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相思》 楔子 冬末,残雪…… 宽阔的皇城御花园一望无际,被霜雪染上一片银白。 一名窈窕女子,独自站于花园内,抬头仰望。她身着素色罗裙,黑瀑般的长发披散而下,随风飘逸,此情此景,如诗如画。 “你是谁?” 一道属于男人的低沉浑厚嗓音自身后传来,女子一惊,连忙转身,只见一名高大魁梧、英姿焕发且器宇非凡的男子站于面前。 “我……”她难掩内心的羞怯,怎么也无法告知他闺名,而且,他之所以这么询问她,想必不知她的身份。() 男于淡淡看了眼她那倾城容颜,抬起头顺着她方才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朵白梅绽于枝头。 “你想要那朵花?”他沉声询问。 “是……”她轻轻点头,因为摘不着而苦恼。 “你可知无人能擅自碰触御花园里的任何花木?” “知道……”她的嗓音越发细微。“但,此刻仅有你我两人。” 男子步向前,轻轻一跃,离地数尺,摘下那朵绽于枝头的白梅,接着转身将手上的花朵递向前。 她又惊又喜,伸手接过,然而指尖却不经意碰触到他那黝黑的大手,粉颊顿时染上一抹羞红。 “谢谢……”她的心不由得狂跳。 男子不发一语,转身离去。 此时,一名宫女急忙奔来,差点与离去的男子迎面撞上,她赶紧停下,朝男子施礼。 男子并未停下脚步,亦未多看宫女一眼,迳自离去,高大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于霭霭霜雪中。 宫女一来到那名女子身前,便连忙将手中所捧着的貂裘披风轻覆于她身上。 “公主,天这么冷,请回殿休憩吧。” “你可知方才离去的那名男子是何身份?” “建威大将军慕劭,十八股武艺样样精通,弓马娴熟,身手非凡,曾替朝廷立下不少战功。” 原来他是慕劭。他的名字已深深刻在她的心上。 “公主,您怎么了?” “没事……回殿吧。”妍月轻摇了下头,淡淡地说着,在宫女的搀扶下朝于华殿缓缓走去。 然而,手中那朵白梅仿佛正炽热的烧炙着她的心。 第一章 初春,乍暖还寒。(请记住我们的网址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皇城东北方有一高台,雕梁画栋,丹楹刻桷,绮窗绣户,朱栏曲槛,近处皇城宏构,远处市井风貌,无不俱在目下。 两名侍卫立于高台下,正倚着墙偷个闲。 “你知道吧,听说明儿个就是建威大将军慕劭大喜之日。” “正是明日吗?” “可不是,他即将迎娶早已有媒妁之言的一名远房亲戚之女,到时候场面肯定盛大隆重。” 只身前来登台眺望的妍月,步下阶梯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双眸中立即染上一抹哀伤。 人说姻缘、姻缘,事非偶然,她与慕劭,注定是无缘了。 “唉,依我看,到时候只会是腥风血雨。” “怎么说?” “建威大将军虽在战场上有无数显赫功勋,父亲慕丞相为人刚正不阿,颇得人心,但他们却得罪了王身边的宠臣吴普。” “唉,说到吴普,其实他一点儿能耐也没有,只懂得阿谀奉承,讨王欢心,最后竟也获得王的重用,藉此彻底铲除异己,忠臣个个走上刑台,奸佞之徒纷纷钻营。” “但他受王的宠信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偷偷告诉你,听说他打算趁着明儿个建威大将军大喜之日,所有亲朋好友皆前来祝贺,好一举将慕氏一族依图谋反叛的重罪全部诛灭。” “图谋反叛!真有此事?” “丞相与建威大将军父子向来耿直,忠心为国,怎会做出图谋反叛这样的事?那不过是吴普将这莫须有的重罪硬是扣在他们身上,好有个藉由灭了慕家啊!” “好个阴险小人!” “可不是……嗳,咱们今儿个所说的话,可万万不得传出去,否则项上人头不保。” “这你大可放心,我可没那个胆子与吴普作对,还想多活个几年呢!” 闻言,妍月俏脸惨白,全身止不住颤抖。 皇兄近来极为宠信吴普,凡是他所说的任何话皆听信;倘若这两名侍卫所言不假,那么慕氏定会被吴普所灭。 不,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慕劭被奸人所害,但她身在宫中,又能如何? 纤纤小手扶着墙,妍月缓缓步下阶梯,朝于华殿的方向走去,脑海里不断思索着应对之策。 回到殿内,她立即派人唤来亲信的宫监王贵,并命所有宫女退下。 “公主。”王贵恭敬地施礼。 见素来忠厚老实的王贵前来,妍月立即朝他跪下,“王大哥,妍月拜托您了。”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公主请快快起身!”王贵惊讶又慌张,顾不得一切,连忙伸手将她扶起。 “王大哥,妍月平日待你如何?” “公主待王贵恩重如山,王贵无以为报。” “那么……我有一事请你务必帮忙。”她已下定决心。 “公主请说,王贵必定办妥。” “明日请你差人,传建威大将军入殿见我。” 登时,王贵心一惊,“公主……该不会是知晓了什么事吧?” “你是指吴普打算趁着明日将军大喜之日,亲友均前来道贺之际,一举将慕氏一家灭亡之事?” 王贵听了,吓白了一张老脸,“公主,您怎会知道此事?” “吴普的心思,宫中又有什么人不知晓?”妍月神色黯然,哀戚的一笑,“唯一不知情的仅皇兄一人。” “公主该不会是打算救慕将军吧?” “请王大哥务必帮忙。”语毕,妍月再次朝他跪下,不断磕头,“妍月拜托王大哥,拜托王大哥了!” “使不得啊!公主,您万万别这般折煞了奴才。”王贵连忙伸手将她扶起。 “王大哥,妍月拜托您了……虽救不了慕氏一家,但至少要救出慕劭一人。”她绝不能让他死。 “唉,公主这是何苦?慕劭大将军向来与公主毫无瓜葛,倘若此事被王与吴普得知,公主的下场……不堪设想啊!” “是,他与我非亲非故,毫无瓜葛,但……我就是无法看到一名忠义之臣被奸人谋害。”妍月垂下眼,淡淡地说着。 其实她的内心始终有着一份不可告人的情意,只是对他的那份心意无法说出口。 “倘若慕劭大将军当真前来见公主,接下来公王又打算如何?” “请你出宫替我买来一些*,再备妥一辆马车。明日我会准备一杯酒让他饮下,请你先在酒中下药,待迷昏他之后,立即载着他离开国境。” “但……公主,边关守备甚严,如何成行?” 妍月取下随身的玉佩与一只令牌,递向前交给王贵。(请记住 “将这两样信物带在身上,若遇守卫盘问,便将这两样信物取出,让守卫观看,说是我请你离境办事,他们必定不会刁难。” “这……” 见王贵仍有些迟疑,妍月再将身上所佩戴的珠宝首饰全取下来,放入一条绸缎方巾内包起,双手递向前交给他。 见状,王贵瞪大双眸,“公主……” “这些是给你们的盘缠,若事情进行得顺利,请你与慕劭将军永远都别回来了,到外地好好过日子吧。”她清楚知道,他若一回来,必定难逃一死,而她所能给他的也只有这些了。 明白公主已为他想好后路,王贵顿时泪流满面,跪下直磕头,“公主,王贵必定将此事办妥,绝不会让公主失望!” “那就有劳王大哥了。” 王贵站起身,拭去眼泪,捧着裹满珠宝首饰的绸缎方巾,以及公主的玉佩及令牌离开。 偌大的于华殿里,只剩下妍月一人。 她缓缓走向一只镂金雕花的深色木箧,取出置于里头的一只锦绣方盒,打了开来,只见一朵干枯的白梅正静静的躺在其中。 她伸出手拿起白梅置于掌心,凝视着它。 对慕劭的思念没有一刻停歇,她怎么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蒙受不白之冤而死。 就算皇兄与吴普事后得知此事,要严惩她,她也不在乎,只要能让慕劭平安活在这世间就好。 建威大将军慕劭成亲之日,一早便贺客盈门,热闹非凡。 锣鼓喧天,慕劭已迎娶新嫁娘返回宅第。 他骑乘着骏马,身上披红插花,脸上有着喜悦。 然而他尚未下马入宅,便瞧见一名宫监快步前来。 “建威大将军听旨,妍月公主速传将军入宫觐见。” 闻言,慕劭剑眉紧蹙。 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若是入宫觐见公主,岂不是错过拜堂的良辰吉时? 在大门前迎接的慕祈沉吟了会儿,道:“儿啊,公主今日忽然传你进宫必有要事,你还是尽速前往宫中一趟吧。” 闻言,慕劭点点头,“好,我速去速回。”便迳自策马往皇城方向奔去。 于华殿内彩饰纤耨,玉阶彤庭,极其华丽。 慕劭在宫监王贵的带领下进入殿内,只见一名窈窕的女子身着锦绣华服,背对着他站在那儿,他立即单膝跪下,低头抱拳施礼。 “末将拜见公主。”一听见他那低沉浑厚的嗓音,妍月不禁回想起之前与他相遇的情景。 她缓缓转过身,见他身着新郎衣装,心不由得感到刺痛。 “慕将军请起。” 慕劭站起身,抬起头来,一瞧见她的容貌,眸子里闪过一抹讶异。 是她?原来那日在御花园里所见到的女子正是妍月公主。 “慕将军可还记得我?”妍月凝视着他,柔声轻问。 “记得。”他的回答,令妍月内心感到开心无比,嫣然一笑。 她的笑美得令人为之心神荡漾,然而慕劭俊逸的脸庞依旧面无表情。 “不知公主紧急传唤末将前来有何要事?倘若无事,请恕末将必须先行离开。” “今日是慕将军大喜之日,妍月特地差人备妥好酒,请慕将军务必赏脸饮下,作为祝贺。” “就为此事?”慕劭剑眉紧蹙,神情有些不悦。 “就为此事。”妍月比了个手势,王贵立即端着一盅酒向前。 “慕将军,请饮下此酒,好尽早返宅成亲。”王贵将酒盅端起,脸上堆满了笑。 慕劭不发一语,接过酒盅一饮而下,之后随即朝妍月抱拳施礼,转过身欲离开。 然而此时,他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 他缓缓转过身,怒不可遏地瞪向她。 “你……究竟让我饮下了什么酒……” 妍月站在原地凝视着他,樱唇掀了掀,但心中千千万万的话语却是怎么也道不出口。 最后,慕劭的四肢再也使不上力,闭上双眼昏厥过去。 一旁的王贵见状,立即将一只早已备妥的偌大麻布袋取来。妍月向前与他一同将昏迷不醒的慕劭放入袋内,再与另一名宫监合力将身材高壮的慕劭抬上停妥于于华殿后方的马车。 “公主……奴才必定不会让您失望。”王贵坐于马车上,一双老眼含着泪,哽咽着向妍月道别。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离别,以后怕是永远也见不到面了。 “有劳王大哥了。”妍月微微一笑,目送王贵驾车离去。 但愿他们能顺利出关,带着慕劭离开国境,越远越好。 慕府,满室宾客开始议论纷纷,为何迟迟不见慕劭返回与新娘拜堂成亲? 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端坐于椅上,同样对于新郎不见身影一事感到困惑。 “老爷,良辰已到,若少爷再不返回……”慕家总管走向前,在慕祈耳旁低语。 “莫担忧,不会有事。”慕祈虽这么说,但心里却也开始感到不安,生怕儿子有个万一。 此刻,一阵响彻云霄的马蹄声传来,吴普率领无数手持刀剑的卫士将慕府团团包围,接着他一声令下,卫士们立即下马奔入慕宅,见人就杀。 霎时间,尸体遍地,鲜血成河,慕氏一家、新嫁娘、前来道贺的亲友以及府内所有仆佣共数百人,均无一幸免。 吴普坐于厅堂内,脸上堆满了笑,手中把玩着慕祈的项上人头,满意看着遍地尸首。 这时,一名卫士向前禀报,表示未发现慕劭的身影。 吴普闻言大为震怒,“怎么可能?快给我搜,就算要将这座宅邸翻过来,也得找到他!” 慕劭身为建威大将军,武艺超群,在战场上所向无敌,杀敌万千,所以吴普今日才特地率数百名卫士前来,就是要确保能顺利取下慕劭的人头。 而今日之事进行得太过顺利,他所率领的卫士竟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歼灭慕氏一家,没有任何伤亡,原因就在此,慕劭并未在府中。斩草必须除根,慕劭非得除去不可,否则就是替自己留下祸根。然而卫士们就算是寻遍了慕府,也不见慕劭的身影。 这时,一名卫士迅速奔来,小声的在吴普的耳畔低语。 顿时,吴普神情骤变。 “来人啊,放把火将这里烧了!”语毕,他抛下手中慕祈的人头,步出慕府,乘着快马朝皇宫奔去。 真是想不到,他千算万算,计划周详,最后竟会让公主坏了好事。 凡是与他作对之人,就算对方是公主,他也绝不放过! 于华殿外,脚步声纷至沓来。 至宁王与吴普领着无数持剑侍卫进入殿内,只见妍月独自一人端坐于案前,神色自若。 “皇妹,慕劭人在何处?” 妍月起身,凝视着眼前手持长剑的至宁王。“皇兄,建灭大将军并无图谋反叛之意,恳请皇兄明查……” “王,公主早已和慕劭是一丘之貉,其言万万不可信啊。”一旁的吴普连忙开口,制止妍月再说下去,并故作一脸惶恐的模样。 闻言,至宁王更为愤怒,沉声低吼,“本王再问你一次,慕劭人在何处?” 眼前的人再也不是印象中那个明事理的皇兄了,妍月幽幽地叹了口气,“皇兄,我真的不知慕将军人在何处。” “王,公主分明是撒谎!末将亲自确认过了,公主一早便差了一名宫监前去传唤慕劭入宫觐见,如今却说不知慕劭身在何处,这非明是欺骗王啊!要是公主与叛将慕劭来个里应外合……”吴普刻意不将话说完,留给人无限猜疑。 听身旁的吴普如此说道,至宁王怒瞪着妍月,“你当真不肯说出慕劭的下落?” “皇兄,我确实不知道慕劭将军身在何处。”妍月脸上神情依旧,没有半点虚假。 圣宁王怒不可遏,一声令下,“妍月公主协助图谋反叛的建威大将军慕劭逃亡,即刻废其公主名号,并交由刑部废其双腿,永生禁锢于冷宫。” 妍月显得出奇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如此,她没有哭泣,也不悲伤,只是静静凝视着王宁王好一会儿后,不发一语的缓缓弯身向他施礼,随即往前步去,准备受刑。 残虐暴戾、冷酷无情、听信谗言、戮杀忠臣……这样的人正是她的皇兄,正是当今一国君王,着实令人不胜欷吁。 在经过至宁王身旁时,瞧见站于一旁的吴普一脸得意的模样,妍月看见了更是心生厌恶。 “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她冷冷地说了句。 她深信这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而她期待着哪一天能亲眼瞧见吴普遭受报应。 吴普听见了她的话,但压根不放在心上,唇边的冷笑更为扩大,故意弯*施礼,扬声说道:“公主请慢走。” 他的嘲讽、他的嘴脸皆令妍月感到无比厌恶,她撇开头不再看他,问心无愧的往前走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苦难。 她废去了一双腿又如何?只要慕劭能平安活在这世间就好。 至宁王并未回头,仅比了个手势,命所有人退下,欲在于华殿内独处片刻,任何人皆不得前来打扰。 于是吴普便与众侍卫一同离开。 只要慕劭一天未除去,他就一天不得放宽心,思索了会儿,吴普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连忙唤来宫监总管。 “妍月公主被废名号一事不得传出去,明白吗?” 宫监总管忙不迭地猛点头,万万不敢忤逆吴普,以免项上人头落地。 “很好,接至宁王与妍月公主之旨,绘下叛将慕劭之画像,张贴于各地,通缉捉拿,归案后毋需审问,就地正法,人人皆可诛之,胆敢藏匿或知情不报者,坐死罪灭族。” 宫监总管立即屈膝跪下,“遵旨。”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待宫监总管离开后,吴普不禁得意的大笑。 如今他的地位仅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何人也奈何不了他,而他早晚定会使计弑了至宁王,夺下王位! 余晖斜照。 一辆马车不停往前奔驰,就算马匹累了,不住喘息,驾车之人也不许它停下。虽然他们已经成功离开边境,但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到一处无人发现他们踪影的地方才行。 “王大哥,你快停下呀!”同王贵一块离宫的宫监再也忍不住,连忙开口。 “怎么啦?”王贵只得勒马停下。 “王大哥,够了,咱们已经离开国境极远了。” “那又如何?”王贵仍不能安心。 “王大哥,你听我说,咱们也该为自个儿的将来好好打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贵皱紧眉头。 “你没想过吗?咱们听从公主之命将慕劭将军迷昏,再将他送出宫,此事总会被发现的。” 王贵闻言抿紧了唇,并未答腔。是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再加上……公主先前不是给了你不少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作为盘缠吗?”他眼底有着贪念。 “那又如何?”王贵心一悸,大概可猜出他心里头打着什么歪主意。 “不如咱们就分了那些珠宝首饰,拿去变卖,换些钱,到一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过好日子。” “那么将军呢?公主可是托付我,一定要让他平安活着。” “哎呀,王大哥,你真傻,难不成真要带着将军与咱们一道同行?他可是吴普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咱们若带他同行,是替自个儿惹麻烦,不如索性把他抛下,任由他自生自灭。” “你……你说什么?”王贵满脸讶异。 “王大哥,现下什么都不重要,只有自个儿的性命要紧哪!” 王贵转过头,看着车内束在麻布袋里的那副高壮挺拔的身躯,好一会儿后他又挥动缰绳,策马往前行。 “王大哥,你的决定是……” “我还是不能违抗公主的旨意。”王贵神情坚定。 他绝对会带着慕劭将军前往一处安全之地栖身。 那名宫监闻言脸一沉,冷哼了声,“哼,真是愚忠。”接着伸出手便要抢夺王贵手中的缰绳。 “你这是做什么?”王贵大惊。 “做什么?当然是替自个儿的将来打算,我好不容易逃到了这儿,说什么都不会傻得因为他人而丧命。” “你快放手!” “你才该放手!” 两人不断拉扯着缰绳,并以长鞭抽打着马身,早已疲惫的马儿再也忍不住发怒,不听使唤,直往前奔去,在王贵他们还来不及反应下,连人带童坠落山谷。 马匹趺断了颈子,当场惨死,车身更是翻滚了好几圈,最后坠落于谷底。 车内,束着麻布袋的绳子松了开来,许久之后,被下药迷昏的慕劭缓缓苏醒,四肢勉强使出力气,从麻布袋爬出来。 眼前的情景令他感到诧异。 他记得自己之前明明身处于皇宫的于华殿内,饮下了妍月公主赐给他的一杯酒后,便失去知觉,如今再度醒来,却是身处于深山的谷底。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再往一旁看去,两名身着宫监衣裳的男子横尸于不远处,而其中一名宫监的身影他十分眼熟。 慕劭缓缓步向前,仔细瞧着这名宫监的容貌,之后立即忆起,那正是当时带他人殿觐见公主,并端酒来让他饮下的宫监。 这名宫监怎会在这里?而他又为什么和这两人在一块?一切的一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恰巧瞧见破损的马车内有只绸缎方巾,原本绑紧的方巾松了开来,露出放置于里头各式各样价值连城的珠宝,以及一块皇族的令牌与一只镶金的玉佩。 拧紧眉步向前,他将那块令牌与玉佩拿起,仔细观看。 这正是妍月公主的令牌,而这块刻有凤凰的镶金玉佩,仅有皇族之人可佩戴,想必是她的信物。 为什么她的令牌与玉佩会在这儿?而他又为什么会被她下药迷昏,派宫监带他离开?其中究竟何有因由? 无论如何,他定会查明真相。 第二章 一名身着褐布粗衣,头戴笠帽,身材高壮挺拔的男子,来到离京城不远处的城镇,走进一间茶馆坐下。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店小二向前招呼,“客倌要来点什么?” “一壶茶。”男子以低沉嗓音说道。 “好的,马上来。” 待店小二送上一壶茶后准备离去,却被那名男子一把握住手臂,怎么也挣脱不开。 “客倌……” “我有些话想问你。”始终戴着笠帽的男子放开店小二的手臂,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于桌上。 店小二见状,连忙伸手将那锭银子收进袖内,小声地低语,“爷,您有什么事要问,小的知无不言。” “建威大将军为何受通缉?”男子沉声问道。 “爷,您不知道吗?将军图谋反叛,所以被朝廷通缉,各地皆贴满他的画像,人人得而诛之。” “胡扯!”男子倏然低吼。 店小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着。“爷,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听人说的。” “那么丞相呢?” “唉!早在将军大喜之日当天,王与妍月公主便下令,由吴普率领数百卫士前往,将慕氏全家上下以及所有宾客全部诛杀,一个不留。听说他们的尸骸全被叠起,还被人放了把火,连同宅邸一块儿烧个精光,就算有心人想替他们入敛也办不到,因为每个人都生怕一靠近那里便会惹祸上身,项上人头不保。” 男子闻言,不再开口,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店小二没有发觉他的异状,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其实咱们这些市井小民都知道,丞相与将军赤胆忠心,为国为民,但王与妍月公主如今皆宠信小人,竟将慕氏一家诛灭。唉,现在只求将军能平安无事,千万别返回京城,否则这世间的好人又少了一个。” 男子不再多问,比了个手势,店小二立即退下。 爹与慕氏一家以及他那尚未拜堂的妻子和满室的宾客……数百人的性命,全因为宠信奸臣的君王与妍月公主而断送。 该死!那日他若未前往于华殿见妍月公主,留在宅邸内,或许他就能拯救爹、妻子以及无数人的性命。 只是他不懂,为何她不一开始便在酒内下毒将他杀害,却是下药将他迷昏,再命宫监将他带离皇宫? 难不成……她是命那两名宫监将他带至偏僻的山林,再将他杀了,弃于山谷,让他就算死了,也无法与亲人葬在一块,并且为了预防万一,更差人绘下他的画像,张贴于各地,让他万一命大存活,也无法回京,亦无处可逃避躲藏? 哼,好个妍月公主!亏她生得花容月貌,其心却比蛇蝎更为狠毒! 也许是上天垂怜,让他免于一死,这必定是上苍要他为慕氏一家报仇雪恨。 他们若硬是要说他图谋反叛,那么,他就让此事成真。 慕劭将一些碎银摆在桌面上,茶水也没有暍一口,便迳自起身离开,朝北方敌国的方向走去。 无论需要耗费多少光阴,踏遍千山万水,他都会不计一切代价,再度返回京城,找到那个害他家破人亡、失去一切的可恨女人,杀了她,好替慕氏全家报仇! 转瞬间,光阴荏苒又一年。 至宁王日益荒淫暴虐,不断增加税赋,搜刮民脂民膏,广兴土木雕画宫墙,更在吴普的怂恿下日日只知饮酒逸乐,对于国政完全置之不理。 满朝文武百官对此无不摇头叹息,百姓们则是个个怨声载道。 吴普也在至宁王的宠信下作威作福,见到貌美的女子便捉入宅邸狎亵,玩腻了便将她杀害,弃尸于街道上,若见店家有什么稀奇宝物,拿了就走,若有人敢抵抗,便杀了那人,再将店砸了。 吴普与其党羽横行街市,人人惶惶不安,无官敢治他,因为他是王身边的宠臣,得罪了他便会没命。 京城内的百姓们,有钱的无不急忙搬离,片刻不敢多待,没钱的只能祈求上苍,万万别让他们被吴普所害。 宫墙深处,冷宫依旧冷清。一名纤弱的女子,仅着单薄的褐布粗衣,平躺于冰冷坚硬的*。 妍月缓缓睁开清澈的双眸,透过窗棂往外看去。 又到了梅开时节。 此刻的她虽又饿又冷,但只要想起之前与心上人相遇时的情景,心就暖了起来,身子也不再觉得那么冷,亦不觉得饿了。 她缓缓伸手取出怀中一只锦绣方帕,将它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一朵干枯的白梅正静静的躺在帕中。 不晓得此刻慕劭身在何方?王贵可有好好照顾他?而他生活得可安好? 如果用她的这双腿能换得他的性命,那么她甘愿。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毫无声息的顺着粉颊落下,泪水模糊了视线,令妍月再也看不清帕中的那朵白梅。 对他的思念不断啃蚀着她的心,令她几乎快承受不住,但也因为这份思念,才能支撑着她活到现今。 上苍,请保佑慕劭平安无事,长命百岁…… 夜晚,敌国的千军万马以迅雷下及掩耳之速攻进京城,守卫压根守不住城门,只能东手就擒,而为首的敌国将领,正是吴普亟欲除去的慕劭。 他扬声嘱咐兵士们不得伤害任何百姓,随即手执长剑,驾着*骏马,直往皇城方向奔去。 见他策马飞奔而至,几名皇城的守卫欲向前阻挡,哪知还来不及反应,瞬间便项上人头落地,而他手中的长剑却未沾一滴鲜血。(请记住慕劭勒住了马,以居高临下之姿傲睨一切,其余守卫见状,皆又惊又惧,不敢再向前。 数十名精兵跟随在他身后进入宫门,接着他比了个手势,命他们前去擒住至宁王与吴普。 他们立即点头,表示知晓,便驾马离开。 慕劭则直接往皇宫内苑而去。今日他攻入皇宫,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亲手杀了那个女人! 然而当他来到于华殿,却不见任何人影。 这时,一名宫监正巧经过,走避不及,便被他一把捉住。 “饶命、饶命啊!”宫监哭喊着求饶。 “妍月公主人在何处?” “她人在冷宫。” “冷宫?”他拧起眉。 “她早已被王废去公主名号,囚于冷宫,终生监禁。” 慕劭问明了冷宫位于何处,便放开那名宫监,转身朝冷宫而去。 为何她会被废了名号,囚于冷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冷宫中寥落清冷。几名宫女见一名身着战钟、手执长剑的男子闯进来,惊得大喊救命,四处窜逃。 慕劭伸手抓住一名宫女的手臂,沉声低问,“妍月公主人在何处?” “她……她就在里面……”宫女的声音颤抖着,连忙伸出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厢房。 放开了那名宫女,慕劭取过一盏油灯,提着长剑,迳自往前步去,踹*门,往房内一照。 里头仅有简陋的桌椅和一张木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令人不得不讶异此处竟是在皇宫内,慕劭不禁皱紧眉。 “谁?”一道虚弱轻柔的嗓音自床铺方向传来。 永远也忘不了这道嗓音,慕氏一家被赶尽杀绝的怒与恨顿时涌上心头,令慕劭再也控制不住,箭步向前,便要提剑将躺卧在*的人诛杀。 此刻,手中的油灯映出了妍月那苍白孱弱的容颜。 他心一悸,本该刺下的长剑就这么停了下来,锐利的剑锋抵在她喉问。 “你……”慕劭直瞅向她的黑眸里有着讶异。 凹陷苍白的面容,赢弱不堪的身躯……印象中那个艳丽绝伦的妍月公主怎会变得如此? 妍月的脸上显露出某种异样的不安。 他来了……原本以为仅能在梦中与她相会的人,竟会再次出现于面前。 仔细看着他身上所著的战钟,是属于敌国的,这么说来……他成了敌国的将领?而带着肃杀之气、握着锋利长剑前来的他,可是欲取她性命? 无妨,能死在他的剑下,她甘愿。 慕劭将手中长剑收进剑鞘,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沉声说道:“跟我走。” 他的大手将妍月的手捉疼了,但她不许自己在他面前喊出声,只是幽幽地回答,“我不能……” 她的话令慕劭唇边不禁逸出一抹冷笑。“不能?怎么,你还以为自个儿仍是至尊至贵的公主?” 听见他如此嘲讽,妍月的胸口立即感到一股闷痛,泪水盈眶,哽咽出声,“不……不是的……” “少啰唆。”慕劭一使劲,便将她一把扯下床,欲强行将她带离,而她身子之轻盈,令他感到讶异。 被他如此粗暴对待,妍月整个人摔落地面,身子虽疼,但她的心更疼。 “求求你……放了我……让我待在此处终老一生……”她嗓音哽咽,眼眶含泪。 不,不要,千万别看她……她这副狼狈丑陋的模样,最不愿被他瞧见…… 对于她的求饶声,慕劭充耳不闻,拉着她的手直往前走去,但,他发现她整个人是被他拖着,压根不打算站起身。 “快站起来!”他沉声低喝。此刻的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她耗下去,还有许多事得做。 “我……真的不能……”妍月哽咽着,哀戚地回答。如果她能站,自然就会站起身来,但她真的做不到。 拜托别带她走……不要看她…… 发现她的不对劲之处,慕劭放开了她的手腕,提着油灯弯*,将她身上单薄的褐裤掀开。 眼前的情景令他大为震惊,登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的双腿怎会如此?竟被废了! 妍月趴在地上,紧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声,但她的双眸虽紧闭,泪水仍然不断自眼角滑出,滴落于冰冷的地面。 他……终究还是看到了……她宁愿饱尝对他的相思之苦,也不愿让他瞧见她此刻的模样啊。 “求求你……放了我……我不过是个废人……不过是苟延残喘,再活也活不了多久……”她的嗓音低哑哽咽,泪水越落越急。 “你……”震惊和讶异取代了慕劭原本亟欲复仇的心。 为何她会被囚于冷宫,还被人废了双腿?这一切令他感到困惑,更令他原本欲杀了她的心动摇。 此时,一名身着战钟,粗眉大眼,有着浓密落腮胡的男子,在众兵士的簇拥下来到冷宫。 “剽姚将军当真在此?” “是,属下亲眼所见,确是如此。” “剽姚将军慕劭,若是听到本王说话,请立即出面。”丹汝王在外头扬声高喊。 闻言,慕劭顾不得一切,伸手将妍月一把抱起,迈开步伐往前走,离开这间简陋的厢房。 他的动作令妍月心慌不已,连忙抬起头,神情慌乱的直瞅着他那俊逸的脸庞,“求求你……别带我离开……” “闭口。”他低喝。 妍月只得咬着唇,不敢再出声。 当他抱着她踏出冷宫,只见四周被火光映照得宛若白昼,数不尽的士兵手执火把,围绕在一名男子身边。 他们是谁,又想做什么? 妍月又惊又惧,满眼惊慌,本能地朝慕劭怀里缩去,孱弱不堪的身躯更是不停轻颤。 众人眼底有着讶异,万万没想到,慕劭将军不立即前去杀了至宁王,却直奔冷宫,竟是为了一名女子。 丹汝王挑眉看着慕劭怀中那名身子瘦弱,脸色惨白,双颊凹陷,满脸惊恐的女子。“她是谁?” “妍月公主。”慕劭抱着她,直视着丹汝王。 “为何要她?” “她是派人诛杀我慕氏一家的元凶之一。”他的话令妍月大为震惊。 不,不是,并不是她派人去诛灭慕氏……她没有,绝对没有这么做,他误会她了! “喔,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杀了她?”丹汝王又问。 慕劭沉默不语。 是啊,他为何不杀她?她就在他怀里,只要他肯,就算不用剑,仅以单手掐住她的细颈,照样能要了她的命,但……此刻的他,却不愿取她性命。 妍月抬起头凝视着他。 是啊,为何不杀她?如果他真误会她是下令杀了慕氏一家的人,早该一剑杀了她,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同情她吗?若是如此,那么,她宁愿他一刀取了她的性命,她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他。 “回禀王,她已被废了双腿,逃不了,只能任末将摆布,所以末将欲慢慢折磨她,好为我慕氏报仇雪恨。” 虽是这么说,但这只不过是带她离开的藉口,他绝不能让她独自一人留在此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还有许多事情得问她。 闻言,妍月心寒不已。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打算将她折磨至死,并非因为同情才饶她一命。 心已死,此刻的她虽活着,却和死了没有两样。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任他打算怎么待她都无妨。 “喔,原来她是个废人啊!”丹汝王看着妍月的眼神更为鄙夷,“也好,就随你意。” 这时,一名将领提着两颗人头向前,恭敬地呈上。“王,这是至宁王与其宠臣吴普的项上人头。” 瞧见吴普的人头,自是大快人心,妍月一直等着这一刻到来,亲眼瞧见他受到报应。 但是,当她瞧见至宁王的人头,只感到无比哀伤、悲痛,皇兄只因误信了奸臣,才会有今日的下场。 “慕劭,你此次立下大功,有何要求,尽管提出。”丹汝王豪迈地扬声道。 “末将只要一座宅第、几名仆役以及这名女子就好。”慕劭毫不犹豫,立即开口。 “如此而已?”丹汝王挑眉,神情有些讶异。没想到他的要求竟是如此简单。 “是。” “那好,你就带着这个女人离开吧!”丹汝王挥了挥手,命慕劭退下。“来人啊,将至宁王与吴普的人头挂于城墙上,任人唾骂,所有擒下之士兵、将领,愿归降者留活口,反之则立即处斩。从今而后,本王将是此国之君。” 慕劭抱着妍月的娇躯,迈步离开,然后翻身上马,奔离皇城。 终于离开了禁锢着她的奢华牢笼,而这也正是她今生最大的心愿,但……她的未来又会是如何? 眼前只是一片迷茫。 冷风迎面袭来,令妍月下禁打了个寒颤,但她不敢开口,因为她此刻只是他的俘虏。 见她穿得单薄,孱弱的身子正不停颤抖,慕劭将身后披风解下,紧覆在她身上,再策马往前奔去。 他的举动令妍月困惑。 他不是说要折磨她至死吗?又何必担心她受寒?她真的猜不透他的心思。 然而,这件披风上有着属于他独特的阳刚气息,宛若*,令她心醉神迷,难以自拔。 缓缓地,她闭上双眸,悄悄地伸出柔荑握紧披风一角,不愿放开。 耳畔传来骏马不停奔驰的马蹄声,她的心儿不停怦怦跳着,是因为担忧、不安,抑或是……因为再度见到他而感到紧张、欣喜? 好半晌后,慕劭勒马停下,来到离皇城颇远的一间客栈前。他迳自翻身下马,步向前,用力拍打紧闭的木门。 好一会儿后,掌柜掌灯前来,从门缝里往外窥去,瞧见站在外头那名身着敌国将领的战钟,腰系长剑的高大挺拔男子,吓得差点失了魂。 他连忙颤抖着声音开口:“爷……咱们今晚不做生意……” “你若是不想人头落地,就立即开门。”慕劭沉声低喝,并作势要抽出腰间长剑。 “是是是……爷,小的这就开门,这就开门。”掌柜不敢不从,生怕外头的男子等会儿真的用力将门撞破,并挥剑砍下他的项上人头。 见掌柜打开门,慕劭便转过身先将马儿系好,再伸手将妍月抱下马背。 没有反抗,没有开口,妍月柔顺的任由他抱着,进入客栈。 “替我备妥一间房。” “是是是,请爷稍待片刻。”掌柜连忙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店小二,一同上楼,以最快的速度将一间房整理出来。 随即,慕劭抱着她上楼,进入房内,将她放于床铺上,接着他解下系于腰间的长剑,褪去身上厚重的战钟,坐于椅子上,透过昏黄的烛光,看着身上仍覆着披风,面容惨白、身子赢弱的妍月。 妍月不发一语。 心底明明有许多话想告诉他,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让心事继续埋藏于内心深处。 好半晌过后,慕劭率先开口:“为何你的双腿会被废,又被囚禁于冷宫?”他问得直接,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疑惑,自然非得问个明白。 “为何要问?”妍月凝视着他。 “不过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如此而已。” “知道了又能如何?一切已经发生,成为过去,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哀戚的一笑。 腿已废,永远失去知觉,这辈子都无法行走,这是她甘愿承受的一切,无怨无悔。 “但我要的是真相。”慕劭低吼。 倘若当时是她与至宁王派吴普前去灭了慕氏一家,那么她又怎会被囚于冷宫,废了双腿? 他不是傻子,这一切太过令人匪夷所思,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说了又能如何?”妍月低垂双眸,轻闭双唇,不再开口。 慕劭怒不可遏,站起身步向前,单手一把紧箝住她的下颚,用力将她的脸抬起。 “不怕我杀了你?” 忍着下颚传来的痛楚,妍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告诉他,“要杀要剐随你意。” 不晓得为什么,下颚忽然不再那么疼了,或许是因为心疼已取代了她身上的一切痛楚。 若他杀了她,就能平息心底的恨与怒,那么……她死又何妨? 慕劭怒瞪她一眼,放开了她的下颚,收回手,烦躁的抚着头。从来不晓得外表看似柔弱的她,性子竟是如此倔强。 看着眼前依旧满腔怒火的他,好一会儿后妍月才缓缓开口:“你……成了敌国的将军?” “既然你们硬要说我图谋反叛,那么我就让此事成真,好称你们的心,如你们的意。”慕劭唇边噙着冷笑。 自从得知慕氏被灭门,他便带着满腔恨意,来到北方的敌国,要求觐见君王,并获得他的信赖,成为剽姚将军,率领千军万马,南下攻打这个他既熟悉却又充满仇恨的国家。 蓦地,妍月的胸口好闷,心好痛、好痛。 不,不是的……她从来没有说过他图谋反叛,之所以请王贵带他离开,目的只有一个──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别让慕氏一家就这么断绝。 她从来没想到他竟会因此而投靠敌国,成了敌国的将军,并率兵攻打本国!他会变成这样……是否全是她的过错? “怎么,你可是后悔了?那日应该直接在我的酒内下毒,而非下药将我迷昏,再教宫监带我离宫,准备把我灭口。” 妍月眨着眼,满脸疑惑。 “那两名宫监连同马车摔落山谷而死,我则是命大活了下来,但是却也进不了城,更得隐姓埋名,隐藏身份,只因我被至宁王与你下令通缉,任何人都能诛杀。可别告诉我,你在冷宫待得太久,忘了此事。”慕劭刻意嘲讽道。 妍月脸色惨白,双唇颤抖,“王大哥……死了?” 不,怎会如此?而且她是请王贵带他离开,从没要王贵杀害他,更不曾对他不过什么通缉令。 为什么会有这些事发生?难不成是因为她救了他一命,吴普又不愿放过他,所以刻意假传她的旨意,要置他于死地?好个吴普,就算她被废了双腿囚于冷宫,他仍要将污名扣在她身上,让人误会她。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已死?”慕劭皱紧眉。 妍月轻轻摇头,表示确实不知。 “那你……”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若你将我带离冷宫,只是想折磨我至死,那么……还是请你一剑杀了我。”她闭上眼,等待着死亡到来。 被他误会,更让他因此成了敌国的将军,而皇兄与无数士兵因此惨死于敌军的刀下……她罪孽深重,无法再苟活于世间。 慕劭凝视着眼前双眸紧闭的她,有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正点滴包覆着他的心,最后,他开了口,“我不会让你死的。” 妍月睁开双眼,不解的望着他,以眼神询问他为什么。 慕劭撇开头,不再看她。 如果他能知道原因,那么此刻他的内心也不会如此痛苦挣扎。 情况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清楚的知道,她有许多事瞒着他,而他终会找出事实真相。 “你……”妍月欲开口,却被他打断。 “夜已深,休息吧,我明儿个还有许多事得忙。”慕劭拿起长剑与战钟,迳自站起身离开,独留她一人于房内。 烛光摇曳,妍月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离去。 两人再次相遇,竟会是如此局面,上苍可是在捉弄她?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覆在身上的披风,不禁伸出柔荑来回轻抚着,眼底有着始终未变的深情爱意。 第三章 至宁王与吴普作恶多端,自取灭亡,被敌国君王所弑,百姓竟一点也不感到悲痛,反而大快人心。请记住我们的网址)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而丹汝王仅在短短一天内就为慕劭备妥一座宅第和几名仆役,好让他即刻入住。 慕劭带着妍月回到宅第,安排一间厢房让她居住。 当他将她轻放于床铺上后,她忍不住开口问:“你对我究竟有何打算?” 他非但没有杀了她,反而还带她回到宅第,究竟是为了什么? 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后,慕劭撇开眼,并未答腔。 “爷,大夫来了,正在门前候着。”一名男仆前来禀报。 “快请大夫进来。”他沉声下令。 “是。”男仆立即转身离开。 闻言,妍月不禁轻颦蛾眉。 他特地请来大夫,该不会是想……没一会儿,一名年迈的大夫提着药箱走进房里。 “大夫,这边请。”慕劭比了个手势,请他向前。 “是。”大夫缓缓往前走去,来到床边。 妍月抬起头,凝视着站于一旁的慕劭,“你……” “快让大夫看看你的腿。”慕劭沉声说道。 “你还是别费心了,我的腿是不可能好的。”她撇开眼,淡淡地说。 为什么他要请大夫来为她医治双腿?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她不懂,真的不懂他的想法。 大夫见妍月不愿配合,便转过头看着一旁的慕劭,“爷……您说,这该如何是好?” 慕劭脸一沉,迳自向前,单手压住她的身子,另一手则是将她单薄的褐裤掀开,好让大夫看个仔细。 他粗暴的对待令妍月感到难堪,眼眶泛红,泪水盈睫,紧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声。 大夫一见着她的双腿,神情骤变;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天,姑娘,你的腿……” 慕劭凝视着她,目光柔和,希望她将一切始末说出。 不愿见到他同情的目光,妍月闭紧双眸,但泪水仍不断自眼角溢出,沿着粉颊滴落。 慕劭知道她不想开口回答,而他也不愿逼她,只得转过头看着大夫,低声询问,“她的双腿可否医治?” 大夫并未答腔,只是将她的双腿以清水洗净,敷上一些舒筋活血的药膏,再仔细包扎,随后提着药箱站起身,比了个手势,请慕劭与他一同到外头谈话。 慕劭只得尾随在大夫身后,步离厢房。 “大夫,她的双腿可否恢复?” “她的双腿……怕是无法再行走了……”大夫摇头,连连叹气。 慕劭低头不语。 她……再也不能行走了吗?心中没来由的感到一股闷疼,难受得令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等会儿请爷府中的仆役随老夫到药铺拿些药回来,煎好让她服下,以滋补强身,而这些药膏也请那位姑娘每日涂抹于腿上,多少能有些舒筋活血的功效。”大夫自药箱内取出数罐药膏交给他。 “多谢大夫。”慕劭接过药膏,教仆佣送大夫离开,之后便返回厢房内,将药膏搁在床铺旁的柜子上。 知道他来了,但妍月依旧不愿睁开双眸看着他,只是淡淡的说:“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双腿是不可能会好的。” 自己的双腿是怎样的情况,她又怎会不清楚?就算她没有听到大夫同他说了什么,但她大概也能猜到,大夫是宣告她的双腿无法行走一事。 “世事并无绝对,你又怎能确定自己永远不会好?”慕劭沉声低语。 他的话语令妍月睁开双眸,凝视着他,“你又为何如此坚持非要治好我的双腿,可是因为同情?” “不,不是因为同情。” “那是为什么呢?”她追问。 凝视着她的深邃黑眸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最后慕劭低哑着声道:“若我能知道答案就好了。” 心头有着千千万万的结,而她是唯一能解开的人,但她却什么也不说,教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再追问,妍月垂下头,看着已被包扎妥善的双腿,幽幽说着,“我……并不后悔。” 就算时光倒流,她深信自己依旧会作这样的决定。 一缯青丝自她颊边滑落,慕劭伸出手,动作轻柔的为她抚至耳后。 他的举动令妍月又惊又讶,抬起头,却下经意望进他那漆黑如墨般深沉的眸子,她的双颊染上一抹瑰红,连忙撇开眼不再看他。 她的心儿怦怦跳着,呼吸急促紊乱。 他究竟是恨她,还是……对她动了情?她不敢猜,不敢想,就怕最后只会落得失望。 见她一脸娇羞的模样,一时之间,慕劭竟也看得痴了,接着他收回了手,转过身迳自步离厢房,不敢再看她。 他究竟在想什么?她可是害得慕氏一家被灭绝的人,怎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但,此刻他那正狂跳着的心,又是怎么一回事? 慕劭那毅然离去的挺拔背影刺痛了妍月的心。 她缓缓抬起手,取出一直藏在衣襟内的方帕,把它揭开,看着置于其中的一朵干枯的白梅。 心痛如绞,泪再度自她颊边滑落。()若是欲对她无情,那么就别给予她奢望…… 夜晚,满天星斗。 厢房里一片漆黑,并未点上烛火。 慕劭一手提着一盏油灯,另一手端着汤药,进入厢房,瞧见妍月躺于床铺上的身影。 他步向前,只见她双眸紧闭,呼吸沉稳,正陷入熟睡,一时之间竟舍不得叫醒她。 这时,妍月缓缓睁开眼,他那高大挺拔身影立即映入眼帘,让她讶异,没想到竟会再这时看到他。 “你……” “你醒了。”慕劭以低沉的嗓音说道:“把这碗药服下。” 深深看了他一眼,妍月缓缓自*起身,伸出柔荑接过他手中的汤药,并未多问,直接饮下。 苦涩的汤药入喉,她却神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因再苦、再难熬的时刻,她都已经历过。 待碗已见底,她便面无表情的将空碗递向前,交还给他。 慕劭将空碗与油灯搁于桌上,然后在床畔坐下,伸出手,迳自将她身上的褐裤撩起,解开腿上的包扎,再将膏药轻柔的涂抹在她的双腿上。 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妍月瞧见了他那专注且温和的神情,心头顿时有许多话想说,但她的双唇掀了又掀,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慕劭停下动作,抬起眼来,凝视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会疼?” 妍月苦涩的一笑,“疼?我的腿……早就没有知觉了。”就算他拿刀用力剐她的双腿,也丝毫不会感到痛楚。 心没来由的传来一股闷痛,慕劭低下头,看着她那双被废的双腿。如此酷刑,她这般柔弱的女子怎捱得住? 见他凝视着她那双腿的神情带着哀伤,妍月幽幽地道:“如果只是同情,那么……我不需要。” “我先前已经说过,这并非同情,而你要的又是什么?”慕劭凝视着眼前的她。 没料到他竟会这么反问,妍月感到茫然,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索,“我……我不知道……” 是啊,若不要他的同情,那么,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看着神情困惑的她,好一会儿后慕劭才开口:“哪一日等你知道了答案再告诉我。” 他低下头继续为她的双腿涂抹膏药,并包扎妥当,之后站起身,迳自端着空碗转身离开。 然而,慕劭返回自己的房里后,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眠,因此他坐于窗旁仰望星空沉思。 她要的是什么?而他,要的又是什么? 以往在敌国的军营,每到夜晚,他皆难以成眠,抬头仰望着星空,一心只想着要再次踏入京城,攻入宫里,找到妍月,然后杀了她。 然而当他找到了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成了一个再也无法行走的废人。 本该动手取她性命,好替慕氏一家报仇雪恨,但他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是因为同情?抑或是……对她产生了另一种情愫? 不、不会的! 他绝不可能会对她产生任何异样的情愫,只是想清楚一切始末,不愿滥杀无辜,如此而已。 蓦地,外头有道诡异的声响传来,虽然细微,但慕劭仍听得清楚,那是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他立即拿起置于一旁的长剑往外奔去,然而映入眼帘的情景却令他顿时无言。 妍月紧咬着唇,吃力地在地面上缓缓往前爬行,但她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往前行进些许距离。 慕劭连忙将长剑系于腰间,迈步向前站于她面前,大声吼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那如雷的怒吼声惊得宅内的仆役们连忙赶来。 “爷,发生什么事了?”而当他们瞧见地上的妍月,均又惊又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瞬间来了这么多人,不禁令妍月心慌,“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慕劭大吼。 该死,他真该狠狠扭断她的细颈,让她无法再胡来。 他的吼声令妍月感到畏惧,身子轻颤,“我……只不过……是想如厕……”她颤抖着声音回答。 一愣,慕劭随即比了个手势,命一旁的仆役们退下。 妍月趴在地面上,不敢有任何动作,以免又激怒他。待众仆役离去后,他才弯*伸出长臂,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朝茅厕走去。 偎在他怀里的妍月紧咬着唇,不敢开口。 慕劭带着她进入茅厕,让她稍微弯*,双手扶稳后,这才转身走出去。 “等你好了,再唤我一声。” 妍月绋红着双颊,以细微的嗓音回应。 好一会儿后,她小声地说:“我好了……” 慕劭立即进入,将她的身子抱起,朝厢房走去。 偎在他怀里的妍月,实在羞于面对他。她真的一点也不想惊动他,更不愿让他带她前去茅厕啊! 回到厢房后,慕劭将她轻放于床铺上,瞧见她身上的衣物早已脏污,而双腿上包扎的布巾也已掉落。 “你为何不唤人来帮你?”他对此感到气恼。 她怎会这么傻?而她在冷宫里也是这样的情况吗?他没来由的心一紧,闷疼得难受,险些喘不过气。 “我如何能这么做?这里皆是男人啊。”妍月无奈的轻语。 她的回答令慕劭登时哑口无言。 是,她说得没错,是他疏忽了。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再度发生,他非得尽快找个婢女来服侍她才行。 他取来药膏,再次为她的双腿上药,包扎妥当,之后,他并没有离开,反而坐在床畔。 “你不回房休息?”妍月凝视着他。 “不。” “为何不?”她轻颦蛾眉。 “留下来照顾你。”慕劭毫不迟疑的回答。 妍月十分讶异,倒抽了口气,“不,请你马上离开!” 他当真要留下与她共处一室? 她的心狂跳着,呼吸紊乱不已。 不敢想、不能想、不愿想……她从来没和男人共处一室,尤其是他,更令她感到紧张不安。 “那你倒是告诉我,夜里若要如厕,又该如何是好?” 妍月轻咬着唇,无法回答。 “睡吧,我会在你身边。” “那……”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怎么?”慕劭轻蹙剑眉,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你真要留下,那么……能否请你别熄灯?” “怕黑?” 妍月并未答腔,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 见她不语,慕劭认为她是默认了,于是将臂膀倚着床架,闭上双眸休息,不再与她交谈。 不,她不是因为怕黑,而是想多看他几眼。 妍月凝视着眼前闭上双眸的他。长发随意以皮绳束于脑后,浓密有型的剑眉,高挺笔直的鼻梁,出色俊逸的五官,略微黝黑的肌肤,高大挺拔的身躯……他的一切皆令她深深迷恋。 舍不得,她怎么也舍不得闭上眼啊! 对他的那份情愫,从初次与他在御花园相遇时至今始终不变,而他待她的好,她更是点滴记在心头,永远不忘。 晨曦透过窗棂斜照入室,洒落一地金黄。 妍月醒来,睁开双眸,却不见慕劭挺拔身影,顿时一抹惆怅涌上心头,令她的心感到闷疼。 她缓缓坐起身,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毫无知觉的双腿,顿时泪水盈眶,模糊了视线,令她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如果她能行走,便能主动去找他,而不是只能一直待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 她好想……真的好想再用双腿行走…… 这时,慕劭走进厢房,来到床畔,“你醒了。” 妍月连忙抬起手,将即将落下的泪水拭去。“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随口带过。 慕劭仅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伸出长臂将她轻盈的娇躯一把抱起,离开厢房,步出宅第,坐上马车。 这辆马车并不大,当他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坐进来后,显得更为狭窄,让妍月只能偎在他怀里。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仰起小脸凝视着他。 “用膳。”慕劭沉声回答。 “用膳?”她眨着眼,眼底有着讶异。 车夫驾着马车往前驶去,最后来到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在一间茶楼前停了下来。 “爷,咱们到了。” 慕劭抱着妍月步下马车,进入茶楼内。 一名男子一直抱着一名女子,十分引人注目,因此他俩的身影一出现,原本嘈杂的茶楼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全紧盯着他们瞧。 店小二立即向前热络的招呼。“爷,这边请。” 然后带领他们来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一壶茶,几盘小菜。”慕劭沉声吩咐。 “是,马上来。” 有生以来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妍月难掩心中的兴奋,不停往左右张望,对一切皆感到好奇。 见她欣喜的模样,慕劭唇畔泛起一抹浅笑。没一会儿,店小二送上茶水与小菜。看着眼前的茶与小菜,妍月满脸惊喜,“我可以吃吗?”她从来没尝过民间的茶水与食物。 慕劭轻轻点头。 举起筷子,妍月夹起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唇边立即扬起微笑,又暍了口茶,神情愉悦。 “喜欢?” “嗯。”她笑着点头,神情宛若孩童般纯真。 “你在宫里不是尝过不少珍馑佳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搁下手中的茶杯,转过头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幽幽地说着,“在冷宫里……若能温饱,已是天大的恩赐。” 现在,就算是粗茶淡饭,只要能填饱肚子,她就感到满足了。 慕劭拧紧剑眉,不再开口。 她被废去双腿后,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她又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她的一切,他不禁开始想了解。 两人不再交谈,默默吃完了饭,暍了几杯茶后,慕劭见她不打算再进食,于是将一些碎银置于桌面,便抱起妍月离开茶楼,朝热闹的街上走去。 “不坐马车?”她偎在他怀里,轻声问着。 “嗯。”他点点头。 妍月往一旁望去,本想看看街上的景象,却瞧见许多路人都看着她,于是她连忙垂下头,不敢再四处张望。 是啊,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一名男子如此抱着,任何人见了定会觉得她是个不知羞的女人……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用自己的双腿在地上行走,与他并肩同行。 慕劭也瞧见了她的反应,但他压根不在乎他人的目光,抱着她的娇躯,步入一间布庄内。 布庄老板见有客人上门,立即热络的向前招呼,“爷,姑娘,请问有何需要?” “先取张木凳来,好让她坐下。”慕劭沉声开口。 “是是是,这就取来。”待布庄老板将木凳搬来,慕劭先让妍月坐下,再伸手指向前方放满布疋的木箧。 “可有喜欢的?” “姑娘,你瞧瞧,这块布的样式是最新的,花色又别致。”布庄老板连忙拿起一疋最贵、最新、最美丽的布料呈向前,好让她看个仔细。 妍月看了眼那疋布,轻轻摇头。 “那么这个如何?”布庄老板又拿出另一疋绣花精美的布。 她依旧摇头。 “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花色?”在一旁的慕劭忍不住开口。 听见了他低沉的嗓音,妍月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后才开口:“简单、朴素的。” 她知道他是要为她买布裁衣,而她不愿他为了她花费太多,所以只要朴素、便宜的布料就好。 布庄老板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只得拿起一旁较普通,价格也便宜许多的布。 “姑娘,这块布你意下如何?” 看着那浅色的布料,妍月笑着点头,“嗯。” 一见到她那倾国倾城的绝美笑靥,布庄老板顿时呆愣,什么话也开不了口,眼也不眨的直瞅着她。 他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她的美?好个艳丽无双的女人啊! 蓦地,慕劭低暍出声,“还不快替她量身?” 如雷般的低喝惊得布庄老板连忙回神,赶紧先将手中的布搁下,转过身拿来皮尺,准备替她量身。 “姑娘,麻烦请你站起来。” 闻言,妍月神情哀伤,正要开口时,身子却被人一把扶起,她柔弱的娇躯就这么偎着慕劭挺拔的身躯,纤腰被他的大手紧揽着,双足轻轻碰地。 布庄老板傻了眼,“爷……” “就这么替她量身。”慕劭怒瞪布庄老板一眼。 “是是是……爷说得是。”布庄老板不敢再多言,连忙动作。 心不住狂跳着,妍月不敢抬头看慕劭,俏脸早巳绯红,轻轻地偎在他那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倾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心动,难以自拔。她喜欢他,真的好喜欢他,就算他憎恨着她,但她喜欢他的那颗心始终不变。 布庄老板这才发现,原来这位姑娘身上的衣裤竟是如此肮脏,连忙转身取来一套早已裁制好的浅色罗裙。 “爷,这是我之前不小心替人量错尺寸,却已裁制好的衣裙,绝对是崭新的,没人穿过,我见这位姑娘身材纤细,穿起来一定刚好,就便宜卖给你们,好让这位姑娘先换*上的脏衣吧!让这么美的姑娘一直穿着脏衣,岂不可怜?” “也好。”慕劭轻点头。 “多谢爷。”布庄老板连忙将这套衣裙包起,递向前交给妍月。“姑娘,过几天再来,我定会为你缝制好新衣。” “有劳老板了。”妍月笑着柔声轻语。 “不会、不会,哪儿的话!”布庄老板再次见到她绝美的笑容,乐得全身轻飘飘,险些飞上了天。 慕劭给了布庄老板一些银两,“过几天我再差人过来。”语毕,他抱起她的娇躯,迳自转身离开。 见他剑眉紧蹙,紧抿着唇的模样,妍月又怎会看不出他正在发怒,但是,她究竟是哪一点惹他生气了? 不再带她去其他地方,慕劭笔直地往前定去,抱着她坐上马车,吩咐车夫立即回府。 偎在他怀里,妍月听出他的心跳有些紊乱,于是小声轻问:“我可是惹你气恼了?” “没有。” “那么你为何生气呢?”她仰起小脸,凝视着他的黑眸。 被她那双清澈的双眸直视着,一时之间,慕劭竟无法面对她,连忙撇开眼,“没的事,别胡说。” 他气恼的不是她,而是布庄老板,但为何气恼,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反倒变得气恼起自个儿来。 知道他不想多说,妍月也不再追问,低下头,看着怀中所抱着的衣裙,好一会儿后,她悄悄地开口:“谢谢你……” 就算只是便宜的衣裙,仍令她十分开心,因为这是他买给她的。 她虽然说得极小声,但慕劭依旧听见了,唇边立即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不客气。” 今日外出,他发觉她并不是个贪慕荣华富贵的人,反而心思细腻,体贴柔顺,像她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下旨诛灭慕氏一家? 既然她不愿道出一切,那么他亦不想逼她,看来只得前往皇宫内苑才能找出事实真相了。 第四章 接连数日,在慕劭的悉心照料下,妍月原本孱弱的身子越发康健,显得容光焕发,恢复了原本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那艳丽绝伦的容颜,白皙似雪的肌肤,乌黑亮丽的长发,美得令人屏息。 只是她的双腿依旧无法行走,哪儿也去不了。 坐在床铺上的妍月,听见雀儿的鸣唱声传来,她朝窗外看去,却什么也瞧不见,让她不由得有些哀伤。 若是她能行走,就能立即走到窗边瞧瞧那些不停鸣唱着的雀儿了。 今日,慕劭入宫觐见丹汝王,奏事议政,便差一名婢女服侍妍月。 婢女端了碗汤药进入厢房,恭敬地道:“夫人,请您服药。” “夫人?”妍月脸上有丝讶异。 “夫人,奴婢这么唤您,有何不妥吗?”婢女怯怯地问。 妍月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名相貌清秀、年纪还很轻的婢女。“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夫人,奴婢名叫秀儿。” 妍月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秀儿,我并不是夫人,以后就别这么唤我了。” “可是,爷与您共处一室……” 顿时,妍月双颊染上一抹嫣红,低垂着头,“虽共处一室,但他并非我的夫婿,你万万别会错意。” “那么奴婢该如何唤您才好?” “叫我小姐吧。” “是。”秀儿小心翼翼地将汤药端上前,“小姐,请您服药。” 妍月伸手接过碗,缓缓就饮,一口口将那苦涩的汤药饮入喉,直至饮尽,再将空碗递向前,交给秀儿。 “小姐,爷还吩咐,奴婢得替您上药。” “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把药膏交给我,就下去忙别的事吧。” “是。”秀儿将药膏递给她,端着空碗退下。 待厢房内只剩妍月一人,她伸手将双腿慢慢弯起,掀开罗裙,将那些裹在腿上的布条取下,然后看着自己的双腿。 如此骇人、如此丑陋……就算这是自己的双腿,她看了也心生厌恶。 她伸手来回抚着双腿,但却没有任何感觉,用力敲打,同样没有任何痛楚传来。 顿时,她胸口好闷,好疼,泪水盈眶,模糊了视线,让她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双腿。 “你这是在做什么?”蓦地,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旁传来。 妍月连忙抬起头,泪眼蒙眬,看着不知何时前来的慕劭,哽咽着道:“我……” 见她如此,慕劭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揪住,不住发疼。 他坐在她面前,伸出手沾了些药膏,动作轻柔的仔细涂抹着她的双腿,再妥善包扎。 明知她的双腿已废,擦再多舒筋活血的药膏都只是徒劳,但,看着他那副专注为她涂抹药膏的模样,妍月胸口感到有些闷痛,无法再制止他。 犹豫了会儿,她终于问出口,“你不觉得我很丑陋吗?” “我看待一个人,并不会以那个人的外表来决定好与坏。”美与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你的意思是……”她凝视着他。 “心,才是最重要的。”他抬起眼,以专注的神情直瞅向她。 被他如此注视着,她芳心悸颤,心动不已,于是连忙撇开眼,不敢再与他四目相接。 将她掀起的罗裙放下后,慕劭伸出长臂抱起她,迈步往大门外走去,然后乘上马车。 车夫立即驾着马车往前行。 坐于车内,偎着他厚实温暖的胸膛,妍月仰起小脸凝视着他,柔声轻问,“要去哪儿?” 慕劭抿唇,并未答腔。 好半晌后抵达目的地,他掀起车帘,抱着她进入一间药铺。 大夫一见他们前来,立即走向前。 “请替她医治双腿。”慕劭沉声说道。 “那么请让这位姑娘到这儿坐下。” 慕劭抱着她往前走去,让她坐于木凳上。 大夫弯*,伸手抬起她的双腿,做了些动作,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越发沉重。 接着,他转过身看着慕劭。“爷,恕老夫医术不精,请您另寻高人。” 闻言,妍月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眼底有一抹哀伤。 慕劭并未多说,朝大夫轻轻点头,再抱起妍月走出药铺,乘着马车离开。 一路上,妍月皆未开口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双腿。 早已知道自己的双腿已废,永远都无法再行走,但此刻她的心为何还是会感到悲痛? 马车内的气氛十分沉重,令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慕劭本想开口对她说些什么,但此刻马车却忽然停下,他只得扬声询问车夫,“怎么回事?” “爷,前方有辆马车坏了,斜躺在路上,咱们过不去。” “绕路。()” “是。”车夫只得将马车掉头,朝另一条路前进。 忽然想起了什么,慕劭掀起布帘,往外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座被烧毁,荒废多时的废墟。 “停。” 车夫连忙勒马停下,慕劭抱着妍月步下马车,朝废墟缓缓走去。 “这里是……”妍月抬起头,却望进他那满是愤怒的双眸,连忙止住话,不敢再问。 这是什么地方,她心里已有了答案。环顾四周,断壁残垣,景象凄凉,令人不忍卒睹。 慕劭抱着她来到废墟内,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往前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回忆便更加清晰。 他脚下的这个地方,以前曾是慕府大厅,再往前走则是书房,他和爹以前时常在那儿研读兵法、古书;后院一角则是灶房,以往厨子总会笑着站在灶房门前,和他谈论着今晚的菜色…… 但,那一切已是过往,再也不复存在,留下的仅是悲伤。 看着眼前的景象,妍月的眼眶早已泛红,泪水静静的、不断成串落下。 难以言喻的悲痛紧紧缠绕着她的心,宛若刀刚,她仅能紧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声。 不……不该……不该是这般……万万不该这般…… 慕劭低下头,瞧见怀中的她早已泪流满面。这一切不是她所造成的吗?为何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为何落泪?”他低哑着声音询问。“我……” 妍月泪如雨下,不住哽咽着,双唇掀了又掀,却因为过于心痛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很抱歉,真的很抱歉……若她有办法制止这一切,定会竭尽所能阻止这场灾难发生,但她无能为力,最多只能救出他一人,却也让他失去所有亲人,只能独活于这世间。 慕劭不再追问,只是凝视着伤心欲绝的她,好一会儿后,他抱着她离开这处废墟,回到车上,吩咐车夫驾车返宅。 妍月偎在他怀里,虽闭上了双眸,泪水仍不断自眼角溢出,沿着粉颊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好一会儿后,马车在宅第大门前停下,他抱着她步下马车,往前走去,进入厢房内,动作轻柔的将她放于床铺上,随即欲转身离去。 这时,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住,他转头一看,只见她仰着小脸,双眼含泪直瞅着他,双唇轻颤。 “我……真的很抱歉……”她的嗓音沙哑哽咽,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不断自颊边滚落。 凝视着悲痛欲绝的她,好一会儿后,慕劭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 他轻柔的动作令妍月好讶异。 本以为他会因为慕氏一家被灭的恨,用力甩开她的手,对她的歉意毫不领情,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做。 他究竟是恨她,还是对她有意? 突然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不该做的举动,慕劭连忙抽回手,转身离开,无法继续在她面前多待一刻。 他究竟是怎么了?只要一见到她,他的行为举止便完全失控。 对,他非得和她保持距离,不能再被她所迷惑了。 妍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离去,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令他如此迫不及待的离开她身边。 她缓缓抬起柔荑,轻抚着方才被他以手指轻柔拭去泪水的脸颊,心不禁感到暖暖的。 她……可以对未来多点期待吗? 翌日,天未明,慕劭已穿上朝服,来到宫中奏事议政。 然而他的心并不在朝中,只在一名女子身上,而那名女子,正是戮杀慕氏一家的凶手——妍月。 不该想她,不该让她的身影缭绕心头,他却怎么也办不到。 待退朝后,慕劭转身步出大殿,正好瞧见一名宫监经过,他思索片刻,便决定向前询问。 “你可知妍月公主之前被囚禁于冷宫一事?” “回禀将军,奴才并不知晓此事。” 慕劭垂下眼睑,神情难掩失望。 “将军或许可以问问宫监总管,他必定知晓。” “那么烦请通知一声。” “是,奴才这就去禀报宫监总管。” 那名宫监离开后,没一会儿,慕劭便瞧见另一名已有些年纪的宫监走来,恭敬地向他施礼。 “不知将军唤老奴前来有何要事?” “你可知妍月公主当初为何被至宁王废了双腿,囚禁于冷宫?” “这……” “快说!”他低暍出声。 “是是是,老奴这就说、这就说。”宫监总管看着慕劭,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实不相瞒,妍月公主是为了将军您,才会被至宁王废了双腿,囚禁于冷宫。” 宫监总管所说出的话令慕劭大为震惊。她是为了他,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这……怎么说?” “确是如此,当时吴普与丞相向来水火不容,吴普每日皆在至宁王面前说丞相与将军意图谋反,非得尽早除去,所以便决定选在您的大喜之日,带领数百卫士前去慕府,好将慕氏一家灭绝。 “而妍月公主似乎知晓了此事,差了名宫监传您入宫,吴普知道此事,立即与至宁王前去质问,公主却表示您已不在宫中,并极力说服至宁王,将军您绝不可能图谋反叛。 “但吴普却一口咬定公王与将军意欲共同谋反,至宁王闻言震怒,便废了公主的名号,并教刑部废去公主的双腿,永生监禁冷宫,而吴普更是假传至宁王与公主之旨,要老奴传旨下去,于各地张贴将军的画像,通缉捉拿,归案后毋需审问,就地正法……” 慕劭瞪大双眸,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这么说来,慕氏之所以被灭门,全是吴普一手策画,压根与妍月无关,她不是灭杀慕氏的罪人,而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但为何她什么也不说,却选择默默承受这一切,就算被他所憎恨也不在乎? 他不懂,真的不懂……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而他知道,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立即返回宅第,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放开。 “将军……” “嗯?” “将军,请您好好对待公主,别再让她吃苦了……”宫监总管一张老脸布满祈求。 他知道妍月公主已被将军带出冷宫,只求将军千万别伤害公主,让她能好好度过下半生。 慕劭唇边泛起一抹笑,沉声回答,“我知道。”接着便转身离去,乘上快马离开皇宫,直往宅第方向飞奔。 一返回宅第,慕劭立即翻身下马,朝妍月的厢房走去。 妍月正在秀儿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瞧见慕劭喘着气奔入厢房,她眨着眼直瞅着他,眼里有着困惑。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轻问道。 慕劭不语,比了个手势,秀儿立即退下,并将门屝掩上。 厢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独处,四目相接,无人开口,一片寂静,仅窗外传来鸟雀的鸣唱声。 他那专注且炽热的眼神,令妍月没来由的感到心慌意乱,连忙撇开眼,不敢再看他。 慕劭走向前,来到她面前,伸出手紧紧握着她雪白的柔荑,怎么也不愿放开。 他那布满厚茧的粗糙厚实大手并下很烫,却烧炙得她喉头发干,她试着挣扎,而他却握得更紧了。 “你……” “为何不告诉我,是你救了我?”慕劭深邃的黑眸直瞅向她的眼,低哑着声轻问。终于查明事实的真相……对她的恨,早已被爱取代。 他知道了!妍月先是一愣,没料到他竟会这么快知道真相,随即静下心来,凝视着眼前的他,好一会儿后才幽幽开口。 “我只能救出你一人,无法救出慕家上下和你的妻子,还使得你成了敌国的将军,永生背负着叛国之名……这一切以及所有的过错,由我一人承担就好,何必说呢?” “为何你要这么傻?为何你什么都不说?”他低吼。 若他在冷宫里见到她时没有停下挥出的剑,定会当场杀了救了他一命的她。 为了救他,她被废了双腿,无法行走……为了救他,她被禁锢冷宫,不见天日…… 这些日子以来,她究竟是如何活下去,又是靠什么力量才能让她活到现今?而他却什么也不知情,一直憎恨着无辜的她。 妍月垂下眼睑,紧咬着唇不语。 是的,她很傻,但她不后悔。 慕劭倏然伸出长臂,将她的娇躯一把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入他体内一般,紧紧拥着,再也不愿放开。 他的心因为她而紧揪,疼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求你……别这么傻,别什么都不说……别让我被仇恨蒙蔽双眼而一直憎恨着你……”他嗓音低哑,带着哽咽。 她的痴、她的傻实在令他心碎! 被他紧拥在怀里的妍月,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袍一角。 泪水决堤,心不住发疼,她试着想开口说话,但千千万万的话语却梗在喉间,发不了声。 “你什么都不说,一直被我误会着,这样子值得吗?你说啊!”慕劭紧拥着她,悲痛的低吼。 “若是……我说出口,你却不信……那……又有何用?”她偎在他怀里哽咽着说。 在这分不清是非的时代,若是说出了真话,反而会被视为谎言。 被误会或不被相信,她宁愿选择前者。 她的回答令慕劭的心更加疼痛。“你怎么这么傻?没试着说出口,又怎会知道结果?” 妍月闭上双眸,依旧止不住泪。 是,他说得没错,但……她已经经历过太多事,生怕再度受到伤害,尤其是来自于他的伤害。 慕劭往后退开些,伸出手轻轻地抬起她那布满泪痕的艳丽容颜,缓缓地俯下头吻去她的泪。 他轻柔的举动令妍月讶异,轻轻地睁开双眸,眨着眼,以困惑的神情凝视着他。 望着她那双仍带着泪光的清澈眼眸,慕劭再度俯下头,缓缓地在她的注视下吻上她的双唇。 妍月惊讶不已,小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想往后退去,但他的大手却紧搂着她,让她无法退开。 他那炽热的唇办正熨贴着她的,属于他的独特阳刚气息窜入鼻端,令她无法自拔。 最后,她臣服了,迷失了,沉沦了,柔顺的迎合着他的吻。 慕劭的吻变得更为炽热,轻轻以舌尖轻舔着她艳红的唇办,诱导她为他轻启朱唇。 他的*令妍月无法抗拒,红唇为了他而轻启。 慕劭的舌尖立即窜入她的檀口内,轻柔地与她的粉舌缠绕着,极为缱绻,大手更顺势挑开她的农襟,她柔嫩似雪的肌肤立即呈现在眼前。 心一惊,妍月连忙退开,伸手按住了他的大手,制止他的动作。 “我……”她轻咬着唇,欲言又止。 慕劭凝视着她,静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妍月知道,此刻他想要她,但…… “我的身子很丑。”她小声说着。 那双已经称不上是腿的双腿,令人见了只会作呕,若是他褪去了她的裙子……怕是连看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轻轻叹了口气,慕劭的额头轻抵着她的,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那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 “我为你的双腿上药多少次?” 妍月轻眨双眸,照实回答,“数不尽……” 只是她不懂,为何他突然这般询问? “我哪一次说过你丑陋?”他再问。 “不曾……”是啊,他早已看过她那双丑陋不已的双腿无数回了,但从来不曾露出厌恶的眼神。 “那么,你还要拒绝我?” 他说过了,看待一个人,绝不会从那人的外表来评断,而且她的双腿更是为了救他一命而被废,他又怎会嫌弃? 望着眼前的慕劭,妍月的双颊染上一抹绋红,轻轻地收回按放在他手背上的白皙柔荑。 明白了她的意思,慕劭再次吻上她艳红的樱唇,并伸出手解下一旁的床幔,遮去一室春光…… 是夜,月色皎洁。 慕劭端了盆温水与干净的布巾进房,来到因为太过疲惫而躺卧于床铺上休憩的妍月身畔,伸出手轻轻的为她拂开落在脸庞上的一缯青丝。 他的动作虽轻,却仍旧惊醒了她。 “你……”妍月睁开双眸,瞧见了站于床畔的他,便挣扎着欲坐起身。 “别动。”他轻声制止。 妍月只得再度躺回枕上,看着他将布巾浸湿后拧干,然后动作轻柔的为她擦拭身子。 “我自个儿来就好。”她羞红了双颊,小声说着。 “如何自个儿来?你不倦?” 他这么一问,令妍月羞得无以自容,辩驳不了,只能任由他拿着湿布为她拭身。 轻拭着她那雪白*上的每一寸肌肤,这时,慕劭瞧见被褥上的点点殷红,目光变得更为柔和。 “我可有弄疼你?”他以低沉浑厚的嗓音轻问。 妍月红着脸,轻轻摇头。 他待她极为温柔,让她感到无比欢愉,甘愿成为他的女人。 为她拭净全身后,慕劭为她穿上差人自布庄拿回来的衣裙,然后轻柔的抱起她往外走去,坐在宽敞的庭院里。 似水般的凉风阵阵拂来,如霜般的月光洒满一地。 坐于他腿上,偎在他怀里,妍月轻轻抬起头仰望满天星斗,唇畔不自觉绽起一抹笑。 “想不到我竟能在你的怀里,与你一同仰望星空。” “要不然呢?”慕劭柔声轻问,下颚轻抵在她的肩窝上,厚实的大手轻揽着她的纤腰。 “以往我只能在梦里幻想着,哪一天能再与你相见……从不敢奢望着能与你一同仰望星空。” 所以她为此感到欣喜,因为心中的梦想与奢望均已实现。 缓缓抬起头,慕劭凝视着在月光下越发惹人怜惜的她,“那么,你还有什么心愿,何不一次说明?” 只要她开口,不计一切代价,他定会为她达成。 妍月低垂着头,伸出柔荑,轻轻地覆上他那轻搂在她腰间的手。 “我什么都不要……”她缓缓地开口。 慕劭挑眉,静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只求能一直伴在你身边。”荣华富贵、珍鳝佳肴、珠宝首饰……她什么都不要,只求能永远待在他身边,如此而已。 她的痴,她的傻,她的情,教慕劭怎能不动容? 他的大手反握住她的柔荑,与她十指紧拙,脸上的神情认真且坚定。 “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实现。” 闻言,妍月的心仿佛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紧紧包覆,泪水顿时模糊了视线,紧偎在他怀里,啜泣哽咽。 “嗯……谢谢你……” 慕劭俯身,逐一吻去她粉颊上的泪珠。 不必任何言语,两人的心已然紧紧相系。 第五章 虽说妍月无法行走,但慕劭待她极好,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不知情的人见了,皆认为他俩是对恩爱夫妻…… 这日,慕劭再度请来一名大夫为妍月医治双腿,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再度站起身行走。 大夫先为她把脉,接着再仔细审视她的双腿,然而最后他也只能摇头叹气,表示自己医术不精,束手无策,无法为她治愈。 妍月听了大夫的话,心情十分平静,因为她早已认命了。 然而慕劭却是难掩失望的神情,送大夫离开。 正当大夫准备步出宅第时,在大门前停了下来,转过身语重心长的对慕劭道:“老夫有一事必须相告。” “何事?” “尊夫人并不适合生育。” 大夫这句话宛若青天霹雳,令慕劭惊得一句话也开不了口,好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此话怎讲?”他的嗓音不禁有些颤抖。 “尊夫人的身于太过孱弱,倘若让她怀有身孕,就怕往后于产子时会对她的性命带来威胁。” 慕劭抿紧唇,沉思不语。 是,大夫说得没错,她身子的状况并不适合怀孕生子,但他们已有了夫妻之实,倘若她真的怀有身孕,又该如何是好? “老夫告辞了。”大夫言尽于此,转身离去。 慕劭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前,看着大夫渐行渐远的身影,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最后下了个决定。 他唤来一名男仆,吩咐了几句话。 男仆闻言,神色骤变,“爷,这么做可好?” “别多问,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男仆离开宅第,朝药誧的方向步去。 见男仆离去后,慕劭缓缓抬起头,仰望苍穹,神情悲痛。 上天啊……但愿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月夜,静寂。 妍月坐于床铺上,听见门屝的开启声,立即转过头,欣喜万分,朝来人的方向看去。 他来了! 然而只见慕劭面色凝重,手中端了碗汤药,比了个手势,命一旁服侍的秀儿退下。 “怎么了?”妍月柔声轻问。 她看得出来,他心事重重。 “喝了它。”他沉声说道。 直觉事有蹊跷,妍月瞧着他手中的那碗汤药,“那是什么?” 以往她总是不会多问,直接将汤药饮下,但今夜的他极为不对劲,让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慕劭凝视着她,好半晌后才以低沉嗓音缓缓地道:“堕胎药。” 瞬间,妍月俏颜惨白,对自己所听到的话难以置信。 为何要她饮下堕眙药?可是因为之前和她有了夫妻之实,他却不愿她怀有他的子嗣? “非得要喝?”她凝视着他,神情哀伤,但眼底仍带着希望,以及更多的乞求。 慕劭毫不迟疑的点头,不让她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立即地,妍月的眼底浮现了悲痛与哀伤,颤抖着手接过他手中的汤药。 凝视着手中的这碗汤药,她怎么也无法直接饮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待她?他就这么不希望她怀有身孕,不愿她生下他的孩子?他待她的好,难道全是虚情假意? 她的心在淌血,痛苦的呐喊着。 最后,她将碗轻轻地贴近不停颤抖的唇,缓缓地,一小口、一小口将那碗堕胎药饮尽,之后她将手中的空碗递还给他,以无比哀怨的神情凝视着他。 “你满意了吗?”他好残忍……真的好残忍!她心底涌上难言的恨意。慕劭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 她的眼神带着哀怨,变得冷漠,令他感到极为难受,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只为了能确保她的性命。 妍月突然觉得头好昏、好沉,眼前一片模糊,泪水滚滚落下,怎么也止不住,最后,她以生平最大的力气大声地、愤怒地喊出声。 “出去!滚出去!” 她的心好疼、好痛,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而让她这么痛苦的人却是他……是他! 慕劭眼底有着悲痛,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端着空碗转身离开厢房。( 待他关上门,妍月便趴于床铺上,双手紧紧揪着被褥,一颗心哀痛不已,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 “呜……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狠心待她?若是真要如此,那么一开始他就不该待她好,不该给予她希望,却又亲手毁灭她! 站于厢房外并未离去的慕劭,紧捧着手中的空碗,背抵着墙,闭紧双眸,神情悲痛,听着从房内传出的哭泣声,心被彻底揪疼。他又何尝愿意这么做?心底自然也是千千万万个不愿与不舍。奈何他只能如此……只能如此…… 半夜,妍月腹痛如绞,难以承受,连忙请待在房内服侍的秀儿点燃桌上的烛火。 秀儿燃起烛火,靠近她,“小姐,您怎么了?” “我……好疼……我的肚子好疼……”妍月伸手紧压着腹部,脸色苍白,痛苦的*。 “奴婢替您瞧瞧。”秀儿连忙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掀起被子,瞧见她的*,立即惊呼出声,“小姐……您……您流血了!” 妍月咬着唇,忍着疼痛低下头,看见身上所著的素白罗裙已被鲜血染红,她又惊又惧。 怎会如此?难不成……是堕胎药的关系? “小姐,您等等,我马上告知爷此事。”秀儿立即转身步出厢房,扬声大喊,“爷!不好了!小姐……” 正在书房内独自沉思的慕劭,听到秀儿的叫喊声,心一惊,连忙自案前起身,推开门往外步去。 秀儿一见到他的身影,连忙向前,“爷,不好了,小姐她……” 不待她说完,慕劭已快步奔入妍月的厢房,只见躺于床铺上的妍月神情痛苦,额头渗出冷汗,罗裙上沾满了鲜血。 顿时他心慌下已,连忙大喊,“快,快找大夫前来!” “是,小的这就去。” 听到秀儿的叫喊声而赶来的男仆,一听见他的命令,立即转身离开。 慕劭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看着脸色惨白的她,脸上满是担忧,不停说着,“妍月,再撑着点,大夫就快来了……” 他在战场上杀敌万千,从来不知何谓恐惧,如今深深的害怕正紧紧包覆着他的心。 不,他绝不能失去她,说什么都要让她活下去! 妍月全身发冷,只觉得好倦、好累,眼皮不断垂下,怎么也撑不起,黑暗更是缓缓地将她包围。 她知道自己就要昏过去了,但仍使劲抬起双眸,深深的、哀怨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力气尽失,闭上双眸,就这么失去意识。 “妍月!妍月!”慕劭声音嘶哑,不停叫唤着她。 悲痛、懊恼、担忧、自责……种种情绪一次涌上心头,他头一次尝到何谓痛心疾首的滋味。 天,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他究竟是对她做了什么啊! 瑟瑟凉风,潇潇细雨,吹得妍月心冷,滴得妍月心碎。 昨夜,大夫连忙赶来,虽为她止住了不断自体内涌出的鲜血,但也宣告了她今后再也无法生育。 “秀儿。”她轻唤一声。 “奴婢在。” “可否麻烦你替我上街买几疋布?” “小姐要裁衣?” “嗯,劳烦你了。” “奴婢这就去买回来。”秀儿转身离开厢房。 待秀儿离开后,妍月下了床,缓缓地朝前方爬去。 每往前移动一些,她的心就更疼一分,泪水更是早已模糊了视线,令她看不清眼前的情景。 屋外下着细雨,地面满是泥泞,但她毫下在乎,淋着雨,任由罗裙沾满污泥,咬着唇往宅第后方的一口水井爬行。 倘若这一切只是场梦,那么,她宁愿时光一直停留在冷宫里的那段生活,独自相思,也不愿发现慕劭这般残忍无情的一面。 最后,妍月终于来到水井前,伸出沾满了泥的柔荑,攀着水井缓缓站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井底。 她已没了力气再活在这世间,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正当她准备投井自尽时,冷不防地,一只强而有力的长臂一把抱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抱离水井旁。 “你这是做什么?”慕劭瞪着她,低声咆啸。 当他从宫中回来,尚未进入她的厢房,瞧见地面上爬行的痕迹,立即感到情况有异,连忙沿着痕迹奔来,竟亲眼目睹她准备投井自尽。 该死,若他再晚回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死……让我死……”妍月拚命挣扎,双手紧握成拳,用力槌打他的身躯,粉颊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抑或是雨。 为什么不让她死……为什么要救她…… “别这样!”慕劭连忙握住她的双腕,以免她太过激动而伤了她自己。 她身子赢弱,打起人来更是柔弱无力,但她所挥出的每一拳却令他的心疼痛不已。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妍月泪流满面,不断嘶哑的哭喊着。 每吼一句,她的心就宛若刀割,好疼、好疼……慕劭神情悲痛,低哑着声,“我知道你恨我……但,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寻死?” 她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的心仿佛被人用力地揪紧,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 闻言,妍月却笑了,在雨中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如果你带我离开冷宫……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那么你成功了……你办到了……现在我除了失去了双腿,也失去了身为女人唯一的骄傲……教我如何能活得下去……如何能……如何能啊?” 无法行走又无法生育的她,彻彻底底成了个废人! 她活着有什么用?又有什么意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慕劭感到眼眶一阵酸涩,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不,不是的,他并不打算折磨她,更不是存心让她失去生育能力啊。 在他怀里,原本狂笑着的妍月最后悲痛的大哭。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待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不想活了……再也不想活了……我的心……我的一切……全都被你毁了……我恨你……我恨你……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从来不曾遇见你……我恨你……” 恨,取代了对他的爱。 如果爱一个人竟是爱得如此痛苦,爱得如此折磨,那么她不爱了……不爱了……再也不爱他了! 慕劭紧咬着唇,就算咬破了唇渗出了血也不在乎,就是不许自己因为过于悲痛而痛哭出声。 “不要让我爱上你之后又如此残忍待我……求求你……让我死……让我死了吧……”妍月闭上双眸,哭哑了声音,放弃了挣扎,任由他紧搂在怀中。 泪,再也流不出来,只因早已流尽。 心,再也感不到痛,只因早已破碎。 慕劭紧拥着她,神情哀痛。 “妍月,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只是不希望……万一你怀了身孕,最后却因为身子太过虚弱而难产身亡……我真的没料到情况会这样……” 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始料未及,若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绝不会这么做,绝对不会! “呜呜……呜呜呜……”妍月偎在他怀里,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袍,再次痛哭失声。 上苍可是惩罚她?她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过错,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为什么?为什么…… 慕劭紧紧拥着她的身子,怎么也不愿放开,缓缓抬起头,任由雨滴不断落在脸上。 眼泪和着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内心的悲痛难以言喻,一切不该如此的,不该啊! 夜晚,窗外仍下着濛濛细雨,一片凄迷。 妍月任由慕劭为她洗净身躯,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坐于床铺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双腿与平坦的腹部。 慕劭自然也瞧见了她那依旧哀伤的神情,他坐于她身旁,轻轻地伸出大手将她的娇躯拥入怀中。 偎在他怀里,倾听着他的心跳,最后,妍月轻轻开口:“上天可是惩罚我?” “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皱眉问。 “因为我救不了慕氏所有被皇兄与吴普杀害的人,所以上苍如此待我……”无法行走又无法生育的她,不正是被上天所严惩? “别胡说。”慕劭轻抬起她的下颚,要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上天不生无禄之人,更何况你还救了我一命。” 她的这双腿是为了救他而被废,而她无法生育也是他的过错,她怎能说自己是被上天严惩?不是,绝对不是! 妍月凝视着他那双带着自责、哀伤以及深情的深邃黑眸,“我……”话虽到了嘴边,她还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未来究竟会如何?而她是否又能再次为他心动? 她怕,真的好怕……若是再次把心给了他,对他充满期望,如果最后却又再次失望…… 深深看了她一眼,慕劭收回手,站起身步出厢房。 妍月坐在*,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离开。 没一会儿后,慕劭返回厢房,手中多了个以绸缎方巾裹成的包袱。 见状,妍月觉得那条方巾好眼熟。 瞧见她眼里的困惑,慕劭并未开口多说,迳自在她身旁坐下,在她面前揭开那只绸缎方巾。 里头是许多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一块皇族令牌,以及一块刻有凤凰的镶金玉佩。 瞧见了那些东西,妍月想起了过往的事。“这些是我之前交给王贵的首饰,请他拿去变卖,好让你们到远方过活……” 慕劭不语,凝视着她。 以前,他误以为这些是她交给王贵,请王贵杀了他的酬劳,如今他已知道,是她请托王贵带他离开,这些珠宝是作为他们往后生活的花费。 看着那些珠宝首饰,妍月缓缓伸出柔荑,将置于其中的那块玉佩拿起来,随即又放下,神情满是哀伤。 “为何难过?”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粉颊。 “我虽贵为公主,却无力制止皇兄听信奸臣谗言,造成慕氏一家上百人丧命……像我这样的公主又有何用?” 她痛恨自己的身份,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闻言,慕劭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够了……你有这份心意,这样就够了。”他声音低哑,心因此揪紧。 她用不着将所有责任全担在身上,更用不着一直将罪恶感紧系于心,这一切并非她的错啊,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傻?这样的她实在令他心疼。 偎在他怀里,妍月轻轻闭上眼,阵阵痛楚依旧从心口传来。 “说真的……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想要什么。”谁能给她答案? “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慕劭低语。 缓缓抬起头,妍月凝视着他的黑眸。他……要的是什么? “找大夫治好你的双腿。”他沉声道,神情认真且严肃,眼底更有着前所未见的坚定。 他活在这世间唯一的心愿,是医好她的双腿,与她携手共度一生。 “你……”她十分诧异,瞪大双眸,无言以对。 为什么他要这么说?他明明知道她的腿已经废了,这世上无人治得好啊!看着她的眼神,就算她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心事也已全写在脸上,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慕劭伸出手轻轻地覆上她雪白的柔荑,“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放弃。” 妍月轻咬着红唇,“若是那位大夫住在极远的地方呢?” “我会带你去。” “住在毫无人迹的深山里?” “我会带你去。”慕劭那双凝视着她的深邃黑眸蕴藏着只给她一人的深情。 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使得妍月那原本破碎的心再次狂跳,难以自拔的再次为他动情。 她的双唇掀了掀,最后终于启口,“慕劭,求求你……” “嗯?” “别待我太好,别让我再次爱上你……最后却又再伤我的心……” 她好怕,真的好怕,如果再经历一次那种椎心泣血的痛楚,那不如让她死了吧,她承受不住,真的承受不住啊! “不,绝对不会,我在此向上天保证,绝不会再伤你的心。”慕劭立即将她紧 紧拥入怀里,下颚轻抵在她的肩窝上,喃喃细语,“妍月……我的妍月,你是我的唯一,我的所有……” 以前,他总认为上苍让他活下来是为了向她复仇,如今,他明白了上苍真正的安排,让他活着,是为了与她相遇,进而相爱。 他会一生疼惜她,珍爱她,带给她幸福。 妍月没有再开口,她轻轻的闭上双眸,伸出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袍,不愿放开。 过去的种种,似乎已不再那么重要了,她愿意相信他,再一次把自己的心交给他。 第六章 是日,天朗气清,蕙风和畅。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慕劭抱着妍月乘上一辆较为宽敞舒适的马车,离开宅第。 他将马车的布帘卷起,让迎面而来的微风吹拂着两人。 之后,马车离开热闹的京城,往乡间驶去。 “我们要去哪里?”妍月转过头问道。 “去南方。”慕劭笑着回答,伸出手为她抚去颊边的一缯青丝,望着她的黑眸中有着深情。 “去那里做什么呢?” “拜访一位许久不见的友人。” 妍月迟疑了会儿,缓缓开口:“带我去……好吗?” “就是要带你去才有意义。”慕劭缓缓俯*,爱怜地、深情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虽然感到有些不解,为何要说带她去才有意义,但,有一事仍让妍月感到忧心。 “若要前去南方,至少得花费十几二十天,再加上返回的时日,你不就两、三个月无法上朝议事?” “嗯。”慕劭轻轻点头。 他已向丹汝王禀报过,接连数月有要事无法上朝,并获得王的首肯。 “这样可好?”她颦眉轻问。 “有何不妥?”他挑眉反问。 妍月望着马车外的景致,神情哀伤,幽幽地叹了口气,“数月不上朝,就算王同意,有些人却会认为王对你另眼相待,因而怀恨在心……我担心过往的事又会再度发生。” 人心就是如此丑陋,嫉妒更是会造成难以想像的毁灭。 “你多虑了。”他轻轻一笑。 “若真是我多虑就好。”妍月缓缓朝他靠近,偎在他怀里,闭上双眸,倾听着他那沉稳的心跳声。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晚都与她同床共枕,亲自照料她,让她备受呵护与疼惜。 他待她的好,令她可以感受得到是出自一片真心,绝无半点虚假,她怎能不为他心动,怎能不再次迷恋? 原本她以为自己对他的爱已在喝下堕胎药那时被恨所取代,但她错了,错得离谱,她对他只会有爱,无法有恨。 若真有来生,能再度与他相遇,她必定也会再次恋上他。 慕劭轻轻拥着她,任由微风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嘴角逸出一抹浅笑,神情愉悦,心中平静祥和。 过往的一切,世间的所有,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只求能与她度过每个晨昏,永远伴在她身旁。 十多日后,马车抵达江南的玉霞城。 此处的景致虽与京城截然不同,但也别有风味,亦同样有着熙来攘往,繁华热闹的景象。 马车夫驾着马车,在一座奢华的宅第前停下。 慕劭先步下马车,请守门的仆役前去通知一声。 没一会儿,只见一名身着浅色罗裙的绝美女子面带笑容走出大门,上前迎接。 “慕大哥,你可终于来了!” “我曾说过会来找你,绝不食言。” 坐在马车内的妍月,听见女子清脆的嗓音传来,悄悄地掀起马车布帘,瞧见他与一名绝色女子站在一起。 妍月没来由的心一紧。那名女子是谁?而慕劭又与她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想知道,很在乎。 瞧见隐藏在马车内的绝美容颜,段云罗好奇的问道:“慕大哥,你可是带了谁一同前来?” 慕劭并未答腔,迳自转身走向马车,伸出长臂,将坐于车内的妍月抱起,再朝段云罗走去。 “她叫妍月,是我今生最为重要的女人。” 妍月闻言,先是一愣,双颊立即染上一抹红,神情娇羞,低垂着头不语。 没想到他竟会这么介绍她,原本满心的妒意已被他的爱意彻底取代。 段云罗十分讶异,怎么也没料到竟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慕大哥变了,和以往完全不同,而让他有如此改变的人,想必就是这位名叫妍月的女子。 “你好,我是段云罗,慕大哥的朋友。”她爽朗的自我介绍。 看着眼前态度爽直、毫无心机的段云罗,妍月打从心底喜欢上她,于是绽出一抹笑,柔声开口:“你好,很开心能认识你。” “哇,你的声音真好听,轻轻柔柔的,让人听了就觉得全身舒畅。”段云罗一眼就喜欢上她。 面对她这么直接的称赞,妍月一时之间竞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得抬起头,双眸直瞅向他。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她向来是这个性子,别介意,过不久你就会习惯了。”慕劭唇办勾勒着一抹微笑。 头一回见到他露出笑容的模样,一时之间竟让段云罗不禁看得痴了,喃喃开口说道:“慕大哥,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笑,真是好看呢。” 闻言,慕劭立即抿紧双唇,收起脸上的笑。他的笑容、他的一切只给妍月一人。 妍月则是凝视着他,轻眨着眼。若不是听段云罗这么说,她还没发现到此事,但,她似乎常常能瞧见他展露笑容的模样,这是很了不得的事吗? “这几日得在你这里叨扰了。”慕劭看着段云罗,以低沉嗓音说道。 “哎呀,反正这儿空房多,我还巴不得你们在这里多待些时日,让我有伴好聊天呢!”段云罗笑着回道。 “那就麻烦请你替咱们准备一间房。” “一间房?”段云罗看着他与怀中紧抱着的妍月,满眼猜疑。 他们是夫妻吗?她记得之前慕劭曾迎娶一名女子为妻,但那名女子却被前朝君王派人连同慕氏一家全部诛杀,之后他虽成了敌国的将军,助丹汝王灭了至宁王,但她从没听过他再娶妻一事。 那么……他们俩又是怎样的关系? 慕劭没有说什么,妍月则是满脸娇羞,低头不语。 段云罗又怎会看不出一切,于是不再多问,连忙请他们入内,并立即差人备妥一间房好让他们休憩。 进入房内后,慕劭动作轻柔的将妍月放于床铺上,“你好好休息,我外出办点事,马上回来。” “嗯。”妍月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好一会儿后,段云罗笑容满面的进入厢房内,“妍月,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同我说。” “谢谢你,这间房里什么都不缺,住起来已经很舒适了。”妍月笑着道。 “你以前一直待在京城吧?” “嗯。” “那么你这回难得来到江南,难道下想四处走走看看?我可以带你去市集逛逛,买些东西。” 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段云罗,妍月不想瞒她。 “多谢你的好意与邀约,只是……我的双腿已废,不便行走,哪儿也去不了。” 登时,段云罗一句话也开不了口,原本满脸的欣喜立即被诧异取代,视线缓缓往下移,朝她的双腿看去。 她的腿废了?怎么会这样?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段云罗连忙致歉,自责不已。 真是,她怎会如此粗心大意?刚才明明瞧见慕劭一直紧抱着她,并未让她行走,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没关系。”妍月轻轻一笑,并不介意,接着她想起一事,开口问道:“请问……你知道慕劭去哪里吗?” “喔,他方才问我,这儿可有医术高超的大夫,我一告诉他,他就立即转身离开了。” 一听,妍月立即明白,为何慕劭会说带她来这里才有意义。垂下了眼,她眼底有着心疼与不舍。 他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老是惦记着她这双腿?明知她的双腿已无法复元,仍执意找大夫为她医治。 看来……傻的人不只是她,他也是啊! 这时段云罗也明白了,为何慕劭会问她大夫的事,这全是为了妍月。 她拉了张离花木凳,迳自坐下,“我从以前认识慕大哥到现在,从来没看过他对一个女人如此用心。” “真的吗?”妍月又惊又喜。 “嗯,当然是真的,我毋需骗你。” “但……”妍月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不过是个废人……他对我究竟是心动,抑或是同情?”直到现在,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即使她曾救他一命,但一个无法行走又无法生育的女人,任谁见了也不会想多看一眼,更何况是迎娶为妻。 “你真傻。”段云罗笑着轻轻摇头。 “嗯?”妍月不解,轻眨着眼。 “慕大哥不是那种看重外表的人。” “嗯,他也曾对我这么说过。”她轻轻点头,但心底仍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强烈的自卑,让她怎么也无法放开心胸。 看着眼前的她,好一会儿后,段云罗轻启红唇缓缓开口:“你可知他以前曾娶妻?” “知道。”妍月点头。 一想起此事,她的心不由得有些酸酸的。 “我也认识那名女子。” “咦?”妍月讶异地睁大眼。 云罗认识慕劭的妻子?那么,那名女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又生得如何?所有的一切,妍月都想知道。 “慕大哥与她,是因为亲戚间的媒妁之言,在成亲之前,他们并未见过面。” “是吗?”妍月有些呆愣。 他俩从未见过面,而他只是遵从长辈所订下的亲事,才会娶那名女子为妻?这么说来……他和对方并非是因为相爱而成亲的。 “那名女子是我多年好友,她其貌不扬,但生性善良,乐于助人,故慕大哥向我打听过后,便决定迎娶她进门。” 妍月过于讶异,无法开口。 “所以我说,慕大哥不是那种在乎外表的人,而我看得出来,你正被他所疼惜、爱恋着。” “是吗……” “千真万确,我和他好友多年,可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如此呵护体贴。”段云罗希望妍月能对自己更有信心。 看着段云罗,妍月有些惭愧的开口:“云罗,我很抱歉,刚见到你的时候,还误以为你对慕劭……存有爱意。” 她真是对自己这般善妒又丑陋的心感到羞赧。 段云罗一愣,之后笑了开来,“放心,我只把他视为兄长看待,更不可能会喜欢上他。” “为什么?”妍月不解。 慕劭是如此高大俊逸又温柔体贴,照理来说,只要是女人,应该无不为他心动。 “因为……”段云罗唇畔的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尽的哀愁,“在我心里,早就有了另一道身影……” 瞧见她这模样,妍月明白,她定是发自内心深爱着那名男子,“那么,他身在何处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我只知道……他一直很在意着我俩之间身份悬殊,因此怎么也不愿碰触我的心。” 身份、地位真如此重要,比不上她的一颗真心吗?虽说她是主子,但她从来不曾把他视为奴才看待啊! 只知道,他离开的那一夜,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看着眼前的段云罗,妍月无法开口,因为她能明白段云罗现在的心情。 女人啊……为了爱情,总是如此痴、如此傻。 这时,慕劭带着一名大夫走进厢房,瞧见段云罗与妍月相对无语的模样,神情有些讶异,挑眉看着她俩。 段云罗站起身,比了个手势,请大夫向前为妍月瞧瞧,之后便先行离开。 大夫立即来到床边,只是当他一看到妍月的双腿,先是震惊,看了好一会儿后便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医术不精,请慕劭另请高明。 慕劭难掩内心的失望,送大夫离开厢房,再回到房里时,只见妍月眼也不眨的直瞅向他。 “怎么了?”他柔声轻问。 妍月凝视着他许久,然后扶着床柱准备站起身。 见状,慕劭立即向前将她的身子搂住,“别勉强。”就怕她会因一时重心不稳而摔倒。 “你……”她拾起头望着他。 明明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语欲开口告诉他,但此刻她的心绪起伏不定,让她完全不晓得该怎么把话说出口。 见她如此,慕劭不禁皱眉问道:“方才云罗可是同你说了些什么?” 不然她不会看来欲言又止。 “她告诉我,你不是那种在乎他人外表的人。” “喔?”这些话,他之前就说过了,不是吗? “但,我还是很自卑,很不安,很怀疑。” “你……” 妍月伸出雪白的柔荑轻捂着他的唇,制止他,不让他开口说话。 知道她有话要说,慕劭不再开口,伸出大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深邃的黑眸紧瞅向她的双眸。 凝视着他许久,妍月清楚的看见他眼底有着对她无限的深情爱意。接着,她缓缓地靠近他,仰起小脸,在他的下颚轻轻一吻。 她的主动令慕劭有些讶异。 “是我傻,不该怀疑的。”妍月伸出另一手,轻轻地握住他厚实的大手,令两人十指紧扣,不分彼此。 今生今世,她再也不愿放开他的手。慕劭难以自拔,动情地俯*吻上她艳红的樱唇。他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猜疑,两人的心将紧紧相系。 入夜,晚膳时分。 段云罗特地吩咐厨子准备满桌精致的佳肴,招待自远方来的友人。 “慕大哥,妍月,你们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多吃点啊!” “嗯,谢谢你。”妍月对她有着说不尽的感激。 若不是因为段云罗的那番话,或许她仍陷在自己所创造出的阴影里走不出来,更无法相信慕劭对她的爱。 “嗳,不必对我客气,只要能让你们尽兴就好,来来来,咱们用膳吧!” 慕劭看着身旁的妍月,柔声轻问:“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夹菜。” 看着满桌的佳肴,最后妍月的视线落在一条鲜鱼上。 “我想吃些鱼。”她仰起小脸看着他。 “嗯。”二话不说,慕劭立即为她夹了块鱼肉,仔细挑去鱼刺,然后再夹起,置于她的唇前。 见状,妍月羞怯不已,小声地低语,“我自己来就好。” 慕劭的筷子依旧没有移开。知道他不会放弃喂她的打算,妍月只得启口,让他将鱼肉轻放入她口中。 “还要吗?”他轻问。 妍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点头。 “你身子骨赢弱,得多吃点。”他再度夹起一些菜肴喂她。 一旁的段云罗几乎看傻了眼,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如此体贴又深情的慕劭,看来他确实为妍月动了真情。 这时,总管入内,在段云罗耳畔低语几句,之后便立即退下。 “慕大哥,我有个好消息。” 慕劭放下筷,转过头看着她。好消息? “我在用膳前,派人四处打听哪里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结果消息传来,听说有位大夫住在祈南山,你可带妍月前去求医。” “祈南山……”慕劭沉吟道。 他记得那里山势险恶,林木丛杂,马车无法前往,仅能徒步行走。 妍月神情担忧的凝视着他,“你……该不会打算带我去那儿吧?” 慕劭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我说过了,只要有一线希望,绝不放弃。”前往深山又如何?他在乎的只有她那双腿是否能再站起来,其他的一切皆无所谓。 “你真傻……”妍月眼眶泛红,哽咽着说。 不仅是女人会为了情爱而痴傻,男人亦是如此。 慕劭将她轻拥入怀,深情地低语,“当初你不也是那么傻?现在,一切由我来偿,由我来担。” 看着他俩紧紧相拥的模样,段云罗早已识趣的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厢房,站在窗前,抬起头仰望皎洁的月色,心里不由得感到无比哀伤。 为什么他要抛下她,让她饱尝思念之苦?为什么他非要离开她身边?为什么呢? 恨,恨不了;爱,逝不去…… 皇城内苑。 一名男子深夜进宫觐见丹汝王。 “镇东将军王莽,你深夜要求觐见本王,究竟有何要事?” “王,末将有一事必须禀报。” “你说。” “剽姚将军慕劭先前虽将杀害慕氏一家的妍月公主从宫中带走,表示欲将她折磨至死,但末将却发现事实根本不是他所言那般,他反而带着妍月公王四处寻找名医,欲将她的双腿治愈。” “真有此事?” “末将绝不敢欺瞒。” “是吗……”丹汝王沉思不语。 “王,末将有一事埋在心底许久,不知该不该说。” “尽管开口。” “剽姚将军再怎么说也是前朝君王身边的人,他虽因为举家被至宁王派人弑尽,心中怀恨,所以前来助王攻下此国,但他却将妍月公主带走,对她百般疼惜,若是以后他真与公主成了亲,身份便如同前朝驸马,若是他有心反叛称王,更可说得上是名正言顺……” “胡说!”丹汝王不禁扬声大吼,“剽姚将军赤胆忠心,绝对不会谋反,本王信任他。” “王,请您三思,一个灭了原本侍奉之君的叛国将领真能信任?” 闻言,丹汝王抿紧双唇,不再开口,仅是挥了挥手,命王莽退下。 王莽恭敬地退离,唇畔悄悄逸出一抹诡谲的冷笑。 丹汝王坐于龙椅上,独自沉思。 王莽所说的话,不断在耳边缭绕,怎么也挥之不去。 对于慕劭,他不禁开始有了疑心。 第七章 层层山峦,奇峰四起…… 一辆马车于通往祈南山的古道前停下,一名挺拔的男子抱着一名绝色女子步下马车,朝山林里走去。 几名旅人瞧见他们,纷纷投以异样的眼光,不明白为何他竟如此抱着一名女子入山。 慕劭当然瞧见了他人猜疑的目光,但他压根不在乎,抱着怀中的妍月继续往祈南山深处走去。 他前来这儿的目的只有一个-寻找能为她医治双腿的大夫。 偎在他怀里,妍月抬起头凝视着他。感觉到她的视线,慕劭低下头看向她,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不……没什么。”她连忙垂下头,不再看他。 见状,慕劭倒也不追问,继续抱着她往山林里走去。 虽说他已经打听到那名医术高超的大夫就住在山里,但此处重峦叠嶂,大夫究竟住在哪个山头,并没有人知道。 行走了好一会儿后,妍月瞧见他额间布满汗水,立即抬起柔荑,动作轻柔的为他拭汗。 她的视线一直紧系在他身上,不曾栘开。 他对她是如此在乎,执意治好她的双腿,但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徒劳。 他好傻……真的好傻、好傻…… 她的举动令慕劭内心充满愉悦,朝她露出一抹浅笑,以低沉浑厚的嗓音轻语,“谢谢。” “不……不客气。”一瞧见他那耀眼迷人的笑容,妍月不由得呼吸紊乱:心儿狂跳,俏脸绯红。 她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好吸引人。 瞧见她娇羞的模样,慕劭自然是心动不已,俯下头在她额间印下一记轻吻。 虽然只是个落在额间的轻吻,仍令妍月心中怦然。她喜欢他……真的好喜欢他,对他的爱意怎么也无法止息。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憩一下,可好?”她轻启红唇柔声道,不希望他太疲惫。 慕劭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前方不远处有棵枝叶茂盛的梅树,树阴下有块平?一的大石,可让她坐在上头休息,立即抱着她往前走去。 一瞧见这株梅树,过去的情景立即浮现在妍月的脑海里,记忆犹新,宛若昨日才发生一般。 待他将她轻放于大石上,她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那枝叶茂盛的梅树,幽幽地开口:“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慕劭轻点头,表示记得。 银白的雪地上,她身着素色衣裙,抬头仰望着枝头上的花儿……如此情景宛若一幅画,美得让他一时之间忘了所有,迳自迈步向前,开口询问她的身份。 但,当时的他已有婚约,故无法将她放在心上,只能为她摘下那朵白梅,之后便抛开心中不该存在的情愫,转身离去。 怎么也没料到,她竟会是公主,并且为了救他而被废了双腿,如今,她的身影早已烙印在他心底,成了他生命中绝不能失去的女人。 这一切可是上苍的安排,注定的姻缘? 如今,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可以舍弃,只求上苍垂怜,能让她的双腿再次行走。 闻言,妍月轻轻一笑,显得娇媚动人。 她垂下头,取出一直放在身上的一条锦绣方帕,将方帕慢慢揭开,只见一朵干枯的白梅置于其中。 慕劭见状,皱眉不解。为何她要如此小心翼翼将这朵干枯的花带在身上? 蓦地,他心有所悟,瞪大双眸。 “这……难道是……” “是,这就是你当初摘给我的那朵白梅。”妍月喃喃轻语,凝视着白梅的神情满是无限爱恋。 “既然已干枯,为何不丢弃?”慕劭柔声轻问,凝视着她的黑眸中更有着前所未见的深情与疼惜。 想不到她竟一直将这朵白梅带在身上,就算早已干枯,也不愿丢弃。 “舍不得……”她唇边带着一抹浅笑,伸出纤指轻轻抚着那朵干枯的白梅,“我怎么也舍不得啊……” 这朵白梅是他亲手摘给她的,是他俩相遇的见证,是她对他思念的寄托,她怎能丢弃?丢不得呀!再也压抑不了心中满溢的感动,慕劭伸出长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你真傻……”他低哑着声音道。 她的傻,她的痴,她的情,让他怎能不对她心动,怎能不爱上她?今生今世,他绝不负她。 让他紧紧拥着,妍月的双眸轻轻地闭上,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粉颊滚落。 她突然觉得,过去一切的苦难都算不得什么了。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这时,一旁的草丛内传来一道沙沙声响。 慕劭连忙放开她,警戒的往草丛看去,只见一只褐兔自草丛内探出头来,瞪大双眸看着他俩。 一见到那只褐兔,妍月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想不到他们竟会被只兔子吓着。 瞧见她的笑容,慕劭原本警戒的心也放松下来。然后,他伸出长臂,欲抱她起身继续上路。 然而,妍月却朝他摇摇头。 慕劭不解,皱眉望着她。 “背我,好吗?”她轻声要求。 闻言,慕劭扬唇一笑,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 看着他那宽阔的厚背,妍月伸出雪白的柔荑,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再将身子往前倾。 慕劭伸出大手,动作轻柔的将她的双腿轻夹于他的腰际,背起她那轻盈的身子,往前走去。 看着他宽阔厚实的肩背,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体温,缓缓地,妍月将小脸轻偎在他的背上。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她小声问道。 “什么事?” “如果我们真找到了那名医术高超的大夫,但对方还是对我的双腿束手无策,那么……你就别再替我找大夫了,好吗?” 慕劭剑眉紧蹙,不发一语。 他不愿点头,怎么也不愿意。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找大夫医好她的双腿。 知道他固执,不愿答允她所提出的要求,妍月轻叹口气,“如果我的双腿一直好不了呢?” “那么,我会成为你的双腿,带你踏遍这世上每一个地方。”慕劭以低沉的嗓音坚定的回答。 闻言,妍月心中激动不已,泪水模糊了视线。 是啊,一切都值得了,只要有他这番话,再苦都值得…… 慕劭背着她,继续往前方的山林里走去,心底不断祈求上苍,让他顺利找到那名大夫,治好她的双腿。 月夜,静谧。 慕劭拾来一些枯枝,燃起火,拥着妍月坐于火堆旁取暖。 偎在他怀里,看着他厚实的大手,妍月忍不住伸出柔荑,轻轻地将小手置于他的手掌上。 “你的手好大,好温暖。”她轻轻说着,唇边有一抹笑。 慕劭笑而不答,轻握住她的小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覆在掌中,另一手则是轻拥着她的娇躯。 “冷吗?”他轻问。 入夜后的山林总是特别冷,就伯身子赢弱的她会受风寒。 “不冷,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妍月抬起头,朝他绽出一抹艳丽绝伦的笑,眼底有着对他的深情爱意。 见状,慕劭的心跳为之加快,再也克制不了,大手轻捧着她的脸庞,俯身吻上她艳红的樱唇,舌尖轻柔的窜入她檀口内,与她的粉舌缠绕吸吮,极尽缱绻缠绵。 “嗯……”妍月闭上双眸,柔顺的迎合着他的吻,不禁轻吟出声。 一听见她的*声,想要她的*倏然涌起,慕劭连忙结束这一吻,放开她的身子,坦身往一旁退去。 该死,他的冷静与自制力上哪儿去了?这里可是深山野林,绝不能做出任何不当的举动来。 妍月坐在原地,眨着眼,以困惑的神情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突然抽身退去。 见她双眼迷濛,双唇艳红,模样娇艳诱人,慕劭连忙转过身不再看她,努力平息内心对她的渴望。 “怎么了?”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妍月柔声轻问,希望他能告诉她,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冷静一下。”慕劭怎么也无法说出自己竟在方才对她涌起*。 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蓦地,妍月领悟了一事,双颊立即染上一抹嫣红,连忙低垂着头不敢再看他。 此时,一旁的树丛里突然传来声响,慕劭立即箭步向前,将妍月护在身后,瞪向树丛。 “哎呀,顺着火光前来,没想到竟会瞧见人。”一名戴着笠帽的女子自树丛后方现身。 慕劭与妍月大为讶异,没想到竟会在此刻的深山里瞧见他人,而且还是一名女子。 “我可以过去取暖吗?” 慕劭警戒的瞪视着来人,本想拒绝,然而身后的妍月却轻轻开口。 “当然可以,请快过来一同取暖,暖和身子吧。” “真是太好了,多谢两位。”女子走向前,取下头上所戴的笠帽,露出隐藏在帽下的绝美容颜。 然而,慕劭仅是看了她一眼,便迳自坐于妍月身旁,大手轻搂着她的纤腰,让她偎在他怀里,温暖她的身于。 他亲昵的举动令妍月娇羞,抬头看着他,小声地说着,“别……这里还有他人在。” “那又如何?”慕劭毫不在乎。 她的身子向来孱弱,非得好好照顾,一刻皆不得马虎,倘若真受了风寒,那怎么得了? 那名女子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收回视线,迳自坐于火堆旁取暖,没有再说话。 “请问,你是这附近的人吗?”妍月柔声轻问。 “嗯……算是吧!”女子脸上堆满了笑。 “那么,你可知在这祈南山里住了名神医?” “你们是来求医的?”女子看着眼前的他们,“但,你们看来不像是患病之人。”她说得直接。 妍月轻咬唇,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腿。 那名女子立即明白,原来她的问题出在于被罗裙遮掩住的腿上。 不待妍月回答,在一旁的慕劭率先开口:“抱歉,她的情况只会告诉大夫。”言下之意,请她别再追问。 “喔?你是她的夫婿?”女子兴味盎然的看着慕劭。 慕劭剑眉紧蹙,“此事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女子笑眯了眼,伸手指向自己,“因为我就是你们所寻找的那名神医。” 慕劭皱紧眉瞪向她,满脸不相信。突然冒出个人来,自称自己就是神医,而且还是名女子,他怎能相信? “不信就算了。”女子笑着耸了耸肩,看着妍月的双腿,“只是,除了我之外,这世上再也无人能治好她的腿。” 闻言,慕劭与妍月均讶异的瞪大双眸,彼此相视一眼,随即又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难以置信。 “你真能治好我的双腿?”妍月神情激动,原本以为自己今生只能与床、椅为伴,没想到竟有机会能再次站起来。 “当然。”女子说得信心满满。“只是,你的腿还是得先让我看一下情况如何。” 妍月看了眼身旁的慕劭,神情显得犹豫不安。 也许这名女子是看出了她的双腿不良于行,但,若是真见到了实际的情况,她会不会跟其他大夫一样,要他们另请高明? 她怕,真的好怕再次失望。 慕劭点点头,动作轻柔的将妍月抱起,绕过火堆,来到那名女子面前,掀起妍月的罗裙,好让那名女子仔细看看她的双腿。 女子轻颦蛾眉,看着她的双腿好一会儿后才缓缓地道:“嗯……是麻烦了点,但还有救。” “当真?”慕劭极为欣喜。 妍月亦十分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这会是真的吗?上苍可是听见了她的祈求和慕劭的心愿,所以才让他们在此遇见这名神医? “但是……”女子接着开口。 慕劭敛紧眉,“有什么条件请尽管提出,在下必定办妥。” “绝不能告知任何人有关于我的事。”慕劭与妍月闻言点了下头,表示可以办到。 “那么,医治她的双腿,必须费时数月,而她治愈后还得靠自己的力量,每天一步步自己行走,直至如同寻常人那般,这段时间怕是又得花上数月……如此一来,她必须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无妨,不管花多少时间我都愿意。”妍月连忙点头。 无论是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她都不在乎,只要能再次站起身,与慕劭并肩同行就好。 “但是,这段期间你必须和他分离,直到双腿恢复行走,这样可办得到?”女子直瞅向她的眼。 女子听说的话令妍月震惊不解。 一旁的慕劭立即沉声低暍,“为何需要这么做?”他不能接受! “试问,若是你见到她跌倒,可会扶她起身?” “当然。”他没有多想,立刻回答。 “那么,她又要到何时才能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女子沉声低问,词锋犀利。 慕劭登时无言以对,转头看着妍月,神情复杂。 或许正如这名女子所言,他在妍月身旁,其实并不是帮助她,而是害她。 妍月亦凝视着他深邃的黑眸,神情同样复杂。 或许大夫所说的话没错,他在她身旁,她只会想依赖他,这么一来,她又怎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想不到之前是为了救他而和他分离,如今却是为了双腿得和他再次分开,再一次饱尝对他的相思之苦。 她熬得过去吗? “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考虑,如果你们认为可行,那么,两个月后,玄月望日,在玉霞城的齐来茶馆碰面。” 妍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不语。 慕劭亦低头看着她的双腿沉思。 好不容易找到了能为她医好双腿的神医,代价却是要两人分离将近一年的时间…… 答应,或是不答应?两人的内心均陷入两难。 很快的,黑夜过去,天际露出鱼肚白。 那名女子站起身,伸手拍去沾于衣服上的草屑,“两个月后的今天,若是午时过后我仍不见你现身于齐来茶馆,那么就表示我俩无缘,以后也别来找我了。”语毕,她迳自转身离开。 慕劭看着她的身影走远,消失于密林间。 他连那名女子的姓氏、来历都不晓得,真能放心将妍月托付给对方吗?然而,或许那名女子真是唯一能医治妍月双腿的人…… 见他剑眉紧蹙的模样,妍月心中亦不知所措。确实,他们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 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情况等着他们,谁也不得而知,但,她不希望慕劭再为了她的双腿而费心,更希望能和他一起行走。 不发一语,慕劭抱起妍月,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两人皆未开口说话。 好一会儿后,妍月才轻启红唇,缓缓问道:“你的决定呢?”她想听听他的想法。 “那么……你的决定又是如何?”他沉声反问。 抬起头看着他那俊逸的脸庞许久,妍月轻咬着唇。 若说心中没有丝毫犹豫,那肯定是骗人的,她希望自己的双腿能恢复,但也不希望与他分离……唉,她该如何是好,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迟迟未听见她的回应,这时,慕劭瞧见前方有棵树,枝头绽放着无数的白花,便抱着她往前走去,最后于树下停住脚步。 缓缓抬起头,妍月瞧见头顶上方那些不知名的白花,当时与他初次见面的情景再次浮现脑海。 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她对他的痴,对他的情,就从那一刻起持续至今。 慕劭先将她轻轻放下,往前走一步,纵身一跃,从枝头摘下一朵白花,再转过身走向她,弯*将那朵花插入她发间。 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他看着她的眼神是如此深情,令妍月芳心轻颤,呼吸紊乱。 “妍月……”他柔声唤道。 “嗯?”她直瞅向他的眼,心跳得越来越快。 “嫁与我为妻吧。”慕劭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 闻言,妍月讶异不已,瞪大双眸,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 他要娶她为妻?这样可好?这样可行?他若是娶她进门,倘若被他人得知,他又会被人如何议论?虽然她是开心的,但是为了他好,她该拒绝吗? “别拒绝我。”慕劭一把握住她雪白的柔荑,深邃的黑眸直瞅向她那黑白分明的艳丽双眸。 “但……”她轻启红唇,眼里有着不安。 她是前朝君王的胞妹,而他如今则是效忠灭了前朝的敌国君王,是位将军,他若是真娶了她,定会惹人非议。 不,不成,万万不成啊! 慕劭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柔荑上。 “为了你,我愿上山下海;为了你,我愿舍弃一切。所有的问题由我来面对,你只要顺从真实的心意,告诉我你愿意,这样就好。” 他看得出她内心的犹豫与不安,但这些事情都不必她烦忧,今生今世,他唯一要的女人就只有她。 凝视着眼前的他许久,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令妍月再也看不清他的脸庞。 “我……”她不禁哽咽。 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竞能听到他亲口对她这么说。这一切若只是场梦,那么就让她永远别醒来。 慕劭凝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妍月伸出柔荑,主动搂住他的身躯、紧偎着他,“是,我愿意,我愿意成为你的妻。” 已经顾不得一切,也不在乎一切了,他对她的深情爱意让她怎能不接受,怎能不答应? 是的,她愿意,愿意成为他的妻子,与他厮守终生,白头偕老。 慕劭难掩心中的激动,立即伸出长臂抱起她,紧紧拥着,怎么也不愿放开。 感激上苍让他遇见了她,他定会倾尽一生呵护疼惜她。 第八章 辞别了段云罗,慕劭带着妍月乘着马车返回京城,之后立即拜堂成亲…… 洞房花烛夜,慕劭看着坐于新*,身着凤冠霞帔,蒙着红盖头的妍月。 他迈步向前,伸出手轻轻揭开盖头,她那绝美娇羞的容颜立即映入眼帘,令他唇畔不禁扬起一抹笑。 此刻,他的心中充满笔墨难以形容的欣喜、欢愉。 妍月看着眼前的他,顿时心头涌上许多事,双唇掀了又合上,许许多多的话梗在喉间,怎么也道不出。 见她欲言又止,慕劭不禁柔声轻问:“怎么了?” “这样……真的好吗?”虽已与他拜过堂,成了亲,但她内心深处仍有着担忧。 “有何不妥?”他轻蹙剑眉反问。 他俩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会儿她可是想反悔? “我不良于行,又无法生育,而慕氏只剩你一人……我见秀儿倒也生得清秀可人,不如你就收她……”然而她话尚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就算慕氏只剩我一个,我也绝不会因为后继无人而和你以外的女人有夫妻之实。”慕劭低吼着道。 该死,她竟在新婚之夜就想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今生今世,我要的女人只有你一个。”慕劭态度坚决,神情坚定。 他,此生绝不负她。 凝视着眼前发怒的他,妍月的双眸不禁泛起泪光,逐渐模糊了视线,哽咽着出声,“我……” 她当然不愿见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但为了慕氏的香火,她不得不提出如此要求,没想到竟会听到他说出如此坚决的话,顿时她心情极为复杂,亦喜亦忧。 当初皇兄误信奸人谗言,派人将慕氏全家诛灭,然而,今日他娶了她,她却无法为他产下一子…… 慕氏难道真逃不了被灭绝的命运? 见她眼底有着哀愁,慕劭伸出手指轻点着她那艳红的樱唇,不让她再开口说话,亦不许她再想着他以外的事。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不许再胡思乱想。”他霸道的下令,但望着她的黑眸里蕴藏着对她的无限深情。 美好的时光不该耗费在让人不愉快的谈话上。 他站起身,端过桌上的一盅酒,先饮了口,再倾身向前,吻上她的红唇,将口中琥珀色的酒液涓滴喂入她口中。 轻轻仰起脸,妍月柔顺的迎合着,让口中的酒缓缓顺着喉咙入腹。 不知足酒,抑或是他那紧贴在她唇办上的唇,让她的身子逐渐燥热,呼吸急促,心跳紊乱。 见她双眼迷离,神情娇羞,慕劭满意的一笑,放下手中的合卺酒,拿起置于一旁以红丝线系着的利剪,当着她的面剪下一缯发,再将手中的利剪递给她。 妍月伸手接过,轻轻拿着利剪,执起一缯青丝剪下,之后再连同利剪交给他。 慕劭将两人的发各分成两份,然后分别绾在一起,作为两人结合的信物,再将其放入两只红色锦囊内,一只交给她,一只自个儿收妥。 这意味着他俩永远结合,永不分离。 凝视着眼前的她许久,慕劭这才轻轻握起她的柔荑,以低沉的嗓音缓缓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今他俩已成为夫妻,灵魂紧密结合,无人得以拆散。 他的话语,令妍月怎能不动容? 伸手取出一直放在怀里的锦绣方帕,她轻轻地取出一直置于其中的那朵干枯的白梅,放入红色锦袋内,连同两人绾起的发小心翼翼放在一起,仔细收妥。 先前他摘给她的白梅,和现在他俩结合的信物,她将会永远放在身上,一直带着。 最后,妍月抬起头,凝视着他那双温和的黑眸,柔声开口:“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今生今世所要是什么了。” “是什么?”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这就是她所要的。 闻言,慕劭再也难以压抑内心对她的渴望,来到床畔,在她身旁坐下,柔声轻唤,“娘子。” 缓缓抬起眼,妍月立即对上他那双深情款款的黑眸,再加上他的那声轻唤,她不禁双颊绋红,以细微的嗓音轻声回应。 “相公……”虽然羞怯,但她确实很高兴自己终于能如此唤他。 爱了煞她这副娇羞的模样,慕劭俯*,将唇轻轻贴上她的唇办,以舌尖轻舔着她的双唇。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在他的诱导下,妍月不禁轻吟了声,轻启红唇,好让他的舌得以滑进她的口中,与她的粉舌缠卷。 两人的身躯因为这一吻而变得更为炽热。 难以再忍耐,慕劭伸手将她头上的凤冠取下,褪去她身上的喜服,直至她雪白的肌肤呈现眼前。 在他的注视下,妍月又羞又怯,“别……别看……我的身子很丑……” 她试着遮掩,却只是徒劳。 慕劭不发一语,俯*吻上她的双腿,每一吻皆带着对她的深情爱意。 见他竟亲吻她那双丑陋不堪的腿,妍月试着往后退去,但身子却被他一把紧握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你……” 慕劭的唇沿着她的腿逐渐往上吻去,最后,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之后,两人双眸相视。 此刻,妍月清楚的瞧见了,他眼底的深情依旧,没有任何鄙夷,自始至终从来没有…… 不再自卑,也不再担忧,缓缓地,她伸出柔荑轻捧着他的脸庞,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的主动让慕劭先是一愣,随后唇边逸出一抹笑,伸长手臂,将一旁的床幔放下。属于他们的旖旎夜晚正要开始…… 镇东将军王莽快步进入大殿内,一见到丹汝王,立即屈膝跪下。 “王,末将有要事禀报。” “说。” “剽姚将军慕劭已迎娶妍月公主为妻。” “什么?”丹汝王十分讶异。 慕劭当初将妍月公主从冷宫中带走,说是打算凌虐她,没想到他不仅为她寻求大夫医治双腿,如今竟还娶她为妻。 难不成……王莽之前所禀报,他意图叛乱一事的确属实? “王,臣先前所担忧之事果然发生了,剽姚将军慕劭早已图谋不轨,他先前数月未上朝议事,反而带着妍月公主南下,说不定是……特地前去与南方的叛军会合,打算一举将王推翻啊!”王莽刻意颤抖着声音这么说,并装出一脸惶恐不安的模样。 此情此景,任谁见了都会认为王莽是忠心为主,而慕劭的确是有意图谋叛乱。 丹汝王沉思不语。 见状,王莽忙不迭继续说下去,“王,您必须尽快作决定,倘若真让慕劭起兵叛乱,那可不得了啊!” “知道了,此事本王自会定夺。”丹汝王单手支额,烦躁地挥了挥手,命他退下。 “是。”王莽恭敬地施礼,起身离殿。离开时,他唇边不禁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 君臣之间的对话,以及王莽离去时的冷笑,全落进某个人的眼底,他不动声色,悄悄转身离开。 同样的悲剧万万不能再发生,他非得尽快通知慕劭才行! 今日,慕劭原本打算上朝议事,然而妍月受了风寒,不停咳嗽,让他怎么也放不下心,遂不上朝,抱着她坐上马车,请车夫立即驾车朝街上驶去。 一会儿后,马车抵达药铺。 先前曾替妍月诊治过的年迈大夫一见慕劭抱着妍月下马车,立即端了张木凳前来,好让她坐下。 “爷,夫人,许久不见了。” 慕劭朝他点点头,让妍月在木凳上坐下,沉声说道:“她受了风寒。” 大夫仔细地为她把脉,然后道:“嗯,夫人是受了点风寒,还好不打紧,只要服几帖药就会复元了。”接着他便站起身前去配药。 这时,妍月不禁又轻咳了声,“咳咳……” 慕劭一听见她咳嗽,不禁剑眉紧蹙,神情充满担忧。“或许我该让你在宅里候着,请大夫来为你诊治,不该让你外出。” 仰起小脸,妍月凝视着一脸担忧的他,绽出一抹艳丽绝伦的笑容,轻轻摇头,“没关系,不打紧的,况且……我也想来街上看看。” “有什么想买的?” “嗯……”她红着脸点头。 “要买什么?” “几疋布。”她的嗓音越发细微。 “做什么用?”他再问。 妍月轻咬着樱唇看着他,双眸眨了又眨,最后才小声的开口:“只是想……亲手替你缝套衣裳,如此而已。” 闻言,慕劭神情放柔,唇边逸出一抹笑。 这时,大夫拿着药包来到他们面前,“爷,药已替你们包妥了。” 慕劭付过银两,接过药包,然后轻柔的将妍月一把抱起,步出药铺,朝布庄走去。 布庄老板原本闲得发慌,拿着扇子不停扇啊扇,当他一瞧见有道挺拔的身影抱着一名艳丽女子前来,立即将扇子收起,连忙步向前。 “爷,姑娘,好一阵子不见了,我这儿进了不少的好布料呢!” 妍月望向布庄老板点点头,然后问慕劭,“相公,你喜欢什么样的布料?” “娘子,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慕劭望着她的黑眸里有着无限深情。 闻言,布庄老板这才明白原来他俩已成亲,顿时有股道不出的惆怅涌上心头。 “抱我过去,好吗?”妍月伸手指向前方。 慕劭立即抱着她,往前方放着布疋的木箧走去,稍微弯*,好让她能伸手碰触那些布料。 伸出雪白的柔荑,妍月拿起一疋布,放在他胸前仔细瞧着,“这颜色和花纹你可喜欢?” “都好,你喜欢的我也喜欢。”慕劭在她耳旁柔声轻语。 俏脸不禁绯红,妍月只得赶紧将手中的布交给布庄老板。 “姑娘……”布庄老板才张嘴,一瞧见慕劭那道冷冽的眼神,惊得连忙改口,“夫人是只要买布,还是要由咱们替你缝制成衣裳?” “麻烦你,请替我的夫君量身,再把布裁好,回去后我再亲自缝衣即可。” 布庄老板连忙点头,“好的。”唉,要是他也能娶到如此美娇娘,让她为自己亲手缝衣,那该有多好? 慕劭只得先将她放下,让布庄老板为他量身。 好一会儿后,布庄老板将裁好的布包起,递给妍月,“夫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嗯,一定的。”妍月朝他浅浅一笑。 不过是个浅笑,却让布庄老板的心再次感到飘飘然,整个人快要飞上天。 见状,慕劭面无表情的付过银两,立即将妍月一把抱起,二话不说的带着她走出布庄,一刻也不愿多待。 妍月瞧见他紧皱着眉、双唇紧抿的模样,担忧的轻问:“怎么了?” 她看得出来,他正在发怒,只是他为何要发怒?她不懂。 “没什么。”慕劭抱着她往前走去,坐进马车内,命车夫立即驾车回府。 偎在他怀里,妍月细细思索了会儿,最后仰起俏脸凝视着他,“你……可是在吃味?” 蓦地,慕劭的神情变得十分不自然。“莫胡言。”虽这么说,但他此刻却怎么也无法面对她。 见他如此模样,妍月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事已被她说中,她伸出柔荑轻轻地握住他那略微黝黑的厚实大手。 “别忘了,我们已成亲,你是我的夫君,而我是你一生一世的妻。” 她轻柔的话语令慕劭那原本烦躁、满是妒意的心立即平静下来,大手反握着她的雪白柔荑。 “娘子说得是。” 听见他如此轻唤,妍月俏颜绯红,又羞又喜,掀起车帘往外看去,让微风吹拂着脸庞。 车夫驾着马车,缓缓往前方驶去,这时,妍月瞧见了一处荒废多时的废墟。这里不正是……她心一震,连忙抬起头看向慕劭。 然而,慕劭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亦没有命令车夫停下马车,只是淡淡看了眼那座废墟。 “老是缅怀过去并没有好处,我们应该做的是期待未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而他的未来,正与她紧紧相系。 马车渐行渐远,最后远离了那座废墟,再也瞧不见。 听了他这番话,妍月并没有开口接腔,只是轻轻的将俏脸埋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上,缓缓的闭上双眸,倾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是的,他们不能总是惦记着过往的憾恨,这样只会使得自己永远走不出痛苦的深渊。 但愿过去所发生的憾事,今后永远不再发生。 马车返回宅第后,慕劭抱着妍月下车,正走进大门,一名男仆便立即神色慌张的向前禀报。 “爷,宫监总管前来,说有要紧事告知。” 慕劭剑眉紧蹙。宫监总管特地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心一震,有种不祥的念头涌来,妍月蛾眉深锁,满脸担忧。 为什么宫监总管会前来,而他所谓的要紧事又是什么?她的心不由得因为担忧而狂跳着。 慕劭抱着妍月进入大厅,只见宫监总管身着简朴的衣袍,并未着宫监服装,神情紧张的在厅内来回踱步。 “公公特地前来有何要事?”慕劭开口问道。 一听到他的嗓音,宫监总管转头一瞧,瞧见慕劭正抱着妍月走进厅里,连忙步向前。 “将军,公主,老奴今儿个冒着性命危险前来,就是要请两位尽速离开京城。” “什么?” “镇东将军王莽接二连三进宫觐见,在王面前说将军您假意将公主带出宫凌虐,却带她四处求医,最后还娶公主为妻,身份如同前朝驸马,肯定是打算谋反。” “岂有此理!”慕劭低吼。 他从来没有反叛之心,怎能如此受污蠛?而这岂不是如同当时吴普在至宁王面前刻意挑拨离间一般? “事实确实如此,王莽还说,将军之前就曾反叛至宁王,若是意图反叛丹汝王,又怎会不可能?” 慕劭剑眉紧蹙,神情愤怒,抱着妍月娇躯的力道稍微收紧。 又怎会没有感觉到他满腔的怒意,妍月低垂双眸,神情哀伤。想不到……她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唉,老奴一生待在宫中,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王莽就如同吴普,眼底容不下将军,所以才会如此刻意污蠛,欲赶尽杀绝。”宫监总管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世间奸佞善妒的小人何其多,虽走了一个吴普,接着又来了个王莽,天晓得下一个又会是谁? 慕劭敛眉,沉思不语。 是,宫监总管说得没错,这世间什么样的人都有,但他就是不能容忍有人再次污衊他。 “老奴言尽于此,还请将军尽快带公主离开京城,千万别迟了,否则只怕到时候当年的惨剧又会发生。” 过去,他畏于吴普的权势,不得不乖乖听令,但今日他再也不愿见到将军与公主受难。 “多谢公公。”慕劭点头表示明白,感谢宫监总管今日特地前来通知,如此大恩,他永铭于心。 “那么老奴先行告退了。”宫监总管朝他们一礼,连忙离开,得趁他人没注意到时尽快返回宫中。 待宫监总管离去后,慕劭抱着妍月返回厢房,将她轻放于床铺上,遂转身欲离去。 然而,他的衣袍一角却被她紧紧揪住,他转过身,正好对上她那布满哀愁和担忧的清澈双眸。 “你打算怎么做?”妍月凝视着他,忧心地轻问。 慕劭抿紧双唇,并未答腔。 该怎么做,他仍多方考虑,但不管怎样,她的性命安全是他的优先考量,绝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你该不会是打算前去杀了王莽?”妍月再问。 慕劭依旧末开口回答,然而他那紧握着的双手和眼底冷冽的杀意,就算不明说,任谁也看得出来。 见状,妍月放开了他的衣袍,收回柔荑,幽幽地轻叹,“这世间似吴普、王莽之人何其多,杀不尽,杀不尽啊!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倘若你真杀了王莽,岂不是更让丹汝王认定你有意叛乱?”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 妍月咬咬唇,轻轻摇头,“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如果可以,我好希望能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心过生活。” 她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在乎,只愿能和慕劭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慕劭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后伸出大手轻抚着她柔嫩的粉颊,以低沉的嗓音开口:“莫担忧,一切有我。” “嗯……”她点点头。 慕劭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厢房。 来到书房后,他坐于案前,单手支额,沉思不语。 他又怎会不知这世上奸佞小人何其多,若是他立即带着她逃亡,王莽却不死心的派人前来追杀,到时候他又如何保护双腿不良于行的她? 他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怎么也不愿啊! 最后,慕劭心中有了决定,开始磨墨,提笔于纸上书写,写罢,再将这封信以蜡封起。 他唤来一名忠心的男仆,交代他将这封信交给车夫,教车夫立即换辆马车以及两匹脚程快的骏马,明日一早起程,送妍月与秀儿一同前去南方的玉霞城,并要车夫亲手将这封信交给段云罗。 男仆点头,接过那封信,立即退离书房。 待男仆离去后,慕劭这才痛苦的闭上双眸,低沉的呐喊着,内心的悲痛难以言喻。 上苍究竟要捉弄他们俩到什么时候才肯善罢甘休? 第九章 月色当空,朗朗而照:漏尽更残,街衢静谧。()。 厢房内的床铺上,两道人影于烛光下轻拥着彼此,然而谁也没开口说话,亦未合上双眸。 最后,慕劭低哑着声,率先开口:“明儿个一早,你与秀儿一同乘马车前往玉霞城,云罗会为你安排妥当。” “那么你呢?”妍月偎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柔声轻问。 “我会先向丹汝王辞去剽姚将军一职,再将宅第的事处理完,随即南下与你会面。” 妍月抬起头,透过昏黄的烛光凝视着他,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当真?” 慕劭并未答腔,仅是轻轻点头。其实他撒了谎…… “那么,你要我去祈南山,接受大夫的医治吗?”她再问。要与他分离近一年的时间,光想就觉得难熬。 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粉颊,慕劭深邃的黑眸直瞅着她,要将她绝美的容颜牢记在心。 “你不希望能再次行走吗?” “当然想,更想与你一同携手踏遍这世上每个地方。” 望着她,慕劭轻轻一笑,并未开口。 看着他的笑容,妍月本该觉得愉悦,但,没来由的,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压得她的胸口好闷、好疼,险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她会有种不祥的念头?为什么她会觉得明日的分离,往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怎么了?”他的大手轻抚着她那披散于身后的柔顺青丝。 “不……没什么。”妍月低下头,俏脸偎在他的胸膛上,小手轻搂着他结实的腰身,倾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怎么也不愿将心底的担忧说出口,就怕一语成谶。 慕劭并未追问,大手轻搂着她的纤腰。如果可以,他乡希望时间就这么停下,别再流逝。 两人不再交谈,拥抱着彼此,转瞬间便到了破晓天明的时刻,亦是他们分离之时。 此刻,秀儿于房门外轻唤,“爷,夫人,早膳已经备妥。” “知道了。”慕劭扬声回答,缓缓坐起身,看着床铺上的妍月,俯*,在她艳红的樱唇印下一记深吻。 “用过膳,就与秀儿一同南下前往玉霞城。” 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直瞅向他,妍月的双唇掀了掀,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慕劭动作轻柔的抱起她,离开厢房,前往厅堂,两人一同用膳。 等会儿即将与他分离,说不尽的哀与愁缠绕在心头,令妍月怎么也吃不下,一点胃口也没有。 不仅她没胃口,慕劭亦是如此,只得转头看向在一旁服侍的秀儿,“夫人的行李都备妥了吗?” “是,早已备妥。” 闻言,慕劭站起身离开厅堂,再度返回时,手中提了只以绸缎方巾包裹着的东西,递向前交给妍月。 妍月认得这只绸缎方巾包袱,那里头放满了当初她交给王贵的许多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玉佩以及公主令牌。 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些东西交还给她?没来由的,她心底的担忧更为扩大。 看出她内心的不安,慕劭笑着轻语,“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现今交还给你并不奇怪。” “是吗……”妍月垂下了眼,看着手中的绸缎方巾。若真如他所言那般就好。 “爷,马车备妥了,随时能起程。”车夫人内禀报。 慕劭轻点头,表示知晓,步向前,轻柔的抱起妍月,往外走去,来到马车前,将她轻轻地放入车内。 秀儿则是提着妍月的一些衣物,迳自坐入车中。 “一路上好好照顾夫人。”他沉声嘱咐。 “奴婢明白。” 慕劭深深看了眼妍月绝美的容颜,便要将马车的布帘放下。 蓦地,妍月伸出柔荑,一把握住他厚实的大手,“求你……答应我,一定要来找我。” 她怕,真的好怕,伯这一离别,往后再也见不到他。 见她如此担忧的模样,慕劭倾身向前,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拥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入胸口。 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耳畔下断呢喃轻语,“会的……会的……我一定会去找你……” 妍月的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袍,怎么也不愿放开,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我们约好了……你一定要来找我……” “嗯,约好了,我一定会去找你……往后定会与你长相厮守,共度一生……” 慕劭低哑着声向她保证,将她紧揪着他衣袍的小手栘开,然后他缓缓往后退去,凝视着坐于车内的她,深深的再次将她的容颜牢记于心,这才放下布帘,让车夫驾着马车离开。() 马车内少了慕劭,虽显得宽敞,却也令人莫名的感到伤悲。 最后,泪水再也不听使唤的决堤,沿着妍月的脸颊落下。 她取出一直放于衣襟内的那只红色锦袋,将它置于掌中,紧紧握着,怎么也不放开。 她是他的妻,一辈子都是,所以……他们约好了,他一定要来找她,千万不能食言啊!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于街道彼端,再也瞧不见,慕劭这才转身进屋,唤来所有仆役,各给他们一笔银两,请他们立即收拾行李离开,随后,他独自一人进入书房,取下挂于墙上的一把长剑。 握着剑柄,将锋利的长剑缓缓抽离剑鞘,看着那泛着银光的锋利剑身,他神情骤变,显得冷冽骇人。 逃,能逃到哪里去? 这么一逃,一辈子都得逃! 若是带着妍月逃往南方,到时候,她欲前去接受大夫医治之事因而耽误,或是当她上了祁南山,王莽却派人大肆搜山,若是寻到她,并伤了她…… 不,绝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他绝不能选择逃避这条路,之所以刻意留下,他就是要将这一切彻彻底底作个了断。 妍月……我的妍月…… 但愿他能够信守与她之间的约定,活着前去找她,两人厮守终生。 接获慕劭已离开京城前往北方的消息,王莽见机不可失,立即入宫觐见丹汝王。 “王,剽姚将军慕劭忽然驾马车带着妍月公主离开京城,前往北方,不晓得有何打算,恳请王立即下旨,就让末将率领百名精兵前去将他捉拿回宫。” 丹汝王紧蹙着眉,最后只得点头答允。 “好吧,就由你率领精兵,立即前去追捕慕劭,并将他带回,交由刑部讯问他究竟有何意图。” “是,末将立即前去将慕劭捉拿回宫。”王莽抱拳一礼,然后站起身快步奔离大殿。 当然,他绝不可能将慕劭带回来,若真要带他回来,也只会带他的人头回来见王。 王莽穿上战袍,腰系长剑,骑乘骏马,串领数百精兵,奔出皇城,于京城街道上策马飞奔,完全不顾路上百姓们的安危,只急着想将慕劭擒住,亲自砍下他的项上人头。 快马奔驰,许久过后,王莽与精兵们追赶到一处空旷荒僻之地,远远地就瞧见一辆马车,以及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独自站于滚滚黄沙间。 王莽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来人啊,快将慕劭擒住!”他扬声下令。 数十名精兵立即驾马奔向前,欲将慕劭擒下。 只见慕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们的方向奔来,他们尚未来得及挥出腰间长剑,手臂就被砍落地面,鲜血直流。 慕劭面无表情,将手中未沾一滴血的长剑高举,剑锋直指向置身在精兵中央的王莽。 “为何非要污蠛我?” “哼,打从以前我就看你不顺眼了!凭什么你才来到我国不到一年,便能获得王的信任,还封你为剽姚将军,而我在王的身旁多年,职位却还在你之下,这令我怎能心服,怎能不恨?污衊,是谋害他人最好的办法,就算你真的无心叛乱,但只要我天天在王的耳边说个几句,最后你也会成了意图谋反的罪臣,人人得而诛之。” 闻言,慕劭冷哼了声,“嫉妒,这是踏上毁灭唯一的道路。” 不屑再与这种不靠自己的努力与才干,只打算靠污衊与谗言踩着他人的尸体往上爬的小人多费唇舌。 要杀要剐随意,但也要他们能动得了他一根寒毛才行。 瞧见慕劭眼底鄙夷的神情,顿时王莽怒火攻心,怒下可遏,连忙下令,“杀,快杀,快把他给杀了!” “王不是下令要咱们将慕将军带回宫,交由刑部发落?”在王莽身旁的一名士兵皱眉询问。 “少啰唆!”王莽一气,挥出腰间长剑,立即将那名士兵的头颅砍下。 同袍身首异处,其他士兵见状,怎么也没料到王莽竟会这么做,均又惊又惧。 “全都给我上!快把慕劭给我杀了,否则到时候死的就是你们!”王莽高举着手中那把沾了鲜血的长剑,扬声威胁。 众士兵不得已,只得听从王莽的命令,抽出腰间的长剑,策马向前,欲取慕劭的性命。 一些士兵则是下了马,抽出长剑逼近慕劭,前后包夹,将他团团围住,让他怎么也无法防御。 数不尽的刀剑挥来,慕劭挡下后又顺势反击,虽杀了眼前的数十人,但后头又有数十人继续朝他挥剑砍来。 就算他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但此刻的他是孤军奋战,以一挡百,怎不吃力? 渐渐的,他的身上多出了数十道伤口,正不停淌下鲜血,手臂也逐渐变得沉重,快要举不起来,视线早已被汗水与那些被他所弑的士兵鲜血所模糊,让他看不清眼前情景。 身旁究竟有多少人的尸首倒下,慕劭不清楚,也无法细数,他只知道周遭尚有无数名士兵正挥剑朝他砍来,欲取他性命。 手中的长剑早已钝了,砍不动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挥剑砍杀的动作,否则死的人就会是他。 在远处不敢靠近的王莽,瞧见遍地皆是士兵们的尸首,虽然还有大半的士兵正围攻着慕劭,但他杀敌的勇猛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瞧见一旁的马车,王莽以为妍月就在车内,连忙策马向前,打算用她来威胁慕劭,怎知一掀开马车布帘,车内却空无一人。 万万想不到慕劭竟没有带那女人一道同行,独自一人驾马车离开,这掩人耳目的作法,目的就是要让人误以为他是带着妍月逃离京城。 此刻,慕劭呼吸紊乱,重重喘着气,满身是伤,挥剑以及闪避的动作更是变得迟缓许多。 见机不可失,王莽跃下马背,弯*,手里握了把黄沙,朝慕劭的方向快步奔去,趁着他毫无防御之际,朝他的脸上撒去。 黄沙落进眼里,让慕劭不由得闭上双眸。 “哈哈哈,你去死吧!”王莽狂笑着大喊,将手中长剑用力朝他刺去。 虽试着闪避,但慕劭仍倏然感到一阵痛楚传来,随即再也看不见左方的景物。 他立即明白,自己失去了左眼。 他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挥出手中的长剑,剑锋立即划过王莽那没有受到战袍保护的项颈。 下一瞬间,王莽的人头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随即落下,那张布满讶异神情的脸朝下,埋于黄土间。 剩下不到十名的士兵,见王莽已身首异处,慕劭身旁又有无数成堆的尸首,于是不敢再战,立即丢下手中长剑,纷纷转身骑马逃离,不敢多待,以免项上人头不保,亦不敢再回宫,以免遭王惩处,同样人头不保。 见终于没有敌人,慕劭将手中长剑插入黄土中,支撑着身躯,不停喘着气。 他的左眼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但他仍可由右眼瞧见,他身边的黄土正不断被鲜血染红。 这些鲜血并不是别人的,全都是由他身上各处大小不一的伤口滴落的。 右眼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彻底抽离,最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卧于黄土上那些成堆的尸首间。 缓缓地,慕劭伸出右手,取出放在衣襟内的一只红色锦袋,使出仅存的力气举起手,将锦袋置于眼前。 看着这只被他满手的鲜血沾污的锦袋,他动了动双唇,轻轻唤了声,“妍月……” 他真的很抱歉……看来他是无法信守与她之间的约定了……若有来生,他定会选择再次与她相遇……再一次与她结发为夫妻,厮守终生…… 最后,慕劭闭上了眼,失去所有意识,任由黑暗与冰冷将他紧紧包围。 十多日后,马车抵达玉霞城的段宅前。 接获门房通报,段云罗立即步出宅第,迎接妍月到来。 “好些日子不见,最近过得可好?” “嗯,还好。”妍月轻轻点头。 “咦,你的气色不太好……哎呀,瞧我真是的,经过这么长的路途,你一定累了吧,快进屋里休息。” 段云罗连忙吩咐婢女整理出一间房,并与秀儿一同扶着妍月下马车,进入厢房休息。 待妍月坐于床铺上后,段云罗这才纳闷地问道:“怎么不见慕大哥与你一道同行?”他们俩总是形影不离,今日他怎会让妍月独自前来? 闻言,妍月难掩内心的担忧,轻启红唇,“他说有些事得去处理,所以要我先前来。” “这样啊。” 这时,一名婢女走进房里,小声的在段云罗耳边轻语。 段云罗点点头,表示知道,这才笑看着妍月,“如果还缺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定会为你办妥。” “嗯,谢谢你。” “别客气,我为主,你为客,本该让你宾至如归。”段云罗笑了笑,“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接着她便转身离开厢房,往厅堂走去。 车夫在厅堂内候着,一见段云罗前来,立即将一封信取出,递向前。 “这是我吩咐小的亲手交给您的信。”伸手接过,段云罗将以蜡封起的封口拆开,慕劭苍劲豪迈的字迹立即映入眼帘。 玄月望日,若我在辰时迟未现身,请带妍月前往齐来茶馆与一名大夫会面,日后并代为照顾她,多谢。 看完信,段云罗大为讶异,连忙抬起头追问车夫,“快说,慕将军最近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迟未现身?代为照顾?为什么他要这么写?仿佛他已预料日后定会遭遇不测一般,令人心惊。 车夫只得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道的事全部告知。 听罢,段云罗脸色惨白,跌坐于椅上,“怎么……会有这种事?相同的情况竟又再次发生在他身上……”思索了会儿,她连忙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打探慕劭的消息。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千万别独留妍月一人于这世间! 玄月望日,辰时已过,慕劭仍未现身,而先前派去京城的人亦未返回禀报消息,段云罗只得带着妍月乘马车前往齐来茶馆。 坐于车内的妍月低垂着头,轻颦蛾眉,不发一语,内心的担忧一天天、一点一滴的逐渐在心头扩大。 慕劭如今究竟身在何方?为何尚未前来找她?该不会是有什么万一……不,不会的,别胡思乱想! 他已经和她约好了,他们约好的……他一定会来找她,绝下是那种不守承诺的人,她相信他。 马车抵达齐来茶馆,段云罗与秀儿一同扶着妍月下马车。 一下车,妍月立即往周遭看去,希望能看到慕劭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然而路上人群来来往往,却始终不见他出现。 这时,一名身着褐衣,头戴笠帽,脸覆面纱的女子,一手拿着一顶笠帽,另一手牵着头毛驴,朝她们走来。 妍月一眼就认出,那名女子正是当日表明可以治好她双腿的神医。 她越走越近,妍月的心就越慌,更不断往四周张望,希望能见到慕劭的身影,就算只是见一面也好。 最后,那名女子在妍月面前停下,抬起头,仅露出双眸,笑着轻语,“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 妍月轻轻点头,但此刻她的心却不在这里,而是系在尚未现身的慕劭身上。 “请问大夫该怎么称呼?”段云罗看着眼前的女子,有礼地问道。 “何必多问?只要我能治好她的双腿就好。”女子笑了笑,将毛驴拉向前,“好了,我们该起程了,要定的路还很长呢!” 在秀儿与段云罗的搀扶下,妍月坐上驴背,女子将手中笠帽戴在她头上,再为她覆上面纱,遮掩住她那绝美的容颜,以免在路途上会因为她的美色而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秀儿将一只包袱交给妍月,让她捧在怀里。 “那么,一年后的今天再来这里接她。”语毕,女子随即要牵着毛驴带妍月离开。 见状,妍月连忙开口:“等等……” “怎么,有东西忘了拿吗?” “不,不是的……”妍月抬起头,再次往四周看去,但是那道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依旧没出现。 女子又怎会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之事,轻轻叹了口气,“人哪,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恁地见不着。” 闻言,妍月只得放弃再见慕劭一面的心愿,转过头向段云罗与秀儿辞别,之后便任由那名女子牵着毛驴,朝祁南山的方向走去。 他俩总会再相见的,她确信着。 段云罗目送妍月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准备坐上马车返回宅第,却在此刻听到有人大声呼唤。 “小姐……小姐!” 她转头一看,正是先前她派去京城探听慕劭消息的那名男仆,正骑着马往她的方向奔来。 段云罗立即步向前,连忙询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可有慕将军的消息?快告诉我!” 那名男仆翻身下马,仍不停喘着气,“小姐……慕将军……慕将军他……” “他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 “慕将军……他死了……” 这句话犹如青天霹雳,段云罗顿时脸色惨白,脑海中一片混乱,整个人就这么愣在原地,无法再有任何动作。 死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慕劭将军早已被镇东将军王莽率领上百精兵于边关所弑,而王莽也死在慕将军的剑下……” 一旁的秀儿听了,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呜……天老爷怎能如此残忍……夫人……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爷……可是……爷却死了……呜呜……” 段云罗亦难掩心中的悲痛,缓缓抬起头仰望苍穹,最后痛苦的闭上双眸。 上苍为何如此残忍,如此捉弄人? 一年后的今天,妍月回来,教她如何开口告知慕劭的死讯?办不到……办不到啊! 第十章 韶光荏苒,转瞬间已过了一年。(。 段云罗与秀儿一早便来到齐来茶馆等候,四处张望着,不晓得妍月何时会现身。 许久过后,只见一名女子头戴笠帽,脸覆面纱出现,身后牵了头毛驴,驴背上坐了名一身素白的女子。 秀儿见了,忙声欢呼,“是夫人!夫人回来了!” 闻言,段云罗赶紧转过头,一瞧见那坐于驴背上的窈窕身影,连忙向前迎接。 “妍月,你可终于回来了,你……”说着,她低下头朝妍月的双腿看去。 那名女子停下了脚步,让毛驴也跟着停下。 随后,妍月当着段云罗与秀儿的面,缓缓地伸出双腿,下了驴背,站于她们面前。 段云罗又惊又喜,“你的双腿……真的能站了!” 站在一旁的秀儿见了,因为太过喜悦而落下眼泪,“夫人……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妍月拿下头上所戴的笠帽,摘下脸上的面纱,往左右看去,却怎么也没见着那道令她总是心系着的身影。 “慕劭呢?”她不禁询问。 当初要前往祁南山时,无法见他一面,如今已过了一年,却依旧不见他的身影,怎会如此? 一听见她如此询问,秀儿连忙低下头,紧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告知夫人有关于慕劭的消息。 段云罗连忙开口:“你一路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还是先返回宅第再说。” 说完,她随即转过头看向那名女子,自怀里取出一只装满银两的锦袋,“大夫,谢谢你,这是一点小意思,作为你替妍月医治的费用。” 那名女子轻笑出声,“不必了。” “不必?” “我可不是为了银子才替人治病,只不过是想看看自己是否真有那个能耐,如此而已。” 段云罗傻了眼。 费心替人治病,竟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能耐?这名女子姓氏不详,来历不明,却医术高超,性格怪异,实在令人对她充满好奇。 “好了,咱们后会有期。” 女子迳自坐上驴背,伸手轻拍驴身,蹄声达达的响起,那头毛驴便载着她往前走去,渐行渐远,最后逐渐消失于街道尽头。 妍月目送着那名女子离去,之后转过头看着段云罗与秀儿,柔声轻问:“慕劭……他人呢?” 她对他的思念,没有一刻停歇:对他的爱意,更没有一刻消逝。 他在哪里?她多么希望让他瞧见她此刻的模样啊。 她站起来了,靠着自己的双腿站立于地面上,终于可以和他一起携手并肩而行,前往任何地方。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为何他在那日并没有出现?又为何此刻仍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秀儿低垂着头,始终不语。 段云罗看着妍月,怎么也说不出慕劭已死的消息。 “我们……还是先返回宅第休憩吧。” 见状,妍月不再追问,只得和她们一起乘上马车离开。 返回段府后,段云罗教秀儿带妍月回房休憩,她则来到书房,取出一封信,坐于案前凝视着那封信出神。 或许慕劭早已猜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所以才写下这封信,并交代车夫亲手把信交给她,不希望被妍月知道。 他费尽心思,一直希望能治好妍月的双腿,而此刻妍月的双腿已痊愈,他却是命丧黄泉…… 唉,不得不说上苍实在太捉弄人。 此时,有人轻敲着门扉,段云罗赶紧回过神,并将那封信收起,抬起头往房门看去。 “谁?” “奴婢秀儿。” “进来吧。” 秀儿这才推开门,进入书房,但她只是站在门边,紧咬着唇,眉头深锁。 “怎么了?” “小姐……”秀儿在段府待了一年,早已视段云罗为主子。(请记住我们就这么隐瞒真相,不让夫人知道吗?” 轻叹口气,段云罗满脸无奈,“怎么可能隐瞒她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也会知道的。” 就算她教府里所有的下人都不许说,若妍月到外头去随便问个路人,对方也会告诉她,慕劭早已被王莽所弑。 “那么,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夫人,爷在一年前就已被王莽杀害的消息呢?” “这……改日等时机恰当,再由我亲口告诉她吧。”殊不知,她们之间的交谈,早已被尾随在秀儿身后前来,躲于书房外的妍月听见。 她的俏颜瞬间惨白,张着嘴用力呼吸,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听到如此令人震惊的事,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心好痛……仿佛被人以利刃用力剐着。 慕劭死了……怎么会?怎么会?难不成那日他骗了她,骗她说要处理一些琐事,其实是前去找王莽?但他却被王莽所杀害……所以去年的今天,任她怎么等待,他始终无法现身…… 不,这不会是真的……不,不会的…… 泪水早已决堤,模糊了视线,令妍月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她伸出手紧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惊动她们。 转过身,她踩着极为不稳的步伐缓缓往前走去,回到厢房里,接着一个踉跄,她就这么跌倒在地上。 但她的身子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因为她的心更疼、更难受,晶莹的泪珠不停淌下,落在地面上。 如果……这只是场噩梦,那么,请让她快点苏醒过来吧。 她整颗心仿佛碎了,裂成无数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缓缓地,她将手采入衣襟,取出一直放在身上的那只红锦袋,紧紧握在掌中。 这里头放着他俩紧绾着的发,以及当初他摘给她,而她一直舍不得丢弃的干枯白梅,如今,这一切已没了意义,没了存在的必要。 “慕劭……慕劭……你骗我……你骗我……不是约好了……你一定会来找我……我们不是约好了……往后你一定会与我长相厮守,共度一生……” 妍月声音嘶哑,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不断滴落。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我饱尝对你的相思之苦……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人……为什么……为什么?”她闭紧双眸,双手紧握成拳,用力敲打着地面。 双手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她只感到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慕劭……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人独活于世间……我恨你……我恨你……” 好不容易治好了双腿,好不容易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行走,好不容易捱过了这漫长的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了能再见面的今天,但是,等待着她的却是他的恶耗。 教她怎能接受这个事实?教她怎么继续活下去? 办不到……办不到啊! 最后,妍月趴俯在地面上,泪眼迷濛的看着那个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红锦袋。 “一愿郎君干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她哽咽着轻轻吟唱。 洞房花烛夜,她对他诉说的心愿,如今只剩无尽的悲戚。 慕劭一直希望她的双腿能再次行走,他的心愿如今成真了……但,她的心愿却无法实现。 永远都无法实现…… 翌日,天刚破晓,妍月手中提着一只包袱,步出厢房,朝大门走去。 秀儿恰巧见着,连忙奔向前,“夫人,大清早的您要上哪儿去,为何还带着包袱呢?” 妍月微微一笑,“没什么,这是我之前在祁南山上特地为慕劭所缝制的衣袍,但是还缺了一些布,所以想去买相同的布料回来缝上。” 一听,秀儿眼底立即浮现一抹哀伤,轻咬着唇,无法开口。 夫人特地为爷所缝的衣袍,爷……永远都穿不着了。 “怎么了?”妍月柔声轻问。 “这……这点小事就让奴婢替夫人做吧。”秀儿连忙开口。 “不必麻烦了,我自个儿去就好。” “可是……” “我的双腿好不容易能再次行走,想多走些路,秀儿,你就让我去吧。”妍月朝她露出一抹浅笑。 听到她这么说,秀儿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是,奴婢知道了,请夫人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嗯。”妍月轻轻点头,便头也不回的步出段宅大门。 徐徐微风吹起她那随意披散于身后的青丝和身上素白的衣裙,她眼底有着前所未见的坚定,缓缓迈着步伐前行,但她并非前往玉霞城最热闹的街市,反而是朝城外一座烟波浩渺的碧湖走去。 来到湖畔,看着眼前广大辽阔、云雾笼罩的湖面,妍月将包袱揭开,取出置于其中的公主令牌、镶金玉佩、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一个个往湖中丢去,让它们沉人湖底。 她要这些有何用?今生今世,她唯一要的就只有他……只有他……接着,她将之前待在祁南山上时,一针一线悉心仔细为他缝制的衣袍取出来,紧紧拥在怀里。 泪,早已流尽。 心,早已碎裂。 缓缓地,妍月抱着怀中的衣袍,朝湖水中央一步步走去。 “慕劭……等我……我很快就会来到你身边……让我们在黄泉相见……来生再次结发成为夫妻……” 不愿思念,不愿独活,她只愿来世再与他共结连理。 乌黑的长发在冰冷的湖面上飘浮着,衣衫则因为被湖水浸湿而变得沉重,她再也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前往黄泉与慕劭重逢。 蓦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快步朝她奔去,伸出长臂一把将她的娇躯拥住,不再让她往前走。 “妍月!拦慕劭叫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中充满悲痛。 她愣住了,瞪大双眸。身后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但她不敢回头,怎么也不敢,就怕这只是一场梦…… “该死……妍月,你究竟在做什么?”他低吼。 是他,真是他吗?他还活着,并没有死?但,大家都说他死了啊……妍月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再也无法思索任何事。 冰冷的湖水随风拍打过来,慕劭连忙将她一把抱起,朝湖岸大步迈去。 受到惊吓的妍月,这时瞧见了他那熟悉的俊逸脸庞,原本以为流尽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决堤般落下,模糊了视线。 这……不是梦吗?会是真的吗?是他,真的是他……他没有死,他并没有死! 回到湖岸,慕劭将妍月放下,待她站稳,他随即朝她大吼,“为何要寻死?你说啊!” 杀了王莽后,他因为身上伤势过重,所以无法赶在去年的玄月望日与她相见,他也很清楚,自己同样不能贸然前去找段云罗,因为若他的身份因而泄漏,被人察觉,势必连累她,更担心妍月会因此无法前去祁南山治疗双腿。 再说那时他已不是将军,身无分文,日后又怎能给予妍月安稳的生活? 于是他前往边境各国做起生意,决定非得在这一年内赚取足以供给两人往后生活所需的银两,并在一年后风光的前来接她。 本以为昨日便能抵达玉霞城的齐来茶馆,却因为马匹彻夜赶路,早已疲惫不堪,误了时辰,直到今日清晨他才终于抵达玉霞城。 当他来到段宅前,却意外瞧见妍月自宅第步出的倩影。 看见她能再次以双腿行走,他内心的激动与欢喜笔墨难以形容。 他本欲立即上前,但见她拿着包袱不知欲前往何处,他便决定暂不现身,跟在她身后,想看看她究竟打算去哪里,却怎么也没料到她竟会来此寻短。 想起过去她曾拖着无法行走的身子欲投井自尽,如今她的双腿已能够行走,却又再次打算寻短,教他怎能不悲愤? 再也忍耐不住,妍月伸出手拥住他结实的腰身,紧紧搂着,怎么也不愿放开。 她哽咽着,泪如雨下,“我以为你死了……大家都说你死了……你若死了,我又如何独活在这个没有你的世间?” 听了她所说的话,慕劭满腔的怒气便烟消云散,只剩满满的心疼。 他伸出大手轻搂着她的身子,低哑着声音道:“你……真傻。”她的傻总是令他心动,亦总是令他心碎。 妍月缓缓抬起头,伸手轻抚着他的脸庞,瞧见他的左眼以布罩遮着,她一愣,颤抖着问:“你的眼……” “已经没了。”他淡淡地说着。 闻言,她心一悸,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怎么会……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将所有事情作个了断,好让我们日后能安稳过日子,不必担心有人追杀。” 若是逃,总是会有人追,他永远无法给予她安稳生活。 “但……为何会传出你已被王莽杀害的消息?” “我那时确实是差点就被王莽杀死,但最后靠着意志力存活下来,并找了个与我体格差不多的士兵尸首,让他穿上我的衣裤,刺伤他的左眼,削去他的脸皮,再让他握着我的剑,让之后前来收尸的士兵误以为那个人是我,好让天下人皆以为我已死。” 妍月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消息的真相。 凝视着慕劭好一会儿后,她放开了他的腰,伸出柔荑轻抚着他的脸庞,以及以布罩遮着的左眼。 她微笑着说:“你来了……”信守了他的承诺。 “是的,我来了,我依照约定,前来找你了。”慕劭以仅存的右眼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 他绝不食言,与她的约定,他绝对不忘。 望着眼前的慕劭,好一会儿后,妍月轻轻踮起脚尖,王动在他的唇上印下深情的一吻。 属于他的独特阳刚气息混合着湖水的气味窜入鼻端,他那总是温热的体温,温暖了此刻她因为全身湿透而有些冰冷的身子……他的一切总是令她难忘,总是令她心动。 她的吻令慕劭心荡神驰,他立即化被动为主动,伸手轻捧着她那绝美的容颜,加深这一吻。 由衷感激上苍让他俩都活了下来,再续夫妻情缘…… 慕劭与妍月一同返回段宅,段云罗看见他出现,又惊讶又惊喜,之后听他娓娓道来,这才明白所有始末。 翌日,在段云罗的陪同下,三人乘坐马车来到河畔,只见一艘船已停泊于岸边等候着他们夫妻。 虽说妍月的双腿已能行走,但慕劭仍抱着她下马车,步上那艘船。 “慕大哥,妍月,别忘了有空回来走走。”段云罗看着他俩紧拥着的身影,没来由的,眼眶中竟有些湿意。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上苍并非那般残忍,并没有拆散这对恩爱夫妻。 慕劭看着段云罗,诚恳地向她道谢,这一切多亏有你。”他由衷感激她的帮助。 “慕大哥千万别这么说,妹子帮大哥一点忙是理所当然的。”段云罗笑着轻轻摇头。 妍月也感激的看着她,“云罗,真的很谢谢你。”受云罗这么多的照顾,她实在无以为报。 “真是的,怎么连你也这么说?快走吧!别误了开船的时辰。”段云罗的眼眶早已泛红,但她一直强忍着,不愿在他俩面前落泪。 船夫立即摇着桨,让船顺着水流缓缓前行。 慕劭与妍月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送行的段云罗。 段云罗不停挥着手,向他俩道别,直至船只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这才放下手,颊边已淌下两行清泪。 但这是充满喜悦的泪水,因为她知道,往后他们俩会过得很幸福。 清风徐来,河上波光潋滥。 “相公,今后我们要去哪里?”依偎在慕劭怀里,妍月看着眼前的景致,柔声轻问,心情平静祥和。 慕劭拥着她,在她耳畔柔声轻语,“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厮守终生,娘子,你说可好?” 妍月自他怀里缓缓仰起头凝视着他。 只见他那深邃的黑眸里蕴藏着对她始终下变的深情爱意,她不由得热泪盈眶,模糊了视线。 最后,她朝他绽出一抹绝美的笑,“好,当然好……” 两人凝视着彼此,不必任何言语,已心意相通。无论今生还是来世,他俩皆要结发为夫妻,苦乐同受。 后记 嘉 恩 今朝,有两种解释,一个是今天早上,另一个则是现在。 而我所要的,正是现在、此刻之意。 这本古代稿,其实早已构思许久,在写“双姝”时,我脑中就已经有了大纲和剧情,只是真正在创作时,却远比我想像中来得更为困难,因为男女主角的情感刻划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原本嘉恩是打算让女主角终生残疾,后来终究舍不得,因为她已遭受太多磨难与痛苦,故我便安排一名女神医出现,治好她的双腿,让她最终得以正常行走,并与男主角远离世间的纷争,长相厮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正是我所想表达的,不晓得是否也能传递给每一位正在阅读这本小说的朋友们? 如果有什么话想对嘉恩说,请上禾马官网,作家小窝连结,“嘉恩的小窝”、“嘉偶恩成”随时欢迎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