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丫头甜腻腻》 楔子 天地创始之初,分四界,统六国。人,妖,鬼,道人 所谓道人,修可其身道,灭天下妖鬼之魂。可偏偏那沉寂千百年的道人中生出一女子,习鬼怪之灵,修自在道。 一时之间再无敌手,可那道人之中有怎会容她为大。道人齐结,将其女子封印于凉山之中,不得见日光,不得出深山。 浊月打了个哈欠,冲墨伊丢过去一个铜板“死瘸子,你要是再拿这些说书先生说了八百次的鬼话吓唬我,你信不信我废了你那条腿!” 被打到额头的墨伊连忙拾起在地上的铜板,埋怨似的撇了浊月一眼。却又被浊月瞪了回来,只得嘿嘿的笑了起来。 她本是受人之托去杀那田氏一家,到了门口正意动手,却见那田氏儿子正欺负一个瘦弱男子,男子也不反抗,只是抱着头不敢出声音。浊月一时兴起跳到一旁的槐树上看了看,却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若不是那疯狗一般的嚎叫,浊月怕是还要睡上几个来回。 揉了揉惺忪的眼,不怀好意的看着那给她吵醒的恶犬。却恍了恍神,那田氏儿子似乎是觉得打骂不过瘾,索性叫家仆牵来家中守门恶犬。 再去看那瘦弱男子,那男子的右腿已经被咬出森森白骨。额头冒着冷汗,虚弱的靠在墙边,身边的地上与墙壁也撒着星星点点的血。 浊月还想在看好戏,可田氏儿子好似感应到什么,抬头看向浊月。愣住了,随即便拿起石头冲浊月丢了过去,浊月躲也没躲任由那石子打到她的脸上。 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的冲田氏儿子笑了笑,本就生的及美,这一笑更是倾城。 瘦弱男子也努力抬起头看向浊月。浊月冲他挑了挑眉,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田氏儿子的双手已经落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有来得及反应。只听那田氏儿子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随即那恶犬便扑了过来。 好似在意料之中,又好似在意料之外。 田家已经听不到任何嚎叫,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浊月走到瘦弱男子面前丢下一瓶药“你可还解气?” 瘦弱男子愣了愣,摇了摇头。 浊月不解,甩掉剑上的血在他面前席地而坐。 瘦弱男子也没有害怕,只是拿过浊月丢下的药轻轻倒在手中,摸到了浊月的脸上。 随即疼痛便传了过来,浊月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有了一条小伤疤。 “女孩子脸上要是留下伤疤就不好了。” 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靠着身后的墙壁瘫软下去。浊月不由得苦笑“那你倒是问问这药留不留疤痕啊。” 摸了摸脸上早已成疤的伤口,叹了口气“我要吃糖葫芦,你记得去西街的老爷爷哪里买。” 墨伊嘿嘿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便一瘸一拐的去给浊月买糖葫芦。 十四的孩童,本应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纪,却已经背负了上百条人命。 因为屠杀田氏一家,江湖上便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就连说书的先生也开始添油加醋的讲述这段故事。 浊月还带着墨伊去听过几次,每次听到人家给她讲成彪形大汉她都想砸了这个茶馆,可每次都被墨伊按了下去。 久而久之她也就当一个乐子来听。 她并不讨厌墨伊,也从来没有问过墨伊他为什么被田氏小儿子欺负却不敢做声,正如墨伊也从来没有问过浊月为什么要杀田氏一家。 好像这就成了默契一般的存在,你不讲我不问。 看着天色晚了下去墨伊还没回来,浊月也开始好奇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备出去找他,却不想一只袖剑冲她飞来,浊月闪身躲过。袖剑便扎入一旁的柱子上。 浊月揉了揉额头“说吧,这次又要做什么。” 身边的柳树颤了颤,从上落下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跟我走,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剥了块糖丢进嘴里,舔了舔嘴唇坐到凳子上“我不走。”砸了砸吧嘴“墨伊还没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浊月的瞳孔猛然缩了缩,盯着男子斗笠后的眼睛不作声。过了一会,浊月眨了眨眼,站起身又剥了一块糖丢进嘴里,走到内屋拿起那把随意丢在柴堆里的剑。 男子看着径直向外走的浊月冷冽的问“你去找他?” 浊月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你找不到他。” 这次浊月没有出声,只是向外走的步伐急了起来。 小瘸子,你还拿着我的糖葫芦呢,可别死了。 最后浊月是在桥洞中找到奄奄一息的墨伊,墨伊看着她来,努力的笑了出来。把揣在怀里的冰糖葫芦拿给了她,然后便晕了过去,那糖葫芦好像一直被墨伊护在怀里,全都压扁了,有些糖还化了。 浊月再一旁拾了些柴火点了起来,又撕了衣服包住他身上伤口,十月的天气夜晚微凉,浊月也打了个哈欠钻进墨伊的怀里,睡了过去。 梦里又回到了一年前屠杀田氏一家时候,她看着昏死过去的墨伊提起的剑还是落了下去,却落在了墨伊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右腿,废了他的一条腿。 她不是觉得墨伊可怜是觉得如此好看的男子若是死了便也是一种损失,将他带回自己的屋子里替他敷了药,等墨伊醒来时候看着浊月倒是惊讶了起来,好像在惊讶为什么没有杀他,又好像在惊讶为什么救她。 没等发问,浊月便托着下巴说“本姑娘救了你,所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人了。如果你敢逃跑,那我就杀了你,再把你丢去喂狗。” 微凉的风吹到浊月的发梢,将她稚嫩中带着恐慌的眼遮住一半。 墨伊看着面前这个语气霸道却有些温柔的小女孩嘿嘿的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浊月好像小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的跳了起来,怒目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痴傻的男子。 “墨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浊月摸不到头脑“什么?” 墨伊本想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彻底断了,便明白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作为,可他没有愤怒,只是拿起还没烧完的柴火一笔一划在地上写下了墨伊两个字,温柔的望着浊月。 “我的名字,叫墨伊。” 第一章 枯藤(一) 十月已经算是秋天了,白日倒是热的很,一旦入了夜边会凉了起来。 浊月并不喜欢秋季,可墨伊却好似爱的很。往年的秋季里墨伊总会带着浊月去醉星酒馆要一坛黄酒加上一盘花生米,看着院子中那颗活了上千年的梧桐树发呆一下午。也每次都是在浊月不耐烦中离开,离开前墨伊也总会不舍的看着那颗梧桐树。 也不是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喜欢,每次他只会挠挠头说“好看”随即就换来浊月的一个白眼,久而久之浊月也懒得去问了。 挪了挪身,发现墨伊还没有醒过来,浊月也有些急了起来。 自从墨伊被她弄断右腿以后,身体就一直很虚弱。每年换季时分总是要生一场病,可每次也不是很严重。只是随便吃了些药糊弄过去,浊月也从来没有多问过什么。也不知道这一次他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墨伊带回茅屋再去请个大夫。浊月也不过二八年纪,许是从小风餐露宿无人挂念自是长的比同龄年纪瘦小,虽说墨伊也十分瘦弱但好歹也算是个男子,浊月也是废了半天力气才给他带回去。 刚到门口却发现那男子还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帮帮我这个瘦弱无助的少女啊,许茴苓。” 被浊月叫做许茴苓的男子听到浊月的嚎叫也没有立刻去帮她,只是淡淡的放下手中茶水撇了她一眼“与我何干?” 知道求人无果刚想发作,背上的墨伊闷哼了一声。 许茴苓无奈的走过来,打横抱起墨伊放在床上。浊月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不由得不怀好意的笑了出来。 墨伊长的及其美貌,若非他是个男子只怕是要在江湖上成为那个温柔乡的祸国颜水,白皙到有些透亮的皮肤,温和如琥珀的瞳孔,瘦弱的身躯。怕是丢去了玉阳楼是要被当成被人一掷千金的玉魁了。 再说那许茴苓,虽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可这个名字却是比一般女子还女子。茴香茯苓本是中草药,可在这个屠宰夫身上却是一点没有发挥作用。 许是经常做些伤天害理之时,长的便不如墨伊那般美貌,但要真来说,却也是可以当做将军的飒爽。走在路上也不时会迷住一方红颜,每次浊月看到那些女子都会撇撇嘴。 等他杀了你全家辱了你娘姐,你就知道他到底迷人在哪里了。 但刚刚看到许茴苓抱着墨伊时,缺莫名的觉得这二人倒是般配的很。 傻笑之时一颗小石子弹到浊月的额头,将她脑中坏事打断。浊月揉了揉额头连忙跑到铜镜前看被打的那一块,幽怨的说“我这如花似玉的美貌,两年前被这个小瘸子弄出了一道疤到现在还没有消,你要是给我在弄出来一个。我非要提着我的葵司满江湖追杀你不可。” “可你杀了我,脸上的疤也不会消失啊” “这不重要,只要能杀了你消了我这口恶气我便舒心。”浊月打来清水打湿巾布便擦了擦脸上的尘土。 其实许茴苓也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看到这个小丫头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夺人性命的骇话。 他是在妓院中带走的浊月,浊月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跟他说迟早有一天她会杀了这里的所有人,所有欺负她羞辱她的人。 许茴苓便喜欢上这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替她赎了身又丢去了惨绝人寰的鬼林。 他对浊月说他等浊月七日,如果浊月可以从鬼林中出来,那么便可以自由,但是要替他卖命。若未能出来,或者说在七日后出来,不许他人动手他便会取她性命。 本以为会知难而退的小姑娘却是大笑了起来,结过他丢在地上的剑,独身入了鬼林。 每次提起来浊月都会气的跳脚,气的并不是他这么狠心,而是在第六日中午,她拄着捡来的破树干浑身是伤的出现在许茴苓面前时许茴苓丢下的一句话。 “其实你入林之前我为你准备了一袋干粮与药品。” 会想到之前旧事许茴苓不由得心情大好的笑了出来,浊月回头看着许茴苓不解。许茴苓也懒得解释,想了半天“小月牙,和我讲讲你当时在鬼林里发生了什么啊。” 明知道这不是疑问句的浊月大吼了一句要你管,便抓起身边的土丢向他“你个乌龟王八臭球蛋,你要是给我喊住递给我,我是不是就不用吃树皮了!” 理亏的某人打了个哈哈“我当时困的很,哪有力气喊你啊,再说你都走那么远你,喊你也是听不到的。” 浊月刚想扑过去打他,却听到身后床上传来一声虚弱的笑意。 浊月和许茴苓一起回过头看着墨伊,反应了半天才一下子跳到墨伊身边“小瘸子你醒了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墨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本是关心人的话,怎么到了浊月嘴里就那么像咒人呢。墨伊无奈的看着浊月又嘿嘿傻笑了起来。 知道他还能笑就是没事的浊月翻了个白眼,将手里喝剩一半的茶水递给墨伊叫他喝下去。看着他脸色缓和了一些便问他“昨日不是去给我买了糖葫芦么,怎么被人打成那副德行?” 窗外的枫叶轻飘飘落下,落下时的影子挡住了许茴苓看向墨伊的神色,墨伊轻轻的撇了一眼许茴苓,便对他笑了出来。 浊月抓不着头脑的回过头看着冷着脸的许茴苓,也是有些疑惑,刚刚还心情大好的许茴苓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吓人。 不过他长久以来都是这副样子倒也是习惯了,就没有在意。 缠着问墨伊到底怎么了,墨伊轻轻笑了笑,宠溺的摸了她的头顶讲了昨日去西街的事。原是一群地痞流氓欺负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他出言制止却被骂做小瘸子,本是不生气的,但他们竟要来抢他怀中铜板。他紧急护着,这才被打成这般。 听完浊月便要出去让那些人后怕,墨伊连忙拦住她说最后糖葫芦也买到了,叫浊月不要再计较了。浊月还是有些气不过,墨伊忙哄了她半晌。 二八出头的小姑娘最是好哄,说一说逗一逗什么便都过去了。 “可你忘了问他,他是如何从那些恶霸中出身的” 没听清许茴苓说什么的浊月回头看着他“什么?” 许茴苓看着墨伊那笑盈盈的双眼,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便向外又去。 浊月嘀咕了一句神经病也没有理他,只是专心在听墨伊说他新听到的故事。 在日落中的枫叶更是填上了一摸妖艳的红,许茴苓闭上眼睛任由枫叶落在他肩头。 他依旧记得浊月出了鬼林修养一周后便消失了一夜,再回来时候满身鲜血。他也没有问,只是听闻坊间嬉春楼一朝被屠,就连院中猫狗不曾幸免。 果然,浊月要杀的人就连一只猫狗也不会放过。 第二章 枯藤(二) 看着许茴苓走出去的背影,墨伊轻轻咳了一声停住讲的故事。 浊月本听着正来趣他这么一停倒是扫兴的很,拖着腮帮问他“小瘸子你是不是找打!” 墨伊眨了眨眼,却突然低下头看着床沿的稻草发呆。浊月一时也觉得奇怪,往常她扬言要打墨伊的时候墨伊都会一脸傻笑的求饶。 许是感受到浊月疑惑的目光,墨伊又重新抬起头看着她笑了笑“你说,许兄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听到这句话浊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啊,我从十岁认识他时候他就那副嘴脸。我早就习惯了。”风顺着敞开的门吹了进来,浊月打了个喷嚏钻进墨伊的被窝里,用力的蹭了蹭墨伊的衣服“小瘸子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墨伊知道她是睡了过去。便坐起身把浊月抱到床里面,又替她盖好被子。 傻姑娘一夜没睡,一定困坏了。待他再抬头时候便看到许茴苓抱着他那把大刀倚着门而立,墨伊便冲他笑了笑。 许茴苓好看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如果是熟悉他的人一定都知道,当他眯起眼睛便是那个人的死期。 可墨伊并没有在意,还是笑盈盈的看着他。 其实在刚刚浊月说的那些话许茴苓都听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针一样扎进了许茴苓的心,他的那颗万年冰封的石头心。 她不该有软肋,她不该有丢不下的人。 许茴苓把那柄黑刀立在门外,默默走到桌子前面从怀里掏出一笼小包子还有一根糖葫芦后就走去墨伊的旁边,轻轻抱起浊月,放在另一面他铺好柔软被褥的稻草堆上。 直到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中,浊月才哼唧哼唧醒来。 看着桌子上的包子,许是饿坏了抓起来就吃。墨伊刚刚端了粥走到门口,看到浊月在吃凉的包子快步走了进来“阿月,吃这个,那个都凉了。” 塞了满嘴包子,含糊不清的讲了一句发现没人听懂便拿起墨伊刚刚给她准备好的温水喝下去。顺了半天才顺过来气“我都快饿死了!” 养个半个月左右墨伊的病才完全康复,康复以后又变成了小傻子的模样,陪着浊月天天去抓鱼玩。 日子过得舒心倒是也自在,反正浊月很喜欢这种日子,总比天天拎着剑笑眯眯的看着名单上的人强。 其实那种日子没有人喜欢,可偏偏除了这件事,再也没什么能让浊月提起兴趣懒洋洋的伸个腰走出这个破旧茅草屋的事了,当然抓鱼偷鸡逛青楼除外了。 “哎呦妈妈,我听说最近新来了个姑娘呀,叫什么桂枝是吧。” 身后桌椅早就七零八落的丢在身边,可那老鸨好像习惯了一下,看了看身上的小斯小斯便会意去把那破碎桌椅里的三个男人扔了出去。 去后厨端了二两酱牛肉,烫了一壶槐花酒放在浊月身边,叹了口气便抓住浊月有些微胖的小脸咬牙切齿道“死丫头,你要是再给我这店砸了,我就给你嘴撕烂!” 天不怕地不怕的浊月此时只是疼得呲牙咧嘴的求饶“好姐姐,好妈妈,饶了我吧。如果不是那三个男人对你这沉甸甸的胸脯子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也不会呀,是吧。我的紫苏好姐姐。” 名叫紫苏的女子,只是松开了手把桌上的肉推到浊月面前,顺手在她微翘的小屁股上拧了一把“快吃,吃了带你去听那桂枝的琴艺如何。这可是我从玲珑坊里新收的人。” 在一旁拿着黑刀的许某人哼了一声,屁话,什么叫新收的,估计是带了十来个小斯去抢的,这诺大的塊苑里十有八九的舞姬乐师都是她抢来的,大言不惭。 许是感受到一旁不屑的目光,紫苏回过头用勾人心魄的眼仁狠狠地瞪了许茴苓。 许茴苓也回了一记白眼。 嘴里塞着牛肉的浊月倒是看的一清二楚,不怀好意的凑近紫苏“紫苏姐姐,你看这万年老木头怎么样,长的但也不错,不如你给他收了如何?” 话还没说完那腰便被狠狠地拧了一把疼得浊月好看的小脸都皱了起来“我看你这小贫嘴也不用吃了,走跟我去听琴,让你这小行家来品一品。”说完也不管浊月有多想带着那盘牛肉便拉起来就走。 急得没办法本想求助许茴苓,可许茴苓也跟着往楼上走,没办法只能把嘴里的囫囵咽下冲身后大喊“萧哥儿,在给我拿一斤牛肉送到天字阁。” 萧忆看着浊月被噎的脸都要绿了时候大笑了出来,慢慢走到后厨亲手切了半斤牛肉往天字阁走去。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偌大淮荆最不能动的便是这槐苑,谁也不知道这槐苑里摄人心魄的紫苏,少年风发的萧忆,提着黑刀的许茴苓,杀人不眨眼的浊月,还是那隐藏不记得死士。 可是这安静能到几时呢,紫苏不知道萧忆不知道,许茴苓也不知道。 萧忆倚着门看着那吃着牛肉敲打着酒碗的浊月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他喜欢上这个小丫头。 一曲结束,浊月瞪了一眼那个叫桂枝的,蹭蹭的到了紫苏身边,趴在紫苏厚重的胸脯里把一嘴油都漫到了她新做的那件琉璃曲上。 紫苏也不生气,只是摸着这个小丫头的头无奈的笑 “紫苏姐姐,好阿姐,我想听你弹琵琶了好久没听了都。” 撒娇的浊月嘟起小脸,看起来分外惹人锤炼,紫苏满脸宠溺的把浊月往怀里捞了捞“好好好,都依你。” 萧忆早就把琴准备好了,浊月乖乖的坐到一边,紫苏调好了琴便开始。 如果说女儿家的琴是婉转流殇,那紫苏的琴便是铮铮铁骥。 若非舟头哀奏乐,枯骨何时畅悠然 第三章 枯藤(三) 秋季的夜色越来越早的来临,月光撒在屋外花圃中,微风将那屋外茉莉花吹落了几朵掉在紫苏茶杯中震起层层涟漪。 恰时却有一只萤火虫奋力的扑腾着翅膀飞到茶碗旁掉落了下来,微微抖动着快要死掉的身体,可那目光却是在望着茶杯中的茉莉,缓缓的那亮光微弱了下去。 紫苏慵懒的活动了那有些僵硬的右臂,将锦被从榻边拽过来轻轻盖在沉睡多时的浊月身上,朦胧中的浊月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扯过紫苏的裙摆擦了擦嘴角,惹得紫苏一阵好笑。 “怕是这件衣服,又是不用再要了,可怜那绣娘了。”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拿起一旁的团扇继续给浊月扇风。 紫苏也不大记得她今年到底年岁如何,只觉得自己不过桃李年华,身处风尘却也并非必要身处风尘。只是觉得这种日子活着倒是舒心,公子们要安慰,娘子们要金钱。 也并非强人所难逼人所迫,她一向不爱听姑娘们窸窸窣窣的哭个没完自然也不会强迫她们迎合公子需求,遇到胡搅蛮缠的倒是也是出手相助,无非是扣一些月例银子,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傍晚的风吹来也是有些凉了,关了窗紫苏褪了外衣便进了被浊月捂热的被窝里,浊月也好似知道是她,翻了个身盘上紫苏的腰间伸出爪子搭在那有人的球上。 紫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真是梦里也不忘耍一耍她的流氓。一开始还会按住她的邪恶小手,可根本不管用,再到现在也就任着她来了,笑着把浊月搂的更紧了,不多时也沉沉的睡了下去。 转眼过了三个月,冬天的淮荆冷的异常,浊月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呼了一口气进了屋子,墨伊连忙走过去递给她一碗浓汤。 “快喝吧,姜汤。”说完又拿起身边一碗端到许茴苓面前“你也喝一碗吧。” 许茴苓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倚着墙合上了眼,墨伊也没有在意只是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轻轻放下。 浊月看着窗外堆积半人高的血皱了皱眉,又走了出去把那柄剑狠狠的插入雪中,雪中只留下了一个窟窿,她又拿起身边的雪塞在窟窿里用手狠狠地压了压才罢休。 可转过头身边原本平整的雪也变得凌乱起来,满是痕迹。 “何苦无辜牵连身边呢。”紫苏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浊月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只见紫苏怀里抱着一件淡粉色绒衣走开。 回了回神浊月忙一把扑到紫苏怀里“我的好姐姐,你怎么来了呢。” 无奈的笑了笑扯过那冰凉的爪子放在手里轻轻呵着气来回揉搓“昨日城西李公子送来一匹极好绒丝缎,我瞧着是你喜欢的料子便赶制了一件冬衣带来给你。”边说边把浊月带回屋子里“你往日里是最怕冷的,体质也不是很好,别像现在一样了也不说穿件厚实衣服。” 浊月连忙笑着答应,紫苏见到墨伊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瞥见倚着墙的许茴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坐下。 拿起那件绒衣便往浊月身上套去,浊月虽小小的身形可紫苏做的这件衣服倒是及其合身,淡粉色的料子淡的有些偏白,但浊月其实一张不太喜欢这种颜色,她说她自己打打杀杀怕蹭脏了。可紫苏每次带给她的衣服,却能瞧出来她倒是欢喜的很。淡粉色料子嵌着大片槐花,细细的闻依稀还可以闻到一丝槐花的香气,怕用的是在槐花里浸染过的丝线,秀工也是极好的一晚上就能赶制出来恐怕萧忆没少去照顾照顾绣娘的生意。 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紫苏也是被她弄的愣了下,有些懵的看向墨伊,墨伊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两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浊月。 见二人都是同样神色,觉得好笑便笑了个没完起来,倚着墙的许茴苓怕是被笑得心烦皱着眉头缩了缩脖子。 “行啦行啦,别笑了。不过是我去陪了那绣娘一晚,惹得小爷现在还困。”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隙后边快速钻进来一个人,萧忆抖着身上寒雪笑盈盈的站在紫苏身后“苏姐姐走的早,我没赶上,不过来时见到外面有卖糖葫芦的便给你带了一串。” 闻言浊月眼睛一凉,一把夺过去塞了一颗进嘴里。墨伊看着她鼓起来的嘴笑了起来“萧兄怎么知道刚刚阿月在笑什么。” 萧忆挑了挑眉毛讲那本来稚气的脸挑出了几丝少年气也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打量浊月一番“果然李厨子没骗我,这琼丝苑的绣娘绣的一手好活,活生生将你这个没有气色的女娃娃变得好看了几分。” 咳嗽了好几下才算好,浊月拿起身边箅子便砸了过去,萧忆躲闪过去变戏法一样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拆开便是个杏仁莲子酥,递给了浊月“好啦小馋猫,这是你最爱的糕点斋我可是走了好久才给你买到的。” 看到糕点的那一刻浊月仿佛眼睛都在糕点上了,那真真是一个没出息,众人不由得乐了起来,浊月也不在意只是忙接过去塞进嘴里细细品了起来。 这糕点斋其实也不过是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娘子擅长糕点因赠予一路人,路人大为赞扬写下一句词高阔论酥油茶,不识凡路品糕娘。 其实这句词俗套至极,无非是说酥油茶比不上糕点。不过就好像人各有志一样,众口难调,浊月和萧忆当初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说到这句时的表情仿佛就在那妇人家中一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再后来那户人家就在家中卖了起来,浊月喜欢的很,那娘子不光糕点好吃的很长的也是美若天仙一半。 每次提到浊月都会感叹自己不是个男子,不若定然把那娘子抢回来锁起来,日日做糕点给自己吃,暖玉温香的过着小日子倒也不失为一种自在。 许茴苓悄悄眯起了眼睛看了眼笑意盈盈的萧忆,可那萧忆也正用余光看着许茴苓。 真的是,好不尴尬,好不尴尬。 第四章 枯藤(四) 吃了糕点,窗外的雪又飘了起来,紫苏还有事要忙便独独一个人回去了。本来萧忆也是要回去的,却被浊月拉着跑去城南新开的一家茶楼听说书的去讲一些新奇事物。 墨伊又在他们走后收拾了半晌屋子,又把紫苏带给浊月的新衣裳叠好用油布纸细细的包裹起来放进柜子里,想了想又起身拿了一块茉莉的香膏放入进去。 看着正在做这些的墨伊,许茴苓睁开双眼,悠悠开口“你这般虚假,可真是毫无意义。” 好似早就习惯许茴苓的冷嘲热讽一般,墨伊站起身子拍了拍,把压在枕下的香囊仔细的系在腰间“这香囊绣了一株梅花,是阿月第一次绣荷包时绣的,歪歪扭扭,不过这也是她头一次耐着性子去做一件事。”墨伊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不成形状的梅花“只不过是旁人说了句可在香囊中加入一些药材,强健身体,她便这般努力。” 张了张口却没能说下去,许茴苓看着他的神情也是微微迷起了眼睛,没有发出声音。墨伊抬起头看着他的眼,又仿佛释然了一般的笑了起来“你说,这还是毫无意义么。” 本是疑问的语句却又独独让他讲成了陈述,他不是在问许茴苓而是再告诉许茴苓。 他看着面前这个柔弱跛着脚的俊朗男子,许茴苓头一次连想提起刀砍了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说的又何尝是错的,那丫头头一次耐心去做一件事,他又怎么能毁了她在乎的事情。移开目光拿起立墙壁的黑刀慢慢走向屋外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墨伊看着走远的许茴苓收敛起笑容拾起被许茴苓揉成一团丢在墙角的纸团缓缓张开。 城西林家,灭五,留女。 浊月一向不喜欢繁琐的女装若不是紫苏非要做给她女装并强迫她穿的话,她是万万不会自己穿的。竹青色的外衫腰间系着一枚亮色铁铃,响起来还有刺耳可浊月偏偏就是喜欢这个铃铛。她时常把铃铛举起来对着月亮问墨伊她以后走丢了是不是摇摇铃铛墨伊就会出现。 浊月裹紧了萧忆披在她身上的貂毛大衣丢下手中瓜子大声拍手叫好,萧忆转过头像变戏法一般的手心一翻,便出现了一个烤红薯递到浊月怀里“刚刚见外面再买,想着天冷可以给你暖暖手用。”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且说那风雨交接只时,天空惊响一道红雷,那雷好似被血浸染过一般落在那颗长生不老树上…” 没等先生说完便有一个大汉打断“唉,你这厮虚假的很,还长生不老树?你可说说那树如何我们才好信罢,你们说是吧!” 一时间下面起哄的参差不齐,说书先生倒是不恼依旧笑嘻嘻等他们安静一些了说书先生才收敛起笑容,喝了口茶水说道“那长生不老树,原是一颗千年槐树只因生长在那埋骨之地枯谷之中。”先生停顿了下,扫视台下的人开了摇扇扇了扇继续开口“本那埋骨之地万物不生,却只因修习鬼道之开祖先人埋在其下…” …… “醒醒,醒醒,小月牙…” 浊月看着身边昏黄色的水牛眨了眨眼,随即嗷的一声吼了出去,那水牛也被吓得不轻,噌一下站了起来迷茫的看着她。 “噗呲”突然传来的一声轻笑打断了浊月的惊讶,浊月循着声音缓缓转过头去,见一个绿衣女子轻轻从牛背上跳了下来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你是仙子么?”浊月傻傻开口 那女子愣了愣,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我?” 见浊月傻傻的点了点头,慢慢摇了摇头靠着水牛坐了下来。 那女子身穿绿色长裙,有一墨色丝带轻系在腰间,身侧还有一亮色铁铃随着女子的动作轻轻响起来,银色长发散落在身后头顶带着一顶玄色头笠挡住面容,可依稀可见那笠帽下艳红的双唇与白皙过人的肤色,浑身散发出一股槐花与茉莉融合的味道,清淡宁静。 她只是静静的靠着水牛看着浊月,浊月看不到她的眼睛自然也看不到她眼中悲凉的神色。过了好久她才缓缓伸出手扶去落在浊月头上的槐花“小月牙,你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女子的声音缓若涓涓流水一般入人心脾留下芬芳一阵,浊月却觉得这样的声音熟悉而又遥远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从哪里听到过好在她也不是坚持追寻的人“喜欢啊。” 听到回答后,那女子的手不经意的抖了抖斗笠下的双唇微微抿了起来。浊月看不了这些也就接着说“淮荆的日子我是很开心的,我今年十六了,没有爹娘只有她们对我好。墨伊如大哥哥般温柔待我,紫苏姐姐一向宠着我,许茴苓虽然是个大混蛋但他也是救我一命的人,哦对还有萧忆,他是会带着我偷鸡摸狗掏鸟蛋的,我一天不愁吃不愁喝每日就是泼皮无赖的日子,随没什么好的,却也差不到哪去,外加我也开心得很!” “那如果偶然一天你发现,这些全都是梦,你又该如何呢?” 女子轻飘飘的一句话问来,浊月晃了晃神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场梦,那也是场美梦。” 还没等女子讲话,身边响起了水流声浊月疑惑的转过头看到水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竟然是带着墨色斗笠的样子,一阵微风吹来掀起墨色纱帘露出一张布满伤疤的脸,浊月惊的大叫了一声向后褪去,却突然撞到一个冰凉的物体上,那物体还散发出腐烂的恶臭浊月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却发现那昏黄色的水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腐烂的尸体,苍蝇还围绕着飞舞那靠着水牛的女子头上斗笠也不知何时掉落在身侧,浊月惊恐的抬头看去那女子的脸布满了斑痕,正是浊月从水中倒影出的脸孔。 女子缓缓站了起来身上绿色长裙也好似被火烧过一般,原来绣在身上的竹叶也变成了红着眼的乌鸟。 她一步步走到浊月身侧,血将她银色长发变得阴森可怖,浊月看着她的样子竟然失去了逃跑的力气,那女子停在浊月身边,用着变成枯骨的手迫使浊月看着她,她的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小月牙,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就是你未来的下场。逃走吧,别回来,别回淮荆,走!走!” 第五章 枯藤(五) 其实浊月也一直在想,自己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不明白,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她记得梦里猩红的颜色也记得梦里那女子留下的泪水。 再次醒来也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浊月缓缓睁开了眼却发现什么也看不清。 似乎黑暗中传来了墨伊的声音:“阿月,你感觉好些了么。” 冰凉的手摸了摸浊月的额头后放心似的叹了口气:“可算不热了,你怎么就那么水在了水中啊,萧忆急疯了一样的找你。” 水中?她不是和萧忆在茶馆听说书么,怎么就在水中了。 “我没什么大事”浊月沙哑的开口,缓缓说道:“小哑巴,怎么没有点蜡烛啊,这么黑我都看不到你了。” 沉默好久也没有回答,浊月知道墨伊就在自己身边坐着,自己说话虽然沙哑可也是可以让人听清,不由得慌了神伸手想要摸自己双眼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 浊月没有挣扎,僵持了半刻那只手松开了依旧没有回答。她知道那只手是许茴苓的,她笑了笑“就算是我瞎了你们也要给我一个回应吧,怎么都成了小哑巴。” 还没等回话就听门外传来紫苏怒斥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萧忆你如果今天不给我个解释,我就送你去地牢。” 其实也不用他们回答了,浊月隐约摸到了自己眼睛上的绷带也感受到了自己左眼处传来的剧痛与空洞,她清楚明白这是为什么。 只是没了左眼,这也没什么。 ...... 自从病了以后紫苏便提出浊月现在住的屋子脏带回自己院子养病了。其实屋子真的不脏,每天都会由墨伊认真的打扫不过紫苏就是看着许茴苓气不打一出来,说什么也要到带走。 浊月倒是无所谓,反正什么都看不到也就不在乎在哪里了。日子也过得清闲,每半天便会有一名大夫来检查伤势,浊月也毫不在意来回撕扯绷带的疼痛。 拿起身边的竹竿敲敲打打的摸去了萧忆的屋子“据说你被打的三天下不来床啊。” 浊月吐着瓜子坐在萧忆的床边嘿嘿直乐,萧忆被气得用枕头砸了过去,正中浊月那一张不怀好意的脸。浊月哎呦了一声“嘿嘿,活该。叫你看不住我。” 一阵窸窣声后浊月惊奇的发现,她手里的瓜子不见了。拍了拍手继续气萧忆,直到给萧忆气到一个字都不理她伸腿给她踹走为止,浊月再拿着小竹竿敲敲打打的回到自己屋子吃墨伊带给她城南的樱桃煎。 也不知道为什么墨伊从来不在紫苏这院子住,浊月也隐约问过原因,墨伊只说是不习惯这里的胭脂味。 提起这事萧忆也好奇的问过她,明知道墨伊说的不是实话为什么不深究下去。 浊月将吃葡萄弄得满手汁水的手趁萧忆不注意曾在他用槐花熏好的衣服上也不回答。 可这也是事实,紫苏确实是开勾栏院的,但这院子用的人都是身家清白的仆子,除了院子里的槐花外就根本没有其他的香。浊月知道墨伊再说谎,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驳回,也明白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便问不出来,想说的也不用问第二句便会一五一十说出来。 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默契,你不说我不问。 大概这种日子过了两个月后,大夫告诉可以取下纱布了,只是左眼怕是不会再有了。 淮荆的春天来得异常早,不过是一二月份便也开了花骨朵,浊月望着院子里的槐树发呆,那天梦里的事情她只告诉了萧忆也嘱咐他不要说出去。但不是怕麻烦,而是告诉了墨伊他又要担心的吃不下去饭,告诉许茴苓他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告诉紫苏又怕她要派人成日成日的守着她,正好那日萧忆问起,索性她也就讲了出来当了一个乐子。 “你是不知道那女子的身段,啧啧啧定是个生儿子的命!”正常这个时候萧忆定要和她讨论个九曲十八弯,再议论下谁家婆子又翘了。 可那天萧忆只是很沉闷的开口“你可知她是谁。” 浊月记得那天的风微微吹来,吹起萧忆的发丝拂过她那缠着厚厚绷带的双眼,竟然有一丝疼痛。她看不到萧忆的表情,可她却也清晰的知道萧忆一定是很悲伤的望着那颗槐树。 天转暖了,萧忆的伤也早就好了起来,央求了半日紫苏也不同意,没有办法只能趁着她有事出门时候用辣椒粉逼着萧忆带她出去玩,萧忆对于辣椒粉的害怕就是老鼠怕猫的那种了, 无奈之下只能君子之约出门一个时辰便回来,浊月忙忙答应生怕反悔的拉着萧忆就出门,可被萧忆拉住了。 回头疑问的看着萧忆,萧忆咬着嘴唇想了好久后用手轻轻撩起挡住左眼的头发,看着那个空洞浊月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发抖。 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眼罩轻轻戴在浊月的脸上浊月也是愣住了,良久后轻轻握住了萧忆的手“萧忆哥哥,我们走吧” 不过好景不长便被紫苏带着一群伙计将萧忆和浊月双双捆了回去,这一次,萧忆被打断了腿。 “啧啧啧,萧忆哥哥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可怜。” 萧忆哼了一声“谁也别说谁,你看看你那胳膊,活该。” 如此,就是床上趴了一个腿折断的少年,梨花木椅上坐着个胳膊折了的少女。 墨伊匆匆赶来时候看到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倒是给浊月气了个半死连连嚎叫“谁能想到打他的棍子那么硬,那个伙计也是看不准,我就是过意不去才伸了手打算挡一下呀!谁能想到那伙计直接劈了下去,我这不就折了么,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炸了眨眼看着萧忆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被他记了仇?” “你滚!我再丧尽天良也没有你丧尽天良!” 浊月大笑着拉着墨伊逃离开来。 ... “听说了么,昨午时山溪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听说了听说了,简直惨不忍睹啊” “所有胳膊腿都被打折剁了下来塞在嘴里肚子里了。” “这是惹了谁啊” “哎,谁知道呢。来来来,继续喝酒喝酒。” 第六章 枯藤(六) 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浊月终于拆了胳膊上的夹板。活动了下身子就打算蹦蹦跳跳去找萧忆玩,走过黄铜镜时候不自觉的顿了顿,却没有转过头看向镜中自己。 也不知道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浊月已经懒得带上眼罩了,在墨伊关怀的眼中也只能揶揄说自己带着不舒服,而且没什么必要。 其实自己也在深夜里接受了没有左眼的设定,之喃喃道“就算没了左眼也不影响本小爷的绝世美貌”随机那上好的黄铜镜便碎了。 每每提起这件事萧忆总要笑个前仰后合旋即便被绑着胳膊的浊月用石子丢个半晌或是半夜装神弄鬼来吓唬,虽说这萧忆天不怕地不怕一副三个不服七个不忿的样子,不过他倒是最怕鬼神之说。外加这淮荆更是鬼神传说最多的地方,东街店秦娘子吃了西街苏二娘的糕饼第二日噎死变为厉鬼索命,要不就是没事有个跳井的,为此不少盗墓贼干起了挖井的致富之路。 那时候浊月还总拿一包瓜子和墨伊前去围观,走到那事故人家瞅了瞅便随意坐在挖井人的身边问他“盗墓多发家致富好出路啊,干嘛干这个累死了!” 那盗墓贼切了一声,抬起头警惕的看了看周围低声对浊月说“我闻着你个小娘子身上也是有一身血腥味,就不妨告诉你”浊月翻了个白眼继续听他说“这可是有大大的区别,本大爷人送外号鼠贼。”说完还瞄了一眼浊月,浊月连忙吐了嘴中的瓜子皮鼓了鼓掌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好。 鼠爷满意的点了点头“本大爷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邪门的事,你们这淮荆周围百里内都没有大墓。嗐,别说是大墓了,就是那正常的墓碑都没有见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浊月身边坐了下去,自熟的从墨伊身上拿走了另外一袋五香瓜子惹得墨伊紧皱了眉头“反倒是这淮荆的城内,但是莫名其妙的多。多到什么地步,你踩得每一步都踏在别人的尸体上。不过都是一些散落的尸体,为此我走了城内多出地方深更半夜实践出的真理。没有墓碑,更别提墓室了,尸体基本都是这十年内的。不过外界倒是没有传言说淮荆死过这么多人。再提了,死了这么多人,理论来讲这是极阴之地,不该再有人家而且这淮荆还只有这一种槐树。更是骇人。” 彼时浊月也才十三四的年纪对于后面说了什么也没有额外在意,只记得这鼠爷后来面色惊恐的看着浊月身后,煞白的脸色颤抖着嘴唇抖抖嗖嗖的说出了一句“槐无木,是为鬼。” 再就是没过几个月那鼠爷便不见了踪迹,不过这淮荆的跳井事件倒是没有丝毫减少。 这些事情确实说出来传呼其神的不过仔细想来,传言便是传言,你说信便是信,你说不信便是不信实在也是没什么真理可言。 浊月吃着墨伊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五香绝味瓜子盘腿这在萧忆新换的床褥上“最近我紫苏姐姐在干嘛啊,怎么好久都不见她了。上次她答应我做的软酪我都惦记许久了。” 萧忆愤愤的看着浊月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的回了句“不知道。” 拍了拍手后顺道在床褥上蹭了蹭手“这都七月份了,淮荆怎么还没有热起来呢,风吹来依旧凉飕飕的,实在想不通。” 萧忆也疑惑地走到窗外伸手感受了下吹来的风,打了个寒颤却没有回头的说“也许淮荆就不会热起来吧,毕竟这里..” 仿佛是意识到什么突然闭了嘴,浊月眯了眼睛看着萧忆的背景没有问。最近这段时间萧忆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总说话说道一半便停住,不然就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浊月也试过追问,可最后往往都追问不出什么反倒是惹了自己一身难受,这种人可真是太过于可恨了。 反正也什么都问不出来不如出去转转,也不管萧忆刚好的腿走路不利索便拉着去了紫苏的桃苑了,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没等萧忆反应过来浊月便冲去了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楼上天子阁三号。 一脚将门踹开后便发现紫苏手中提了个刚杀的母鸡,头上还有两根鸡毛简直是狼狈不堪。 看到她那上好的桃木门被某个大力少女踹开后七零八碎的样子,浊月和紫苏也是大眼瞪小眼半晌那只鸡终于不再挣扎而是长咯一声归西去了。 浊月终于反应过来一边倒退一边小心翼翼讨好“姐姐,美女姐姐,天仙下凡的姐姐,我就是来看看你,我..”. 没等浊月说完话,紫苏已经伸着满是鸡血的手揪住浊月的耳朵用力拧着,咬牙切齿的说“浊,月,你,信,不,信,我,把,你,一,起,炖,了!” 那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萧忆冲上来时候看着面部表情疼到纠结一起的浊月,再看面目狰狞还插着两个鸡毛的紫苏一时没忍住大笑了出来。 然后,当然是被一起赶了出去,罚他们两个不许吃晚饭。 柴房里萧忆翘着腿躺在木柴上嘴里叼着根稻草慢悠悠的问“凭什么你踹坏了她心爱的桃木门而我也要跟你一起被罚啊。” 浊月四处走了走发现实在是没有能逃走的地方也是认了命走到萧忆身边,用脚踹了踹他示意给浊月挪个地方。萧忆往身边挪了挪正好留下了一个供浊月躺着的地方“谁让你幸灾乐祸,紫苏姐姐那么在乎个人面貌没有挖你双眼都是对你手下留情,你应该谢谢你祖先。” 萧忆疑惑地转头问她“谢我祖先干嘛?” 浊月翻了个白眼对于他这种不理解自己话的意思便是轻蔑“谢你祖先冒青烟留你这眼珠子。” 听完浊月的话萧忆一个呸把嘴里的稻草吐出去大吼了句“我应该把我祖先挖出来换个地方埋!这样我就遇不到你不用被关着这里了。” 看着暴跳如雷的萧忆浊月也不在意,看着天外变成红色的艳阳呦呦开了口“我给你讲鬼故事吧,萧,忆,哥,哥” 萧忆“......” 枯藤(七) 清晨的光慢慢打在酣睡的浊月脸庞照进她那没了光的左眼中,萧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柴房一处避光处蹲下身子,扒开都是灰尘的稻草。 随即传来的味道似的他自己都不由得皱起了眉毛,回头望向浊月见她似乎没有醒来后又转回头看向那传来恶臭的地方。赫然是一只死去多时的老鼠,萧忆好看的眉毛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如今的世道就算是下江南依旧会让人热得口干舌燥,但淮荆的夏天却异常的温和,对,也只能用温和来说明。 听之前的老者说起也是从未有过炙热之时,仿佛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冰窟,夜晚睡时若不加条毯子盖身还时常会觉得冷的很。不过也从来未有人感到异常,仿佛这一切就是注定好的,一旦发生疑问或者怀疑很多问题便会变质腐烂。 淮荆最常见的花就是槐花,淮荆最常见的鸟就是神乌。 人们喜欢把这种通体黝黑的鸟称为神鸟,浊月开始也疑惑不已靠在墨伊身上问他为什么。墨伊只是用好看的手指轻轻刮了刮浊月好看的鼻梁温柔的回答她“因为他们没有出去过,没见过外面的事物。” 见浊月愣神,紫苏一下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好看的白玉筷子碎了个稀巴烂。 这一声也惹得在场所有人一惊,浊月和萧忆也愣住了,纷纷转头看向她。 只见紫苏自身也是有些惊讶,随即便愤愤妄想浊月“浊月,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惹得所有人更为惊讶,浊月刚刚张开嘴想要回答时候紫苏却继续说了起来“现在哪里不好了,你非要去想着外面。你在这里由我保护你不可以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知道所有....” 说到最后紫苏几乎是吼出来的,浊月不明白为什么紫苏这么问她站在那里看着紫苏原本娇媚的脸上因为愤怒产生的涨红,不由得让人害怕。浊月从没见过这样失去理智的紫苏,也是愣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诺诺的喊了句紫苏姐姐。 谁料紫苏听到后更为愤怒几乎是想掐死浊月一般的望向她,一只手轻轻搭在了紫苏的肩膀上。也许是因为刚刚的愤怒导致精力太过于集中,甚至没有察觉身后站了人,被这手轻轻搭后竟吓得浑身抖了。 这手的主人正是墨伊,墨伊仿佛不注意刚刚方式的一切收回手缓缓拾起落在地上的白玉筷子喃喃开口“如此好的筷子倒是可惜了。” 随后便走到桌前拿出食盒在其中端出来一碟豌豆黄“今日清晨时许兄从外带回一碟子豌豆黄,说是你爱吃我这就给你们送来了。刚刚好大家都在,来尝一尝我也还没有吃过不知这一份和城西卖的是否各分伯仲呢。” 讲完时正好将一块豌豆黄放在浊月盘中,浊月也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不明白现在该做什么。 回过神的紫苏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浊月也想追出去时却被萧忆拦住了,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后便独自追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想问的这句话却突然发不出声音,随即左眼空洞处传来钻心疼痛,一下子从凳子上跌了下去,而后便开始昏昏沉沉。晕倒前仿佛看到了门口那柄黑刀,浊月向门口伸出手想抓住却再也没有力气了。 没有再入往常一般做噩梦,这次的梦却是黑色的。 看不见,看不清,没有方向一般。黑暗中之听到人们的争吵。 “一定要这样么?” “只要处理了这些,我就会拥有最高权力。” “为此一定要放弃她么?我..我舍不得” “废物,只要处理了她我就娶你,你便是宗主夫人。” 浊月听的头晕脑胀,想向着声音传来处跑去,可偏偏如何都走不到头,梦里的争吵振得他头痛欲裂不由得大喊出来。那黑暗中的人仿佛听到了一般齐齐转头望着她,那两双眼睛在黑夜中却不知为何如此突出。 明明是熟悉的样子却忘记了到底本该属于谁。 还没来的及细细考虑身后便又传来声音“你知道我是属于她的,你也知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求求你,别再让她做这些了,她做不来,真的做不来。” “你知道她的,如果这些最后,真的到了最后她发现这是个骗局,她发现她从被你遇见开始就是为了你们的地位做铺垫,她发现你们从她一开始就算计她,她会怎么样。” “只要你答应我让我带她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答应我,让我带她安全了,我就会送给你.....” “我答应你” 梦里的一切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可是浊月却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蹲在地上用力的抱着头发出嘶吼。可没人来带她冲出黑暗,只有她自己在煎熬着。 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头上,浊月抬起头却看到正是那个骑着牛的女子,她用早已化为枯骨的手轻轻摸着浊月满是泪痕的脸庞。同是丢失左眼同是痛苦不堪,那女子轻轻开口“逃走吧,小月牙,逃走吧。和他逃走吧。” “和谁!” 浊月是吼着这一句突然醒来的,醒来的时候紫苏早已没了踪影,守在床边的只有萧忆。浊月用满是泪痕的脸妄向萧忆,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声带变得沙哑异常和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婆婆一样。 看着这个样子的浊月的萧忆再也忍不住将头轻轻靠在浊月额头上哭了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紫苏没事。月牙儿,为了你自己想想吧,求求你了,想想你自己吧。” 梦里的一切突然想起,最后那个女子要自己走,可自己到底应该走到哪里?不!浊月想起来那女子是要她和一个人逃走,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终于浊月用着自己沙哑的声音讲“我跟你走。” 门外突然想起一串慌乱的脚步,可此时浊月也再没有了去探究的余力。 萧忆并没有过多反应,依旧讲自己靠在浊月额头上任泪水悔恨两人。 那梦里闻到的花香是,槐花,栀子花,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