。 “按侦察班的回报,就在前面那道山梁后面。”我先指着不远处的山梁对他们二人示意一下,而后收回目光将手指往地图上的一处重重一指,“就在这里,发现了鬼子扎起的营地。” “确定是坂垣那老小子?” 与一边听到我这般说辞以后,摩拳擦掌着就要请命去打头阵的陈东明不同,苗贺的眉头就算在听到我对前方敌情的细致介绍以后,也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轻皱着眉头的苗贺沉声问了一句,问的,却也是一个对今日的我们来说最为紧要的问题。 就像先前我与老刀子在听过侦察班带回的消息以后,第一个从脑海中冒出的念头一样。 对面的,真就一定是坂垣征四郎的营地么? 手上情报的不对等,使得我们就算从长谷川虎太郎那里得了这一项有关坂垣的重要消息,却依旧无法掌握坂垣征四郎和他队伍的具体动向。 只能靠侦察兵去抵近侦察的我们,面对本就是掩藏行踪而来的坂垣,又如何能轻松准确的判断出眼前敌手的身份? 不说我们的侦察兵里能听懂鬼子言语的并没有多少,就算听得懂鬼子说话,抓到一两个舌头回来,那也得能撬得开对方的嘴巴才行啊! 各种念头转过脑海,明知无法准确判定眼前敌手身份的我,心中却早就已下定了去找这一队鬼子晦气的念头。 只要对上的能确定是鬼子,这不就足够了? “确定不了。”迎着苗贺与陈东明两人眼中隐隐的期待,我心中虽是不愿,却还是说出了最为稳妥的判断。 却也就在这句话出口的同一时间,眼底闪过一道厉芒的我,已再次开口向着他们两人表明了姿态。 “不过,按照先前从长谷川大队那里得来的情报判断,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鬼子队伍,是由坂垣征四郎亲自带队的可能性很大reads();。” “却也有不是坂垣的可能。”苗贺的眼里透着几分严谨,口中说出的话,却也正是我心中不敢确定这些鬼子就是坂垣所部的缘由。 “现今整条南口防线上处处都有仗打,鬼子的任何一支队伍,出现在防线以外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算是认同苗贺的这份言辞,但接下来的话语却依旧坚持着要打这一场仗的决定。 “能打到坂垣固然是好,但对如今的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供我们去细细查证坂垣此时此刻的所在。” 苦笑一声,轻轻摇起了头叹道,“上峰给咱们的任务,可从不是要跑这么老远的路来找坂垣的晦气啊……” 自打得到坂垣征四郎可能亲自率军前来的消息以后,我可是立即就带了战士们继续奔着坂垣出发了。 至于向上峰汇报战况的消息,想到鬼子层出不穷的电报侦测手段,以及在这样一场大战中上峰长官们稍显谨慎的指挥。 对于上峰长官们是不是会任由我带着一支刚刚经历过大战的疲军继续行动,去找一个可能存在又可能不存在,只是凭着我的猜测才确定出的坂垣征四郎所部,我心里还真就不能有个肯定的猜测。 考虑到保密的需要,未免泄露我准备针对坂垣行动的计划而打草惊蛇,故而在给上峰回了个我部准备追击敌军的电报,又打发了些许人手护送重伤员回转以后,我们便一路循着猜想中的坂垣所在一路而来。 反正从军这么些年来,私自行动的抗命举动我又没有少做过,多这一次不算多,少这一次不算少,又有什么好去计较的? 就此踏上征途的我们,直到在这里终于遇上了一队鬼子,才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今日的行动,也总算是有了些看得见的成绩。 虽然按照侦察兵所说对方的兵力怕要有一个满编大队,凭我们剩下的这点人手想要全歼他们怕有几分困难。 而且又无法肯定对方的身份来路,无法确定我们的行动之后是否能取到预想中的战役成果。 但是考虑到对方明明确确同我们难以两立的鬼子身份,心中的这些许犹疑,就又变得没有了丝毫用处。 打! 就算对方有一个满编大队的兵力,就算对方的身份还存着些许疑惑,无法确定是不是坂垣征四郎所率的哪一支偏师。 一切的一切,先等打过了再说! 决心已下,作为下属的陈东明与苗贺二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何况就算是他们二人,也早就与我一般下定了开打的决心,之所以要与我问这么多的话,也只不过是想要给达到最大战果多几分保障罢了。 打与不打,事实上早在侦察班探得前方鬼子行踪的那一刻起,就已然有了定计…… 第429章 纪律性 【四百二十九】 时间,仿若又回到了四年以前的长城战场上。 就像是历史的轮回一般,出现在眼前的情境,竟是带着惊人的相似。 同样是扎营在山区的鬼子部队,同样是趁着夜色意图对鬼子大营发起突围的我军战士。 唯一不再相同的,是当年只能跟在老刀子身后做一个小小侦察兵的我,现在却是这一支意图发起突袭的中国`军队的最高指挥官reads();。 所谓世事如棋,果真要叫人感叹莫名。 过往的记忆只在脑海中泛起一点涟漪,便叫我重新按回了心底。 在眼下的这个时候,叹息畅怀叫我回忆往夕的时间,可是丁点也无的。 凛然神色自眼底浮现,胸中再没有了一分杂念的我,轻提起手中已然上好刺刀的步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出来。 回头扫过跟在我的身后,同样面含庄重之色的战士们,看着战士们手中已然出了鞘现了锋的大刀,我只感觉忽有一股豪情自心底生出。 不管眼前鬼子是不是由坂垣征四郎亲自率领,用接下来这一仗,用战士们手头的大刀来教一教小鬼子做人的道理,这才是最为正经的事情! 空出的手轻轻向前挥动,得到行动命令的战士们,紧紧握住手里的钢枪利刃,悄无声息地的踏上了走向鬼子营地的最后一段路程。 无声,无形。 夜风拂动,渐渐飘起的山间雾气虽然并不算太过浓郁,却也给了我们几分潜藏行踪的机会。 天际飘来的乌云遮挡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给眼前的夜色更添了几分迷蒙。 借着这样的有利天象,不发一言的战士们,轻轻迈动着脚下的步子,以无声却又迅捷无比的速度,向着鬼子设在此处山坡的营地快速接近着。 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能多接近一步,就能给我们多增添几分胜出此战的机会。 至于是否能敌得过眼前鬼子的念头,更是从未在我的脑海中生出过。 本就是有心算无心,袭营而来的我军战士与鬼子的人数又差不了多少,即便战士们先前方经历过一场大战,又在持续的行军赶路中耗费了大量体力。 但在我们的战士心中积郁多时的,要杀敌雪耻,将侵略者自我们的家园国土上赶出的决心,却是丝毫未曾动摇过。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一份决心,填补了我军战士同鬼子之间的些许差距,甚至于叫我们的战士比起鬼子来更多了几分悍勇杀气。 如此一战,又怎么可能不胜? 鬼子的营地布置的倒也还算严谨,知晓自己是身处在敌境之上,即便尚未抵达我军防线之外,鬼子指挥官却也依旧保持了足够该有的警惕。 或者还有这么些年的交战过程中,我们曾用偷袭在鬼子身上一次次占来的便宜,叫学到经验的鬼子生出了些微的警惕来。 不过就算如今的鬼子不会再像思念以前一样,在旷野中扎下营帐有个避风避雨的地方哟后就再也不去理会别的什么东西,将离他们只有数里之遥的中国`军队完全视若无物。 但扎根在鬼子内心深处,对于中国人的轻视心态,却是从来都没哟改变过。 就算在眼前的鬼子大营外挖下了壕沟堆起了沙袋,还交错着布置下了尚算齐整的防御体系。 而且即便此时已经入夜多时,但在鬼子营地上却依然还有三三两两的哨兵在活动着reads();。 就算瞧起来无精打采的很,可那也都算个活人不是? 万幸今夜的天象是站在了我们这一边,无论是升腾在山间的雾气,又或是叫乌云遮掩起来的皎月,都给我们的行动提供了不少的便处。 猫起身子潜伏而行的战士们,借着周围夜色的掩护,瞧无声息的向着鬼子营帐所在一点一点的靠近过去。 却就我们眼瞧着就要抵近到鬼子营帐附近的时候,忽而从巡逻站哨的鬼子那里传来的一声喊叫,令我们所有人的心里都惊了一惊。 “什么人!” 听得懂鬼子话的我,自然明白鬼子那边是在喊什么言语。 但战士们却并不明白鬼子在说些什么,过后的我却也更加庆幸战士们并不明白鬼子当时说了些什么。 听到鬼子那边的动静以后,按照我们先前在山口处的布置,众人立即伏下身子,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伏在了地面上。 先我几步走在前面的陈东明等人,也回过头来看着我,在黑暗中稍显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的是几分征询的意味。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又发觉不止是陈东明一人在向我看来,周围的战士几乎都分出了部分的心神在瞧着我,瞧着我接下来的作为。 我伸出手来虚压一下,示意众人暂且稍安勿躁,先隐藏好自己的行踪不要露出太多破绽。 而后将耳朵竖起,细细听起了鬼子那边的言谈。 因为在先前鬼子的那声呼喊中,我不止没有听出一点呵斥的意味,更是听出了些微隐藏至深的笑意。 于是我便猜到,对面的鬼子或许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而后从鬼子那边再传来的几声谈笑声,另外几个声音调笑起先前那人,是眼花还是犯了神经,用不用吃药治疗的玩笑话,我就已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果然,先前出言的那名鬼子并没有瞧见什么异常。 不过想想也是,不说今夜的夜色就好像是在完全向着我们一般,雾气与迷蒙月色的交织,使得我们的行踪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掩藏。 而鬼子的营地又是设在了山坡上的一处平坦地带,虽说居高临下又四面开阔,不用惧怕休息的时候叫敌人抵近包围起来。 但在今夜的天色下,我们的战士又刻意的压低了身形自山坡下缓缓而来,并作出了众人一起行动却没有分毫声响露出的奇迹。 这样的情形里,居高站在工事上放哨的鬼子,若是能轻易瞧见了我们的行踪,还真就奇了怪了。 心中的忐忑轻轻放下,长出了一口气的,不由暗赞起这些时日来自己辛辛苦苦与战士们宣讲的纪律性,终于在众人的身上瞧见了几分的痕迹。 【二零一六,新年快乐!求推荐,求评论,求支持!狼烟书友群:】 第430章 趁他病,要他命 【四百三十】 鬼子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行踪,这对于此时的我们来说,可当真算是一件万幸的事情。 离着鬼子大营只剩了咫尺之遥,只要再越过眼前并不宽阔的壕沟,我们战士手中紧握的刺刀就已能出现在鬼子营帐的帐口,为今夜的这场战斗免去许多的麻烦reads();。 但若是叫鬼子先一步发觉了我们的动向,大营里的鬼子反应了过来,借着营地里的布置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来。 到了那个时候,在敌我双方人数本就相差无几的情形下,本就成了一支疲军的我们,再失了趁夜偷袭占取的先机。 在这样一场争斗中我们还能占到几分的便宜,却真是一件无法去想象的事情了。 而在未能达成预想中偷袭成果的前提下,我们所要进行的这场战斗,怕是要演变成一场针对鬼子阵地的强攻。 需要付出的伤亡代价,又岂是这个时候的我所愿意去承受的? 心底的庆幸神思自是不用多提,趴伏在山坡土石间静静等待了多时,直到鬼子哨兵那边在经过一阵的插科打诨以后,再重新恢复了平静的时候,我才终于对着身后与我一样潜伏在此的战士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向前动作。 这一次,稍稍落后了几步的我,瞧着眼前战士们迅捷的行动脚步,心里却是忽的生出了几分欣慰与自得。 这样忠实的执行力,才能算作是我军序列里的精锐之军。 抬眼向着前方笼罩在黑暗迷雾中的鬼子营地中瞧去,虽说在这样的情境之下瞧来,聚集了千余鬼子的这座大营更像是一处择人而噬的猛虎巢穴。 但对于有胆子深入虎穴直取敌酋首级的我们来说,在瞧过了眼下战士们所表现出的仪态,我们今夜是否能打出一场漂亮的战役反倒是抱满了信心。 我可以极为自信的说,闯虎穴捋虎须的本事,在我们的战士身上并不差了多少! 近了,再近了。 迷蒙的夜色障目,呼呼的风声入耳,即遮住了黑夜中闪动的诸多身形,也掩去了众人行进的匆忙脚步声响。 高高悬起的心,已到了最为紧张的关口。 当我们的战士终于成功潜伏至鬼子营区外围,几乎已能听见聚在一起的鬼子哨兵窃窃低语的悄悄话。 这个时候的我便知晓,战斗的时刻,终是到了我们的眼前。 并不知今夜一战过后我们此间众人还能余下多少幸存,但面对眼前直逼我长城防线而来的鬼子精锐。 就算他们当中没有坂垣征四郎在内,在国仇家恨当前,义之所在的我们,断然该拿出舍我其谁的豪情壮志! 凝视着前方鬼子大营的眼神微凛,手上也不由用上了几分力道,握紧了一直提在手中的中正式步枪。 那便,战吧! “弟兄们,杀啊!” 凛然一声高喝,昭示着今夜之战正式开局。 战前关于此战胜败得失的考量已然全数自脑中抛开,在这个时候的我心中,只剩下了简简单单一个战字,一个杀字reads();! 掌中步枪平端在手,当先大步跃出的我,几乎已自己最快的速度趟过了鬼子设在外围的拦路壕沟。 像这些壕沟栅栏,在没有鬼子重兵驻守的前提下,对我们的战士来说,想要从上面走过又还有什么难处? 踏上鬼子营地的战士们,已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营区外围的十数名执勤守夜的哨兵。 虽然期间发出的枪响喊杀不可避免的要惊醒营帐中沉睡的诸多鬼子,但此时的我们已然正式踏上了鬼子的营地腹地。 等着的,就正是营中鬼子短兵相接的那一刻! 在解决掉营中的哨兵警卫以后,战士们并没有停歇下自己的脚步,等着反应过一切的鬼子自营帐当中踏出。 众人挂在腰间的手榴弹,这个时候成了战士们手中一样最为有利的武器。 趁着营中的鬼子才刚刚被惊醒,尚且来不及做出什么有效应对的当口,战士们手里的手榴弹便像是毫不在意的废物垃圾一样,只要瞧着哪里有鬼子的营帐,便要丢上几枚扔过去。 又有战士顺手抄起鬼子营区当中插着用来照明的火把,往鬼子的营帐顶上丢去,引燃了足以驱散今夜迷蒙夜色的熊熊火光。 混乱的情势,早在我们出现在鬼子营区的第一时间,便已然注定。 目中所见,是一个个只着一件中衣的鬼子,仓惶的从自己的营帐当中逃出,满目的迷茫还未散尽,就迎来了战士们手中枪膛里夺命的枪弹。 或许还记得带上自己的装备一起跑出的鬼子,但匆忙行动的他们,又如何敌得过战士们手中早已蓄势多时的锋锐钢刀? 就算我们眼前站着的,是有“钢军”之称,号称日军最为精锐的坂垣第五师团所部,但面对今夜的这般局面,混乱,却也要在所难免的出现。 而对于鬼子来说,在战士们高举手中钢刀静待在侧的同时,心中的混乱与迷茫所代表的意义,便就该与死亡无异了。 只是我的心里却也同样明白,即便鬼子会因着我们的突然袭击而出现混乱与迷茫,但这样的难得战机对我们来说,却也并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一等鬼子调整了状态,反应过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支中国`军队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双方军士的真正战斗,才正该缓缓的拉开帷幕。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趁着这一点难得的机会,对眼前的鬼子队伍造成最大的伤亡。 战士们也早就明白这一点关键,是以在针对眼前的鬼子兵时,从没有表现出一分的留手。 甚至于此时的我军战士身上所带的杀气,比之以往更要凶煞了许多。 杀,杀! 就算我军装备的手榴弹比不得鬼子手中手雷的杀伤力巨大,但就这么往鬼子营帐里丢了成百上千颗进去,也一样要叫鬼子晕了头脑。 晕晕乎乎自营帐里走出的鬼子,尚且没有来得及调整太多,便已遭受到了我军战士最为猛烈的夺命杀机! 第431章 生死搏杀 【四百三十一】 “杀!” 一声暴喝,手中刺刀轻甩,将其上刚刚自面前鬼子兵胸腹当中带出的血迹甩开。 脚步略一转动,便已奔向了旁边的另一处战团。 在鬼子营地里的这场战斗,已然不知持续了多久。 鬼子们在经过了初始的惊慌失措以后,随着几名鬼子军官的出现,逐渐的又调整好了状态reads();。 虽然期间我曾抽空打掉了其中好几个喊得最为凶狠的鬼子军官,但面对已然恢复了几分冷静的鬼子来说,终是成了无济于事的徒劳动作。 眼前有精锐之名的鬼子,毕竟不负其精锐之名。 战斗从初始的优势占尽,逐渐演变为了双方势均力敌的鏖战。 双方在这处不大的山坡高地上,在周遭熊熊火光的映照下,以肉搏战这一冷兵器时期的战法,开始了一场攸关双方荣誉性命的生死决战! 鬼子是为了活命,更为了他们所谓大日本皇军不败的傲气,强撑着一口气不倒与我们苦战下来。 而对于我们的战士来说,眼前除了是一场为了国家民族而战的重要战役之外,更是一场雪耻复仇之战! 在北平城内城外所受的一口口沉重怨气,又岂是干掉区区一个长谷川大队就能纾解的了的? 要知道在任何的一场战斗中,决定战役胜负成败的永远不会是双方人数战力的简单对比。 若真只是这样,面对装备战力远超于我们的鬼子,我们只需要老老实实弃枪投降就好,又哪里还需要拼上性命来与敌人做一场生死搏杀? 因为我们的战士有追求,有希望,更有为家为国而牺牲性命的崇高信念。 尽管身上不止一处遭逢到鬼子刺刀的割痕,尽管身边熟悉的战友兄弟一个个倒在了眼前。 但这条保家卫国、抗击侵略者的血路,我们又如何能后退一步? 战士们身上的杀气愈加见涨,即便面临鬼子的决死反扑,众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添了几条新伤。 但却偏要咬牙顶住胸中一口硬气,誓死杀敌不退! 终于,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我们面前的鬼子队伍终于再次出现了些许的混乱。 而就在这混乱出现不久,随着抓住机会继续挺刀扑上的我军战士又夺走了不少鬼子性命的当口,在不远处一顶并不起眼的营帐当中,忽然走出了一群被诸多警卫环绕的鬼子军官! 他们肩上花花绿绿的纹饰几欲迷眼,虽然因着夜色的缘故,只这么匆匆一眼瞧去并无法强请这些人肩上的具体军衔标示。 但只看这几人身上所隐隐散发出的过人气度,在瞧着被诸多警卫环绕保护的姿态,我心里便足以下定结论出来。 这几人的身份,绝对不低! 或许,坂垣征四郎这个我们筹谋多日的敌首,就正是眼前出现的这许多鬼子军官当中的一个! 直感觉中了大奖彩票一样的我,立即振声高呼起来,“弟兄们,不要放鬼子大官跑了!” 得了我的这声提醒,我身边的众多战士也立即瞧见了眼前这许多的鬼子军官。 心中杀敌的热切,也在同一时间被填了个满满当当reads();! 一网捞到这么多的鬼子大官,今天这一仗,值了! 事实上,今天我们所遇上的这支鬼子大队,还真就是坂垣征四郎所亲自带领的那支偏师。 而鬼子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也正就处在我们眼前这许多的鬼子军官当中。 就像与长谷川虎太郎相商的那样,坂垣征四郎带了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一个大队,绕路远道而来,意图与长谷川大队相互呼应,共同对我后方防线的薄弱地点发起进攻。 甚至于以坂垣征四郎惯有的狂妄劲儿,他还打着就只用这两个大队的兵力拿下后方阵地上的我军守军,进而长驱直入在我察哈尔腹地全面开花的心思。 同长谷川大队一道而来,两支队伍一明一暗行军的坂垣征四郎所部,为了保证队伍的行踪隐蔽,在叫长谷川虎太郎带人在另一路大摇大摆行军吸引我军注意的同时,自身也经由长城山路迅速向我军防线靠近。 即便在坂垣征四郎狂妄的内心当中,并不认为像这样的掩藏行踪能有什么大的用处。 只是他又如何想的到,因着长谷川大队将自己的动向完全暴露在我军眼中,随之还肆无忌惮的继续一路向前的举动终于惹动了指挥此战的我军各位将军心底的杀机。 刘汝明将军瞧着手里还有我们这一个团的主力在,好啊,这就派人过来给你长谷川大队找找麻烦! 得了军令而来的我们,不止给试图袭击我军防线的长谷川大队带来了麻烦,带来的更称得上是一桩大麻烦! 遭受了我军伏击的长谷川大队被彻底的击溃,大队长长谷川征四郎更是送掉了自家的性命。 可以说坂垣征四郎这个明暗并进的计划,事实上在这个时候已然折掉了一只胳膊。 又因着长谷川虎太郎未曾及时销毁手中文书的缘故,被我们得知了坂垣征四郎的具体动向。 杀局,便就自此布下! 不过说来好笑的是,就算直到此刻见到了前方数名鬼子军官的动向,我却已然无法肯定坂垣是否就在其中。 先前在决定发起对这支鬼子营地的夜袭之前,我更是已经有了这只是一支普普通通的鬼子队伍的准备。 可以说今夜能遇上这样多的鬼子大官,即是预想当中,却更是预料之外! 而对面的鬼子也从未想到还会有一支中国`军队出现在这里,更敢于已同等兵力就对他们的营地发起进攻。 由于缺少电台的有效联络,而长谷川大队的溃兵一时间又寻不到坂垣这支队伍的所在,是以到了今夜扎营,坂垣这里也从未想过长谷川大队还会有失利的可能。 这也正是眼前鬼子队伍虽然在扎下营地后做了该有的防备,也安排了岗哨执勤守夜。 但若说他们的警惕性,却终究是少得可怜。 各种的阴差阳错造就了此时的逼命相见,不过就眼下的我来说,却根本没有半分思虑其他的闲情。 第432章 坂垣之胆 【四百三十二】 不论在眼前出现的这数名鬼子将官中是否有坂垣征四郎的存在,但在此时此刻,我们所有人的目标,却都已然放到了这几个刚从营帐中跑出的鬼子将官身上。 不能叫他们跑了reads();! 在我喊过那样一句话后,几乎每一个战士的心里都生了这样的心思出来。 众人手上所执钢刀立即调转了方向,刀锋直向着这数名鬼子将官的所在逼去。 只是在我们的战士表露出这般意图的同时,原本已然稍稍现出了几分颓势的鬼子队伍,竟是重又爆发出了几分战力。 再加上护在这些鬼子将官身前的警卫身上的手段着实不差,战士们保持前冲的脚步一时间竟是叫鬼子阻住了几分。 眼看着这些个鬼子将官没有与我们拼命缠斗的心思,率军与我们的战士照面时只是一触即走,丝毫不显拖泥带水。 而其余的鬼子军士也在与我们激战过这样久的时间以后,渐渐生出了退却的心思。 如今又有鬼子将官现身出面,撤退的意图更是在我们眼前展露无遗。 且战且退的鬼子,竟是想要自此从此间的战场中脱离,这样的事情,已然付出太多代价才走到如今这副局面的我们,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瞧着它去发生? “杀啊!” 喊杀声愈加激烈,几要杀红了眼的战士们,在见到这几名身份高贵的鬼子将官现身以后,就已将全数的注意力放在了这几人的身上。 在这样的一场乱战当中,杀一个鬼子军官所能对战士们产生的诱惑力,可要远远比杀上几个普通的鬼子兵来的浓郁。 红了眼的战士们,掌中的刀再也没有了闪避动作。一心求杀,一心毙敌! 几乎是瞬息之间在身上暴出惊人气势的我军战士,此时此刻在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战力,竟是更比眼前养精蓄锐多时的鬼子警卫更要强了几分! 鬼子那边的阵脚,渐渐开始有了混乱的趋势。 再加上场中本就不甚明了的局势,使得由数名鬼子将官带领的警卫队伍,终于同位于此地的我军战士正式对了面。 刀锋相对,眼光凛然。 双方的军士几乎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多说,便执起掌中兵刃,向着出现在眼前的敌手冲去。 而在一路斩杀中同春娃乔莫飞等警卫战士聚集在一起的我,此时也终于站在了这数名鬼子将官的身前。 在眼前摇曳的暗红火光照映下,竟是讶然发觉先前早就有了猜测的这数名鬼子军官当中,少佐中佐乃至大佐军官竟是统统不缺。 而被护在正中一人,肩上所缀中将军衔,更是明明确确的向我们昭示了他的身份。 “坂垣征四郎!” 不用猜测,不用相问,眼前敌手身份已然明了于胸。 冷着眼寒声问出一句,掌中刺刀却已同时凛然竖起,摇摇指向了被众多鬼子护于当中的鬼子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 在日本军方当中素有“坂垣之胆”美称的罕见将才,被喊破了身份的坂垣征四郎面色竟是没有分毫的变化reads();。 从未想过要掩藏自身身份的坂垣征四郎,自营帐中冲出算起,连自身军装都未曾做出分毫掩饰,当然也并不害怕叫人识破了自身师团长的尊崇身份。 甚至于坂垣征四郎从战事初始时被枪声警醒以后,思绪便瞬息冷静了下来。 丝毫没有将发起突袭的我军战士放在眼中的坂垣征四郎,除去派了手下几名军官出帐,在遇袭过后稍显了几分混乱的鬼子士兵当中组织起该有的防御以外,就再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虽然坂垣征四郎有着向来不将中国`军队放在眼里的豪情,其自身胆气在日本军方各将领之间也颇有声名。 但要让坂垣征四郎自降身份,与一干并不受他正眼相看的支那军人直接短兵相接,却也不是坂垣征四郎愿意去做的事情。 毕竟作为全军最高将领的坂垣征四郎,他所要做的只该是指挥众军如何战斗布局,而不是去往战斗的第一线厮杀搏斗。 稳坐帐中的坂垣征四郎,自信凭着手上众多军士的本领,必然能够轻易杀退我们这些支那军人的无耻偷袭。 大日本帝国的皇军精锐,难道还会因着区区支那人的一次偷袭就陷入困境吗? 心中的足够自信,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流逝,终于是渐渐蒙上了几分阴霾。 我们的战士在此战当中所展现出的惊人战斗意志,对坂垣征四郎来说成了此战当中的最大变数。 我们的战士硬是凭着手上的钢刀军刺,在同已然有了组织号称精锐的鬼子相互拼杀的过程里,打出了旗鼓相当的风采。 到了整场战斗的最后,凭着胸中一腔血气不失,我们的战士在同鬼子相互拼杀之间更是隐隐占据了上风。 眼瞧着,这一场战斗的结局就已该自此定下。 一直稳坐于军帐当中的坂垣征四郎,终于再也无法安然的坐下去。 心中思虑一番迅速下定了决心。 因着我们的夜袭来的突然,就算有“坂垣之胆”名号的坂垣征四郎心中,当真有着一颗同他外号相称的熊心豹子胆,但在细细考虑过了如今两军之间的情势局面以后,暂且退却整军待战的决断,就已然在坂垣征四郎心中下定。 毕竟即便是如坂垣征四郎一般的狂妄之人也能明白想到,在距离我军防线并没有多少距离的此处,遭逢到一场明显是早有图谋的夜袭。 面对我军并不明朗的底细,坂垣征四郎也不敢轻易做出顽抗到底的决定。 相反之下暂且撤离才是最为明智的决定,既然已经叫支那人瞧破了行踪,显然再想按照计划突破支那人的防线已然成了奢望,倒不如急流勇退选择另外一套计划,免得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战力。 狂傲之人亦有精明细心之处,心思下定的坂垣征四郎在带上了营中所有的重要物件以后,便带着手下的众人第一次出现在了我军的战士眼前。 突围,是此时此刻的坂垣征四郎心中所唯一要去考虑的一件事情! 第433章 刀锋相对 【四百三十三】 突围,却也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突围。 半点没有陷入劣势觉悟的坂垣征四郎,大摇大摆的直接现身立于我军众人眼前,竟好似是要凭着自身本领,直接的从我军战士的重重包围里冲杀出去! 在对上有我带领的春娃等警卫连战士的时候,不论是被护在正中的坂垣征四郎,又或是围绕在坂垣征四郎身侧的诸多卫兵和军官,在他们的眼中竟是都未显出分毫的明显退意reads();。 或者是说,在这些人的眼中,我竟是瞧不见有丝毫退却的意图。 我所能瞧得见的,只有一股股决然相杀的嗜血狰狞! 眉头暗皱,紧了紧掌中步枪的我,正想要率军朝着眼前众多鬼子扑上,却忽然见到先前被围在了正中疑似坂垣征四郎的人物,竟是直接越众走出,将一众护卫着他的卫兵与佐官们留在了身后。 不去反驳我明是疑问心中却早已得了肯定的呼名,似是已承认了我对他身份的判断。 冷眼瞧了我半晌,终是冷冷出言一句,“你就是支那人的指挥官?” 我以军装军衔判定了坂垣征四郎等鬼子军官的身份,而眼前的坂垣征四郎同样因着我领口的上校军衔而猜出了我的军阶。 这冷冷的一声问,同样也早就如我一般于对方的身份了然于胸。 “你,不错。” 轻赞一声过后,坂垣征四郎缓缓抽出了一直握在掌中的指挥刀。 镶嵌有金石宝玉,由日本天皇亲自赐下的指挥战刀,虽然瞧来尊贵奢华,似只是一把代表身份礼仪的装饰物。 但这把指挥刀在本质上来说,却依然是一把能够杀敌性命的军刀。 更确切的来说,坂垣征四郎掌中的这把由名匠打造的指挥刀,刀身的锋锐丝毫不差于历史上出现的各种名锋! 刀是好刀,只在坂垣征四郎将刀自鞘中抽出的时候,我心中便已对这把刀的品质有了判断。 眼看着刀身上反映出的明黄火光,心中更是暗暗称赞出宝刀二字。 但我心里却不会有丝毫的露怯,抬起手中紧握的步枪,枪尖上所按制式刺刀摇摇指向对面的坂垣征四郎。 即便我手中的刺刀只是军部下发制式打造的钢刀,论材质工艺远远比不得坂垣征四郎手上的这把指挥刀。 但我手里的这一把刺刀之上,却早已不知饮了多少鬼子军士的鲜血。 不用再多说什么,自坂垣征四郎越众而出,又抽出了掌中指挥刀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晓今夜的自己必然要有一场同坂垣征四郎的生死决战。 兵对兵,将对将,这才是一场战斗尾声最该有的结局。 就算以坂垣征四郎第五师团师团长的将军身份,要远远超过我这个上校团长不知多少,但今夜处在敌对立场的双方阵营中,同样担任指挥官身份的我与坂垣二人,却终是避免不了这一场面对面的决战相杀。 几乎不用多言,我与坂垣征四郎两人便互相挑中了对方作为对手。 “差或不差,总要试试才知道。” 冷笑一声,掌中步枪一挺,带了一往无前气势的刀锋,便直奔着面前的坂垣征四郎而去。 因着我与坂垣征四郎两人的短暂谈话,而在我们这一处战团中形成的诡异宁静,却也随着我这一动作而彻底的划上了句号reads();。 身后的春娃乔莫飞等人,迅速的跟上了我的脚步,与各自挑选好的对手相互战作一团。 而我与坂垣征四郎两人,也终于正式的对上了阵。 最先暴起发难的我,猛然刺出的一刀虽然看似莽撞,事实上在我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小瞧过眼前的坂垣征四郎哪怕一分。 早就知道鬼子的这些军官将佐大都自幼时起就有剑道技击的修行,多年的积淀下来,手上的刀法自然是不弱的。 从未曾小视过眼前坂垣征四郎的我,气势汹涌却只为试探的一刀,果然在距离坂垣胸膛不过数寸距离的位置,遇上了横挡而来的武士军刀。 “铮——” 刀锋相对激起的震耳声响外,更有点点火花在刀锋交错处闪落,在如此黑夜中瞧得分分明明。 幸而早在出刀之时我便只存了试探的心思,并不指望只一个突刺就能取了鬼子大将坂垣征四郎性命的我,手上这看似雄猛的一刀实则早就收敛了三分力道。 当坂垣征四郎掌中武士军刀横档而来的时刻,我手腕一挑,步枪顺势翻转,将坂垣征四郎意图将我步枪挑开的节奏打乱,更阻住了他接下来横向劈斩而来的一刀。 “铮——” 又是接连几次刀锋相触,双方虽都只是一触即收,看似并没有用上太多力气进去。 但只有与坂垣征四郎正面相对的我心中清楚明白,自己与坂垣征四郎的这几次刀锋相对之间,暗藏有多少的逼命杀机。 在这期间若是我手上的动作有过半分迟疑,怕是这个时候的我早已化作了一具倒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尸体。 心头拂过几分凝重,眼前的坂垣征四郎,果真是一个难缠的敌手! 虽然自身前世并未有过学习刀法的经历,但在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在生死之间的挣扎中,我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掌握了这具身体早就有的拼刺本领。 而后又在西北刀客出身的老刀子亲手调教下,将军中的拼刺本领、西北军的破锋刀路、以及老刀子所教授的无名刀法融会贯通于一身。 尔后又在陆军大学跟着有习练过国术的教官们学习拼刺格斗,更从德国洋教官那里学来了许多经历过欧洲各种大战检验的拼刺手段。 可以说我这一身拼刺格斗的本事,比之当年初入长城战场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因着这具身体原本底蕴的支持,如今的手段就是比之老刀子也要不逞多让。 可是在这场同坂垣征四郎的拼杀当中,我心底竟是有了一股深深的逼命危机生出。 这个坂垣征四郎以将军之尊敢于同我白刃相搏赌定生死,果然是对自身本领有着足够的自信。 而想要在同一个如坂垣征四郎这样本领不俗的人物相拼斗间占取上风,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呢…… 第434章 将对将,王见王 【四百三十四】 坂垣征四郎的本事不差。 先前妄想将眼前敌手轻松拿下的壮志,几乎已要在同坂垣征四郎的搏战间消磨殆尽。 但幸好胸中豪情未失,手中刺刀舞动开来也依然还带有那样几分威势reads();。 是以即便现在的我体力精力都已略有不如,心底更似乎隐隐有了几分力不从心的念头。 但至少在旁人的眼中瞧来,我与坂垣征四郎两人之间的打斗还颇有些棋逢对手、不相上下的味道。 因为今夜身处在这场决斗中的我,有着敢于拿自己性命来搏出一个胜负的胆量在! 这边我与坂垣征四郎两人将对将,王见王。 而另一边以老刀子等人为首的我新二团众多战士,也都同调整过心态来一心只为突围的坂垣所部战成了一团。 战士们手上的大刀,经过了先期抱饮过的一顿敌军鲜血,这个时候带出的杀气却要更加浓郁了许多。 死战,战死! 以自身生命为代价,誓要将坂垣所部这一个大队的鬼子,悉数留在脚下这长城之外的山涧高地上。 为了守护身后诸多百姓乡亲的性命,更为了洗刷己身于北平一路溃败至此,在世人眼中、更在自己心头蒙上的重重耻辱! 耻辱,唯有拿敌人的鲜血过来,才能真正得以洗刷的干净! 士气如虹,杀意滔滔,正是此刻我军战士心境的最真实写照。 相比之下,我们眼前的鬼子虽然算的上是精锐,更有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这样一个大人物身处其中,支撑着整支队伍的精气不失。 但在面对我军战士手中大刀的锋锐寒芒时,却依然要现出几分的不支来。 就在我与坂垣征四郎的战团不远处,由春娃与乔莫飞两人担任了主力的诸多战士,在与坂垣征四郎带来的卫队军官的搏杀中已然占据了上风。 只分神瞧过了一眼,我的心里便已有了底气,只等春娃等人将占据的这层上风完完全全的化作优势,还会怕坂垣征四郎带着手下的人跑掉不成? “有心去瞧别人,倒不如看好你自己!” 却也正是在我分神观瞧场中局势的时候,坂垣征四郎手中斜斩而来的军刀,险险的自我身前划了过去,若不是我躲的及时,就不该只是将我的军服划破一个口子那样简单。 双手稳稳握住刀柄,立在我身前坂垣征四郎拿冰冷刺骨的目光向我瞧来,口中发出的冷笑显出了坂垣征四郎对自身剑道修为的足够自信。 听到了坂垣征四郎这样的说辞,我虽然有心反驳几句,却也确实明白在战中分神确也是自己的错处。 况且自己的刀法与坂垣征四郎相比,虽然不至于完全叫坂垣征四郎压着来打,但也没能占到太多的便宜。 想要在同坂垣征四郎的这一场战斗中取得胜利,我所要做的除去维持一身胆气不失以外,更要全心全力发挥出自己的十二分本领来。 心中早就明了这一切关键的我,在躲开了坂垣征四郎劈来的一刀,又听闻到他轻蔑的一声冷笑过后,只是等脚步重新站定以后,将自己手中的步枪稳稳端了起来reads();。 步枪平端,枪口处的刺刀直指面前的坂垣征四郎! “杀!” 暴喝一声过后,再次扑杀上前,同坂垣征四郎相互纠缠在了一起。 对我来说,坂垣征四郎不仅是我今日拼杀的对手,更是我们今日长途行军至此的目的所在。 故而在举枪同坂垣征四郎拼斗的过程之中,我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唯一的念头——干掉眼前的敌人! 为了达成这样一个目标,便是在我臂上新添的几处伤口,都叫我全然无视放在了一边。 因为相较于此时我身上的这一点点伤口,我手中刺刀对坂垣征四郎所造成的伤害,更要大了许多。 周围的战况不时入耳,战士们在与鬼子的战斗中终于占据了稳稳的上风,虽然鬼子那边全面的溃败尚且未曾发生,但只要我们的战士能咬牙再用上一把力气,最终会达成一个什么样的战果,已然是显而易见的很了。 由此来看,在许多时候单纯的战力对比并不能成为判定一场战役成败的唯一因素。 号称日军最为精锐的坂垣第五师团,在眼下不一样要在我们手里吃个败仗? 便是他们的师团长坂垣征四郎,别看这个时候还能有力气与我拼杀搏斗,一等春娃等人击杀了其余的鬼子腾出手来,他坂垣征四郎怕是要成为中日开战以来第一个丧命的鬼子将军了! 眼前坂垣征四郎面上显露出的紧张急迫做不得假,但此时的我却像是不知从哪里又得了许多力气一样。 原本只能与坂垣征四郎之间维持个不败不胜局面的我,这个时候却忽然借着几次的突然发力,叫自身剑道修为不俗的坂垣征四郎,也不由显得相形见绌起来。 “师团长大人,您可要注意哦。” 坂垣征四郎先前送与我的嘲讽冷笑,在这个时候叫我原封不动的又送了回去。 脾气本就孤傲暴烈的坂垣征四郎,虽说因着自身将军身份,可以在战场中保持冷静的落子布局。 但到了眼下时分,在坂垣征四郎所部鬼子已然陷入了劣势当中,而坂垣征四郎自身也无法迅速将我这个拦路的阻碍一脚踢开。 心知对自己来说时间已然所剩无几,鬼子与生俱来的疯狂劲头,终于在坂垣征四郎的身上展现了出来。 执刀向我胡乱砍来一气的坂垣征四郎,虽说手上的刀路看似因着暴怒而毫无章法,但却都是奔着我防守的漏洞而来,叫我身上的压力不由大增,只得收敛心神全力对付坂垣征四郎的这一顿劈砍。 只要撑过了坂垣征四郎这最后一番发疯,今夜战斗中的最大一颗战果,就该到了收获的时刻了! 暗自动着心思的我,却没有想到整场战局当中的变数与意外,也在这个时候忽而找到了我们的头上。 一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鬼子兵忽而自远处山口闪出,瞬息之间便打破了此间原本利于我们的战场平衡! 第435章 意外生遗憾 【四百三十五】 作为此战当中的意外之喜,被我们围困在战局当中的坂垣征四郎等人,眼瞧着就要被我们悉数拿下reads();。 可谁知道竟有这样一队出来捣乱的鬼子加入战团,搅乱了原本对我们来说一片大好的局势。 坂垣征四郎逃了,即便我手中的刺刀最后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好几处不浅的伤口。 但逃了,却毕竟是逃了。 虽然我的心里很有些不甘的意味,但在鬼子的援军莫名出现以后,我们的战士能顶住鬼子内外夹击相互呼应的猛烈攻势,没有叫整个战场当中的局势发生逆转,反而把我们自己陷入到鬼子的包围困杀当中,已然算是走了大运。 心中的不甘与懊恼,最终也只能全数吞入腹中。 到了后来得知这队突然出现的鬼子援军竟是先前被我们击溃的长谷川大队残部,在他们幸存的副队长带领下一路寻来了此处,却恰巧撞上了我们对坂垣征四郎所部的夜袭。 赶上机会救了自家师团长脱困的长谷川大队残部,或许能借着这个机会减免几分先前战败的过错。 但错失了眼前这样的一个绝佳机会,往后的我们是否还能得到这样与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正面相对的机会,实在是渺茫的很。 或许,往后这整整八年的时间,我眼前都不会再出现这样能正面斩杀坂垣征四郎的机会了吧。 心里,还当真是不爽的很…… 只是心里再怎么的不舒服,斩杀坂垣征四郎的绝佳机会从我手中溜走的事实已然不可改变。 想起坂垣征四郎在临突围离去之前,看向我的那隐隐带了几分得意的眼神,就叫我恨得不禁想要咬牙切齿。 “团座,追吗?” 解决了叫坂垣征四郎舍弃留在此处阻止我们追击的鬼子兵以后,满身浴血的陈东明寻到了我的身前,出声问了起来。 知道斩杀坂垣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这样一个天大功劳就这样从我们手中飞走以后,陈东明表现的比我还要懊恼了许多。 此时凑上前来指着前方坂垣征四郎带队离开的山口,面上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味道。 只是,眼下的我们已然在同断后的鬼子相互纠缠之间浪费了许多的时间。 想要将这些喊着玉碎口号的鬼子收拾干净,可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最终击杀这些早有了身死觉悟的鬼子所付出的气力,可是比之先前同鬼子主力之间的拼杀还要多了好些。 玉碎,去你娘的玉碎! 有这玉碎的能耐,怎么不见你们死战不退的武士道精神! 看着映入满目的血腥修罗场,心知这一战我们的战士所付出的伤亡必是不少,又在最后关头叫坂垣征四郎带人逃离了开去。 虽然亲手斩杀了那几个主动顶上前来替坂垣征四郎保全后路的鬼子卫兵,但眼睁睁看着坂垣征四郎安然离去的我,心中又怎么痛快的了? 此时的陈东明忽而凑到我身前来,说出要去追击坂垣征四郎等人的提议,要说我心里没有生出几分追杀的念头,那就有了几分的自欺欺人reads();。 只是转念再一想,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清剿残敌一事上的我们,就算这个时候全军开拔急速追上去,也不一定还能再寻到坂垣征四郎所部的行踪。 更何况眼看着天色就要大亮,而坂垣征四郎率部撤离的方向上必然有着大队的鬼子主力在。 以我手中这样一支在连番大战过后已然显得有些精疲力竭的残军前往追击,怕就要肉包子打狗,上演一出有去无回的遗憾事儿了。 没好气的瞪了陈东明一眼,“追?你去追啊?” “就算追的上,那边可是有鬼子整整一个师团的兵力堵着呢!”牢骚一句,已然提枪转身离开,“告诉战士们赶紧打扫战场,咱们,撤!” 身后的陈东明面色悻悻的立在原处,在听出了我这声“撤”里含着多大的不甘以后,用力的原地一跺脚,却是转而去组织战士们的集结了。 而我则走在一旁,目光扫视着活跃在整个战场中的我军战士,手里轻轻摩挲着的,是从地上捡来的,坂垣征四郎仓促间遗落的指挥刀刀鞘。 只是…… 嘴角一抹苦笑掠出,费了这样大的气力以后,就得了这样一个装饰奢华的刀鞘,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还真是,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啊…… …… 匆匆打扫过战场以后,我带着大战余生的战士们立即踏上了回转的路程。 自先前接到任务出征以来,我这一个团的弟兄先后与鬼子两个精锐大队作战。 无论是初时伏击长谷川大队的那场战斗,又或是其后对坂垣征四郎所部的夜袭,两场战斗之间的间隔连半天的时间也无。 可以说我们的战士是拖着疲累的身躯进行了两场连续大战,虽说最终的战果有些差强人意,坂垣征四郎这个敌酋在最后关口从我们的围杀中逃了出去。 但总的来说,我们先后打的这两场战斗,事实上已然取得了难得的成绩。 在如今整个的南口局势都处在被动防守的尴尬局面里,我们这一支原本只被用来袭扰敌军行军的机动预备队,不仅超额完成了上峰交代给我们、阻滞长谷川大队行进的任务,更是差一点儿就能要了如今担任南口一线主攻任务的鬼子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的性命! 打了这样成绩出来的我们,又还有什么是不满足的? 当一路跋涉的我们再次回到我军防守范围内,见到后方正严阵以待备战的友军弟兄时,这番满足感就更是充盈在了我们每一个战士的心间。 接到长谷川大队声势浩大一路来袭的友军弟兄,虽是明知道有我们这一个团的人手跑出防线以外去袭扰敌人的行进。 但因着长谷川大队随后可能到来的进攻而生出的紧张感,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化去的意思。 甚至于上峰在下了严令的同时,又调集了其他防区的友军过来支援,就等着接下来的大战爆发。 第436章 无言以对 【四百三十六】 “可惜,没能给您逮住坂垣那老小子reads();。” 在刘汝明将军的前敌指挥部里,满怀不甘的我,再次对着刘汝明将军说出了自己心底的遗憾。 从前线归来回到我军防区以后,虽说友军弟兄先期在听过我们在前方打出的战绩以后,很是热情的对我们欢迎了一通。 因着连番大战而变得疲累不堪的战士们,也因着友军弟兄的这份欢迎而重新恢复了几分的精气神。 但是抛开我们一连击溃鬼子两支步兵大队的战绩不提,我们团这次出击后所做的动作,却总是带了几分抗命的意味藏在其中。 果然,当我们在前沿阵地刚刚休整了没多久时间,自司令部那里发来的命令就已经摆到了我的眼前。 对于我们团这一次行动的具体过程,刘汝明将军并不想只是看我在电报上那短短的几句说辞解释。 他想要见我一面,听我亲自对前线敌情坐上一次介绍。 虽说明知道刘汝明将军只是要对前线敌情做一个更为细致的了解,但我自己毕竟是带队做了些有违体制的事情。 就算最终取得的战绩足够骄人,也无法掩饰我在并未得到上峰许可的情形下就私自决定带兵去寻坂垣征四郎踪迹的事实。 心中有几分惴惴的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骑上了快马。 在回往驻地的路上同战士们分开,有老刀子带着战士们继续回返驻地,而我则与春娃等几个警卫一道,骑快马往刘汝明将军在张家口前线的前敌指挥部寻去。 不过,当我在见到刘汝明将军的面以后,终于发觉自己先前的担忧究竟有多么多余。 刘汝明将军并没有追究我先前抗命一事的意思。 他在见我到了指挥部以后,立即便向我询问起了此次战局的具体经过,至于我心中先前所担忧的事情,却是连哪怕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收敛起心中的杂念,我将这一路发生的所有事态都给刘汝明将军细细的说了一遍。 而在谈起的这许多事情中,最能叫我激动的,自然也只有眼睁睁瞧着坂垣征四郎自我手中逃走这一件事情了。 不甘心的话从口中说出,萦绕胸中的惋惜念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但当我在对着刘汝明将军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刘汝明将军只是在瞧过我说话时面上所显露的神情以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摆在桌上的那一只奢华刀鞘上。 捡来的这只刀鞘,是能证明坂垣征四郎确确实实从我手中逃走的证据,瞧着它的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样的好心情生出,却不知道刘汝明将军如此仔细的瞧着这只刀鞘,是要从其间瞧出什么样的机密来。 随着我对此行细节的叙说了结,神思莫名的刘汝明将军也终于收回了他一只瞧在桌上刀鞘处的目光。 眼光深邃向我看来,轻轻问了一句,“完了?” “完了reads();。”我点头答道。 并不清楚刘汝明将军此话意思为何的我,懵懂的应过一声后,却忽而发觉刘汝明将军竟是摇头浅笑了起来。 “你呀你呀。”摇头向我看来的刘汝明将军,面上的笑意终是越来越盛,却是叫依然摸不清头脑的我,越发猜不透刘汝明将军此刻的心思。 “逃了便逃了,机会还有的是!难道我国`军数十万弟兄齐聚南口一线,还怕抓不住一个小小的坂垣?” “你能把坂垣征四郎佩刀的刀鞘给我抢来,可也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呢。这玩意儿啊……”刘汝明将军指着桌上装饰了满满流苏宝石的刀鞘,笑道,“这是日本天皇亲自赐下来的呢,宝贝!” 刘汝明将军面上显露出的笑意,总算是消去了我心底最后一抹忐忑。 但在听过刘汝明将军这般自信满满的话语过后,我却忽而有几分怪异自心头生出,转而便不由暗自苦笑起来。 我该怎么说,告诉眼前的刘汝明将军,就算眼下国`军聚集在南口的精锐战力有数十万之多,面对坂垣征四郎一个并不满编的师团强攻,依然避免不了败亡的结局。 整整长达八年的抗战,以及在这八年当中于在华日军中身居高位的坂垣征四郎,都明明确确的告诉我,坂垣征四郎以及他的第五师团,都不可能会在这一次战役中被我们拿下。 若不然就在短短一个月后,发生在山西境内的数场大会战又该作何解释? 忻口会战,以及忻口会战中青史留名最为振奋人心的平型关大捷,即便曾经的我是一个历史文盲,也总该是听过几句的。 而在这场会战中扮演了极为重要身份的,不正就有坂垣征四郎与他的第五师团主力么? 刘汝明将军的乐观情绪,我还真就不能对此说些什么应和的话来。 但反驳的言语,无法拿出具体有效证据的我,若真是说了出来,一个扰乱军心畏敌避战的名头,怕是少不了要被按到我的头上。 唯有暗自苦笑,唯有无言以对。 自身新二团千余将士,作为这场南口会战中唯一与历史相背的变数,在如今同鬼子之间打了这样久的战斗过后,我虽然不至于说出什么妄自菲薄的话来,但以为凭着自己一个团的兵力就能改变整场战役大势的自大心劲,我还当真是生不出哪怕一分来的。 早就有了明确认知的我,心中清楚的知晓,这次意外撞上坂垣征四郎的行踪、并且还能成功的对坂垣征四郎所部完成一场夜袭,就已经是我们走了大运。 如今叫坂垣征四郎脱逃出去,下一次的我们,又能上哪里去找这样的直面敌酋的好机会? 见我对自身的鼓劲言语没有太大的反应,刘汝明将军摇起头来的幅度却是又大了几分。 “你呀,就不能有趣一点嘛。”刘汝明将军摇头一叹,道,“灏文你和你的新二团,现在可都是我手下的兵,那么生分做什么?” 多年前早就熟识,如今又有刘汝珍这一层关系在,刘汝明将军对待我们团的态度,还真就是当成与一四三师嫡系一般的身份来看的,没有分毫偏颇的地方。 第437章 东条英机 【四百三十七】 介绍完了这一次行动的具体细节,又听刘汝明将军开过几个玩笑后reads();。 我们两人谈话的内容,终于变得正经严肃了起来。所商讨的事宜,自然也与此刻前线的局势变化脱不开关系。 “作为鬼子第五师团师团长,甚至于是这次南口会战的总负责人。”刘汝明将军的目光向我盯来,其间闪动着难明的光采,“你觉着,坂垣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吗?” “不能。” 虽然早有考量,但此刻听刘汝明将军再次郑重提起,我心中终是不由一惊。 暗暗祈祷一声,像打虎不死反被虎伤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才好啊。 只是到了眼下这样的境地,我却已明知道必是逃不开这般的难缠结局了。 当时打得却是痛快了,只是谁能想到到了最后的关头,却叫被我们先前击溃的长谷川大队残部跑出来搅了局,叫坂垣征四郎抓住了这一分难得的生机。 若说我们能将坂垣征四郎当场击杀在战场当中,即便后来无可避免的要应对鬼子的狠厉报复,但总算是收拾掉了鬼子一个大将,无论怎么瞧对我们来说都是不亏的。 但眼下却因着意外之中的变数,叫坂垣征四郎抓住机会逃了开去,整场战斗中,我们除去留下几百鬼子的性命以外,就再没有了别的什么成就。 至于被我们围杀至死的长谷川虎太郎,还有后来那几个倒在战士们手上的大佐中佐。 同坂垣征四郎这样一个大人物比起来,就算他们这些人在鬼子的队伍里同样有着不俗的身份,又能算个什么? 暗道一声晦气,这次还真是惹到了一声臊味,不值当的很。 “你也不要过于自责,就算鬼子真的打了过来,咱们这么多弟兄一起上去,难道还会怕了他狗曰的不成?”刘汝明将军看到我凝结到一起的眉头,出言轻轻劝了一句。 听过刘汝明将军劝解的话语,将自己那点心思收起的我,眸中却是忽而现出一抹笑意来,“我可没有自责。” “我知道长官您这些时日看着南口中央军那里打得火热,早就手痒的紧了。”对着刘汝明将军一扬眉头的同时,刻意做出个无辜的神情出来,“这不,替您特意创造了和小鬼子掰手腕的机会出来?” 刘汝明将军深深的看过我一眼,继而长叹一声,道,“就怕这个手腕,不好掰啊。” 但这声叹息很快就叫刘汝明将军收敛了回去。 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目中带出的严肃叫我心情不由一振,不再去想先前的那些玩笑话,神色郑重的听着刘汝明将军说起接下来的话。 “鬼子的报复必定很快到来,就算第五师团主力正陷入南口正面战场的拉锯战中而无法脱身,但鬼子手上未必就不能抽出足够的兵力过来刻意针对我们。” 刘汝明将军对着我一招手,说道,“你来看。” 言罢便当先向着一旁走去,跟上刘汝明将军步子的我,在一侧的大幅军用地图前站定,看着刘汝明将军伸了一只手出来,在地图上几个标示明显的位置重重点了一点reads();。 “为了打通平绥铁路线,继而拿下我察哈尔、乃至后方绥远等地,鬼子的目光必然要放在这样几个地方。” 刘汝明将军的话音里透着浓浓的肯定,显然在这几日同鬼子相互对峙的关口,刘汝明将军这里是从没有歇息过一刻,对鬼子接下来的具体动向做了细致的分析。 而这些综合了各方面情报所得来的结论,想来该是最为接近事实的判断,到了最后与真实事态的发展定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只是唯一叫我们难以肯定的是,鬼子究竟会选择哪一个方向,作为他们在这一场战斗中的主攻方向。 而我们,又该将自身的主力精锐放在哪里,才能挡得住鬼子接下来的大举进攻。 看着刘汝明将军手指所划的几个方位,已然知晓那里我军具体布置的我,心头却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霾。 再看到刘汝明将军的手指往另一处地方指去,并以低沉的音调说出一句话过后,这一层阴霾瞬息之间扩大,先前一直被我忽略的一个事实再次袭上我的心头。 口中也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鬼子还有援军!” 是了,早就在平津一线集结了大军的鬼子,又怎么可能只派出新近从国内赶来的坂垣第五师团? 就算鬼子在这一次的三路并进战略当中,平绥铁路一线并没有叫鬼子投入太大的心力,他们的主力都聚集在了平汉铁路附近意图自平津直接寇犯华北,但若说完全忘记了平绥铁路沿线的南口会战,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一件事。 果然,刘汝明将军随后的解释,叫我不得不认清这一一个事实。 在南口会战打响数日之后,鬼子终于又要派遣援军参战,而处在守势的中国`军队能否顶住鬼子接下来的大举攻势,却是谁也不敢去肯定的事情。 “算起来,鬼子的这些援军,还是被咱们给逼出来的啊……” 一声长叹,刘汝明将军口中虽是在发着叹息,但目中闪现的精芒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浓郁的战意正从他的身上升腾而出。 显然在刘汝明将军的内心深处,并不像他此时言语所说一般,对接下来的大战有分毫的叹惋。 作为一名军中大将,刘汝明将军久久等待着的,不正就是一个这般同鬼子正面较量的机会? 不去想刘汝明将军此刻的心态如何,我的心思只在听闻刘汝明将军介绍过鬼子可能会出现的援军动向,并指出如今的张家口防区也不可能在整场会战中独善其身的事实以后,就已然高高的悬了起来。 接下来的战斗,才是对我们来说最大的一次考验。 而我们,又是否能顶得住鬼子即将到来的猛烈攻势,守住脚下的国土不失呢? 分别集结数处的各路鬼子大军,命名上意有所指的察哈尔派遣军团,还有那一个对我来说异常熟悉的名字。 ——东条英机! 第438章 不听话的警卫员 【四百三十八】 那日在与刘汝明将军谈过以后,虽然刘汝明将军对我们团的定位依然放在了预备队上。 况且因着我们才刚刚经历了两场大战下来,体谅到战士们身体的疲累,刘汝明将军也不忍调派什么任务给我们来担。 只叫我回去以后带弟兄们好好休整,只等来日大战爆发以后,再来同小鬼子好好较一较高低。 即便心里明知道刘汝明将军这样的安排是一番好心,但已然知晓了整个察哈尔周遭复杂敌情变化的我,又如何还能心安理得的带队猫在后方的大营里面,只去等那不知何时才要到来的调令? 于是,请战的话语再一次自我的口中说出reads();。 仗着此刻的自身稍稍还有几分的功绩,硬要自刘汝明将军这里争一个瞧得见的作战任务。 幸运的是,到了最后,终于拗不过我心中坚持的刘汝明将军,总算是给了我们团一个驻防任务。 虽说在眼下的整条张家口防线上来看,并不是一个多么要害的所在,但对于总算能够走上前线直面鬼子兵锋的我们来说,就已然是一个莫大的惊喜了。 但直到后来真的要面临鬼子的兵锋攻势时,我心头才不由暗暗自问一声,讨到这样一个地方来驻守,当真就是我们新二团的幸运吗? 而这幸运或是不幸,谁,又能说得清呢…… …… “刘师长怎么说?” 回到团部以后,乔博荣立即便向我迎了过来,口中所说的第一句话,也正是询问我在刘汝明将军前敌指挥部里所经历的谈话内容。 自刘汝明将军那里讨来个布防任务的我,这个时候的心情可是好得很。 对着乔博荣得意一笑,说道,“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夸奖咱新二团弟兄这一趟干得漂亮了!” 然后献宝似的将脑袋凑向乔博荣,挑了挑眉头,笑道,“这一次呀,我可是从刘总指挥那里给咱们团讨了个好活计回来!” 听见我这样说,又见到我面上显露的神情,乔博荣也来了几分兴趣。 轻咦一声,对着我问道,“哦?什么好活计?” 只是这个时候的我,目光却早放在了团部木桌上放着的那一只青瓷大碗上。碗里热气腾腾的面,对于才从前线下来,就立即骑快马跑了一趟前敌指挥部的我来说,可当真是诱人的紧。 “你的面?”绕过乔博荣走了两步上前,指着桌上的面问道。 而后目光却已然放到了碗里,鼻息间嗅着升腾而上的香气,心中不禁暗暗点起头来。 嗯,老蒜头的手艺,还是那样容易惹人胃口。 乔博荣瞧见我此时的模样,哪还能不明白我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摇头笑了一笑后,走到一旁的凳上坐下,对着我说道,“老蒜头刚做好的,还热乎着。怎么,你要吃?” 早就有了这样想法的我,再听到乔博荣客气相让的话,我又怎么还会和他真的客气。 这么长时间的搭档下来,我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和乔博荣这样的人客气,那就是自找麻烦! 嘴角露出笑容过来,在木桌的另一边坐下,将瓷碗挪到我自己的面前。 抄起筷子的同时,对着乔博荣挑眉一笑,道,“那就谢谢咯reads();。” 说罢,便是满满一筷子塞入了口中,面上同时现出幸福满足的神情。眯起的眼睛瞧向对面的乔博荣,瞧着他无奈失笑的模样。 只是,还未等我再说出什么话来,随了乔博荣等人一起回来,此时也在团部帮忙的乔莫飞,却忽然在一边说起了话。 “参谋长回来就一直在忙,连炊事班特意做的白面馒头都没来得及吃。”乔莫飞的话音高挑,隐隐有几分为乔博荣鸣不平的意思,“这碗面,还是老蒜头特意给参谋长做的呢。” “你看这小子!”看着乔莫飞苦着的一张脸,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将手上的筷子放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碗,对着乔博荣问道,“那我这是不是该给你留着?” “别了您。”乔博荣却是对着我摆起了手。 “你动过的筷子,我可不敢再拿。”他将身子向后一仰,干脆就惬意的靠在了椅子上。 目光斜挑过来,“再说了,老蒜头能忘了你这个大团长?面,你也有一碗,还比我多个蛋呢!” “唷呵,这酸味儿。”也是平时斗嘴斗得惯了,我索性便放开眼前的面全心同乔博荣理论起来。 “老蒜头可是我费大力气才请来的炊事班长,不得跟我这个团长亲近?就算老蒜头加了个蛋下去,待会还不得便宜了你小子!” “你说说你们两个,还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来。也不想着我这个为部队跑了半天路的人,肚里吃了满满一堆的西北风,回来就连碗面都舍不得给。小气!” 一通牢骚话发完,忽而瞅见一边的乔莫飞面上显露的古怪笑意,又想起他和乔博荣一个鼻孔出气的不平来。 伸出手指往乔莫飞指去,“还有你,乐什么乐!”手指在半空中虚点几下,叹道,“你小子到底是他的警卫员还是我的警卫员!” 乔莫飞听到我的问话,下意识的低声回了一句,“您当初是让我跟参谋长的……” 一旁靠在椅子上歇息的乔博荣也在同一时间翻了翻眼皮,说道,“我的。” 看到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深感自身独木难支的我,总算想起随自己一同回来的春娃。 春娃,那总归是我一手带出的警卫员吧? “春娃!春娃呢!” 想起春娃也随我一起来了团部,这会子正在门口站着,连忙转过头向着门口处喊了起来。 只是抬眼望去,正巧瞧见的景象,却叫我一口气噎在喉间,再也吐不出来。 的确是瞧见了春娃,可此时瞧来刚从外面回归的春娃,手上正捧着个和我眼前一般无二的青瓷大碗。 “参谋长,您的面来了,刚出的锅,还热乎着呢!” 能明显瞧见春娃捧着的这一碗面,可要比我眼前这碗高了不少。其上盖着的油光油光的荷叶蛋,更是显眼的紧…… 第439章 布防八角台 【四百三十九】 心中苦笑不已,自己先前所说还真是实话。 老蒜头这家伙果然是偏着我的,这一碗在我回来以后下锅的面,当真如乔博荣所说的一样,加了个荷包蛋下去。 就连碗里盛的蔬菜面条,也比乔博荣这碗多了不少。 只是眼下,低头瞅了瞅自己眼前的大碗,在瞧着春娃屁颠颠的将手上的面碗端给到乔博荣面前放下reads();。 “那是……” 口中不由出声一句,但乔博荣紧接着轻轻回了两个字,却叫我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的!” 眼前含笑看着我的乔博荣,怎么瞧怎么可恨。 想想眼前这一切又都是自己引发的风波,不禁愤然出声,“老子吃面,吃面还不行吗?!” 只不过在低头吃面的同时,我却要不时抬眼往一边的春娃那里瞧去。 看着口中叼了半块白面馒头,正就着凉茶吃得开心的春娃,咀嚼中的牙齿不由就更用了几分力气。 这小子一定是瞧见了我抢乔博荣面的动作,这才跑去附近的炊事班里寻老蒜头拿面。 只是你端回来也就罢了,开口就要说是给参谋长乔博荣端来的算怎么回事? 瞧着正和白面馒头较着劲的春娃,我心中暗下决心,等接下来上了前线,一定要给春娃这小子好好派几个挖战壕埋地雷的体力活,叫他吃多少个馒头都止不住饿气。 身为老子的警卫员,在最需要他来长脸的时候漏了气,就是不该! “嗝~” 忽而被噎了一下的春娃,满满灌了一口凉茶下肚,却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他,究竟蒙上了怎样一重无妄之灾…… …… 八角台,八角台! 费尽唇舌从刘汝明将军那里讨来的布防地点,正是位于张家口防线上的重要支点——八角台! 八角台一带,是张家口阵地上有数的高地。 它所处的位置,其实就在我们先前主动出击要去寻鬼子长谷川大队晦气时所走的那条道路上。 虽然先前行动时并没有对这个高地有太多的重视,但如今故地重游,我却终于在眼前的八角台阵地上瞧出了几分紧要性。 先前防守此处的高地的,是保安团的一个营兵力。 在张家口阵地前,刘汝明将军精心布置的野狐岭防线上,稍稍落后几步的八角台阵地虽说也有着不小的战略价值,但有一个营兵力来驻防,就整个大局来说已然是足够的很了。 毕竟等鬼子突破最前面的我军防线一路打到后面来,已经足以给刘汝明将军调动大军增援的时间。 况且驻守这里的那一营的保安团弟兄,虽说自身战力并不怎么出众,但战心战意,却是与我们主力团的战士一般无二的。 有这样的战斗意志支持,鬼子想要在八角台阵地上讨到便宜,也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我们这一个营的弟兄,往后就听吴团长调动了!” 原本驻守于八角台阵地的保安团一营营长乐明哲,在再一次见到我率领新二团将士抵达八角台阵地以后,面上便一直堆着几分兴奋的神色reads();。 跟在我身前身后忙完了前线阵地的交接,将他这一个营弟兄换下来以后,乐明哲便站在我面前,略显拘谨的搓着手表起了态。 按照上峰的军令,从今日今时开始,八角台阵地便由我的新二团来负责防御。 与此同时,考虑到鬼子那边的兵力有增加的趋势,为了避免遭逢突发状况以后八角台这处重要阵地有什么万一,便将乐明哲这一个营的兵力也划拨给了我来指挥。 只是虽说有了这一个营兵力的支持,位于整个八角台阵地上的兵力却依然只能算作是一个团的人手。 毕竟经过连番的大战,我们新二团在折了特务营这足足一个营的兵力过后,又在同长谷川、坂垣两支精锐大队相互搏杀过后有了不少的战斗减员。 加上乐明哲这一个营过来,其实也只能勉强补全我们新二团的人手罢了。 或许上峰所考虑的也正是这样一层缘故,才将乐明哲的一营兵力暂且调拨给我指挥。 只不过在无法将乐明哲这一营人手完全打乱编入我们团老兵队伍里的困局下,乐明哲一营保安团出身的战士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发挥多少的力气出来,我却是一点也不敢去想象的。 或许,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下,只能将乐明哲这一营人手当做预备队来使用了罢…… 自身不愿做预备队的我,这个时候说起将乐明哲一营人手当预备队来用倒是干脆的很。 就算心中忽而泛起了一丝丝的怪异出来,我也解释自己这些举措的说辞。 毕竟在同鬼子打过了这么多次的仗以后,我这新二团的弟兄早已能算作是抗日战场上的老兵了。 即是老兵,又是难得的精锐悍旅,不叫我们到最前沿的第一线来,反而叫我们猫在后面做预备队,岂不是浪费了资源? 想到这些的我,面上不由得怪异一笑。 目光瞧向一边的乐明哲,笑道,“放心,都是自家的弟兄,用起你们来呀,我可不会客气。” 转念一想,思虑到乐明哲的一营战士大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在八角台阵地驻防多日,对此间地形地貌比我们熟悉许多。 我便出言向身边的乐明哲问了一声,道,“乐营长你看,能不能从你手下抽出几个班的战士来,向我们的弟兄详细讲一讲周遭的布防情况。” 迎着乐明哲向我投来的目光一笑,说道,“毕竟只听各级连排长的吩咐,而对战场形势没有一个细致的了解,等到战争真的打起来,战士们的防御总是无法做到最完美的状态啊。” 乐明哲对于我的提议本就没有拒绝的意思,再听到我的解释言语之后,更感觉到了我对他这一营战士的尊重,并不止是单单将他们看做了无用的保安队来调遣。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乐明哲憨笑着点头应道,“没问题!” 又伸手往眼前的八角台阵地一指,笑着对我说道,“吴团长可能不知道,八角台这个名头,也是有些来历的呢……” 第440章 张家口,危急 【四百四十】 我们脚下的八角台遗迹,据说是自明代时起便修筑起来的reads();。 不过,这些已然湮没在滚滚历史洪流当中的故事,还有脚下当年不知因着何种缘故才建起的八角台遗迹,对今日的我们来说,却是没有哪怕一丁一点的关系。 打眼瞧去,八角台附近山道连绵,沟壑纵横的地形,确实是一处绝佳的防守险地。 上一回只是远远的路过,匆忙间对八角台周遭地形并没有做太过细致的观察。 直到今日身临其境,见到了八角台地形的险要,我才不得不承认,布置了足足一个团的重兵在此的我们,必然能达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奇效。 鬼子若想要自这里通过,除去踏着我们新二团千余将士的尸身而过,再也没有了旁的办法。 至于鬼子是否真的会从这里经过,又好死不死的奔着我们团驻守的阵地而来,却根本不在我的担心的范围之内。 我带着战士们所去做的,只有简单而又枯燥的一件事——那就是对八角台阵地上的壕沟掩体进行进一步的加深加固。 原本由乐明哲那一营弟兄负责守御的八角台阵地,由于保安团毕竟一直处在后方的安全地域,至今还没有过同鬼子正面交锋的经验。 再加上乐明哲等人并不是受过系统训练的正规军,是以在阵地的布防上还存在着些许的瑕疵。 而像掩体工事的布置,没有以血的代价换来的教训,就更加的缺了几分的实用性。 面对鬼子飞机大炮的猛烈攻势,没有完备的工事保护,我们又怎么能期望再次阻拦住鬼子行军的步伐呢? 想要凭一个光秃秃的山头就挡住鬼子的进攻,就算战士们都已有了战死沙场不失寸土的决心,却也无疑太过艰难了些。 于是,像这样一些原本存在于八角台阵地上的问题,在我们的战士完成换防以后以后,便立即开始了匆忙的查缺补漏工作。 这些如琐事一般的活计可都是关系到战士们能否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保全性命的生死大事,众人又怎么可能不用尽全副的心神进去呢? 与乐明哲站在整个阵地的最高点上,目光向着眼前正紧张动作的战士们身上扫去。 视线越过拿着工兵铲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春娃,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笑意。暗自点过头后,又越过一个个认真劳作的我军弟兄向远处瞧去。 我的视线已然自脚下这片阵地挪开,遥遥望向了远方稍显模糊的崇山峻岭。 这片已然笼罩在战争阴云中的神州热土,即将面对的血泪艰难,总是太多、太多…… …… 十八日,傅作义将军率领由第七十二师,第二百旅,第二一一旅以及独立第七旅组成的集团军,自山西驰援南口前线而来。 在进入察哈尔境内后,以第七十二师增援昌平镇边城,以独立第七旅镇守怀来,再由其余各部主力增援南口正面阵地。 十九日,由蒋委员长亲自下令,卫立煌将军所部第十四集团军自周口店集结,而后北进南口增援reads();。 如此一来,在汤恩伯将军率部同坂垣第五师团主力纠缠在南口横岭一线的时候,左右两翼分别由傅作义、卫立煌两位将军所率大军驰援而来。 再加上卫立煌将军所部还有运动至坂垣第五师团后方,切断坂垣第五师团回师北平的退路的迹象。 若是任凭事态这般发展下去,坂垣征四郎和他的第五师团将避免不了被我重兵合围,前后夹击的败亡结局。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凭借着数倍于敌的兵力优势,我们还真有可能在这南口战场上取得一场大胜。 只是,我们能自华北内地调派大队援军而来,早就为侵华战争准备了多年,更已在平津等地集结了大股军势的鬼子,又怎么可能任凭我军如此大张旗鼓的来将坂垣第五师团整个吃下去? 在日军华北方面司令部的命令下,早就准备多时的鬼子步兵第三十六旅团牛岛满部,立即编成了牛岛满支队自侧翼加入战场。 坂垣征四郎和他的第五师团主力所面临的合围危局,立即因着牛岛满旅团的加入战局变得迎刃而解。 有第六师团的牛岛满部加入战场,由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所亲自率领的第六师团主力,又怎么可能不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战场上? 号称日军最为精锐最有战斗力的一支劲旅,第六师团的名头可要比坂垣第五师团还要响亮了许多。 论起丧心病狂的程度,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可是还要比坂垣征四郎强了半分。 要知道,数月后参与南京大屠杀惨案暴行的主力,正是这个第六师团! 随着第六师团的加入战局,南口一线的局势瞬间变得愈加紧张,受到鬼子阻截的各路援军,竟是再也无法完成预定计划中的合围动作。 再过了没多久时间,先前为了平津战局而特意从朝鲜调来的鬼子第二十师团主力,也随即投入了战场。 同二十师团一道的,还有名为伪军,实则与鬼子一般无二的朝鲜军团…… 南口前线的战报传来,叫我与众人的心不由高高悬了起来。 但此时的我们毕竟明白己身的责任所在,脚下的八角台阵地,才是如今的我们最应该来担心的地方。 随着鬼子投入大军到南口前线战场,本就与南口阵地相互策应的张家口防线,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鬼子的视线当中。 拿下了张家口阵地,鬼子不仅能够借此长驱进入察哈尔境内,更能全面威胁到南口汤恩伯将军主力大军的右翼安全。 不可能放过这份战机的鬼子,在如今双方都已投入重兵进行决斗的关键当口,在张家口前线维持了数日的佯攻试探,立即化作了全面出击的猛攻。 由时任关东军参谋长的东条英机所亲自率领的察哈尔军团,以其下四个混成旅团为主力,发动了对我张家口野狐岭防线的全线进攻。 我华北重镇张家口,瞬间告急! 第441章 临敌 【四百四十一】 战,唯有战。 纵使血染征衣,又有何惧? 在鬼子大军寇犯我张家口防线的同时,其中一支鬼子主力,也对上了驻守在八角台阵地的我们。 按照最初对鬼子动向的猜测,我军的防守重点一直都是刘汝明将军精心打造的野狐岭防线reads();。 其间有一四三师重兵把守,就算面对鬼子的突袭猛攻,也能坚持足够的时间等到援军抵达。 对于我们脚下的八角台阵地,虽说因着周遭的地形险要,也算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关键所在。 但相较于整条战线上其他的好几处地方,鬼子选择从这里进攻的概率却是低得很。 也正因着这样的原因,刘汝明将军才会将驻守八角台的任务交给我们团来做。 经历连番大战早已减员严重战力不比初时的新二团,就算再加上乐明哲一个营的兵力,亦无法担当起正面主力直面敌锋的重任。 即便,我们新二团已经用一场又一场的血战证明,我们身上这个精锐的名头该是如何的当之无愧…… 给了我们团一个驻守八角台的任务,实则是刘汝明将军特意关照了我们新二团,叫防守侧翼阵地的我们不必去面对鬼子第一波最为迅猛的攻势。 但叫包括刘汝明将军在内的上峰长官们、也叫得了这个驻守任务的我们所没有想到的是,当鬼子终于决定剑指张家口时所选定的第一批突破目标里,就有我脚下八角台阵地的名字! 作为此次针对我军张家口阵地而来的日军当中最高指挥官的东条英机,能在后世历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字,虽说是一个并不怎么好听的名头,但也说明东条英机其人绝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由他率领四个混成旅团所发起的进攻,只在第一时间,便彻底的打乱了我军在整个张家口前线原有的布置。 整场战役的成败,只看我们的战士能在鬼子的意外突袭下坚持多久的时间。 而对身处于八角台阵地上的我们新二团来说,身上所担的责任就更加的重了许多。 本就是一处位于防线内侧的阵地,若是连我们也无法拦住鬼子进攻的脚步。以身后远远不如八角台险峻的地形来说,弟兄们想要挡住鬼子的攻势,就更加的艰险难为。 我们,退无可退! 面临意料之外的生死决战,早就考虑过该如何在八角台防御鬼子进攻的我们,却是没有半分的慌乱生出。 先前劳累大半天所做的准备,此时不就正好用在了实处? 认真算起来,或许在国`军的战斗序列中,确实有些队伍会叫鬼子的名头吓住,进而生出畏战不出的胆怯心思。 但这样的队伍,却绝不会是我手中的新二团! 在同鬼子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以来,我们的战士早就能以一颗平常心来看待同鬼子之间的战斗。 甚至于团里有不少的弟兄,还巴不得能叫鬼子来进攻我们所镇守的阵地呢。 如此一来,战士们在面对汇聚在眼前山地中的大队鬼子伪军,不仅没有什么半分畏惧胆怯的心思,反倒是颇有些蠢蠢欲动的意味,倒是叫乐明哲那一个营保安团的弟兄瞧了个稀奇。 后来我还听他们中有人说过,当时在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曾向身边战友问起,眼前这些将要一同应敌的友军弟兄,真的是一路从北平溃败过来的? 听过保安团战士心中的这点念头,我却只是笑笑了事reads();。虽然败了一路,可我们新二团千余战士却也是真刀真枪的同小鬼子打了一路! 鬼子,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小鬼子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 身处在被我摆在最前方的二营阵地,二营长陈东明在瞧了眼山道中影影绰绰的鬼子伪军以后,不由苦笑着摇起了头。 但他眼底蕴含的战意,却是没有分毫的减退。 作为我们团主力营营长的陈东明,虽然平时表现的有些碎嘴,总喜欢说些牢骚杂事,但真等遇上了鬼子,却从来都是一名合格冷静的前线指挥官。 双眼微眯,陈东明向着山下的鬼子示意一下,问道,“团座,怎么打?” “能怎么打?” 听到陈东明故作不知的问话,我不由翻起了白眼,没好气的回应一句。 像眼下这样毫无取巧机会的攻防阵地战,我们能做的就只能是依托阵地死守八角台。 至少在眼下来说,刚刚抵达八角台区域的鬼子,以他们严谨的战前布置,就绝没有可以叫我们占到便宜的地方。 略微想了一想后,扭头看向身边的陈东明,说道,“或许,咱们待会儿还得先从阵地上撤下去一阵呢。” 陈东明闻言先是向着鬼子那里望了一望,再扭头看了眼正在阵地上严阵以待的我军战士。 随即郑重的点头应道,“看小鬼子这架势,咱们待会儿,是肯定得先把这阵地晾上一阵了。” 对鬼子惯有的战法了然于胸,又瞧见鬼子摆在远方谷地的数门山野炮,对于鬼子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我们几乎不用猜就能想的到。 机枪大炮,飞机坦克。 财大气粗的鬼子,可不用像我们一样纠结该把一挺轻机枪布置在哪片山头这样的小事。 而面对鬼子这般猛烈火力打击的我们,在战斗正酣的时候自然该死守阵地不退硬扛下来。 不过在眼下的时分,又有哪分条令规定我们必须趴在阵地上等着鬼子的进攻,而不能先等着鬼子的第一波轰炸过了再出来? 先前耗费大功夫连夜赶出的工事,可不单单只是叫战士们作为摆设来用的! “留几个人在前面盯着,叫战士们随时准备撤下去。”说着话的功夫,我从战壕上爬起了身,对着陈东明吩咐一声,道,“我再去后面看看,咱们弟兄是不怕小鬼子的炮轰,可就怕友军那些弟兄到时候乱了分寸。” “我呀,得过去盯着点。” 话毕便带了春娃从前面离开,去寻藏身在八角台高地背面掩体下,作为预备队随后投入战场的乐明哲和他那一营的保安团弟兄们。 第442章 待战 【四百四十二】 我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就当时的我来说,对乐明哲和他那一营保安团的弟兄,事实上是打心眼里就没有多少重视的。 得到上峰将这一营弟兄暂且调拨给我麾下指挥的命令以后,我只准备将他们这些人当成战况紧急后的兵员补充。 而且心底对他们早就有了几分定位,刚入营的新兵蛋子,对我们新二团整体战力的拉低,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直到后来战况演变到白热化的地步,便是连从后方运输物资上来的民夫都恨不得留下扛枪杀敌的时候,我才终于见识到保安团弟兄毫不逊色于我们团老兵的战斗意志。 为了保卫家园,他们,也有着不顾惜自身性命的勇气。 都是有血性的中华好男儿,在这民族兴亡家国沦丧的紧要时刻,为国舍躯的豪情谁也不会逊了谁半分! 当然,对于保安团弟兄的观点改变,都是往后因着战事的持续发展,才会自然生出的变化。 只当时的我来说,在与负责一线战局的老刀子、陈东明两人嘱咐过一声后,便立即去了高地背侧的掩体下,去寻了作为全团预备的乐明哲保安团一营以及我团苗贺三营这两个营的弟兄。 而当时我最主要的意图,便是找乐明哲再交代一遍该如何应对鬼子的空袭炮击。 若是不能安抚下战士们的躁动畏战情绪,一等鬼子的炮袭正式开始,素来没能见过大场面的保安团弟兄若是将慌乱情绪带到我们的守军队伍里。 等到那个时候,就算我们其他的战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又如何能按下心来同鬼子做一场生死相搏? 找到了乐明哲,在不厌其烦的又与他叮嘱过一遍以后,我才总算得以放下心来。 又带上春娃重新回到八角台正对鬼子的那一侧山坡上,钻入自己设在稍稍靠后一线阵地的前线指挥所里。 拿起望远镜的我,才依托着掩体遮挡观瞧了前方的鬼子阵营没多久的时间,鬼子针对我军阵地而来、预料当中的炮袭终于降临到了我们的头上。 幸而有过多次同鬼子相互战斗之经验的我军战士,早就在见到鬼子大军出现在我们阵前的第一时间,就做好了前期的应战准备。 在远远瞧见鬼子在他们的阵营里摆弄着山炮野炮开始布置起炮兵阵地以后,战士们更是早就没有了再傻傻趴在阵地上等着鬼子炮弹砸过来的必要。 再加上又有我先前的特别关照,是以在鬼子炮袭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前沿阵地上除去留下该有的观察人员以外,其余众人都已藏身到了稍稍靠后几步的掩体下。 而即便是留在前沿负责观察警戒的战士,也将身子窝在战士们先前加紧在阵地上修筑出的单人防空洞下。 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这种在后来的朝鲜战场上曾经大放异彩,这才叫人们广为熟知的猫耳洞,此时就已然出现在了我军应对鬼子攻势的抗日战场上。 基层战士的创造力,无论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容叫人小视reads();。 而像战士们在前线阵地上挖出的可供一人藏身的小小猫耳洞,在对付鬼子的炮击空袭时,更是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有这些单人大小的藏身之所,战士们即便在面临鬼子的突然空袭炮袭的时候,也可以及时的将自身掩藏起来。 虽然无论是八角台阵地上的地形土质,又或是鬼子炮弹轰炸的猛烈程度,因着战场中许许多多的原因,使得我们就算战士们有猫耳洞得以栖身,面对鬼子的轰炸炮袭也不敢说真就能高枕无忧。 但相比以往来说,我们的战士在以性命为代价,重新掌握了这一项或许在先前就已有人发明出的本事以后,面对鬼子的炮击轰炸总算是不必再像往常一般的提心吊胆。 一发一发的炮弹不住往我们的阵地上打来,在持续过几分钟以后,又开始稍稍往我们的阵地后方延伸过去。 一直观瞧着战场中局势的我,先是抬眼瞧了下我头顶上正簌簌往下落着土块的工事,而后伸手将自己衣衫军帽上落下的厚厚一层土石全数弹落。 眼睛里倏然闪过一道厉芒,明白鬼子的炮袭即将结束,而今日对于我们八角台守军来说真正的战争,这才要正式的拉开帷幕。 眼看着战士们在老刀子陈东明等人的指挥下,已然开始顺着沟壑相连的战壕陆续进入战场准备。 心神一凛的我,也准备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步枪出去,亲自加入到抵御鬼子进攻的第一线战斗中去。 虽说如今身为团长的自己即便是一直待在指挥所里不挪窝,旁人也不会就此多说什么闲话。 但有一名小兵逐渐成长至今日的我却是很明白一个道理——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 面对眼下这一场由鬼子所发起的生死之战,我们身处此地的每一名战士心中,都已然存了必死之决心。 若非如此,面对穷凶极恶装备优良的鬼子精锐机械化旅团,我们又如何能凭一个团的兵力坚守在这八角台高地上,在护住整条张家口野狐岭防线不出漏洞的同时,更是护卫住南口主战场我数十万****主力的右翼不失。 肩上的沉重担子,不容我在此时由分毫的喘息。 “团座,司令部电报!” 也就在我转过身去的同时,在鬼子发动炮袭的这一点时间里,一直坐在指挥所贴近内里的角落处一直稳稳坐着的机要员却忽而站了起来。 拿着手边匆忙记录下内容的电报纸,向着我这里喊了一声。 “什么事?” 听到机要员这样来说,我立即迅速往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当我们发现鬼子已然将目标定在了我们八角台阵地上的时候,明白事态发展已然远远超出了司令部各位将军长官预估的我,立即便将这个意外报告给了刘汝明将军的前敌指挥部。 而在这个时候,在汇报完鬼子意图攻占八角台的重要情报后过了半个多小时的现在,由司令部发来的回电上所书就的内容,可是很叫我期待的呢。 第443章 死有何惧? 【四百四十三】 “王师新二团吴团长灏文,文电诵悉。贵团连日力阻强敌,功巨且艰,谒甚欣慰!” “八角台阵地,实为本军胜利之基石,关乎国家抗战之成败!” “敌寇虽众且顽,然以之炮火优势,必不能尽毁此一带!” “吾人赖以抵抗强敌者,非大兵与精良之武器,实为宁死不退之战斗精神!男儿战死沙场、埋骨阵头,即为军人光荣之归宿……” 静静看完这封在炮火中发抵的电报,我几乎能由此看得清军部师部众位长官,看得清刘汝明将军身上带出的决死煞气reads();。 人生百年,终须一死。 能死在这为国为民的抗日战场之上,身为军人的我们,又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没有等到猜测中的下一步调派指令,反而收到这样一封叫我们死守八角台的决然电报。 但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是出奇的沉静,自七七战起以来,我们团已然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这般的决死之局。 一个人若是连死亡都近距离的面临了许多的次数,那他又怎么会因着身处绝境死地这样的事情而心生绝望? 心,早就麻木了。 不过一死而已,剩下的,就只该是拿出自身的胆魄气势,来同眼前的小鬼子决一死战了吧。 无论是对张家口防线,亦或是对远方的南口战场都有着至关重要影响的八角台阵地,绝不能从我吴雨的手上丢掉! 心中决心暗下,目光扫过手中所执的司令部电报,只觉的万丈豪情自我的心底生出。 略一沉吟,对着旁边一直静默等待我回话的机要员吩咐一声,“给司令部回电。” 听闻我口中命令的机要员立即重新坐回拿几个弹药箱堆起的凳上,手指快速在电报机上摆弄起来。 从电台上发出的一声声“嘀嘀嘀——”,竟仿似盖过了掩体外鬼子滔天震耳的炮击声一般,直接的传到了我的耳膜深处。 但我的面上却是没有太过多余的表情波动,稍一停顿,冷肃声音便继续的吩咐了下去。 “吾新二团吴雨所部,誓死坚守八角台,绝不离开阵地寸步……” 是决心,也是誓言! 心底誓言下定,再不去看依然紧张敲打着电报的机要员,回身抄起自己的步枪,对着从一开始就候在一旁的春娃等警卫一甩头。 “出去!” “上前线!” …… 在最前沿的阵地上,鬼子的炮声已然停歇,眼前的战壕阵地因着鬼子的密集炮击轰炸而失了原本的模样。 但至少最为基本的掩蔽功能还在,全数进入了战壕严阵以待的战士们,只将手中枪支稳稳架起,枪口遥遥指向正在山脚下踌躇不前的鬼子队伍上! 八角台阵地,作为整个张家口一线少有的高地,周遭地形又颇为崎岖复杂,可以说是一处绝佳的防守之处。 纵是我说出此地的易守难攻已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境地这般的言论,那也是毫不夸张的。 身处于高地战壕中的我们,此时居高临下的瞧着阵地之下密密麻麻的鬼子兵,内心反倒是宁静的很。 向身边瞧去一眼,见到战士们平静待战的面庞,我的心里轻轻的舒了一口气reads();。 到了今日,我的这些弟兄们再一次面对鬼子大军来攻时,已然不再有往夕那般的惶恐不安。 他们是精锐,更是精锐的老兵! 心中对接下来的敌我攻防战斗有了几分底气的我,再举目向着山道下的鬼子阵营瞧去,目光里却忽而闪过了几分的疑惑。 鬼子这是,在做什么? 山下的鬼子全然没有一种大战之前的紧张感,此时瞧来,他们身上的狂傲竟是与中日战争开始时,我们最早瞧见的鬼子没有区别。 在战争已然持续了一个月之久的当下,不止一次在我们手上吃过亏的鬼子竟还能保持这样的自大心态,却是叫我不知该说这些大日本精锐皇军什么话的好。 “他们该不会以为,我们也是保安团那些二流棒槌吧?” 自身边春娃口中说出的一句话,虽然含着对友军弟兄的几分轻视在,但也就是这样的一句言语,却忽然叫我心中一动。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春娃无意间发的一句牢骚,却使得联系过鬼子此刻前后动向的我,忽然抓住了一丝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继而针对鬼子如今的态度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再如此一想,鬼子因之表现出的动作迟缓,乃至于先前的炮击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就告停歇,与鬼子往日先要拿炮弹将我军阵地好好犁过一遍的习惯完全不同的行径,不都是因着鬼子还将我们当成保安团的二线队伍来瞧的缘故? 我们团是昨日才抵达八角台阵地的,连夜在阵地上做过一番布置以后,便在今日遇上了鬼子大军来攻。 再加上我们团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我在刘汝明将军那里的极力争取,无论在敌在我都可以说是一桩意外。 鬼子还以先前的情报为基准,做出只以为我们这儿就有乐明哲那一个营兵力来驻守的判断,也就合情合理的很了。 也正因着有这样的判断,鬼子在对我军阵地发起攻势的时候,就带上了几分的随意轻视。 并不是说鬼子就算在尝过一次次的教训以后,依然自大到不将我们任何一个中国`军人放在眼里。 而是像保安团这种无论如何看都只能算作二线的队伍,就算眼前的鬼子不做分毫准备遇上,也没有去小心胆怯的必要。 因为眼前的鬼子足够精锐,自然就该有符合精锐名头的足够自信! 又瞧过一眼终于做好了准备,只简单做出个防备姿态就迈步向着我们的山顶阵地走来的鬼子,我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 既然鬼子以为凭着先前那几声炮响就能将驻守在此的中国守军惊退,继而轻轻松松的拿下这一处至关重要的八角台阵地。 我们若是不应着鬼子的猜测做些准备,岂不是对不起鬼子自己凑上前来送的这份大礼? 对着春娃略一摆手,作战的命令便已轻声下达,“告诉弟兄们先不要动……” 第444章 猫耳洞 【四百四十四】 鬼子的大意与轻视,叫他们在第一次的交锋中吃到了极大的苦头。 本以为在必然不会有太多军力驻守的八角台阵地上,原先的中国守军定然会因着先前的炮击而乱了分寸,能给鬼子的这一次进攻提供出极大便利。 可鬼子又如何能想得到,在早已叫密集炮火犁过一遍的八角台阵地上,不仅还有足量的中国`军队在此驻守,这些中国守军所展现出的火力强度,更是远远超过了他们原有的预计。 鬼子想要轻松的将我们手中的八角台阵地拿下,而我们的战士也因着我先前的命令,直到鬼子离我们的阵头还有十数米的危险距离时,依然沉住气稳稳潜伏在掩体之下。 萦绕在八角台阵地上空的,除了因着野火燃烧枯木所发出的噼啪声以外,就只剩下了鬼子士兵行进间所发的声响。 安静的很,同时却也正是杀机暗伏! 阵前毫无准备的小鬼子,眼瞧着就要登上我军阵头不费吹灰之力取得整场战斗胜利的时候,却忽然遇上随着我一声号令自掩体遮蔽下猛然钻出的战士们。 在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下,这一队担任先手的鬼子精锐该迎来何种的命运,便已在此时有了定数。 毫不意外的将眼前这第一队鬼子的冲锋打退,但在我军的阵地之上,不论是我还是我的战士们面上,却都没有太多的欣喜神情生出。 因为,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清楚的知道,方才打退鬼子这一轮的冲锋,不论是对山下的鬼子,又或是对驻守八角台高地的我们来说,都只能算作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 想要鬼子再将阵地上的守军视若无物,就那般毫无防备的直接冲杀上来,已然没有了半分的机会。 此时此刻,在鬼子眼前正式展示出了自身战力的我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必然会是一场毫无取巧可言的艰难战斗。 与此相比,只打退鬼子一轮并未投入全力的冲锋进攻的我们,又有什么好去激动兴奋的呢? 果然,在第一阵前来夺取阵地的鬼子退去后不久,山道下的鬼子便已然重新调整好了状态。 而这一次的鬼子,再不是像先前那样只随意派几个小队上来,就想将对南口战局至关重要的八角台高地纳入手中。 虽说因着八角台周遭的复杂地形,鬼子就算依然瞧不起相比原先又多了不少人数的我们中国守军,但想要拿下居高临下牢牢封锁住道路要害的八角台阵地,却也只能按部就班的投入大军进行强攻。 于是,一队由鬼子精锐和汉奸伪军混编的冲锋队伍,便再一次的被鬼子派了出来。 行进在山道上的密密麻麻敌军,霎时间便将我们的阵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不将我们拿下决不罢休的势头。 不过想想也是,我们先前送给了鬼子那样一份大礼,素来心高气傲不将我们中国`军人瞧在眼里的鬼子,又如何能轻易的将这颗苦果吞咽下去? “告诉弟兄们,鬼子这一次要来真格的了,叫大伙儿都拿出真本事来reads();!” 浅笑着向身旁的陈东明吩咐一声,得来的是陈东明同样带了浅浅笑意的回答。 “团座你就放心吧,咱这些弟兄们,可就等现在这个露脸的机会呢!” 摇头失笑过后,瞧着陈东明离了自己一侧,跑去找基层战士再次叮嘱命令,替众人打起最大的精神来。 重新将目光投向山道上密密麻麻鬼子大军的我,眼中的神光却早已变得锋锐冷澈起来。 接下来,才是真正见证我们弟兄本领的时候! 鬼子这一次的进攻手段,与之先前相比可是有了很大的不同。 不再只是在试探着打出几轮枪弹进行压制以后,便肆无忌惮的冲着我们的阵地而来。 这一次的鬼子以伪军队伍为一旁辅助,以最大的谨慎小心向着我们的阵头冲来,瞧来少了许多的破绽。 更重要的是,鬼子此行的队伍中,还增添了足量的迫击炮掷弹筒等重武器在其间,而在冲锋过程中能够起到最大压制作用的轻重机枪,更是没有少带。 眼睛微微眯起,在没能与鬼子正面交火之前,我们似乎是免不了要再尝一次鬼子炮火的滋味了。 不过,眼中余光略微扫过身后战壕一侧挖掘出的一个最多可容两人藏身的小小猫耳洞,像以往准备不周时只能无奈承受鬼子重炮轰炸的过往经历,如今却是再也不会在这八角台阵地中发生。 至于冲到我们阵前短兵相接的鬼子,没有了机枪大炮这等的火力优势,向来以肉搏白刃见长的我们二十九军战士,又怎会怕了他小鬼子! “团座!” 思虑间陈东明已然寻了回来,对我比过一个放心的手势后,便就在我身旁重新趴伏了下去。 风,缓缓从我们的阵头拂过。 并未叫我们等待多久,心头的浮躁与不耐才刚刚生起,鬼子那边就终于有了动作。 先前就已做好布置的鬼子炮兵阵地,在重新定位过我军阵地的坐标以后,再一次对着我们打来了一发发足以夺命的炮弹。 而身处冲锋路上的鬼子步兵虽说暂时的停滞不前,但他们随军携带的迫击炮、掷弹筒,却已再不像上次一样只当成普通的摆设来看。 冒着叫己方重炮命中的风险,已然将队伍推进到了距离我军阵地不过数百米之远的地方,鬼子手上的迫击炮与掷弹筒此时所能打出的威力,就算无法比拟后方大口径山野炮的威力,打到我们的阵头上来也是相差不远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瞧见了鬼子动向的我军战士,早就将身子重新藏回了昨日加急挖掘出的放炮洞里。 像这样在战场中足以保命的掩体,战士们动作起来自然是没少花费心思,至少最起码的坚固性是足以保证的。 即便有些猫耳洞里已叫战士们藏满了物资弹药,但整个战场中剩余的掩体,却也足够供我们的战士藏身,以躲过鬼子再一次的炮袭。 第445章 不惧 【四百四十五】 在鬼子对着我军阵地发起再一轮的炮火打击时,我们的战士以最快的速度藏身在了掩体之下。 大伙儿都是同鬼子打过多次交道的老兵,再大的阵仗都见识过,面对鬼子如今这般程度的攻势,倒也不至于反应不过来。 而战士们依托战壕土壁挖掘出的猫耳洞最多只能供一两人藏身,分散掩藏其中的战士们,就算不幸遇上鬼子的炮弹就在正上方炸响,将掩体炸得塌陷的情形以外,也不至于好些战士因此一起丧命。 也正因着战士们分散在阵地各处的猫耳洞中,也就有了顶过鬼子这次炮袭之后,还能保证足够弟兄的性命安全。 对于我们来说,只要不再像以往的数次战斗一般,因着鬼子先期的炮火准备就能打掉我军一半战力还多,我们连夜赶出的工事就已然算是发挥出了它该有的效用。 当外面的炮火声渐渐停歇的时候,即便此时我们的头脑还因着炮击过后的震荡还有些发晕,但执枪重新进入阵地的速度,却是没有分毫的停滞。 鬼子手中的掷弹筒迫击炮依然在对着我们的阵地打来一发又一发的炮弹,然而这个时候已然从掩体下钻出进入了阵地的我,却早就没有了心思去考虑这些就在自身左近炸响的炮弹。 摇了摇稍显昏沉的脑袋,随着自身感知的渐渐恢复,耳朵里传进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而目中所见的景象,也不再像刚从掩体下钻出时那般模糊。 心中暗骂一声鬼子的大口径山炮果然够劲,但这个时候终于看清了面前阵地上具体情境的我,又哪里还有那多余的心思去吐槽鬼子炮弹的威力。 重炮离着前线战场较远,炮弹的落点不会显得太过精准,是以鬼子必然要在冲锋路上留滞一段时间,等着从身后打来的炮火攻势停歇的一刻。 但是由步兵带上前线的迫击炮、掷弹筒这样的武器,可就没有了这许多的顾忌。 即便像这些掷弹筒迫击炮也一样叫鬼子步兵们丢在了身后,但由其间打出的炮弹,却已然能准确的击中我们阵地所在的这片区域。 就这样借着与炮兵的配合,达成一样基本步炮协同动作的鬼子步兵,这个时候已然到了距离我军战线不过百米外的地方。 而与鬼子一同行动的伪军队伍,在背后鬼子主力的呼喝下,竟是跑的比鬼子还要快了几步。 远远瞧了眼一营阵地那边的情况,那里伪军汉奸的脚步,更要比我们这边快了不少。 远远瞧来,能明显瞧见正好处在我军阵头与鬼子主力夹隔之间的伪军两边都有着空处,却是显眼的很。 见到这番情境的我不由冷笑出声,对于这些拿来当炮灰挡枪子儿的伪军,鬼子可不会去考虑他们的死活。 就算叫自家的炮火误伤,那也该是这些皇协军的命数,和尊贵的大日本皇军又有什么干系? 身份尴尬的伪军,这个时候不得不强打着精神,鼓起勇气冲在了鬼子主力队伍的最前头reads();。 只是,虽然在我与战士们的心中,都一样的瞧不起这些背宗忘祖、跟着鬼子一起为虎作伥的伪军队伍,但如今出现在此间战场上的伪军队伍,却同样能给战士们的性命造成极大的威胁。 伪军的战力,说起来充其量就是个保安团的水平,甚至于连保安团都要略有不如。 可就在这样一个敌我交锋的关键时刻,挡在鬼子主力之前的伪军队伍,却成了战士们在同鬼子精锐决战之前,不得不先期除去的最大阻碍。 就算是一群的猪狗,我们凭着手中枪杆射杀起来那也得花费许多的心力,更何况挡在我们眼前的这些伪军都有一定的反抗本钱,他们手上握着的也不是只能拿来做摆设的烧火棍子。 在性命生死的威胁下,伪军们也爆发出了足够的勇气,竟是在这最后几十米的距离下,壮着胆子对我们的阵地发起了一轮决死冲击。 身后有手举屠刀,名为战友实则只为督战的鬼子精锐在,进退无门的伪军们除去向我们的阵地发起冲锋以外,又哪里还有别的生路可以去寻? 反抗鬼子的能耐,在这些早就丧失了自身骨气的伪军身上,又如何能轻易生的出来? 伪军们选择了一条似乎暗藏希望的道路,期望着能一举突破我军战线,免去丧命于此的厄运。 然而对这些伪军来说,他们确实是将我们的战士看的太过简单了些。 早就有过同鬼子多次交手经验的战士们,如今纵是连与鬼子之间的战斗都不会轻易放在心上,又哪里会将这些二流的伪军看在眼里? 经历不同,自身的心境眼力自然也已有了差别。 伪军们口中喊杀声阵阵传来,在我们的战士耳中听来,却只不过是一群无力之人聊以壮胆的杂乱言语。 手上枪支里子弹早就上膛多时,就等着敌人临到我军阵前的这一刻。 一连两次叫鬼子炮弹砸到脑门上所引出的郁闷气儿,可是急需要以杀戮来好好发泄一番。 此时即便出现在我们枪口前的并不是真正的鬼子精锐,但换成同样是敌人的伪军队伍,那也是一样没有差别的。 更不用说在战士们的心底,更是分毫不少好好教一教这些伪军如何做人的期盼心劲。 相比于远渡重洋而来的侵略者,这些个挡在鬼子前面背宗忘祖认贼作父的伪军,却要更叫战士们厌恶仇视。 是以在伪军终于踏进我军战士的射程,又在得到我这里下达的开枪射击的起战命令以后,战士们手中早就准备多时的枪支里,立即发出了熊熊的夺命烈焰! 原本该叫鬼子先来品尝其中滋味的雄劲火力,在鬼子的军势尚且落在后面几步的时候,先一步落在了这些伪军的身上。 既然你们要替身后的鬼子挡枪子儿,那就叫你们来挡个够! 在几处制高点交叉布置起的轻重机枪,只用第一轮射出的火力,就叫挡在弹路上的伪军们尝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滋味。 第446章 攻防血战 【四百四十六】 敢于向我们阵地发起冲击的这些伪军,即便因着身后鬼子的各种威逼而生出了些许的胆气。 但在遭受到我军战士手中枪弹的猛烈打击以后,几乎在瞬间就被打回了原形。 伪军,毕竟只是伪军! 随着我们手中的枪支一齐开火,冲在前头的伪军队伍立即便倒下了大片,伪军这个时候即便想要再进一步,但苦于无法突破我军火力封锁的他们,却是连前进半步的路途都要拿性命来换reads();。 对于此刻的鬼子来说,已然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再进一步,叫我军战士手中更为猛烈的弹火临身,必然是个有死无生的结局。而若是后退不前,身后督战的鬼子又绝不会叫充作肉盾的伪军如此轻易的撤出战斗。 是进?是退? 人类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更遑论是素来“识时务”的伪军。 落到我军战士的手上,那一定是个必死无疑的结局,相比于战后再叫皇军算总账的将来,先躲开眼前的死关才是伪军此时最该去做的事情。 退意,自此在伪军的心底生出。 而心中已然有了退意的他们,又如何还能在我们的攻势下再多撑持几分钟下去? 溃败,只在一瞬间发生。 四散奔逃的鬼子,想要顺着原路撤退回去。但正跟在他们身后的鬼子,却又绝不会如此轻松的将伪军放走。 于是,随着鬼子队伍里的数声枪响,原本撤了几步的伪军又回过头来要往我们的阵地上冲来。 但在再一次尝过我军战士手中足以夺命的枪弹是何种的滋味以后,就算还有鬼子在身后执枪督战,伪军们这一次却是再也没有选择转身回来战斗。 伪军们又不是傻子,既然明知是送死的勾当,他们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继续做下去? 漫山遍野的溃逃开来,明智的躲开了堵在后方山道上的鬼子大军,完全四散成一片败逃。 一时间无法寻伪军麻烦的鬼子,只好暂且的将这股怨气吞下,鼓起势头自己顶到冲锋队伍的最前方来。 虽然鬼子以自身在伪军心底多日养成的威势,避免了叫伪军冲散阵型的危机,但伪军如此轻而易举就踏上败逃的道路,却依然叫鬼子的队伍中出现了些许的浮动。 到底是他们的伪军太过无能,又或是眼前的中*队当真难缠。 鬼子不知道,他们只好亲身顶上阵头,以自身的性命为代价,亲自来尝一尝我军战士抗战杀敌的本事。 “哒哒——” “哒哒——” 从未觉得捷克式机枪发出的声音是这般的清脆悦耳,再看着眼前明显带出了几分混乱的敌阵,我的心底竟是有股说不出的愉悦生出。 狗曰的,你们也有今天! 嘴角一抹冷笑牵出,手中步枪已然叫我稳稳端起。 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开枪射击,每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拉栓射击动作过后,便必然要有一名鬼子倒在我的枪口之下。 鬼子心里倒是不甘,可在我军战力最为齐整的当下,又占据了山顶高地上数处制高点,拿机枪牢牢封锁住了鬼子试图冲锋的道路reads();。 即便这一次的鬼子借着伪军的遮掩,一直推进到了距离我军阵头只有短短数十米的距离上才亲身发动了冲锋。 但面对我军此时所打出的猛烈火力,就是这短短数十米的距离,对鬼子来说竟成了仿若天堑一般的死地! 身后就是察哈尔省腹地,我留在张北大营里的一个连战士随时能将弹药给我们输送上来,更何况还有刘汝明将军的亲口保证,说绝不会断了我们前线的弹药供给! 在这样的情境下,打起仗来少了许多束手束脚的我们,自然不会再去和小鬼子客气。 不论是机枪弹还是步枪弹,都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鬼子头顶倾泻过去,在我们的眼前打出了片片血雨。 鬼子的心中虽是有太多的不甘,但最后也不得不含恨退去,踏上了与先前伪军一般的后尘。 看着鬼子依次向后退去,总算得以长出一口气的我们,也总算得来了些许的喘息机会。 仗打成了这副模样,鬼子那边短时间里应该是不会再有下一轮的进攻发起。 我们的战士正好趁着这一点时间做些休整,好恢复足够的体力来应付鬼子的下一轮进攻。 这一点点的时间,可是有着绝不容许我们浪费的珍贵。 自从踏足八角台阵地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心中就已有了足够的觉悟,再当我们见到鬼子选定了我们手中的八角台阵地作为突破口以后,这一份早就做出的觉悟就更加的在心底扩大开来。 八角台阵地上将要迎来的,必然是一场持续多时的攻防血战。 不能退后半步的我们,必须得牢牢钉在这处八角台阵地上捅鬼子死战,而期间所藏的艰辛与危机,更是我们的战士所亟需去克服的难题。 心知鬼子下一轮进攻必然要更加猛烈的我,迅速给战士们下达了抓紧时间休整备战的命令。 看着收起枪支的战士们迅速忙碌起来,救助伤员、补充弹药、进食干粮……一件一件的琐事被战士们习惯性的做出,不必再有指战员们的呼喝训令,也做出了许多的有条不紊。 心中稍稍增添了几分底气以后,我也拖起自身疲惫的身躯,顺着战壕往自己的指挥部里面走去。 视线忽而扫过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春娃,顺势便打发了他去后面找乐明哲问一问情况。 战事激烈的时候没能顾及到保安团弟兄的状况,不知道保安团弟兄是否会因着鬼子的猛烈攻势而生出混乱。 到了眼下的空闲时分,我却是不得不再次将保安团弟兄的情绪放在心头上。 尤其是在见到了伪军与鬼子之间并不紧密的配合作战以后,心中忽而生出的一份急迫感就更加的挥之不去。 就算保安团那一营弟兄有乐明哲等军官在上面弹压,还有同样以预备队身份留在山体背面工事下的三营在一旁协助。 但若真的有什么情况发生,后果还当真是我无法去预料清楚的。 第447章 不好打? 【四百四十七】 无法预料的后果,只因为我们并不是鬼子。 鬼子可以毫无顾忌的对将要打乱他们攻势的伪军开枪射杀,但我们却绝不可能对自己的同胞弟兄做出痛下杀手的行径。 虽然在战时若真有了逃兵出现,将之就地射杀是再为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在我军队伍当中也同样有着督战队的存在reads();。 但即便到了今日已然习惯了这些军中条例的我,却依然无法做到将人命等闲视之的淡然。 即便在先前的战斗中,我也曾有做过枪杀友军逃兵以稳定战局的先例…… 回到团部指挥所的我,坐在由弹药箱堆起的凳子上,看着平铺在眼前由弹药箱所铺就的桌子上的一张敌我态势图,眉头却是轻轻的皱了起来。 在我的左手边放着一张由机要员在见我回到指挥所后立即拿给我看的电文,右手上则握着一块刚刚才被我咬了一口的杂面窝头。 “这仗,不好打啊……” 眉头轻轻皱起,看着地图的我不由低声感叹一句,却不妨我这声感叹才刚刚发出一半,就已叫人接上口问了下去。 “什么不好打了?” 是从外面钻进指挥所掩体下的老刀子。 回头看过一眼,瞧见了老刀子的同时,还瞧见了跟在老刀子身后一同进来的苗贺与乐明哲两人。 至于没看到春娃,许是又跑去什么地方帮忙了罢。 “你们怎么一块过来了?” 暂且没有回答老刀子的问题,而是先对着他们几人问了一声。却是本应负责八角台右侧高地防守指挥的老刀子,和身处高地背面掩体下作预备队的苗贺、乐明哲两人一起过来找我,实在是有些凑巧的成分。 没想到对于我这个带了几分玩笑以为的问题,老刀子倒是一本正经的向着我回答起来。 “刚好在外面碰上,就一起过来了。” 而后向着我这边走来,目光盯向我面前的地图,口中同时再次发问道,“出什么麻烦了,叫你这样忧心?” 作为我初临战阵时给了我太多帮助的老班长,即便如今的我已经贵为新二团团长,但我与老刀子二人之间,却依然保持着一如当年一般的默契情谊。 而老刀子除去在极为正式的场合下唤我一声团座以外,其余的时候也同样拿平常的姿态与我谈话交流。 我们两人之间相较于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却更像是多年的老友兄弟一般,随意的很。 不过对于老刀子能依然保持过往的态度对我,我心里倒是很存了几分的感激。 瞧见乐明哲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我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对着老刀子指了指桌上的那封电报,说道,“呶,你先看看这个。” 静静等着老刀子看完,将老刀子递还给我的电报纸转而递给苗贺两人,“你们也看看。” 轻轻叹了口气,道,“咱们的这场仗,是越来越艰难了啊……” 艰难,又何止是艰难。 叹过一口气的我,视线再一次放到桌上的敌我态势图里,手上才叫我咬了一口的杂面窝头,也被我暂时的放在了一边reads();。 我先前看过,在老刀子等人进来以后又交给他们几人来看的电报,正是由刘汝明将军的前敌司令部发来。 在我向着指挥部里发出了那样一封带满了死战决心的电报以后,长官们对我的回电也很快到来。 再次肯定要我们团死守八角台的命令,并对我和我的战士们心中这份决心做出了鼓励以后,将整个张家口一线的战局发展也简略的介绍给了我听。 虽说只是在电文后面简略的提了几句鬼子的具体动向,但当我们在仔细瞧过地图,再联系起心中早就明了的我军布防情况。 整条张家口野狐岭防线上如今正面临着何种的窘迫,已然是能叫我们瞧得分明了。 由东条英机率领的日军精锐主力,再辅以大队的伪军汉奸助战,甚至于一直挂念着在我们手上吃了大亏的坂垣征四郎,还从自己本就不甚宽裕的手头挤出了几个大队的兵力过来协助。 在鬼子如此重兵压境,又选定了几个重点的方位进行突破的情形下,分兵各处驻守要害的防御方式,反而使得我们在防御上多了几分的力疲。 得知整条战线上四处起战的现状后,再联系全局稍作分析,敌我之间的情势如何就已是分明的很了。 而我们此时所驻守的八角台阵地对整场战役的重要程度,就更加的要凸显的明显。 也因着这样的缘由,我才会不由自主的发出这场战役不好打的感慨。 “不说这些。”摇摇头暂且将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对眼下的我们来说,所要做的最主要一件事就只是将手中的八角台阵地守好。 至于像其他左右两翼各处防线的守御,自然有司令部的长官们去烦心劳神,倒是不用我们来越俎代庖的做什么考量。 抬头看向站在我面前的乐明哲,现在我最想要知道的,除去老刀子带来的前线战士们的现状以外,就只有乐明哲那一营保安团弟兄心态的调整。 和声向着眼前的乐明哲问道,“弟兄们的情况还好吧,鬼子刚才搞出那样大的声势,弟兄们没出什么差错?” “没有!” 乐明哲当然知道我特意找他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当即便拍着自己的胸膛做起了保证。 “所幸弟兄们先前就得到过告诫,又有苗营长的兄弟在一边言传身教,弟兄们心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应敌。” 在向着一旁的苗贺示意一下后,乐明哲又继续开口说道,“弟兄们现在可都盼着能上前线来,和鬼子真当真枪的干一仗呢!” 我深深的看了乐明哲一眼,毕竟认真算起来他和他的一营弟兄并不是我的兵,有些话还是得先说清楚了才好。 “上了一线阵地,可是随时都有可能送掉性命的。” “弟兄们不怕死!”乐明哲高声表着态,面色因激动而稍稍带出了几分潮红,“为了保卫家园乡亲,把这百十来斤就此丢在前线的准备,弟兄们可早就做好了!” 第448章 不服输 【四百四十八】 很多事情,单纯言语的表态并不能轻易打消其他人心里固有的偏见。 想要证明自身的能为,一切还得靠行动来说话。 无论是这一路走来,不愿叫自身精锐新兵团名头蒙羞的我们,又或是眼前或多或少已叫我看轻了些的乐明哲保安团众人reads();。 心中憋足了气劲的乐明哲愤而离去,我猜得出回到队伍里的乐明哲,必然又要给保安团弟兄讲一通保家卫国的大道理。 不过在如今大战临身的关键时刻,作为预备兵员叫我留在阵中的乐明哲众人,若是能随时保持高昂的斗志在心,又能充斥一股同老兵比斗的不服输心态,对我们的整个战局来说倒也算有些利处。 故而我在同苗贺交代过几句,说了些要他们做好部队的物资补充以及守卫警戒工作的话以后,便叫苗贺去追上先一步离开的乐明哲。 有苗贺的三营在一旁照看,我倒也熄了自己先前对乐明哲那一营保安团弟兄的无谓担心。 轻轻揉了揉眉心,或许也是自己这几日背负的压力太大,所以才在见到鬼子与伪军之间的协同作战,再一次见识到伪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本色以后,在心底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对我军队伍的担心。 想想乐明哲方才显露出的激动模样,或许我的这一些担忧,都只能是我自己杞人忧天了罢…… “累了?” 老刀子的关切问候声传入耳中,我抬起头往老刀子身上瞧过一眼,苦笑着叹了一声,“能不累吗?这样艰难的攻防战,怕要比得上我们当年在喜峰口长城打得那一场仗了。” 指挥所里只剩下了老刀子一人,与他说起话来的我,也就多了几分的随意。 不再刻意将自己于人前保持的那份坚韧挂在面上,我对着老刀子苦笑一声,又想起老刀子今日过来还未曾说出他的来意。 便出言问道,“战士们的情况怎么样?你那里有什么难处吗?” 难处,是肯定有的。 何况是由我全面交给老刀子去负责的侧翼高地的守御任务,使得老刀子肩头担着的重任,也并不比我差了多少。 但为了整场战役的胜利,无论是遇上了什么样的难处,作为此间守军的我们都必须要咬牙将它挺过去。 再说起身为团长的我,可不就该天生负责替众人解决战阵中遇到的麻烦琐事? “弟兄们手上的弹药不缺,又都憋着一口气要和小鬼子见一个高低,想要把鬼子从咱们的阵头上赶下去,并不是太难。” 老刀子轻轻摇起了头,平静舒缓的语调就仿若是在诉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实。 听到老刀子这样的回答,我的面上不由带出几分笑意。也就是老刀子有这样的本事,说出的话很容易就能叫人安下心来。 “你那边的伤亡……” 只是纵使如此,有些问题却必须要问出来,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却也必定不会叫我再有轻松含笑的心情。 刻意拉长了的语调,自然而然的被老刀子接上了话头。 “鬼子的两轮炮击,弟兄们因着躲避及时倒也没有太大的伤亡,只是后面同小鬼子的对射里,有不少弟兄折在了鬼子的枪下reads();。” 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刀子却是又笑着加上一句,道,“放心,没问题。” 虽然对这次的战局演变很是担心,但见到作为指战员的老刀子能有这样的自信显露,我面上也不由摇头笑了一声。 “别大意了。”刚刚拿起先前放在桌上的窝头,伸手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然后不管此时的窝头就算被我拍尽了尘土其实也并不干净,混着沙石尘土满满咬了一口下肚。 囫囵不清的对着老刀子再次叮嘱一句,“再怎么说,咱们今天才是第一天和鬼子见仗。这往后几天的战局,谁也不知道会发展成怎样的局面。” “啐——”说着说着,从口中吐了一块咯到牙齿的小石块。 “狗曰的……” 口中碎碎骂了一声,也不知是在骂这一颗咯了我牙的小石块,还是在骂那就扎营在我们高地下的鬼子大军…… …… 留给我们休整的时间并没有太久,才刚刚吃了点东西下肚,还没给我太多研究眼前战局变化的时间。 从天际传来的隆隆轰鸣声响,就叫我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飞机,空袭! 对鬼子战法的熟悉,叫我只在看见远远出现在前方山口的几个黑点时,便已明了了这几架飞机是因着什么而来。 鬼子手上的飞机数目毕竟有限,又需要兼顾整条防线上处处开打的战局。 虽然此时以四架飞机组成的编队正直直的朝着我们的阵地而来,但对于战场上我们这些曾与鬼子有过多次交手经历的老兵们来说,面对鬼子的空袭时倒也不至于太过混乱。 本已因着整休进食而略显混乱的我军阵地上,四处散坐休息的战士们,几乎不用各级指挥员的命令,便已冷静而又迅速的往掩体工事下藏去。 如此一来,鬼子的这轮空袭就算能给身处阵地上的我军战士造成一些伤害,想来也是有限的很。 身处在半掩于地面下的指挥所工事内,亲眼见到战士们这些沉稳的动作以后,我不由暗暗点起了头。 已然足以被称作老兵精锐的我军战士,确实能有足够的底气在同鬼子的优势火力下保全性命。 而对于眼下双方这般激烈交锋的战争来说,保下了自身的性命,就已能说在战斗中占取了足够的先机。 心中感慨同时,更是生出几分的庆幸。 若是鬼子的空袭在先前我们与鬼子激战正酣的时刻到来,恐怕战士们所能面对的就不该是眼下这般的境遇。 就算鬼子在空袭结束后依然要对我们的阵地发起一轮攻势,我们的战士也已然避过了鬼子空袭初至时最为艰难的危机时刻。 眼睛轻轻眯起,思虑之间鬼子的飞机编队终于飞临了我们的阵地上空,在半空盘旋过一圈后,径直向着我们的阵地上俯冲而下! 第449章 燃烧弹 【四百四十九】 我想的还是太过简单了些。 原以为凭着工事掩体的遮蔽,战士们就能自鬼子接下来将要来临的轰炸下换得一线生机。 眼瞧着战士们迅速的钻入到掩体之下藏身的时候,我的心里甚至还生出了几分庆幸的心思。 然而鬼子接下来的动作,终是用事实向我证明了一个无情的道理reads();。 在战场上,绝不要小瞧你的任何一个对手。 因为一旦因着小瞧而生出了懈怠,那么自身所要为这份懈怠来埋单的,必然是生命的惨重代价! 先前小瞧了我们的是鬼子。 而这一次,却是我们小视了鬼子急欲报复的迫切心念…… 当鬼子排成品字形梯队的四架飞机于我们的阵地上空盘旋过几圈后,便开始径直向着我们的阵地俯冲而下。 本来仗着战士们已然进入了掩体下藏身防空,我倒还不至于对鬼子的这次空袭轰炸抱有太过紧张的心情。 直到随着鬼子这四架飞机的俯冲动作一同落地的四枚炸弹炸裂,浓郁的汽油味道扑面而来时,我才终于发觉出了不对。 不好! 就只闻到随风飘入鼻息的浓厚汽油味道,我就已能猜到鬼子投放到我军阵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再见到几乎立即在我们阵地上升腾而起的烈焰,一个几乎已要被我遗忘在脑海深处的名字,终于再一次浮上了我的心头。 是燃烧弹! 我口中的惊怒喊声尚未发出,目中所见便又是叫我目眦欲裂的一幕——鬼子的飞机在再次升空以后,竟是又一次的向着我们的阵地俯冲而下。 与此同时,同样的四枚燃烧弹又一次落在了我军战士所驻守的高地阵头上。 心中突然明白,这四架飞机哪里是从整条战线的其他地方做完任务顺道而来,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我们,只是我们驻守在八角台阵地上的新二团! 看着鬼子的四架飞机绕着我们的上空盘旋几圈,而后像是做了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扬长而去。 只留下满山遍野的烈焰升腾,留下无力的我,心中如被刀绞般留着血…… …… 这个时候的我,终于明白了鬼子这四架飞机的来路,也明白了对面的鬼子指挥官必然不是个普通人物。 在发觉一连两轮的炮击都未能叫我们的队伍承受太多伤亡,以至于我军在面临鬼子的冲锋进攻时,还有足够的力气来迎战阻敌。 这样的情境瞧在鬼子指挥官的眼中,必定能很快想到在我军的阵地上,战士们早就修筑起了足以防备他们炮火轰炸的工事。 那么,既然已经明明知晓了在我军阵地上的战士们有工事掩体可以依托,鬼子又何必要白费力气一般的喊飞机过来支援呢? 一切的一切,在鬼子投掷了这八枚燃烧弹下来以后,终于褪尽了蒙在我眼前的全部疑问。 鬼子指挥官并没有在前两次进攻失败以后,就立即的组织起更为猛烈的攻势向着我们的阵地而来。 他所留给我们的这一点难得休息时间,只是因为特意从只准备了常规爆破弹的空军那里调派燃烧弹过来,需要足够等待的时间reads();。 而鬼子轰炸机在我们头顶上盘旋的那几圈,也只不过是为了寻出我们阵地所在的准确方位。 以燃烧弹这种武器烧尽一切可燃不可燃之物的无赖特性,只要鬼子能将燃烧弹投放到我军的阵地上来,他们所要做的几乎就只剩下了替我们这些八角台守军收尸这一件事了。 燃烧弹……呵,燃烧弹! 以胶态汽油为主要原材,一旦爆炸能迅速蔓延开来,形成大片无法熄灭的高温火海。 这片温度高达一千摄氏度的燃烧火域,甚至不需借助可燃物就能持续的燃烧十余分钟! 虽然仅仅只有十余分钟的时间,但对于只借助了简单工事躲避鬼子轰炸的我军战士来说,这短短的十余分钟时间,却仿若要比一个世纪的时间来的更为长久。 久到,我们几乎已要忘记了时间为何物…… “团座!快卧倒!” 攥紧了拳头,倚靠在指挥所掩体特意留出的观察口处盯瞧着外面的景象,几要目眦尽裂的我,直恨不得带着战士们自此冲下山去,纵使倒在鬼子的枪口之下,也免去承受此版如炼狱一样的难捱折磨。 只是我心里却是清楚的知道,这样的行为,我是万万不能做出来的。 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鬼子投下的燃烧******将我们的阵地化作了一片火海,只能看到被烈火浓烟从掩体下逼出的战士们,几乎在瞬间就被这片片烈火吞噬殆尽。 水火肆掠,水火无情。 以单单人力,又如何能抵得过肆掠无情的烈焰猛火? 融化开来的汽油顺着阵地战壕四处流淌,同时也将火势带遍了整个阵地。藏身在猫耳洞中的战士,若是抵不过高温浓烟的折磨,从掩体的遮蔽下钻出。 那时所等待着他们的,必然脱不开一个被火焰吞噬的结局。******引燃的热火,可绝不是那样容易就能叫人逃得开。 可战士们若是依旧藏身在掩体下面,无论是土木结构工事还是小小的猫耳洞,一旦叫火势循着掩体蔓延进去,更要陷入有死无生的绝望境地! 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瞧着火势在我们的阵地上越演越烈,传入耳中的声声惨嚎,更是叫我的心里痛如刀割。 怎么办?怎么办! 双目赤红的我,完全忘记了自家的指挥所也设在了阵地前沿,也正好处在鬼子燃烧弹的打击范围之内。 随着一阵风吹过,火势竟是直朝着我这边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顺着眼前留下的观察口,直接灌入到我所身处的指挥所内! 而这个时候的我,却像是失了心神一般,纵然已能明显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阵阵灼热,即便自身呼吸也因着这份燥热有了几分停滞的势头,却只是傻傻瞧着一簇一簇的火焰,似要吞没一切生机一般向着我这边缓缓蔓延而来。 直到一声惊叫入耳,以及一股将我往后拽去的巨力临身…… 第450章 幸存? 【四百五十】 “小杨!” 一声嘶声裂肺的惊叫,划破了在我军阵地上持续多时的沉寂。 因着忽然叫人在地所受的震荡,再加上弥漫了整个阵头的浓烟,竟使得我径直昏了过去。 直到清醒过来时,一时间还未曾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 直到看到充斥于整个指挥所的浓浓烟气,以及扑鼻而来的古怪焦臭气息,才使得我终于想起了自己昏迷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 鬼子空袭,燃烧弹,还有……无法扑灭、无法逃脱的熊熊烈火…… 忽而感觉身边似有重物压迫,费力挣脱出来的我,却只见到一具已然再无声息的尸体。 眼眶瞬间湿润,尸身上蒙了漆黑烟丝的面容,依稀可以瞧见我身边机要员小杨的影子reads();。 一声悲惨痛嚎,由此从口中发出。 忽而忆起自己先前正是叫小杨从观察口处拽回,躲过了席卷来的毒烟猛火,但救了我性命的小杨,却是正好将自己上半个身躯完全暴露在了火路上。 被烟火冲面的他,也便如此失了自己的性命…… 只感到一阵的痛彻心扉,早就不会再因着身边战友阵亡而动情流泪的我,这一次竟是感到了自己的眼眶一阵阵发胀。 再一次深深看过小杨的尸身一眼,强撑着站起身子,重新凑到指挥所的观察口处。 目光往整个战场上扫去,却只除了遍地的野火余烬,再也瞧不出战士们的半分生机。 持续不过短短十余分钟的燃烧弹烈火,不知自此夺走了我们多少弟兄的性命。 “团座……” 耳中忽然传进一声呼唤,心中一动的我,立即转身向着身后瞧去,正瞧见扶着墙壁,正从外面艰难的往指挥所里挪步的春娃。 “团座,你没事真好。” 春娃一声感叹,换来的只是我饱含惊喜的一声答复,“春娃!” 快步走上前去搀住了春娃似是摇摇欲坠的身形,只一个劲的感叹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我从春娃的随后的解释中知道,当时他的经历当真值得上幸运一词来称赞。 在从乐明哲那里回来以后,春娃又往阵地的其他地方走了一圈,等到回往指挥所准备来见我的时候,正遇上了鬼子的飞机来袭。 仓促之间贴着战壕躲起来的春娃,又哪里想的到鬼子这一次投放下来的竟会是燃烧弹这样一种利器。 四处逼来的灼人热浪,叫春娃即便贴着战壕藏好了身子,也感觉不到对自身的性命能有多少保障。 可随后将阵地上早已叫炮火炸的酥软的泥土往自己身上盖了许多的春娃,竟是直等到阵地上的火焰熄灭,也没有见到烈火逼身的那一刻到来。 春娃后来告诉我说,火势就好像是绕着他走一样,对藏在泥土下的他连看都不带看上一眼,倒叫他自己的许多准备都成了空。 但那个时候,早已叫春娃指过了他先前藏身所在的我,却是已然明白春娃藏身地域稍稍隆起的地势,却是叫没有可燃物可以依托的火焰,无法蔓延到他的身边来。 倒使得春娃除了沾染一身的泥土,再叫浓烟给熏了个大黑脸以外,就再没有受到旁的什么损伤。 在这一点上,就连差一点就要与死神交臂的我,都不禁想要叹一声春娃的好运道。 与我自身,与我的机要员小杨,更与身处战场阵地上的我军数百将士相比……我是多么的希望,这样的好运道能降临到身处战阵的我军每一名战士的身上。 不禁生出的奢望,再在看过一眼阵地外面一如炼狱般的惨状后,却只得化作一声长叹reads();。 “没事吧?” “没事!” “那就陪我,出去看看……” 在经历过与春娃险死还生的惊喜后,在言谈中稍稍恢复了几分力气的我,终于生起了往外面一看究竟的勇气。 无论是出去亲眼瞧一瞧我军战士在经历过鬼子一手谋划的这场火难以后,还能有几人幸存下来,又或是去往前沿阵地观察清楚鬼子此时的具体动向。 即便在我的内心深处有多么抗拒踏上这片已成焦土的战场,抗拒着去亲眼见到战士们被烈火活活烧死的惨烈。 但对此时的我来说,正视眼前这处人间炼狱的勇气,我却必须要拿出几分来。 心,再累,再痛。 但只要这场战争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我就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咬牙坚持着去面对战场当中时刻发生的生离死别。 因为我是一名军人,一名身处在抗日战场最前线的军人。 还有除去这个军人身份更为重要的,我是吴雨,是二十九军新二团团长吴雨! 与春娃相互扶持着走出掩体外面,但当我真的踏上已然变成一片荒芜焦土的阵地,嗅着直打入鼻息间的古怪焦糊臭气,我的心却忽然静了下来。 轻轻推开了搀着我一只胳膊的春娃,身形在略微晃过两下后又牢牢的站定。 “走,再上前面看看……” 轻轻说过一声,没有去看身后春娃的反应,便已坚定的迈出了前行的脚步。 心中已然有了觉悟,不管前面所见是何种的惨烈景象,但今时今日的我,却已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要前去亲眼观瞧一番。 为不幸身死的弟兄,更为了能找出尚且幸存的更多人。 忽然,从前方不远处焦土下钻出的一道污黑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眼中原本深含的沉重,也在倏然之间化作了浓浓的惊喜。 是幸存的弟兄! 我就知道,一定会有幸存的弟兄! “春娃,快!” 仿佛终于看见了希望,我对着一旁的春娃招呼一声,便大步往那名战士的所在跑去。 脚步踉跄,其间更有好几次都差点要被路上的石块尸身绊倒,但此时眼里只剩下前方那名幸存战士身影的我,又哪里还会顾忌这样的麻烦艰难? 也就在我堪堪走到那名战士身边的时候,从身后又传来阵阵杂乱的人声。 “团座!” 顺着春娃的一声呼喊往后一瞧,正是藏身在山坡背面,躲过了这次火难的苗贺与乐明哲两营弟兄,从藏身的掩体工事下走出,要走上阵地来观瞧前方战局变化! 第451章 整军,再战 【四百五十一】 “团座!” 再一声喊,是从走在最前面的苗贺口中喊出。 与他身边的其余战士一样,在苗贺的面上也带了极为明显的震惊,显是不敢置信在短短的十余分钟过后,前线的战情竟会有了这般翻天覆地一样的变化。 劫难,这是我们新二团的劫难! 来不及对苗贺说清楚这边的具体情形,一见到苗贺与乐明哲带了数十名战士上来,我眼底就现了浓浓的喜意出来。 发自心底的喜意。 先前是惶急中的我一时失了计较,叫苗贺他们这些生力军加入进来一起救人,才应是此时的我们最该做的一件事reads();。 “救人!”对着远远向我呼喊的苗贺一招呼,早就嘶哑的声音,因激动带上了几分轻微颤抖,“快,救人!” 话音一落,我便立即转身奔到先前早就发觉的那名战士身边,看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患以后,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兄弟,没事吧?” 语带急切的问了一声,却见到这名战士对着我咧嘴一笑,叫硝烟熏染成漆黑一片的脸上现出一道白月,“没事。” 将他扶坐起来,看到这名战士干裂的嘴唇,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自己腰间摸去。 “对了,水!” 只是如今已然贵为团长的我,除了在身上带一支短枪外,就只有挂在胸前用以观察敌情的望远镜了。 就算是自己上阵时一直拿在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它更多的时候也都是一直叫我留在指挥部里。 是以这个时候的我,身上有怎么可能摸得到水壶的存在? 面上露出带有抱歉意味的尴尬笑意,但口中抱歉的话语还未说出,就有一只手从我身后越了过来。 手上握有的,正是一个已经打开的水壶。 “水。” 扭头一看,却发觉春娃正对着我露出憨憨的笑意,叫我不禁莞尔,自嘲般的无奈摇了摇头。 身前幸存的额那名战士接过春娃递去的水壶,正在痛快的大饮一气。 就眼下来说,自方才凶猛火势下逃得生路的他,确实也只需要这样一杯简单的甘霖就已足够。 嘴角略微现出几分笑意,站起身子的我举目四处望去,看到已有越来越多的战士从阵地上的各处角落里钻出,在苗贺等人的救援下逐渐的恢复起精神。 而像那受伤严重的弟兄,也叫战士们救到了后山掩体,之后再送往后方医院进行治疗。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紧张了多时的心情也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直到瞧见了不远处几名弯腰狼狈呕吐的战士,我才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终是又重新的皱了起。 不发一言的往那几名战士的所在走去,虽说此时的我已然瞧清了他们身上的衣着,作为保安团初上战阵的新兵,第一眼就瞧见这般人间炼狱般的惨烈。 无法在一时之间适应过来,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然而理解是一回事情,放到今天的我身上,能不能过了自身情感上的那一关,就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训斥,丝毫不留情面的训斥。 就算后来连他们的营长乐明哲都跑来求情,我也分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只顾一个劲的训斥下去。 却也只有在我自己的心里清楚,我之所以会揪住这小小的错处一直不放,叫这几名战士受了长久时间的无妄之灾,只是因为在我的心底深处,实在是积聚了极重极重的一股郁气reads();。 不吐,不快…… …… 其后的时间,随着越来越多的幸存战士被发现,再加上众人的一齐用力,整场战斗的损失也终于被统计了出来。 虽说在这整场战斗当中,有不少的弟兄因着鬼子这场毫无预兆的燃烧弹攻势,而永远的丢掉了性命。 但毕竟还有许多战士或者等到了火焰熄灭的那一刻,而这,就已然足够。 叫我感到庆幸的是,在山头的另一侧,同样受到了鬼子燃烧弹照顾的老刀子等几个老弟兄,也幸运的从这场炼狱烈火中保全了性命。 更为庆幸的是,鬼子在我们整个阵地上所有人都陷入到战后的混乱当中时,没有趁机发动对我们阵地的大举攻势。 后来想想,若是鬼子真趁着我们的防务尚处在一片混乱中的时候发起攻势,必然能够取得极大的战果。 或许,借此一举将我们的阵地拿下,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山脚下的鬼子或是以为我们定然要在燃烧弹的烧灼下全数丧命,又或是觉着被烈火烧过的整片山头暂且无法叫他们施展的太过。 总之依然盘桓在山脚处的鬼子,一直没有明显的表现出借势进攻的意图。 得了难得喘息机会的我们,连忙对已经千疮百孔的阵地进行进一步的修补和扩充。 而在作为预备队的三营里,也被我拉上了一个连的弟兄上来填补防御空缺。 反倒是乐明哲那一营的保安团弟兄,叫我一口气拉上来了大半。 经过前后两场的血战,又叫鬼子玩了燃烧弹这样一出好手段,使得原本作为前沿阵地驻防主力的一营、二营两营弟兄,在这个时候早已到了损失惨重、无力再顾全整条防线的艰难境地。 预备队的投入战斗,确实也到了势在必行的地步。 只不过相比较而言,从苗贺的三营里留较多人手作为预备队,总要比留下没有分毫大战血战经验的保安团弟兄在后面要有用的多。 乐明哲的保安团弟兄虽说也有好些是从军多年的老兵,但一直在察哈尔当地做着维持治安工作的他们,又能有多少和鬼子作战的经验? 在我的眼里看来,如今的他们,就只是才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 其实,在见过了那几名保安团战士只因着阵地上弥漫的焦臭血腥便要忍不住呕吐连连的时候,关于这件事的决定在我的心里就已经有了考虑。 而后在与老刀子、陈东明等营长的商讨中,又一次说清了这其中的关键。 新兵,还是要他们尽早的进入战场才好。 不打上几次的血仗,留上几回的鲜血,新兵就永远只会是没有多少战力的新兵。 第452章 保安团的弟兄 【四百五十二】 或许保安团的这百余名弟兄,在初上战阵的第一时间里,还尚且无法适应快节奏的阵地攻防作战reads();。 但只要打过了几次仗,见过了几回血,这些战士也要自然而然的变成老兵,得一些与鬼子如何作战的技巧经验。 毕竟多年以前的我,也是像这样一步步的走过来,在经历过亲眼见证身边太多战友阵亡的痛楚以后,才有了如今能沉稳面对鬼子进攻而不至于慌了心神的新二团团长吴雨。 从乐明哲的一营战士中径直抽了两个连来,叫他们以班排为单位进入前线阵地,在新二团老兵的带领下快速适应与鬼子如何战斗的技巧。 当然更为重要的,还有如何在混乱战局中保全性命的本事。 有了老兵们的教授,再加上战士们能在前线阵地上亲自感受与鬼子作战的战场气氛,相信这两个连弟兄身上所显露出的精气神,相比以往很快就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而剩下一个连尚且留在后面的战士,我也准备随后就叫他们投入战场。 即便在这期间不可避免的要付出大量的伤亡用以抵付保安团战士们成长的代价,但这样的一份代价,我们却不得不去咬牙付出。 若不然,真等到战阵危急的时候再将这些弟兄投入战场,还不知能在同鬼子之间的战斗中展现几分能力,又是否真的能帮助我们一转劣势,再次将阵地牢牢掌控在手中。 保安团的众多弟兄被安置在了前沿阵地上。 在将受伤的战士和不幸阵亡的烈士遗体全数送入高地后方的掩体下以后,虽说才刚刚叫战士加紧修补过的阵地,瞧着依然褪不去叫烈火熏染过的焦黑气息,但总算也去了几分炼狱过后的惨烈景象。 保安团的弟兄们在吐过几次以后,也已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战场环境。 况且就算他们一直无法适应又能如何,这里是战场,是随时都要有人流血牺牲的战场前线。 无法适应战争节奏的人,只能在随后的战斗中叫战争抛弃,将自身的性命永远留在这样一片战阵当中。 不想要自己被这场战争所抛弃,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丢在这前线战阵当中,战士们就必然得强逼着自己来适应眼前战争的节奏。 看着保安团的众多弟兄面含忐忑的走上战阵,拿起手中的枪支与新二团的老兵们一起坚守在阵地上。 我的心里不由的想起自己多年前刚刚从军时的景象,更不由得想起当年的我们,竟只在新兵受过简单的几天训练以后,就要将他们拉上最为惨烈的长城前线与鬼子死拼。 相比之下,今日的我们虽然依旧无法得到精锐老军的补充,但相比于当年的那一场战斗,保安团众多弟兄毕竟早已受过许久的军事训练,在他们身上所能展现出的战力,也明显要比普通的新兵高了许多。 对他们提出那样多要求的我,实在只是因为我们眼下的这场战斗太过重要,而作为守军的我们,又确实无法保证必能守住脚下阵地的彷徨不安罢…… …… 在战士们重新进入阵地后不久,山下的鬼子总算是有了动作reads();。 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然渐渐的暗了下来,而我们阵地上燃烧了多时的一簇簇火团也已然熄灭多时。 袅袅浓烟自阵地上升腾而起,给我们所助手的这处八角台阵地平添了些许的苍凉意味。 也正是在这样的景象下,排起紧密兵线的鬼子,再一次迈动了他们向着我们阵地冲锋的脚步。 这一次的鬼子直接的拿自身的精锐摆在前头,不同于上次全线压在前头作为肉盾使用的伪军队伍,这一回只在侧翼担任了辅助佯攻的任务。 可以说鬼子发起的这一轮攻势中,是完全的拿鬼子自身的精锐来作为主力进行突破,他们势在必得的劲头,由此便明明白白的摆开放在了我的面前。 同一时间,从鬼子后阵中现出形貌,不知何时自后方调来的三辆坦克车,也缓缓开到了鬼子冲锋队伍的前头。 像这样除非我们拿炸药包和神枪手去耗的钢铁巨兽,将在为鬼子步兵提供掩护的同时,成为挡在我们守军面前的最大阻碍! 只为了除去这三辆对我们威胁最大的鬼子坦克车,就必然要耗费我军大批人力进去。 而在眼前这样一场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战斗中,前沿阵地上每一个人力的流失,对于整个的战场局势来说都是绝不容许的浪费! 眉头已然轻轻皱了起来,虽说鬼子的进攻比预想中来的晚了一些。 可是只拿眼下的局面来说,我们的防守就已然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境地当中。 再加上我才刚在守军队伍里加入了保安团两个连的弟兄进来……烦呐! 怅然暗自一声轻叹,接下来的这一轮交锋,想要守住脚下阵地的我们,恐怕必然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出去…… “注意隐蔽!” 一声轻喝,对着身边的战士们再次嘱咐一声。 身临战阵最前沿的我,手中再次拿起了属于自己的中正式步枪,枪口遥遥指向眼前的鬼子,眼中,也只剩下了前方姿容狰狞的鬼子大军。 对于鬼子的战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我们,很容易就从鬼子的动作节奏中判断出了鬼子的下一步动作。 不用我再来下达统一命令,老兵们就已经开始准备做起隐蔽的动作,而他们也在同一时间将这一份经验告诉身边的保安团弟兄,叫他们也明白当身处当下情境的时候究竟该去做些什么。 战士们在阵地上修筑的坑道工事简易猫耳洞等掩体,虽然因着先前的几次战斗而损耗了不少。 而方才那一场大火,在引燃了战士们堆积在前线坑道里的武器弹药以后,又连带着其间藏身的战士一起,炸毁了阵地上不少的工事战壕。 但当我们的战士趁着鬼子未曾发起进攻的一点难得喘息机会,将阵地上的工事掩体进行过一轮的抢修加固以后。 这个时候即便阵地上又多了乐明哲一营两个连的弟兄,但要叫大伙儿做好隐蔽,却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第453章 习惯,与不习惯 【四百五十三】 出现在我军阵前清一色的鬼子精锐,其所产生的威慑力却也是当真不小。 再加上钢铁堡垒一般叫战士们无从下手的坦克车加入战斗,更是叫保安团新进入阵地的两个连战士心里打起了鼓reads();。 幸而有一旁老兵的照应,而乐明哲手下的军官也都有几分能力,是以能稍稍将战士们浮躁的内心安抚下去。 在一线阵地上寻到一处制高点趴伏下来的我,将手中已然装满了弹药的步枪架起,冰冷目光直逼向眼前的众多鬼子士兵。 鬼子的又一轮炮火已然结束,面对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离我们阵地百米开外的鬼子,战士们手中步枪的枪弹其实已有了打中敌人的希望。 不过眼下的天色已然昏暗了下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弹药浪费,面对鬼子最佳的射击时刻却是并没有到来。 静静等着鬼子离我们的阵地再进几步,等着鬼子进入我们的有效射击范围以后,用手中的枪弹,来好好从鬼子身上讨回先前阵亡弟兄的血仇! 不止是我,几乎每一名险死还生的老兵都紧紧抿起了自己的嘴唇,静默等着鬼子进入射程,等着部队长官下达开火命令的一刻。 而新近加入战场的保安团战士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虽是有多数人都苍白了脸,却依旧如身边的老兵们一样,执枪稳稳的趴伏在阵地上等着开战的时刻。 我心里其实清楚的知道,事实上在这些保安团弟兄的心里,也早就做好了与阵地共存亡的准备。 要知道在我们团没有从刘汝明将军那里讨到这份守御八角台阵地的任务之前,我们脚下的这处阵地,可一直都是要交由乐明哲这一营保安团弟兄来驻守的。 他们,又如何能不明白在鬼子来袭之后,想要守住手中阵地该去付出何种的惨重代价? 不是不知,只是,不习惯罢了…… 保安团弟兄的作为叫我的心中稍显安慰,只是眼下的时分却并没有叫我思虑这些杂事的多余时间。 在看过了保安团弟兄的状态以后,我便重新将心力放在了面前的鬼子身上。 尤其是冲在最前方的那三辆鬼子坦克,将是我们在此战当中必须要优先打掉的目标。 若不然,叫鬼子这三辆钢铁巨兽爬上我们的阵头,战士们再想要凭着血肉之躯将借了坦克车作为依托的鬼子赶下阵地,所要付出的必然会是不小的代价。 “二营长!” 对着不远处的陈东明低喝一声,目光看向听到我的呼喊以后连忙弓起身子凑了过来的陈东明,口中凝声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陈东明伸手往他先前所在的方向一指,那里正聚着十数名战士,“弟兄们已经做过了不止一次,熟着呢!” 对着陈东明轻轻点头,目光扫过那十余名战士手中提着的炸药包手榴弹,我的心里不由长叹一声。 敢死队! 对付鬼子这样的大铁盒子,我们唯一能拿出的行之有效的法子,就只有派敢死队出去,叫战士们拼上自身的性命,将炸药包、手榴弹等爆破物从坦克车外部存在的缝隙里塞进去。 虽然其他的法子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相比之下,能以最快的时间解决眼前这三个麻烦的法子,却只有派敢死队冲上去reads();。 其余无论是叫神枪手来打鬼子坦克的司机,又或是拿出我一直雪藏起来准备在最关键时分投入战场的团部迫炮排,都不能将我们眼前的这三分麻烦完美的解决。 不说鬼子坦克车厚达数毫米的钢板,使得小口径的迫击炮打上去,炮弹只能在坦克车车身上留下几个无足轻重的痕迹,对于车体与藏身其中的鬼子坦克兵,无法造成哪怕半分的伤害。 而在打了这么久的仗以后,鬼子早就已经发现我军会在战斗过程中专挑坦克车驾驶员来打的战法。 坦克车驾驶员在行进的过程中也再不会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身影暴露在车体前方的观察口后面,这样的改变与谨慎,叫自负枪法出众的我也没了半分的法子。 如此一来,虽然心中多了好些沉重,但该如何做出最为理智的取舍,我却还是很快的就做了出来。 “等鬼子上来以后,先由我们统一开火吸引鬼子的注意,然后再叫弟兄们冲出去!” “知道。” 陈东明答得干脆,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半晌,终于只是伸手重重在他肩上一拍,说道,“回自己的岗位去吧,小心。” “团座你也是啊。” 对于我最后的一声小心,陈东明面上的凝重稍稍缓解了几分,做出像以往一样的嬉笑姿态,而后才转而离去。 二营的战斗,还是要交给陈东明来亲自指挥的才好。 至于我,在做完了先期的安排准备以后,这个时刻出现在阵地上的唯一作用,就是鼓舞起战士们足够的士气。 还有,怕只剩下做回自己最初神枪手的本行了罢…… “打!” 随着战斗命令的正式下达,战士们手头的各式枪械,对着眼前的鬼子大军齐齐打出了饱含仇恨怒火的枪弹。 先前的一场大火,叫我们军中有近半的弟兄丧命。 这其中无论是叫火焰直接烧死,又或是因浓烟而窒息,更或者直接因着引爆阵地上储存的弹药而被炸到尸骨无存的弟兄。 这许许多多的仇恨,我们在这个时候都改亲手从鬼子身上讨回来! 以最快的速度扣动手中步枪的扳机,着重打掉距离稍远几分,对我们战士威胁最大的鬼子机枪手。 也就在我打空了第一匣子弹,重新填了五发子弹进入枪膛以后,不远处陈东明的一声喊,也终于传入了我的耳中。 “出发!” 随着陈东明这一声喊,从二营老兵中抽调出的数名敢死队员,将炸药包紧紧的抱在怀中,便往阵地外一跃一滚,猫下身子闪动着身形往鬼子的坦克车所在处逼去。 心头一凛的我,在将手中步枪重新举起的同时,对着自己身边的战士高声呼喝一声,“弟兄们,掩护!” 第454章 寒夜 【四百五十四】 夜风,寒凉彻骨。 经历过一整天的惨烈血战后,万幸的是——阵地,依然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鬼子黄昏时分发起的那场冲锋,在弟兄们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以后,终是叫鬼子无功而返reads();。 除去留在我们阵地前冒着青烟的三辆坦克车,以及上百具永远再也回不去的尸体以外,什么也都没有留下。 入夜以后,不死心的鬼子又一次向着我们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不过在战士们的同心协力之下,终是不敌我军战士手中的钢刀,不得不重新吞下不甘的苦果。 无法否认的是,被我布置在前线阵地上的保安团弟兄们,在这一战中出了不小的力气。 虽说若要硬去算自身的军事素养,这些才第一次与鬼子正面交战的保安团弟兄怕是连我们新二团的老兵都不如,比之训练有素的鬼子精锐,就更是差了老远。 然而因着我先前的几通教训,早就在心里憋足了气劲的保安团弟兄,却终是用事实证明了自身也有着作为中国`军人的骄傲在。 拼上性命连自身安危都已不再重视的人,其所能发挥出的战力,自然是难以想象的清。 两次的血战过后,我们团又有了不少阵亡战场的老兵,而才加入战阵的保安团弟兄所付出的伤亡,就更是叫人心痛不已。 然而相比于我们所付出的惨烈战损,只要此时此刻八角台阵地依然在我们的掌握之下,只要保安团的新兵弟兄们能习得最为实用的战场经验……这,就已然足够。 已经尝试过一次夜间进攻的鬼子,似乎短时间里不会再发起大规模的攻势过来。 而早就伤亡惨重的我军战士,也终于可以拖着疲累不堪的身躯,草草就食过一点干粮后就抓紧时间在阵地上休息。 只有尽快的养足精神恢复体力,我们才有可能挺过明天与鬼子之间更为激烈的交锋。 眼看着战士们将钢枪抱在怀中,就这样依托着阵地战壕囫囵睡去,在整个阵地上视察过一遍的我,却是一点的睡意也没有生出。 仅仅第一天的战斗,我顶在前面御敌的两个主力营就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为此更填入了几乎过半的预备队。 如果明天还像是今天这样的节奏战斗下去,我真不知道就算将我这一个团的弟兄全数折在这八角台的高地上,又能挡住鬼子的兵锋几日。 心里暗叹着气的我,漫无目的的在阵地上随处走动,却忽而瞧见了同样毫无睡意,正坐在一块大石上呆呆望着远处群山的老刀子。 “你也睡不着?”跳到老刀子的身旁,笑着出言问道。 “睡得着才怪。” 对于我的问题,老刀子却是摇了摇头,语气里也带上了少有的惆怅意味。 看到老刀子眼里含着的浓浓担忧,我明白老刀子睡不着的原因,定然是与我相差无几的。 叹了口气,径直在老刀子身边的石块上坐下,看着老刀子问道,“一营情况怎么样,还能坚持的住吗?” “坚持倒是没有问题。”老刀子的目光向我看来,说道,“只是今天这样的战斗要是再来上几下,咱们的老弟兄怕是得拼个干干净净……” 或许在以往的战斗中,我们凭借各种取巧的机缘,能叫未能反应过来的鬼子狠狠吃上一个苦头reads();。 但若真是面对准备妥当的鬼子,以鬼子手头远超我们的精锐装备,鬼子想要在与我们的正面交锋中取得优势,必然不会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我们的战士唯一能去依仗的,只有胸中一点不甘的血气。 但纵是如此,想要挺过鬼子发起的大举攻势,想要牢牢守住手中阵地的我们,也唯有拿自己的性命去换。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旁的什么法子…… 对一切早就看得透彻的老刀子,在轻轻叹过一声后,缓缓自腰间抽出了他的烟袋。 看着老刀子抽出烟管在石头上磕了几下,再熟练的填上切得粉碎的烟丝,我的视线一个恍惚,竟像是忽然瞧见了数年前拿着烟管指教我如何开枪杀敌的老班长。 轻轻一摇头,将这份恍惚丢在记忆的深处。 我伸手拍了下才刚从怀中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的老刀子,迎着老刀子不解的目光,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一只手指着山脚下的鬼子营地,说道,“在夜里点个火可是瞧着显眼的很,鬼子那边枪手的本事不差,小心点总是好的,别冒这个险。” 举着手中烟管的老刀子怔怔看了我半晌,最终只得丧气的一摆手。 “累昏了头,差点忘了下面还有小鬼子。” 把烟管中的烟丝小心的抠出来重新放回烟袋,老刀子却没有与我走到掩体下去好好过一过烟瘾的打算。 将烟管收起,就这样坐在阵地上居高临下的露天大石上,老刀子对着我笑了一笑,叹道,“老子活了这么久以来,也就小鬼子能叫我暂时忍住肚里的老烟虫。” “就这一点上,可是谁都比不了的哟……” 老刀子的这句话,使得我们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过之后,却又已陷入了沉默当中。 两个人同时看向远处稍显迷蒙的群山,目中的神采也同样像盖了一层山间雾气一般,带出了几分迷离光彩。 直过了许久以后,在夜风吹拂下却是变得更加清醒的我,伸出手往自己面上轻拍了几下。 扭过头去看向一边的老刀子,对着他低声诉说道,“待会儿,我准备从三营带一个连出去。” “带一个连出去?”我话里潜藏的意味,吸引到了老刀子的注意,向我看来的目光里却是闪着莫名的神思。 “嗯。”我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处山口处依然点着火光的鬼子营地,眼睛浅浅的眯了起来。 “我准备带一个连出去,给鬼子屁股后面来一下子。” 转头向着老刀子笑了一笑,说道,“乐明哲营里有认识路的本地人,这一趟出去,可是能给鬼子一个不小的惊喜呢……” 第455章 出击任务 【四百五十五】 所谓兵者,鬼道也。 既然无法在正面战场相较中取得多少优势,我们倒不如另辟蹊径寻找另外的实用法子,为这场战斗建立出一定的优势reads();。 白日的鬼子气势汹涌而来,拿了各种装备往我们阵头上乱砸一气,可是叫我们的战士吃尽了苦头。 不趁着夜色从鬼子身上讨几分利息回来,又怎么对得起眼下这大好的天时? “你要去?” 还未等我来得及向老刀子说出自己的具体行动计划,略微皱起了眉头的老刀子,却忽而对着我凝声问了一声。 “我不得亲自带队嘛。”虽说不明白老刀子这句话里的意思,我还是笑着应了一声。 只有亲自带队前去,才能痛痛快快的报了今天白日里的血海深仇。算起来我心里憋着的苦楚,可是一点也不比团里的普通战士少了多少! 但未曾想到老刀子却是没有与我玩笑的意思,在听了我这样的说辞以后,面上的严肃竟是更为浓郁了起来。 瞳仁在黑夜里熠熠生光,直视着我的眼睛沉声说道,“你是团长。” “我……” “不要任性,全团上千双眼睛,可都看着你呢。” “我……” 一连两句抢白,竟叫我无言反驳。 原本想要趁此机会带队突击的我,却没想到老刀子在听到我的计划后,会拿出这样严肃的姿态来与我说话。 不过再仔细想想,老刀子的话里也并无错处。 他话音里含着的劝诫意味,也着实该是此时来说最为稳妥的处事方式。 往严重里说,身为团长的我,无论自己准备离开前沿阵地多久的时间,又准备去做怎样的一件惊天大事。 但在我军战士正在与鬼子生死纠缠于小小的八角台阵地之前的眼下,我的轻易离开,怕要对整个战局产生出不可估量的影响。 如此一加考虑,我先前的打算确实也是轻率了些,再加上老刀子眼里饱含的坚持意味,终于不得不妥协下来。 “我不去!我不去总行了吧!” 只是这一趟如果自己不去参加,在团部特务连随着乔博荣这位参谋长待在后方的张北大营负责物资调派的当下,我却是一时间无法拿定主意派哪一个连长去执行这样一桩夜袭破坏的精细任务。 “可三营没有参加今日战斗的两个连,我又该叫谁去做这件任务呢……” 对于我的无谓纠结,老刀子却是无谓的笑了一笑,“又不是什么大活计,三营那几个小子谁去都一样。” “你可以叫他们俩个过来讨论讨论嘛。”老刀子对着我挑了挑眉头,“要不然,从我们营里抽一个连出来也是一样。” “你们一营打了一整天的仗,我怎么抽?”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老刀子玩笑似的提议。 但对于老刀子说叫他们两个连长过来一起商讨的话,想了半天也无法拿出个准确主意的我,也只能直接找两人过来抽签决定了reads();。 玩笑着看向随我一同站起身来的老刀子,笑着对他说道,“我这找人讨论的习惯,现在也被你学去了嘛。” “哎?我学的可不是你。”老刀子却是翻了翻白眼,从石块上跳下身形的他,几个大步便已到了我的前面。 回头看向落在他身后的我,扬起眉头大笑一声,道,“我这找人抽签的办法,可是当年在咱们师座身上学来的呢!” 听到老刀子这样的回来,原本在担任起新二团团长一职以来,便总是找基层军官来商讨军情的我,忽而想起找人抽签这样的法子还当真不是由我来首创的。 便是在多年以前,我还在如今的一三二师师长,我当年的老团长王长海手下做一个小兵的时候,团里像什么重要任务的执行人选敲定,也大多都是用这样的法子来决定的。 再想想当年我所身处的二连曾抽出的一个夜袭任务,再想起今日的我也要自我手下的战士中挑出一个连来去捅鬼子大营的腚眼。 心里不禁生起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感觉,就仿若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紧张战局中一般,要去偷袭在我军面前占了先机的鬼子大军。 再想到三营那两个不止一次来向我请过战想要支援到一线阵地的连长,我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来。 或许在今夜派出的这一个连弟兄中,也能涌现出许多像我们当年一样的英雄人物呢。 况且都是我精心训练出的强军,我又何必要对自己手下的弟兄存上几分的不信任呢? 适时的放手,有事才是身为上级长官最该去做的活计呢…… 翟文山与刘骏驰,正是三营当中在今日未曾派上一线阵地,在八角台阵地的山体后方掩体下养精蓄锐了多时的两个步兵连连长。 他们两个连都可以算作是我们新二团当中的精锐,而且又没有参加今日对鬼子的大战,体力精力都得到了极大的保存。 但更重要的是,藏身在后方掩体下,眼睁睁看着前方的弟兄们在鬼子的枪口刀锋下一一倒地身亡,而碍于有命令在身的他们,却只能藏身在安全的地方无法做出一点的努力。 这样的难熬经历,使得无论是翟文山与刘骏驰这两个连长,又或是他们二人手下的百余名弟兄,在心底都已憋上了一股满满的郁气。 这股气该如何的撒出去,还不得去找山底下来寻我们麻烦的小鬼子? 是以在听到我准备从他们两人当中选一个连的兵力出来,在保安团熟悉路径的弟兄带领下,绕道到鬼子营地的后方去搞几番破坏,报一报今日鬼子在我们身上加就的血仇的打算以后。 翟文山与刘骏驰两个人,直接不顾站在眼前的对方,就要一个劲的从我这里争到任务过去。 抬高自身战力,做出对兄弟连队的不屑一顾,自然也就是该有的作为。 看着面前争的面红耳赤的两人,我与先前跟我一起回到指挥所的老刀子两人,不由面面相觑苦笑起来——这两人,竟是还不等着我把话说完就争了起来…… 第456章 大洋的正反面 【四百五十六】 争得面红耳赤的翟文山与刘骏驰两个人,在一开始还能稍稍摆几分事实出来讲道理reads();。 到了最后竟是径直演变成了比谁的嗓门更大,谁就能拿到这一份夜袭敌营的任务。 不由想起当年的曾在王长海团长的军帐里做过同样事情的自己,面上倏尔带出了几分笑意来。 但相比于我与老刀子两人在面上显出的浅浅笑意,一直候在一边的苗贺面上则就添了许多的尴尬。 无他,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两个斗鸡一般争的不可开交的汉子,都是他营中向来引以为傲的悍将。 一直挂在口中夸耀的手下在我这个团长眼前漏了气,身为他们二人营长的苗贺,面上又怎么可能平静的了? 我摇着头摆手笑了一笑,止住了已然红了脸正准备对着翟文山与刘骏驰两人做些训斥的苗贺。 “你们两个人再怎么吵,没用。”我看着面前两个为了任务争得不可开交的汉子,笑道,“我这不是拿不准主意,才特意把你们两个都找了过来嘛。” “都是咱们团里数得上的尖刀连,不论我点谁去做这个任务,对另一个人总有些不公平不是?” 眼前的两人因着我的夸赞停下了争执,面上同时带起了憨然的笑意。 等到这时,我总算有工夫再次提起抽签决定行动人选的事情来,而将一切都当做天意来定的法子,也终于叫翟文山与刘骏驰两人都挑不出什么理来。 看到他们两人都没有了意见,我伸手缓缓自兜里掏出一块大洋来,指着手中的大洋对两人说道。 “待会儿咱们就用丢大洋的法子来定下人选,反正现在我手上剩下能去执行任务的人选也就你们这两个连,要是丢出有字的那面就算一连的,丢出人头那面就算二连的,刚刚好。” 虽说自两年以前国民政府就有了正式的文书下达,要全国境内全面使用由国府印制的纸币,银元自此不准再在市面上流通。 只是在老百姓的心里,对银元的信任却依然要比国府发行的纸币高了好些个层次,是以尽管有着国府的禁令,如今的市面上依然有着银元的流通。 而对于过久了没钱日子的我,却还是习惯于在兜里装两三个大洋,毕竟像大洋这种沉甸甸的玩意儿,放兜里它摸着实在! “团座,您早些丢大洋不就好了,害的我俩为个任务白白争了半天。”三营的一连长翟文山,目光直直盯着被我捏在手里的大洋,面带委屈的苦笑道。 旁边的刘骏驰也像翟文山一样的对我连连点头,显然他的心里也作着同翟文山一般的想法。 看到两个人此时表露的模样,我不由得摇头大笑了起来。 摊起手看向翟文山与刘骏驰两人,笑道,“我想早些丢,你俩也要给我这个开口的机会才行啊。一听到有任务就激动的直在那儿吵,一点也不像是个做连长的人。” “我们……” “好了好了,我可要丢喽!” 向着翟文山与刘骏驰两人示意一下,手腕轻轻一甩,被捏在指间的袁大头就已到了半空reads();。 不止指挥所中的五双眼睛,就连站在指挥所掩体入口处负责警戒的春娃,也将目光投向了正飞舞在半空中旋转的袁大头。 “啪——” 随着我双手的合拢,所有人的目光都已聚集在了被我紧紧合起的手掌之上。 看向眼前的翟文山与刘骏驰,笑道,“字是一连,人头是二连,记下了?” 发觉两人都紧张地盯着我的手掌不发一言,知晓他们二人这个时候心里都只挂念着最后的抽签结果,我在笑过一笑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轻轻将自己的右手手掌揭起,铸在大洋上的袁大头人像,正咧起嘴笑着看向我们指挥所中的所有人。 刘骏驰面上霎时升腾而出的喜色,还有翟文山一瞬间的失落,都被我清楚的瞧在眼中。 摇摇头看向他们二人,说道,“咱们要和鬼子打的又不是只有这一仗,我手里可就你们这两个连的预备队来顶大梁了。你们自己说说,这往后落在你们身上的担子还能轻了?” 得了这次夜袭任务的刘骏驰只顾一个人在那边傻笑,而翟文山在听过我的话,明白等到明天还会有他大展身手的时候,面上也不由带起了几分的笑容,方才的一丝丝失落竟是在极短的时间就被他全数的丢在了一旁。 苗贺见到两个手下没出息的模样,终是再也忍不住对着两人叹道,“你们呀……” 而后目光向我看来,手指指向翟文山与刘骏驰两人意在解释,“他们两个今天是在后山憋得急了,看着一营二营的弟兄在前面打得狠,自家的三连又被提前拉上了阵地,心里这才会有些急躁,团座您可不要见怪啊……” “见怪什么?”我看着苗贺反问一句,微微耸了耸肩笑道,“我当年也是从一个小兵走上来的,面对小鬼子时弟兄们的求战心切,我可是深有体会呢。” 摆了摆手,算是将这些杂事暂且揭过。 我的面容忽而带上了几分严肃,在不顾几人怪异的目光观瞧,将手里的袁大头重新放进贴身口袋藏好以后。 我当先走向了摆放在身后桌上的地图,对着刘骏驰招了招手,凝声说道,“你先过来看。” 同时又将目光看向苗贺与翟文山两人,说道,“你们也一起过来。” “对于这次任务的具体布置,我还要再仔细的与你们说一说。” “尤其是你。”我的目光看向已然走到自己身边,正在仔细观瞧着眼前地形图上标示的刘骏驰,说道,“你们连是要去执行这次任务的主力,像这些具体的布置你一定要熟记在心。” 刘骏驰郑重的点头应下,面色凝注的观视起眼前的地形图来,而我也开始出言向他们几人仔细叙说起自己对这次夜袭行动的计划安排。 “团座,人我给你带过来了!”就在我们几人聚在一起仔细讨论这次的计划是否还存在着旁的什么漏洞时,不知什么时候改了口直接唤我团座的乐明哲的声音,忽而从我的指挥所外面传了进来。 第457章 夜战 【四百五十七】 乐明哲带来,那名名叫左双的年轻战士,便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最大依仗。 虽然凭着地图上的标示,我们想要找到一条绕道到鬼子身后的路径并不是太难reads();。 又有着曾经来过八角台执行任务的经历,对于此地周遭的地形走向我们也不能说完全的两眼一抹黑。 但是若加上左双这样一个本地出身的战士带领,我们的行动不就能避免更多不必要的麻烦,更为轻松容易的完成这一次的夜袭行动么? 这名叫左双的小战士十分精干,在与我们介绍周围地形时眼中不时显现的几分机灵,就叫我不由得对他多生了几分的喜爱。 看着他与刘骏驰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我对今夜行动的成功忽而又多生出了几分的希望来。 夜,终究是深了…… 刘骏驰带着三营二连的战士自修筑在后山的工事里钻出,于左双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我不知道他们今夜此行究竟能取得多么大的战果,但在我的心里却清楚明白的知道。 有刘骏驰这一个连的弟兄出去,鬼子那里今夜必然不会过得安稳。 而我军战士在今天白日里从鬼子那里吃到的各种各样大亏,刘骏驰等人也必然要借着这一次的行动先讨上几分的利息回来。 在将众人遣散以后,我在指挥部的掩体中寻了一个角落位置,在身上胡乱披了件大衣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激战了整整一日过后,又与刘骏驰翟文山等人讨论了许久夜袭行动的计划,早就疲累不堪的我确实也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已养起足够的精神来应对明日必然要更为激烈艰难的八角台守卫战。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随着一阵远远传来的激烈枪响,终是将我从沉睡中惊醒了过来。 心中反应过什么的我连忙一个挺身跳了起来,连因此掉到地上的军大衣都没有去管,连忙冲出了指挥所的掩体。 在前沿阵地上遇到了同样因着枪声而惊醒过来的老刀子等人,还有已然提前进入阵地准备的我军战士们。 “开打了?” “开打了!” 在浓浓夜色下,只能隐隐瞧见自远方山口传来的火光,但传至我们耳中的枪声却是清晰可闻,就仿佛直接的敲在了心间。 虽然瞧不清远处的具体情景,在这样的夜色下手里的望远镜也没有了用处。 但我们的心中却早已清楚地猜到,闹出这样大动静来的,必然是刘骏驰那一个连背负重任夜袭而去的队伍。 只是不知道刘骏驰一个连的弟兄,能在这一场夜袭中打出什么样的成绩来,又要在这一场袭击过后,幸存下多少弟兄活着归来。 因着远方枪声再没有了睡意的我,索性便在阵地上寻了一块石头坐下,目光望着远方山口静坐不语。 一直到远处的枪声渐渐停歇,一直到东方的启明星,从天际缓缓升起…… 眼看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旭日的曙光即将从东方浮现,但已在阵地上坐了不知多久,以至于在身上挂了一层晨间露珠的我,眼中光芒却忽而一缩reads();。 山下的鬼子,竟是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 已开始缓缓往我军阵地下聚集的鬼子,带了几分气势汹汹的模样,看来是准备在这清晨的第一战中好好找一找我们的麻烦。 幸而我们的战士因着后半夜时分的那阵枪声早就醒了大半,就算鬼子这个时候要突然的发起进攻,我们也不会真的就毫无准备,更何况鬼子还要在山下稍稍准备一阵,这就更给了我们更多应对的时间。 “准备战斗。” 顺着战壕在阵地上穿行一圈,提醒战士们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恶战。 在见到战士们都已进入阵地严阵以待过后,我也抱了自己的步枪,在阵地上寻了一处制高点趴下,想要亲自参加到接下来的大战中去。 目光瞧向山脚处密密麻麻活动的鬼子士兵,瞧见他们已然排布起的阵势,我的心中便是一凛。 现在的我们,只需要一心来应对鬼子接下来或许已带了报复意味的大举进攻,不要叫鬼子在我们的阵地上占取任何的便宜。 想到这里的我,忽而又想起即便到了此刻依然还未归来的刘骏驰那一个连的兄弟,心中不禁泛起了几分的担忧。 只是身处在前沿阵地之上,纵使心中再如何的担心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只好将全数心神都放在接下来对鬼子进攻的应对上,并暗暗祈祷刘骏驰等人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就在我思虑间,山下的鬼子终于排布好了阵势,而更远处的鬼子炮兵阵地上,似乎也已做好了进攻前的准备。 相比于昨日而言,今天的敌我两军都已然熟悉了对手的战法习惯,不会再出现像昨日初战时分的懵懂混乱。 当鬼子已然准备妥当的炮兵阵地开始了它惯例的轰击时,已有了准备的我军战士,也迅速依托着身边的战壕掩体藏好了身形。 虽然鬼子的大队人马也借着这一点时间开始了缓缓向我军阵地移动的动作,不过在这几百米开外的距离上,就算我们的战士全数趴在阵地上准备,也无法对鬼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倒不如先由他去走,等着躲过了鬼子先一轮的炮火轰炸,再来好好与冲锋路上的鬼子步兵们算一算总账。 于是,依然如昨日的战斗节奏一般。 当鬼子的炮击终于停歇下来的时候,鬼子的大队人马也已运动到了我军的阵地前方。 只是这一次带了不少机枪掷弹筒等武器一齐上阵的鬼子,借助山路上崎岖的地势,竟是就地构筑起了一道防线和我们遥遥相对起来。 有了山石掩体来依托的鬼子,可以凭借手中机枪榴弹给进攻路上的鬼子提供足够的掩护火力。 使得我们在与鬼子正式交火的第一时间,便已感觉到了极为沉重的压力临身。 今日的这一场仗,绝对是不好打的! 心中有了明悟的同时,一直搭在步枪扳机上的食指,也终于稳稳的扣动了下去…… 第458章 二连的胜利 【四百五十八】 与鬼子之间的战斗,战士们自然不会去多说些什么reads();。 无非,就是一个杀字! 最终演变成白刃肉搏的整场战局,就算鬼子一心想要将我们的阵地拿下,但面对战士们不计性命的生死相搏,仍是不得不狼狈的后撤回去。 只是在眼下的战局里,虽说鬼子在我们的阵头留下了满地的尸身,但我们的战士在经历了连番的大战以后,同样也付出的极为惨重的伤亡。 战后在阵地上走了一圈,看到战士们不发一言只顾沉稳休整,准备应对鬼子下一轮进攻的动作,我的心里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一场围绕八角台阵地展开,或者说围绕着我军张家口野狐岭防线展开的拉锯鏖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画上一个句号。 而等到战事结束的一天,我们的战士当中又还能有多少人幸存下来。 一切,都只是个未知数…… 思虑间忽而听闻春娃送来消息,说是刘骏驰和他的二连弟兄终于经由后山小路绕了回来,这个时候正要进入后山的掩体中进行整休。 听到春娃送来的这个消息,对刘骏驰二连弟兄昨夜行动的具体行程担心了许久的我,总算能将心里提起的大石稍稍放下几分。 连忙与春娃两人朝着后山掩体寻去,却在中途正巧遇见了同样赶来前线指挥部准备向我汇报战情的刘骏驰与苗贺两人。 远远瞧见刘骏驰与苗贺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模样,我的心里便已松了一松。 看他们两人现出的这番模样,看来刘骏驰这一个连的弟兄趁夜出去,在鬼子那边捞到的便宜可是不少。 心里有了几分底气的我,连忙迎上了正往我这边而来的两人,尤其是对着沾了满身血迹的刘骏驰投去了浓浓的关切目光。 “辛苦了!” 在刘骏驰的身上轻轻拍了一下,看着他军服上沾满的血迹,面上挂起了难掩的担忧,“你没事吧?要不先叫卫生员给你包扎一下?” “没事!”刘骏驰笑着摆起了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嘭嘭作响,“我身上连一个小口子都没有。这些血迹啊,还是……” “这些血迹啊,可都是沾上的小鬼子的血。团座您还是别担心这小子了,先叫他好好把工作给你汇报一下!” 一旁的苗贺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在接上刘骏驰话头的同时,指着一边只顾搓着手发笑的刘骏驰对我说道,“这小子今儿出去,可是捞了一把大的!” “哦?” 轻咦一声,我连忙拽过一旁的刘骏驰,疾声说道,“快,快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 在昨夜凌晨时分,趁着夜色的掩护,刘骏驰与他的二连在保安团当地战士左双的带领下,悄然离营。 绕着山间的小路一直摸到了鬼子营地的后方,虽说路上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但好在战士们一直将谨慎小心放在心里,又有左双这样一个熟悉地形的本地战士领路,是以有惊无险的到了鬼子的大营后方reads();。 而这一路上,也没有引起哪怕任何一个鬼子的注意来。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离天亮也不过只剩下了短短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不过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时间段里,守了一夜的鬼子哨兵也不由感觉到了疲累,警戒的力度难免就松懈了许多。 于是刘骏驰带领着的整整一个连的弟兄,竟奇迹般的在早已打起了足够精神警戒防备的鬼子眼前绕过,径直到了鬼子营区的腹地! 在这个地方,林立着一顶顶的鬼子军帐,按说刘骏驰只要带人放上一把火开枪打上几个鬼子,他们的这次任务就可以说已经完成了。 可刘骏驰却硬是在不通言语的敌国大营里,在不找一个舌头带路的前提下,寻到了鬼子设在营中的临时弹药中转站。 当然了,如果只是炸了鬼子一个弹药中转站回来,刘骏驰与苗贺两人恐怕还不会显露出这样的欣喜情绪来。 实在是率军夜袭的刘骏驰,竟在意外发现鬼子弹药中转站的同时,还发现了正在视察弹药储备的鬼子将官——这两日负责主攻我军阵地的鬼子武藤联队联队长,武藤幸之介! 好运,也只能夸一声刘骏驰的好运! 有了这些发现的刘骏驰,深感自己这番机遇的来之不易,立即便带领着全连战士冲杀了下去。 先放火,再杀敌! 专挑着那名最为显眼的鬼子将官去杀的刘骏驰等人,只在解决了鬼子将官和他随行的护卫以后便开始迅速撤离。 而离开前又在弹药中转站的大帐中添上的一把火,引燃的成箱弹药正好替刘骏驰等人做了殿后,叫众人能够迅速的与鬼子的追兵脱离开来。 又有左双这个熟悉路径的地头蛇在前头带路,而战士们对山地行军追击也曾做过不少的训练,最终在且战且退之下,终是叫刘骏驰带着幸存的弟兄平安脱身归来。 也是在归来的途中,翻检起当时好奇,觉着会有什么大用才从那名鬼子军官随行文员身上拽来的皮包。 对于放在其间的两张地图刘骏驰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重要性,但对于其他写满了日本话的文书,则是真正的两眼一抹黑瞧不出半点究竟来。 直等到回了我军大营,苗贺与三营一名懂些日本话的战士看了其上写着的几句话,再听过了刘骏驰对当时情形的介绍,苗贺终于做出了一个十分肯定的推断。 ——当时几乎被刘骏驰等人乱刀分尸的鬼子将官,正是我们眼前率主力来此猛攻我军八角台阵地的武藤联队联队长,武藤幸之介! 听完了苗贺与刘骏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兴高采烈的介绍完这一次行动的过程,我除了感叹刘骏驰此行实在是好运的紧以外,心中就已被突来的欣喜填了个满怀。 刘骏驰等人这一次的战绩,可就相当于直接杀到鬼子的大营中,干掉了鬼子队伍里的最高指挥官! 这样漂亮的斩首行动,纵使昨夜是我亲自去做,也不见得就能做的与他们一样完美! 第459章 堪忧之局 【四百五十九】 在仔细翻看过由刘骏驰递给我的鬼子公文包里的所有文件以后,我的思绪就已经快速的转动起来。 通过其中的几张文件,我总算知晓了出现在我们眼前,同我们已经打了快两天的鬼子的具体番号。 也总算知晓了负责统领这大半个联队鬼子主力精锐的指挥官名字,知道了武藤幸之介这样一个人。 而至于两张地图更是不用多说,作为眼前这队鬼子的指挥官,率领了他大半个联队兵力而来的武藤幸之介,自然要对自己联队中各个大队的行踪做一个掌控。 即便手下其余的人手是由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亲自率领行动,他也不能就真的自此弃之不理。 作为与他一样的军官,我当然明白武藤幸之介心中的考量。 只是他心中对自己部队行踪掌握的心思,却不妨到了如今全数做了给我这边的嫁衣,对已经去了地府报道的武藤幸之介来说,倒是只能叹一句天意弄人了。 我也只能遗憾的感叹一声,将自家的地图文件带在贴身文员的包里,是武藤幸之介的最爱失误。 瞧见了在其上标注的几个小点,虽然有些细节内容并不能具体的掌握于心,但对于整个战场中的大势演变,却依然能够分析个明白。 毕竟就我自己手中原本掌握着的情报来看,与从鬼子这里得来的消息便已然差不了多少。 垂首仔细思虑了好一阵子,又将鬼子那边的动向再次系统的在脑海中仔细的捋过了一遍。 略微斟酌几句言辞,我便找来团部的另外一名机要员小武,要他将我新近得来的这些情报加密加急发给到司令部长官那里去。 而后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在我指挥所里呆坐了半晌的刘骏驰,面上显出几分的笑意,对他说道,“你们连这次做得不错,等这场仗打完了,我亲自去给你们请功!” 又与刘骏驰说过了几句,便叫他下去带着幸存归来的战士抓紧时间休息。 从鬼子先前在清晨时分发起的那一轮攻势来看,虽说相比于昨日的战斗,鬼子投入的大炮坦克这种重武器的次数少了许多。 但在鬼子士兵身上所展现出的杀意,却是比之昨日更浓了几分。 今日的鬼子在冲锋的过程中,又显露出了他们惯有的疯狂劲头,尤其是在与鬼子拼刺的时候,鬼子身上的这股疯狂劲儿更能清晰的体现出来。 若不是我们的战士心中有着一股绝不输于鬼子的血气支撑,怕是在方才与鬼子的刺刀拼斗中,我们还要吃上不小的苦头呢。 如今在听过了刘骏驰的回报以后再仔细想想,鬼子在进攻过程中之所以会现出这样的势头来,怕是与刘骏驰昨夜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关系。 深入鬼子营地后方,在一举炸毁鬼子囤积弹药物资的中转站的同时,更捎带着要了鬼子指挥官武藤幸之介的性命。 若是鬼子在受了我军送出的这样一份大礼以后,依然能按部就班的保持沉稳进攻势头,那我们眼前出现的怕也不会是真正的鬼子了reads();。 而在考虑过这一切后,明白鬼子从今日一早开始所展开的行动都将围绕着“报复”这样两个字来展开的我,对于今日接下来的战况,自然就多了更为深切的几分担忧。 手中的预备队除去三营一连的翟文山所部以外,就只有刘骏驰这已然折损了半个连的三营二连了。 至于乐明哲保安团那一营的弟兄,早就叫我送去了一线阵地。虽说如今在一场又一场的血战历练后,战士们身上已然有了不属于我们团老兵的精悍之气。 但是战士们为了这份成长所付出的损伤,却依然是巨大的惊人。 我这手里,缺人呐…… 暗自轻轻一叹,目光在自己面前的地图上扫过,手指一直顺势指到了张家口主战场那边,看着我新在那边标注的复杂敌我情势,眉头却是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来。 “团座,司令部回电。” 机要员小武的话,唤回了我处在沉思中的意识。 顺手接过小武递给我的司令部回电,待我看清了司令部长官们发给我的电文内容以后,原本就已郁结在一起的眉头,却是自此纠结的更加深切了些。 盘结在一起的眉头,昭示出我此时并不轻松的心情。 自从昨日早就准备了多日的鬼子,终于将佯攻化作主攻,开始了对我张家口野狐岭防线的大举进攻以后,由我们二十九军负责的张家口侧翼战场的整个防线上,几乎处处都已燃起了战火。 而由我们团负责驻守的八角台阵地,也由最初猜测的二线阵地,瞬间因着鬼子发起的突然攻势而成了整条战线中最为激烈的几处战场之一。 可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感到手中缺人的并不只是我手中的这一块阵地,几乎整条战线中的我军阵地上,都因着鬼子带来的沉重压力而感到了人手的紧缺。 于是,傅作义将军原定增援南口主阵地的大军,在刚刚抵达下花园一带的时候,立即以二百旅为先锋折返回援张家口。 在半途遇上了早有准备的鬼子阻击部队,就在眼下的时分里,傅作义将军所率领的援军依然在同鬼子的阻击部队相纠缠,短时间里是无法对我们提供太过有效的援助。 趁着将傅作义将军所率大军阻隔在外的难得机会,鬼子可是趁此发了狠,拿出各种手段对我们的阵地发起了全线猛攻。 相比于整个战场中我军所处的劣势战局,就算我们到了此时依然能稳守八角台阵地,甚至还打掉了鬼子一名联队长身份的大鱼,又能对整个战局起到多大的用处。 稍稍占取的这几分的优势,瞧来竟已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纵使八角台阵地对整个张家口防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当两翼友军阵地都已落入险境,有了沦陷敌手危机的当下。 我们这里战局胜败的发展,再也不会决定于我们能打退几次的鬼子冲锋上。 尤其是,位于我们阵地侧翼的神威台阵地,此时已然落到了鬼子的手中! 第460章 胡闹 【四百六十】 侧翼神威台阵地的失守,叫我们这里的守势也不由变得更为艰难起来。 再加上对面的鬼子因着被我们打出了脾气,还趁黑摸掉了他们的联队长武藤幸之介。 在这样的大仇之下,鬼子也是拿了十二分的战力出来,似是无论如何要与我们在此分上一个高下reads();。 只能咬牙坚持下去的我们,面对鬼子渐渐强力的攻势,纵然心中再如何不愿,最终也无法说出哪怕半句的不是来。 “援军,总有上来的时候。现在就看我们这里剩下的人,又是不是真能坚持到援军赶到的时刻了……” 轻声一叹,将小武送来的司令部回电放在一边。 我在深深看过眼前的地图一眼后,终是将自己的目光收回。 “团座!”忽而春娃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才刚刚将眼前的地图准备叠好收起的我,不由回头往正往指挥所掩体下钻入的春娃面上瞧去。 “出什么事了?” 将眉头皱起的我,看着已然走进了指挥所的春娃凝声问了起来。能叫春娃显露出这样急切模样的事情,除去山下的鬼子又搞出了什么手段以外,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原因来。 “没……没有。”依旧喘着粗气的春娃,对着我摇了摇头,示意一线的阵地上并没有出什么变化。 在我面上的疑虑才刚刚挂起的时候,春娃总算说出了急匆匆跑来寻我的原因。 “后面来了好些老乡,说是要来****。” “老乡?”我轻咦一声,而后凝声向着春娃问道,“都放上来了?” 春娃点了点头,面上的喜意如何也掩饰不住,“老乡们带了好些东西,直夸咱们团的功绩呢!” “走,去看看!” 伸手阻住了春娃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势头,略微皱起了眉头的我,伸手扶了扶自己军帽的帽檐。 而后越过了春娃,当先大步向外面走去。 这个时候的我,心中所一直想着的,却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胡闹”! 鬼子对我们阵地展开的报复随时都有可能展开,在这个时候叫****的老乡上来,不是胡闹又能是什么? 当满怀心思的我来到后山工事前,远远看到的却是依然被留在哨卡外围的民夫与牛车。 还有以翟文山为首的一连战士,面上正挂了与春娃相差无几的欣喜笑意,将乡亲们送来的物资搬送上我们的阵地。 站在阵地上瞧了一阵翟文山等人忙碌的模样,看到他们搬上来的满筐满筐的白面馒头,再加上一坛坛农家自酿的米酒,我的面色也不由渐渐舒缓了开来。 老乡们的这份好意,我们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 而苗贺将人留在阵地外围的行为,也在使得手无寸铁的老乡们不用身临险境的同时,免去了我们阵地上可能会因着老乡们上前来而产生出的可能混乱。 心中不禁暗暗夸赞了苗贺几声,可我这份夸赞的念头才在心里生出了没过多久,随着春娃再一声喊,就全然化作了乌有。 “团座,这边!” 从后山阵地供三营藏身的掩体处,忽而传来了春娃欣喜的喊叫声reads();。这小子随我一同自前沿阵地走到这里,却只在刚看到众人搬取物资的时候就没有了人影。 叫我没能想到的是,春娃这小子竟是在我没注意的时间里,钻到后山的掩体工事里转了一圈。 目光循着春娃的喊声望去,在工事的入口处,正看到对着我摇摇招手示意的春娃。 而在春娃身边站着的,除去负责后山阵地警戒的苗贺以外,竟还有此时本应该在张北大营中统筹物资调配的乔博荣。 瞧见笑着对我耸了耸肩的乔博荣,我总算明白了春娃话音里带了这样多喜意的缘由。 暂压下我这位参谋长为何会随着****百姓一同来到我们八角台阵地的疑惑,面上带起了几分笑意出来的我,对着乔博荣招了招手,就想要走过去与他好好说一说话。 可就在我脚下踩刚刚有了动作的时候,从掩体里面转出,忽而出现在乔博荣身侧的一条熟悉人影,却叫我面上欣喜神情变得更为热切了一下过后,瞬间布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郁。 “胡闹!” 快步走到几人面前,对着乔博荣点头示意一下后,我的目光便已转到了立在乔博荣身侧的邓芝卉身上。 这一声胡闹,也正是对着邓芝卉所喊出的。 黑着脸喊了这样一句话出来,叫原本面上添了好些重逢喜意的邓芝卉,小嘴立即就瘪了下来。 “灏文。”看邓芝卉没有多说什么解释的意思,而我也只是黑着脸不发一言,一旁早已看透了我此时心思的乔博荣,只好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做起了这个和事老。 “带芝卉上前线来是我的主意,你找她发什么火?” “老乔你……” 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乔博荣强势的打断了我口中准备说出的话,“人姑娘在营里每天挂着你的安危,连再给人瞧病都没有了心思,我看要照着这样下去,怕等你回来该找人给她瞧病了。” 乔博荣的目光在面露委屈,正可怜巴巴瞧着我的邓芝卉面上扫了一圈,而后继续说道,“正好我又从上峰那里争取过来一批弹药装备,就连忙给你们送了上来。这顺路带上个军医过来瞧瞧弟兄们身上受的伤患,不过分吧?” “可是……”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重重一叹,“唉!” 照着我的意思,是绝对不想要邓芝卉走到性命随时随地都处在危境中的前线上来的。 当日临出征之前,决定留下她与负责后勤事宜的乔博荣一起在张北大营中以后,我还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她许久。 若不是邓芝卉硬坚持着不要,我怕要忘了自己最早的承诺,直接的打发她回到内地去。 心中挂满的担忧,叫我在见到邓芝卉忽然与乔博荣一道出现在这前线战场,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心中填上了满满的不可置信。 随后,这份化作了愤怒的不可置信,终于使得我的面色变得阴沉了下来。 第461章 民夫变征夫 【四百六十一】 然而就算我的心里有再多的不愿,有乔博荣作保玩了这样一出先斩后奏的邓芝卉,叫我终于是说不出什么埋怨的重话来。 既然上了前线,多看着她点就是了。 等到乔博荣交托完了新送上来的物资,便打发他带上邓芝卉一起再赶回去reads();。 下定了决心的我,虽然依旧觉着邓芝卉轻易跑上前线的行为带了许多胡闹的成分,但在连番激战后能在这里再见上她一面,却也同时能叫我焦躁的内心获得些许沉静。 “待会儿就回去。” 直视着邓芝卉的眼睛,等她对着我点头应下之后,我面上的阴云才渐渐敛去。 目光在邓芝卉面上停留许久,又转到一旁的乔博荣身上,最终化作了一声无奈至极的苦笑。 “你们啊……” 对邓芝卉做出这样一些怒然表情的我,无非是因着自己心里对她安危的担忧。 在将这些担忧暂且压在心底,只叫心中填满了难得重逢的喜悦之后,我前面故作姿态的愤怒,也就再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和他们两人简单的招呼几句,我便叫苗贺带我去寻此次前来****的乡亲代表。 相较于我们几个老熟人之间的谈话,对于为了我们这些前线军士而出人出力,不顾自身危险跑上前线****的乡亲们,我必须要表现出足够的敬意出来。 有乡亲们的这份心在,才说明我们在脚下这处山头上的坚守有着足够的意义。 只要我们的努力能叫民众瞧在眼中,能叫民众记在心上,纵使我们最后真的全数血染疆场,又还有什么好去可惜的呢? 毕竟有了乡亲们的这份认同之后,身为国家军人的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才会有了它实际的意义呢…… 这些前来****的乡亲都是八角台附近的村民,我们阵地上这几日彻夜不停的枪炮声响,叫乡亲们生出了自己家园不再平安的浓烈危机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我们这样的中国`军队在前线浴血奋战誓死不退,在乡亲们心中自然就有了极重的位置。 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身为国家军人的我们在前线浴血抗战,保家卫国。 而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则想要尽自己的全力为我们这些在前线流血牺牲的战士送上更多的保障。 于是,带上食物酒水****,也就成了乡亲百姓力所能及之下,所能对我们提供的最为直接的帮助了。 在与老乡代表们谈话的时候,有几个年轻后生极力的标示要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一起来打鬼子。 已然年逾七十的老乡代表秦阿叔,也笑着极力劝我收下这几个后生在队伍当中。 用秦阿叔的话说,就是收这些汉子在我营中做些搬送弹药的体力活儿,也算是发挥了他们在守卫家园上的一把子气力。 有了这些后生的加入,也便能解放出我们弟兄更多的时间去与鬼子开枪作战。 也许正是这样多出的一丁点时间,就能叫我们多杀上几个小鬼子的性命,就能给我们最终守住脚下阵地多增添几分的希望。 看着这些为了走上前线为守卫家园奋斗出力的热血汉子们,想到他们为了争取这份上阵杀敌的机会而抢着要来我前线阵地送取物资的行为,我的心头倏而流过道道暖意reads();。 这就是我们的乡亲,这就是我们的百姓! 谁说中国人从骨子里只剩下了奴气,不堪一击指挥趋炎附势的中国人会在日军兵锋压迫之下悉数投降卖国? 想要三个月亡我中华,还等看我中华民国四万万百姓是否答应! 乡亲们胸中未失的血气,叫我再次亲眼见证了这个民族体内尚未失却的骨气,让我看到了这个大时代下全*民万众一心只为抗战杀敌的默契。 在秦阿叔与众多年轻后生的热切目光下,我最终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叫他们加入我们阵地帮忙的请求。 将这些年轻后生交托给苗贺来照应,要他们在战斗中主要来负责一些丹药的运送传递。 这样的安排,也确实能像秦阿叔说的一样,从我们战士的手脚上再解开几分的力气。 毕竟就在这短短两日的战斗中,在同鬼子之间的激烈交锋中,纵使是身为精锐新军的我们团战士,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与压力。 两天的紧张战斗,战士们能坚持到如今地步实在是不易的很。 缺人,我们的阵地上,时时刻刻都在缺人! 前沿阵地上布置的一营二营,到了如今的时刻,因着鬼子的各种优势火力的连番招呼,早就已经付出了过半的伤亡。 而乐明哲那一营的保安团弟兄,更是为了自身的成长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如今有数十名年轻精干的后生加入到我们的守军阵营中,即便他们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军事训练。 可对如今情势下的我军来说,又有什么好去拒绝的呢? 收下了乡亲们热情送来的****物资,又顺带着收下了数十名年轻精干的后生在我们的队伍当中。 这样的一笔买卖做下来,即便是我也颇感到有几分的不好意思。 借着乡亲们送来的米酒,郑重敬过了准备离去的秦阿叔等老乡代表以后,我便带上春娃重新的回到了前沿阵地中去。 至于乔博荣与邓芝卉两人,我则要他们先协助着苗贺安排好后山阵地上的防务与物资储备以后,再老老实实留在工事里等着我回来。 不过叫我意外的是,鬼子那边即便在已然留给了我们这样许久的清闲时间以后,依然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动静来。 似乎在经过了今日一早连续两次的猛烈进攻以后,鬼子那边就开始进入了偃旗息鼓的境地,叫人心里深感疑虑。 不明白鬼子那边究竟在打着些什么主意的我,只能先嘱咐战士们注意警戒,不要叫鬼子找到占便宜的机会。 回到自己的前沿指挥所中,却发觉乔博荣已将后山的工作交给了自己的副官与苗贺两人来负责,他则带了邓芝卉一起,已在我这前沿指挥所中待了好长时间了。 第462章 后勤是大事 【四百六十二】 在这里等了我多时的乔博荣,其实正是想要与我说一说后方在物资调派上所承担的繁重压力。 前线各处都在交火,各处都需要弹药物资的补充reads();。 就算刘汝明将军的一四三师经营察哈尔省多年,手头上积聚了不少的弹药,但就已这样程度的战斗来说,却还是经不住我们手头的挥霍。 有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虽说以我们二十九军的装备情况,即便是刘汝明将军手头的一四三师精锐,也没有配备多少的大口径山野炮。 像有一个团直属迫击炮排在手的我们团,就以手上这不到十门的迫击炮,就叫随我们新二团一同行动了多日的刘汝珍、赵书文两位团长眼馋了许久。 但就算我军队伍中没有装备太多的大口径山野炮,但对相当于自立门户,没有受到南京中央国府太多支持的我们二十九军,手头所储备的战略物资却是并没有多少。 而一四三师作为二十九军下属几个主战师当中的一个,分派到头上的物资就更没有了多少。 所以说到了眼下的时分,曾经在我面前说着大气磅礴傲视群雄之类话语的刘汝明将军,其实已到了系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地步。 熟悉的经历,就好像过往时分曾与鬼子作战的那支二十九军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相比于当年的我们,如今手上能有了统一武器装备来应敌,总是以好过了太多太多。 “后勤的事情全部交给我,你不用操太多的心。”乔博荣看着我面上浮现出的忧虑神色,忽而笑了一笑,对着我说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做出个玩笑似的笑容,说道,“可怜我这个参谋长,每天做的都是和上峰争取扯皮的勾当,哪里有你在前线带兵打仗来的痛快。” 又与我交代过几句以后,乔博荣便带着古怪的笑意,在我的目光逼视下自指挥所中退了出去。 顺带着,连春娃与小武两个人,都被他一道儿拽了出去。 看着乔博荣几人的背影自指挥所中离去,其间只剩下了我与邓芝卉两人的情境下,我忽而觉着指挥所中的空气有些尴尬起来。 刚才的我,好像还在大伙儿面前对她发火来着…… “你……” “你……”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却又同时住了口。我看着邓芝卉露出的小心模样,嘴角终是不由得带出了笑意来。 “你呀……”无奈的摇了摇头,邓芝卉对我安危的看重,我的心里自是有几分感觉的。 虽然叫人时刻挂在心里的经历着实不错,可是眼瞧着邓芝卉来到前线阵地这样随时都面临四伏危机的险境,我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下来。 轻轻摇头叹了声气,目光看向俏立眼前的邓芝卉,笑道,“要不,还是你先说吧。” “我来,就是想看看你。昨天一天听着前线传回的激烈枪炮声,你不知道我的心里……” “我知道。”伸手搭上邓芝卉的双肩,在她讶异却又惊喜连连的视线注目下,缓缓将邓芝卉拥入了怀中,“我都知道reads();。” 即便两个人之间已相处了这样长久,可要说起做出这样主动的动作来,今日的我却还只是第一次。 笑着将邓芝卉的身子扶正,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过几下。 目光直视向邓芝卉的眼睛,语调郑重的开口说道,“待会儿,就和参谋长一起回去吧。你担心我,我又怎么能不担心你呢?” “那……”邓芝卉的眼珠儿闪动了几下,似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清楚。 我看着邓芝卉闪动的眼睛,轻声说道,“等这场仗打完了,我想,我会有些话要对你说的。” 本来想要再次反驳我准备打发她自此回去的邓芝卉,只因着我接下来的这句话,却是叫邓芝卉将自己原本的心思又重新忘了个干净。 皱了皱鼻头,仰起脑袋看着我闷声问了出来,“什么话啊?” “现在告诉你了,不就没有了那份神秘感了?”邓芝卉显露出的娇憨模样,叫我不由得忍不住伸手捏上了她的鼻子。 手指轻轻晃动几下,在撅起唇来表示不满的邓芝卉晃着脑袋将自己的琼鼻自我手中解救出来我,我才又笑着看向她开口说道。 “所以啊,就算只是为了听我对你讲这些话儿,你也要在后方好好的等我回去。而我,也一定会仔细的保证自己的安全,完好无缺的回去见你。” 声音带有几分悠远,即是保证也是约定。对我来说,就算只为了眼前的人儿,我也必须要从眼下的大战之中活下性命。 而对于身为军人的我们来说,想要自这场大战中活下性命的唯一法子,就只是用掌中刀枪送面前的鬼子们去下地狱了。 只在这一点上,我还真要给对面山脚下扎营的鬼子们说一声抱歉呢。 “别不相信啊。”我的话音落下,却见到邓芝卉只顾呆呆望着我的面容一言不发,我不由感到有些好笑。 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笑着问道,“我们拉钩?” 我这样的动作,终于叫邓芝卉回复了过往的灵动劲儿,对着我哧了一声,抬手便将我的手指打了开来。 “谁要和你拉钩了!”俏目白我一眼,但其中的隐隐期待,却是叫我瞧了个分明。 不禁感到有几分好笑的我,声音不禁放的柔和下来,对着眼前的邓芝卉嘱咐道,“好了好了,快点回去吧,鬼子马上就要发起下一轮的攻势了,到时候我哪里还有时间来照顾你啊?” 哄骗小孩儿一样的语气,叫邓芝卉的声音立即又上扬了几分,“我也是个军人呢,又不用你来照顾。” 挺起胸膛得意的向我示意,却不妨我的目光却同样叫她胸前军装包裹下微微的鼓胀吸引了过去,意味深长的看去几眼,挑眉怪笑道,“好好好,你也是个军人……” “你,找打!” 粉拳临身,换来的,却只是我更为爽朗的连声大笑…… 第463章 两不相让 【四百六十三】 虽说很是不舍,但邓芝卉最终依然还是被我打发了回去。 有乔博荣的一路护持,再回到后方大营中的邓芝卉,可要比继续留在我这里更能叫我放下心来。 摇头失笑一声,敛去了心中对于邓芝卉的最后一分挂念。对此时的我来说,最应该去注意的,依然还是眼前将由鬼子发起的下一轮攻势该去如何应对的艰难问题。 只是身边的春娃却好似没有眼力一般,在我刚刚放下心中挂念的时候,对着我挤眉弄眼一笑,说道,“团座,又想嫂子了?” “想什么嫂子!”被春娃的这句话一堵,迄今深感与邓芝卉之间的八字还没有最后一撇落笔,心头还存了几分患得患失的我,抬脚就往春娃的屁股上踹了过去。 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老子才刚刚把心底的那一份思念压了下去,准备全心全力来应对鬼子接下来的攻势么? 眯起眼睛,目光略带寒意的看向迅速跳开,自我脚下逃了生的春娃,说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派你去把武藤幸之介的尸体给我抢回来呢?” 面上带出了几分危险的笑意,“你看呐,把武藤幸之介这个鬼子联队长的尸体拿回来,放到上峰那里该是多大的功劳啊。刘骏驰他们脑子愚笨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来负责。” 挑了挑眉头,对着春娃继续说道,“你自己看看,我对你是多照顾啊?” “团座,武藤幸之介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生受了这样的大功,往后生孩子是要没屁眼子的……” 春娃对着我连连摆手表示拒绝,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声音猛然抬高了几度。 “差点忘了陈营长刚才说找我有些事情要交待!团座我先过去啦!”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春娃就已经从我的指挥所中窜了出去,眼瞧着就没了人影。 让后面眼睁睁瞧了春娃这全套动作的我,只觉到心中一阵的好笑。 站在原地摇了摇头,拿手轻轻往脸上拍过几下,将自己的装备全数带上,我也循着春娃的步子走了出去。 山下的鬼子确实还没有显露出发起大规模攻势的迹象,不过在我们的战士抓紧这难得一点时间养精蓄锐的当口,鬼子的飞机倒是过来了好几次。 虽说并没有像前次一样的直接往我们的阵地上丢几枚燃烧弹下来,但就算是普通的高爆弹,经过鬼子飞机这样来回几轮的投掷,我们也依然感觉到了足够的压力。 有那实在被逼急了的战士再也忍耐不住,抱着枪支就从掩体下钻了出来,想要试着用手中枪弹将鬼子烦人的飞机打下来。 不过今日的鬼子飞机并没有仿似到往我们的阵地上俯冲而下,玩一出低空扫射的戏码,战士们手上的机枪步枪也就没有了太多打到鬼子飞机的机会。 于是战士们在尝试过几次,发觉自己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只能徒然的因此而付出伤亡以后,便明智的停下了这样的试探行径reads();。 时间缓缓流逝过去,因着鬼子的一连几轮空袭而深感疲累的我军战士,终于等来了鬼子再一次明刀明枪的正式进攻。 而这个时候,已然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眼瞧着今天这一天又要画上了句号。 面对鬼子发起的新一轮冲锋,虽说我们的战士已在连番的大战后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至少在眼下面对鬼子攻势的时候,精神头瞧着倒是不错。 又有先前乔博荣带人补充上来的弹药装备,以及由乡亲们送上阵地的****物资,使得我们的战士因着连日疲累而稍稍减弱的战力又有了几分的回升。 故而就算眼前对上的是数之不尽的鬼子精锐,战士们倒也不会就因此露出怯意来。 但这一次的鬼子却并没有走与先前同样的进攻路线。以伪军负责护卫策应,由鬼子精锐主力只顾选了一路突袭而来。 并不是今日一早两次进攻里拿来主攻的二营阵地,瞧鬼子运动的路线,反倒像是奔着老刀子的一营过去的。 心中瞬间了然,鬼子在这一次打着的主意,明显是想要集中优势兵力在我军防线之上打出个缺口。 正对着鬼子主力突破方向的一营阵地,由此也变成了此战当中的重中之重。 即便由一营负责防守的阵地上,战士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鬼子最为猛烈冲击的准备。 但在一营主力已然损失近半,战士们又已经历了一连两个的高强度作战的当下,一营弟兄想要挡下鬼子拼了全数力气打来的一拳,难度不可谓是不大。 况且鬼子那里又有着先前叫刘骏驰的三营二连打出的血仇,双方都是憋足了气劲而来,正好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两不相让的大对决。 在出了指挥所掩体的一处制高点上,拿着手中望远镜观瞧了一阵对面鬼子的动向以后,我便带上春娃等几个警卫,立即赶去了老刀子的一营阵地。 等我上了阵地前沿,很快就找到了正对着战士们紧张交代战局的老刀子,在听他布置完整个阵地上的防务以后,我的心里不由暗暗点起了头。 将全营剩余兵力分成几个点用以拦阻鬼子的大举攻势,却也正好就是对此时的我们来说最为恰当的决定。 有老刀子在这里统筹布置,我先前的担忧却也可以暂时收回肚里去。 对着再次叮嘱完阵地上的具体布防后,向着我这里走来的老刀子轻轻点头示意一下,带上春娃顺势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位置趴下。 “怎么样?”看老刀子也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便先一步向他出声问道。 “不怕小鬼子来的人多,就怕他狗曰的不往咱这块来呢!”老刀子对我咧嘴笑了一笑,眼中闪过道道厉芒。 “你就瞧好吧!小鬼子这次选了咱们一营这块阵地,就不要想讨了好去!” 老刀子的面上浮现出浓浓的自信味道,叫一边瞧着的我,心绪也不由的平静了许多。 第464章 蜕变 【四百六十四】 “杀——” 与战士们一般加入战团,参加了同鬼子的这场生死肉搏的我,口中猛然暴喝一声,掌中刺刀便已在倏然间没入了眼前鬼子的胸腹之内reads();。 用力将刺刀抽出,手腕抖动间甩去刺刀上沾出的血迹,我的刺刀便又已奔着身侧另一名鬼子而去了。 不出意外的,今日的这场战斗又演变到了最后敌我相互拼刺搏杀的阶段。 鬼子凭着手头的先进装备,能在与我军的对决中以优势的火力压制住我军战士的反击。 而在鬼子的队伍里,无论是佐曹军官又或是普通小兵,手头的枪法都不会是太差。 相比较而言,与其在远距离的对射中叫鬼子占到太多便宜,倒不如把鬼子放到近前来再和他们分一个高下。 握在二十九军将士手中的大刀,向来都有着足以左右战局的自信。 就算才被我补充上战场前线的保安团弟兄并不能瞬间就有了等同于我们二十九军战士多年训练才有的快利刀法,但战士们心中却有着一腔敢于同鬼子死战到底的血勇。 在眼下这般的生死对决之中,战士们心中的敢死敢战,就已经给了战士们赢得此战的几分契机。 在与鬼子的拼刺过程中,眼光扫到身边同样加入战局的保安团弟兄,虽然以这些弟兄二线部队的战力,定然无法在同鬼子的单对单对刺中占据到多少的上风。 但深明单挑不行就群殴这样一个打架至理的保安团战士,拿出好几把刺刀来围杀一个鬼子,就算鬼子有着足以叫他自傲的拼刺手段,最终却依然敌不过战士们拼上自身性命的围杀。 面对如疯子一般,拿自身性命为同伴战友创造杀敌战机的我军战士,即便鬼子个个是刀神剑神转世,怕也顶不过这样的攻击手段罢…… 终于再一次的杀退了鬼子的进攻,至于两翼负责佯动的伪军,更早在瞧见情势不对的时候就已然撤了下去。 虽说我们的战士为了顶过鬼子这一轮的猛烈攻势而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至少在此时此刻,我们脚下的阵地依然是属于我们中国守军。 而这,就已然是足够的很了。 将阵亡战士的遗体从战场上拖回,重新回到掩体隐蔽下的我们,连忙趁着这一点时间进行休整。 包扎伤口进食休息,战士们的所有动作都如习惯一般来的自然,叫一边瞧着的我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目光忽而瞧见不远处两名刚刚包扎好自身的伤口,正斜躺在战壕上吃着干粮的年轻战士,看到他们二人的熟悉面容,我的心中忽而一动。 这两名保安团的年轻战士,在方才战场上的拼杀中,同鬼子杀得很是起劲。 只在一旁无意间视线扫过他们二人的我,就瞧见在他们两人的互相配合下一连杀掉了两名鬼子。 当时的我,在瞧见他们两人利落的杀敌动作以后,还曾大声的替他们二人喝了声彩。 但当此时我的视线再次触及他们二人的面容,瞧见的熟悉劲儿叫几要被我遗忘的记忆忽而打开reads();。 这时的我才终于想起,在这两名战士中稍稍年轻点的那个,正是昨日刚上战场后在阵地上吐得最为激烈的那名保安团弟兄。 而昨天曾叫我好好训过一番的几名保安团战士当中,也恰好就有这两人在其中。 这才仅仅过去了一天的时间,原本畏惧战场的年轻战士就能生出这样大的蜕变,敢于和鬼子去面对面的拼刺刀。 甚至还在与鬼子之间的拼刺中,凭着娴熟默契的配合,占取到了这场性命搏杀的上风。 见到这两名战士短短两天的天壤之别,我终是不得不感叹一声,在这个世界上,果然是有着天生的战士存在。 而此时正在不远处低声谈笑的两名战士,显然就是有着这种能够天生适应战场节奏的本事在。 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意的我,缓步向着两名战士的所在走去。 到了他们两人的身边,按住想要站起身来向我行礼的两人,顺势蹲在他们两人的身边,和声问道,“总算适应战场上的节奏了?” 两名战士相互对视一眼,不明白我为何又找上了他们说话。不过在见到我此时和颜悦色的模样与昨日发火时有了很大的区别,终于由稍稍年长一些的那名战士接上了我的话头。 他对着我点了点头,回答道,“适应了。” “守土抗战人人有责,吴团长放心,只要我们弟兄还有一口气在,就断不会叫阵地叫小鬼子夺过去!” 对于眼前战士表出的决心,我深深的瞧过他一眼,在瞧到两名战士面上都显出了窘态以后,这才挪开了目光。 “好好干!”对他们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而后重新站起身子,看着他们两人郑重说道,“我收回我昨天的话,你们都是好兵,都是铁骨的好男儿!” “昨天,是我看走了眼,抱歉。” 说完了这些话的我只感到一阵的轻松,再瞧着两名战士面上陡然现出的意外,我在摇头一笑之后便抬步向远处走去。 对于整个八角台阵地上的情形,在打过了这一阵后,身为团长的我有必要再去仔细视察一遍,将所有的变化都做到了然于胸。 而在亲眼见证到战士们如今显露出的变化,我心中总算是深感欣慰。 一连两日的高强度作战,再加上我军在数场战斗后付出的惨重伤亡,就是这样血的代价,总算叫原本并不适应前线战情的保安团战士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成长。 眼下的他们,已然有了同鬼子去正面拼斗的本钱。 目光忽而扫视到正活跃在战场当中搬运物资救治伤员的数十名民夫,我的心里闪动过一道别样的神思。 眼前这数十名自告奋勇要上阵帮忙的青壮民夫,不知在这场战役结束后还能剩下几人生还。 更不知道在接受过战场血腥的洗礼后,他们当中又有几人,能真的从民夫成长为铁骨铮铮的战阵老军呢? 第465章 鬼子的夜袭? 【四百六十五】 草草的吃了点干粮当做晌午饭,当战士们重新调整好状态以后,天色已然全数黑了下来。 对面的鬼子大营依然是灯火通明,知晓鬼子有过拿照明弹开道打夜战的经历,我们自然不会因着天色暗下来便要掉以轻心。 叫战士们保持足够的警惕交叉休息以后,我便回了自己的指挥所里reads();。 不知道鬼子又要在什么时候会发起下一轮攻击的我们,只能抓紧有限的时间来养足精神。 眼看着前方阵地上短时间内并不会爆发新的战斗,昨天夜里只睡了短短两个小时的我,正好先趁此睡上一觉。 最后瞧过一遍司令部新发来的命令,对着指挥所里的地图稍稍做过了敌我情势的分析。 将所有的一切都记在心里的我,丢下了手上握了多时的红蓝铅笔,挥手叫过一旁警卫的春娃,告诉他如果前方敌情有了变化就赶紧的叫我醒来。 而后才在春娃新拿几个弹药箱给我拼凑的行军床上躺下,摸了把被充作床褥的帆布无言一笑,便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两日的战斗中我也确实是累得够呛,一等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打起了呼噜,连春娃特意给我又盖上一件大衣的动作也没有察觉出来。 不过在战场上休息睡觉,就着枪炮声睡下已然成了习惯,可要是遇上忽然打响或是忽然停歇的枪炮声,却必然也要被同时惊醒过来。 这一点,也可以说是战场当中的一种习惯了吧…… 我再次的醒来,正是因着耳中忽然传入的一阵杂乱枪响。 猛地坐起身子,侧耳细细听了下枪声传来的方向,却发觉并不是自前沿阵地的方向上传来。 因着刚刚睡醒而在脑海中蒙上的一层茫然,在这短短的思虑过程中瞬间褪去。 不好!这声音传来的方向…… 心中有了计较的我连忙从行军床上跳下来,连掉落在地上的军大衣都不再去理会,就想要冲出指挥所瞧个究竟。 也就在我刚刚跳下行军床的同一时间,才去看了外面情况的春娃已然跑了进来,口中同时还在连连喊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 疾声问了一句,连我也能听得出自己声音里暗含的颤抖,只希望春娃对我的回答,不要印证了自家心底的那一点猜测才好。 然而接下来自春娃口中说出的话,却终是将我先前就在心中做出的这一份最坏的猜测化为了现实。 “鬼子从咱们阵地背面摸上来了!” 果然! 心头一跳,一把抓住眼前的春娃追问道,“有多少鬼子,探清楚了吗?” “黑灯瞎火的瞧不清楚,反正看鬼子闹出的动静,人数是不会少到哪里去的!” 春娃的回答在我的预料之中,早就知道在眼下这样的深夜时分,想要看清楚忽然发动夜袭的鬼子具体有多少人数,实在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情。 只是无法搞清楚究竟有多少鬼子想要玩这出趁夜偷袭浑水摸鱼的游戏,对接下来的战局布置总会存了太多的变数。 “狗曰的reads();!” 痛骂一声之后,迅速抓起被我放在桌上的武器装备,转头对着春娃示意一下,“走,出去看看!” 然而,我才刚刚和春娃两人走到指挥所掩体外面,就遇上一名从前沿阵地下来的士兵,面上写满的惶急昭示出在前沿阵地上发生的战局必然不会有多么的乐观。 “报告团座,鬼子……鬼子又向着咱们阵地打上来了!” “有多少人?!” 本就心中发急的我,听闻这样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纵然早在我预感到鬼子或许正从我军背后发动攻击的同时,就已然对鬼子可能会同时自前沿阵地发动对我军的两面夹攻。 只是在此时再次听闻具体的消息,将心中的猜测化作了无法更改的现实以后,我心里的情绪却着实是焦躁的紧。 对着这名自前沿阵地上下来的战士急急问过一声,由他口中得来的回答却是更叫我的心情沉了下去。 “鬼子的主力都有了动作,营长推测鬼子马上就要对咱们阵地发起大举进攻了。” 这名战士对着我疾声说过一句后,又接着说道,“俺们营长说前面的战事暂时交托给他来负责,叫团座不用担心!” “你们营长是?” “是马营长!” 听到眼前战士这样的说辞,我心中对前线战局有了了解的同时,也终于感到能暂且先舒一口气了。 这名由老刀子派来的传令兵,在向我诉说了在阵地前沿已经发现了大规模鬼子主力活动的迹象之余,更向我说明了老刀子对今夜整场变局所做的决定。 他是准备带着前线诸军先死战迎敌,叫我腾出足够人手剿灭了自我们腹背袭来的鬼子别动队以后,再来增援正面战场上发生的战局。 老刀子的自顾着做下的决定,与我此时内心的想法正好不谋而合,相较于前沿阵地上即将发生的敌我交锋,趁着夜色突入到我军腹背的鬼子,才是我们此刻首先要去解决的大敌。 仅仅过了一夜的时间,鬼子就将我们昨夜用在他们身上的战法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更要命的是,相比于昨天夜里我们只是派出了刘骏驰这一个连的兵力出去袭扰敌营以外,就再没有做出其他的相应动作。 而今夜的鬼子,在以一直别动队运动到我军阵地腹背突然发动攻势的同时,其在正面战场上也组织起了足够强度的攻势。 这样两面夹击趁夜突袭的战法若真能得逞,或许在今夜过后,我们脚下的八角台阵地就要落到鬼子的手中去了。 而鬼子是不是还打了将我这个支那守军军官斩首的心思,我几乎不用去猜就已经能想的到了。 为武藤幸之介报仇雪恨嘛,我这颗罪魁祸首的脑袋,不正是刚刚好就能拿来用的? 耳中听闻着自阵地后方不时传来的杂乱枪响,再瞧见阵地前方鬼子营地已然点起的大片火光,我的嘴角忽而现出一抹冷笑。 第466章 决战时刻 【四百六十六】 对着眼前的一营传令兵点了点头,沉声吩咐一句,道,“你回去告诉一营长,叫他统一负责前沿阵地一切防务,二营暂时受他节制reads();。” 顿了一顿后,又接着对这名战士说道,“告诉他,一定要将阵地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等我们收拾完山后的鬼子,就马上上去支援你们!” 在眼前传令兵回身跑步离去的同时,我已经迈开了步子开始向着传来枪响的后山阵地走去。 口中同时出言命令道,“春娃,去叫上团部卫队,和我一起去后面杀鬼子!” 我手中此时还能调动的,就只有跟我一起的团部警卫连了。像团部直属的其他几支连队,不是已经补充进了前沿阵地作战,就是跟在乔博荣这位团参谋长身边。 只不过在发出这个命令的同时,眼中闪过的厉芒中却是带出了浓浓的自信。 一个警卫连的兵力,够用了! 负责后山防御的,是三营翟文山的一连弟兄,刘骏驰的二连在就被我补充进了二营阵地,至于乐明哲的保安团一营,更已在付出过半伤亡后,全部猫在一线掩体下待战呢。 可以说鬼子选择的这个自我军阵地后山突破的计划,还真是恰到好处。 后山阵地除了翟文山的一个连兵力以外,就只剩下临时藏身在工事里的重伤员们。 这样的兵力布置,在后山直通我察哈尔腹地,此时依然掌握在我军控制之下的境地里,其实是安全的很。 而在白日里,就算鬼子真的突入到我军腹背,自八角台高地的侧后方发起对我军的攻势,我们也能及时的调转防御重心,丝毫不必害怕叫鬼子打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眼下,鬼子的这番攻势,还当真是要我军感到了搓手不及,感到了深深的意外…… 不去理会鬼子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我军后山腹地,我在叫春娃带上团部的卫队以后,便迅速的往后山阵地上移动过去。 随着传入耳中的枪声越来越清晰,眼前的战局也终于明确的映入到了我的眼中。 正是沿着刘骏驰的二连弟兄昨夜曾经用过的那条小径,绕行到了我军阵地后方的鬼子别动队,自此便发起了对我军腹背的偷袭。 只是不凑巧的是,在黑夜掩护下缓缓行进的鬼子,正巧被我军一名起夜的战士瞧了见。 当时的他还瞧见这黑夜里的人影幢幢,第一反应是咱们的队伍里有人做了逃兵。 在喊出一声“什么人?”的呵斥以后,立即举起手中步枪朝天打了一发,谁曾想这本是意在警示的一声枪响倒是惊出了原本藏身黑暗的鬼子别动队。 以为被发现了行踪的鬼子别动队,便在还未成功突破到我军阵地前沿的时候,就不得不发起了对我军阵地的大举攻势。 自此暴露了自身行踪的鬼子,也将这场夜袭对我军所产生的突然性降到了最低程度。 当后来的我自战士们口中听闻当时发现鬼子动向的具体经过以后,只得替鬼子感到深深的遗憾了reads();。 不过就只在我刚刚抵达后山战场的时刻,才从黑暗中现出身形的鬼子别动队,依托着山道上的有利地形,又借了我军战士在黑暗中不明敌情究竟而心生犹豫的便宜,一时间竟在与我军战士的交火中占据了上风。 见到这番景象的我,来不及与正在紧张组织战士们反击的翟文山多说什么,立即带着警卫连的战士加入了战团。 与此同时,从前沿阵地传来的激烈枪声也清晰的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面。 鬼子的大举进攻已然开始,对于当下的我们来说,要做的就是尽快解决掉后山这队鬼子的别动队,免去战士们腹背受敌的威胁。 在我的心中明白的知晓,若是不能尽快的解决掉后山出现的这些鬼子,对于前沿阵地上我军战士的士气,必定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心知自己已然被敌人团团包围,再想要守住眼前阵地的希望更已变得渺茫起来的战士们,又如何还能静下心来去与鬼子做一场生死相搏? 深知时不我待的紧迫,带着警卫连战士迅速的加入战团,及时的支援到已经现出了几分力疲之相的翟文山所部。 虽说在我团部的卫队当中装备了不少的冲锋枪,但最终决定这场战局成败的,却依然还是大刀肉搏的手段。 鬼子强顶着我军火力阻击就是不愿后退半分,再加上在暗夜之下战士们就算有战场中四处燃起的火焰来照明,枪弹的射击准头也已差了几分。 想要凭着手中枪械解决眼前的这些鬼子,达成速战速决的战斗目标显然是有些困难。 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叫战士们杀入到鬼子的阵营当中去,与鬼子来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就成了快速解决敌人,而后抽出人手前往支援一线战场的最有效方式。 随着战士们的齐声呐喊,手举钢刀自掩体中一路冲下的我们,很快就与前来偷袭的鬼子队伍交织在了一起。 周围明灭不已的火光,为我们两军的交战提供了最起码的光亮,使得我们不至于在混战中误伤了己方的战友。 而手中多装备了冲锋枪、自来得等自动武器的我团部警卫员,更是在这短兵相接的过程中,用手中的自动火力给了鬼子极大的伤亡。 一手握枪,一手执刀。 用最为迅捷的速度,将眼前的这队妄图打乱我军阵脚的鬼子别动队消灭殆尽。 得了我严令的战士们,终是用豁出自身性命不要的血勇之气杀入敌阵,以刀枪并用的手段歼灭了出现在我们阵地后方的鬼子别动队。 不出我预料人数并不算多的鬼子别动队被收拾干净后,在叫翟文山留下些许人手继续警戒以后,我又带上其余的战士急急冲往了山体另一边的一线阵地。 在那一边,鬼子的主力精锐正再一次对着我军的阵地发动着大举进攻。试图借着别动队扰乱我军营地后方的难得机会,全力将我军的八角台阵地拿下。 生死决战,自此全面展开! 第467章 败 【四百六十七】 战,唯有战! 纵使流尽了血,但能守住脚下国土不失,又有何妨? 在收拾完运动到我军腹背的鬼子别动队后,我带上手头所剩唯一可以机动的兵力,迅速赶赴到一线阵地上进行支援。 而在老刀子和我们众多战士的努力下,即便这个时候的我军已经陷入到了明显的颓势之下,随时都有可能在两军的白刃交锋中败下阵来。 但战士们却是咬紧了牙关,分毫不去在意自身的流血牺牲,硬是牢牢钉在了脚下的阵地上。 不退! 率众抵达前沿阵地的我一见到眼前景象,心头震动的同时,万丈豪情也自胸中升腾而出。 “弟兄们,杀啊!” 一声呼喝,提刀当先冲入战团。 眼中道道厉芒闪过,今夜此战,便是敌我决战reads();! 炮火硝烟,在我军阵地上引燃点点火光。映出战士们坚韧的面容,更映照出刀锋上不褪的血色! 战!战! 忘了己身为何,忘了时间流逝。眼中只有前方敌寇,只有对赢下今日此战的浓浓渴望! 当天际泛出了鱼肚白,当晨曦的第一缕曙光撒照到我军阵地之上时,这场战斗,终于也就要到了尾声。 纵观整个战场上,尽管我军的战士为了这一场战斗几乎拼尽了全力,鏖战一夜付出了殊为惨重的伤亡。 但到了眼下这个时候,我们却也终于建立起了足够的战场优势,眼瞧着就能将鬼子从我们的阵地上赶下去。 才刚刚手刃一名鬼子曹官,手拄步枪正喘着粗气调整自身状态的我,耳中却忽而响起了机要员小武的声音。 作为一名文职人员,此时本该留在指挥所里的小武竟忽然跑到了前沿阵地上来。 他所要向我传达的,必然是一个紧急万分的消息。 但当我听清了小武所说的话以后,缺几乎立时傻在了当场。 “团座,司令部急电,要咱们……要咱们撤啊!”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这样的命令,我又怎么可能去相信! “你说什么?!”怒然质问一声,我只希望是方才的小武说错了话,是方才的我出现了幻听。 但当眼中噙满了泪水的小武,用颤抖的声音再一次说出先前的话后,我的心头终于只剩下了再也化不开的苦涩。 “团座!上峰,要咱们撤哇!” 带着哭腔的小武,话音里带着强烈的不甘不愿,但身为机要员的职责,却还是要他将这个消息完完本本的向我诉说出来。 “镇边城防线已被鬼子突破,万全城,也失守了!” “咱们现在,就快被小鬼子包围了啊!” 听过小武的诉说,我心头只感觉到一阵的天旋地转。 失守了?这,就失守了? 就在昨天的时候,不是还有左右两翼友军正拼死力战的消息传回? 心中再不愿相信,但既然时局已然糜烂到了如今这般地步,我就必须要对此做出应对来。 虽说到了眼下的时分,脚下的八角台阵地再坚守下去已然没有了必要。 但若是叫我们就这样草草的撤退下去,心中不甘不愿不提,更如何对得起为了这片阵地死战牺牲的诸多弟兄? 心头瞬间有了决定,将插在地上的刺刀抽出,发出铿然一声响的同时,提气对着战士们大喝一声。 “弟兄们加把劲,把狗曰的小鬼子赶下去reads();!” 即使要撤,不把小鬼子的这一轮攻势打退,我们又如何能安然的自阵地上撤退下去? …… 在打退了鬼子的进攻以后,我们终究还是自阵地上撤了下去。 镇守了整整三天的八角台阵地,付出了我新二团过半的伤亡,就这样将阵地拱手送到鬼子手里,心中怎么也是不甘不愿的。 只是为了不将幸存弟兄的性命全数葬送在这片阵地上,打这最后一场只为意气的无用之战。 我的心里,是更加不愿去瞧见的。 因着上峰在面临此等混乱战局的时候,已然失去了对前线各部的行踪状况的详细掌控,是以送下来的撤退命令上,也没用给我们指出一条明确的撤退方向。 带上全团仅余的数百弟兄,趁着身后的鬼子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我们迅速的没入到了茫茫的山道中。 只是前路如何,却也一如脚下的山道——茫茫。 带着人人带伤的弟兄们,我寻了一处无人的小村落以供暂时休整。 但在准备叫小武与司令部取得联系的时候,却忽而发觉此时的我们,已然再也联系不到指挥部的所在。 不知因着何种的缘由,司令部的电台处在了静默之中,久久无人回应。 或许是张家口前线正在面临鬼子的大举进攻,连包括司令部文员在内的所有人都上了前线。又或许是司令部正在转移的路上,没有时间也没用机会来回应我们的请示。 但不论如何,在眼下的这个时分,我们才刚刚撤下前线的数百人,已然与司令部断了联系。 不知道前线的敌情变化又演变到了何种的境地,更不知道上峰准备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做何种的因应。 只好在选定了这处无人村落休整的同时,打发出数名侦察兵四散而去,打探周遭最准确的敌情。 在这一点等待的时间里,我找来了团里剩余的干部,准备对团里的编制再做一次的调整。 毕竟在不知何时还要面临鬼子兵锋的当下,将几乎已被打散了编制的战士们再次拧成一股绳,才是我们在这短暂休整过程中最该去做的一件事。 “经过这几日的血战,咱们团就只剩下了这不到五百人,团里的干部中更是少了许多熟悉的弟兄……” 语气微微一顿,心头忽而忆起在先前一战中同鬼子死斗,身中数刀而不倒的陈东明,眼中闪过几分黯然。 经此一战,身边的老弟兄已不知倒下了多少。而挺过了这场尚未完结的战役,坐在我眼前的幸存者们,又还能有几人存活? 迅速调整好心态,我看向围坐在我身前的几人,郑重说道,“我准备把咱们团剩下的弟兄分为两个营编制。” 抬眼看向乐明哲,说道,“明哲,我把你们一营弟兄打乱补充到各部去,没意见吧?” 第468章 我们,败了 【四百六十八】 “没意见!”对于我的问询,乐明哲理所当然的说了声没意见reads();。 与我们新二团共同作战这么多天,乐明哲和他的弟兄们早就将自己当成了新二团的人。 况且在这几天的战事当中他这一营的弟兄也在随时的往我们团的队伍里补充着,此时将这件事情揭到台面上来说,又有什么是不好去接受的呢? 得了乐明哲的答复以后,我的目光再次往众人面上环视一圈,而后郑重开口,说起了自己对这次整编计划的布置。 “一营长还是老刀子,二营就交给苗贺来带。待部队重新有了编制后,我们必须要让弟兄们尽快的恢复战力,以应对鬼子下一轮的可能进攻。” 交待完这一阶段的具体工作,我便挥手叫众人离开,去忙碌部队的整编任务。 至于我则继续的守在了团部,嘱咐着小武尽快同刘汝明将军的前敌司令部取得联系。 鬼子在这段时日里一路的高歌猛进,只从我们团在八角台一线撤下来的时候,左右两侧的友军阵地就已经落入了敌手。 那么在我们自前线已然撤下不少时间以后的现今,前线的情势又已糜烂到了何种的境地,是任谁也不敢去想象的事情。 我号令着战士们抓紧时间在这小小的村落中休整改编,被派出侦查的战士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一一返还。 只是由他们口中带回的消息,却是没有一个能叫我舒心下来。 乱! 综合被我先后派出的三组侦察兵所带来的情报,就在此时此刻,前线的战情只能用一个乱字来解释。 敌乱,我更乱! 双方兵力鱼龙混杂,在整个的张家口前线打了个不可开交,张家口前线混乱的敌情,使得本为南口屏障的张家口防线出现了数个足以致命的漏洞。 东条英机与坂垣征四郎所率两部鬼子精锐主力,已然有了会师合战的机会。 在这样的情形下,南口主阵地上汤恩伯将军所面临的压力,必然要比我们更加沉重了许多。 只是对于现今带了一支残军在单建宁小村休整的我们来说,这样的混乱,离着我们却是有了好大一点距离。 全团仅剩下了数百名战士,就算这个时候的我将队伍全数带上前线,在这以千以万为基数展开的大会战中,怕是连一个大点的水花儿也打不出。 思来想去,此时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部队的战力恢复上来,而后打听出刘汝明将军一四三师主力正与鬼子交战的方位前去支援。 以我们现今的力道,并没有总观全局的能力,却也只有将眼光放在我们二十九军自己的战场之上了。 就在这样的等待时间里,小武通过持之以恒的呼叫,终于再次与指挥部的电台取得了联系。 在我汇报过我们此时的状况,又向指挥部问询可以交给我们团的下一步任命时,指挥部发来的电文,只是叫我们继续往后方撤退。 在我的询问下,由指挥部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更叫我对眼下的战局感到了一股难言的悲观reads();。 原本在刘汝明将军精心布置下的张家口野狐岭防线,面对鬼子优势军力的大举进攻,即便战士们人人都有着敢以性命相搏的豪勇胆气,但最终却也免不了失却阵地的哀恸。 岌岌可危的张家口防线,即便在战士们的苦心防守之下,已然现出了风雨飘摇的姿态。 而南口正面战场那边,在坂垣征四郎所率领第五师团、第六师团主力的合围突破之下,已经开始了缓缓后撤的步伐。 这一场汇集我国`军数十万将士,为华北未来局势归属所做的大会战,终是以我们的全面失败而告终。 随后侦察兵从前线回来的消息,也再一次的向我证实了指挥部所传回的情报确实是不假的。 ——我们,败了。 只是,纵观这整场战役的局面,虽说我军早就已经处在了劣势当中。但脚下的国土,当真就能这样轻而易举的送到鬼子手中去吗? 相比于可以直接一走了之撤往后方的中央军,作为此次中日双方交战中心的察哈尔省,可是我们二十九军自己的地盘啊…… 果然,当我率领全团仅剩的数百人开始往后方撤退的时候,自指挥部再次传回的消息,果然正是要我们在撤往后方再整军迎战,构筑阻御鬼子的第二道防线。 眼看着离张北大营越来越近,可这一路上不时瞧见的溃军败军,却叫我的心已高高悬了起来。 就算我们能够在鬼子兵锋尚未抵达之前,以此时尚未失守的张家口一线阵地构筑起第二道防线,但就以我军各部现今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来说,又是否真的能凭这道仓促构筑的防线,来阻挡住鬼子气势正盛的精锐大军呢? 对此,我心里还真就一点底气都没有。 当我们终于抵达了张北营区,回到划分给我们新二团的营地以后,一道晴天霹雳,却是毫无预兆的,忽而之间就打到了我的眼前。 本因留守张北营区的,该是乔博荣带着的特务连以及团部的一些文员参谋,但当我回到营地,准备找来乔博荣好好说一说眼下局势的时候。 却惊然发觉整个营区内竟是弥漫着一股伤恸莫名的气息,遍寻整个营区,也找不到我那参谋长乔博荣的身影。 直到,有几名特务连的战士壮着胆子寻到我的面前,向我说起就发生在前几日的那桩意外…… “团座,您就毙了我们吧!” 只一见到我,便立即扑通跪倒在我面前的几名战士,叫我心中原本的不安预感愈演愈烈。 强自笑了一声,对着眼前几名战士和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起来啊,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出手毙了你们呢?” 几名特务连战士身上带着的伤痕,叫我很轻易的就能猜出些什么来。 那一日乔博荣曾往我们八角台前线运送物资的时候,带着随行护卫的,不正是我留在张北大营里听他调遣的特务连么? 第469章 晴天霹雳 【四百六十九】 “团座!”其中一人带着哭腔,猛然抬头,通红的眼睛与我同样也有些隐隐泛红的瞳孔对了个正着。 “团座!我们把……我们把嫂子丢了啊!” “什么?!” 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早就知道乔博荣若是出了什么事,邓芝卉必然也是逃不开的。 只是今日再次从战士们口中听闻邓芝卉的消息,竟是她已然失踪的答复? 失踪?失踪? 心中自语冷笑,在这样敌情复杂的战场前线,失踪,和当场牺牲又有什么区别? 更或者说,身为年轻女子的邓芝卉,她因着失踪所要面临的命运,定然要比牺牲当场更悲惨了万分reads();! 心头震怒还未散尽,眼前战士又继续向我悲愤开口诉说。 所说的,正是我一直在问的乔博荣去处! “参谋长他,更是殉国了哇!” “啊——” 陡闻噩耗,除了不敢置信以外,就还是不敢置信。 在第一道晴天霹雳临身过后,再闻这般雪上加霜的噩耗,一声惊叫从我口中喊出。 更引动了连日血战的疲累,一口气卡在胸中,就在这样一声惊叫过后,竟是径直晕倒了过去。 耳中只依稀听闻春娃、老刀子等人的焦急呼唤,听闻众人强抑悲伤的一句句“团座”…… 当我再次醒来,已然是月上中天。 囫囵坡上件衣服下地,却见到自屋外听到我动静的春娃已然从外面闯了进来,面上难掩的焦急背后,带起了一分发自心底的喜色。 “团座,您醒啦!” “嗯。”对着春娃点了点头,将军靴穿好的我,对着春娃示意一下,说道,“屋里闷得慌,随我到外面走走吧。” 我口中语气的平静,叫春娃不禁心生疑惑,看着我的面容又担忧的问了一声,“团座?” 摆了摆手,语态平静的看向春娃,摇头道,“放心吧,我没事。” 说罢,便当先向外面走去。 对这个时候的我来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此时此刻任何的忧神都无法改变已然发生的惨剧,与其将自己的哀伤露在面上叫身边众人担心,倒不如将这份苦果,在无人之时再由我一人独自咽下。 眼前的糜烂局势,实在是容不得再出任何的纰漏。身为众人团长的我唯一要去做的,就该是带领大家在同鬼子的交锋中保全性命。 流了太多血的新二团,总该留几个种子下来…… 在营房外的台阶上坐了半晌,看着天际月色久久无语的我,心中终于有了自己最后的考量。 偏头向着身边的春娃看去,口中问出的今日情形以后所问第一个问题,却是上峰对我们新二团是不是又有了新的任命这般的公事。 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春娃,在轻轻叹过一口气后,终是对着我摇了摇头,“上峰只叫咱们等待命令,弟兄们的整休工作,马营长都安排下去了,让我告诉您不用太过担心。” 想到默默为我排忧解难的老刀子,我的心头一丝暖意流过,口中轻叹一声,“那就好,那就好……” 又是一阵的无言沉默,就在春娃忍不住想要出言唤我的时候,我却忽然转过脑袋看向了春娃reads();。 看了看春娃以后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抬头往天际瞧去。 嘴里却是在对一旁的春娃说着话,略显悠远的声音,伴着夜风送入了春娃的耳中,“说说吧,乔参谋长……乔参谋长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尽管十分不愿再次听闻这个噩耗,实在不愿面对刚刚有了填补的内心再次变回一片空虚的现实。 然而有些事情,却不是我不想去听,就能够永远避得过的…… 春娃果然早已从那几名战士口中听闻了事情的详细经过,此时再向我转述过来,那一日乔博荣等人离开八角台阵地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完完本本的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叫我仿似又瞧见了乔博荣、邓芝卉等人遇险的经过,叫我的眼里,渐渐有了一层薄薄雾气浮现。 唯一分不明白的是,我眼里噙着的这些泪水中,究竟是为兄弟而流的多了一些,又或是为爱人所聚更加深厚。 分不清楚的事情,最终也没有了分辨清楚的必要。 只静静的坐在原处去听,听春娃向我转述当日曾发生在自己兄弟,发生在自己爱人身边的灾难。 往前线阵地送完物资以后的乔博荣,带上特务连和空下的几辆大车,与邓芝卉一同踏上了返回张北大营的路径。 然而不幸的是,就在行至中途的时候,却是意外撞见了一队不知从哪里出现,意图绕击我军腹背阵地的鬼子。 中日两军之间积聚的深仇大恨,本就没有调节的余地,此时忽而意外相撞,战斗,便也在双方照面的第一时间展开! 然而,面对处心积虑而来,意在绕击友军阵地的鬼子分队,意外逢敌的乔博荣所部,即便随行警卫大都是特务营缩编后得来的特务连精锐老兵。 但面对意图速战速决的鬼子那边所射来的优势火力,战士们的血肉之躯依然无法敌得过鬼子的机枪快弹。 突围,也只能突围。 但突围的艰难,同时也被众人深深瞧在了眼里。 在乔博荣命令下四散突围的众人,却在鬼子的攻势下更加散乱起来。据侥幸突围而出的那几名战士所说,身为参谋长的乔博荣并没有在战士们的护卫下最先突围,而是留在最后替众人掩护。 眼睁睁的看着参谋长被流弹击中,眼睁睁的看着随参谋长一同殿后的诸多弟兄全数折在了鬼子的枪口下。 当所有侥幸突围的战士赶至最先约定的集结点,等了许久也未见到在几名战士护卫下突围的邓芝卉。 众人心中虽然都已有了最不好的猜测,但总归是没有人亲眼见到邓芝卉中弹,这样的死不见尸,也总是还有着几分的渺茫希望在。 心头忽而掠过希望二字的我,嘴角渐渐现出一抹苦笑出来。 希望么? 或许对如今的我来说,这一切一切的心思想法都只是奢望,罢了…… 第470章 撤退 【四百七十】 时局糜烂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快了一些。 就在我们新二团这支残军抵达张北大营的当天下午,居庸关失守的消息就已从前线传了回来。 而居庸关的失守,等同于身处长城防线上的所有中国守军都已处在了鬼子的包围之下。 第二天,汤恩伯将军正式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第三天,刘汝明将军苦苦死守不退的张家口,也终于落到了鬼子的手中…… 但在如这般的华北风云变幻之中,我手头不足五百人的新二团残军还能够为这场战局所做的努力,实在是有限的很reads();。 甚至于,还未等才刚刚调整好状态的我们做些什么出来,刘汝明将军的撤退军令就已经摆在了我的案头。 撤,继续撤。 无论是华北平津,又或是绥远察哈尔,都已然再也没有办法守卫下去。 据说委员长已然调集了重兵,在山西阎老西儿晋绥军的协助下,准备在山西大同附近同鬼子再来一场大会战,挡住一路势如破竹的鬼子第五、第六师团。 华北全境能不能保住,就要看接下来这一场重兵云集的大会战是不是能打出几场足以改变眼前局势的胜利来。 不过,对于眼前的我,对于眼前的我这些弟兄来说,远在山西的战役布置,却早就和我们没有了关系。 和我唯一有关系的一件事,便是与刘汝明将军撤退命令一道传来的,对于我二十九军的改编计划。 还有,对于我们这数百人将来的去处何在…… 虽说尚且没有正式的公文下达,但当我看到刘汝明将军送来的电文以后,心中对于此次的全军大改编已然有了自己的猜测。 再加上我与老长官王长海并未断绝的联系,理清这里面暗藏的关键,自然也是轻松容易的很了。 毕竟,我这新二团从根儿上来说,还是属于一三二师编制的。 不同于刘汝珍两人的独立旅,它怎么说还顶了独立两个字,再加上刘汝明、刘汝珍两人打不断的血缘关系,自然不会与对我一样的多些随意。 是以当我看到刘汝明将军送来的撤退电文时,面上所显露出的就只有深深的苦笑了。 叫我们先沿铁路线撤往山西,而后再去保定一线寻我自己的队伍归建。 由一三二师与三十七师扩编而成的,国民革命军第七十七军…… 再有三十八师扩编为的五十九军,以及刘汝明将军一四三师撤退后即将扩编的第六十八军。 我二十九军的番号,自此将正式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第一集团军的名号。 只是对于我们将要扩编出的这三个军的番号……心头的苦涩更甚,五十九、六十八、七十七,前后两个数加起来都是十四,所代表着的,正是七七的耻辱…… “团座?” 带着全团仅剩的数百名弟兄,站在张北外的高岗上最后望了眼远处的长城所在,口中轻轻叹了口气。 一直在我身边的老刀子,见到我面上变幻莫名的神采之后,终是忍不住出言唤了一声。 待我将目光向他那里投去以后,这才轻声说道,“该出发了。” 回头看了老刀子一眼,长长叹了口气出来,无力的挥了挥手,喃喃应道,“是啊,该出发了……” 自这场汇聚了数十万国`军主力的南口战役以失败告终后,整个南口战线上的情形都已乱作了一团reads();。 我此时所身处的张家口一线,自然也同样陷入到了难言的混乱当中。 面对鬼子的强势兵锋,在接到上峰的军令以后,各部都争着要往后方撤去。还有那没有接到上峰军令,又或是像我们先前一样与上峰彻底乱了联系的,依然懵懂的要往鬼子兵锋扑来的地方寻去。 因着我军各部的混乱早已变得名存实亡的张家口防线,又如何还能拦得住长城之外虎视眈眈的鬼子大军? 敌我双方就在这样一片小小的地域里打成了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局面。 所以在刚踏上这条后撤的道路时,我的心中就已清楚的很了,撤退这条路,必然不会让我们安安稳稳的走下去。 谁也无法知道,会在什么地方,会在什么时候,再次遇上鬼子的机枪大炮拦路。 而我心中这份隐隐不好的预感,也终于在我们撤退路上的第二天,化作了无奈的现实摆在了我们的眼前…… …… 对于我军如今分路撤离的现状,鬼子那边自然也做出了相应的应对方式。 如此一来,在路途当中遇上一队凑巧前来追击的鬼子精锐,就也不算多大意外的事情了。 当前出侦察的侦察兵向我回报说,在道路前方遇上一队鬼子,人数似乎还不算太少的消息时,我的心态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一心想要撤回后方的我军,若想要躲开身后由东条英机亲自率领的鬼子大军,那么眼前遭遇的这队鬼子,就成了我们不得不去突破的障碍。 只有突破了这一队忽然出现在我军道前的鬼子,我们才有可能平安的脱出这片张家口战场,才有可能替我军这数百幸存的弟兄寻到一线的生机。 “告诉弟兄们,准备战斗!” 迅速下定了决心,明白摆在我军眼前唯一的道路,就只能是自这队鬼子的拦路挡关下突破过去。 接下来这场血战,是无论如何都避之不开的。 向着老刀子与苗贺两位营长凛然下达了作战命令之后,我便迅速带领战士们往一侧的山道上行去。 枪弹入膛,刺刀出鞘,只等着与前方鬼子遭遇的一刻,像把尖刀一般替众人凿出一条生路来! “娘的,这怕是有一个大队的鬼子了。”晃了晃手上的驳壳枪,看清了山道上正在缓缓前行的鬼子队伍以后,即便是老刀子的面上也不由现出了一丝苦笑。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已然隐伏在山间杂草中等待着我攻击命令的战士们,不禁咬起牙关冷笑一声,“打过去就是了!” 扭头看向老刀子,道,“以咱们弟兄的本事,还怕他区区一个大队的鬼子?” 第471章 生路现 【四百七十一】 冲! 面对眼前这些鬼子,若是我们能够一直这样藏下去,我倒是不会上赶着带弟兄们去与鬼子死战。 然而眼前的路就这样一条,鬼子与我们都要从这里经过,遭遇后的一战,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 冲,只有冲破鬼子队伍在道路上的封锁,我们才有可能在今夜的这一战中寻到生机所在reads();。 早就与战士们说了明白,为生存,众人都在此战当中爆发出了惊人的战力出来。 直奔着鬼子的行军队伍正面冲去,带出万丈煞气的我军战士,使得本处在正常行军当中,对我们的突然发动没有半分预料的鬼子,瞬间就陷入到了混乱当中。 对我们来说,混乱,就是机会所在。 然而,眼前的鬼子毕竟是领了任务独行追击的鬼子精锐,调整过自身的状态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先前的冲锋势头过后,很快就陷入到了重重的鬼子包围之中。 杀出的一条血路,染尽了仇雠敌寇的尸身血肉,却也洒满了我军战士的鲜血热泪。 身边的弟兄一个个的倒下,但我们前行的脚步却不能有半分停驻,纵使,眼中因着身边弟兄的身亡,早已蒙上了一层难去的迷蒙雾气。 英雄血,英雄泪…… “哒哒哒——” “杀啊——” 一阵杂乱的机枪声响,与激昂高亢的喊杀声自鬼子的包围圈外传来,对于陷入鬼子重重包围,眼看就要因着力竭而将性命全数丢在此处的我们,终于让我们幸存的众人看到了前路的希望。 “团座,有援军!”满身浴血的春娃,艰难的冲到我的身边,语带激动的喊了一声。 我对着春娃重重点头,但在与不远处的老刀子对视一眼后,却同时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在这个时候,又会是哪一支友军前来救援我们呢? 但不管是哪一支同样处在突围撤退道路上的友军看到我们身处在与鬼子之间的鏖战当中,故而前来对处在鬼子包围之中的我们提供了支援。 这一份的恩情,都让我的心里感到了一丝丝的暖意。 生路已现,那么剩下的事,便只有个杀字了罢? 举起手中步枪,对着身边众人暴喝一声,“弟兄们,援军到了,和我一起杀出去哇!” “杀——” 震天的喊杀声,为寻生路而现出的过人战力,终于叫我们杀透了先前一直看似深不可及的鬼子队伍,同前来增援的这队友军正式的会师在一起。 只是在见到眼前友军的具体模样时,我眼底除了惊喜之外,却同时也有几分意外浮现了出来。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这队援军,并不是我先前猜测中的,与我们同样自张家口前线撤下来的二十九军弟兄。 冲在援军最前方手执短枪的那个熟悉人影,还有这数百装备杂乱无比,甚至连服装都未曾统一的援军战士。 在我瞧过他们的模样之后,一个熟悉的名词就已在我的心头浮现了出来。 八路军? 不,眼下的时分,才刚刚改编完成意图赶往山西支援华北战局的八路军,并不可能出现在这察哈尔省的战局当中reads();。 或许,他们便是此前就一直活跃察哈尔境内的民兵义勇军? “吴团长,我们又见面了!”冲在最前面的唐智迎上了我,眼中带了难掩的惊喜。 “是啊,又见面了。” 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阻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唐智,对着唐智身旁一名明显是这队义勇军领头人的汉子点了点头。 而后将手中步枪提起,对着身后众人高声呼喝一句,“弟兄们,随我杀出去啊!” 在这个时候,杀出去,才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当务之急。 于是,在同唐智带来的这一队义勇军会合以后,我们这一队残军便爆发出了更为惊人的气势,直朝着前方拦路的鬼子冲杀而去。 面对循着唐智等人的来路再次杀回的我们,鬼子就算有心将我们这些人永远留在这儿,却也只能叹一声有心无力。 最终在唐智与他身旁那名汉子的相助下,几要死伤惨重的我们,终于自鬼子的堵截下觅得了一条生路。 所有人一直撤到了一处小山谷中才终于安定下来,在派出了侦查员警戒敌情后,众人立时瘫在了地上,在包扎自身伤口的同时,抓紧时间回复自身的体力。 看到自北平练军以来练出的上千精悍士卒,到了眼下时分竟只剩下了区区两百不到,更是人人带伤的残破之军,我的心里只感觉到被一股难言的酸楚填了个满满当当。 这一仗打得何等惨烈,自我们团如今的状态便能可见一斑。要知道我们新二团,可是一三二师最为精锐的新军团之一呢。 心头轻叹一声,或许打到如今这般境地的我们团,相比于完全被打没了编制的友军部队,还能算是个稍好一点的结局吧…… “吴团长……”不知何时,见到我身边没了旁人的唐智,找到了我的这边来,“你,节哀……” “没什么哀不哀的,既然作为一名身处抗日前线的中国`军人,身死的觉悟,弟兄们可是早就有了呢……”对着走到我身边的唐智笑了一笑,带着半分感慨叹言道。 “说的好!”谁知我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豪迈的笑声传入到了我的耳中,我转头看去,正看到与唐智一起的那名义勇军军官。 与我视线相对的义勇军军官对我笑笑,主动向我伸出了手,道,“我是抗敌队队长,靳永春。吴雨同志,我们终于见面了。” 靳永春的话,叫我心头一跳的同时,立即将目光微不可察的问询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唐智。 “靳永春同志,抗敌队的队长,以前是老红军!” 唐智看到我眼里的疑惑,笑着向我出言解释起来,“这次率队过来,本来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对前线战局帮到什么忙,没想到在半道上遇到了你们……” 听过唐智的解释,我心里总算有了了解,今日能遇上靳永春这队人的意外相助,还真能说是适逢其会了。 第472章 信任?不信任? 【四百七十二】 靳永春这支抗敌队,是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在察哈尔抗日义军组织的基础上拉扯起来的。 受*中央指派,原本在红军当中担任排长一职的靳永春,就这样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察哈尔主持抗敌队工作reads();。 仅仅这半年的时间里,就与邻省热河,随时都要将手伸到察哈尔境内的鬼子势力做了多次的斗争。 在南口战局打响以后,更是组织民兵对我军在正面战场上的防御工作提供了许多必要的支持。 这一次靳永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支援张家口前线混乱的战局,想要探清楚在前线战场上究竟出了什么样的麻烦事儿。 恰逢身负*北方局在八路军正式成立后的新一份军令而寻上靳永春的唐智等人,又遇上唐智坚持着要往前线一行,这两队人马便就这般凑到了一处。 更凑巧的是,在靳永春等人才刚刚抵达张家口前线左近,就因着忽而听闻的枪响声而改变了行军路径。 继而救下了几要因着鬼子在保持了对我们的重重包围时所展现出的过人战力,而几要因此全军覆没的新二团全军。 无论怎么来说,唐智与靳永春两人对我们新二团的这份恩情,我们还是要承下的。 再有靳永春方才见我第一面喊出的“同志”二字,共同的信仰与共同的身份,更是叫我们几人之间没有了什么隔阂。 “不过在这里遇上你们,倒不能不说是天意了!” 唐智在向我解释完他们几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的原因究竟以后,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将两手重重拍击一下。 炯炯眼神向我看来,“吴团长,上次我与你说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对着唐智轻轻点了点头,脑海中闪过唐智上次与我说过的起义之事。 当时的我,念及新二团正与刘汝珍赵书文两个团一同行动,若是冒然做出什么动作必然要招致不必要的冲突火拼。 更因着当初的我对于起义这件事尚不能下定决心,最终只是给唐智回了个自己会好好考虑的答复。 这次唐智忽然现出正经的模样向我重谈此事,明白我自己接下来的决定将会影响己身与新二团战士将来的命运,我的神色中也不由现出了几分凛然。 “记得。”对着唐智郑重点头,同时将目光迎上了唐智的眼睛,等着唐智口中接下来的话语。 一边的靳永春听到我们两人的说话,眼中显出了然之色,显然是唐智在先前已然对他有过了交代。 果然,唐智在看着我与靳永春两人笑过一声后,眼中闪过一道莫名光芒,笑着说道,“我这一次再跑到前线来,除了找靳队长安排些任务以外,确实还有寻您吴团长再谈一谈上次事情的意思。” “毕竟,这也是北方局下达的正式命令嘛。” 唐智眼中闪动出的莫名神彩,叫从头到尾就全数瞧在了眼里的我,心头忽而感到有些烦躁起来。 做了这么久的团长,有些场面话我自然是能听得明白。唐智话语背后藏着的浅浅试探意味,我又如何听不出来? 即便我的身份与他们二人一样都是*员,但在二十九军当中供职这么多年,除了当年与彭雪枫、老康叔等有限几名党员同志打过交道以外,就一直以一名无党派军中少壮军官的面目示人reads();。 组织上的某些人会不相信我这个“*员”身份的纯粹性,也就能够理解的清了。 毕竟,这些年来的我,里里外外一直都是一名国`军嘛。 只是这些事情,就算心里能想得明白,但真放在我自己的身上,感情里却总归是有些难以接受。 深深看了眼前的唐智一眼,目光直直与他对视半晌。 “扑哧——” 倏然间,我摇头轻笑一声,笑声继而放大,竟是有了停歇不住的趋势。 “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过后,对着眼前唐智与靳永春摊了摊手,说道,“组织上只要有命令,我一定会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 视线再次与唐智相对,语带深意的说道,“你上次不就已经说过了?现在的我,回家了。” “是啊是啊,回家了!”一旁的靳永春不知有没有看出我与唐智之间的小小不快,笑着感叹起来,“吴雨同志,咱们现在可都是自己人了啊?” “不错,自己人了。”向着靳永春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慨一句,这位红军排长出身的抗敌队队长的心思,绝不只是他表面上显现出的这般粗豪。 想想也是,能出来独挡一面的,又有哪个会是盏省油的灯? “唐同志,在眼下的局面里,上级首长到底有怎样的安排,你总得再和我说个明白吧?” 目光转向唐智,向他问起*北方局那些首长们的安排打算。 “南口会战既然败了,还不得开辟出一支敌后武装来继续与小鬼子作斗争?”听到我的问题,靳永春笑了一笑后当先接口解释道。 而后与唐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是将眼下*中央对平津华北一带的安排打算,与我这个久离组织没有任何消息来源的“地下党员”,说了个明明白白。 平津的失守,乃至于现今南口会战失利,以及随后必然要面对的察哈尔、绥远两省的沦陷,都已是摆在我们眼前不得不去承认的事实。 在国共两党高层的磋商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终于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加快了它现世的时间。 工农红军已然整编为第八路军,即将越过黄河开赴山西境内,参与针对在察哈尔失守后、得以长驱直入山西境内的日军主力的大会战。 但在正面战场保持足够战力的同时,已然沦陷敌手的区域,上级首长却没有一分放弃的意味。 毕竟在这里生活着的我华夏百姓,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随着我中国`军队的后撤而离开故土的。 更何况为了抵抗鬼子对我大好河山的统治,保持一定的敌后武装,更是处在了势在必行的地步。 第473章 决心 【四百七十三】 其实在我心里最早做过的打算,一是继续留在整编后的二十九军体系内,率军与鬼子再打几次的大型会战。 二是借着这次撤往山西的机会,成功回归自己*人的身份,加入到十八集团军的作战序列。 像唐智最早向我提起,要我率部起义在察哈尔一带组建敌后义勇军的出路,我是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的。 当了这么多年的正规军,打了这么多年的正面战役,突然说要我往后去做一个敌后游击队武工队之类的活计,怕是放到任何一人的身上都无法很快的调整过自己的想法吧。 倒不是说游击队长、义勇军司令之类的编制外身份就不如我如今肩上挂着的国`军上校军衔reads();。 这样的身份差别从来都不在我的思虑范围之内,我唯一思虑着的,就只是在担心往后的自己,是否还能有参加大场面战斗与大量杀伤鬼子主力的机会。 所以先前寻上我的唐智即便也如今日一样,带来了*北方局的命令,但我的心里去是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但是今日,也就在今日! 当我新二团的弟兄因着连番的恶战已然几要损失殆尽,只剩下眼前这数百残军侥幸不死脱身。 凭着手头这点兵力再想要参加什么大型的会战,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的感觉。 而即便是想要找寻到我们一三二师、如今已然整编为七十七军的主力归队,在眼下混乱的华北局面下,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再加上后来我也曾经不止一次的仔细思虑过,就此起义在敌后做一支义勇军,也并不是不可行的事情。 能够给已然沦陷的平津、察哈尔民众留下一份渺茫的希望之外,更是能持之以恒的与处在这片土地上的鬼子斗争下去。 与人斗,其乐无穷嘛。 今日既然与唐智等人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再回避下去也已然不再可能。 忽而失笑一声,心中决心已然下定。 我新二团全团都几乎交代在了这平津长城战场上,即便只是为了牺牲的弟兄报仇,我们这些幸存的弟兄自此留在这片即将沦陷敌手的土地上,又能有什么难处呢? 对唐智与靳永春两人回以肯定的答复后,几可以明显的见到两人眼中闪过的欣喜振奋。 “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靳永春当即就用力拍上了我的一只胳膊,笑着赞了一声。一旁的唐智也在笑着应和一句后,继续更为仔细的向我诉说起往后的行动计划。 甚至于到了后来,连我该带人去哪里开辟根据地,该如何分派手下弟兄的任命,都与我做了详细的安排。 不过对于唐智兴致冲冲的解说,我却只能一笑了事。目光忽而瞧见一旁的靳永春,瞧见了他眼中同样含着的无奈。 于是,对我耸了耸肩的靳永春便同我一样,将目光游离散开,去瞧向正在休整养神的战士们,将唐智唾沫横飞的讲话自动的屏蔽了出去。 一个酸秀才的纸上谈兵,又有什么好去费神听取的? 眼下这个时候,八路军才改编完成没过几日,大部主力连黄河都尚未渡过。 决心起义的我们,自然无法在头上顶个八路军的名头,只能暂时以义勇军来命名。 不过若是在这个时候宣布起义,留在敌后进行作战,我们必然要成为往后晋察冀革命根据地创建的先驱。 这样一想,一股浓重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忽而就涌上了我的心头。再去瞧眼前唾沫横飞的唐智,竟也瞧着不再那样讨厌了reads();。 “团座,弟兄们都……” 春娃的忽然来到,终于打断了唐智演讲似的话语,收了言语的唐智警惕的瞧向春娃,眼神闪烁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对于唐智此时的心思,我却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玩什么有奖猜猜猜。 挥手止住了春娃的话头,面含正色对他说道,“去叫老刀子带上全团所有的班排干部到我这里来,开会!” “是!” 听见我的命令之后,虽然对我们几人聚在这里说些什么话心有疑惑,但春娃还是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立即跑步离开,连方才他想要对我说的什么话,在这个时候都叫春娃忘在了脑后。 往前走了几步,负手静静站立,目光在眼前混在一处的抗敌队与我新二团诸多战士身上扫过,心思莫名转动。 直到,在得到我的命令以后,带了我新二团剩余连排各级军官来到我这边的老刀子到了跟前。 “团里的军官干部,就剩这么一点人了?” 看着老刀子身后站立的五名弟兄,以及由两抬了过来,因身受重伤不得不躺在担架上休养的苗贺。 我的心里不由一痛,我这上千人手的新二团。到了如今竟只剩下了七个军官? 要知道我先前叫春娃去传达的命令,可是要团里所有的班排长都到我的这边来啊! 老刀子偏过头看了眼站在这里的数人,涩声说道,“团里能算是军官的,也就剩这么点人了。” 说罢指着这除去苗贺与他的五名弟兄,向我出言介绍道,“我们营二连长……” “冯京我认识,和顺我也认识,可这其他几人……”打断了老刀子的话,我深深吸了口气,看向眼前的其余几人,语带沉重的说道,“你们几个,都先自己介绍下自己吧。” 冯京,是老刀子一营的二连长。 李和顺,是三营刘骏驰二连的三排长。 这两个人作为团里的老干部,我自然是熟识的。只是其他的三张略显陌生的面孔,自己一时间却是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相比于叫老刀子来向我介绍他们的身份,我却是更倾向于从他们口中听到,听到我这新二团如今到底已然走到了何等的惨烈境地。 “一营三排代排长……” “五班长……” “二班长……” 等将眼前众人的身份全数了然于胸,自模糊记忆中依稀对上了号的我,只觉心头的苦涩更甚。 团里能算是军官的人,如今竟只剩下了这样几个? 我的新二团,我的,新二团…… 第474章 开诚布公 【四百七十四】 对于我找团里军官开会,却有唐智与靳永春这两个外人待在一旁,老刀子最初也在眼里闪过了几抹异色。 只是见我没有说些别的什么话,而唐智与靳永春两人也没有显出回避的意思,老刀子等人便也就默认了唐智两人的存在reads();。 不过,今日今时我找了老刀子等几个团里仅剩的干部过来,所要谈论的事情,还当真就无法回避开唐智这两位党员同志。 “咱们团,打得惨呐……” 以新二团的现状拉出话头,继而就又是一些如抗日救亡一般老生常谈的话语。 直到最后,自感时机差不多了,我对着眼前的老刀子等人沉声问出了将要决定我新二团整个命运的问题,“撤退的事儿,我不准备再做了,你们怎么看?” “团座的意思是?”听到我的问话,众人先是相互对视一眼,而后有二连长冯京当先开口发问一声。 对于我先前所说的话,众人心中尚且未能消化完全,此时再次发问,也是想要从我口中得到重新的确定。 撤与不撤,究竟该如何抉择。 面对冯京的询问,我微微一笑过后,斩钉截铁的说道,“留在冀察一线,继续打鬼子!” 听到我这样的答复,有一名稍稍年长些的班长却是有些站不住了。 迟疑着向我看来,口中轻声说道,“可上峰那边……” 对于这位班长的忧虑,三排长李和顺立即接上了他的话头,语调中带了几分的愤愤然。 “跟着上峰,再一路往后面撤?别忘了咱新二团上千弟兄的性命鲜血,可都是洒在冀察这片土地上的!” 冯京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我说道,“团座您就说个章程出来,咱弟兄都是团座您一手带出来的。您要有了命令,弟兄们绝无二话!” 在冯京与李和顺两人的话音落下以后,其余几人面上也有复杂神色闪过,最终化成了与冯李二人一般的决然。 事实上,我们新二团,甚至于说我们整个的二十九军。虽然是以西北军的老底子为基础组建起来的。 但到了现今的时间,从西北关中一路打来的老弟兄早已没有剩下多少,军中还是以燕赵冀察本地的汉子居多。 至于我手上的新二团,自去年成军初始,便是以纯粹的新兵为根本,虽说军中多有老兵,但只以眼前来说,除了老刀子这个久远前就在西北军中打拼的漠北刀客,其余的弟兄,却都是从冀察本地招收的兵员。 如今平津沦陷,察哈尔沦陷,在冀察两省都已落入鬼子手中的当下,这些出身冀察的子弟兵们又如何能心甘情愿的自此从这片土地上撤下去? 往日还有军令约束,也存了几分再度打回家乡的奢望,但今日听我这个长官也说出了就此留滞不走的话语,弟兄们又怎么可能还与我唱个反调出来? 眼看着在冯京与李和顺两人的当先表态过后,其余的三名班长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就连躺在地上担架里的苗贺,也挣扎着坐起身子,向我表示了赞同之意。 得了这许多保证的我,没想到事情进行的竟是这般容易,自己先前的许多考虑都已没有了用处。 再转念一想得出了前面那样的推论,对于众人的应允下来的迅速,心中也就有了几分的理解reads();。 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与唐智靳永春两人对视一眼后,皆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那一抹喜色。 有了团里剩余的这几名军官来支持,我这二百来人的改弦易帜,也便能轻松上许多。 但老刀子倏然间出口的一声冷然相问,却叫场间的气氛瞬时静了下来。 “你是,赤党?” 短短几个字,说破了众人心中早就有的猜测。 留在冀察,同明显是*领导的抗敌队一起行动,那我们这些人往后将要顶上的身份,我这个长官的身份,岂不就是明显的很了? 只是,在现今只准备叫大伙儿顶一个义勇军名头,并不打算捅破这样一层窗户纸的我,对于老刀子直视着我的眼睛才问出的这样一个问题,面上不由现出几分苦笑来。 还未等苦笑一声的我开口对老刀子说些什么,一边听了我们谈话半晌的唐智却忽而站了出来。 将目光看向老刀子,笑着反问一声,道,“现今已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新局面,赤色与蓝色,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对于唐智的反问,老刀子唇角勾了一勾,却是不由轻笑出声,“也是。” “我……” 见到老刀子现出的这副模样,想要说些什么的我,却是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我自,就被老刀子打断了语句。 “放心去做吧,弟兄们那边,就交给我来说。”不再去瞧一旁的唐智,炯然目光向我看来。 “咱团里的老弟兄走了那么多,现在我不挺着你帮着你,又还有谁能帮你呢?” “反正不论是国是共,只要能打鬼子,弟兄们肯定绝无二话……” 老刀子的话叫我心生感动,看着众人离开我这边去主持弟兄们易帜事宜的背影,我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吴团长,这事情,还得由您亲自来主持才行啊。” 耳中忽而听闻唐智一声提议,我扭头往唐智面上看去,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相信我的弟兄们,一定能把这件事情完美的办好。” 对于我曾经的老班长,我又有什么好不去相信的? 目光在唐智与靳永春二人的面上转了一圈,忽而对着他们两人开口问道,“既然我现在是暂时归属于北方局统辖,那么上级首长的电台代码,我总能知道吧?” 有些事情,还是得和上级搭上线,才能有了正式的说辞。 “这些事儿啊,还是等问咱们的唐大特派员,对于电台这样的高档物事,我这个抗敌队可是眼馋好些年咯!” 靳永春笑着将唐智推了出来,我在看到唐智点头应下后,便一把拉过两人往战士们休养的所在行去。 找我的机要员小武,给北方局首长发报! 第475章 义勇军 【四百七十五】 到了后来,从我这里发出的电报却是不止一封reads();。 先给了我的老长官王长海去电,说明了我准备自此留在平津与鬼子打一场敌后游击战的决心。 而后又给北方局的首长们去了电报,请示了我这支队伍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与安排。 到了最后,还往公共频道发了一封通电,表示我们这支冀察抗日义勇军的正式成立。 不过说是冀察抗日义勇军,听着有好大的名头。 但全军的编制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我们新二团残余幸存的那两百多弟兄,以及由靳永春带来的三百多人的抗敌队。 是以上级首长要求我们在找到合适的根据地后,就要抓紧时间来进行部队的扩编训练工作,以应对鬼子接下来的大举反扑。 毕竟是身处敌境,手头上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无法有太大的底气,对于上级首长们的这个命令,我可是发自心底的赞同呢。 若不是首长们不在眼前,我还真想给他们赞几句英明神武的马屁过去。 反正不论怎么说,冀察抗日义勇军,就在这样的艰难情境下,在刚出张家口前线的察哈尔境内一处无名小山谷中正式成立。 自然是由我这个原来的二十九军团长做了冀察抗日义勇军的司令,靳永春也不出意外的做了我的副司令。 首长们说了,将会择日派一名老资格的干部下来做我的政委,而在眼下的这段时间里,唐智这名特派员将暂时的在我团里做些政委的工作,主要负责原属于我新二团的战士们的思想改造。 对于这一点,我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旁的意见。 将原本的抗敌队与我的新二团战士混编在一起,总共分成三个支队,再由老刀子与靳永春手下的两人分别担任了支队长一职。 重新成军的我们便开拔出发,直往冀察交界的山区地界行去。 曾有过自北平一路经山路来到察哈尔经历的我可是清楚的很,冀察两省交界的山脉,作为太行山脉的体系,自有几分险峻藏在其中。 我们若是选了一处作为根据地,再依托周围乡镇形成一个完整的敌后政权,自能像在敌人腹心插入一把钢刀般,为整个华北的抗日大局出上一分力气。 不过在这些对来日的计划正式凭借己身达成之前,摆在我们眼前的当务之急,却只是寻到一处合适的落脚之处。 眼下南口战局刚败,鬼子主力正在坂垣征四郎与东条英机两人的率领下四处出击,意在紧随我南口守军之后打入晋北,继而图谋山西全境。 山西一下,则华北再无险可守。 于是,整个察哈尔境内就忽而到了随处随时都有可能遇见鬼子兵力的境地,而我们今日在路上忽而遇上大队鬼子拦路便是明证。 虽说最后在靳永春的救援下,我们成功的自鬼子的堵截下突围而出,但手头的兵力却也变得更加紧缺。 眼下虽然已和靳永春所部兵合一处,更在身上顶了个冀察抗日义勇军的大名头reads();。 但全军上下满打满算不过就只有五百余人,若是再与鬼子主力打一场遭遇战,我这义勇军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再加上虽说我原本的新二团本部二百余人手上的装备齐全,还带有冲锋枪掷弹筒这样的紧俏物件,但手头的弹药却真是缺的紧,战士们身上除了被填在枪膛弹夹里的子弹,怕是再没有了什么多余的弹药。 而靳永春抗敌队的弟兄手头的装备就更加不如,在他们的身上,我仿似又看见了昔年我们二十九军曾在长城脚下与鬼子作战时的模样。 那时的我们,就是凭着手上杂乱的汉阳造老套筒等装备,再辅以本地铁匠作坊出品的镔铁大刀,只以一身胆气来与装备优良的鬼子作战相抗。 再瞧瞧靳永春等人的抗敌队,和我们那个时候又有什么分别? 就是这样一支只能凭着性命与胆气来同鬼子作战的队伍,我若当真大言不惭到带着战士们现在就去寻鬼子拼命,那还不如当初直接与众兄弟跳了永定河来的实在。 在凭着手中现有的情报,再加上从上级首长那里得来的指示,我很快就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军路线。 眼光,也定定瞧在了上级指示出的几个地名当中,并不显名的坪山一带。 位于冀察两省交界处的坪山,相比于脚下所处的察哈尔,反倒是离着平津更近了一些。 但更重要的是,那里周遭的几个县城才刚刚叫鬼子占据,敌情势力尚且算不上复杂,而山区又有好几个村庄,至少能有一定的百姓用以构成根据地的基石。 易守难攻的山区地势,更是为我们敲定此处作为组建冀察敌后武装的根据地,添了最大的一份筹码。 与众人商定过后,我们全军便立即自休整的谷地中开拔行军。 不再向着山西境内而去,而是调转了方向,直奔位于太行山脉当中,可作为我军往后斗争凭依的坪山一线赶去! 在这途中,原本分属两军的战士们当中各有不服,但在大势之下倒也暂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 对于战士们当中凸显的这些不和苗头,我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又得了老刀子的建议,心中更是有了几分的打算。 只等到了地头有了完全放心休整的机会,再来借着扩编的机会好好整一整军,往后都是一家的弟兄,心头再憋了什么龌龊,却也是不该。 我这整军的想法,在我们于路途之上又收编了不少原属于前线守军,与大部队主力失散的散兵游勇以后,更是显得有些迫在眉睫起来。 于路途中广派侦察兵侦察敌情,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战斗,但对于这些从前线退下来的溃兵,若是有了收编的机会,我却是一定要去尝试一番的。 毕竟都是在前线同鬼子打过血战的老兵,收他们进了队伍,对提升我们义勇军的战力也是大有好处的事情。 唯一的麻烦就是,经过这样几次的收编,我这队伍当中的成分,却是变得愈加复杂了起来…… 第476章 草 【四百七十六】 当我们这支新近组建的义勇军终于抵达预定的坪山山区时,部队人数已如滚雪球一般的,从最初的五百余人激增到了近千人。 几乎就要翻了一倍。 于路途中收编加入的前线败兵,因着对脚下这块国土的热爱,因着对日本侵略者的彻骨仇恨,最终选择了跟随我们一起去往敌后开辟抗日根据地。 对于这些前线老兵的加入,我自然没有去主动推辞的道理。而唐智也在初始的阻止过后,在我拿出了上级首长们时常所说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抗日的话语过后,也默认了我的这些作为。 是以到了最后,经过我亲自加入的层层把关,吸收了自前线退下的诸多老兵战士以后,我们这支队伍尽管有了更为复杂的成分,但战力却是并没有多少下降。 唯一苦了的就只有唐智这个特派员,为了摸清全军战士的思想信仰,在行军的过程中是老往基层下面跑。 即便到了坪山山区以后,依然还不忘他的所谓侦查工作,频频去找战士们谈话交心。 对于唐智这样的举动,我虽然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也理解他会表现出这般激情模样的原因,只是心里却总觉着有几分不自在。 万方堡就位于坪山脚下,我们选定的第一站落脚之处,也正是这个万方堡。 自那日突破鬼子的重重封锁,一路逆行抵达这万方堡已过去了三天,因着当地百姓的热情,我们在此驻扎也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麻烦。 相反的,有靳永春所率领的抗敌队的缘故,乡亲们很快就认可了我们的入驻,再经村里的教书先生往老乡们那里一说道,说我就是报纸上露过相,镇里喇叭里广播过的那位打响了抗战第一枪的吴长官,乡亲们对我们就更加热情了起来。 淳朴的老乡们可不会计较什么利益,他们只知道我们这些自前线下来的汉子往后是要留在这里打鬼子的。 鬼子是什么?那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魔鬼恶贼,开战这么多日以来,多有亲朋好友丧命于鬼子屠刀之下的老乡们,对于我们的到来那是举双手欢迎。 仅仅三天的时间,不止是万方堡本地的乡民,周遭村镇的百姓听闻我们往后将在此落脚组建敌后抗日根据地,就以脚下这片土地为依托同鬼子死磕的消息以后,前来投军报名的年轻后生可是几乎要将我们临时指挥部的门槛给踏破了。 而在这个时候,我那几份手书的扩军告示,才刚刚贴出去没有多少的时间。 乡亲们的热情,叫我只能在心中连连感慨不休,只以乡亲们短短几日所表现出的热情来看,选择此处作为我们的根据地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这么一瞧,还没等我们发展宣传,这群众基础就已经好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是再有靳永春麾下能言善道的老兵出去,或是等到北方局给我们派下来的政委指导员到了位置,我们的这块根据地岂不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化为铁板一块? 心中乐开了花,但与此对应的,手头的工作也是忙得叫我焦头烂额reads();。 根据地草创之初,什么都要从头做起,再加上附近的村镇先前还遭受过鬼子带来的兵祸,可以说一切都是百废待兴。 幸好身边还有老刀子、靳永春这样几个人才相助扶持,我才不至于因着忙碌而晕了头。 唯有一个自北方局下来的唐智,许是像他自己所说的,这么些年才是第一次捞到个外出公干的任务,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什么都要去管上一管,可什么都管不到地方上去,到了最后还得我们几个人去给他收尾,不说一早就和唐智别了霉处的老刀子,便是靳永春这个老红军,也一样表示出了对唐智的无奈。 要知道,如今我这支义勇军当中的成分可是极为复杂的。 有我新二团的,有原先从属一四三师各部的,也有察省本地做保安团做警察的,更有自南口溃败下的中央军弟兄。 再加上靳永春原本的抗敌队,我手头这支义勇军还真称得上是反应了一个全民共同抗战现状的典型小团体。 因着打鬼子这一个原因,才把如此众多来历出身不同的弟兄聚在了一起,要想在短时间里就叫这么多人全部信仰了红色革命精神,一个个的脱了原本的军中习性,非得要个能人过来整军不可。 而像我这个原本只是作为军中主官的人物自然做不来这样的活计,至于唐智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就更加的没有如此的本事了。 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全军战士整合在一起,再借了给新入营的新兵们训练之机,给全军所有战士做一次大规模的整顿。 不过这件事情也是急不来的,我与军中几位主管商量过几句,便决定先将在这坪山站稳脚跟的事情放在首要位置。 “新兵暂且就收这么多,全军保持一个团的编制一千五百多人就足够了。” 在见到老刀子与靳永春两人联袂寻来,向我说起新兵的征取工作是否还要继续进行的时候,我在沉吟过几分钟后,给了他们这样一个答复。 三天的时间,新兵已经征收了五百来人的模样,也是考虑到各方面的原因,老刀子与靳永春两人都有了暂且保持这般局面的心思。 是以也因着这样的考量,一同寻到了我设在村中一处废弃大院中的临时指挥部里。 向两人再次提及了我军需要先站稳脚跟的当务之急,而后又对着两人苦笑着摊起手来,“再者说了,就算咱们一路上收集了不少的武器装备,可现今又招收了五六百名新兵进来,咱们手头的装备可是已经要不够了。” “是啊,我原本以为能就此换下来的大刀长矛,也重新给战士们装备了回去。”听到我的话以后,一旁的靳永春也同样对着我苦笑起来。 在最早见到他的抗敌队时,他手下的弟兄除去装备有杂乱老旧的汉阳造老套筒以外,就有不少人装备了大刀长矛这样只能拿来临时凑数的武器装备。 第477章 起了冲突? 【四百七十七】 “是啊,装备的缺口,咱们也得尽快想办法补上reads();。”长叹一声,我的语气不禁有些唏嘘。 “总不能叫战士们就拿着大刀长矛来训练。鬼子的枪法那都是个顶个的厉害,一个个打出的子弹直咬你的脑门子,要是咱们的战士没法子练出足够水准的枪法,手头的家伙事儿有指望不住,这往后哪天和鬼子对上了,那可就是送死啊……” 同鬼子交手这么多次,对于该有何等程度的战斗力才堪堪与鬼子做一场硬战,就我来说可是太有认识了。 再加上往日里我那个新二团作为一三二师的宝贝疙瘩、新兵尖刀团,师里旅里都可着劲的给我搞来最为精良的装备,全团无论是训练还是作战,都不会太过缺了我们手头的装备供给。 可到了如今忽然要我自己来当家做主,一切的装备补给都需要我自己来想办法给弟兄们添置齐全了,怎么说还是有几分不习惯的。 见到我叹息的模样,靳永春提议似的向我问道,“要不,咱去找个鬼子的军需队劫他一票去?” “说得自己和土匪一样。”我笑着看向靳永春,思虑过一番后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咱们迟早得去找鬼子那里干上一票,不过却不是现在。” “咱们才刚刚到达坪山一带,周围的情况尚且还没有摸清楚,而战士们在连番的大战苦战以后,短时间里也无法恢复到最顶峰的战力。” “最主要的是咱们全军战士的组成太过复杂,尚且需要磨合。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是得磨合磨合。”听到我这样的说辞,即便是靳永春,也不由苦笑一声向我倒起了苦水,“这几天来找我告状的战士可不是一个两个,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摩擦,真是……” “你当找我来告状的就少了?”我伸手轻轻拍了拍靳永春的肩膀,无奈摇头道,“咱俩一个正队长一个副队长,下面的战士有了问题不来找咱们两个解决,又能去找谁呢?” “反正咱那个每天只会演讲说话的特派员,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的。” 我与靳永春两人的谈话,引得老刀子一声冷笑,不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便站起身来,对着我说道,“团座,那我先回去了。下面这些兔崽子,你要离开的久了,还真指不定能给你惹出什么乱子来。” “去吧。”对着老刀子笑了一笑,却在老刀子转过身的同时忽而唤了一声,“马分队长。” 迎着老刀子的目光,再对着一旁神色莫名的靳永春笑了一笑,而后缓缓出言说道,“往后叫我队长,咱们现在是义勇军,可不能再搞往日里国`军时候的那一套说辞了。” 等老刀子离开,作为我这冀察抗日义勇军的副司令,靳永春自然也没有离开的道理。 对着他笑了一笑后正想说些什么,却忽而见到春娃从外面风风火火的闯了过来。 口中还一直疾声大喊着“团座,团座!” 春娃这样的喊叫声,叫刚刚想要对靳永春说些什么的我,面上不由得现出了几分的尴尬。 方才对老刀子强调过一遍,我这话音还没有从这临时指挥部里退干净,这春娃就又对着我喊起了“团座”reads();。 身边靳永春面上带出的莫名笑意,我几乎不用去费神猜测就已能明白个清清楚楚。 作为老红军出身,一手在察省创立了抗敌队的老战士老革命,组织上把他放在我身边做这个副司令,除去帮着我处理根据地草创之初的各种工作以外,是不是还有旁的什么任务在身,也是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往夕曾看过不少影视剧的我可是明白的很,就只春娃等人的这几声“团座”出口,若是遇上个激进一点的人物,怕是往我头上扣一个反动特务之类的名头都是轻的。 如今弃国归共,多年来养成的许多习惯,无论是在我自己还是在我身边战友兄弟身上的,都需要好好改上一改。 心中动着这些心思的我,目光不留痕迹的在一旁靳永春的面上转过,接着便放到了风风火火闯入了我们指挥部的春娃面上。 而还未等我问出口来,春娃就急切的对我说道,“团座,不……不好了!打起来了!” “什么?什么打起来了?!” 听到春娃口中的话,我心中一紧连忙站起身来急声询问起来,一边的靳永春面上也带出了紧张的意味。 这个时候的我们,可是没有一点再纠结这里面细节的心思。 “是二连长和唐特派员,哎呀,您还是快去看看吧!”春娃的额上因着急切已起了一层汗珠,语气迅捷的向我说完这些话,便要拉着我往外面走去。 “哪个二连长?” 我与靳永春两人也没有拖沓,一听到有人竟和唐智这位特派员动起了手,立即明白这将是一件影响非常严重的事情。 唐智那是什么人?北方局的特派员,北方局的脸面! 反应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连忙叫春娃带着我们往冲突爆发的地点寻去。 紧紧跟在了我身后的靳永春,也在我们跑动的路上向着春娃急声问了一句,想问问这起事件的当事人究竟是哪一个二连长。 要知道虽然我将全军分为三个分队,但每个分队下面却依然是按照连排来编制,所以这部队里的二连长可是不止一个。 靳永春想要问出是哪一个二连长,而我也对于究竟是何人竟与唐智起了冲突而在心里抱了疑惑。 “是冯连长!” 跑在前面的春娃一句话,将我与靳永春二人心底的疑惑彻底解了开来。 冯连长,自然就是冯京。不过在如今部队整编以后,冯京却是做了一分队所属的一连长。 春娃将冯京喊作二连长的叫法,却依旧还是拿了我们新二团往日的称呼。 不过这个时候的我,自然是没有什么闲心来纠正春娃自此应该改变对军中众人的称谓唤法。 这个时候的我,心中早就被一个问题填了个满满当当——像冯京这样一个老连长,怎么会忽然与唐智起了冲突呢? 第478章 关禁闭 【四百七十八】 当我与靳永春两个人跟着春娃快步赶到发生冲突的训练场上时,正遇上了同样闻讯赶来的老刀子reads();。 同老刀子相互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在一众战士围观下激烈争执的两人,一缕忧愁瞬间蒙上整个心头。 眼看冯京一双手已然揪住了唐智的衣领,而冯京手下的弟兄也已同唐智带来的战士对峙在了一起。 “都干什么呢!通通给老子住手!” 暴喝一声,紧赶几声走到人群中间,锐利目光往场中众人,尤其是正揪住了唐智衣领的冯京身上瞧去。 “做什么?土匪啊!”冲着冯京怒喝一声,劈手将他的胳膊打开,同时扶住了被冯京揪了多时的唐智。 原本就只是一名文职书生,就算有几分战斗打枪的本事,但比起冯京这样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战士老连长,却还是差了许多的。 从冯京的手中挣脱以后,唐智只是连连咳嗽喘着粗气,但对于我扶住了他的手,却是不留痕迹的躲了开去。 对于自我眼前躲开了身子的唐智,我嘴角不由抽动几下,却还是将已然伸到了半空的手臂重新收了回去。 只将冷然目光瞧向一旁同样涨红了脸似乎憋了满腔怒气的冯京,对着他呵斥道,“还有没有点纪律性了?我最早怎么交代你们的?都他娘的听过以后给老子丢茅坑里了?!” 将心里的不痛快全数撒到了冯京身上,可本就在心上藏了不少委屈的冯京,在听到我的这些训斥话以后,却是显得更加委屈了起来。 面容一垮,眼中的怒火尚未散尽,又已带上了几分哭腔,“团座啊……” “说咱们是土匪的,就是这个王八旦啊!他说咱团里的弟兄个个都是土匪,个个都只会溜须拍马狗仗人势……”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京的眼里终于以现出了泪水。而随在冯京身后的战士们,也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显现出了悲愤之情。 “团座您清楚,打了这么久的仗,咱们新二团的弟兄哪个是孬种了,哪个又曾欺辱过乡亲们了,咱们……” “说够了没?”只听冯京说的这样一些话,我就知道在他的心里必然憋了不少的苦水。 想要将这些苦水与委屈向我诉说以寻求公道,可是这个时候的我又还能对他说些什么? 帮着他说话,去找唐智的麻烦? 事实上,我又何尝不明白冯京心里憋着的苦楚。唐智这几日在部队基层各处视察,因着我这义勇军的大部主干都是以原本新二团剩余的二百来人再加上路上招来的溃兵所构成,那原本国`军出身的战士是占了比一半还多。 下了部队的唐智想要从战士们身上挑些麻烦问题出来,还真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这几日的我也同样在忧心着部队的思想改变问题,但在做这种专业活计的政委还没有到来之前,就只能由着唐智去瞎折腾了,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上级派来的特派员不是? 然而唐智这个人在工作上表现出的种种问题,以及他时不时展现出的对我们这些国`军出身之人的隐隐敌视,都早早的被我瞧在了眼里reads();。 但不愿去与他计较的我,便索性将这些问题暂且抛在了脑后。人嘛,身上哪能没有个大大小小的错处?再因着为了大局的考量,我也必须以身作则协调好队伍里的各种烦乱关系。 前几天夜里,老刀子就还曾找我说过唐智的事情,我又如何能不明白队伍里的这点矛盾。 只是对于这点矛盾调和解决的办法,我却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麻烦呐…… 对着冯京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继续想要往下说的话。虽然明知道他所说的这些话也是在理,对于唐智找我新二团老弟兄们身上麻烦的事情也有着几分的不满。 但我却依然在面上现出了几分冷笑,冷笑着看向冯京。 “这里是部队,不是叫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和自己人随随便便的动刀动枪打打杀杀,怎么着,长能耐了?” “还有你们,一个个跟着瞎捣什么乱!”又指向冯京身后的一班弟兄,看着他们带着几分委屈低下头去,“有那能耐,怎么不见你们在鬼子面前发横去?” “团座,我们……” “都带下去,关禁闭!” 不等冯京再说什么解释的话,我一挥手便叫过一旁的春娃,要他把冯京等参与闹事的人押下去关禁闭。 春娃听到我这个命令先是面上一怔,在我将依旧带着怒气的目光投向春娃,又有老刀子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后,春娃这才喊上其他的战士一起,将冯京等人往村里押去。 反正关禁闭嘛,村里随便找一间空房子就行,也不用做什么太过麻烦的准备。 “唐智同志,你没什么事吧?” 等看到春娃带人压着冯京他们走得远了,我才看向从我到了现场以后便一直默不作声不发一言的唐智,看到了他面上依旧未曾散去的不忿。 只是对于唐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向他说些关心的话语,算是将我的态度明确的表示给他看。 听到我的问话以后,唐智翻眼向我瞧了过来,而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然后猛地伸出手指往冯京等人的背影指去,“就他们这些人,吴雨同志你瞧瞧他们,说他们是土匪都是轻的!” “一点组织性纪律性都没有,这一点,一定要严肃处理!”恨声说了一句,唐智捏着自己的脖子肉了几圈,将领口松开的衣扣重新系起。 苦笑一声,我深吸了口气,看向唐智点头说道,“放心吧,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将目光投向靳永春,见到他也对着我无奈的一耸间后,嘴角的苦涩更甚。 又与唐智说了几句话,看他去了其他队伍继续他对战士们的思想教育,我却是叫上了靳永春与老刀子一起,按原路重新往我的指挥部里折返回去。 忽然往我眼前摆了这样一件可大可小的麻烦事儿,还真是叫人的心中发愁呢…… 第479章 上级的处理? 【四百七十九】 在寻了当时在场的战士,又分别找跟冯京一起闹事的战士们谈过话以后,我总算是对这场冲突的前因后果有了了解。 要认真算起来,冯京在这件事情上还当真就没有多大的错处,只是作为一名有组织有纪律的军人,有些事情的处理对待上,却也不能只按简单的对错来论。 当时的唐智去到冯京的一连,见到冯京对新兵战士进行训练时说了些激烈的言辞。 其实说白了,这年头当兵的丘八,又有哪一个的嘴巴里能是干净的。 冯京对新兵们多教训几句说些个狠话,在我看来也是正常的很的事情,毕竟当年在训练新二团战士之初,我自己的嘴巴里也没怎么干净过。 只不过或许是因着心中的一点点偏见吧,这些事情瞧在唐智的眼里就有了错处。 他先是呵斥了冯京一顿,叫冯京停下了对新兵战士的训练工作。 而后的一通话出来,更是上升的立场阶级的高度,到了最后,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冯京说你是个国民党反动派的走狗了。 对于唐智这样的说辞,冯京又哪里能受得下去?再加上唐智还说了些我们新二团的坏话,说我们这些人先前的战绩怕也有些水分在内。 因着这些言语想到了牺牲在前线的众多弟兄,冯京终于是再也忍不下去,与唐智这个我曾在他们几个新二团出身的老弟兄身前三令五申告诫过的大人物起了冲突。 要不是两拨人还能有一点克制,怕是要在训练场中直接的上演一出全武行了。 不过冯京凭着武力将唐智拎在半空,两边手下的战士又相互拿枪指着对方的行为,却着实是不该发生在我们的队伍当中。 这件事情若叫上级首长知道再认真追究起来,凭着我对首长们某些脾性的了解,怕是无法轻易就善了下来的。 果不其然,在我与靳永春这个副司令、再加上冯京的直属上级老刀子三个人正在指挥部的小屋里商讨着该如何替这件事善后的时候。 黑了一张脸的唐智就忽然闯了进来,将手里的一封电报递给我们,同时口中冷冷说了声,“上级发来的电报。” “上级?”疑惑的接过唐智递来的电报纸,待我看清了上面书就的内容后,眉头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将电报纸递给一旁的靳永春,我看着依然黑着脸的唐智,问道,“唐特派员,上级那边,就只能是这个意思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唐智用生硬的语调回了我一句,而后竟是径直转身就要往外走去,“六连那里还有些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 看着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的唐智,我只有拿满脸的苦笑来应对。 “这……”摊起手来看向一旁的靳永春与老刀子想要说话,最终却只能长叹一声,“唉……” 上级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必然是唐智给上级那边打的电报。 虽说如今我这冀察抗日义勇军名义上是独立行动的,而就算是唐智请来的北方局首长们,也无法左右到我这里的任何决定reads();。 毕竟从职司统属上来说,即便到了往后真正归了组织领导的日子,我们这支队伍也该是听八路军司令部的话。 而冯京作为一名才做了义勇军不到五天的原二十九军军官,一时间也无法拿红军八路军的惯例来约束他。 只不过,只不过当这件事情被摆在了上级首长的眼前时,整件事情就已然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这件事,已然再也由不得我放在自己的指挥部里来说了算了…… “唐特派员这么做,确实是过分了。冯连长那么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军官,对咱们的部队来说是多么宝贵的一样财富啊?” 靳永春见到我这边叹起了气,也跟着我苦笑起来,苦笑过后便是一声长长的感慨之言,“叫冯连长离开部队,对咱们草创之初的义勇军来说,可是一样多么大的损失啊。” “老兵,那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贝疙瘩哟……” 靳永春的感慨,有向我劝解的意思,更隐隐带出了几分对唐智的不满,更有对唐智上面之人的不满。 作为一名资历深厚的老红军,靳永春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事实上也算是展现出了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具体态度。 无论怎么来说,唐智请了上级首长发报,说要将冯京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旧国民党老兵踢出义勇军队伍的话,我与靳永春两人都是无法认同的。 要说三营的尖刀连是已然不幸牺牲的刘骏驰连的话,那么老刀子一营最为得力的连长,就是冯京这个当初从旅部警卫团借来的老连长! 将这样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踢出部队,怕是任何一个有些考虑的将官都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要不,咱给上级去一封电报解释一下?”略微想了一想,我将目光投向老刀子与靳永春两人,问道。 “还是我去说吧。”靳永春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揽下了这件事情,他笑着对我说道,“与上面那些人讨价还价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办。” “你呀,还是先去看一看冯连长那里,做做他的思想工作。”靳永春笑着将放在桌上的电报纸拿了起来轻轻拍过几下,说道,“都是自家的弟兄,没必要弄得和敌人一样生分嘛。” 靳永春在笑过之后,便去给上级首长发这份求情的电报,以我和他两个人的名义。 “这事弄的。”指挥部里只剩下我与老刀子两个人,站起身来的我对着老刀子发了声牢骚。 “咱们这支队伍想要完全的整合在一起,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声,对着老刀子无奈摇头一叹,便跟上靳永春的步子同样离了我这指挥部出去。 在途中与老刀子分开,老刀子离了司令部去了寻他训练场中的一分队战士,而我则走了与靳永春相同的方向。 去见被关在离机要室不远,一处废弃柴房里蹲禁闭的冯京等人。 第480章 埋头发展 【四百八十】 因着靳永春的努力,上级最终没有强硬的要求我们将冯京等人踢出部队。 在我做出将冯京的职务暂时由连长降为班长,叫他在往后的工作中戴罪立功的决定后,这件由军中两种不同身份与立场所引发的冲突,也便自此画上了句号。 部队的训练依然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而我们的坪山根据地也在一天天的成长壮大,将影响力扩大到了周遭的好几个乡镇当中。 唐智还像以前一样,每天都在队伍里寻战士们谈天说地,讲一些他自以为的大道理。 不过在有了冯京的教训以后,不管是战士们还是我与老刀子,都由着他去与战士们分说。 能往战士们心里说进多少,那是他唐智的本事,就算无法对战士们的思想影响到太多,等到上级派给我的政委到了位置,再统一解决战士们的思想问题也是不迟。 只眼下来说,我们只需要在这坪山一带站稳脚跟,在与周围乡亲们处好关系的同时,叫战士们能恢复最大的战斗力。 于是,在与靳永春讨论过以后,我拿出了十条义勇军军规颁布了下去。 反正也就是像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之类的纪律要求,尽管目前的我们还没有与八路军总部联系上,但自后世而来的我要搞一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出来,那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颁发了命令纪律,严格规定了战士们的行为规范,并以严肃的手段处理过几名国`军出身的战士以后,我这份任命就算是正式的在军中推散了开来。 不过我们二十九军最早也是以军法严苛著称,这其中又少了许多动不动就枪毙的苛刻条令,战士们要去将这个新军法适应下来却也不算太过困难。 有了军规条令的约束,军中不管是新兵老兵,所展露在外的仪态都有了一个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再加上我们每日的操演训练,战士们的战力也在逐步的往上提升。有老兵带动新兵,将前线作战的经验一分不剩的传授下去,若说战士们的战力没法有一个提升,那只能归于他们在训练当中没有费心费力了。 然而每天的训练都有我与靳永春两个人轮流关注,战士们想要在训练中偷一点巧,那还得看我们两个答不答应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原本由各支队伍混杂在一起的义勇军也渐渐有了些部队的样子。 只是相比于我们这千把人窝在坪山山区没日没夜的训练整军,整个华北的局势却是一点的也不乐观。 自南口会战全面溃败后,坂垣征四郎所部第五师团趁势谋取了察哈尔与绥远两省全境。 并汇集平汉线上的大军趁势往山西扑去,一场聚集了中日双方数十万大军的大型会战,在此再次展开! 只是,面对鬼子的强势兵锋,尽管阎锡山苦心经营山西防线多时,却终究还是败在了鬼子的快枪利炮之下。 大同眨眼失守,紧接着便是娘子关的唯一漏洞,引发了整个山西防线的全面崩盘。 这场由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多方抗日势力加入的大会战,几乎眨眼间就走到了失败的绝境reads();。 或许,八路军在忻口平型关那里打出的一场大捷,能算是在这场一边倒的战局当中所唯一听到的喜讯了罢…… 但不管怎么说,远在山西境内即将打响的太原保卫战,与此时身处冀察交接山区的我们却是没有了多大的关系。 身处敌后山区的我们,借着鬼子主力全数开往山西的这点宝贵时间,在敌后发展出了大片的势力。 日后席卷整个华北的敌后根据地,已然能看见一点胜利的雏形。 若说这些事情还不能让人欣喜的话,在我们刚刚抵达坪山地带后的冯京事件发生后不久,我们这支冀察抗日义勇军终于与八路军总部取得了联系。 在此之后,不止我们这支队伍的指挥权终于自*北方局那里分离开来,正式的挂入了八路军总部的名下。 虽说我们的头上依然顶着冀察抗日义勇军的名头,但往后再说起来,却也总算有了个番号归属。 不管怎么来说,第十八集团军也算是属于正规军的序列不是? 在同八路军总部取得了联系以后,原本就说要分派给我的政委,也再一次的被提上了日程。 据说会派来一名老资历的革命战士,同时再从八路军中分出一个连的兵力带到我这里来协助工作。 用八路军总部首长对我所说的话,这一个连的八路军战士可不是八路军扩编后的普通连队,而是最有战力的红军连。 有这样一个连的老战士加入到我的队伍当中,对我们这支队伍战力的增加,那可绝不是一心半点。 对于八路军总部的这一份决定,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在眼下我这政委连同他所带领的红军连未曾突破鬼子的重重封锁抵达我的地头之前,我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专心于战士们军事战术的培养。 而在这一点上,我可算是行家。 期间带上一个分队的战士出去端了鬼子几个兵站,打劫了鬼子的几辆军需车,算是给我们的战士解决了后勤上所面临的紧要麻烦。 而后便是埋头发展自身,将外界所有的纷扰都全数抛在了脑后。 早就明白这场战斗要打上足足八年之久,明白我们往后将要面对的是一场艰苦的持久作战,根据地的建设就自然要被我们摆在首要位置。 趁着鬼子主力离开华北的这点时间发展自身,并用自身的行为动作赢得周遭百姓的民心,叫我们在往后应对鬼子兵锋时能有足够的群众基础。 为了这样的一个远大目标,我们每日要做的工作量可是多得都要堆成了小山一样。 而为了不被人扣上一个官僚主义的帽子,无论大事小事我还都得亲力亲为的去过问几句。 每一日都累成了死狗一样,却还得尽心尽力的去做下去…… 第481章 故人,仇人? 【四百八十一】 我永远也想不到,我所期待了近一个月之久的政委,竟会是一个自己往夕的熟人。 或许说熟人还是欠妥当一些,我与他统共就不过见了两面,说过了几句话罢了reads();。 但是当这个人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尘封于心海深处的久远之前的记忆,终是再一次不由控制的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因为就在几年之前曾有过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夜里都要梦见他狰狞的模样,还有一个当年对我来说刻骨铭心的姑娘…… 侯文林,八路军总部派给我的政委,据说是个民国十九年就入了党参加了革命的老同志。 在眼下处处都缺老军官老战士的局面下,八路军总部能特意给我派来侯文林这样一个政委,并附带着送来一个堪称八路军最为精锐的红军连,或许其中就有如今正担任了八路军参谋处处长的彭雪枫的一番好意。 算起来,能给我这样多的照顾,并给了我这支冀察抗日义勇军足够的独立性,若是没有我这位老兄弟在上面说话,八路军总部还真就不可能对我这里一个小小的团级单位提供这样大的支持。 只是,虽说有了八路军总部的支援,对我这里来说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总算能避开唐智这些时日里的胡乱瞎折腾。 然而却给我派来这样一个说是熟人,某种程度上更能说是仇人的侯文林侯大政委,我却当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该去高兴的事情。 侯文林,当年我不知道他的名姓,只是听邓芝卉唤他做侯院长。 但这位当年的侯院长,如今的侯政委那时所做的事情,对我来说却是一件永远不愿提及的苦楚…… 这世间被人挂在口中的深仇怨愤,无非只有两样。 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在我与侯文林侯大政委之间,恰巧就占了这第二项——夺妻之恨。 只在见到侯文林的第一面,忆起了他在我记忆深处的另一个身份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了几分隐隐的预感。 往后要我与这侯文林一起搭档工作的日子,必定不会是多么的平淡无波。 “吴雨同志你好。” “侯同志你好。”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啊!” “哈哈。往后的工作,还得咱们两人一起努力啊……” 在离根据地还有三里路远的一处山口,我与靳永春、老刀子所带领的一分队战士,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侯文林等人。 就算第一眼就认出了侯文林的身份,但我竟是生生表现的像没事人一样,与侯文林说了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欢迎场面话。 而后当先大笑着带领侯文林与同他一起过来的八路军红军连战士,往我们如今所驻扎的万方堡走去。 回到村子离以后,叫老刀子带了连长向英才和他连里的战士一起去往营地安顿,我则与靳永春两人一起陪着侯文林往指挥部走去。 侯文林带来了一些八路军总部的命令,而在侯文林到来以后,我与靳永春两人就往后的工作,也有许多话要与侯文林分说分说。 “扩军?” “对,扩军reads();!” 靳永春的一声惊咦,同样代表着我心底的疑惑不解。 当侯文林说出要将我们这支义勇军再扩编一倍,将人数上升到两千多人的时候,我与靳永春两人的面上都显出了惊色。 要知道如今的我们可是深处敌境,就算有坪山和万方堡这样的根据地可以依托,但人数上了两千的大规模队伍,必然要引起附近驻扎的鬼子的注意。 在我们义勇军的发展才刚刚走上正轨的现在,叫鬼子那边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对于我们与我们的战士来说可绝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再加上我们手头上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兵员训练都还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解决,真要扩军所需要面对的麻烦必然不会是一星半点。 “急了点吧?”沉吟了一会儿,我迟疑着看向眼前的侯文林,缓声出言问道。 侯文林看着我笑了一笑,摇头说道,“现在正是时候,趁鬼子主力被吸引到山西同我军主力死磕的空档,在这冀察大地上发展出大批的革命火种来。” “要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呐。”意味莫名的向我看来,侯文林继续笑着说道,“等这片冀察大地上处处都有咱们义勇军的旗帜,处处都有咱们义勇军的战士,他鬼子就算再厉害,他还能蹦跶的下去吗?” 与靳永春对视一眼后,再听到侯文林这样的说辞,我的面上不由现出了苦笑。 苦笑着看向眼前的侯文林,说道,“原本以为您这个侯大政委到了以后,我和永春这两个正副司令可以偷个懒休息休息。” “可这没想到啊,欸!”我将手摊起,目光看向靳永春与侯文林两人,笑着说道,“咱这侯大政委到了以后啊,我这倒是要更忙喽!” “哈哈!” 听到我这样带有玩笑意味的话语,眼前不论是侯文林还是靳永春,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我们又与侯文林谈了谈部队前些时日里的过往经历,再与他说了些我们两个正副司令对往后行动的计划。 三个人在商讨过一阵后,叫侯文林对整个部队的工作进程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我们今日的谈话也算是自此到了尽头。 再有什么安排的话语,还可以等到往后再来找侯文林去说。 眼下的时分,却是该准备我们在得到侯文林等人要来以后早就准备好的接风宴了。 靳永春笑着当先站起身子,对着我与侯文林分别示意一下,笑着说道,“老吴你先招呼着咱的大政委,我去看看炊事班那里的晚饭准备好了没有。” “要是准备好了,咱们今儿个可得好好整几盅,替侯政委接风洗尘!” 笑着留下个背影给我们,靳永春便风风火火的往炊事班那里赶了过去,却是要去亲自瞧瞧今晚的晚饭安排。 只留下我与侯文林两人在这指挥部里等着,而我瞧向侯文林的目光,却在我们两人含笑说过几句闲话之后,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第482章 误会? 【四百八十二】 “吴团长的大名,我可是闻名已久啊。” “对侯政委您,我也是挂心许久呢。” 侯文林笑着拉我说一些客气话,但原本并不想多说什么的我,只一看到侯文林面上带出的一如当年一般的笑容时,心中就不由得有一股莫名怒火升腾而出reads();。 被强压在心海深处的忿恨,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夹杂在了我的话中。 “我们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话里夹杂的别样情感,很快就被侯文林体会了出来。 他略微皱了皱眉头,向着我出言问了一声,只是从他面上带出的表情瞧着,似乎在他心底也正在为与他初见的我为何会显现出这般巨大的敌意出来。 反观一边的我,在听到侯文林侯政委这样的问话以后,心中压抑的情感终是再也隐藏不住。 对着眼前的侯文林冷笑一声,“我的大政委,侯文林,侯院长!” “咱们,自当年一面之缘过后,怕是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吧。”冷笑一声,眼中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住了眼前的侯文林,接着说道,“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可自当年一别之后,我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侯院长对我的大恩大德呢……” 口中言语越来越激动,最后的我只能用一声冷笑收尾,愤然看着侯文林再不言语。 但在愤然之余,我又不禁要扪心自问,在这个时候的我再将这些陈年往事提起,又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当年那件事情对我心中造成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已经算是揭了过去。而在眼下根据地草创之初,我与作为军队主官的我与政委侯文林之间,更加的需要同心协力悉心合作。 所谓公私分明,倒成了对眼下的我来说所剩的唯一出路。 再瞧着侯文林面上显露出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我心中忽而感到有些颓然起来。 与一个毫不知情的人计较这样多,何必呢? 暗自叹息一声,我也不准备将这里的详细关节与侯文林说个分明。反正往后的工作里全数按规矩来办,不与他夹杂个人私情也就是了。 面色转而起了变化,倏然站起身来的我,将两只手攥成拳头轻轻往桌上一按,眼睛往侯文林那里逼视而去,用平淡至极的言语对他说起了话。 说的,也正是对我们往后工作该如何去进展的建议,又或者说,是决定了罢…… “侯政委,这往后的工作里,咱们一切就公事公办,按照规章纪律来走。” “队伍的思想建设,那是你的工作范畴,我插不上嘴,但若有针对鬼子的作战行动,您也别给我指手画脚,拉我这里的后腿。” “您要是点头答应,那咱就和和气气做这个搭档,将这块根据地好好的建设起来。您要是不答应……” 故意拉长了音调,眼光中不由自主的带起了我在这么多年战阵当中历练出的煞气出来,“我除了找上级首长请求换下您这位大政委以外,就只好带着我原来那几百名弟兄离开,将这块根据地留给您这位大政委自个儿来玩了。” 要么大家进水不犯河水,一切按照规章纪律好好建设这块根据地,要么我与他之间随便谁从这里离开reads();。 我对着侯文林想要表达的,也就是这样简单的两个意思。 说完了所有的话以后,我便静静瞧着眼前的侯文林,等着他说出答复的话语来。 谁知道侯文林不止在我说话时就一直在定定瞧着我,就是等我说完了所有的话以后,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傻傻瞧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我。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相盯瞧了半天,屋里的气氛变得愈加古怪起来,而我心中才刚刚强自安抚下的情绪也又重新翻腾了起来。 就在我即将忍不住又想对着侯文林说些什么的当口,眼前一直默不作声的侯文林却是忽而出声笑了起来。 到了最后,更是演变成了无法停歇下来的大笑。 “哈哈——” “哈哈哈哈——” 发着笑的侯文林连眼睛都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线,伸出一只手指着我轻轻点动,但另一只手却已按住了自己的腹部,眼瞧着短时间里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的。 不明所以的我,原本心中憋着的一些冷嘲热讽的话语,也随着侯文林的这声大笑重新憋了回去。 “我的吴司令哟……”侯文林意味深长的目光向我投来,笑着对我说道,“你呀,还是对我有误会啊。” 看着我依旧冷然的神态,侯文林面上的笑意更甚,他伸手将我重新往凳上拽去,口中笑着说道,“您也算是闻名中日两军的名将了,怎么这脾气还像个孩子一样,说急眼就急眼。” 见我对于自己的拉拽无动于衷,好似反应过什么来的侯文林一边在手上加了力气,一边笑着对我应承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和我别着什么情绪,不就是小肖同志的事情吗?” “这个事情啊,还当真就是个误会。你坐下慢慢听我说,当年啊……” 满心狐疑的重新坐回了凳上,准备听一听侯文林口中这个存在于我们两人之间的误会事儿。 也直到听完了侯文林所说的全部话语之后,我心中才总算有了明悟——当年的那件事情,我还当真就冤枉了眼前的这位侯大政委。 我与他之间存在的矛盾,自然得从当年的肖宸身上说起。 那个时候亲眼见到侯文林与肖宸在雨中相拥,并亲耳听闻过两人已然喜结连理的我,对于侯文林与肖宸的怨愤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世间能大度到亲眼见到自己的女朋友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媳妇儿还能无动于衷的男人,那可真是不多。 就算是从后世而来,见过世间男女之间各种分分合合的我,也无法对这样的变故坦然视之。 即便在后来的时间里因着邓芝卉的缘故将这份怨气深深埋在了内心深处,但在今日再次见到侯文林的第一眼,却依然不可避免的重新翻涌了出来。 或许,只是因着如今的我依然年轻,依然,还算不上真正的成熟罢…… 第483章 心,重若千斤 【四百八十三】 经过侯文林的解释,我总算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从头到尾就只是个误会。 肖宸是*,侯文林也是*。 身处敌后的地下党员为了工作的便利而玩一出假结婚的戏码,在如今这个时代的*队伍里可是司空见惯的很reads();。 虽说某些首长很喜欢在这样的任务过后来一出乱点鸳鸯谱,以组织的名义为两人定下这终生大事。 又或者执行任务的两人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承认了对方,习惯过后成自然,真将自己的同志搭档当成了自己人生的另一半。 不过在这许多的人当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包含了肖宸在内。当然,也不会包含了我眼前的侯文林。 自侯文林的口中知晓,肖宸对我的情感自始至终就从未变过,当年的两人会以那样的身份示人,只是为了在南京城内执行一桩极为重要的任务所做的掩饰。 侯文林笑着与我说起,就连当日我曾见过的那名他们“夫妇”所谓的友人,也同样是一名潜伏于南京城内的我党地下特工。 听到这些往夕的真相,横亘在我与侯文林之间的误会终于解开,又在听侯文林说起肖宸如今的现状后,我的心思更是变得沉重复杂起来。 原来,肖宸在这许多年的时间里,从未有过将我忘记的时间。侯文林先前所说对我的久闻大名,不止是因着我在华北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的这许多战绩,更是因为在这许多年里,他曾不止一次见到过肖宸拿着我的相片苦诉相思。 对于我与肖宸之间的往夕,他可是熟悉的很,因此其实在我刚刚对侯文林表现出了敌意的时候,侯文林就已经猜出了我心中的所思所想。 侯文林笑着将肖宸的近况说给了我听,我伸手往自己的鼻头上一指,说他自己早在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就结了婚,当时的他完全没有与我抢亲的立场。 将这些事情说清,我与侯文林之间自然就再没有了对立的立场。 更为尴尬的是,在从侯文林口中听闻了事情的整个真相以后,我先前的所有一切举动就都成了无理取闹的行径,可以说是对自己这位政委的最大失礼。 “侯政委……” 张了张嘴,终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却只听闻侯文林对着我爽朗一笑,对我挑了挑眉头,笑道,“咱们吴司令是少年脾气,真性情嘛!” 说通了这里面所有的误会,我们两人自也不用再别上这许多的不愉快。 侯文林与我明确说出不会因着我先前的失礼行径而生出什么不快,而我也在连声的向侯文林道歉过后,承诺自己往后一定会好好配合自己这位侯大政委的工作。 总之,一切的一切瞧着就像是一笑泯恩仇,顺利的很。 或许可以说,我与侯文林两人,还当真就是一笑泯恩仇了。 只不过,在侯文林笑着与我说起,肖宸还一直挂念着我,并且也要在不久后的将来被派往到我这处根据地的时候,我的心情却是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与侯文林说起话来也变得有些迟疑,“她,真的要来?” 抬眼看向眼前面露爽利大笑的侯文林缓缓问道,见到的却是侯文林的再一次点头。 “小肖同志可是自己向组织上打的申请,拒绝了留在八路军总部的安排,执意要到你这连个影儿都没有的敌后根据地来reads();。” 侯文林看着我,笑着说道,“等小肖同志过来了,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番苦心,不然,我这个做政委的先饶不了你!” 从侯文林的话中我就看得出来,侯文林与肖宸的关系当真是不一般的。也许真就像侯文林自己所说,这么多年来,他是一直都将肖宸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的。 “侯政委……” 迟疑的看向侯文林唤了一声,侯文林却是对着我连连摆起了手,“别叫得这么客气,喊我文林就好。” 他沉吟一下,笑着向我问道,“我听小肖同志说你有个字是叫灏文,没错吧?咱们往后就是搭档了,我要不也喊你灏文,显得亲切些?” 苦笑着对侯文林点了点头,想了一想之后,原本已经憋在了喉间的话语终是继续从口中吐露了出来。 一个字一个字,重若千斤。 “文林,肖宸对我的这份情意,我怕要不得不去辜负了?” 伸手阻住了急切间想要说些什么疑问话的侯文林,我轻叹着继续说道,“我,已经有了未婚妻。邓芝卉,你知道的。” 抬眼往侯文林面上看去,但我自己这回的神情里,却是带起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最难辜负美人恩,芝卉这些年里为我的付出,我全数都瞧在了眼里,两个人之间其实就差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当日在八角台前线,面对着冒了生命危险跑来前线看我安危的邓芝卉,我就已然下定了决心。 等我从前线回去,就要对邓芝卉正式的说出求婚的话来。 只可惜,最终平安撤下前线的,却只有我这孤身一人…… 如今再闻肖宸消息,再闻当年之事只不过是存在于我们几人之间的误会,但这一切的一切,又岂是简简单单用误会两个字就能说得清楚的? 时过境迁,情,早已难辨…… “小邓啊……”侯文林瞧了我半晌之后,终是长长叹了一声,对着我沉声问道,“还是,因为我们当年的那件事吗?” 侯文林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当年的我已然亲眼瞧见了那样的一幕,自此再找了其他人相恋,自然也是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也不全是。” 无法解释,也根本不能解释。只能苦笑着回应一声,也算是认可了侯文林的这份猜测。 “嘿!你们小男女的情事我瞎搀和个什么劲儿?我是从上级那里讨来的政委工作,又不是专程大老远跑来做那媒婆。” 忽而,原本因着我的话而在面上带了几分沉重的侯文林突然放声自嘲般的大笑了起来。 “你们小男女的事情,等小肖同志也到了之后自行解决,咱们俩啊,就不谈这些煞风景的事情了嘛!” 第484章 华北,沦陷 【四百八十四】 自那日接了侯文林这位大政委到我们营中已过了好些时日,而在那一天从侯文林口中知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以后,我也已经再没有了原因和立场与侯文林继续别扭下去。 说起来那一****的作为颇有些小肚鸡肠的模样,就如同一个钻了牛角尖受过很大情伤的莽撞年轻人,一点也没有作为已在平津战场上打出过偌大名头的老资历军官。 但不论当日在我与侯文林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尴尬,但在随后的接风宴上,我与侯文林两人各自吹了一瓶二锅头下肚,这些尴尬与不快就已从我们两个人之间去了个干干净净。 男人嘛,在酒桌饭局上一笑泯恩仇那是常有的事儿,更不用说我们两人都是军中的男人,像俗世之人那般的拖沓扭捏自然也不会在我们两人的身上出现。 等我们两个人都喝的差不多了,侯文林带着高深莫名的笑意又与我谈起了肖宸,但却被我大笑着推脱了过去。 但与我所记着的笑声不同,后来春娃告诉我说,那一日的我,到最后却是哭了的。 泪,流了满面。 但不论怎么说,自从那一日过后,我与侯文林两人便定下了齐心合作共同开创这冀察敌后斗争局面的雄心壮志,决心以最快的速度发展自身,再与周围各股抗日势力联合起来,组成一个横亘冀察两省的抗日根据地。 一旦这件事情做成了,即便华北平津已然陷落敌手,但在冀察两省保留了足够反抗力量的我们,也能在与鬼子的持续斗争当中,保住这一方水土的百姓乡亲免受太多的磨难。 所以说摆在了我与侯文林,还有我的副司令靳永春,手下军官如老刀子、苗贺、向英才、程勇等人面前的最大目标,便是对手头这块根据地的建设发展。 从八路军总部带来了上级首长的许多指示引导,又有向英才那一个连的红军连战士打散后分到我们全军的队伍当中去。 辅以我原本新二团的久战老兵,我这支冀察抗日义勇军的队伍里,不仅有了足够面对鬼子兵锋的战力,更有了绝对服从指挥的思想引导。 想想也是,有了侯文林这样一个专业的人才加入进来,若是还像以往任由唐智一个人胡搞瞎闹一样的没点儿成绩,那还怎么说的过去? 义勇军不止有了义勇军的模样,若不是自身顶着的番号不对,我几乎可以直接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这支队伍,现在它就是一支精锐的八路军主力团! “刚从训练场回来?” “来,先喝口水,缓上一缓,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战士们的训练有老刀子与靳永春两人的亲力亲为,而苗贺在身上的伤患复原以后,也加入到了对部队的整合与训练当中,更不用说还有向英才与其他两个当初自全军当中选出的优秀人才。 有着这么多人一起出力,事实上我也没有必要非要跑到战士们的训练场当中去瞧瞧。 不过作为司令员的我也不好真去当一个甩手掌柜,将所有的事情都丢给手下的人去负责。 所以这一天的我自一早起来便带了春娃一起去了训练场,对战士们如今已然走上正轨的训练情况做了一个亲自了解reads();。 其间自然也避免不了亲自走到基层战士身前,用实际行动向他们演示开枪与拼刺的手法。 全军近两千弟兄都走了个遍,再加上与附近的老乡百姓做一些慰问交代,时间几乎眨眼之间就从我眼前溜了个干净。 从一大早带了春娃两个人一起出来,等到我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然到了晌午时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指挥部里,还未等自己踏进指挥部的大门就开始叫起了累,而如今已经成了我好兄弟好战友的侯文林当然也对我表达出了他应有的慰问。 推了推摆在桌上的搪瓷水杯向我示意一下,笑着和我说起待会该有事情与我交代。 “是什么事儿?上级那边又有捎什么消息过来了?” 端起桌上的搪瓷水杯牛饮一气,舒爽的打了个嗝以后,我也笑着往侯文林面上看去。 “除了如今的华北抗战局势以外,还有对咱们义勇军下一阶段工作的安排与建议。” “哦?”听到侯文林这样的说辞,我心里忽然有了满满的兴趣,拉过一旁的木椅坐下,示意侯文林接着说下去,“上级首长怎么说?” “党中央和八路军总部通过对眼下局势的统筹观察,认定了往后的华北战场将不会再有像以往那样的集团军大型会战。” “取而代之的,便正是像我们一样的敌后抗日武装……” 随着侯文林的侃侃而谈,心中早就明了的道理时隔多年以后再一次从侯文林的口中听来,我的神情中不禁带起了几分的恍惚。 敌后,相持么…… 太原会战终究以失败告终,阎老西儿丢掉了整个山西省,鬼子主力则是趁胜追击,还真有速战速决灭亡中国的意思。 不过阎锡山的晋绥军却也没有就此离开山西境内,转而学着留在太行山区抗敌的八路军主力,开始了敌后游击作战的路程。 然而,尽管中国`军队已然在山西境内留有足够的势力同鬼子相抗争,但山西已然沦陷却是一件不争的事实。 也就是说,继冀察绥三省之后,三晋大地也已然沦亡敌手。明面上来说,自此往后,华北再不属于我们中国政府来统辖。 华北,沦陷! 这样的复杂敌情下,就凸显出了我们这些敌后抗敌武装的重要性来了。 在整个冀察两省,虽说有不少或自发或有组织形成的抗日武装,但我手头这支冀察抗日义勇军却也能算作是其中稍稍有几分影响力的队伍。 就只从近些时日鬼子那边的主力隐隐有了向我这边动作的迹象来看,我们这小两千人的活动,已然引起了鬼子那边的注意力。 果然,我随后从侯文林口中听得的消息,便正是说了我们义勇军往后将要面临的艰苦敌情! 第485章 生死考验 【四百八十五】 在山西太原会战结束之后,从平津一路而下的鬼子主力也终于腾出了手来。 虽说坂垣征四郎与东条英机这两位鬼子大将依然高举着手中屠刀,向着溃败下去的我中国`军队持续追杀了下去reads();。 但先前自平津一带调去的鬼子主力,也终于有了部分人手返回了原本的驻地。 再加上原先就在守御冀察一带占领区的鬼子小股队伍,鬼子在冀察两省所聚集的兵力,已经对我们这些活跃在敌后的抗日武装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而只以我们所处的坪山万方堡一线来说,虽说因着这里远离周遭的大城市,附近除了几个乡镇县城以外就再没有了什么稍大点的驻军地点。 但在我们已然招致了鬼子注意的当下,周围的情势却是陡然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侯文林告诉我说,从地下党那里得来的消息,鬼子已经准备了针对于我们这支义勇军的扫荡行动。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自古以来就存在于世的道理,普遍学习过中国文化的鬼子那里不可能不明白。 经过短短一个多月的发展,全军就已经聚集起了近两千号人手,并在数次针对鬼子兵站运输小队的练兵行动中展现出了足够的战力。 可以说当下的我们,已成了摆在鬼子眼前不得不马上除去的毒瘤。 即便身处于山区的我们,对于占据了大城市大财富的鬼子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所以,鬼子是准备针对咱们来一场大扫荡了?”沉吟一声,我摩挲着眼前的搪瓷水杯,目光却已然变得深邃了起来。 侯文林见到我显露出的这副模样后苦笑一声,对着我郑重的点了下头。 “听地下党的同志送来的消息说,附近的鬼子伪军这几日都开始了动作,而北平的鬼子瞧着也不怎么安稳。” “有准确点的消息吗?”深吸口气,我抬眼看向侯文林,沉声问道,“鬼子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对咱们发起扫荡的准确时间。” “没有。”侯文林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但神色转而就变得坚毅起来。捏起了拳头,眼中满满的都是斗志。 “上级给咱们的命令是,坚决粉碎鬼子的这次扫荡,借助周围百姓乡亲的力量,叫小鬼子见识见识什么叫人民战争的浪潮!” 对于侯文林的满腔斗志,我不好说些煞风景的话出来,但心里的沉重却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浓郁。 鬼子既然已经将目光瞧向了我们,而听侯文林说,如今甚至连北平的鬼子都有了行动的迹象。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这一场反扫荡战斗,绝对不会是多么的轻松写意。 心中怅然一叹,根据地的建设才稍稍有了点起色,就要面临这样一场生死莫名的兵祸。 这样的一场考验,或许正是摆在我们义勇军面前的最大磨难了。 挺过去了,义勇军不仅还是义勇军,我们的坪山根据地也将变得更加牢固,坚不可摧。 但若是挺不过去,那自然是一切休提,不止是全军这近两千的战士,就连生活在万方堡乃至周围的百姓乡亲,怕也要不得不去面临鬼子手中的屠刀reads();。 “春娃,你去喊老刀子他们几个过来,我们待会要开一场紧急会议。” 忽而转头往外一喊,叫来了时刻等在外面的春娃,对着他命令一声,叫春娃立即去寻老刀子、向英才等几名军中指挥官过来。 说罢又转而看向眼前的侯文林,略微思考过一番后,对着侯文林继续说道,“或许,在鬼子的扫荡行动开始之前,我们可以想一想是不是能有其他的方法解决这次的麻烦。” “就比如说,先下手为强。”深邃目光往侯文林面上瞧去,在侯文林面上见到几分意外惊荣闪过的同时,也瞧见了几分的了然。 “真要抢先动手打乱鬼子的这次行动,情报,是重中之重。”侯文林看着我说道。 但面上很快就带上了笑意出来,“不过上级首长也有考虑到这一点,这一次给咱们的命令里,还真就有一个需要咱们马上想办法去执行的任务?” “哦?是什么任务?”听到侯文林拿出这样的说辞,我连忙疾声向着他问道。 “任务嘛,你听我说……” 轻轻一笑,侯文林向我仔细说起了上级首长对于我们这支冀察义勇军的其他安排。 就在侯文林刚刚说完了这些话的时候,老刀子等几个军中指挥官,终于在春娃的带领下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却是要参加我接下来想要召开的军事会议。 只是我这个时候的心情,却早已因着侯文林方才所说的话,而陷入了莫名的惊疑之中。 “老刀子,苗贺。”看着当先走入我这指挥部的老刀子与他身后的苗贺,我对着他们两人凝声说道,“潘毓桂,还活着呢。” “潘毓桂,哪个潘毓桂?” 苗贺不明就里的疑问一声,待触及我凛然的目光之后,却已迅速将话音中的这点闲散收了起来。 “他不是在咱们突围的时候顺手干掉了吗?怎么会还活着?” 苗贺此时的神情一点也不比我刚才在刚从侯文林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好看,但此时的我们却并没有必要在这潘毓桂的问题上纠缠太深。 对着老刀子两人说道,“总之一言难尽,潘毓桂的事情咱们待会再说。” 向着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找地方先坐下以后,我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缓缓环视一圈,瞧清楚了受到我与侯文林情绪的感染,神色早就已变得凝重起来的每一个人。 在我身旁落座的、我的副司令靳永春。 手下三个分队的分队长,老刀子、程勇还有后来升任分队长一职的向英才,当然了,也有分别担任各分队副职的苗贺等人。 看着如今我们这支义勇军当中的所有高级军官,我在深吸过一口气,又与侯文林对视过一眼后,终是对着他们缓缓张开了口。 “鬼子针对咱们的扫荡行动,怕是要开始了……” 第486章 除奸 【四百八十六】 虽说应对鬼子即将到来的扫荡才是摆在我们眼前的当务之急,但在听过侯文林所转达的由上级首长送来的一句指示之后,在我心中却是已然明白。 ——若想要为我们粉碎鬼子扫荡的行动多增添上几分保险,有一个人,早已是不得不除。 而这个人,自然就是侯文林先前意外提起,那个原本早就该被我派人除去的潘毓桂。 自侯文林这里听得了事情的真相以后,虽说在我的心里对潘毓桂未死这件事存上了深深的惋惜感叹,但转瞬便已又被一股浓浓的坚韧之情代替。 既然上次没能除掉这个潘毓桂的性命,那咱们就派人再做一次就是了嘛。 我还就不信了,他每一次都能幸运的从我们的枪口下面逃生? 潘毓桂的幸运,还当真是值得叫人发出几声感慨出来的。 在我们决定自北平突围的当天夜里,为了替赵登禹将军报了大仇,我又单单挑出了乔莫飞所带领的一队精锐警卫,专门去领事馆左近寻这个潘毓桂。 后来乔莫飞回报给我的消息,也确实是潘毓桂受了他与随行的诸多警卫战士的一通乱枪,必然是没有了生还的道理。 可叫乔莫飞没有预料到的,更叫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当天夜里躲在自己轿车里的潘毓桂,虽说受了乔莫飞等人的一通乱枪扫射,连自己的汽车都几乎被打成了马蜂窝一样。 但这潘毓桂还真就是好运的很,乔莫飞等人射去的大部分子弹都被汽车座椅挡了下来,身上所受的枪伤也只在几个不痛不痒的位置。 就算还有被碎裂的汽车挡风玻璃划破的地方,相比于身上的几处枪伤来说,那也就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伤患了。 再加上因着鬼子援兵的到来,使得乔莫飞等人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上前去亲眼验证一番,瞧瞧这个潘毓桂究竟死没死透。 于是,被闻声赶来的鬼子宪兵及时救下的潘毓桂,因着自身身份的特殊受到了最为精心优良的医治,没过几天的时间便又能活生生的蹦跶起来,给他的日本干爹们跑前跑后出力气。 先是帮着鬼子一起总领天津政务,而后又带了一大票汉奸镇压平津沦陷后各处民众的反抗行动。 如今早已又有了几个月过去,当初就是汉奸头子的潘毓桂更是已然成了华北地区最大的几个汉奸之一。 上级首长会给我们下达除去这个大汉奸的命令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一回鬼子定下了对我们根据地的扫荡计划后,这个潘毓桂便开始前前后后的四处动员,最后竟是亲自到了伪军的军营当中。 我虽然能理解我们这小两千人必然给鬼子那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但这潘毓桂不在大城市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却偏偏要亲自跑到我们的眼前来送死。 他是可以给自己的日本干爹表一表忠诚,再显一显自身为皇军尽忠的努力劲儿。 但对于我们来说,这笔送上门来的买卖,又有什么拒绝的道理呢? 甚至可以说,如果早叫我得知潘毓桂已然到了我们周围的消息,不用上级首长给我们指示下来,我就要带人去亲自做了这个民族败类生死大仇reads();! “所以说,潘毓桂这老小子现在就在宁县县城里面?”凝视着侯文林的眼睛,语气郑重的再次问询确定一遍。 与上级首长,与周围地下党的接触联系都是由他这个政委来负责的,所以在这一方面的情报,我还得从他这里得到最后的确认。 “不错。”侯文林对着我点了点头,说道,“据可靠消息,大汉奸潘毓桂在两天之内,必然会抵达宁县县城,亲自会见宁县驻扎的伪军保安司令,统筹对我部的扫荡行动。” “上级的意思,要我们坚决的打掉潘毓桂这个大汉奸。叫所有人都瞧一瞧,叛国之人该是何种的下场!” 侯文林的话音逐渐激动起来,他的目光中显出几分锐利之色,连我瞧了也隐隐有几分刺痛。 这才想起侯文林也不是个纯粹的秀才文员,入党多年的他,可是一个实打实的老红军战士。资历比起靳永春与向英才这两人来,那可是高了有好几个层次呢。 侯文林眼中带出的杀气,昭示出侯文林心中此时对潘毓桂的必杀决心。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的是,侯文林会对那潘毓桂生出如此浓重的杀机来,除去潘毓桂自身大汉奸人人得而诛之的身份以外,更因着潘毓桂此时的生死,已然对我们接下来的反扫荡计划有了十分深重影响的缘故。 就如同侯文林介绍任务时所说,潘毓桂此人如今所担着的职司,那可真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其人作为原本冀察政务委员会的高级干部,如今在投敌叛国后更是成了冀察两省有数的大汉奸头子,颇受鬼子那边的看重。 早已有了以华制华考量的鬼子那里,借着潘毓桂等人的身份便利已然对沦陷的数座华北大城市有了基本的统治基础。 相应的,在潘毓桂这位汉奸头子的手上也就握有了不小的职权与责任。 不提他曾在北平沦陷,张自忠将军孤身突围逃脱鬼子追捕以后第一个跳出来,担任了伪北平市长的往事。 只说如今的他在抵达宁县之后,在调动周遭伪军的同时,更是负责了鬼子这一次扫荡行动的后勤事宜。 除了他,便可以叫鬼子与伪军那边生出不小的混乱与动荡,为我们的进一步战役准备,以及附近老乡百姓的进山转移赢得宝贵的时间。 “时不我待啊!”猛然一拳砸在桌上,在叹息过后,目光在屋内众人面上扫过,“咱们,可得马上动身准备了!” “司令员,锄奸这件事就交给我们一分队吧!” 叫我意外的是,第一个喊出声的并不是性格里带了几分冲动的二分队队长程勇,却是原本只是默不作声听着我们诉说全部情报的老刀子。 不过在看到老刀子与苗贺二人的面部神情,转念一想的我,立时便理解了老刀子说出这话的心情。 第487章 宁县敌情 【四百八十七】 原本,潘毓桂这个大汉奸头子就该在我们新二团的手上死掉的reads();。 只不过是因着上回乔莫飞的行动不彻底,又因着潘毓桂身上好运带来的各种意外,才叫这个汉奸头子苟活至今。 可以这么来说,除掉潘毓桂这个大汉奸头子的任务,本来就是我们新二团所该担着的责任! 那么,在义勇军改编成军,全军战士的生活训练已然走上了正轨的如今,由不少原本的新二团老兵加入,又有老刀子这位我原本新二团的第一悍将,实则与新二团副团长一般无二的老军官担任分队长的一分队,却是最该来执行这次锄奸行动的人员了。 不过对于老刀子的这份请求,不论是我还是侯文林,在有过众人还未到来之前就有过的商讨之后,其实在心里早就有了别的想法。 “这一次的行动,宁县地下党会尽最大努力积极配合我们。” 我看了一眼老刀子后,既没有说出同意的话,也没有说出不同意的话,而是说起了此次任务的重要性来。 “从宁县地下党和老乡那里得来的消息,鬼子在宁县有一个军火库的存在,而为了这一次的扫荡计划,已经从华北各处运来了不少的军火囤积其中。” “所以,我们在策划锄奸行动的同时,必须也要进行一场针对鬼子军火库的袭击计划,双管齐下!” 又与众人分说半晌,目光最终投向了坐在一旁的老刀子,“我决定,这次的任务由我亲自带领警卫连与一分队,前往宁县执行!” “司令员,您怎么能亲自……”听见我这样的说辞,先前没有通过气的靳永春第一个出言阻止。 但在被我的目光注视过半晌之后,终是放弃了劝解的话语。 “唉……”长叹一声,发着牢骚一样的话语,“就算要有人带队过去,那也该是我这个副司令过去啊……” “你得协助咱们侯政委看家,这个任务,可是一点也不轻松。”笑着对靳永春提醒一句,而后,便只剩下了对具体行动计划的讨论安排。 综合北平地下党与宁县地下党送来的消息,潘毓桂去往宁县必然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而刚从山西前线撤回,担任了此次扫荡行动主力的鬼子加藤大队大队长加藤直人,或许也要在潘毓桂之后率部抵达宁县。 对于眼下的我们来说,若是等到加藤直人与他的主力队伍抵达宁县再有所动作,在宁县城防力量大大增强的情形下,若是还想要在收拾掉大汉奸潘毓桂的同时将宁县军火库炸掉,难度怕是要比现在翻了好几倍上去。 我们所能把握的时机,也就是潘毓桂刚刚抵达宁县,而原本驻守宁县的鬼子伪军尚未感觉到大战紧张气息的当下,在这宁县当中好好的大闹一场。 更因着这一场行动的重要性,所以身为这支队伍司令员的我,就更应该带队亲自去执行这一桩任务…… …… 在众人齐心之下,行动的具体计划很快就拟定了下来。 再然后就要在将任务成功的最大依靠寄托在宁县地下党同时身上的同时,派几个机灵点的弟兄混入到宁县县城当中,对县城里的具体情形做一个实地的观察了解reads();。 在与侯文林与靳永春两人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以后,这个混入宁县视察敌情的任务终究还是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你让一军最高军事主官化妆以后跑到敌军腹地去,做一个侦察兵该做的事情? 这除了是最大的不务正业以外,更是对整个队伍的不负责任! 在侯文林如此这般,又差点给我上纲上线说道组织纪律性上的劝诫过后,心中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面上颇有几分赧然的我终于没有再坚持着要去做这个出去观察敌情的活计。 从警卫连里挑了几个机灵点、又是本地出身的战士,叫他们去往宁县先谈一谈路。 在寻到宁县地下党所说军火库的位置以后,对周遭环境做一个系统的观察,再去往宁县县政府周围走一遭,看看途中有没有什么适当的伏击刺杀位置。 在见到春娃也吵着要去加入到这个侦查队伍当中,而侯文林竟是同意了春娃的请求之后,在我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满满的幽怨。 “春娃可是个机灵的孩子,有他一起去不好吗?怎么,你不信任他啊?” 当着春娃的面向我问出这样的话来,我又还能说些什么话出来?只好挥手叫春娃一起出发,去往宁县县城里好好逛上一逛。 不过在春娃离开以后,我瞧向一旁侯文林的眼神就有几分玩味了。 这家伙专挑着我的毛病说话,难道真不是因着我前些时日里对他的误解而做出的报复? 所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个时候的我所显露出的模样,那可真是个十足的小人模样呢…… 自一大早扮作赶集售卖山货的农人出发,春娃等人用去一天的时间,终于在近乎黄昏的时候平安归来。 包括春娃在内,此行的四人完好无缺的返回驻地,也叫我暗自提了一天的心总算能稍稍往肚里放回几分了。 “没出什么意外吧?” 满怀担忧的向着春娃等人问出一句,唤回的却只是春娃得意的一声回应,“放心吧您就!” “回来就好,先喝口水缓缓。”一边本是和我商讨整军计划的靳永春,见到春娃几人终于平安回来后,笑着指了指放在旁边木桌上的茶碗。 春娃向靳永春表示过谢意,与同行的几人分着喝过了茶水,而后得意的指着其他几人向我示意着道,“任务圆满完成,弟兄几个身上,也连根头发都没有叫鬼子拿下去!” 看春娃此时的模样,却像是故意在针对我先前阻止他出去侦查一样。 这小子! “你呀……”满心无奈的对着春娃说出两个字,而后在面上现出正色来,语气也不由变得正式起来,对着几人说道,“将你们这一次侦察到的具体敌情,详详细细的对我与靳副司令讲上一遍。” 第488章 混入县城 【四百八十八】 再往后过了两天,在从地下党那里传来了潘毓桂将要抵达宁县县城的正式消息以后,我们针对潘毓桂和宁县军火库的别动队,也终于自万方堡出发踏上了此行的征程。 按照先前早就说好的计划,带队的自然是我与老刀子两个人。 在我们两人经过了一阵商讨之后,对于此行的两样任务也有了一个具体的分工。 宁县地下党探来的情报,潘毓桂在今日抵达宁县县城以后,将在今天晚上的时候,由宁县伪县长和伪军军官做东,再有负责守备宁县的鬼子一起,在宁县县城中的最大一间酒楼中举行宴会。 鬼子不会赔潘毓桂这些伪军官员太多时间,到了后半夜的时间,留在酒楼中的也将只剩下潘毓桂等伪军官员,因而他们的警戒自然不会有多么的严密。 而这,便是我们这场锄奸行动的最大机会所在! 再说说宁县军火库,虽说在旁边有一队精锐鬼子驻扎,但近些时日的守备却是日渐松懈了起来。 再加上今夜鬼子必然要去参加对潘毓桂的接风宴,对宁县军火库的守备程度怕是要更加的松懈了几分。 这些,自然同样是我们的机会。 在我的坚持之下,炸毁宁县军火库的任务最终落在了我所带领的小组头上,而老刀子所带领的小队将针对潘毓桂等汉奸而展开布置与行动。 当然了,就目前的我们来说,要将这两样计划付诸实施,却还得要我与老刀子这两个小队平安的混入到宁县县城当中才好呢。 “我会亲自带上二分队在县城外三里处的土地庙附近接应你们,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有侯文林的保证和接应,在我们完成任务以后的突围中,也能避免更多不必要的牺牲。 对着侯文林与靳永春等留守人员郑重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保证道,“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信心满满的我带了两支别动队出发,目标直指宁县县城。 有春娃等人先一步混入宁县县城的经验,这一次过来的我们当然是早早就做了准备。 我与老刀子所带领的两支小队二十余名战士化整为零,扮作了前往县城赶集探亲等各种各样的身份。 好在县城门口负责检查的伪军也不是太过严格,甚至可以说纯粹就抱着混日子的心态随便检查,顺便再在普通百姓的出入城上捞一点儿油水。 我们这些人的蒙混过关,倒也不是太难。 最后就连武器装备也在宁县地下党的掩护下送入了城中,就等着晚上的行动时机到来,再给城中的鬼子伪军好好的来一下子,顺便的除掉潘毓桂这个在华北平津有名的大汉奸。 “难的,就是今晚行动时机的控制。” “咱们与马队长那边行动的具体时间必须掌握准确,若不然咱们在城中搞这么一下子,一旦叫鬼子那边醒过了神来,咱这二十来号弟兄是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reads();!” 声色俱厉的对战士们作着最后的战场布置,更多的是对战士们再次训话强调,以叫他们明白我们这次行动的关键所在。 时间,时间! 整场行动的关键,就只有时间! 快,唯有在最快的时间里完成预定的任务,并在鬼子未曾反应过来之前果断撤离,我们这些人才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准,唯有在老刀子那边针对潘毓桂等人发动突袭的同一时间,我们也针对鬼子的宁县军火库进行袭击,才能给战士们的安全增添更多的保障。 狠,唯有在出击之后的短时间里解决眼前的对手,我们才不用面对闻讯赶来如潮水一般的鬼子伪军。 而若想要达成这样一个目标,我们除去要有对战局最为敏锐的掌控力以外,就必须要对鬼子那边的情报有着足够的了解。 不过幸运的是,这两样必要的因素,对如今的我们来说都是不差的。 两个行动队分别由我与老刀子负责带队,对老刀子寻找战机的能力我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而作为陆军大学的科班出身,前世又曾借着影视网络等媒介瞧过许多成功战例的我,自然也不会少了在这方面的能力。 再加上宁县地下党的全力相助,送来了酒楼与军火库的详尽地图,这一切的一切,都成就了对我们今夜行动最为有利的因素。 “吴司令,您先带同志们在这里养精蓄锐,我先去瞧瞧外面的情况,有什么消息变化一定马上回来通知你们。” “雷老哥就放心去吧,我已经给战士们吩咐下去了,在这段潜伏的时间里都要小心谨慎,绝不会有人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什么娄子!” “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名名叫老雷的地下党员家中后院的地窖,从老雷这里到鬼子宁县军火库的距离不过有一千多米,可以说是最适合我们今夜行动之前进行战斗准备的位置所在。 至于老刀子那一组人则有其他的地下党员关照,故而他那边现今的状况我也不是太了解。 但有老雷等人随时传来情报,若是没有什么大的意外,想来便是按照早就预定的战斗时间来执行此次任务,倒也不虞出什么差错。 目送老雷从这里出去,又小心的盖好了地窖的夹板,我开始将目光重新放回了自己手中的自来得驳壳枪上面。 为了这一次的行动,我们所有的行动人员都配备了这种二十响的驳壳枪,不管是德国原厂还是晋造国产,反正相比于拿个长枪混进城来,那是便利了不止一分。 毕竟像这样小股部队的渗透作战中,还是像二十响的自来得手枪这般的自动武器,能在整场战斗中发挥更大的用途。 认真仔细的擦着手上的自来得手枪,耳中却忽而响起了春娃的一声疑问,“司令员,这位老雷,值得咱们信任吗?” 听到春娃这声小心谨慎的疑问,我手上的动作不由顿了一顿,擦拭着手中枪支的幅度渐渐变得缓慢起来。 第489章 行动 【四百八十九】 “怎么,害怕老雷把咱们卖了?” 眼帘一挑瞧着眼前的春娃,我嘴角不由现出一抹笑意,对着一旁的空处努了努嘴,“去睡你的觉吧,晚上的一仗,可是不怎么轻松哦reads();。” 看着春娃回到战士们当中,与其余几名战士依靠着墙壁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在我的心里不由浮现起一丝古怪的笑意来。 春娃这小子,还是没有完全的融入到这个大集体中来,又或者说,他还没能适应如今*军的身份。 是以对老雷这个有多年敌后斗争经验的地下党员,才会生出这样莫名的不信任来罢…… 到了晚上大概八点钟的时候,先前早就送过一次晚饭过来的老雷,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我们藏身的地窖当中。 “怎么样?”见到老雷掀开地窖的隔板钻了进来,我的目光连忙盯紧了老雷问道。 老雷上一次过来,送来了潘毓桂等人已经进城的消息,却不知这一次进来,又要送给我们怎样的重要情报。 看了看腕上手表所指示的时间,按道理八点钟左右正式我们先前与老刀子约好的最后联络时间。 若是他那里与我这里都没有了问题,将在宁县地下党的协助下将我们双方的情况转达给对方去听。 所以说最后的总攻时间究竟会不会生出什么变化,也就要看老雷这一次带来的消息是怎么样的了。 “鱼已经进网了。”老雷听到我的问题,立即笑着对我应了一声。 他在我身前的矮凳上坐定,环视一圈听到他的回答聚集过来的战士们,笑着对我们说道。 “潘毓桂他们已经到了酒楼,作陪的除去鬼子的宁县警备队长以外,还有城中伪军团团长、伪宁县县长、伪警察局局长等一大票重要人等。” “城中的警备本来就不怎么严谨,今晚这些人再吃上这顿酒啊,城中的守备力度又得降上一大半!” 老雷说着说着,不禁变得眉飞色舞起来,“而鬼子军火库这边,除去原有的一个小队兵力外,就还是那一个连的伪军在驻防,没有其他鬼子增援过来的消息。” “最近的鬼子宪兵在听到枪声以后想要过来,需要至少十五分钟时间?”沉吟一声,摸着自己下巴的我郑重的向老雷看去。 而老雷在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后,也用同样郑重的表情点了点头。 在听到老刀子那边潘毓桂等鬼子汉奸都已进入了酒楼之后,我就知道今晚的最大变数已然不再。 凭着老刀子的本事,想要成功的将潘毓桂这个大汉奸头子击杀在当场,绝对算不上什么难事。 甚至于老刀子还有可能在行动的过程中捎带手的解决其他的几个人物,给我们的这次行动多增加上几分的彩头。 算起来今夜行动最大的难题,依然在我这里负责的鬼子军火库上。 虽说只有一个小队的鬼子兵力,再配合着一个连的伪军协助防守,但想要凭着我们这十来号人硬杠这样多的鬼子伪军,又要面临随时都有可能增援而来的鬼子精锐,难度与危机可不是一般的大reads();。 而这份难度与危机的存在,也正是我从老刀子那里争取,想要亲自来执行这次任务的原因了。 “军火库的地形咱有了,鬼子的换防时间咱也有了……”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剩下的,就只有如何混入到鬼子军火库当中这一个问题了啊……” 不错,如何成功潜入到鬼子的军火库当中,正是今夜的我们所要克服的一样最大难题。 鬼子这个并不算大的军火库,事实上是拿县城里的一处仓库改建而来的。 要知道宁县原本并不算什么军事重镇,就算城中驻扎有不少的鬼子伪军,所需要的给养装备也并不需要塞满这一整个的军火库。 只是因着即将对我们的坪山根据地发起大举扫荡的缘故,鬼子才会将距离我们坪山根据地最近的宁县县城当成这场战役的物资中转站来用,先把一大批的军火物资囤积到了宁县的军火库当中。 也正是因着这样,原本只有一个小队鬼子驻扎守卫的宁县军火库,才会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增添了一队伪军精锐。 当然,喊他们作铁杆汉奸要更妥当一些。按照从地下党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些在鬼子的屠杀中也沾染了自己国民乡亲鲜血的伪军,确实也只能在汉奸伪军的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试想一下,原本只有一个小队的伪军就能守得严严实实的,这处只有前后两个门,周围又被高墙电网围了个严严实实的鬼子军火库。 如今再添上一个连的精锐伪军,就算他们对于守备这项活计并没有花进太多的心思进去,也确实早就存了许多的懈怠意味。 但我们若是想要强行的突破进去,凭着这些人拿轻重机枪往军火库的正门前面那么一架,坚持到最近的鬼子宪兵赶来支援还真就不叫难事。 所以…… “前门这边鬼子的防备太多,咱们抓不到太多的空子可钻。所以还是像原定计划那样,由我亲自带四个弟兄从后门混进去,等到了预定时间以后,再由剩下的弟兄在前门这边开火吸引鬼子注意,给我们创造机会……” “司令员,您留在外面,我们进去就行了!”春娃急切的打断了我后面的话。 再往其他战士面上瞧去,瞧见的也是他们连连点头的模样。 不禁失笑出声,心中也泛起一丝淡淡的感动来,“怎么,原先早就说好的事情,事到临头了又想和我争上一争了?” “执行命令,讨什么价钱!”伸出手来先在自己身上拽了一拽,又指向春娃穿着的军装,笑道,“我要是不去,你们能用东洋话骗过鬼子?到那个时候,咱换这身狗皮又有什么用处?” 听到我的反问,一旁的春娃只好挠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了起来。 我与春娃等将要从后门突入到鬼子军火库当中的人,身上都已然换了鬼子的军服。 我所打着的主意,也正是要借着这身鬼子皮蒙混过关! 第490章 宁县军火库 【四百九十】 其实说白了,针对这一次的行动,我们所做的计划也并不是太过复杂。 当老刀子那边的枪声打响,展开了针对潘毓桂等人的刺杀行动之后,听到枪声的鬼子那里必然要有所动作reads();。 而就在相同时间,留在鬼子宁县军火库正门处的、由我手下警卫连副连长何康带领的其余战士,将针对鬼子军火库发动正面的突击。 作为一名从当年喜峰口一路走来的老兵,何康自然明白该如何带领手下战士进行动作,才能在吸引到鬼子最大注意力的同时,为绕到军火库后门处的我们创造机会。 因着最近的鬼子宪兵离宁县军火库的距离不过就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所以处在军火库正面进行佯动的何康等人必须为我们创造出十五分钟的时间。 就是这十五分钟的时间,我所率领的由春娃等其他四名战士一起组成的五人小队,不止要在鬼子军火库中的重要位置安装上定时炸弹,更要在炸弹安装完成后自这军火库当中撤退出去。 十五分钟,只有最多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不管何康那边的战况如何,为了避免在鬼子宪兵到来后造成最大的损失,剩余幸存的战士都必须进行撤退,在老雷的协助下迅速离开宁县县城。 所以…… 在我的眼中闪过一道锐芒,借着昏暗的路灯往自己腕上的手表上一瞧,时间指针正好指向了晚上十一点的位置。 约定的进攻时间,到了! 果然,就在我心中一动的同时,依稀从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枪声,在往后又是一阵阵的爆炸轰鸣,老刀子等人的行动,已然正式的开始进行了! 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老刀子那边的具体情况。 只是在老刀子那边的枪响传来后过了不久,在瞧见宁县军火库后门守卫的几名鬼子开始出现了几分莫名混乱的时候,我对着身后藏在阴影中的春娃等人微一示意,便迈出了今夜行动正式展开的第一步。 随着我的步伐踏出,春娃几人也紧紧的随在了我们的身后。 而我们几人此时所行进的目标,便正是有数名鬼子在守卫的鬼子军火库后门! “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来时特意从老雷那里讨了瓶二锅头过来,在行动之前往我们几人身上洒了不少。 此时做出摇摇晃晃大摇大摆的模样往鬼子的军火库后门那里走去,再辅以身上浓厚的酒气,瞧着还真像是一名喝醉了酒的鬼子军官。 虽说原本驻扎宁县的鬼子兵并没有多少,但这些鬼子要想认全了军中所有鬼子的模样,却也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再加上今天潘毓桂一行人的到来,随行也有不少的鬼子军官在队伍里。 是以此时的我们扮成一副喝醉了酒的鬼子军官模样,就以这几个才刚刚因着远处的枪响而心生迷惑的鬼子兵来说,想要在我们的身上瞧出破绽,那还真是门都没有! 早已不知扮过了几次鬼子的我,对着这般伪装的活计可是太有心得了。 此时大摇大摆的带人走上前去,先劈头盖脸往这几名鬼子兵头上训斥几句,虽然自身显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reads();。 但就此时我肩上所顶着的一对少佐军衔的肩章,在这几名鬼子兵眼前就是最有说服力的标志物。 “是!” 这几名负责岗哨的卫兵连忙收回了往枪声传来的酒楼方向瞧去的眼睛,在我面前一个挺身立正,敬礼的同时高声应了一声是。 鬼子兵对命令的坚决服从性,叫这几名鬼子在这个时候是半点不敢反驳我所说出的话语。 “今晚,嗝……”说着话的同时打了一个酒嗝上来,在酒气喷上立在眼前站直了身子的鬼子兵面上以后,我伸手往四周指了一指,道,“今晚,没瞧见什么异常吧?” “报告长官,没有!” “八嘎!”一声怒喝,紧接着眼前鬼子兵的话语喊出,手指猛然向正在传来激烈枪响的酒楼方向指去,“那你告诉我,枪声是怎么回事?啊?!” “这……” “注意警戒!” 再次厉喝一声,做出一副尽职尽责的鬼子军官模样,但在眼前这几名鬼子卫兵还未来得及对着我喊出一声“是”表示他们的了解时。 早就约定好的何康等人,终于针对鬼子宁县军火库的正门发动了佯攻,为我们混入军火库后顺利的执行任务创造有利的条件出来。 我自然不知道何康等人为了这一次的佯攻能够引出足够大的声势来,还顺手牵了一辆停在附近的轿车过来。 也不知明日当这位轿车的主人起了床,发现自己的爱车在今夜的混乱中被炸成了一块块的废铁烂铜,究竟会作何想法。 不过这些琐事早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以内,其后听过何康那边对他们行动的具体过程进行的介绍,我也只是一笑了之。 明白自己今夜唯一任务就只是将定时炸弹送入到鬼子军火库当中去的我,在听到从正门那里传来一声震耳的轰鸣声,随即又响起了一阵阵激烈的枪鸣声以后,立即便做出了一副凶恶狠厉的模样出来。 “八格牙路!” 先狠狠的骂了一顿,而后再做出个急切愤怒的模样,对着眼前的这几名鬼子士兵说道,“该死的支那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咱们的军火库上!” “你们跟我快快的过去支援!”对着身后扮作鬼子兵的春娃等人一招手,再向着眼前叫我一通狠话说出明显有些不知所以的鬼子卫兵看去,“你们几个,严密警戒大门,不要让一个支那人从这里过去!” “是!” 几个鬼子兵高声应了声是,而后眼瞧着我与春娃几个人穿过大门往军火库内里走去,却没有一人出来说什么阻拦的话。 他们,早就将我们几个当成了真正的鬼子兵。 相比于城中混迹四处的所谓皇协军,鬼子对同样出身大和民族的鬼子,自然有着发自心底的足够信任…… 第491章 定时炸弹,安放 【四百九十一】 于是,我们这一队人就这样顺利的混入到了鬼子的军火库当中。 而不论是守卫在军火库后门处的鬼子卫兵,又或者是身处于军火库内部的、正在急匆匆往正门处赶去,想要对付由何康等人发起的与强攻无异的佯攻的鬼子伪军们,都没有对我们的身份来历生出怀疑的心思来。 都能走到鬼子的军火库腹地,还这样大摇大摆的毫无避讳,在鬼子和伪军的眼里瞧来,我们的身份已然是不用再有什么怀疑了。 再加上处在眼下这般的混乱境地里,军火库中的鬼子们也没有这样的闲心来纠结我们这几个原本不相熟的友军弟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一路上让过了几个往正门处急急奔去的鬼子,又抓来几名匆忙自营房中出来的伪军,装作酒醉的迷糊模样,自伪军的口中套出通往军火库腹心要地的道路。 虽说在眼前这个由原本的仓库改造而来的鬼子宁县军火库,其内里的构造也就是那样直来直去的几条道路,并不算多么复杂也就是了。 趁着军火库中的混乱情势,我很快就带队寻到了鬼子堆积军火物资的仓库所在。 以军阶为凭依向着守卫在门口的两名鬼子卫兵发了一通狠话,表明自己要在这般紧要情形下亲眼去确认一下仓库中军火物资的安全。 而这两名虽然心中对我的做法略有疑惑,但从始至终对我的身份都是不疑有他的鬼子,很容易的就叫我的言语说动。 在“是是是”的连连点头过后,转身让开了进入军火仓库的道路。 却也就在这两名鬼子转过身去的同时,我对着一旁的春娃递了一个眼色,而后立即选中一名走在面前的鬼子扑了上去。 在用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鬼子卫兵嘴巴的同时,另一只手上暗自抽出的刺刀已经全数没入了他的心肺当中。 而捂住鬼子卫兵嘴巴的手掌顺势再一用力,这名鬼子卫兵竟是在被我一刀送入心肺、眼看就要活不成的同时,又被我生生捏断了脖子! 转目往一边的春娃那里瞧去,正瞧见与我差不多动作的春娃,正托着一具鬼子卫兵的尸体,将征询的目光向我这里投来。 “快,把这两个王八旦拖进去!” 视线迅速往四周扫视一番,在先前的观察中,附近原本该有的敌人早就已经去往了正门战场中参与防御任务。 留在这里的两名鬼子卫兵只不过是因着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这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起冲上前去。 不过他们两人虽然依旧留在原处警卫军火库的安全,但因着心里实在没有多少的警觉性,只以为身处在军火库腹心当中的他们应当是安全的很,这才会便宜了我们,叫我们几人能轻轻松松的解决这个挡在我们眼前的麻烦。 发觉四周确实没有其他的鬼子或是伪军的活动,我连忙给众人下令,叫大家把这两个被我们解决掉的倒霉蛋拖到仓库里藏起来,以免叫他们两人的尸体被其余的敌人发觉reads();。 五个人七手八脚的将两具尸体迅速拖进了眼前的军火库里,又在进去以后迅速将军火库的大门重新紧闭起来。 这样的话在外面的人瞧起来,只会以为是两个哨兵也跑到前面去参加支援了,一时间也想不到两名鬼子卫兵竟会出事的事实。 在将军火库的大门重新关闭起来以后,借着其中几盏昏暗的电灯光亮,军火库中码放的满满当当的物资便立时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深深吸了口气的同时,口中也不由低声骂了一句,“狗曰的!” “司令员,咱们现在怎么做?”将两名鬼子卫兵的尸体丢在一旁,春娃在这个时候也在我的身后站定,眉头同样因着眼前的大量军火物资而紧紧皱起,口中却在出言对我问道。 我偏头往春娃的面上看了一眼,而后伸手指向眼前的军火物资,说道,“鬼子要真把这么多的弹药全部丢在咱们的根据地上,恐怕不止是咱们这义勇军就又要走一走整军扩编的老路,咱们根据地周围的乡亲百姓,那也要受不小的磨难啊……” “是啊。”春娃深以为然的点起了头,“这么多的武器弹药都一股脑儿的给炸个干净,还真是可惜呢。” 耳中传入的一声感叹,终于叫我明白春娃心中的想法在一开始就与我走在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这小子之所以会皱眉叹息,却只是在替鬼子这满满一仓库的军火物资心疼呢。 不禁有些无语,都是小鬼子的玩意儿,你丫心疼个什么劲?就算咱们的口号一直是“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可那前提也是要把这么些玩意儿都搬到我们的坪山根据地去才行啊。 心情不禁有了几分古怪,练兵过程中一连几次以鬼子物资为目标所进行的作战任务,似乎叫春娃这个原本学了多年正规战法的老兵,渐渐在抢枪抢炮抢女…… 哦,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人民军队,只抢鬼子的枪炮,至于大伙儿闲谈时也要臆想好些时候的东洋女人,那还是留给小鬼子自己去享用好了。 总之,在这条道路上已然习得了几分精髓的春娃,此时看到眼前堆积成山的军火物资时眼中竟是放起了光芒。 没有对我立即说出“司令员咱们挑些东西赶紧搬回去”的话,也是多亏了这小子还记着此行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想什么呢!”拍在春娃后脑勺上的一巴掌,将春娃眼里即将放出的幽幽绿光又拍了回去。 在其余众人轰然发笑的同时,我的嘴角也不由显出了几分笑意。 “现在,咱们就把政委给咱们搞来的这些个宝贝疙瘩,全部给找个地方埋下去!”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对着战士们笑着说道,“等待会儿啊,给鬼子放一个大大的烟花瞧瞧!” 至于从我和其余几名战士腰间怀中掏出的物件,正是由我的大政委侯文林不知从哪里特意搞过来的定时炸弹! 虽然只有不多的几颗,但在满是军火弹药的鬼子军火库里,这不多的几颗定时炸弹,就能给送去鬼子一份绝然不小的厚礼! 第492章 粉碎敌谋 【四百九十二】 “轰——” 身后传来一声震耳的轰鸣,随之升腾而起的焰火,照亮了在这个时候本应隐在黑暗下的宁县县城reads();。 在老雷等地下党的帮助下,借着身份便利在鬼子宁县军火库中安放了定时炸弹、并用同样的方法安然撤退出来的我们,留下仍旧处在混乱中的军火库守军,丢下已然走在路上的鬼子宪兵队在一旁,悄然无声的自此离开了宁县县城。 即便随后又被守城的鬼子追击了一路,但在我们的数度阻击之下,鬼子的追兵最终也失了我们这些专挑小路去走的中国游击队。 故而今日这一战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上来瞧,都应当算作是我们胜了。 此时站在宁县县城外围的一处土墙边,城中因军火库爆炸而映出的大股焰火,照亮了我们此间所有人的面庞。 大家的面上都洋溢着浓郁的喜色,在这一次的行动过程中,我们虽说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带队在前方正面战场上负责佯攻掩护的何康更是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但是最终能换来鬼子军火库中炸响的这一声轰鸣,对我们来说就已然是足够的很了。 同样目露喜色的我,在凝视了夜空中乍现的这一抹红光半晌之后,终是转过身子看向自己身边包括春娃在内仅余的四名战士。 ——为了避开一路追来的鬼子追兵,我们付出的伤亡也一点不比何康等人在军火库正面的佯动中付出的要小。 “出发,与政委会合!”手掌一挥,对着战士们沉声命令道。 按照先前的计划,政委侯文林与二分队队长程勇一起,此时正带了二分队主力在城西三里外的土地庙附近接应。 方才为了避开鬼子的追兵而与鬼子绕了这一路之后,我们的位置距着侯文林所带领的接应部队倒也不算太远。 带着众人往预定的方向赶去,因着战士们的伤亡而使得自己心思略显沉重的同时,心头也忽而浮现出了对老刀子他们的几分担心来。 老刀子和他所率领的小队,又是否能安全平安的自宁县县城当中突围而出呢? 这个答案,在我随后遇上了由程勇亲自带领而来,准备贴近县城搜索我们这一支人马的小队相遇时,终于在我面前现出了答案。 原来,老刀子他们早就安然的完成了自身的任务,与我们出城后还惹来一大队鬼子尾随追击的情状相比,老刀子他们的出城过程才当真能算是无声无息。 不过在我准备像程勇问起更为详尽的情报时,得来的却只是程勇含着满满笑意的一声回答。 “我们出发的时候刚刚遇上老马他们那组人回来,所以只知道他们完成任务的大概,更为详细的内情,就不太知道了。” 程勇的答话含了些赧然,似乎未能向我这个司令员回答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我对着程勇比了个无事的手势,而后有些意兴阑珊的轻叹一声,“还是等见到政委他们以后,再来仔细问问这次行动的经过吧……” 所以,我那有些感性的性格在见过了这样多生死的至今,依旧无法有太多的改善么…… 心中泛起的莫名自嘲,在我们终于在程勇的带路下寻到了侯文林等人潜藏的位置以后全部收敛的干干净净reads();。 “回来了!”深邃的目光在侯文林与站在他身侧沾了满身战火硝烟的老刀子面上分别扫过,对着他们缓缓出声说话。 回来了。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似是读懂了我眼里潜藏至深的情感,侯文林笑着接上了我的话,“有什么话,等回了咱根据地再说!” “好,先回去!” 从身后的宁县县城中依稀传来的动静,表示鬼子即便到了现在也分毫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 或许先前在以几名战士的生命为代价才挡在了身后的鬼子追兵,这个时候已经衔着我们一路留下的踪迹追了上来。 所以就像是侯文林说的,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在接应到所有任务人手的当下,确实应该以尽快回到根据地为首要目标。 不过这样一份目标的达成,在手上已经握有了第二分队主力的我们来说,自然不会再有多大的难度。 在以伏击的手段给身后锲而不舍的鬼子留下个深刻的教训以后,我们很容易的就拜托了鬼子的纠缠,顺利的回到了位于万方堡的根据地所在。 一等回到了根据地,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自然是找来老刀子和他的行动组队员,再叫上我的大政委侯文林一起,在指挥部里就这次任务的细节再做一次整理和总结。 而像打发程勇的二分队战士下去休息,以及叫人盯紧了宁县县城在接下来几日将会有的动静与变化,自然更是其中的应有之意。 也是在随后的讨论中,我才知晓老刀子那边的任务进行的也确实是颇有几分的风险。 谁能想的到为了接待潘毓桂等从平津而来的汉奸鬼子,守备宁县的鬼子中佐是亲自带人作陪,在酒楼外面留下了足足一个小队的兵力护卫。 虽说与潘毓桂一道而来的还有另一名身份更为尊贵的鬼子大佐在,但鬼子宁县守备队的这名中佐军官的作为,却毕竟是给老刀子那边的行动平添了许多的变数。 要知道这些个鬼子可是在酒楼中拖沓了半天,一点儿也没有露出要从酒楼中离去的迹象。 若不是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的时候这位醉醺醺的中佐大人终于带了他的手下一起,与同样醉醺醺的鬼子大佐一起离开了酒楼,并以“我懂得”这样的龌龊心态留下潘毓桂等一众汉奸与叫来作陪的艺伎们继续在酒楼里狂欢。 恐怕等到约定时间不得不开始执行任务的老刀子都要准备喊来战士们一起,对着这个小小酒楼中的鬼子汉奸们发起一次大规模的自杀性袭击了。 幸而,这样叫人时分不愿见到的纠结结局最终没有发生,老刀子率领的小队轻而易举的收拾掉了没有多大防卫的潘毓桂等人。 又在随后的突围战中平安脱身,算是完满的完成了我交给他们这一小组所负责的任务。 第493章 终章 我的1937 【四百九十三】 大汉奸潘毓桂等人的身亡,对鬼子那边原本预定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而原定作为物资中转,担任了这次扫荡任务中极大后勤支持的宁县军火库的被炸,更是叫鬼子那边在短期内丧失了展开这场扫荡作战的底气。 毕竟就在眼下这个时分,全国境内可以说是处处烽烟,而鬼子各部主力亦被正面战场的各路国`军主力拖住,在一场场的大会战中消耗着自身的兵力装备。 于是,鬼子对武器弹药的需求量会有多大自然不用我来多说。 能从牙缝里省下这么多来特意针对我们这支身处在冀察交界山区的中国游击队,也实在是因为先前撤回平津一线甚至自此撤回东北朝鲜等地的如第二十师团之流的鬼子手上,还残存着不少可以用来支撑一场战斗的多余弹药。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因着我方地下党的支持,在掌握了足够情报的我们所引发的一次大爆炸之后,自此全然化作了空谈。 在对我们的根据地发起了一次不痛不痒的扫荡,随后被我们以军民协作的全新战法击退之后,鬼子算是暂时停下了对我们这支义勇军的针对心思。 或者说,眼下的鬼子就算在这次的扫荡过程中吃到了苦头,也依然将身处敌境的我们这近两千余人当做了小小的癣疥之疾了。 只以为等皇军主力在正面战场上腾出了手来,将会叫我们这支杂牌中的杂牌好好的吃一吃苦头。 不过这样也正好给了我们更多的发展时间,至少在新年来临之前不会再遇到鬼子的大举扫荡,我们完全可以埋下头来一心搞根据地的建设工作。 我的大政委侯文林倒也不愧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革命,部队的政工建设是被他搞得风生水起。 如今再想起先前的唐智曾在我队伍里的一番作为,我只会觉得像唐智这孩子果然还是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北方局去做他的文员本职。 就这一点上,作为唐智上司,如今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与我算是平级的丁二叔,可是同我很有些共同语言的。 根据地越来越大,原本的万方堡因着距离宁县太近,又处在了新兴的坪山根据地外围,自然无法再被我们当成指挥部来用。 指挥部转移到了更靠近山区的兴乡,只在万方堡留了程勇的一个分队兵力,算是与指挥部所在互为支点,加大了坪山根据地面对鬼子再次袭击时的机动力以及灵活性。 不过兴乡的百姓对于我们选择兴乡作为新的指挥部所在,表现出了比当初的万方堡乡亲更为激烈的热情。 如今我们这支所谓的冀察抗日义勇军也算是扎根坪山一带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抛去最初由我所带来的“名人效应”,以及战士们因着抗日在乡亲们心中建立起的本能亲切。 几个月的时间过后,在侯文林的努力下原本成分复杂的队伍已然显露出了一副人民军队的模样,怕是与如今深藏山西太行山区的八路军主力也不逞多让。 至少对于那些原本在战士们口中叫苦连天的条令纪律,如今已能很好的叫战士们执行下去。 记忆中的军民鱼水情,也已经在我们这支队伍与周围民众的身上很好的体现了出来。 “灏文,还在忙呢?”从外面走进指挥所的侯文林,一边弹落身上沾染的积雪,一边笑着向我这里看来。 “快把门关上,冷!”故意对着侯文林板起了脸,看着他将身后的呼呼的风雪关在了门外,而后无奈的一摇头,伸手指向摆在面前的几张文纸,叹道,“根据地的布防,部队的过冬物资储备,不都要我这个司令员来谋划?” “不过说起来这过冬物资应该交给你这位政委来负责嘛,毕竟你才是该搞后勤的文臣。”说着说着,又故意的皱起眉头向侯文林看去,表示出自己因着过多辛劳而生出的不快。 如今的我们,关系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那份尴尬,两人之间的搭档默契,平时就算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自然也是不打紧的。 “咱们的吴大司令能文能武,这就叫能者多劳嘛!”侯文林笑着对我一挑眉,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到火盆边,将手伸到了火盆的上空烤了起来。 “说起来我这里刚好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坐在火盆边的侯文林向我挤眉弄眼起来。 而我心中对于他所负责的事情早就有数,连眼皮都没有抬上一下,依然注视着手中文件的我平静问道,“是上回的事情有结果了?” “有结果了!”侯文林双手啪的拍在一起,心中略有几分猜测的我在见到他的这副模样之后,终于将目光投到了侯文林的身上。 而侯文林接下来说出的话果然也印证了我心底的那一份猜测。 “上级决定,等到明年正式取消冀察抗日义勇军的番号,将咱们归入八路军冀察支队,算是一二九师的编制……” 总之,侯文林送来的还真就是一件好消息。 原本无名无分的我们,终于将去掉脑门上顶着的所谓义勇军的名头,正式的归入到八路军的序列之下。 同样活跃在冀察一带像什么自卫军、民族军、救亡军一类乱七八糟的番号,自此也将成为历史。 虽说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我们这些队伍除去对外的称呼以外,无论是军装打扮,又或是一切行动跟党走的明显标志,都与三晋大地上的那支队伍再没有了什么分别。 但大家总算能一起换上八路军的名头,建立起一个完整的晋察冀革命根据地,倒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其后的几天时间里,除去因着临近年关准备新年的事宜以外,我们所做更多的就是听闻侯文林所带来的消息后对部队的进一步整编工作。 不过对于侯文林所说我这支义勇军先一步整编为加强团,其后再视情况扩编为旅的所谓小道消息,在我的心里却是没能引起太多的波澜来。 相比于这个必然要落在我头上的旅长职务,更加叫我在意的是,当日在说完这些公事之后,侯文林神秘兮兮的向我说起上级将在年后再给我们派下来一个干部,担任坪山根据地的妇救会主任。 而这位女干部,从当时侯文林的口气来判断,是肖宸的可能性怕要十拿九稳了。 所以说,现今走在雪地里,面上带着笑意与乡亲们打着招呼的我,心中所想的却一直是这样的一件烦心事。 我究竟该,如何面对这位即将到来的妇救会主任呢…… 烦,烦呐! “吴司令……” “吴司令?” “司令员。”身后春娃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总算叫正处在沉思中的我回过了神思。 抬眼往前看去,却是前些日子才从邻近小黄庄搬来兴乡的陈阿婆。 “吴司令,上俺家喝口热茶吧。俺家两个闺女今天过来带了只黄花鸡,正在锅里焖着呢,待会给吴司令带一碗过去!” “那怎么好……” “吴司令是打鬼子的大英雄,怎么,瞧不上俺老婆子的一番心意?”陈阿婆做出的怒然姿态,终是叫我接下来准备说出的拒绝话语重新咽了回去。 老百姓是最淳朴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在老百姓的心里都有一杆秤,明白着呢。 像今日陈阿婆这样拦路送吃食的,这些日子我可是遇见过不止一次。 什么饺子鸡蛋围脖鞋垫,只要老百姓能拿得出的,他们都会想着我们这些保境安民的子弟兵。 心中泛出几道暖流,一边搀住在雪地里显得颤颤巍巍的陈阿婆,一边看着陈阿婆堆满了笑的面容说道,“我们有纪律,这次,可不能拒绝我给您的白面了?” “吴司令放心,老婆子啊,都明白……” 陈阿婆的家离着我们刚才的位置也不算远,只走了几步的时间,我就搀着陈阿婆到了她的家中。 “陈大爷。”向拿着烟斗正在院里收拾杂物的陈大爷问候一声,便见身旁的陈阿婆对着我连连摆起了手。 “理那老东西做什么,快到屋里去,屋里暖和!” 听到陈阿婆这样的说辞,我只好无奈的对着身后的春娃递去一个眼神,叫他将陈大爷一起搀到正中的堂屋里去。 “快去喊二丫三丫过来,吴司令可是稀客,咱礼数上不能怠慢了!” 等到了堂屋里才堪堪坐定,陈阿婆忽的站起身对陈大爷吩咐一声,而陈大爷在笑着阻止了春娃的动作以后,离开堂屋往一旁的厨房那边走去。 至于这边厢依旧陪着我们的陈阿婆,则在替我倒了一碗热水后,开始笑着说起了她的这两个女儿。 “二丫是俺的小女儿,早年就嫁给了小黄庄的王木匠。三丫是后来认的,也是个苦命的娃。” 谈性渐起的陈阿婆说起了她家几个女儿的经历,尤其是名为三丫的三女儿。 “……当时被一个大兵背进了村,两个人全身是血,可吓人了。后来那个大兵没挺过来,叫老头子和二丫她当家一起埋了,而三丫脑子好像害了病,忘了以前的事情,所以就成了俺家的三闺女……” 听完陈阿婆所说的话,即便是见过太多生死离别的我与春娃两人,也不禁感到有几分唏嘘。 这些*,都是由该死的日本侵略者带到这片原本宁静祥和的华夏大地上来的啊…… “当啷——” 心中感叹之余,却忽而听到一声清脆声响传来,抬眼望去,站在门前的除了满脸尴尬的陈大爷与另一名正含着心痛惋惜瞧着地上半只破碗中乘着的几块鸡肉的中年妇女。 就只有一名穿着与那中年妇女一般颜色的花袄,正拿一双冻得通红的双手往自己头上敲打的少女。 面上的灶灰盖不住原本属于她的俏丽容颜,而这张面孔对于我来说,更是有着无数次出现在我午夜梦回的熟悉。 “嫂子!” 春娃的惊呼声从一旁传来,但对好似定了身形一般的我来说竟是完全的充耳不闻。 你,还活着…… 你,还活着! 紧赶几步,在陈阿婆等人压抑的目光下握住少女的双手,看着她面上的痛苦之色眼底满是怜惜。 当然,还有更多久别重逢的难言欣喜。 “芝卉。” 轻轻唤名,目光中除去浓到几要化不开的情意之外,更是被无尽的自责填满。 眼下,是上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么? 手掌再次用力,生怕邓芝卉再像上回八角台一样,在我眼前突兀的消失不见。 失忆,那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了。 不再用自欺欺人般的哥哥妹妹,而是作为如男女朋友般的追求相处。 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明见本心的我,眼中的坚持更甚,而手上的力道,也在不知不觉间又重了几分。 恍然间,眼前的少女面上的痛苦褪去,鼻头却是轻轻皱起。 “雨哥哥,你弄疼我了。” “诶?” “雨哥哥……” 两行清泪滑落,终是久见重逢,喜极而涕。 笑着与陈家二老解释完事情的经过,牵住邓芝卉的那只右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开。 心里忽而闪过一个念头,扭头与一旁意外恢复了记忆的邓芝卉对视一眼,就算是到了这样的世界。 似乎,也不坏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