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神忆》 楔子 从前 http://.biquxs.info/

人界。/p 在这个繁华而强盛的国家,有一座偏僻清静的小镇,远离着大都市的喧嚣烦躁急促,却并不显得落后庸俗,而是带着一种莫名优雅的诗意的表面。/p 在小镇的一隅,坐落着一片小别墅,不知什么年代的遗留,并不奢华,仅仅民居而已。别墅大体分为上下两层,青灰色墙身,墙灰有的略有剥蚀,却别有着一种古朴历史感的韵味,典雅清新风格。门前带有小院,植树、疏草,绿茵柔软草叶清冽幽香。/p 一家人毫不惊动地搬进来了。/p 说是一家人,实际上长居于此的不过一名少妇、一个半大女孩而已。/p 待行李、家具安置完毕,她们站在材质上好的木质大门前,看着几乎永远穿着正装的男人微笑与她们挥手告别。然后,再看着他关上了小院门,上车,身影随车消失在拐弯处。/p 像这样正式的挥手作别,也是很少了:男人往往在熟睡之际接到传讯,或者在本来的休假期间匆匆回来,再匆匆离去。尽管工作上的事并非离不开他,但他的职责仍是不可疏忽的。他非常忙,已经不知从何时开始了,近来尤其如此,但似乎并没有因为他在工作上的投入增加而升迁,尽管他的尽忠职守众口称赞,甚至有责备他太拼的——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p 相对的,他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短,以至于可能一两个月才能匆匆见到他的身影冲出门外。/p “爸爸是不爱我们了吗?”女孩满脸稚嫩的悲伤困惑。/p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当然不是。爸爸怎么会不爱你和贝娜?爸爸只是……不想说‘等我有空了’。我不想欺骗你。工作上的事务繁忙,很难说什么时候能有闲暇。但我保证,至少,你们生日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陪你们,陪我的西莉亚宝贝。”/p 然而温柔体贴的少妇往往柔和而有力地回拒,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责任心极重,尽管家庭也是责任……她愿意为他承担更多。/p “不是说妈妈的家族也在这座小镇里吗?为什么妈妈不去见他们呢?”/p 少妇恬静的表情里藏了一丝忧伤与甜蜜:“因为呀……当年的我,是偷跑出来的,和莫克一起。此后,我就再没回过家族。”/p ……/p “我是西莉亚·桫覼遆拉,家中独女。”/p “自我所能追忆的最遥远时光开始,我便是幸福快乐的女孩。我的父亲,莫克·桫覼遆拉,在外是受人敬仰的好官员,在家里则是最慈爱的好父亲。而我的母亲,贝娜,出身于颇负盛名的坦蒂拉特家族,温婉贤淑的世家小姐,她和爸爸在一起时年仅十七,但她把家中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对我也是疼爱有加。”/p “我们本是温馨的一家三口。只是后来……爸爸总是忙于工作,我和妈妈都理解,只是时间长了,家里难免感到冷清。妈妈的笑容难以出现,面容也总显得忧郁心事重重。她深爱着爸爸,也爱着我,每晚陪我入睡时,她总会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低声喃语:‘宝贝,你觉得莫克什么时候会回来呢?’”/p “我往往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而妈妈内心的忧虑却隐藏更深。她总是愁眉不展,我好几次悄悄地发现她落下泪来,心里也很难过。可能爸爸觉得愧疚吧,我们于是搬家到这里,离妈妈的家族较近的地方,让妈妈定下心来。但我的妈妈,体质本就不好,长期的忧虑让她身体更差,身体状况很不乐观。可她并没有央求爸爸多点时间陪她,对我的关心疼爱也丝毫没有减弱。”/p “我是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妈妈常这样说着,紧紧抱住我,生怕我像爸爸那样久不归家。我也很心疼妈妈,可我并不认为爸爸错了,我理解爸爸。我只希望他能够听到我的期望,多陪陪妈妈,也多陪陪我。我好想他……”/p 一袭白裙包裹纤细的身子,一根缎带束起栗色的长发,年仅十岁、幼小的女孩抱膝蜷缩在古树的阴影下,目光澄澈透过泪水,望着近在咫尺的家。家中寂静,几乎了无人气,只有卧病在床的少妇,面容姣好而苍白,静静沉睡。她还很年轻,但姣好的容貌也掩不住久积下的愁绪与疲惫。可惜的是,远方的心上人不能看见,也不知是否会感到怜惜。/p 原本空无叶片的枝头上,一道人影无声浮现。他的面容清秀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形体颀长矫健浑如天成。他看上去年龄与女孩相仿,深邃的墨眸中却是令人难以洞悉的幽暗空迷。/p 他只手按着刚刚经过暴风雨洗礼而显得有些潮湿的树干,垂眸向树下的女孩望去,语调平缓而似乎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西莉亚,你唤醒了我。尽管对你说的没有兴趣,但……现在,我在此向你起誓,我将一直陪伴你,直至生命终结或禁锢解除。”/p “为了保证你的生命,我可以应允你在能力范围内的一切要求。”他的眸光仿佛这时才有了一点聚焦,凝在女孩抬起的朦胧的面容上,“我,允许你唤我的名字,允许你有接近我、呼唤我的权利。你——”/p “那么,”树下的西莉亚尚带着泪痕的小脸抬起,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愿,“请让妈妈好起来吧。还有——”她的声音忽然降下来,尽管本就不算响亮,仿佛有些羞怯,“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好吗?”/p “……一觉醒后,你的愿望将被实现。”男孩似乎吞掉了什么话,只是表现太过细微,并没有被女孩发觉。他轻叹一声,收敛了气息,身影隐没在阴影中。/p 这次,是一个小女孩呀……也没关系吧,每当他醒来一次,这个世界于他而言,便是重来一遍而已。但是还是不可控的,希望着,能够有什么改变。期待着奇迹什么的,已经多久了呢?已经……已经记不清了。至少,不会太寂寞了。/p 第一章 新生(1) http://.biquxs.info/

——“当一个人丢掉过去的自我时,他便是新生的。”/p “西莉亚!西莉亚……”/p “啊,洛珊凝,你来了。”从发呆中回神,西莉亚不好意思地笑笑,肩后的小双马尾轻微的摇动。十三岁的女孩儿,气质清新明丽,一双水眸微微隐着极淡的幽绿色泽,映出眼前人不加修饰的美好容颜。/p 此时离正式上课铃声响起还有好一段时间,班上的人倒是来得差不多了,只余下几个空位。洛珊凝很少早早来到学校,常是习惯踩着时间点来,因而西莉亚倒是有几分意外。不过今天可是开学日,特例一下也算正常,来抢座位嘛,也不算早了。/p 西莉亚身边正好有一个空位,她在安置自己的时候顺手也擦干净了身旁的桌椅。只是洛珊凝仅仅是站在她面前,没有流露出对坐在她身边的念想,低声道:“抱歉,家里叮嘱我要尽快和其他同学打好关系,我不能坐在这,你会介意吗?”/p 对于洛珊凝这种家世的人来说,扩大关系网确实是重要的,她对这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反感,只是稍微担心西莉亚会有小情绪。/p 她们的友谊也是从学校开始建立的,已经六年了,到了新的学校,很幸运地也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西莉亚已经感到满足了,轻轻摇头:“不会。”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起了矛盾。/p 洛珊凝也微微一笑,但随即收敛,严肃的目光注视着她的朋友:“但是我却介意呢。保留这个空位,好吗?我迟早会回来的。”/p 对于这种占有欲,该感到宽心吗?西莉亚点点头,尽管可能拒绝别人对她而言有些为难,但她更情愿顺着洛珊凝的心意——洛珊凝是她在这里熟悉的人,也是唯一的朋友。/p “呼,这我就放心啦。”洛珊凝长出一口气,笑容看起来有些肆意张扬,却令人惊艳。引人瞩目。洛珊凝生得很好看,有些高傲的气场像是与生俱来,又合着她豪华的家世,让人觉得理所应当。/p 相比起来,身边的西莉亚几乎完全被忽视了,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西莉亚的家世和西莉亚本身都是低调的,细说起来也的确没有什么可夸耀的。除了刚接触时有些讶异,西莉亚一直是感到欣慰的,洛珊凝理应得到这些,她甘愿作为陪衬,只要洛珊凝开心。/p 洛珊凝当然也能察觉出这些微妙,渐渐也习惯低调,她不愿西莉亚在她身边就得忍受被忽视的感觉,于是她的笑意往往十分短暂,随意地挥了挥手作辞便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座位。铃声已经打响了。/p 新学年伊始,大抵都是这般了,吃惊于种类繁多的书本,竭力跟上老师新课的节奏,战战兢兢地完成所布置的作业。好在假期过后心没有太野,除了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和周围的人稍稍熟悉、发出对新学年的共鸣之后,倒也算顺利融洽。/p 约莫几天之后,西莉亚望着自己身边的空位,稍微发出些感慨。/p 大家也都还不太熟,开学时抢到的座位也就这么将就着定了,老师也没做什么调整,顶多调一下身高太不适合的到前面或者后面。而她这个位置还空着。看着有同桌的人,稍微会有些惆怅。不过按照同学间听来的小道消息,一个月左右会有一次大调,到时候洛珊凝应该就会坐到她身边了,想想还有些期待——/p 西莉亚想着,自然地将视线转向洛珊凝身上。此时洛珊凝没有和身边的同学聊天发展亲密度,而是低头看着什么。不过两秒,她迅速将什么事物收进了口袋,同时站起来,抬头,便是向西莉亚这边看来,直接迈开了步子,表情没有异样,但西莉亚却是一惊。/p “亲爱的,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洛珊凝的开口有几分严肃,但更像是玩笑,“今天有新生要来。一个,男生。”/p “今天?唔,大概是有什么耽误了吧,今天才来也不稀奇。怎么啦?”西莉亚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她如此郑重的。想了想,问道:“有很大来头?”/p 洛珊凝因为家世等等原因,关系网很大,提前知晓情况也是自然的,这才好判断那些人需要尽快搞好关系,那些可以缓缓,甚至没必要打交道。听上去有些残酷、冷漠,但她已经习惯了,也不会表现得不自然或者突兀。但西莉亚知道,自己对洛珊凝来说是不一样的,洛珊凝很坦然地向她承认过。不一样的环境,塑造了洛珊凝较为复杂的心性,但洛珊凝的真诚是毫无保留地向着西莉亚的。这是她们之间的友谊。/p “这个……算是吧。至少他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洛珊凝的表情有些隐晦,语气充满不确定,这是很罕见的。但她随即抛开其他纷杂的想法,认真叮嘱西莉亚:“对他的信息我掌握的不多,但是他很复杂。西莉亚,一定要小心,尽量避开他。”/p 西莉亚的神情有些莫名,点了点头,含糊地应下了:“嗯。”为什么连洛珊凝这样高傲得不屑掩饰的人,都会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许真的背景不一般吧。洛珊凝在担心她呢……她可是最不会惹人注意的性子呀,会不会紧张过头了?/p 西莉亚有点想笑,但经过这一提醒,不禁有些忐忑。新来的同学呀……会是个,怎么样的人呢?/p 洛珊凝目光忽而向外望去,柔美的唇角弧度迷人:“瞧,他来了——那个插班生:泠玄·夏尔。”语罢潇洒转身回位。/p 西莉亚下意识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透过明窗,那侧脸逆着光,略显阴沉,然而眉眼间气质是清雅俊秀的,令人感到悦目。他随着老师匆匆而过,很快走进教室,立在讲台旁,微抿着唇,额间墨黑碎发稍稍遮掩了那双幽暗的墨眸,安分乖巧模样。/p 同学们早已因为上课铃以及老师的到来,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一语不发,只好奇地望着新来且迟到的人。/p 老师并没有过多介绍。“……好了,夏尔同学,请落座吧。”年过三十的女老师对待这位新同学并没有什么特殊,依旧温柔和善,指示他往空座位走去。恰好,最显眼且最近的空座位便是西莉亚身边的,泠玄自然走了过去,将书包挂在一边的钩子上,便坐了下来。/p “现在要开始上课了。同学们翻开课本第十页——夏尔同学先与桫覼遆拉同学共用着课本,一会儿下了课再到办公室领课本。”/p 于是泠玄的目光,不得不与西莉亚的接触了。他微微侧首过来,乌亮的眼眸透着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意味,低语道:“一起看?”/p 西莉亚愣了愣,随即垂眸,把翻开的课本往他那边挪了一下,喉咙里慌乱无措地含糊一声:“嗯。”男生作为同桌呀……虽然并不是没有过,但是没有一个像他一样,有着俊俏的少年面容,清秀的眉眼,清亮的眸光,犹如清风拂过春江水面那般自然美好令人心悦。/p 西莉亚一直紧张地低垂视线,紧盯着书本上的字句,不得不与他凑得近些,觉得稍微有些尴尬,思绪不觉有些放空。哦,不过是共看一本书而已,有什么值得羞怯的呢?她悄悄调整呼吸节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自然地进入学习状态。呼,现在不过刚刚开学,要是因此落下课程可是不行的呀。/p 泠玄·夏尔也并未认真听课,眼底含趣地注视着这些,不过并未做其他举动,单单僵持着。因为什么而如此慌乱着呢?只是因为看了他一眼……自己的容貌吗?他眼底瞬间闪过一丝阴翳,随即又静若止水,只余阴沉的寒意。/p 一节课在这各种心思中悄然度过,下课铃声清脆响起,虽然声音有些过分大了。老师抱着教材走出了教室。/p 西莉亚把书本收起来,闭上眼呼出一口气,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刺痛。睁眼一看,泠玄正饶有趣味地揪着她的发辫,很快将辫子弄得松松垮垮不像样子。这过程不过几秒,西莉亚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呼:“你干什么?”他不应该跟着老师去办公室拿书吗?/p “只是好奇,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扎着双马尾呢?有点,幼稚的可以。”泠玄轻笑一声,松开了手。/p 周围一些看着热闹的同学也发出笑声。/p 西莉亚有些窘迫地微红了脸:“这是,好不容易扎好的……”亲爱的妈妈,每天早上都会为她早起,为她扎好辫子,为她做好早餐,然后目送她出门上学。可爱的小双马尾呀,已经很多年了。/p 事实上,她很少自己扎发辫,她总是抱怨着自己手太笨了,总是扎不好,于是妈妈直接免除了她的烦恼,让她得以继续快乐地留着长发。不过,之前去剪过,现在好像才刚刚过肩呢,要扎起来就更麻烦了。她总是尽量避免弄乱头发,因为不会扎头发这种事实在是太尴尬了。/p 不幸的是,她现在就要直面这种尴尬。看到她僵住了,迟迟没有动作,旁人也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笑声低低地蔓延,渐渐发展成大笑。在他们眼中,西莉亚俨然成了那种幼稚低能的小女孩。/p 西莉亚窘迫非常,低下了头,那个被扯松的小马尾怎么也梳理不好,她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如果被看见哭了的话,那样势必会让她更被人瞧不起。/p 该,怎么办呢?新来的同学,果然很不友好呀。/p 第一章 新生(2) http://.biquxs.info/

“你们住口!”洛珊凝的声音乍然响起,异常严肃,显然是震怒了。她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谁知道却是发生了欺负西莉亚的事。她走到西莉亚身边,以身高优势,高傲地凌视周围,柔美的唇瓣冷冷开合:“双马尾有什么可笑的?如果真的可笑,几天前你们就该笑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p 她又转头,面向泠玄,琥珀般的眸子寒光凌厉:“念你初来乍到,本来不想怎么样,但是不得不警告你,不许欺负西莉亚。”/p 泠玄表情从容淡然:“你有什么资格管我?”/p 洛珊凝怒极反笑,笑容美艳而冷冽,在她尚带着稚嫩的小脸上却有着别样风采:“我管的可不是你。我在意的只有西莉亚,她是我的朋友。以后,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对你我都不会愉快。”本来不想这么快成为焦点的,但事关西莉亚,她不得不出头,宣誓对她无条件的守护!/p 泠玄最后一丝笑意收敛了,一双墨眸也渐渐泛出冷光:“如果我非要做呢?”/p 洛珊凝原本一边说着一边温柔细致地帮西莉亚重新梳扎好头发,如今头发已经扎好,她重新站直腰板,傲然凌人气场不由得令旁人退避三尺:“到时候,你会知道的。”/p 泠玄移开视线,站起身来,口中说着:“那好,我等着。”话音未落,他已迈开步子向外走去。/p 洛珊凝几步上前,拦住他,目光毫不慌乱地逼视他:“你要去哪里?”有着誓不罢休的意思。/p 洛珊凝是个美丽高挑的女孩,刚上初中的年纪,她已经比大多数男生都高,气势上很能压制别人。/p 可他并不是容易被吓住的,带着淡淡的不屑侧首过去,随口道:“去拿书,不和你吵。”他说完便侧身绕开她,很快便消失在班里人的视线中。/p 稍稍有些尴尬,但洛珊凝并不在意。快步走回来,很是认真地叮嘱还在发愣的西莉亚:“你以后尽量离他远点。可惜座位暂时定下了,不过一个月后会有一次大调,我会去和老师说,让你尽量避开那个讨厌的家伙。”/p 西莉亚从见到她和泠玄的口舌之战的惊愕中回神,有些不安地摆摆手,清秀小脸上的神情很让人心软:“不用了,我,我能应付。他应该不是真的讨厌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洛珊凝,这种小事,不需要惊动老师的。”/p 无奈地叹了口气,洛珊凝伸出纤纤细指,颇具玩心地捏了一把西莉亚水嫩嫩得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看着西莉亚脸蛋微微发红委屈的小眼神,倒是高兴起来了,勾唇微笑:“你呀,就是心太软。但是他要敢再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p “谢谢你。又麻烦你了。”西莉亚也展颜一笑,她觉得洛珊凝是除了妈妈以外对她最好的女子了。/p 第二节课,泠玄便不再想伪装乖孩子了,也可能是累了,直接趴倒就睡,甚至还占到了点西莉亚的桌子,丝毫不顾他人眼光。/p 讲台上的老师见状,摇头低声感叹了一下,便也继续讲课了,果然老师已经认定他为差生,对待差生是不需要太多精力的,也不需要抱任何希望。/p 西莉亚还是有些介意刚才课间的事,小心翼翼地侧眸瞄他一眼,见他睡得舒适坦然,心里很是不平。他方才捉弄了她,要不趁他现在毫无防备,也捉弄他一下呢?/p 西莉亚凝视他的侧颜,一时间竟有些出神,等她反应过来时,连忙羞愧地垂首盯课本。幸好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否则她真的要被人误会了,怎么可以盯着一个男生的脸发呆?可他真是个好看的男生。窗外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拨动他柔软的发丝,微微摇曳着,这样安静地注视着他,心底莫名痒痒的,暖暖的。他眉头舒展,唇畔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定在做什么美梦呢,真羡慕呀。/p 坐在较后排的洛珊凝接着老师板书的空隙,悄悄转头望了一眼,琥珀色的眸中意味不明。/p ……/p 坐在枝丫上,双腿悬空,微凉的清风透过叶隙拂过脸颊,很是清爽惬意。/p 西莉亚本并不会爬树,但是爬得多了,摔得多了,便也会了,只可惜身上摔出来的几块难以痊愈的伤疤,所幸能用衣服遮掩。/p “新的校园生活怎么样?你已经是十三岁的姑娘家了……”/p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传至耳畔,西莉亚抿唇笑了。侧首视去,身旁已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似乎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只是他眸下化不开的深邃墨愁,让他显得略微老成一些。他扬起弧线优雅的下颔,淡淡高贵的气质萦绕周身,使他变得有些不可捉摸。/p “灵哥哥,我在学校还好,不必担心。”西莉亚笑吟吟地回话,随即又提到,“不过,我现在的同桌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稍微有点苦恼呢。”/p “这样,”男孩慵懒地揉了揉眼角,未睡够的模样,但声音依旧淡然平静,“给我说说详细情况吧。”/p “……灵哥哥,事情就是这样的。”西莉亚一口气说完,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开始阴沉的脸,“怎么啦?你生气了吗?其实没什么的,我觉得我明天换一个发式就好。”/p 男孩沉吟片刻,低语问道:“你说他叫什么?”/p “泠玄·夏尔。”西莉亚答道。/p “我没听说过这个姓氏。”/p 一般来说,在这个地区,只有较大的家族和一些重要职务的官员才会拥有特殊的姓氏,如西莉亚的爸爸身担重要官职,西莉亚一家便为桫覼遆拉氏,而洛珊凝出身普通商贾之家,尽管家中极其富有也只是姓洛。自然在平时为了方便且显示平等,都直呼对方的名字而忽略繁琐的姓氏。例如大多数人都直呼她为西莉亚。当然眼前这个男孩的名字不能归列在内。/p 思虑片刻,男孩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便抛开不理,换了话题:“为何一直唤我‘灵哥哥’?”他是有名字的,只是睡了太久,一时想不起来。可是“灵”这个名字总觉得怪异,而且也不符合他的气质。/p 西莉亚笑着摇摇头,脑后的两道小马尾俏皮地甩动着,“又不记得了吗?因为呀,你不是这棵树上的精灵吗?你又不告诉我名字,我只好叫你灵哥哥啦!”/p 男孩唇角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而又陷入沉思,喃语道:“我们认识三年了,你还是这么小,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果然,只有心性纯真的孩子才能唤醒我吗?”/p “灵哥哥——”西莉亚抱住了他的一条手臂,轻轻柔柔地撒起娇来,“长大有什么好?如果不会长大,我就有很多时间陪着你,而不用操心繁多的作业了。”她有些委屈地眨了眨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示意他望望树底下那个鼓鼓的书包。才开学多久呀,每天都有作业,而且还这么多。/p 男孩眉间淡淡愁意悄然而散,眉头舒展开来,打趣道:“作业的事,我不能帮你。若真有心,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p “哦——”西莉亚拖长音,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惊讶道,“这听起来像是我背过的一句名言。灵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西莉亚佯装不悦,她实在不想回忆起书本里的知识,但又有些好奇,于是又摇了摇他的手臂,那不知何种材质的衣料下似乎有着结实的肌肉,却并不明显地被看出。/p 男孩淡淡一笑,“怎么说我在这世间待的时间也很久了,你们的语言、知识也随意记住了些。好了,不谈这些,一说起来便觉得自己老了。西莉亚,在学校还是要注意着点,别把人心想象得太美好。自然遇到了麻烦可以和我说,我会尽力而为。”/p “好的啦。”她还想说什么,这时却听见了屋子里女人轻柔的呼唤声:“西莉亚宝贝,该回来了,晚餐准备好了。”/p “是妈妈。灵哥哥,我回家了,明天见!”西莉亚连忙纵身跳下树枝,已经相当熟练了。她不忘回首挥一挥小手,便匆匆抓着书包跑进了几步之远的家门。/p 目送她轻巧地甩着双马尾发辫消失在关闭的门后,男孩忽而勾起了唇角,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西莉亚,若时间永恒,愿你我不变,守候于此,至死不渝。”/p 说罢,隐去身形,又陷入惯例的长睡中。/p /p 第一章 新生(3)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西莉亚干脆扎成一个大马尾辫。但为了和洛珊凝习惯的高马尾区分开来,决定垂束在后脑勺。/p “妈妈,我已经上初中了,以后就让我自己来梳头发吧。”西莉亚放下梳子,转身对妈妈微笑道。/p 贝娜·桫覼遆拉原本微皱的秀眉舒展开了,也浅笑起来,款款走至餐桌旁,招呼道:“宝贝长大了呀。快来吃早餐,要凉了哦。”/p 虽然这么说着,虽然温暖地笑着,但是妈妈眼底的些许失落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略有失神后,西莉亚点头应了,乖顺地吃起了早餐。/p “我出门了。再见,妈妈。”西莉亚关上门,然后匆匆向外走去。/p 男孩正坐在枝丫上掩口哈欠,他本来是极其不愿像人们一样拥有早起工作的习惯的:“西莉亚,等一下。”他即使未完全清醒,也看得出来西莉亚有些慌乱。/p 西莉亚有些窘迫地停了步子,乖乖走到树下,扬起白净的小脸向上望去:“灵哥哥。”/p 男孩眯起墨眸,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于是抬手,看着风轻轻吹动那马尾辫,又极快地解下发带,分作两段,又理顺栗色绸缎柔亮般的缕缕发丝,终是扎成了看惯了的双马尾。清纯而俏皮,温柔而乖顺,这才是西莉亚,他守护的女孩。/p 放下手,男孩眼眸清澈,声音清朗:“可以走了。”/p 迷糊的她便是走了,还是甩着令人心生怜意的小双马尾。/p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走出教室,西莉亚连忙追了上去:“请问老师……关于泠玄·夏尔同学……”/p 老师停下来,扶了扶眼镜,“他请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有什么事吗?”/p “不,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谢谢老师。”西莉亚脸蛋微微发红,点头,又回到了教室。/p 洛珊凝没好气地坐在泠玄的座位上:“这么快就想他了?发展的还真快呀。”/p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西莉亚羞愤地拿书挡住了脸,低声抗议:“才没有!他一来就欺负我,还不好好认真听课,我怎么会想他。”/p “那便是说,若他没有欺负你,他也有好好听课的话,你便会对他心存好感?”洛珊凝玩味地挑起一边柳眉。/p “才不是!别再开玩笑了。”西莉亚的脸蛋红得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要追着老师问泠玄为什么没来。洛珊凝好过分。/p 见她如此,洛珊凝也不再逗她,话锋一转:“方才姚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p 果不其然,西莉亚惊慌失措地扔下书,站了起来:“真的吗?那你还在这里逗我……我走了。”/p 从办公室走出来,西莉亚的表情有些阴郁。她的入学成绩并不太好,况且又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报名期限,能够顺利入学很大一部分是看在她爸爸的名声上。莫克·桫覼遆拉还是很受人们爱戴的官员之一。担心身为官员后人的西莉亚因此而骄傲,老师特意请她去谈话。尽管老师言语和蔼,可是你想要还是感到了难过。她从来不是容易骄傲自大的人,借住爸爸的名声也是迫不得已,老师怎么能因此不信任她呢?/p 走廊上不知道为什么围了一群同学,嘻哈玩笑着,似乎在看什么热闹。西莉亚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是因为他们挡住了路,她不得不扬起声音说道:“请让一让……发生了什么事情?请别堵住路。”/p 她前面几个同学身子让开了,有一个还在口中说着:“真是笨呢,看那个傻样……”/p 他们嬉笑着,倒也是陆续走开了。同学们散去,只留下原本被围在人群中央的那个短发女生,颓然坐在地上,一只手捂住了眼睛。/p 西莉亚见状,也不好直接走过,自然只能走上前,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柔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p 女生把手放下,一双明媚的眸子隐隐闪着泪光。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能以正常的声音说:“这些是刚运来的新书,老师见我走过,顺便让我搬回去发给同学们。可是太重太多了,我不小心……”/p 放眼望去,整条走廊上东一本书西一本书,凌乱不堪。显然是不小心把书弄散了,还被走过的同学踢得到处都是。为什么路过的同学们都不帮忙呢?西莉亚看不惯这种事,微微皱眉,明白了事情,躬身一本本帮忙捡起来。女生也止住了悲意,迅速收拾起来。很快,所有的书都被捡起来了,女生的神情也恢复了正常。/p “谢谢你。”女生不住地点头道谢,“都怪我笨手笨脚的,走路都会摔倒,让你看了笑话。”/p 西莉亚浅浅一笑,很是友好:“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书,很是厉害了,当然容易失去平衡。不过搬书的事情,不是一般交给男生来做的吗?”/p 女生神情有些黯然,垂下头去:“本来是的……但是后来他们都互相推脱,最后干脆跑了,我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来,总要有人完成这项任务呀。”/p 西莉亚灵动的双眸目光侧去,在女生素净小脸上留意一下,问道:“你好像是我们班的吧?我是西莉亚·桫覼遆拉,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们正抱着书走回班。/p 短发女生有些腼腆,道:“我叫麦娟。我认识你,西莉亚。真的很谢谢你。”/p 洛珊凝早就等在班门口。见到西莉亚劳累的样子,当即皱起眉头,指向身边的几个男生:“喂!你们几个,还不去帮忙?”/p 男生们对洛珊凝的话没有什么抗拒,连忙上前帮忙减轻负担,她们顿时轻松了。而西莉亚拉着麦娟走到洛珊凝面前,微笑道:“这是我的朋友洛珊凝。以后有什么难处,麦娟你也可以来找洛珊凝,洛珊凝其实是个很友善的人呢。”/p “麦娟?”洛珊凝皱着眉头望了女生一眼,抿了抿唇,并不高兴的模样,一把将西莉亚搂过来,紧紧抱住,嘟囔道:“我只喜欢你,不喜欢别人。才不要管别人呢。”/p 看上去极其强势的校花同学,却这般柔弱地抱住了个呆萌如娃娃的小女生,撒着娇,丝毫不顾他人眼光。/p 麦娟自知不受人欢迎,点头再次谢过西莉亚的好意,回到座位上去了。/p 洛珊凝笑得很开心,松开西莉亚,又在她耳畔宣布道:“西莉亚只属于我,我也只是西莉亚的。”/p 面对这早已习惯的场面,她只能无奈地笑笑。/p 第一章 新生(4) http://.biquxs.info/

同桌泠玄·夏尔无故请假三个星期后,重新回到了校园,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因为他长期不在,错过了与同学们发展新友谊的时机,同学们对他都比较疏离。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炙热的目光向他示好,至少麦娟就是一个。/p “喂,”方坐下,泠玄便挑起一边浓眉,语气略显轻佻地对西莉亚问道:“班里可有人挂念着我?”/p 这话中的含义,可不是和洛珊凝所说的极为相近么?可问这话的是个男生,西莉亚娇嫩的小脸蛋微微泛出些粉红,低语回应:“没有。”/p 这回答是极为干脆的,倒是让他有一些意外。很快,一丝玩味的笑意漫上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他身子凑近了些,一双幽邃墨眸紧盯着她的小脸:“没有?那为何脸红?原来你怕男生靠近呀,真是有趣。”在他的目光下,她一张小脸几乎是红透了,可爱得像成熟的红苹果,让人直想咬上一口。/p 眼见她紧张得快要窒息过去,他又坐了回去,拉远了距离,淡然得不像刚挑逗完小女生,专注地望向黑板:“唔,看来我落下了不少课程。”/p 西莉亚悄悄地侧眸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真的正经起来了,也就稍稍放松了呼吸节奏,整理好自己的笔记,默默地递过去,小声道:“要看看我的笔记吗?我应该有做的很认真,大部分知识点应该都记下了。”/p 泠玄扭头看了一眼,表示了不屑,又将头转了回去:“若我真的想补回来,早便去问成绩最好的人借了,还轮不上你。”/p 西莉亚微微有些尴尬,但已经想到了他拒绝的结果,倒也不意外,只是默默地又收了回去。见着他又死性不改地趴下来睡觉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管他了,反正他看起来也不爱学习。/p 下课后,趁着泠玄去上洗手间,洛珊凝又开始纠缠着她:“西!莉!亚!你为什么对泠玄这么好?我从没见过你把笔记主动借给我!”/p 洛珊凝拼命睁大她那双原本就大而美丽的眼眸,琥珀色上映出西莉亚有些无奈的神情:“你学习比我还好,当然是由你借给我。泠玄是新同学,是该多关心一点的,而且,我也不希望被他一个人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果然分数才是重点吗?/p “很有道理的样子。”洛珊凝双眸恢复常态,然而还是心存疑惑。她不放心地在西莉亚耳边叮嘱道:“帮他可以,但千万不要太靠近他。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要喜欢上他!”/p 西莉亚听到这突兀的话,脸颊红红,垂眸应了:“知道了,放心。”还是考虑得太多了吧……/p “洛珊凝,你又在对她说我的什么坏话?我不记得我惹过你。”泠玄略显阴冷的声音在两人上方响起。/p 耳语中的两人下意识地抬首望去,只见他那一张俊秀白皙的脸上满是不善的表情,冰冷幽深的墨眸中泛出淡淡的敌意,薄唇一角又勾勒出嘲讽的弧度,果真是个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令人觉得美好的男生,很有迷惑小女生的潜质。/p 洛珊凝站了起来,从身高的优势上稍稍扳回一局,垂眸望他,娇艳容颜上丝毫没有退让之意:“你惹了她,便等同于惹过我。今后我不想再因为类似的问题而费口舌,你好自为之。”/p 高傲如孔雀,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恰好上课铃声也响起了,洛珊凝拿出书,准备着上课,竟是无视了泠玄暗怒的眼神,动作自然无异。/p 泠玄奇快地压抑住心中不爽,也是坐下了,随意翻开一本书,微皱眉看了起来。所幸这两人并没有太过针锋相对,西莉亚松了口气后,又听见泠玄低语:“她还真是处处护着你呀,就不担心你被过分保护着,长不大么?”/p “对不起,她就是这样的,稍微习惯就好。”西莉亚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无奈好友的脾性也是无法撼动的,只能这样低语道歉。洛珊凝这种护短而强横的性子,为她自己树了不少敌人,不过碍于她的名气,以及众多仰慕她的人,倒也一直安然无事。/p 泠玄没有再言语,支着胳膊撑着脸,又昏昏沉沉地闭目睡去,像是怎么也睡不够的。他眼底下乌青的眼袋,看着令人心怜,也不知道他晚上干什么去了。这个年龄的男生,大多喜欢通宵打游戏吧。西莉亚侧眸注视着他平静的睡脸,却又不知为何否定了这一猜想。她总觉得他是不同的,就像灵哥哥一样。可是灵哥哥不是人类,而他是。他是有什么地方让她觉得不同呢?想着想着,西莉亚也迷糊了。/p 他很是安分地待在了学校几天,除了上课睡觉之外没有别的违纪行为。可过了周末到了下一星期,他的座位上又是空了。他到底,是有什么秘密呢?西莉亚想着,也想不明白。/p /p 天界,陌王寝宫。/p 已是深夜了,陌王半倚在床榻,眼眸半闭,抬手饮茶。每日的政务这样多,稍微松懈一点就会一不小心拖延到第二日的时间。确实是相当晚了。他依旧批阅着奏折,只是面容已有疲态。/p 待抿过一口清茶后,陌王薄唇微启,在这寂静的空间内声音忽然响起,语气清冷如常:“说吧,何事来找本王?”整天忙于处理朝中大小政务,已经使他足够疲惫。然而他特许的某些事,还是不得不及时处理。/p 半跪在床前冰玉地板上的男子一身华服,然而样式很是严谨,俨然是一位官权重大的的臣子。此时却卑微地垂首,声音不敢放大半分:“启禀陛下,臣等现已寻遍就近的大小百界,均无半点长公主的消息。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与搜寻长公主无关的事,自然不会提及,即使他们也属于天界。/p 从王室掌管的越空殿下离开天界的人,大抵不会跑到离天界太远的世界。每个世界属性不同,并非每个世界都适宜天界人居住甚至存活。排除掉种种生存可能,也只剩下这么多了。/p 这位重臣也已经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可是一回到天界,还是必须立即向天界的最高统治者陌王陛下进行最新的汇报。虽然进行排查时对陛下额外提出的一点有些疑惑,但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也不算是刻意隐瞒。他已经疲于奔命,也没有精力去揣测什么君意了。/p 陌王神情无半点变化,似乎早已料到这种结果。他放下茶杯,缓缓闭眸:“传令下去,继续搜寻。如若不能在三年之内找到公主,你们便无须再回来了。”似乎是一道死令。/p 瑟阳宫宫主南朔真重臣屏息垂眸,一丝不敢逾越,恭恭敬敬地接旨:“是,陛下。为臣告退。”起身,缓步后退而去,关上房门,悄然无声。/p 陌王抬手扶额,理了理思绪,复而和衣躺下,隐下低叹:“三年时间,便看四妹是否还与我天界有缘了。”/p 第二章 岁月(1) http://.biquxs.info/

——若他真心待你,将你托付与他,未尝不可。/p 阳光明媚,清风微微拂面,清爽的日子。/p 一手拿着球拍,一手拿着水瓶,略微运动过后的西莉亚薄汗微出,张口喘息着。洛珊凝看上去心情不错,方才秒杀了几个想挑战她球技的男生,一副姣好面容生动美好,也是略带薄汗。/p 拧开瓶盖饮下一口温热的白开水,西莉亚稍稍缓过气来了,用球拍撑着身体,轻轻地笑出声来:“洛珊凝,你的体育还是这么好,我都赶不上你了。”/p 一甩高马尾,洛珊凝没有说话,扭头看向另一处,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注意。西莉亚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男生奔走在篮球场上,倒是挺激烈的。/p “我们班的?”西莉亚问。她现在还没有认全班上的同学,尽管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了。/p 洛珊凝点点头,随即问道:“要不走近点看?一群小个子抢球,也不见得能投中几个。”/p 刚上初中的同学,身高上确实吃亏,到底还没长开。而洛珊凝,已经近乎一米六的身高了。而西莉亚自己,也不过一米五,站在洛珊凝身旁显得更为娇小。未免洛珊凝再说什么关于身高的话,西莉亚赶紧拉着她走向球场边上去。/p 麦娟坐在球场边上,痴痴地看着,小脸绯红。西莉亚她们顺便就坐在了她身边,聊起天来:“你在看球场上的谁?”/p “当然是泠玄呀。想不到经常在课上睡觉的人,也有那么活跃的一面。瞧,别的男生都比不过他呢,真是厉害!”麦娟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完后才觉得有些过于狂热了,只好羞涩地捂住脸。/p 不过听到麦娟这么说,好几个女生还是忍不住可以寻找了一下泠玄的身影,然后纷纷忍不住惊呼:“真的好帅!”在这个贫瘠的校园里,能有这么一道俊逸的身影,着实不易了,何况小女生们不过刚刚豆蔻年华。/p 洛珊凝也微眯着眼,注视着那道身影,竟似乎在欣赏。/p 西莉亚看不懂,很快便神游天外了。直至忽然听见重任一声惊呼,方才如梦初醒,急忙抬首一望,那篮球竟然是不受控制地又阴差阳错地飞来!/p “西莉亚快闪开!”她听见有人在喊。闪?要怎么,闪……已经来不及反应,只感到冲击带来的剧痛,眼前出现一片漆黑,她撑不住,转眼间便晕眩,昏了过去。/p “没什么大碍,不过可能受的惊吓较大。以后打篮球或者别的什么都注意着点,别再伤到同学了,很危险的知道吗?”/p “是,谢谢校医。”/p 听见洛珊凝的声音,西莉亚渐渐转醒了,可是头上还疼着,有些发晕。麦娟见状,赶紧过来扶着她,关切地问:“西莉亚,你还好吗?”/p “还好。”西莉亚摸了摸自己的头,稍微有点肿,不过应该不太看得出来。主要的问题是因为躺在床上,头发散开了,又要费力扎起来呢,在校园里披头散发可是不行的。/p “嘭!”医务室的门忽然猛然被人砸开,泠玄阴沉着脸走来,目光落在西莉亚身上时却变得平和了许多,开口道:“用球砸你的,我都砸回去了。”/p 西莉亚凝视着微红脸上还带着汗珠的他,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对她而言再亲切的不过的称谓:“灵哥哥……”/p 泠玄顿时色变,疑惑不解:“你说什么?”/p 如梦初醒,西莉亚眨眨眼睛,灵台又恢复一片清明,连忙回道:“没,没什么。谢谢你们,我没什么事了。”/p 好奇怪的感觉,伴随着头一阵阵钝痛,仿佛有什么潜藏在脑海中的渐渐浮现了,竟然有一瞬间错把眼前人认作是灵哥哥。还好关于灵哥哥的事从未对他人说起过,怕是别人只会以为是她的臆想罢了。树上怎么可能真的有精灵?只有西莉亚自己才看得见他,触得到他呀。/p 第二章 岁月(2) http://.biquxs.info/

期中考过去一段时间了,西莉亚考得还不错,而泠玄为零分,因为缺席。各科老师将泠玄找去训话,因此他的表情整天都是不耐烦的,缺课也缺得更勤快了。/p “很快老师们就会联合起来投诉,要求校长将泠玄进行劝退处理,他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呀。上次大家为你出头的事情,也已经记过处分了,这次校长恐怕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p 洛珊凝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着,而西莉亚似乎在听着,又似乎在发呆。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头,她惊叫一声,满脸委屈地抬头看去,洛珊凝那双漂亮的琥珀眼眸已写满了不满之意:“自从上次被篮球砸到头以来,你就一直怪怪的,,发呆的频率都比以往多了,该不会真的傻了吧?”/p “那天……哦,对了,”西莉亚忽然想起来,急忙问道:“那天那个坠楼的男生,现在怎么样了?”血腥的一幕,时常在脑海中飘过,实在有些不安。不是说想忘掉,就能够忘掉的。她也很担心四春姐,虽然说四春姐一向给人很有魄力很是洒脱的大气风范,可忽然面对这种事,难免不受影响。/p 洛珊凝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幽光,随即又聚出一丝同情和安慰来:“听说伤得太严重,救助也有些不太及时,已经是瘫痪了,还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那米四春姐姐也为他承担了一部分责任,近来常去医院看他,可还是不见好。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p “这样呀……”西莉亚知道她没法帮到什么,唏嘘过后便不再言语,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p “西莉亚,班主任找你。”班门口一个同学忽然喊道。/p “又怎么了?”跟你说呢点头示意后,西莉亚努力藏起不满和沮丧之色,向办公室走去。她可不喜欢成为办公室的常客,况且她又没有担任任何班级职务。看起来,老师似乎真的不太喜欢她呢。/p 西莉亚走进办公室,来到班主任老师桌前,垂眸低头不语。/p 泠玄的身影在身旁响起:“叫她来做什么?”/p 班主任没有理会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扯出了一副和蔼关怀的样子,对西莉亚说:“泠玄·夏尔同学平时有没有影响你学习?如果有的话跟老师说,老师来处理。”/p 不是针对她?西莉亚稍稍放松了些,有点怯意地抬起头,看见老师的笑容很是温暖。而站在另一旁的泠玄早已黑着脸,怒瞪着老师。/p 思索一番,西莉亚回到:“并没有。”/p “是吗?”老师看上去对这回答很不满意,脸色开始转阴,“像泠玄·夏尔这样恶劣的学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西莉亚,你是个好孩子,你不需要包容他,我们全体老师都决定同意让他退学,我们学校不能再容忍他,他自己看起来也并不想再读。西莉亚,老实回答我,你同意让泠玄·夏尔被劝退,并让我给你找一个新的优秀的同桌吗?”/p 西莉亚没想到洛珊凝的猜测是真实的,而且老师居然把难题摆到了她面前。一个被全体老师投诉的学生,一个与班级疏远的学生,若是再被同桌抛弃,退学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他的存在丝毫没有给学校带来一丝正面的作用。优秀的新同桌,她的确想过,那会对自己的学习很有帮助,可是……泠玄似乎并没有很大的错呀。/p 见她没有回应,老师又说道:“当初把泠玄·夏尔安排为你的同桌,是我们的失误,我在这给你道歉。我可以保证,新同桌绝对不会再像他这样——嗯,我把班长安排和你同桌怎么样?只要你同意泠玄·夏尔不适合做你的同桌。”/p 班长自然是最受老师宠爱并且成绩最好的人。为了劝退泠玄,老师竟能做到如此,说明老师对泠玄的厌恶已经多么深了。/p 西莉亚犹豫着,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次他也直直地望向她,深邃的黑眸中不带一丝杂质,清亮摄人。他是希望她说什么呢?或者只是纯粹想看她失错慌乱的样子?多半是后者吧。这么明了后,西莉亚移开视线,面向老师,说:“我……”/p 似乎又不放心,她又望了他一眼,见他薄唇微张,竟似也想说些什么。/p 定下心神,迎着老师期盼的目光,西莉亚脆声流利地说道:“我希望泠玄能留下来,继续做我的同桌。我保证一定令他改变,让老师您不再过分地讨厌他。”/p 语毕,一种冲动让她拉起泠玄的衣袖便跑,等回过神来早已冲出办公室很远。啊呀呀,有点头脑发热了。/p 有些尴尬地停下脚步,松手,西莉亚小脸红扑扑,有些不知所措。泠玄薄唇微抿,整理一下被扯皱的衣服,又望了一眼羞愧得低着头的西莉亚,亦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扯乱她扎好的辫子,在她的惊呼声中缓缓转身,走回教室,平静得异常。/p 感,以后还便是。/p “灵哥哥,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我帮了他他还要欺负我。”/p 气鼓鼓的西莉亚坐在枝丫上,悬空地晃着两条腿,也不怕摔下去。冬天将近,她穿得厚厚的,衬得一张包子小脸更可爱了。/p 灵半个身子倚在树干上,双手交叠在腹上,并拢的双腿亦是悬在空中,半闭着眼眸,似乎在听着风声。/p “他只是喜欢你把头发披散下来的样子吧,脸蛋也绯红着气鼓鼓着……”听到西莉亚的话,他将手摊开,像是伸了个懒腰。/p “意思是说我看起来很好玩喽!好讨厌!”西莉亚不满地嘟囔着。/p 灵却轻轻地笑了:“西莉亚很可爱,也很好玩。”/p “灵哥哥——”西莉亚一把扑进他张开的怀抱里,瞄见他脸上微微显出吃力的表情,开心起来,“才不好玩呢。我最近体重增加了好多,灵哥哥都不喜欢了,眉头都皱起来了。”/p 灵换了个姿势抱住她,以免她真的摔下树,无奈淡笑:“现在正是你长身体的时候,不重反而不正常。好了,你刚才说你要帮他,让老师对他改观,可你既然你这么讨厌他,又怎么能帮呢?就因为你的一句话而能够让他留下,也是不可思议的。”/p 西莉亚为难起来,可很快想到了办法:“洛珊凝!只要是关于我的事,她都会帮我的。”/p “你这么信任并依赖着她呀……改天带你的同学们来坐坐吧,我也想见见你口中被描述得那么夸张的人。”灵沉思着,低声吟语道。/p 他自然有他的用意,可西莉亚只以为他在打趣她,又鼓起了粉嫩小脸,瞪起水汪汪的眸子:“哪里夸张了,都是事实!事实!”/p 灵垂眸低笑,不语。/p 他怀中这个娇嫩幼小的女孩呀,真的能够成长为那个足够强大的、能够帮他解除封印的人吗?他的时间,似乎并不够了。/p 第二章 岁月(3) http://.biquxs.info/

恰巧近来老师要求同学们分小组做一份手抄报,这样便有借口把洛珊凝带到家里来了。西莉亚实在是个乖孩子,一得知灵哥哥想见她口中时常提起的洛珊凝等人,第二天一回到学校便立马跑去找他们。可是在教室里,她只在他们的座位上看到了书包,找不到人,她熟悉的人里只有麦娟还坐在那里背着语文书上的诗文。/p “麦娟,你知道洛珊凝在哪里吗?”西莉亚问道。/p 麦娟抬起了头:“我好像看到她往天台去了。”/p “谢谢你。”西莉亚正打算走,却又想起来,问道,“手抄报的事情,你已经分好组了吗?”/p 麦娟摇头。/p 也是,麦娟一直以来不知为何,并不受人欢迎,是因为她相貌平平,成绩也平平,性格也不善于与人交谈吗?其实若不是有洛珊凝在,西莉亚自己也会像麦娟一样被孤立的吧。西莉亚于是邀请道:“我们还缺人,来我们组吧。”/p “嗯,好。”麦娟点点头,又开始背诵。她是真的很努力。/p 天台之上,视野广阔,凉风习习,令人顿生寒意。然而此地却有一对人儿正交谈甚欢,身影靠得极近,看上去很是亲昵。洛珊凝手中拿着几本书,但心思显然不在书上,侧首对着泠玄说着什么,不时露出笑容。看不见泠玄的脸,但从洛珊凝可以看出两人的交谈是愉快的。可是,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p 西莉亚迟疑了一会儿,想到快要打铃了,时间上很紧,于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上前去,依稀听到洛珊凝在说:“明天,他会来见你,要好好表现呀。”/p 泠玄“嗯”了一声,转过身来,黝黑的眸子直视入毫不设防的西莉亚的水眸之中,毫无转折地冷漠出声:“你怎么在这里?”/p 面对泠玄忽然警惕的冷漠,西莉亚被震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只是来找洛珊凝的……”/p 洛珊凝凑过来解围,脸上表情微冷,却是对泠玄说的:“别对她凶。把书带回去,我和她有话说。”/p “那个,周末的时候,来我家做手抄报吧。泠玄,也可以来。”西莉亚在泠玄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的时候迅速说了出来,到底是第一次邀请人,有些紧张。/p 泠玄像是没有听到,径直走开了,洛珊凝又瞪了他一眼,才微笑回应道:“好呀。一会儿我去通知组里的其他人,希望阿姨不会介意呢。”/p 西莉亚回头望了望,已经看不见泠玄身影,心下有些黯然,复问到:“泠玄他,会来吗?”/p “难说呀,看他这态度……我好心帮他补上之前落下的功课,他还是那样不近人情,我都快忍不住揍他了!”越说越恼火,洛珊凝深呼吸了几次,才稍稍稳定下来,拉起西莉亚的手走回教室。她的手很是纤细冰凉,想必是在天台上待久了的缘故。她会帮泠玄补习,也主要是因为西莉亚吧。这么想来,对洛珊凝的愧疚更深了,顺从地跟着她走。/p 接下来几天,直到周末,泠玄都没有来上课,更不必说来她家做手抄报了。但这并非绝对,所以西莉亚还是摸不准他是否还会来她家。在约定的校门口等齐小组内的其他成员后,便带领他们回了家。/p 门前小院里,那唯一一棵葱绿的树上,灵已经倚靠在树干上,见西莉亚一行人进来,便睁开了半闭的潭眸。一一视去,脸上神情并无异样,然后向西莉亚点点头,便又隐去了身形。/p 早已知晓灵不可能被除她之外的人看见,可西莉亚还是有些心虚,又望了一眼树才迈进了家门,同学们紧跟其后,不由得也望了一眼树,却并没有发现什么。/p 贝娜·桫覼遆拉早已准备好饮食,因为身体不适便又是回到了房间休息。西莉亚轻声叮嘱了众人,一行人便在客厅里轻声交谈了起来,互相交流讨论。/p 夕阳西下,西莉亚在门口与其他人挥手道别。集合小组人员的力量,手抄报确实很快完成了。洛珊凝轻声抱怨道:“泠玄果真是不来了,不过他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的。唉,可是我们还是不得不在手抄报上加上他的名字,好凑够人完成任务。”/p 西莉亚无奈地笑笑:“好了,不要太介意了。拜拜。”/p “拜拜,周一见。”洛珊凝转身离开。路过那棵树时,似乎不经意间向上望了一眼,发现麦娟居然在树旁发呆,忍不住一把拉起她就走。洛珊凝实在不喜欢这个显得相当木讷的女生。/p 待人都走尽,灵终于发声:“西莉亚,今晚你入睡之前,在你房间唤我。”/p “我的同学们,有什么问题吗?”西莉亚疑惑不解。可是灵不再言语,她也只好等到晚上再说。/p 西莉亚的卧室在二楼末端,从窗户伸出手去便能轻易够到树枝,离树是极近的。完成作业,洗漱沐浴后,已经是夜里十点过半,她来到床前,打了一个哈欠,低低地呼唤:“灵哥哥——”/p 此夜无月,无星光,夜风透骨刺寒,英俊倨傲的少年凭空而现,白皙俊美的容颜上只有淡淡的神情,如在幽室中轻轻点起的极淡雅香,是令人无法确定和捕捉到的。他眸光幽深恍若深潭之水,沉淀着不知多少岁月尘埃所遗留下来的光辉与哀愁。灵抬起眸来,双足点在纤细的枝上,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认真严肃,薄唇微抿而轻启:“西莉亚,我是否说过,只有你才看得见我?”/p 西莉亚点头,目光紧盯着这个在风中显得羸弱不堪的少年身影:“你说是我唤醒了你,所以便只有我能看得见你。可是灵哥哥,你究竟是什么人呢?除了知道你被封印了许多年之外,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起司猫不能告诉我多一些呢?”/p 灵望着她,眼底隐藏一抹暗色,沉声道:“在你长大之前,我不会说的。只是今天,我感觉到你有几个朋友师傅能够感觉到我的存在。你确定,他们只是一般人?”/p “灵哥哥,你说的是谁?”/p “那个叫洛珊凝的女孩,绝不简单。我感觉到她目光中隐藏的试探。”灵闭眸回忆道,“那种试探,是有着明确的目的的,我疑心她是的确看见了我。还有,那个叫青雅皓的男生,他的气息很诡异,你最好尽量和他减少往来。”/p 灵的描述中隐去了很多细节,比如那个男生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警惕地盯着窗外的树,他显然能察觉到有一丝异常,但并不清晰。还有那个临走时不觉在树下发呆的女孩……竟然这么多吗?可惜他并不能离开这里,但是也不得不警觉。/p 西莉亚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我本来也与他不熟。就只是这样?”她知道灵有着奇异之处,但还是不能相信,觉得有些疑神疑鬼。唔,可能是灵平时见到的人类并不算多,所以有人来了,即使是不经意的目光,也会警觉吧。/p 灵点点头,眉头稍稍舒展开,扬起平常轻柔的笑意,伸手进窗里摸摸她的头:“你还希望有谁?你是想和他们分享我?就算他们可能看得到我,我也只会对你一人友善。我是西莉亚一个人的。”/p 西莉亚小脸微红,微微扬起小脸,争辩道:“我只是,觉得灵哥哥很孤单,想让灵哥哥也交上几个朋友罢了。既然灵哥哥不领情,我以后不会再带人回来了。”/p “这很好。家里的确是不能随便带人来的。你妈妈不喜欢喧闹,不然也不会安居在这样冷清的地方,你也就不会遇上我了。”灵赞许地点点头,又揉了揉她的发,叮嘱道:“快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记得不要踢被子,会着凉。”/p “好的,灵哥哥晚安。”西莉亚想给他一个晚安的微笑,却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困倦的哈欠。/p 灵点点头,目光仍凝住于她身,见她乖乖地缩进被窝,闭上双眸,表情恬静安和,才隐去了身形入了树中,不忘替她稍稍关上窗。/p 浓云布满夜空,仍是未有丁点星光照耀。灵闭眸深思着,忆起那人容貌,不觉心头一跳,幽亮的墨眸底下暗涌起异样的波涛。“西莉亚是我所要守护之人,可除她之外呢?或许那个人也……谁知道呢,只要能助我的,尽用便是,也不必忧虑是否会伤人了。”他低语着,不觉陷入迷糊深眠中,直至次日天明。/p 第二章 岁月(4) http://.biquxs.info/

天界。王城。王宫。/p 初阳的光辉刚刚抵达门扉,一片寂静中,敲门声突起。正在打瞌睡的侍仆们纷纷被惊醒,正欲压声呵斥来者,惺忪睡眼中映出来者面容,又纷纷声,恭敬而胆颤着退下了。/p 敲门人很有耐心,每隔一阵便轻叩三下。门理当要开了,可是等了一刻钟也未见动静。/p 还在睡么?来者不禁恼火起来,一张白皙俊容上红晕轻漫,他努力压制住怒火,才不至于手紧握成拳直接冲进屋子。但毕竟年少,又等了半刻钟,他压着怒意低声喊到:“儿臣给父王请安。”/p 久之,室内人淡淡语气:“夜儿,进来吧。”/p 少年气冲冲地推门而入,眼见之处一片狼藉,眼底不觉浮起一层困惑:“这是……”/p 仍在床榻上慵懒哈欠的人淡淡地说:“昨夜室内进了老鼠,无碍。夜儿可用过早膳了?”/p 听父王如此一问,长王子止弥夜清俊的脸上又起了怒意:“父王可是有意而为之?儿臣于门前等候多时,而父王却仍旧于床榻上安睡,不顾朝政事务,可是称职所为?”/p 陌王不紧不慢地起身着衣,又命人为之洗漱。整理妥当后,命侍仆全数离开,关闭门窗,才悠悠回应:“夜儿可是要教我如何为君?夜儿此番言论,若是被有心之徒捕捉了去,可谓大逆不道。你可知礼节严谨,不得妄语。”/p 止弥夜毕竟还年幼,言语义气而为,自然不会想这么多,意识到错误,连忙跪地请罪:“儿臣是太过心急了。只是,那些臣子催得紧,儿臣一时失了方寸,望父王责罚。”/p 陌王虚扶一把,让他起身,依然不紧不慢的语气教导道:“他们急乱,你不可跟着乱。朝政之事,日后我自会慢慢指导你。你无须听那些臣子至言语。至于事情缓急,我自有分寸,无需你忧心。夜儿现今只需专心学业便可。”/p “可是父王,您每日如此辛劳,儿臣不得不忧心您的身体。”虽然因为一些事曾与父王稍稍疏远了,但他的心还是牵挂着父王。父王十九岁登基,是王室历史上最年轻的王,现在已经掌权执政九年有余,而他止弥夜身为王室这一代的长子,也已经九岁半了。是时候,为父王分担一些事了。/p 陌王垂下潭眸眼帘,注视着止弥夜,沉声道:“我不会有事的。若我一出事,天界岂不会乱套?至少在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前,我得站在这里。若再不去上朝,不说臣子,就连来催我的夜儿也会生出诸多怨言吧,我是该走了。”/p 止弥夜只能恭立在一侧,垂首道:“恭送父王。”他眼眸下,隐着一缕幽光。端立而目送父王远去,止弥夜微微抿着唇,很久才低语道:“穆靖,出来吧。”/p 一身黑衣的少年侍卫凭空而现,像是知道主子的忧虑,开口言劝:“陛下不会同意的。陛下视您如珍宝,怎会舍得让您去?再说,现在就连负责此事的大臣们也还没有掌握丝毫有用的线索,您再着急又有什么用呢?”/p “可是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父王表面上待我极好,实际并不把我放在心上。我是王室的长子又如何,我是王后所出又如何,父王根本不在乎我,他从不让我知晓他的事,也极少过问我的事。就连刚出生的二妹,他也一次都没去看过!”/p 止弥夜情绪难控,握紧了拳头,披散在肩的发随风肆意飘扬,竟生出悲凉之感。他继续说道:“我必须做出一些功绩,让父王对我刮目相看,这样他才可能多关心我一些,才会知道他的儿子并不是无用之徒。”/p 穆靖自从止弥夜王子六岁生辰便一直陪伴左右,年龄相差不算太大,自然成为心腹密友。穆靖是了解止弥夜的,知道他虽然看起来外表言行举止与其父陌王陛下颇为相近,俨然是个小陌王,即陌王的翻版,然而他的内心却是柔软至极的,并不能做到陌王的无情不顾。他是心疼这位年纪尚幼的小王子的,可又正因为年长他七岁,穆靖也多少能理清一些陌王对殿下的态度以及原因。/p 陌王自然是无可劝的,这么对待自有他的用意;那么便只能劝劝王子了:“殿下,不可意气用事。陛下事务繁忙,他的劳累您是知道的,不应该再打扰他。殿下也不必忧心,陛下心里肯定是念着您的,无论您是否做出了功绩,您永远是陛下心中不可替代的最重要的存在。所以殿下,您不妨如陛下所言,将精力投入到学业中去,陛下见了也会感到欣慰宽心的。”/p 止弥夜抿着唇,目光远望,不知在想什么。不久,听见他低语,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到底还是个孩子,容易变化无常:“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去惊扰父王的。穆靖,倘若父王真的答应了我的请求,你愿随我而去吗?”/p 穆靖肯定地垂首,眼神中只有绝对的忠诚,半跪于地,面向其主,发誓道:“穆靖誓死追随于您,无论您要去哪,无论您要做什么,穆靖必然伴随您左右,绝不离去。如若不然,以死谢罪。”/p 经过陌王精心筛选之人,无一不是死忠之士;而穆靖又何其幸运,被止弥夜王子选中,忠诚度更是等同于死士。于是这毒誓,绝无可能违背。/p 止弥夜眸深似潭,又寒凉如水,仿佛没有看见半跪在身前的人,径直侧身行去,淡语道:“父王可还未用过早膳呢,这些侍人真是太过粗心了。穆靖,陪我回书院念书。”/p 穆靖垂眸而立,只道:“是。”便消失了身影。/p 偶尔不顺从主子意的时候,原本待自己很好、视若兄弟的主子便会像这样子性子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穆靖不好怀有怨言只得当作主子年幼,容易发脾气罢了。/p 主子身边只有他一人可以说话,至少目前看来是。陌王似乎也知道这状况,曾将穆靖唤去亲自叮嘱,暗暗嘱咐他好好照料王子,此后便不管不问了。穆靖并未将这件事告知主子,想来也没有这个必要,弄不好会让父子关系变得更僵,会以为他和陌王是一气的。/p 唉,处在王子和陌王之间,两个都是不好应付的主,可真是件考验人的事。这父子之间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怎么做,才能稍微缓和一些呢?这矛盾的原因……算了,不是他该想的。/p 第三章 密谋(1) http://.biquxs.info/

——“一人在世,可有多少张面孔?那么二人,三人……已经不敢想。”/p 阴冷干燥的冬天终于过去,春天又是这么短暂,转眼间便已感觉到身边热起来了。抬手视去,太阳火热依旧。/p 换上短袖校服,西莉亚扎好斜马尾,有些不情愿地出了家门,置身于热浪之中,懒懒地冲那棵浓绿繁茂的大树喊道:“灵哥哥,我走了。”/p 这往往是得不到回应的,因为灵似乎也厌于夏日。/p 西莉亚擦擦额角的汗珠,步下生风地快走而去。/p 她同桌的位置上,是真的全然清空了。因为听洛珊凝说,今年他都不会再来学校,当问及原因时,洛珊凝表示也并不清楚。哦,当初她还信誓旦旦地说会让泠玄改变成好学生,如今却还对他一无所知,真像是个笑话。好在老师并不记得了,也再没因此为难过她。/p “是想念他了吗?虽然他今年不会回来,但我知道他在哪。”洛珊凝粉唇微扬,琥珀眼眸闪烁着灵动光芒。见她不作声,知道是害羞了,便也不再紧盯着她,转而低头玩弄自己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甲上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紫色,不仔细看还未能察觉到。/p 西莉亚轻轻摇头,并不去想洛珊凝是如何知道的,只是低语道:“我和他不过只是同学关系,又不是朋友,没必要特意去找他。他的事,离开了学校,也与我没关系。”她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好自己桌面上的书本,再把它们整齐地堆放到自己的抽屉里。可能有一点强迫症的倾向吧,可是整理书本时总会有一种轻松起来的错觉。/p 忽然,一封浅绿的小信掉在了地上。/p “这是什么?”西莉亚捡了起来,很是疑惑。/p 洛珊凝显然很有经验了,敛去了笑意,眉头轻佻,也凑头去看。/p 信纸展开后,仅有寥寥数字,字迹工整,不夹丝毫情感,却又极其严谨,就像打印出来的楷书,看不出来是何人所写。也许,就是打印出来的?/p 信上写着:“观察已久,唯有你是独特的。欲求之。”/p “这是什么意思?”西莉亚抬头去问洛珊凝,一脸迷茫。/p 洛珊凝却不回答,伸出一指挑起她的下颔,左右端详,才道:“西莉亚今年可是十四岁了?已经快长成一位标致的美人了,怎么还这样天真可爱?虽然省略了很多,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呀,是一封情书呢。啊呀呀,你可真幸福,我至今还未受到过一封像样的情书呢。可惜这信上什么信息都得不到,不然我也可以去帮你看看这人是什么德行,配不配的上我们西莉亚。唔,还真有些不舍呢,不过女孩长大了,总要……”/p “洛珊凝!这样逗我很好玩吗?!”西莉亚将信纸揉作一团,拍案而起,一张带有红晕的清秀小脸显然是极怒了,略泛清幽水光的眸子瞪着洛珊凝,已经不见了怯意与羞涩。/p 全班同学都注意到了这动静,只见一直像是洛珊凝跟班的文静乖巧的西莉亚今天一反常态,无不吃惊,纷纷等着看好戏,也不玩闹了,全场顿时静了下来。/p 洛珊凝也是惊讶,但早已经历过太多的她很快反应过来,柔声安慰道:“对不起,我只是开玩笑。西莉亚,原谅我,我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今后不会在逗你了。”洛珊凝已显美艳的面容上,是自然的无措与愧疚,很是真诚地道歉。另一方面,洛珊凝不由得想,西莉亚现在似乎敏感了很多,看来日后得越发小心了。/p 西莉亚压下火气,将浅绿信纸丢进了垃圾桶,又回座位趴下闭上了眼。看来最近天气燥热了,火气容易往上窜。想起洛珊凝还在等她回话,便懒懒地说了声:“我原谅你。”/p 西莉亚并不想去追究那封突如其来的信是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莫名的心烦。她脑子里也很乱,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而梦里又是毫无逻辑可言的。她并没有对妈妈提过这些,自从妈妈那次重病痊愈后,她为了不打扰到妈妈,便很少和妈妈说心里话了,她们母女之间似乎也生疏了许多。感觉一切都糟透了。/p 同学们知道没戏看了,便散去,各干各的事了。/p 靠窗的一个男生,这时从窗外收回注意力,转而看向洛珊凝,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薄凉的唇角似笑非笑。他的同桌麦娟,奇怪于他的神情,不由得低声发问:“青雅皓,你怎么了?”/p “很有趣。她开始成长了。越是如此,我越是好奇,很想知道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青雅皓幽然凝眸,眼底浮起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麦娟,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好好好看着她,之后汇报给我。”/p 麦娟不解,但看他并不想再开口的样子,便也没有再问。她的确喜欢西莉亚,常会有意无意地走近西莉亚但又不会被她发觉。她知道自己不漂亮,至少在这一点上相貌同样普通的西莉亚已经比她要优秀了;又笨拙,原本只打算一直默默地看着西莉亚就好,但幸运的是西莉亚注意到了她,并且愿意与她说话。可是有些自卑的麦娟一直担心西莉亚会认为自己接近她的目的不纯——青雅皓如今不也这么认为了吗?/p 思索间,一张纸条被递到了面前,上面写着:“不用装了,我知道你的身份。若想要被他们承认,首先必须无条件服从于我。不用怀疑,你确实被注意到了,但还要看你的表现。”/p 麦娟下意识地往侧看去,只见青雅皓目光悠然,远望窗外景,唇角微扬。/p ……/p “西莉亚宝贝,你的作业本还在桌上,不用带回学校吗?”收拾着餐桌,贝娜·桫覼遆拉想起自己到西莉亚房间打扫时看到的桌面,忍不住问道。/p 刚吃完早餐的西莉亚擦干净小嘴,又打开自己的书包查看了一下,才道:“妈妈,今天我们学校组织去郊游呢,不用上课。我没有和你说过吗?”/p 贝娜愣了愣,露出歉意的神情:“我忘记了,对不起宝贝。需要我帮忙吗?擦汗的毛巾等等都带了吗?”/p “嗯,都收拾好了。我出门了,再见,妈妈。”西莉亚背起书包便走,没有回头看妈妈一眼,也不知道关上的门后妈妈惆怅的神情。/p 所谓郊游,也不过是到郊外的一座农庄里去,随同学们自由组队去玩。和之前一样,西莉亚、洛珊凝、麦娟、青雅皓和班长连安慕组为一队。之所以这样组队,是因为洛珊凝说有两个男生可以分担所带物品的重量(原本的手抄报小组里自然是有泠玄的,只是现在他并不在),女生们可以轻松一些。/p 原本青雅皓和连安慕并不想背着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迫于洛珊凝的威压,很不情愿地答应了。两人走在队伍的后面,纵使负重有点大,还是不停地讨论着书上的习题,并且互相交流着题目的各种解法。女生们对这种学霸精神感到无聊,便决定在赶路中途休息时一起坐在绿荫下草地上聊天说笑。/p 一坐下,麦娟便忍不住挥舞着相机,说了起来:“刚才我看见一片很美的景色,有很多色彩鲜艳的鸟儿落在一颗巨树上,那棵树的形状……”/p “鸟有什么好看的。刚才路过一处栽满玫瑰的地方,觉得还好便拍了两张……”洛珊凝不屑地打断麦娟的话,点开手机相册,仔细看了两眼刚才拍的照片,皱起了眉,“天,真是糟透了,还不如我家后院种的那颗草好看。删了删了。”/p 西莉亚忍不住笑道:“你家那颗可不是普通的草,听说价值千金呢,是极为罕见的植物,你居然还嫌不好看。让我猜猜看,你该不会趁他不在,让人拔掉了吧?”这里的他,指的自然是洛家那位家长。/p 洛珊凝一时语塞,从包里拿出个已经洗好的又大又红的苹果,啃了一口,含糊道:“拔是拔了,不过后来被父亲骂,又种了回去。”把那一口苹果咽下去,似乎不解气,洛珊凝又恨恨地补充道:“不就是一棵草吗?有什么好稀罕的。等我成年了继承家产后,买一大车草回来种他满头……”/p “说到底,那家产还不是你父亲给你的?”西莉亚还是笑,并不给她面子,“你也知道是根草,为了根草和父亲怄气,不是太孩子气了吗?你平时也是这样开导我的,怎么这次就看不开?”/p “我……西莉亚,你居然学会牙尖嘴利了呀,看来我真是无言以对了。”洛珊凝难得露出无奈的被打败了的神情,这与她平日的骄傲没有丝毫关联,惹得大家都忍不住放声笑起来,俨然一派青春年少快意。/p /p 第三章 密谋(2) http://.biquxs.info/

青雅皓原本盘腿捧着一本书在看,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动静,抬起头来。/p 连安慕正演算着一道习题,见状不由得问道:“有什么事吗?”/p “不。我想去一下洗手间。”青雅皓面色如常,说着放下书,站了起来,少年颀长的身影显得单薄文弱。扶了扶眼镜,青雅皓随意嘱咐了一句“帮我看着书”,便快步离开了。/p 连安慕目送他的身影越行越远,竟觉得一丝好笑。笑过之后,他又埋首于题海中,紧紧皱眉,并不去理会女生们的说笑打闹。他是心高气傲之人,成绩向来是年级第一的,所交之人也都是专注于学业的痴子,青雅皓便也是他看中的可以交往的人,只不过接触久了,隐约觉得青雅皓似乎并不是全心全意在学习上,行踪诡异莫测。/p 稍微被冷落了的麦娟注意到了这边,也连忙推说自己又寻到了一处美景,匆匆将相机放回包中便走。为了不让人起疑,她有意绕了一段路,才终于快步行至一片竹林,青雅皓所立之处。/p 见她来,青雅皓并不惊讶,只是冷淡道:“跟着我做什么?”/p 此处僻静,阴凉,偶尔微风拂过,竹叶沙沙,眼前人身影并不明朗。/p 麦娟有些着急,又有些怯意,支支吾吾才说出来:“你,是不是知道……你到底……我……”/p 他淡漠的目光透过镜片直落入她眼里,将她的焦虑恐慌无措与热切的期盼都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觉得十分无趣,便又是将目光移开了,口中说道:“我应该知道什么?我对这些毫无兴趣。也请你快些离开,我不喜欢整天被恶心的目光纠缠着。”/p 麦娟眼中出现了泪水,她痛苦不堪,嗓音也变得不像自己,低吼着,不能相信:“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求你帮帮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青雅皓,你到底是什么人?!”/p 不知是什么触及他的心弦,怒火忽然腾起,让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冷冽幽暗,如最尖锐的匕首直刺入她的心窝,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可怖生冷:“我本想就此放过你,可你竟是这般卑贱、不可理喻。我的名字从你口中说出,是对我的侮辱。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你让我感到久违的恶心。给我滚,今天之内,我不想再见到你。”/p 麦娟绝望而寂然,呆呆地站了几秒,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一头及肩黑发凌乱如草,无神眼眸瞪大如同幽灵,步下如虚。/p 寂然了一会儿,青雅皓深呼吸几下,忽然抬首,露齿而笑,笑中唯有令人生疼的狂傲感,转而面对一个方向:“没被吓到吧?”居然不经意间被如此卑贱的存在靠近了……/p 树荫底下,青草芳香,群蝶乱舞,两个女生微笑着谈话家常趣事,分享各自带来的零食甜点,不亦乐乎。洛珊凝早已解开发带,放下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披散可及腰际。拨开额前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清澈的琥珀眼眸,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嘴唇,尖翘的下颔,轻轻露齿一笑,仿佛其他都失去了光,只能甘愿沦为陪衬,/p 西莉亚一直知道她是美的,可还是忍不住看呆了,喃喃道:“好漂亮……难怪这么多年来,同学们都在暗地里称誉你为校花,这个名号当之不愧是你能拥有的。”/p 洛珊凝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眸光黯淡下来,叹道:“这并不是可令人感到光荣自豪的事。光环越多,诱惑越大,嘲讽贬低的人也越多。但至少还有一点是值得我暗暗庆幸的,因为他们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不会去刻意地挖掘你,所以都未曾有幸见过你真正的样子。”/p “我真正的样子?”西莉亚接过洛珊凝递过来的小镜子,镜中的自己并无任何值得惊艳之处,充其量说得上是清秀罢了,不过一双明眸纯净至真罢了。/p 洛珊凝抬眸看她,问道:“连西莉亚自己也不知道么?这样看来,我确实是第一个发现的。若是你想,我也能让你看到,如何?”洛珊凝有意环视周围,没有人注意着这边。只是西莉亚还是用充满迷茫的眼神看着她。/p 洛珊凝想了想,琥珀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正欲说些什么,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悦耳铃声。她只好抱歉地对西莉亚笑笑,取出手机,走出十几步后才接起,她脸上神采飞扬,表情十分可爱。/p 结束通话,洛珊凝又走回来,带着遗憾的语气:“抱歉,我临时有些事,陪不了大家了。不过至少下午集合的时候,我会回来。不用在意我,你自己好好玩。再见吧。”/p 西莉亚看着他优雅地弯下腰,收拾好自己的小包,直起身来背好,转身便走了,唇畔似乎含笑,想说的挽留的话便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张了张嘴,无可奈何地目送她,直至那俏丽身影消失于树林那角。/p 剩下的人便只有班长连安慕了。西莉亚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他一看,彼此间没有交集。不知该说什么,西莉亚纠结了一下,放声问道:“要一起走吗?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他看起来还在钻研着题目呢,真是厉害呀。/p 连安慕这次没有抬头,等了一会儿才回应,语气并不友好:“去洗手间的人还没回来,我留下来等。你要走便走。”/p 西莉亚便不再说什么,背起包离开。事实上,这农庄里还是有些电子娱乐设施的,例如碰碰车、旋转木马等,但一个人玩没多大意思,排队的话也不占优势,她只在经过它们的时候瞄了几眼,便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p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都没有了人影,冷冷清清,她才想起自己是一个人,迷失在这里可不妙。但周围环境清幽,也是挺好的,她不想这么快又回到人声喧哗的地方去,便干脆继续向前。觉得口渴了,她才稍微停一下脚步,走到路旁的凉椅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瓶中冰凉的水。唔,因为在背包里所以比较凉快吗?/p 这里安静得没有蝉鸣声,有的似乎只是西莉亚小心翼翼的咽水声。喝够了水,她呼出一口浊气,又感到小腿酸痛。微微弯下腰准备揉揉,却忽然听见细碎的说话声。西莉亚下意识地辨别声音的来源,侧首望去,却瞥见那片较为稀疏的树林里有一抹熟悉的色彩,是冷艳的深紫色。/p “终于找到你了。近来过得好吗?”/p “还好。”/p “这样冷淡!泠玄,你可知有人多么想念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作为补偿,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把这个,交给宏哥,他会明白的。”/p “……我不想再待在那里,那的风气令我厌烦。你不能……”/p “不,这不是我能安排的事了。安心点,你很被人赏识呢,我也以你为豪……好么?如果你想早点离开,就必须安分地服从……记住,我等你。你想要的,我会想办法让你得到。”/p “……我该走了。”/p “好,要想我。”/p 人已经走远了。/p 西莉亚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僵在了那里,只因为听到了那个名字:泠玄?!是提到他了吗?是他吗?她有些失神,以手捂脸,正午的太阳正毒,她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尽管实际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但是到底是这么久的同桌了,还是会在意一些……她挣扎着恢复一些清明,抓起小包原路返回,有意往那片树林中望了一眼,分明已经再无人影,那抹紫色亦不见了。她不禁很是失落,抓紧时间跑回去,和同学们一起用餐。/p 不出所料,洛珊凝也在,她对廉价的快餐盒不屑一顾,自己从包里取出精心准备的便当,自在地享用起来。她晶莹的淡紫指甲,轻轻划过身旁精巧名贵的深紫绒包,那冷艳神秘的色彩衬得她那般典雅傲然,也让西莉亚暗地一阵阵心惊。/p 西莉亚一边吃着妈妈嘱咐要带的糕点,一边忍不住试探地开口:“洛珊凝,你刚才去哪里了?你的事都办完了吗?”假装好奇,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p “唔……”洛珊凝垂着水眸,把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擦拭干净柔唇,又从包里拿出水喝了,润了嗓子,才回答道:“还没呢。这里虽说不算太大,可要找个人还不是件容易的事。担心耽搁太久害人担心,我便先回来集合了,下午再去。”说罢,一双水眸瞄了一眼小脸微红的西莉亚,又勾唇笑了:西莉亚果然是很关心她的。/p 脸蛋上红晕稍显的西莉亚并没有注意到洛珊凝的神情,她不敢再问,生怕扯出些她无法预料的麻烦。在那片小树林中所见到的那抹紫色,若非洛珊凝,又会是谁?况且先前洛珊凝也很刻意地和她提起过泠玄的事,洛珊凝是知道泠玄的行踪的,那么他们之间……洛珊凝是要隐瞒她什么呢?/p 定了定神,西莉亚意识到自己在发呆,连忙加快吃起来,迅速填饱肚子,见洛珊凝已经站起来将包背上了准备离开,连忙又叫住她:“洛珊凝——”/p “嗯?”洛珊凝回头,用手拢了一下肩上披散的发,微眯眼眸,很好的敛去眸中微光。/p 西莉亚赶紧抹净嘴角残屑,也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忸怩可人:“你要干的事,就是找人?”/p 稍微有些说漏嘴,但因为是她,所以也没关系。洛珊凝这样想着,点点头,应道:“父亲的一位朋友。因为父亲太忙,而这位朋友又是远道而来,恰好在这附近,所以干脆派我去接人。时间不早了,我必须走了。西莉亚你帮我和老师请假,就说我身体不适先回家了,过后我会再打电话给老师说明。”/p “嗯,好。再见。”西莉亚与她挥手道别。/p 这时候,麦娟才慢悠悠地往这边来,西莉亚放声招呼她:“麦娟!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吃的都凉了。”/p 麦娟面露疲态,齐肩的短发似乎有些凌乱,但还是坐下来,礼貌地笑笑:“有点迷路了。哇,今天饭菜不错……”/p 西莉亚耐心的等她吃完,才说道:“你有见到班长他们吗?刚才我觉得无聊就一个人先走了,可到底我们还是一个小队,这样分开不是很好。”/p “全班是要聚在一起吃饭的,班长应该来过这里才是。我来得晚,没赶上时间,你应该看到了才对。”麦娟擦干净嘴上的食物残屑,又喝了口水漱了口,才道。/p 见西莉亚还在担忧,麦娟抛开长存的自卑感,大着胆子上前搭着她的肩,微微笑劝道:“没有男生在,我们女生才可以放开拘束呀。来吧,就我们两个,恰好洛珊凝不在,我……”/p 西莉亚是知道麦娟平时尽受洛珊凝排挤的,心里内疚又不便说,现在自然要体贴一些,便由着麦娟带着走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气氛也算融洽,不过,自然比不上与洛珊凝在一起时那么活跃热烈,毕竟西莉亚和洛珊凝两人已经是多年的挚友了。/p /p 第三章 密谋(3) http://.biquxs.info/

正走到湖水旁,水面波光粼粼,清幽碧绿,西莉亚心道湖一定极深,水一定冰凉。湖边设有半人高的围栏,是防止游人戏水的,木制的,显得古朴亲切。/p 西莉亚伏在围栏上,忽然见到几尾小鱼向这边游来,顽皮地吐着珍珠般的泡泡。忍不住勾唇浅笑,麦娟已是拿着一块面包,轻轻捏下来一些面包屑,往水中撒去。顿时,小鱼争先恐后地游上来,张大圆圆的鱼嘴,抢着吃食,模样很是可爱。/p 西莉亚看着心痒,想起自己还剩下半块蛋糕,便也学着麦娟一点点掰开,撒到水面上,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鱼儿。鱼儿欢快地甩着尾鳍,水花都要飞溅到脸上来了,她俯首看着众多活跃的鱼儿,思绪渐渐飘向不知名的地方,清澈的水眸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却也映出粼粼的水光。/p 不知过了多久,站得累了,面包也快要丢完了,西莉亚侧首正要对麦娟说些什么,又听见旁近桥上走来的男生的声音。听见那动静,麦娟含笑的清秀面颊顿时变得脸色苍白慌张,一不小心竟然碰到了西莉亚随意堪堪搭在栏杆上的小包。眼见就要掉进湖里,没试卷连忙俯身去抓,而西莉亚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下一惊,也下意识地伸手俯身下去——/p “你们在干什么?”连安慕满面怒容,因为只剩他们两个男生一块走,不免被别有用心的人说不顾惜女生、抛下了女生,只顾自己玩了。唯独他们这一队男女生都受到瞩目(例如校花级别的洛珊凝,成绩最为优异的班长连安慕以及神秘的眼镜男青雅皓),全班都留意着呢。气不过,只好和青雅皓一起漫无目的的快步寻找。/p 但回答这位想证明自己没有抛掉责任的班长的,只有“扑通”两下水声。定睛看去,方才靠在栏杆上的两人只剩一人,而剩下的一人面带恐慌地望着他们,双腿发软颤抖。/p 连安慕只觉得奇怪,一边加快步伐大步走来,一边又大声问话:“怎么了?”他向来没什么心思耐心讨好女生,只想匆匆把她们带回去了事,堵住别人的口。/p 青雅皓冷清目光透过镜片直直落向那片尚未平息的水花,没了吃食的鱼儿又受到惊吓纷纷尽数游开,那一片水面顿时又变为一片沉寂,只是若他方才没有看错——/p “雅皓,你说……喂!”连安慕一扭头,只见那人十分干脆地摘掉眼镜,随手丢在桥面上,动作十分矫健,直接翻过栏杆跳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p 连安慕不明状况也着了慌,来不及想什么,立即伏在刚在麦娟两人伏过的栏杆上冲水中呼喊:“青雅皓!青雅……”他已见一俊雅男生怀抱着柔弱女生从水中出来,赶紧伸手将他们拉起来,两个男生安全上了岸后都气喘吁吁。/p 连安慕稍微缓过神来,正要责问三人,目光落在全身水淋淋而再掩盖不住俊雅英气的男生的脸上时却愣住了。青雅皓轻轻甩头,甩去部分水珠,长长的刘海狼狈地耷拉下来盖住半边脸颊,水光后的一双眸子清幽而透出些许厉色。鼻梁高而挺,唇线十分优雅。肤色莹润胜玉细腻。/p 青雅皓没注意连安慕的呆愣,将怀中的西莉亚平躺在地,又使她侧首好吐出积水。幸好落水时间不长,积水不算多。急救工作完成,青雅皓冷漠地哼了一声,命令道:“带她去换身衣服。她湿透了,容易着凉。这件事,不要告诉老师。”/p 语毕,他看着不看一眼这三人,自顾自地原路走了,在桥面上拾起眼镜,抚了抚尘,又戴在鼻梁上,那态度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p 待他走远,吓得六神无主的麦娟才好不容易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冲班长笑笑,努力抱起西莉亚去附近的洗手间换了身干衣服。好在一般旅游都会备上一套衣服,就放在西莉亚的包里。/p 连安慕兀自纳闷,心里又暗暗惊讶:隐匿在镜片后的他,似乎有很多秘密。/p 落水后的西莉亚,第一个念头是恐惧,她并不会游泳,而这水又是这么深这么凉,似乎冷到骨髓里。很快,她的脑海里变得一片混沌,沉重的黑暗压在她的眼帘上,她便顺从地闭上了。遥远的,幽光落在她过分娇嫩的脸颊上,泛起红晕,她不由得眯着眼向外瞧,见到的是一张文雅柔美的脸,离她不过数寸,满含着作为母亲的骄傲快乐,又有着绵绵不尽的爱意。/p 温雅宽厚的女子将光洁的额头贴近她的,那双与自己相近的水眸正映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小脸。女子轻柔地喃语,怀抱着她:“西莉亚,你是我的女儿呀,你和我这么像,长大后一定是所有人都倾慕的最漂亮的女孩。”/p 幼小的她听不懂女子的话,只露出纯真欢快的笑容,一双小手挥舞着,最后捧住女子温柔美丽的脸,似乎好奇地轻轻抚摸。/p 女子爱怜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吩咐了一旁的人,毫不留恋地将她交了出去,转身走出了她的视线。她觉得十分恐慌,朝空气中一把抓去,想要挽留却终不能够,那抹打在脸上的幽光也消失了。/p 西莉亚惊醒,睁眼见到的是一脸疚意的麦娟,以及脸色阴沉的班长连安慕。见她转醒,连安慕问候道:“感觉哪里不舒服?如果实在不行,我马上派人接你回家。”/p 西莉亚摇头,望向麦娟,要开口说些什么,没时间已将她的小包递过来,面上不安愧疚:“对不起,西莉亚。你的包我拿到了,没有弄湿。我不是故意的……”/p “我没事,也不会责怪你的。”西莉亚勉强牵起唇角,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老师说不定正担心我们。”/p 见她真的没事的样子,两人松了口气,带她走回集中地。/p 谁知她面上轻松自然如常,当天晚上回去便发了高烧,烧得神志不清,满口胡话。贝娜十分心疼,请来最好的医生,自己也彻夜在她床前看护。幸运的是到了四更时分,高烧退下,一声留下药物告退。贝娜送走医生后,还是执意守在床边,不觉疲惫地陷入沉睡,伏在床头。/p 西莉亚睡颜恬静纯美,可眼帘下并不平静。/p 又是那个场景,不过看得更清晰,恍若身临其境。女子面容姣好,眉眼清灵,却透出一种仿佛一切都云淡风轻的神情,澄澈明亮双眸定定注视着她,已不见方才温和笑意。/p 她向女子伸开双臂,想要女子抱住她,可女子眼神平淡,甚至陌生,她越是期盼,女子越显漠然。/p 终于,她失落疲惫地放下手,就要大哭起来,女子恍若不觉,只对身旁侍女道:“怎么这里放了个孩子?你知道我向来不喜吵闹,扰乱了心。”/p 侍女脸色难看地向女子解释,女子皱着眉听了很久,忽然拍手惊叫:“西莉亚,我的心肝宝贝。”立即充满欢喜地抱紧她,又无比爱怜地抚摸着她娇嫩光滑的脸颊,喃喃自语:“我的西莉亚,我的宝贝女儿——”/p 她安静地伏在女子怀里,女子身上清香令她感到安心,正打了个哈欠要闭眼,又见到门口一个华服男子走来。侍女惶恐退去,男子阔步走来,从女子手中接过她,也慈爱地望了一眼,转而对女子道:“照顾亚儿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不要太劳累了。”/p 不知女子的反应,在男子怀中,西莉亚已香甜睡去。/p 她感觉到那女子是妈妈,那么那男子必然是爸爸。这是很久远的事了吧,可妈妈竟然曾经病成那样,连她也不认得了,实在难以想象。虽然还是很难受,但她不想再让体弱的妈妈为她操劳,便努力睁开了眼,轻声唤道:“妈妈……”/p 贝娜闻声,皱眉转醒。本就没有睡熟,一有动静便是很快清醒了,关切地询问女儿:“渴吗?我去倒杯水。”/p 贝娜起身走出房间,西莉亚凝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越发瘦弱憔悴了,心隐隐疼起来。西莉亚微垂眼帘,努力压抑住忧伤低落情绪,轻轻扬起声音:“灵哥哥,你都看到了吧。请你也像往常一样帮助我,让我快点好起来。”/p 窗外灵秀的少年悬空浮现,他的身影在天空的微光下略显透明的光泽,只听他声如泉水,潺潺而来:“西莉亚,你的病与寻常病症不同,就算以我的力量,至少也需要一个星期才能痊愈。”灵蹙额,觉得有些异常,但是说不出来。他不禁疑惑,自己的力量似乎随着她身体的虚弱而削弱了不少,难道他和西莉亚的联系已经这么紧密了吗?他眼帘下幽深的眸中,沉淀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p 西莉亚显然很是失望,但她也知道是不能强求的。她叹了口气,又闭上双眸,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p 第三章 密谋(4) http://.biquxs.info/

天界。暮殿。御书房。/p 陌王放下手中奏折,一把搂住在座旁静立已久的白裙女子,面上神情似笑非笑,语气平淡:“我记得,我并没有命你过来。”/p 书房内的侍从早已尽数退下,两人的世界过分的安静,祥和,心绪也是淡然,略微的暧昧。/p 女子温婉浅笑,浅淡粉色的明眸中是温柔的暖意,虽然与陌王亲近却不免有一丝疏离,只口中低语:“总是呆在灵泉中未免无聊,依你之言,我是可出来散散心的。你说的话可是圣旨,我怎敢不从?”/p 陌王只紧紧搂住她,眸光幽远澄澈:“恰好我也正要去见你。你处在灵泉之中,也能知晓天下之事,不妨说说你的见解。”/p 陌后轻笑,头依偎在夫君胸前,仍是低语:“我只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子,怎么会懂得评析政事。不过近来确实有些趣事,我看见,暮殿上的一位大臣,他的家族的动作,已经有些掩盖不住了呢。但愿我不是杞人忧天才好。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让你对得力的大臣改观,总是不太好呢。”/p “让我猜猜……是胥木流?”/p “不是哦。这样怀疑你的臣民们,真的好吗?”/p “那么……祝氏?”/p “有点靠近了呢。不对呀,千殁坠,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吧。看来我这次来又是带了一些无用的情报呢。”陌后有些泄气,轻轻捶着他的胸口,任由他将她的小手捉住,在唇边轻吻一口,眸色如常。/p 陌王听得漫不经心,松开她的纤手后,又抬手勾住她柔顺披散的长发,轻轻在指尖缠绕,又松开了,在她耳畔落下一吻,呢喃道:“李氏那些小动作,我还不放在眼里,不过一群莽夫。佴钤殃,你来找我,不可能只因为这点小事吧?这里没有外人,直说无妨。”/p 陌后温顺地闭了双眸,感觉到耳畔的热度还未散去,唇角笑意犹在,眉眼却染上了一丝苦涩,语意冰凉:“我只能告诉你,四公主不能回来。”/p “为何?”陌王毫无动容,眼底却无声涌上了一层复杂之色。/p “四公主……其实在当年,并不是意外走失的吧。纵使是逃亡途中,也不可能如此疏忽。如果她实际上是被遗弃的……如果回来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你可知晓?”/p 陌王没有言语,他知道他的王后要说的还没有说完。/p 陌后同样没有睁眼去看夫君的反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王室的秘密,我不会说三道四,可我也能想到,一个被明里暗里抛弃的公主突然回归,有多少人会真正觉得是件喜讯?别人或许只会怀疑,只会有恶意,这便会将王室再次推上风头浪尖上,于你,于这朝政,似乎都……让四公主回来,不过只是零王一个人的心愿罢了,连零后也不曾明确表态。现在已是多事之秋,再添上一个四公主,我担忧会让局势更加乱。”/p “这是你的看法,还是你看见的事实?父王之命不可违抗,况且我也不怕后续的事。”陌王眸中深沉,并无责怪之意。他早已料到他的王后不适合操心这些事,将她隐藏在暗处也是为了保护她不受别人口舌。因为心性种种,他们两个自然有不同的政见。但对于四公主之事,已不单纯是感性理性之争。他知道他的王后疼惜他,不愿使他烦心,但是很多事情他并未和她说明,她只要单纯地活着便好。/p 陌后眼底埋有羞愧,面带羞红,可还是着急着想要补充:“可是,我……四公主若是回来,真的会引发骚乱!她如今在那里生活得好好的,何必强求她回来呢?”/p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陌王看着着急的妻子,忽然勾唇浅笑,俊美容颜几乎要扰乱她的全部心神,她不由得愣了一愣,脱口而出:“她在……”/p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是王子殿下求见。陌后惊慌地捂住了嘴,神情恍若险些被骗出秘密的孩子,可很快恢复平常神色,伏首在陌王胸前不动了,安静乖巧。/p 陌王没去看怀中人,只允许了王子进来,用微微冷冽的目光望着止弥夜缓缓走进来,对他行礼。他没有让还半跪在地上的王子起身,直接开口问道:“你有何事?”似乎近来尤其频繁地来参见呢。/p 止弥夜垂首,沉声回禀:“启禀父王,儿臣有事相求,特向父王请罪。”/p “说吧,我不会加罪于你。”陌王神情慵懒,只手抚上怀中陌后面庞,令人分辨不出喜怒。按常理,就算是最受王宠爱的人,无论王子公主还是权臣,也决不能轻易踏入御书房,王子此举已是有些逾越了。若非要事的话……陌王眸底微光隐藏。/p 当然,他怀中的并非他人,而是他的唯一的尊贵的王后,若是严格按照王室规则,陌后的身份等级,自然是还要比嫡出的长子止弥夜还要高一些,与他一样不必受什么约束。只是……/p 止弥夜说道:“儿臣想请求父王允许儿臣跟随重臣一起去寻找四姑姑。”终于是说出来了,简单的一句话,他酝酿了很久,终于是斗胆说了出来。/p 止弥夜声音虽然不大,却惊得陌后不禁颤抖了一下。此刻,故作镇定的王子紧握的手心里满满是汗,御书房里异常安静,更让他感觉自己心跳剧烈。贴身侍卫穆靖曾经百般劝说过他,可他既然决定了,就绝不后悔。可是父王会怎么想,便不是他能预料得到的了。/p 等了许久,止弥夜有些按捺不住,稍微抬起头,却见陌王在与怀中单薄衣裙的女子私语,声音几不可闻。王子心中复杂,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父王,儿臣只是希望能为父王分忧,并无他意,请父王批准。”/p 陌王面上有了一丝不悦,扬声斥道:“本王派遣了四大重臣之一去寻,已是足够,你身为王子之尊,不必亲力而为。与其有这种闲情,不如好好研读本王指定之书,不日本王便会亲自进行考核。”/p 王子不能置信,抬首惊呼:“父王……”/p 陌后一双纤纤素手不觉紧紧执袖,面露不舍,用眼神无声哀求陌王。她竟是没有办法面对儿子的请求,不忍心让儿子失望。/p 陌王见此,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一些,但语意没什么变化:“此事先放着。你现在能力还不足,若真想为我分忧,更应努力学习。倘若一年以后你能达到我预期的三分之一,我便准了此事。”/p 止弥夜按下激动,连声说道:“谢父王,儿臣一定不负您所望。”说罢又恭敬行礼,“儿臣告退。”/p “去吧。”陌王一挥手,垂下眼帘,凝视自己的妻子,“你不是不希望四妹回来吗?夜儿对此热心,你便又改了主意,真是容易动摇。夜儿的意愿,比我的还要重要吗?”似乎有点吃醋的意味,不过陌王不会表现得太明显。/p 陌后悄然浅笑,已不见方才阴郁,她缓缓道:“即便我同你一道阻拦,四公主也一定会平安归来。有你在,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相信你的能力,即使局势再乱,你也能用你的办法解决。我一直都,以你为荣呀。”她完全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她的丈夫是世上最伟大的王,也是最优秀的男人。他们的儿子,自然也是的。/p 陌王听了这毫不掩饰的夸赞,并无喜色,只紧紧地搂住她,脸色略显疲惫。许久,几不可闻的感叹:“但愿,不负你的期望。”/p 第四章 突变(1) http://.biquxs.info/

——“不管她对你隐瞒了什么,初衷都是好的,因为她那样喜欢你,对待喜欢的人,当然不同。”/p 初二,开学将近一个月后。/p 西莉亚一切按照常规,专心学业,成绩开始有了显著的提高。这也多亏了班长连安慕以及好友洛珊凝的帮助。自从上学期郊游落水事件后,连安慕对她们便有了留心,也不再那么死板,同意适度帮她补习。能劝服连安慕费了好大心思,然而洛珊凝对待西莉亚的救命恩人青雅皓的态度还是不冷不淡。西莉亚一直便觉得洛珊凝的世界太过狭隘,见她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能多包容几个人,心下欣慰。/p 生活算得上平静自得,然而从不会长久。这一天,班主任便单独叫了西莉亚出去,面色阴沉难猜。/p 有几分疑惑地跟在老师后面,西莉亚已经不过分畏惧老师的威严。待进入办公室,见到那个男子,西莉亚不觉心头震惊,险些站不稳,失声叫唤:“爸爸?!”/p 青色的胡渣未曾仔细打理,头发更是乱得堪比鸟窝,眼底带着沉重青黑色,眸中却不失平日温和慈爱,不是莫克·桫覼遆拉又能是谁?听见女儿这一声呼唤,莫克稍稍红了眼眶,疾步走来,想抱抱女儿,却又不敢抱她,话中深沉疼爱之意毫无保留地透出:“西莉亚,近来好吗?我一直,牵挂着你和贝娜……我……”/p 班主任悄悄关上门,诺大的办公室里只剩这一对久别重逢的父女。/p 震惊过后,西莉亚觉得鼻子发酸,眼角溢出些泪光,但还是咬牙忍住,尽量表现得十分平静,望着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爸爸:“欢迎你回来,爸爸。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回家陪着妈妈,而是特地来学校找我呢?”她反应过来后,立即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难道爸爸只是暂时路过这里,便要匆匆离去,只来得及和她见一面吗?可是,她和妈妈,已经好几年都没见到爸爸了呀!/p 莫克满面颓唐愧疚:“我……西莉亚,你答应我,不要把我来过的事告诉贝娜,更不要告诉她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事。我对不起你们。我已经,已经辞去了职位,今后的生活……”/p 西莉亚忍不住瞪大了黑白分明的清澈水眸,惊呼道:“为什么?!爸爸,你是很受民众爱戴的官员,工作更是从未出过大差错,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离职?”/p 莫克神态疲惫难掩,只道:“上头出了些事,若不愿被牵连,也只能如此。但就算我辞去了职务,别人也不肯轻易放过我,我现在还处在监视之中,没办法回家。所以女儿,照顾好你妈妈,我现在实在脱不开身。等我处理完事情,找到新工作,让我们家有了可靠的保障,便会再回来见你们。”/p “爸爸……”西莉亚眼神中满是不舍,莫克理解她的意思,纵使心中也是不舍,还是仅仅拍了拍她的肩,错身向外走去。他能说的,也不多了。/p 走至门口,莫克顿了顿,又叮嘱道:“记住,不要告诉贝娜。她身子弱,又爱多想,不要再让她担心了。”他深深牵挂的爱妻的身影犹在眼前,但是他却不能相见,他的痛苦,不会比西莉亚他们好受很多。他终是出了门,没有回头。/p 西莉亚呆立在原地,直至几分钟后班主任泡茶而归,催促她回班学习,她才回过神来,心里百味杂陈地离开了。/p 三枫似乎也听闻此事,趁着体育课的空闲时间,拉着四春悄悄离开班级,溜到初中部教学楼里。/p 这节是数学课,数学本不是西莉亚的强项,更不是喜欢的科目,又受到昨日莫克一番话的影响,哪怕再想专心去听课也难以实现。于是当两人身影在班门口一晃而过时,她心下一惊,立即便举手向老师告假。老师讲得兴致高涨,自然不愿有同学捣乱分散其他人的注意,便干脆一挥手让她快点离开解决。西莉亚如释重负,快步小跑出了教室。/p 站在操场旁绿树下,三枫如往常一样开朗微笑:“我就说小西莉亚不会看不到我们的。不过,西莉亚表妹怎么从不来找我们玩?每次想起来都是我们主动去找你,这个年纪的人怎么这么安静呢?”/p 四春向来是为女生帮腔的:“难道要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女生像你个大男生一样疯吗?西莉亚的性格最好,比那些动不动就花痴傻笑吱吱喳喳的女生可爱百倍万倍。”这是在嘲讽那些整天跟在他身后的女生了。/p 三枫并不在意,他认为那些花痴女神和他并没有关系,但也常烦恼于此,转而看见自己过分安静乖巧的小表妹不禁大肆赞扬,眸色都亮了几分,语意热切:“是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妹妹,有一个又英俊又优秀的哥哥,妹妹自然也是无人能比的。亲爱的小表妹,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枫哥哥多一些,还是春姐姐多一些?不要因为我们是亲戚而偏向我哦。”/p 真是三句不离自恋呀,四春忍不住向他投了记白眼。/p 事实上,西莉亚与三枫也只是算作远亲,奈何三枫一听说自己有个可爱的妹妹就开始狂热起来,本身也是很自来熟的人,一来二去自然显得亲密。到底西莉亚也并不抗拒这么一个稍微有点热情过了头的哥哥,也就由着他了。/p 习习凉风掠过,抚乱了西莉亚光洁额头前碎发,她低垂眼帘,一双明媚水眸如今格外深沉,又深邃如墨,仿佛任何都不能惊扰丝毫。她还没有好好回想起来,心下沉重如山石所压,虽说明白这两人是为了开解她而故意在她面前拌嘴逗笑,可到底一时半会不能够放开来展露笑容。/p 她知道的,爸爸多年在外,都是为了她们母子。纵使平常想念爸爸,为了不触动妈妈脆弱的神经,她也只能强忍作若无其事。/p 妈妈又何尝不理解爸爸的苦心,只是时间长了,难免寂寞哀伤,只能与唯一的女儿相依为伴,抱怨爸爸的冷心肠。妈妈身体本就不好,近来又为照顾她劳愁交心,身体状况更是糟糕,就算灵承诺时刻看护着,也终究不能放心,成为心上又一块隐痛。爸爸不在身边,若是妈妈再倒下去,那她的生活……不可以!/p 西莉亚的眸中,一丝极其锐利的寒光倏忽闪过,快得叫一直盯着她的三枫几乎要抓不住。/p “西莉亚?”见她一直不语,三枫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求助地看向四春。/p 四春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抱臂在旁,眼神示意:若你不能哄好她,今天的作业别想让我帮你!/p 三枫顿时苦了脸,心里飞快地想出能吸引住这小表妹的法子,清亮的眼底恢复了飞扬的自信笑意。他并不急于讨好西莉亚,而是向四春问道:“除了学校那栋新的教学楼,你家还投资建设了一座主题公园?”/p 四春先是愣了愣,随即懂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到:“只是负责主题公园的一部分啦,谁不知我家是以培育花卉闻名?我家负责的花田,将会是那公园中最吸引游客的一处景观,恰好正值秋季,正是秋菊开放之时……”/p 听闻桫覼遆拉家世代爱菊,果然稍一提及,西莉亚就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目光炯炯地看向两人,神色中难掩期盼,又腼腆地难以开口细问。/p 瞧她这般模样,如同他们第一次见她那时一样可爱,四春不觉柔情涌现,抬手摸了摸西莉亚的头,绽放温婉的笑意:“西莉亚想去看看吗?公园还没有全面完工,但也需要请一批人先行参观评估,时间就定在下星期的假期的前三天,要是真的想去的话明天找我要入门券,我现在手头上还没有。”这诱得西莉亚不得不主动去高中部找他们了。/p 见她点头应了,两人才满意离去。/p 既然西莉亚要去公园游玩,洛珊凝、麦娟自然也跟着要去。米四春·柏特林亚在前头作导游,程三枫·辛叶克安在后头护着这几位高雅矜贵的小姐。公园内,眼见之处无不细致地打理整齐了,哪怕尚未完成的工程也不见过于粗糙危险。四春显然是已经检查过一遍的,但带领他们经过时还是细心叮嘱他们当心脚下。/p 路上并无多少人,至多是一些柏特林亚家的家仆,一路走过,问候声不断,仿佛这里是柏特林亚家的后院一般,令人不觉暗暗惊叹这世家的宏大尊贵。显然是已经打好招呼了。/p 打扮得妆容精致的洛珊凝目光矜持地掠过路旁景色,虽见其中不乏大手笔但也只是暗自点头,并无过多神色;同行的麦娟一直绯红着小脸,一路不停抓拍,就算知道这公园还差很多才算得上完工,可其间风景于她而言实在美不胜收,令她目不暇接,很快已是满满羡慕的眼神投向四春;真正想要被邀请来的西莉亚本人,随意披散着栗发于肩,双眸清纯而略显迷离,樱唇微抿,仿佛不在意世间万物,这淡漠模样又是让两个世家的少爷小姐暗暗担心着急。/p 第四章 突变(2) http://.biquxs.info/

不过很快就到赏花区了。四春忽然停了下来,这是他们眼前是一扇巨大的铁门,整片花田被高耸的围墙围蔽,若非空中,从外面丝毫不能窥探其中一二。/p 见众人面露疑惑,四春转过身来,温雅笑意解释道:“这是为了防止外人偷窃,特意设的高墙庇护。你们都知道,我家培育的花卉种类奇多,其中不乏珍稀名贵罕见新出的品种。我们的竞争对手或是什么恶意之徒也是防不胜防,但还是为了防止他人窥探到我们的花而起了什么不好的念头,我们不得不做一些必要措施,例如这公园,目前甚至日后,若是没有经过精密核实查明身份的一律禁止入内。这花田更是除了我们柏特林亚家允许的,其他人若想硬闯,便休怪我们不顾脸面。”/p 说到最后,四春秀美的面容上已有一丝决然的神色,这是对于敢挑战柏特林亚家尊严的怒火。/p 三枫自是知道她的家族荣誉感的,可就是忍不住跟她唱反调:“要是被你们邀请来的人起了歹意,又该如何?该不会也要撕破脸面去叫板吧?”/p 四春习惯性地瞪他一眼,虽然这一瞪并无多少含义:“这一点,到时候我们自会斟酌处理,不必同你商量。”说罢,她扭头吩咐早就等候在门旁的家仆:“将门打开吧——看着这混蛋,一会儿别让他进去。”/p 家仆连声诺诺。/p 三枫见她动了气,板着脸,似乎一会儿真的不让进了,权衡之下还是决定丢点小脸,低声下气地请求原谅:“春……我错了。我只是替你担心一下可能发生的事而已,没有必要这么狠吧。看在我们相识相知多年的份上,让我进去参观吧,你知道我最喜欢花花草草了,你要不让我进,我的好奇心会干掉我的,我就再也见不到比花儿还美丽动人的你了,你于心何忍……”/p 似乎有点开启了话痨怨念模式呐……/p 四春大小姐被这喋喋不休折磨得柳眉紧皱,实在忍不住了,便在家仆转过身去时挥手往他肩上一拍,然后握紧,尖利的指甲透过几层薄薄的布料刺痛他的皮肉。直至见到三枫脸上忍不住的疼痛表情,她方才松开手,红唇一角微微上扬:“还要继续说吗?”/p 三枫面犹惊恐地盯着她,心道自己的肩可能都要废了,连忙摇摇头。/p “那么,我们进去吧。我不希望游客之中,会有人被你说中,不然,我会很不高兴的,你懂?”四春见门已经半开,恰好足够他们进入,便向前走了几步,眼神却忽然冷冽飘来,定定地看着他。三枫连忙点头,老实得不像话。/p 两人的交流,在离得稍微有点远的几人看来,不过是神情有点奇怪地说了些话,拍了拍肩膀,仅此而已。见四春开始迈步,其他人自然匆匆跟随,也顾不上闲聊了。待这五人进去后,家仆又尽职地掩上了门,并死死守好。整片花田的出入口,仅此一处而已。/p 踏入铁门所包围的世界,顿时一片馨香扑鼻,众人不觉神经都放松下来,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开眼,享受着这样的视觉盛宴,双眼都不禁瞪大了,随即口中发出感慨:“天啊——”/p 放眼望去,五彩缤纷的花朵争奇斗艳,随风犹如波浪般整齐地轻摇,色彩之间分布得极为舒服,又不失活泼的鲜明震撼。各种迷人芳香恰好地融合到一起,尽可嗅到,就连脚边一株似乎野草的植物也是美丽异常,形状奇异而香味独特雅然。/p 四春眸中闪过一抹亮色,随即又恢复正常,只是笑着再次嘱咐三个小女生:“你们自己去玩吧,当心别迷路,不过指示牌什么的大多都装的差不多了吧。记住了,太阳下山前在这门前集中。”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游玩的时间应该还是够的。/p 三枫抬手拨了拨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俊容不经意漫上一丝忧愁,转头对止步不前的四春问道:“不一起吗?柏特林亚家的手笔,是百看不厌的,只是可叹可惜……”/p “够了!”四春忽然冷喝打断,转身离去,“我想得通的,你不也一样?这件事,不必再提。我还有其他事情要亲力着手去干,恕不奉陪,请自便吧。日落时分,我会来接你们离去。”/p 大铁门再次打开,随即高挑纤弱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门再次紧闭,隔断了他略带悲凉怅惘的目光。/p “三枫哥,你,还好吗?”/p 一只柔软冰凉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把微愣的他的意识收了回来,转眼已是熟悉俊朗的笑意浮在面上,皓齿展露:“西莉亚妹妹我很好啊。你说像我一样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你四春姐怎么就从来不愿给个好脸色呢?我一度怀疑她根本不喜欢男生,上次那么多长的还算可以的富家少爷围堵她,甚至不惜以命博得她的注目,她也还是那个样子,态度强硬没有一丝松动,真是令人无奈呀。”/p 西莉亚疑惑地重复他的话:“不惜以命……”顿时明白了什么,表情不觉带上了一丝惊恐,瞪大了美目,抬头直视于他:“不是意外吗?这种可怕的事……害得四春姐都背上了骂名呢!他们到底他们到底怎么想的?”/p 西莉亚指的是上一年教学楼坠楼事故,那个坠楼的男生据说伤势太重,不久前撑不下去,逝世了。那栋教学楼也被生生推倒重建与别处,原处已成为了一片花坛小路。虽然校方及涉事学生家里都决定息事宁人,不惊扰其他同学,可到底这件事成为了传说,成了同学们心底抹不去的阴影。西莉亚每每不经意间想起,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p 三枫摇头,即使忽然谈到了这种血腥的事情,脸上神情却是未变,依旧轻松适然:“管那么多做什么?心理变态的人又不算少。还好春过了这么久,心情也算是勉强平复了,不然我也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好了,亲爱的小表妹,你的朋友还在等着你呢,不过要是愿意陪着你帅气的哥哥我,我也是乐意的。走吧——”/p 说着,反手牵着她往花田内部走去,目视前方美景,眼底却不觉隐了一层阴霾。/p 当护花使者实在没什么意思,把西莉亚托付给洛珊凝麦娟两人,三枫便自顾自地走远了,他还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不仅为春,也为他自己。花田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其他的游客,人数不算多,身影常常容易隐藏在花朵枝叶之间,拨开枝叶,是一张张或沉稳沧桑的脸,无一不是唇角向上微翘,惬意得很。/p 除了秋菊,花田里还有很多其他的花种。洛珊凝和麦娟又在一个岔路口上,为去看什么花而争吵起来,又分别抓着西莉亚的一条手臂,试图劝服她顺着自己的意愿而去。其实先去看什么都可以,只是她们的意愿都太过强烈,而且不愿意彼此屈服。/p 西莉亚很是无奈,本来是被邀请来散心的,却被两人吵得心都乱了,一赌气,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往第三条路疾走去。/p 两人未收脸上怒容,惊愕地对视一眼,连忙都追上去,软声求到:“西莉亚,等等我。我向你保证,不再和麦娟/洛珊凝吵了。”/p 洛珊凝发觉麦娟自从上次郊游回来后胆子大了,不仅有了自己的主意,还敢和她杠上了。洛珊凝不禁猜测在西莉亚的心中麦娟的地位到了什么层次了,是否会威胁到她的地位。/p 面对这两人明里暗里争斗,西莉亚只好能当做没看见就当没看见,除了无奈别无他法,劝说不了。/p 可是最近,西莉亚有了自己也难以控制的阴郁脾气,百般容忍之下迟早会爆发。她受够了两人好无意义的斗嘴,等走到人少的地方,她大喝了一声:“你们给我停下!”/p 洛珊凝和麦娟皆是一副吃惊表情,松开彼此的衣袖,静待西莉亚发话,只见她清秀白皙的面容上暗含煞气,又是怒目圆瞪,双肩后两条发辫似乎都要随火气翘起,不复乖顺温和状。/p 西莉亚以为自己已经压抑的很好,声音放低:“我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散心的。既然你们给不了我安静的环境,那么我想要自己一个人走。我想,这点独处的权利,我还是有的,对吧?”/p 阴沉沉的,像是威压感的意味,在西莉亚毫不察觉的状态下释放出来,又那般自然。西莉亚美目中绽放的逼人光芒,也是如此。/p 洛珊凝愣了愣,飞快垂下目光,深吸一口气,应答到:“当然可以。只不过刚才枫学长说过……”/p “我能有什么事?不必操心,我在这里是很安全的,不是到处都有柏特林亚的家仆在吗?而且,我不再是需要别人时时看护的孩子了。”西莉亚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稍稍提起裙角,缓缓走远了。/p 洛珊凝微眯眼眸目送西莉亚离开,压下心底疑惑,用涂了浅紫色的指甲轻戳麦娟的脸:“还发什么呆?都怪你,西莉亚不要我了。不过这也好,我终于不必与你同走一条路了。”/p 麦娟只是默然地瞪了洛珊凝一样,然后和她分开了。/p 纵使担心,也无法违背她的话,实在不愿再让她难做。/p 第四章 突变(3) http://.biquxs.info/

天色本就有些灰蒙蒙的,才走了一段路,几滴细小冰冷的雨珠便落在脸上、手上,乃是毛毛细雨。好些人连忙撑开了伞,一时间人迹尽现,但也不过十几人而已,这花田大得离奇,区区十几人是在太过稀少。/p 西莉亚并没有从小包里取出原本打算用来阳光的小伞,在如雾的雨幕中走走反而更加清爽自在,何必受到伞的拘束?花儿固然美艳,但在雨中犹能存有不变姿态的花更显得坚强。她凝视那朵傲然独立的怒放之花,不觉停下脚步,凑近去观赏,去细品这份不易的幽香。/p 空气是微凉的,偶尔的人声打破伪装的寂静,人过沙沙之声在细微雨声中却已是几不可闻。不过几秒,这幽香已然让西莉亚陷入昏迷,唇角还含着优雅矜持的笑意。/p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人们纷纷聚在唯一一棵巨树下,抱怨着天气扰了他们的兴致,浪费了他们的时间。雨渐大,不耐烦的人们想到雨并不会很快停,便互相攀谈起来,或者先行告辞。/p 三枫站在巨树裸露于泥土之上的一根须上,表情悠然自得地低声哼着小调,他的心情已是好极了。放目视去,那两个小女生不正是西莉亚带来的朋友吗?于是他向她们挥挥手,跳下树根,大步向她们走去:“嗨!又见到我家西莉亚妹妹吗?她身子弱,不宜淋雨的。”/p 恰好在这树下碰头的洛珊凝和麦娟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她说想一个人走,之后就再没见过她。雨下了这么久,她也该来到这里了呀。”/p 三枫表情有些难看了,彼此默然相对一会儿,只好寄希望于老天:“再等等吧,她应该不会傻到宁愿一直淋雨的,这棵树目标这么大,她会看见的。”/p 而那朵怒放的花朵此刻被人摘下,毫不留情地碾压在脚底,直至完全化为花肥才罢休离开。花田中不寻常的凌乱足迹,也悄悄被隐掉,一切如同从未有人来过一般。雨声沙沙,人影不见,花犹摇曳如初,馨香怡人。/p 一间狭窄、无处不散发着潮湿霉味的屋子里,灯光昏暗,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男人的粗犷声响起:“你确定,就是这小丫头吗?除了白嫩了点,也没什么特别的,模样生得也算不上上等货色。”/p 另一个声音稍微尖细一点的说到:“按照调查所说,这般身形,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绝不会错。虽然这小丫头看上去平常,实际上却是有着桫覼遆拉家千金的身份。哼,泠玄那小子看上的人……”/p 两人不约而同地冷笑起来。笑过之后,粗犷声音的男人掐灭烟头,一只满是黑硬老茧的手就要往那张素白小脸上摸去:“有这丫头在,还怕那小子横,不肯听话么?看看他是要女人,还是要继续和我们作对。哎,忙了这么多天了,看到这丫头我才想起来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也就先凑合着……”/p 声音较为尖细的男人一把拍开他的手,呵斥道:“急什么?这丫头留着还有大用处。虽然莫克·桫覼遆拉听说辞官不就了,可是到底是多年的世家,再小也肯定存了不少钱财,哪怕威胁不了泠玄,到时候诈一笔钱财也可以。要是伤到了,可就没那么好出手了。”/p 灯灭了,男人的叫骂声粗俗不堪,却只能作罢。等一切静下来时,黑暗中她的睡颜,泛着一丝幽暗不明的光。/p ……/p 挂断电话,程三枫一张俊朗面容上染上了忧愁焦虑,转过身来,无奈地耸肩摇头:“没有。”已经动用了搜索仪器,确认花田中再无人影,那么只能是说明西莉亚已经离开。可是花田的看护者却说并未见过西莉亚出来,这无疑很是蹊跷。/p “怎么可能?春学姐不是说花田周围的守卫监控是最严密的吗?西莉亚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到底有没有认真去找?!”洛珊凝沉不住气,大声嚷嚷起来,实在也是十分担心。/p 麦娟早已脸色煞白,不能言语。/p 四春与其他人周旋完,过来安慰性地拍了拍麦娟洛珊凝两人的肩膀,面上并无异状,镇静地说:“人是我请来的,人丢了也是我的责任。我保证,一定会将西莉亚平安带回来。你们两个先回家吧,剩下的事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害得你们家人担心。我派人送你们回家。”/p 不容两个小女生再说什么,四春已经命人带她们离开。/p 三枫望着她:“春,我也有责任,更何况她是我表妹。贝娜那边我会想办法隐瞒。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找到的。”/p 四春不需要这种毫无意义的乐观和安慰,只冷声道:“告知家族的人了吗?我不信两大家族联手,还找不回一个女孩。对了,刚才负责看守花田大门的,将他们解雇,没用的人不必留下。还有……”/p 见四春冷静地指挥一切,三枫宽了心,也开始通过电话布置一切。西莉亚除了是桫覼遆拉家的千金,可也是众所周知的他们两个的宝贝,抓走她的人到底意图为何?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只要被两大世家知晓,绝对不是轻易放过。/p 回到充满华丽装饰而冷清异常的家中,洛珊凝冷着美艳面容,洗掉红妆,翘起淡紫的纤指,慵懒地坐卧在自己宽大的卧室的床上。挥手让所有侍从离去,她方微微挑起秀眉,联系起那个被她称为冷淡的人来:“呦,夏尔先生,近况如何?”她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妩媚娇柔而不失稳重,将内心的焦虑完美地掩盖了去。/p 电话那头的男生表情不知如何,语气充满不耐:“一切如常。这回又有什么事?我很忙。”/p 洛珊凝娇笑起来,伸手从身旁抓过一个抱枕,搂在怀里,并不气恼:“我这不是想你了吗?你的臭脾气真该改一改。你现在已经是昆哥身边的人了吧?进展很快呀,恭喜。”/p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没心思听你拐着弯说话,我说了我很忙。我身旁现在没人,你就直说吧,要我干什么?”/p 洛珊凝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抓紧了抱枕,浅紫的指甲尖利得似乎要刺穿那层厚的布料,美颜上仍是清浅笑意,琥珀眼眸神采奕奕:“我只是想和你打听些事。在那里,是不是有人与你有矛盾?”/p “无论到了哪里,也总不可能被所有人欢迎,这不是废话么?不过倒也不算过分,我能应付,不劳你操心。”语气忽的冷了下来,他向来是不愿被人轻视和同情的。/p “我倒是不想为你操心。”冷哼了一声,洛珊凝猛然丢开柔软的抱枕,呵斥道:“你究竟是和什么人结仇了,竟然要连累上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无论如何都不许牵连到她,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吗?你是有多大的胆子,竟敢触及我的底线,将她推到危险的境地?!你对她的那点感情,难道还比不上你的荣华富贵吗?”/p 这次那边沉默的时间更长,等到洛珊凝的一腔怒意都快消散,才传来微颤的低声:“你在说,什么?你说的‘她’是……”/p 洛珊凝听他这般木讷迟钝,又要开口怒骂,却听见他那边传来奇怪的声音,紧接着他低声说道:“我这边还有电话,一会儿再打给你。”/p “不,别挂断。”洛珊凝连忙说道。于是她得以听到那边对话的内容,秀眉更是皱紧,待那边挂断电话转身来应付她时,她已经理清了大概,语气染上几丝冷漠:“郭辉和周建?确实是不安分的家伙……行了,我会告诉我父亲,让他来处置这些败类。至于你,就全当我没打过这通电话。”/p 那边的人有了一丝情绪波动,连忙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这种事,西莉亚她……我……”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只有无边的愤怒在蓄积。/p 洛珊凝理解他,语调又放轻了些:“好了泠玄,我明白。是那两个混蛋的错。有我父亲在,西莉亚一定会没事的。你宽心一些,还有半年,很快就结束了……听我的,不要多想,一切都会没事的。就这样,你去忙吧,拜拜。”她知道这通电话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但是焦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他能稳定情绪,好迎接接下来会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切。/p 丢开手机,洛珊凝将身子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双美目直直盯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叹出一口气,闭上刺痛的眼。混蛋,平时见他们唯唯诺诺的窝囊样,今儿竟然胆肥到敢碰她的人!这口气难以咽下,虽然已经吩咐人告知父亲,可还是想要亲手手刃那些人渣。/p 固然担心西莉亚的安危,可他们既然是为了拿来威胁泠玄·夏尔的,自然也会好生待她,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动手。理顺这一烦心事,洛珊凝干脆就这么懒懒地躺着,闭目小睡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去吃晚餐。富有的商贾之家,本该是从容奢华的,几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p ……/p 记忆还停留在花田之中,那朵花儿晶莹细腻洁白,缠着一缕异香,香味似乎吞食了她的意识,那么眼前如今之所见,又是什么呢?/p 西莉亚迷茫无措地直起身来,见到自己正坐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小床上,床下地板上几个清凉以毫不雅观的姿态毫无防备地呼呼大睡着,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却衬出一身流氓气质。/p 她不敢再紧盯着他们,心下发慌地四处看去:这个房间很小,只有简单的一些家具,到处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她想透过唯一一扇窗户向外看去,可是玻璃窗上也布满了灰,斑斑黑色点缀其上,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又是什么人?/p 一个喷嚏打破了沉静。西莉亚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看去,哪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都被惊醒了,有一个抱臂抖了抖,骂道:“辉哥那个,让我们看着这丫头,却连张被子也不给,冻死我了!”/p 旁边一个劝到:“在他手下几年了,还看不透吗?他就是那样的人。”/p 那几个青年七嘴八舌地嚷嚷了一番,才有人发觉他们要看守的女孩醒了,虽然一脸惊恐呆滞,还是立马警惕地盯着她,口中说些威胁恐吓的话。见她乖顺地点头,垂下眼帘,才有一个青年外出,给他们带回了早餐吃了,然后继续沉默着盯着她。/p 西莉亚吃不惯在街边买的随意的早餐,但抬头见到他们不善的目光,硬是吞下去了,胃一阵难受。她还是坐在床上,枕头放在身后充当靠枕,水眸幽幽泛光,略带忧郁地望向那扇窗。一头栗色长发披散在身后,她紧闭樱唇,表情平淡,沉默着面对这四个青年,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p 清凉一直瞪眼盯着她,见她真的过分的安静,不哭不闹,心下的好奇压抑不住,,与同伴私语起来:“你说她是不是哑巴?一声也不吭,太奇怪了!要不然就是个傻子,你说这大户人家的金枝玉叶哪个不是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丫头看上去呆呆傻傻的……”/p 他们讨论了好一番都没猜出这个女孩的身份,不由得急了,开口向她问道:“喂,你知道这是哪儿吗?”/p 她呆滞摇头。/p “你想出去吗?”/p 水眸微亮,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p “想出去的话就要先讨好大爷我。”发话的青年得意洋洋地说道,“告诉爷,你叫什么名儿?”/p 她无动于衷,近乎呆滞地盯着窗外。她无心与他们纠缠,她只希望发生什么事来改变这个局面,无论是好是坏。她想回家,妈妈要是知道她不见了,一定会很担心的。灵哥哥,帮帮她,她该怎么办才好?/p “呦啊,居然装聋子,不给爷面子是吧?那就休怪爷不客气!”那个青年从地板上起来,一撸袖子就要冲过来,旁边几个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提醒:“辉哥吩咐过,要保证这丫头毫发无损,你这是要干什么?”/p “干什么?”青年挣开他们,歪嘴笑道:“只要伤在看不见的地方就行了。好不容易有个女的落在我们手里,你们敢说你们没有动那个念头吗?人是辉哥交给我们的,说不定早就被辉哥给干过了,我们也尝尝滋味有什么不可以?只要别有人说出去就行。”/p “可这丫头才多大?这……”/p “我不管,是她先惹我不爽的,今天我就要干了她,年纪小点总好过没有,说不定还别有一番滋味呢,嘿嘿……”/p 西莉亚正发着呆,但她也清楚那些青年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念头,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可她又能怎么做?见青年们都围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讨论些什么,她稳住心神,迅速从床上跳下来,立即往门外冲去。果然如她所料,这间屋子很小,不到两秒钟她就赶到了门口,只是那锁锈迹斑斑,她顾不上太多,伸手过去就要打开屋门,而身后已经传来喧哗,一只手向她抓来——门开了!/p 第四章 突变(4) http://.biquxs.info/

西莉亚来不及欢喜,腿刚迈开,后衣领已经被人死死揪住,生生用蛮力将她拽回来,甩回屋内冰冷的水泥地板上,随即听到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p 她的身体被摔得很疼,手臂和膝盖都擦破了皮,她刚想撑起身子,却被人一脚踩住肩膀,骨裂般的剧痛。她在疼痛中挣扎,隐约听见踩着她的青年愤怒又嘲讽的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乖,乖到我都不忍心教训你。但现在尼克斯一点都不乖了——”/p 他又加重了脚上的力度,西莉亚忍不住惨叫一声,丝毫感觉不到左臂的存在了,痛苦得就要溢出眼泪。她不愿示弱,奈何手脚都被另外几人死死按住了,只能咬牙怒声道:“放开我,我对你们那个辉哥还有用不是吗?伤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p “停。”那个青年放开她,表情似笑非笑:“你知道辉哥?”/p 西莉亚全身冷汗直冒,肩膀的痛没有因为他的松开而减弱丝毫,意识徘徊在模糊与清晰之间:“我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抓我。不过他把我抓来,绝不仅仅为了让你们发泄。留着一个安然无恙的我作为砝码,总好过一个受尽折磨精神崩溃的我。你们也不希望惹上太多麻烦,那就让我平安,对你我都好,何意而不为?”/p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笑笑道:“好像有点道理。你们几个听见没有,不许伤她,否则一律当作违抗辉哥的命令,必有严惩。你们有意见吗?我正要去见辉哥,有意见的和我一起走好了。”/p 没有人敢吭声。西莉亚这时才发现他是第五个人,似乎话语权比这四个青年要大。/p 眼见这个青年就要快步走出屋子,西莉亚强撑起最后一份力气,开口问道:“你……”/p “我一会儿会派个会医的过来,要记得好生伺候。”青年似乎知道她的疑惑,但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离开了。/p 大概不必再恐惧了,剧痛之下,西莉亚的意识再次消散了。/p 另一处,周建一路急走,直走到那扇门前,猛然一脚踹开,无视惊讶恼怒的表情,急声道:“洛老板已经知道了,他要求我们马上放那丫头走。你昨天和泠玄说的时候,他什么反应?我们必须快点行动了。”/p 身材肥硕的郭辉除却忽然被人砸门时的惊怒,一派镇定,享受地吞云吐雾,慢悠悠道:“怕什么,不就一个小小的老板吗?这是我们内部的事,轮不到他来插手。泠玄那小子似乎没什么反应,大概是在装傻,我想要是让他亲眼见见,他就会怂了,乖乖让出位子了,他也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放心吧,这事准能行。”/p 过了很久,都没听到周建的声音,郭辉不禁抬眼去看,却见周建一脸古怪表情地盯着他,神色似乎还有些鄙夷。郭辉不觉怒从心生,一把掐灭烟头,问道:“你这什么眼神,难道我说的不对吗?”/p “当然不对。”周建冷冷一笑,满是嘲讽,“我要是早知道了这层关系,我绝不会蠢到和你一起干这事。可怜你在这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了,连洛老板是谁都不知道。你刚才那话要是传出去,准叫人笑掉大牙——哼,一个小小的老板!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p 郭辉惊诧道:“你的意思是,他也是上面的人物?那可糟了。你有没有打听清楚,那小丫头和他有什么关系?要是那几个小子动了什么歪念,到时候……”/p “辉哥,放心,我去看过了。”刚才几乎弄断了西莉亚胳膊的青年冷不丁地出现在周建身后,面无表情地汇报道,“那丫头没事。只是因为想逃跑被我伤了左肩,我已经派人去看了。”/p “很好。”郭辉脸上恢复平静,甚至扯出一道宽慰的笑意:“城郁,果然还是你最可靠。接下来对付泠玄的事,也一并交给你去做。”/p “是,辉哥。”丁城郁得令后离开,脸上并无过多表情。/p 周建有些怀疑地目送他,等他走后口中说道:“依我看,这小子也是有野心的人,你对他这么放心……”/p “城郁他爸生前是我的好兄弟,他爸死后他无依无靠的,不跟着我、不听我的话,就没有现在的他。他对我肯定是忠心的,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子。”郭辉拍着心口肯定道。/p 周建见状不再多言,只是思虑着如何搪塞洛老板的话。/p 西莉亚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还是在那间小屋子里,看守她的人变了,但人数还是四个。她的肩膀已经被人处理过,只是还动不得。早餐的质量好很多了,只是想到自己的处境,仍是没什么胃口。她试图从这四人口中探出一些消息,可是四人都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什么也不说。/p 西莉亚想可能是昨天或者什么时候那个青年说的话起了作用,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想凭一己之力逃出去希望渺茫,寄希望于他人未免过于被动,她是西莉亚·桫覼遆拉,身为爸爸的女儿,怎么可以那么懦弱无能,连自救都做不到?暂且不管那抓她来的人意欲何为,她没有必要顺他们的意,她不应该待在这里。/p 在心中酝酿许久,西莉亚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忍不住低呼几声。一人立即警觉地抬首注视着她,眼神中充满怀疑,语气却依然平淡:“怎么了?”/p 西莉亚一张小脸惨白如雪,手下意识地捂住抽痛的腹部,几乎不能言语,气息薄弱:“胃……好难受。好,痛……求求,你们,救命……”/p 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声音已是几不可闻。她冷汗直流,仿佛下一秒就会昏迷过去,不省人事。/p 此人狐疑地回首与同伴交流了眼神,便有两人起身走到床两侧,伸手于她腋下,尽量轻柔地将她整个人抬起。另外的一人用手机与人联系,一人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往屋外走去。这样严重的样子,似乎是等不及来人了,干脆将人直接带出去。人多,警惕着,也不怕她跑。/p 才刚走到门口,丁城郁便出现了,见状皱起了眉,冷嘲道:“还真是娇贵呀。又想逃吗?你的戏,可是拙劣得很。”他随即不再理会她,扭头对其他人说道:“辉哥已经把处理这件事的全力交给我了,现在正好要带她走。你们把她抬上车,剩下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回到各自的位置去。”/p 说罢,他转身,率先下了楼。/p 从西莉亚半闭的双眸观察到这里看上去是很久以前的残旧居民楼,光线昏暗,空气混浊,想来是偏僻的地方,难怪不易被人找到。身前的楼道狭窄,台阶之间高度差较大,稍有不慎便容易摔倒。简陋的楼梯扶手,也已经残破腐朽得可以忽略不计了。/p 两人将西莉亚放下来,因为楼道实在狭窄得无法同时通过两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西莉亚身子仍是虚弱无力,刚一放下就要软倒在地,他们又交流了一下眼神,决定两人在前行走,一个较为瘦小的人搀扶着她,留一人在后看护。/p 西莉亚每迈出一步都十分吃力,全身发颤,步伐十分缓慢,可是他们不敢催促她,哪怕她的病症可能是装出来的。未免发生意外,还是小心对待着。她内心也是隐隐焦急着。/p 不知到了第几个拐弯口,她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眼前一片旋转跳跃的画面,身子似乎不受控制地猛然撞向搀扶着自己的人,同时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滑落出来。那人正准备迈下台阶,一只脚已经悬空,怎料这忽然的一撞,心下一惊,身体已经失去平衡,没了支撑,直挺挺就向前倒去,恰好撞上前面那人的背,这一下子人从楼梯上翻滚下去,变化之快,不过在一秒之间。/p 西莉亚自然也是心下大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滚下去,而身后这人的惊讶与怒火也随之要降临在她身上。她心间大乱,却吓得无法动弹,腿软倒在墙边,下意识地在心中呼喊:“不要……灵哥哥……”/p 一切声音消失,恍若到了另一个世界,哪怕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西莉亚仍是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可是迟迟没有等来身后人的动静。难道他也被吓呆了吗?她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节奏,找到了自己的心跳,试探性地向后望去,却见身后的人不知为何已经闭眼倒地,而没有一丝声响。/p 她又战栗着往身前昏暗的楼道里望去,黑色的是倒地的人影,暗红发黑的是……她嗅到空气中有一丝沉重的铁锈味,这种味道,难道是血?她做了些什么?!/p 胃的不适感似乎消失了,西莉亚拼命压抑住惊恐,指甲扣着斑驳的墙缓缓站了起来,指甲中满是灰白的墙灰。她呆呆地盯着台阶下的惨况,直至楼下的人等得不耐烦返回楼道间,虽然没有再走上来,却是扬声催促着,她才回过神来,一步步后退,压低步子的声响奔回楼上,将自己躲藏起来。/p 楼下的人实在等不下去了,一步步踏上楼来,也见到了这一局面,沉着脸通知更多的人赶来,自己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状况,又一步步地往上走去,回到之前的小屋子里。这楼里没有别的通道,那丫头能躲到哪里去呢?丁城郁仔仔细细地在屋子里翻找,不一会儿就搜查完了整间屋子,却还是没找到半点西莉亚的痕迹。他在客厅中呆站了一会儿,皱紧了眉,到底是没有办法,摇摇头,便是离开了。/p 这件事,实在是麻烦了,竟然叫这丫头跑了。不过,也实在有点意思。/p 洛珊凝随着父亲悄悄也来到了楼下,一声令下,在场人员都被控制了起来,被带回去审问。得知西莉亚从他们手中逃脱,洛珊凝一张美艳动人的容颜却并无宽恕之意,执意将始作俑者郭辉周建两人用麻绳绑死,吊起来晾个两天,再让平时不服于他们或对他们心怀怨恨的人好一顿抽打,直至半死不活才像对待死猪一样丢到偏僻的街上,让其自生自灭,彻底脱离关系。/p 至于他们两个的帮手,也一并斟酌着处置了。/p 惩罚结束,洛珊凝没有一丝舒心,而是更加忧虑:西莉亚到底身处何方,又是否平安呢?/p 失踪了一周的西莉亚·桫覼遆拉,忽然在家中现身,母女相拥而泣,贝娜的身体状况也有所好转了,只是无论怎么问,西莉亚都不肯说出毫无踪迹的那几天去了何处,而是微笑着掩盖过去。旁人不好再紧咬这件事不放,真正发生了什么,也只有西莉亚本人以及栖息沉睡在她院中巨树里的灵才知晓。在家休假完毕,身体无恙,西莉亚回校学习,一切如常无异。/p /p 天界。王宫。寻殿。/p 独坐在椅上的俊朗男子,身形颀长单薄,不怒而威的君王气质令人望而生畏,自觉地伏跪于地,俯首称臣。男子俊容上无过多表情,漠然抬手抿一口绝顶贡茶,幽深潭眸中眸光熠熠逼人:“南卿,可知本王这次召你入宫,所为何事?”/p “臣知晓。”瑟阳宫主、四大重臣之一的南朔真恭敬伏首跪地,语气平缓不迫道,“陛下乃为先王四女、陛下王妹四长公主之事而传召。此事臣已有一些眉目,陛下可愿一听?”/p 陌王放下玉杯,幽眸微垂,直直落到南朔真身上,无形中给他带来万千重压,缓声道:“此事一会儿再谈。本王近日,探到有人妄用神术行事,你可知晓?”/p 天界的王,神术最盛者,一丝一毫的神术波动皆系于其心,王者的权威不容侵犯,王亲赐的神术之力更是容不得人擅用。/p 南朔真不觉额间冒汗,却不敢抬手擦拭去,硬撑着身子佁然不动,哪怕这威压逼迫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臣,不清楚……亲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会立刻着手查明此事,绝不姑息。请陛下降罪!”他万分紧张,生怕一不小心惹来这位年轻又不羁的君王的怒火。/p 怎知陌王轻笑一声,语气倒是罕见的有着少许平和:“如若不是臣等,那便只有她了。试想,她很快就会回来了……”/p 第五章 浅笑(1) http://.biquxs.info/

——“那时鲜衣怒马,少年时光,好不惬意,令人心怀久久不放。惆怅。”/p 初二下学期,暮春时节,校园中春花渐渐凋零,清甜的香气久久不散,心情不觉开朗起来。/p 一头柔顺光泽的栗色发丝被两条白色绸缎简单地扎起,白缎所挽的结宛若两朵栩栩如生的花,更衬得那娇小轻灵人儿恍若不染纤尘的空灵之美。光洁的额头,两道弧线优雅的卧蚕,一双明媚澄澈如春水的眼眸,小巧琼鼻,笑靥如花,两颊浅晕,樱唇微扬,圆润的下颔,脸型略显得瘦削,西莉亚端坐在教室中,只手撑颐,若有所思。/p 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的洛珊凝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指,指甲的粉嫩光泽全然被诡异的深紫色所掩盖。她红唇勾起,琥珀眸子中酝酿已久的心思呼之欲出,熠熠生辉。/p 至于与之相熟的麦娟、青雅皓、班长连安慕等人,皆各自分散在教室的各个角落,神情各异,心思百转,谁也看不透谁。/p 教室中唯一的空位的主人,也将要回来了。/p “灵哥哥,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得有点奇怪……”/p 一回到自家庭院,西莉亚便忍不住一张小脸微红地冲到那棵树下,压低急切的声音询问道。先前灵又无故沉睡了两个月,害得这疑惑拖到现在才有机会问出。/p 少年峻拔灵秀的身影渐渐在那一根树枝上显现,一星一点微弱的荧光仿佛在纸上的素描,将他的大致轮廓先勾勒出来,再逐步细化他的一丝一毫的细节,一蹙眉,一笑弧。/p 西莉亚对这景象已是见怪不怪,并且这景观不过是一眨眼不到的时光,那少年已真实地出现,熟悉的笑意与心间往日模样一般无二,令人舒心温柔起来。/p 见笑而不答,西莉亚只好先利落地将肩上书包甩到树底,伸手便沿着粗壮树干向上爬来,动作熟练毫不拖泥带水,纤柔一双素手不被人察觉地布上一层薄茧。她伸手够着那高高的枝干,再一用力,灵巧身子以跃上枝头,笑吟吟地与之平视,额间并无薄汗,又道:“灵哥哥,你告诉我嘛,你一定是知道的。我现在这种状况,到底是好是坏?”她青春美好的笑容之下,隐着多日来沉淀的层层忧愁。/p 她几个月前身遭不明人士绑架,幸而没出什么意外平安归家,可逃脱恶人掌控的前一刻身体涌现出的力量却令她疑惑又害怕。/p 就像一股忽然自地下喷涌而出的泉水,逐渐充盈那片洼地,然后向外流淌,却不知终究要流向何方。顺其自然,任由这股力量在无形中改造她的身体,她身上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的成长烙印,全被像一只温和的大手抹去,就连小腿上那多年前从高处不慎跌落而构成的最深伤疤,竟然也在一夜之间变得平滑温软,无暇白皙,若不是那时的疼痛深印于心,怕也发觉不了那曾有过一块丑陋的伤疤。/p 她的形体变得越加优雅完美,她的心愈加深深的惶恐迷惘。/p 少年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一双黝黑明眸含着春水般慵懒明媚的笑意。他只抬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然后悠然感叹道:“自然是好的,我的西莉亚更漂亮了,只是……我现在可以肯定,随着你的力量的增强,我的力量也相应增强了。也就是说,我与你,已经实为一体,密不可分。至于你的力量从何而来,我想是源于你本身,这是属于你的,不要怕,不要抗拒,而要学着将其引导至自己理想的方向……”/p 他说着,声音却仿佛生出倦意越来越低,最后只见他唇瓣开合,而听不见声音。他清秀面容上的神情,亦是淡淡的困惑的迷离感。/p 西莉亚不解地望着他:“灵哥哥,你怎么了?我听不见你说的话,大声一点好吗?”/p 少年闭上了嘴,定定地注视着她,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手搂着她的肩,唇角扬起一抹温雅宜人的笑:“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封印便可解除了。我等了近乎万年,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记忆也逐渐复苏了。记住,我的名字是——迪索亚。西莉亚,以后记得唤我的名字,至于你习惯的‘灵哥哥’这个称呼,就此作废吧,不要再提起了。”/p 到底,他认为“灵”这个名字,太过轻贱,对他而言是种无形的侮辱。当然,对于这种反感的情绪,他是不会表露出来,害他的西莉亚难过的。/p 她眨眨眼眸,有些生硬地念着:“迪索亚哥哥?”/p “嗯。”/p 他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有些不同,有些狡黠,有些阴沉,有些不温柔,不过全被他掩藏在云淡风轻的笑意之下了,不会被她发觉。但就算被她察觉也并无不妥,这是他的本性,遗忘得久了,压抑得久了,稍稍有些变形扭曲,不过很快便会恢复的。这样的他,西莉亚应该不会讨厌吧?他还是那个,一心一意呵护着她,欣慰注目她成长的人。即使是这房子里那个被她呼作“妈妈”的女人,也未必这般贴心。/p 将她搂抱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稍稍低下头,望着怀中女孩清丽明澈的水眸,心下一动,俯身轻柔地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只稍稍触碰便立即放开远离,随即松开圈着她的手,目光转向不远处西莉亚卧室对外的窗:“回去吧,贝娜已经起床在准备晚餐了。”/p 西莉亚呼吸一滞,满面绯红,无措地望着他依旧平静的面容,待他发声,连忙胡乱答应几声,直直向下跳去,也不怕伤到脚,伸手抓过书包便匆匆跑进屋里去了,也忘了和迪索亚告别。/p 还好迪索亚并不介意,他待女孩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后,脸上的温润笑意在下一刻便收敛消失殆尽,墨眸中异于寻常的光芒越发锐利。/p 吃完晚饭,坐在窗边动笔写作业,心思却有飘远的迹象。/p 那远比羽毛还要轻盈柔软的唇角的吻,他清朗面容上熟悉的眉眼温润笑意,肩上少年纤长手掌有力温暖——灵,不,迪索亚他,知道这动作代表的意思吗?那般的暧昧,那般的亲密,他是她视为成长伙伴的最可亲的哥哥,如果这种关系发生变化,她定然无所适从。/p 或许,只是她想多了呢?自作多情,可是令人生厌的呀,她也不过是将她视为时时赖着他、时时需要他关爱呵护的小妹妹罢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细吻纯粹出于亲密自然的兄妹之情,一定是这样的,迪索亚一直是由内到外都纯净剔透的人,他不会顾虑什么,也不会有深刻的情感。/p 手轻抚上自己的唇角,那一瞬的情景已是模糊不清,让她怀疑其实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只是唇角而已,这样想着,心下乱成一团的情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染上一丝流云般淡得几乎失去痕迹的羞涩。/p 次日,阳光明媚,澄澈宝蓝天空只余几团悠哉游行的白云。/p 体育课上,由于体育老师因事告假,同学们在体育委员的带领下草草地绕场跑了两圈便开始了自由活动。/p 随麦娟等人一起坐在球场旁树荫下看着球场上那些自由畅快地挥洒着青春热血与汗水的男生不断地飞驰运球,目光四望,或是张扬地肆意绽放笑容,或是沉稳耐心地等待时机,往日觉得无趣的,今日师傅倒趣味十足,战况激烈,引来一声声尖叫加油欢呼声。/p 平时在教室里显得呆板无聊的男生,奔走于球场上,发丝清扬,神情专注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带上了非凡活力的风采,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好像换了个人。运动能给人放松的感觉,也使人更加自信,这种魅力,也难怪男生们这样狂热于篮球。西莉亚等被吸引过来的女生都不由得双眸发亮,脸颊微红,不觉忘乎场外事物,仿佛身在其间,兴奋激动欣悦不已。/p 一下一下,球触地而起,灵活的身手,一次一次巧妙的身法,绕开对方,直奔目的,身体跃起,手与身构成优雅矫健的弧度,球脱手而出,往球框飞去。众人皆是等着这一刻,西莉亚此刻水眸不觉微微瞪大,樱唇也不禁微张,就要在球落下之时随着众人一起发出惊叹。岂料在她身后的另一片球场上也在这一刻发出惊呼声,篮球带着呼啸风声直直落向她,而她以及身旁注目于身前球场的人都未能发觉。/p 忽然的,西莉亚感觉自己头顶被轻敲了一下,诧异地下意识向后望去,张嘴就想抱怨打扰她看球兴致的人,哪曾料到一个篮球就停在她的头上,那双紧紧抓住篮球的手骨节分明,非常好看。/p 她还以为是谁对自己恶作剧,已经皱紧了眉头怎想目光顺着那双手向上看去,是张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陌生面孔。不过要说全然陌生也是不妥,这人很高,却似乎有着模糊熟悉的气质,狂放不羁,一双墨眸灿若星辰。/p 此人刚拿到球,稍稍垂眸望了恰好转头过来疑惑微愤地瞪着他的西莉亚,未发一言,将球拿近身子,掌握好角度往一个方向一投,随即绕开她,大步向球场内走去。此刻场上的人多半都受此动静所扰,停了下来。/p 方才西莉亚不过感到那球轻敲了一下头,什么感觉都没有,便也就不当回事,可实际上那球飞快砸来时,若非这突然冲出的少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与勇气巧妙地伸手接住球,怕是现在西莉亚已经被重重地砸晕。/p 没事便好。/p 但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发出疑问:他是谁?/p 坐得离西莉亚稍远的洛珊凝几乎目睹了全程,当时也来不及反应,此时微微眯起琥珀般流转着华美光泽的眼眸,对那名突然出现的少年投去了复杂的眼神,抬手抱臂,默然地站了起来,头上的高马尾轻轻摇晃着,仿佛暗喻着主人有些动摇的心绪。/p 深呼吸一次,洛珊凝悄悄转身离场,走到一旁能稍微遮掩视线的地方,迅速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本是校园违禁物的手机,按下几个键后靠在耳边,压低声音也藏不住的失神焦虑:“怎么回事?他怎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不是让你们时时汇报于我的吗?”/p 静待一会儿,洛珊凝的心情平复下来了,美艳素颜再也看不见异样神情,而是从容不迫的悠然。一切,还是尽在掌握之中的。她待那边的人恭恭敬敬地汇报完毕,挂断了电话,从树后的阴影走出,此时球场上陌生高大少年已经接连投中三球,满头薄汗,微微喘着气,不顾场中人挽留,随手在额头上一抹,不知留下了一道灰印,迈步也正向这边来,面上神情有些怔忪,不太自然。/p /p 第五章 浅笑(2) http://.biquxs.info/

不待他走到面前,洛珊凝美目流转,语调热情却略含怪异:“别来无恙呀?不过照你之前的安排,不是应该先和她打招呼的么,哪还顾得上我?”/p 他看了她一眼,便利落地转身,往刚才的路走回去,像是听进了话,也像只是随意而为。/p 那边西莉亚等一众人站了起来,注视着这算得上神秘的少年远去,见他又返回来,顿时好一片议论,都怀着兴奋与好奇,有胆大的甚至直接跨前几步站到他面前,搭讪道:“嘿,帅哥,能不能留下你的名字和号码?”/p 谁知他面不改色地以奇怪的步伐绕过那人,直直向西莉亚走来,,一步步靠近,直至双方眸中都是对方的映像。他低垂眼眸,直直对上她的眼,心下平静,缓缓张合薄唇,道出这一年来一直想对她言的温柔语句:“西莉亚,我喜欢你。”/p 让心间多日来沉积的许多,于这开口的一瞬化作漫天的花香,将心悦的人儿深深地拥住,让她知晓这一刻的到来究竟代表了他多少的深情。他心仪的人儿就在眼前,这么触手可及的距离,和心跳一样不真实。他想一把将她拥抱着,搂在自己怀里,像在梦里一样,可他清楚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已经耐心地等待了很久了,再等待下去也是一样幸福和甜蜜。只要,只要她肯接受他,那么他所忍耐的过往的所有痛苦,全都被抛在天边,一点也不重要了。/p 西莉亚犹在错愕,不由自主地瞪大了清丽的水眸,还未反应过来,身边已是一阵狂热的起哄欢呼,使得脸蛋半尴尬半羞涩地绯红起来,犹如美丽云霞。她接着听到他口中说出下两句同样令她震惊得要离魂出窍的话:“我下定决心要追你,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请在场的诸位,作见证者。”/p 一片喧哗,她头脑一片空白,已经无从顾及,微微颤抖着问出话来:“你,是谁?”这个男生,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但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啊,那样清澈的眼神……为什么……/p “泠玄·夏尔。”/p 熟悉的名字,不熟悉的人,真像是个,天大的,荒谬的,笑话。/p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角余光却见麦娟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又是一惊。“不,不,你怎么可能会对我……你不要再捉弄我了。”明明只是相处了将近一个学期,甚至还没有太多印象。无力地,最终却只能吐出这些字眼。头垂下,目光垂落,手放开,她已经做好接受狂风暴雨的准备,尽管并不太明白缘由。/p 泠玄并没有意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这样的惊骇着,立即绷不住俊脸,紧张道:“我不会以感情的名义去捉弄人,这不是玩笑。至于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仅此而已。”他不能说得太多,尽管情感热烈着要喷发,但是理智还在。/p 西莉亚猛然抬头,脸上羞意褪去些,目光凛冽地盯着他,心中已经设好厚厚防备,再不被外界所动摇,她强硬地道出她的意思,不管不顾:“那好。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你想追我是你的自由,但我的自由你不准干涉。”/p 泠玄自然欣喜点头应下,英容上泛着易令人心动的不可逼视的光泽,风尘仆仆而来的倦意也不能阻碍丝毫他心绪的涌动。/p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场,反正公然大胆表白的精彩戏码自己观看完,回去和同伴一起大肆宣扬议论更令他们感兴趣。/p 西莉亚径直绕过他,不再看他一眼,步下生风地走回教室,这样平静得似乎已经释然从容。于她而言,泠玄还是一年前那个嚣张横行、目空一切的狂妄顽劣的男生,纵然他有一副好皮囊,她也不会被他迷惑,不会轻信他之所言。她也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只会委曲求全、善良懦弱的女生了,她不畏惧前方,她的心依旧柔软纯真,但不再轻易示人。/p 直至两天后,泠玄才正式回到学校,重拾学业,却并没有再提起那令人心惊肉跳的表白,也没有异样的举动,似乎那场表白只是一个离奇荒唐的梦,实际根本不曾发生。可倘若如此,那些暗地里的流言飞语总不可能是假,洛珊凝为防西莉亚感到难堪,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号召力硬是将人的口从明面上堵住了,但总有别有深意的眼神从窗外闪过,这是止不住的。/p 早在第一眼见到泠玄时,便觉得这个男生生得清朗俊秀,简直比女生还漂亮,气质也是干净的,即使脾气有点坏,成绩很糟糕哦,依然是耀眼的迷人的所在。现在形体长开了,更添了朝气蓬勃的俊朗之意,更叫人移不开眼。/p 他的爱慕者常常在不觉间围聚在教室外,目光透过窗户热烈地直勾勾地贪婪地注视着他,一发现他将视线不经意地移过来,或者起身走出教室,便会难以自控地发出小小惊叫声。这种狂热着迷的程度,跟几年前人脉还未扩张得夸张然而已是美貌惊人的洛珊凝的处境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彼时的洛珊凝红颜大怒过几回,再让父亲暗地里做了工作,总算是平息了局面。不知是否出于对他神秘的敬畏,她们仅仅是围聚在外,并不妨碍他的生活,他便也干脆无视她们,令人觉得有几分拽。/p 偶尔也会有几个听闻其事迹慕名而来的男生,草草寒暄一阵便带着嫉妒等等离去。一时间,泠玄风头极盛,竟隐隐超过了稳当着校草一名的三枫。三枫这多年的校草之位也有动摇的迹象,暗地里两派粉丝争斗不休,激烈异常,外人难以理解。/p 不过这些,自问都与她无关,只是偶尔听洛珊凝描绘,心下不以为然。麦娟自从那表白后就不怎么愿意搭理她了,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生疏尴尬戒备,她隐隐猜出麦娟是喜欢泠玄的,于是不好劝说什么,这也并不是她的过错,可还是会感到丝丝疚意。/p 重情如西莉亚,是无法容忍已经被她定义为朋友的人的疏离的,她会感到十分难受,就像放在床头那只每晚与她共眠的布偶一样,有它陪伴是习惯后的安心,一旦失去心就变得空荡荡的。说到底,她是个依赖心极重的女孩,一路成长,一路下意识地依赖身边人和物。她不想失去麦娟,于是决定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谈谈。/p 天台上,空空荡荡,鲜少有人涉足,视野却是一流。放目望去,周围景观一览无余。偶尔清风拂面,稍稍掩盖楼下的喧哗,只余一片安宁惬意于此。西莉亚来时,麦娟已等了一会儿了。微风轻轻扬起不过及肩的微翘发梢,少女的脸庞素白平和,紧抿唇,眸低垂,默立于前,显得单薄纤弱,略带一丝哀怨。/p 西莉亚瞧见麦娟微微发白的唇,内心愧疚更是沉重,上前几步,试图温和而不突兀地开口:“麦娟,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们是朋友,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看见你闷闷不乐,我还是很担心。有什么事情,没必要憋在心里,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为你分担,我尽我所能的帮助你。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西莉亚恳切地抬起一双灵动传神的水眸,眸中满是真挚的善意与担忧。/p 麦娟眼圈一下红了,垂放在身子两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极力忍耐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压抑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沙哑着声音。仿佛藏着无尽委屈又不愿示弱的倔强模样:“我,我的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呢?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愚蠢大条的人,我习惯了被冷落忽视,有你在我真的感到开心,谢谢你愿意把我当朋友。可是我,我也是个普通人,我有情绪,有心事,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虽然,”/p 麦娟啜泣了一下,继续道:“我清楚他不会看我一眼,更何况他已表明他喜欢你。那没关系,是我不够好,不能引他注目,我不漂亮也没有才华,不讨人喜欢,他喜欢你我反而觉得踏实、安心,因为我也很喜欢你。西莉亚,你这么好,我有足够理由说服自己放下这种心思。但是我还是会难过,我心里不舒服,我想要祝福你们,可是我做不到,所以西莉亚,我不配做你的朋友。”/p 麦娟又忍不住顿了顿:“我现在,只想离你远远的。多看你一眼,就越发感到自愧,多么愚蠢,多么丑陋,多么……我有点嫉妒,有点恨你,他是我第一个那么深深喜欢的人。对不起。”/p 说完长长的沉重的话语,她吞了一口口水,仍是低垂着头,身体微颤,她其实很害怕失去西莉亚,但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别无选择,话已经不觉间说得太满了,她心里已是绝望,如濒死的人强忍极大的痛苦抽搐般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无力无形地挣扎着。/p 西莉亚被她话中悲观至极的语气以及充满悲凉的情感震撼到了。原本不过以为是因为泠玄的表白而产生了一些小别扭,稍加劝说便会自然消解,两人会和好如初,怎料竟会这样严重。西莉亚口中苦涩,情绪低落地望了一眼面前失恋又将失去好友的少女的神情,心中更甚悲楚。/p 西莉亚快速思考了一下,继续开口试图劝说麦娟回心转意,声音也带上真实的悲怆哀伤轻轻颤抖着:“麦娟,你听我说,我根本不喜欢泠玄,他不过是个男生,长得好看些又如何,又为什么要让他这个外人扰了我们间的友谊呢?他不过才回来一个星期,轻飘飘的几句不负责任的狂妄的话,怎么就能抹去我们两年来的友情?”/p 西莉亚顿了顿,像要给麦娟时间思考,“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的话,我只在乎我的朋友。在我看来,朋友比什么都重要。麦娟,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他,抛弃我们两年的情谊吗?在你心里,两年的朋友,还比不上一个只认识了短短时日的男生吗?我不愿意失去你,如果你也不愿失去我,就给我一个拥抱好吗?我可以当做你不曾说过决裂的话,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友好。”/p 麦娟忽然嗤笑一声,抬起头来,脸颊已布满纵横交错的泪痕,显得狼狈不堪。可她眼中神色,却是坚决的悲意与嘲讽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异的神采,令西莉亚心神又是剧烈的一震。/p 麦娟却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进西莉亚的惋惜和不舍,冷笑道:“他不是害我们决裂的根本原因,只是导火索罢了,你还不懂吗?我麦娟出身卑贱,性格也不招人喜欢,也不会迎合别人,本来就不该奢望自己有朋友。是我太愚钝太天真,明知道不被喜欢,却死活黏在你们身边,白白惹人嫌。我的退出,对洛珊凝来说是个大喜讯,她肯定早就觉得我污了她千金大小姐高贵的的眼,我是不配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我什么也不是。我之前还妄想从洛珊凝手中抢走你,实在是可笑,你们是什么身份的人,而我却连给你们提鞋都不配。你不说出来是可怜我,我明白的,到底我还有些自知之明,不算糊涂到家了。以后我不会再纠缠着你,我说过我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再做出让你觉得恶心难过的举动,我希望你能快乐,我是不会让人快乐的,除非自取其辱,但我不乐意。”/p 麦娟瞄了一眼面前依旧灵秀美好的女孩,深埋下心头苦涩,悲怆被嘲讽深掩,她刻意让自己在西莉亚面前的形象变得可恶、无可救药,见西莉亚也确实被她这一番话惊动地面色煞白,泪珠翻滚,可她只能狠下心来,继续下去,断送西莉亚对她善意的念头。/p 麦娟硬下心来,冷漠愤恨地继续说下去:“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你果然很讨厌我,所谓单纯善良温柔不过是谎言是欺骗,高贵骄傲的桫覼遆拉家的大小姐岂是我能高攀的,你只是往日碍于面子不便说。好呀,丑陋呆笨的我不想再乖乖当逗你们发笑的小丑了,我要站在你们的对立面,我不要再如你们的意。西莉亚·桫覼遆拉,今日今时起,我麦娟,与你不再是朋友。你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我仍是平凡无奇的低贱平民,井水不犯河水,好自为之!”/p 第五章 浅笑(3) http://.biquxs.info/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那么看过你,也从来没有拿过身份耀武扬威,你怎么会这么想?”西莉亚连忙摇头摆手否认,慌乱无措,心生恐惧。麦娟是自卑敏感的,她一直清楚,所以也一直小心翼翼,在麦娟面前从来没做过或者谈论过夸耀身份的事。/p 西莉亚自问从小到大也不过是两年前申请入学的时候用过那么一次特权,后来也十分惭愧。麦娟为什么会这样偏激悲观?她真的是用真心想去和麦娟成为朋友的,为什么泠玄一句话就将两个人分开了呢?她不能相信,不能相信!/p 对了,泠玄!都是因为他!他不在的时候,她和麦娟一直好好的;他一回来,一切都糟透了!他是怎样让卑劣的心被美丽的外皮包裹,诱得麦娟疏远恨上了她呢?这么想着,西莉亚怒火中烧,越发厌恶起泠玄这个人来。/p 抬头看向眼圈通红欲泪却硬作嘲讽的麦娟,一时间内疚痛苦伤感又充斥了心灵。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麦娟的手,却被狠狠甩开,心下更是难受酸涩,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滚落。见麦娟无动于衷,西莉亚难过得快要窒息,透过泪眼朦胧,最后一次哀声叹道:“麦娟,不管怎样,我还是会把你当成朋友。但这次,你真的令我很伤心。”/p 西莉亚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又堪堪稳住,负气利落地转身下楼,步声渐远至无。/p 麦娟身体发僵,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抬手用力擦去泪痕,摊开手掌,掌心一个个血色月牙。她又嘲讽似的一笑,全身冰凉,而后侧身过去,扬声唤到:“你都看到了吧。”/p 仿佛凭空现身,青雅皓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她面前,神情慵懒从容,实际已经在此多时了。一把摘掉眼镜,澄澈空灵的幽眸迸发出逼人寒光,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从儒雅文弱一书生,到锐利风华一少年,无处不透出至极的神秘魅力。若不细看,没有人会发觉这少年的容貌是令人震惊的绝美,如古潭中悄然独放的青莲,不可亲近,不可亵玩。/p 于是她直接便跪倒在地,目光已经变得虔诚认真,但还是不由得隐了一丝苦恨:“大人,这一次我没有令你失望吧?我逼走了西莉亚,她已经对我失望透了,便不会顾忌于我,可以毫无顾虑地与他相处了。”/p 青雅皓面无表情,不过微扬唇角,僵冷的弧度已是对她最大的赞赏:“你的演技不错,我很满意。你的身份虽然卑微得不值一提,但你的表现达到我的预期,我会帮你尽快与他们会面。以后的事,不要出一丝差错。我会酌情评价你,难说日后你是否会脱离平庸的局面。”/p 麦娟感激不已,将其他一切抛之脑后,只心心念念着未来可能会有的美好前景,连声诺诺:“您放心吧,大人。我麦娟愿誓死为您效劳,任您差遣。谢大人。”/p 青雅皓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幽深地投向远方,眸中波光涌动,泛出奇异的神采。他忽然收回神,呼出一口浊气,重新戴上眼镜,掩去所有光芒,大步流星地离开,空气中悠悠留着她冷若坚冰的命令:“继续盯着她,若有异样即时向我汇报,我需要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p “是,大人。”恭敬地向他消失的方向一叩首,麦娟才缓缓站直身子,齐肩的发随风轻舞,少女面庞依旧平凡柔软,没有人知道心底沉重的愧疚与痛惜,有的只是冷酷的决断行事。/p “西莉亚,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轻柔的风声,瞬间吹散忍不住吐出唇瓣的话语,只余些微哀凉奠定。但,也不重要了吧。/p ……/p 麦娟有部分话是对的,当西莉亚忍不住把事情倾诉给洛珊凝,以求同情安慰时,洛珊凝的表现依旧如往日碰到有关麦娟的事一样,冷淡,不在意,轻嘲,微笑。不知为什么,在此刻看见那比花瓣还要红艳娇美的红唇习惯地撇向一侧微扬起来,心中划过的不是惊艳,而是明知会被泼冷水却倔强不避的难受。这盆冷水,害她受伤的心更疼了。/p 西莉亚讨厌失去朋友,她的朋友从小到大屈指可数,她不否认是自己娇贵的心灵容忍不了硬生生的分离,她觉得恼火困惑,可在你手里红唇扬起的刹那,清醒了,什么都不想管了。爱离开就离开吧,她还没有孤单到只剩一人,她并不可怜。/p 不得不说你手里很理智也很不理智,有她在总能把事情由复杂简单化,无论是用暴力或是一句话。/p 从小学一直陪伴到现在,洛珊凝的强势都没变,她的追求者讨好者很多,但她从不把心思浪费在上面。她说不能因为寂寞而随意接受别人的示好,因为难保是否会更寂寞;宁愿独自一人品味人生百味,不愿“朋友”满座默饮空虚。她说过很多诸如此类的话,劝诫西莉亚不要泛滥交友,可西莉亚一直以为她的意思不过是要让她做彼此唯一的“天使”,很不以为意。/p 洛珊凝一直冷漠拒绝外界形形色色的交好,深情只宠西莉亚一人,这并不是开玩笑,洛珊凝骨子里有很强的占有欲,她同时很骄傲,她认定了西莉亚是她的人,她的所有物,对于其他稍有想染指西莉亚的一丝念头的人都报以震慑恐吓,死死护着自己的宝贝。/p 就像五年前,西莉亚雨天路滑不慎摔了一跤,还未爬起,旁边玩耍跑过的几个男孩没留意,踩到了她的新裙子的漂亮裙摆,留下一个大黑脚印。洛珊凝当即怒火大发,直接追上那个踩了裙子的男孩将人一脚踹到地上,狠命地一顿踢打,另外几个想上来帮忙的男孩同样遭一顿毒打,以洛珊凝的狠劲,男孩们的脸都被洛珊凝尖利的指甲抓破了,神情被吓得像看见抓狂的野兽,差点没就此淹死在雨水里。/p 那几个男孩比她们当时的年纪还要大些,每每想起不禁佩服同时胆寒洛珊凝的胆大威势。也只有这种时候,洛珊凝才会露出不理智的一面。凶悍美艳齐聚一身,构成无限魅惑,难怪她人气那么旺。/p 洛珊凝永远无条件地对她好,从两人对视的第一眼起便是如此。有这么一个朋友,实在是很有面子也很有安全感的事。但西莉亚永远也不会仗势欺人与狂妄,她只是一直心存愧疚,她不明白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能做的只是无奈接受,而难以回报,对于极度呵护关爱她的贝娜也是如此。/p 她以为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这些关怀是种罪过,永远怀着一种莫名的惶恐,又夹着幸福感。在她眼里,所有给予过她帮助或者关怀的人,她都要回报,所以对于主动示好的麦娟,现在的诀别,抱有的更多是未尽报答的惆怅吧。/p 见西莉亚眉眼柔亮,又复明澈,相伴多年的好友洛珊凝自然知道她想明白了,吐了口气,轻轻搂住她又很快放开,以表欣慰,淡然道:“下个月我生日,请你来我家品茶。顶级的清茶,你会喜欢的。记得,无论怎样,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永远不会离开你。”/p “你会邀请很多人吗?”西莉亚心中温暖起来,但在在脑海里看见一片人山人海,不禁头皮发麻,但她明白以洛珊凝的身份和关系网,邀请的肯定是身价不菲的人物,即使不多也精。她不禁又想起了小时候和爸爸莫克偕同妈妈贝娜一起参加的晚宴,到处是珠光宝气、气质不凡的人物,丝毫不能出错,一点也不自在。不过莫克已经辞去官职,如今也不知他身在何处,在做什么,而贝娜也还毫不知情……/p 洛珊凝垂眸,又细细的观赏了一下自己染成神秘妖艳紫色的指甲,并不介意西莉亚一瞬间的走神,随口应道:“不多,二十来人,但很难说父亲会不会自作主张叫上她那些朋友,亦或者是他们的儿女。我讨厌外人。”/p “也是,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没去过你家呢,真的很好奇。”好在西莉亚又及时回神,把话题扯到她身上,露出纯净温婉的笑意,“到时候我一定会去好好参观一番。只是你方才说,请我去品茶?品茶和生日聚会似乎没什么关联吧?”/p “玩点新花样罢了。十五岁的生日,我早就计划好要与众不同,只是大鱼大肉太过俗气。近来恰好迷上品茶,聚会一下子会高雅许多,不喜欢差的人到时候我会统统赶走,别怪我不讲情面,我在邀请时已经讲得清楚了。”洛珊凝娇蛮地说道,显然的任性妄为。换做普通人可没这种气魄,以她大商人千金的财力地位,毫不夸张地说基本上没人敢不给她面子,所以她这性格也无人敢冲撞,不怕惹出祸来。/p 西莉亚只是笑笑,心情平复下来,也不再言语。/p 放学回到家中,照常先上树和那位似乎永远睡不够的优雅少年聊聊学校的事,再打趣几句,然后拍拍屁股拎起书包进了家门,却发现并没有饭菜热腾腾的香气,也听不见那个身形稍瘦的美丽女子在厨房忙碌的声音,安静极了。西莉亚脸色一变,匆匆上楼奔至贝娜的卧室,床上被子叠得很整齐,一旁床头柜上也干净无物,地板更是不染纤尘几乎能当作镜子。/p 这些迹象表明贝娜已经起了床,打理好了家中一切,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来她出门的时间还很早,否则绝不会连晚餐都没有准备。要知道,绝对溺爱孩子的贝娜绝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饿肚子,也舍不得让她进厨房。/p 既然贝娜已经出门很久了,以她一心挂念着孩子的性子,现在也该回来了,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吗?万一……越想越心惊,西莉亚忍不住扬声喊道:“灵哥哥,你知道我妈妈去哪儿了吗?”一边喊,她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跑去,那里的窗子离树最近,比直接跑下楼要便捷得多。/p 一迈入房间,抬头看过去,一双深邃忧郁的墨眸瞬间虏获心神,那般明澈,那般深情,又若有若无地夹着一丝狡黠,灵动非常,令她在焦急之中都不禁失神了一下,转而大惊地瞪大双眸:“你怎么……”/p “嘘。”少年一根葱白手指温柔又霸道地点在她的樱唇上,神色有一丝迷离,又清醒至极,语气中有种迷药般令人无法抗拒的劝诱感,慵懒发话,“你方才唤我什么?”/p 如此暧昧的一幕令她心跳忽的加速,不觉口舌发僵,微微张口,又因那轻柔按在唇上的指腹而尴尬得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她还在震惊一件事:这个精灵般美好神秘的少年,是怎么摆脱他口中难缠强大的封印,脱离树体而踏入她的闺房的?/p 也不知他是否故意,瞧着西莉亚脸蛋上泛起的可人红晕,感到指下柔唇的微颤,他微眯眼眸,一时间流露出他仍显些微稚嫩却冰冷危险的气势,显然她的不回应被他当做了挑衅,这是非常不礼貌的举动,她需要被惩罚。没有经过过多思考,他松开她的唇,威慑性的目光盯着这个女孩,然后冷不丁地俯首,四瓣嘴唇轻轻擦过,在她的下唇轻咬了一下。这时候西莉亚恢复语言能力,几乎尖叫出声:“不要!”/p 少年停住了,抬眸望了她一眼,有些困惑:“不要什么?”/p “灵哥哥,我一直很尊重你,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她小脸已经红透,但还未说出关键字眼,少年便狠狠吻住她,几秒后才放开,清澈的眸中满是愤怒,几乎也是吼出来的:“第二次!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吗?喊我的名字!你喊错一次,我就惩罚你一次,这次是唇,下次难说会是什么。”/p 西莉亚被吓住了,全身颤抖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怒气的原因,弱弱的软软的开口:“迪索亚哥哥……”/p 迪索亚怒气顿消,连带的危险气压也消退了,眼前之人又如同邻家少年一般亲和温柔,阳光开朗,扬唇淡笑:“真乖。你想问我为什么能进来这里吧?托你的福,我的力量已经足够撼动封印,方圆十米内享有绝对自由,不必再永久待在那颗树里。这真是伟大的成就,西莉亚,谢谢你。”虽说那棵树还未生长出来时,他连地面上的光亮也无法看见……但是总是贪心的,对于自由。/p “嗯……”刚才被他夺去初吻,又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实在不想再提起那令人羞涩的事情,便顺着他的话展开,只是小脸仍然发烫,心在乱跳,“为什么只有十米范围?封印还没被冲破吗?”/p /p 第五章 浅笑(4) http://.biquxs.info/

“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漫漫万年岁月,我做过无数次尝试,也倚仗过他人力量,这道封印就是顽固得很,能有些松动已经耗尽所有力量。好在岁月没有白度,这么多年下来,封印终究也不复当初强大。据我判断,只要再冲击几次,封印一定能够被冲破的。很快,我就可以重获自由了,西莉亚……”/p 眸光涌动,复杂无比,他望着这个女孩,隐隐露出一份野心。永久的禁锢,孤寂永伴,这种痛苦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虽说现在只是尝到了一点甜头,但也正是这点甜头诱得他对自由的渴望越发强烈,而达成他心愿的关键,无疑就是西莉亚!/p 西莉亚心思单纯,只是隐约觉得他压抑着一种很可怕的念头,但再看向他时已找不到半点痕迹,仍是温暖俊朗的美好少年。她渐渐想起自己找他的意图,当即换成了着急神色:“迪索亚,你有没有看见我妈妈?她去哪儿了?你答应过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帮忙照看她的,她的身体又不好,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p 此时窗外,夜幕正在降临,疯狂吞噬着残余的日光余晖,冷风刮过,更是骇人。/p 迪索亚收敛全部神色,整个人变得黯淡起来,语气毫无起伏:“她于我无关。”唯一能打动他的,只有西莉亚,其他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尘土,不值一个眼神、一个念头。/p 西莉亚紧张担忧极了,生气于他的淡漠,双眸一闭泪就要涌出来:“她是我妈妈!如果你在乎我,也应该在乎我所在乎的人,她是我身边唯一的亲人!没有她就没有我,这种亲情难道你没有吗?想想你的母亲,如果她不见了,你还能这么漠然吗?!”/p 没想到的是,迪索亚受到斥责,眸中依旧毫无波澜,神色倒像是认真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然后低声轻叹:“我,没有母亲。”事实上,根据常人理解,所谓的他的存在,就如同所谓的天地孕化而成,他没有母亲,也不可能会有。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可悲,可看着西莉亚现在心神不宁的样子,还是不觉生出一丝庆幸感:他永远不可能受这种事的煎熬。/p 但为了她,迪索亚还是回忆了一下:“贝娜在上午就离开了,有人开车将她带走的。她走的时候表情很难看,但行动上是自愿的。”/p 西莉亚站不住了,转身往外跑去,冒冒失失地:“我要去找她!”/p “等等——西莉亚!”迪索亚不可能放任一个半大女孩就这么闯进夜色里,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领。恰好这时,楼下传来咔哒一声,熟悉的女声呼唤道:“西莉亚宝贝——”/p “妈妈!”/p 迪索亚手稍稍松开些,女孩已经飞似的往楼下奔去,语气和动作都包含了无比的迫切与欣喜。他呆呆望着自己伸出的手,心中渐感失落。原来在西莉亚的心里,他并不是第一位,至少这个可恶的被她叫做“妈妈”的人类女子排在他前面。不过那又如何呢?他缩回手,面露一丝诡异又迷人的浅笑,低声喃语:“为了回报你,我亲爱的西莉亚,我会永远作为你最重要的一部分,与你相伴。”/p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p 楼下,西莉亚直接扑进贝娜怀里,大大的拥抱过后才忍不住问道:“妈妈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p 贝娜摸着她的头,神色鲜有的凝重,犹豫了一会儿,才狠心开问:“莫克他……已经辞去了工作,对吗?西莉亚,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回来过?”/p 西莉亚顿时愣住了,尽管妈妈已经知道了爸爸想要隐瞒的事,但想起爸爸的叮嘱,硬是装作一副茫然状,勉强扯动唇角,:“妈妈你说什么呢?爸爸如果回来我肯定会马上告诉你呀,我也很想念爸爸……”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贝娜的脸上划出了两道晶莹的泪痕,眸中满是近乎崩溃的悲戚。/p 贝娜望着自己的女儿,想不到直到现在她还要隐瞒自己。贝娜又何尝不知道她是心疼她呢?贝娜眨了眨盈泪的眼,又有两颗珍珠似的泪从眼角滑落。/p 西莉亚感到很愧疚,她不想让妈妈伤心,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身子一下子被贝娜拥抱住了。这个不过三十出头还依旧美丽的女子像是把全身心的重量都放在了她身上,是那么脆弱,令人动容。/p “西莉亚,我的好宝贝,妈妈知道你的好意。莫克是我的丈夫,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应该早点知道的,即使对我隐瞒也改变不了。如果我早些知道,时间也可以让我从容对待,我就不会傻乎乎地过分担忧慌乱,也好早点做好准备。宝贝,你真不该帮着他骗我,我没你想象得那么柔弱。”/p 贝娜头倚在她耳畔,轻轻地吐露心声,言语之下是掩饰不了的伤心疲惫。“好了,现在谎言被戳破,我有权知道剩下的真相。莫克他,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p 西莉亚一阵心酸,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爸爸只是匆匆来学校见了我一面,说了他离职以及不能回家的原因和情况,并没有提到他会去哪。爸爸是有能力的人,我想他不需要我们担心,他会好好的。”/p 贝娜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平静,语气中仍带着一份严肃:“以后,就算他只是来找你的,,只要有关于他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不用管那么多,明白吗?”/p 西莉亚点点头,闷声应了,肚子也咕噜噜地叫了几声。贝娜破涕为笑,随手把手袋丢在沙发上,换了双鞋,便脚步匆匆走进厨房,不一会儿便传出诱人的菜香。/p 饱餐过后,西莉亚乖巧地帮忙收拾了餐桌,被贝娜赶回房间后便开始写作业。待作业完成已经是深夜,懒懒地打个哈欠去洗漱,很快关了灯便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她当然不会很快睡着,幽暗又静悄悄的环境更有助于回忆。/p 与麦娟决裂,洛珊凝的生日邀请,迪索亚的封印,妈妈的欲言又止,简直像一场精心准备的盛宴,让她几乎迷失了自我。前两件事不必去想,迪索亚……她连忙趁自己脸颊发烫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前截住了思绪,直接跳过。最有疑点的是贝娜的种种表现,有什么人在贝娜计划之外却是意料之中地接走了她,还给她揭露了一些残酷的事实。可能还对她说了别的什么,以致于她回来后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意味。/p 贝娜很爱莫克,不然他们也不会年少便冲动地结为伴侣,而且婚姻已经持续了十余年。贝娜担心身在外面辛劳养家的莫克,他是这三口之家中的唯一的经济支柱,一旦失业自然是件可怕的事情。/p 可西莉亚总觉得,贝娜担忧的重点并不在丈夫的失业上,若说是担心他的人身安全,似乎也不那么准确,实在是没办法想明白透彻。西莉亚想开口直接去问,但贝娜已经说了“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举动也有些躲闪,还是不要再刺激她将近崩溃的神经为好,西莉亚不想再看见贝娜的眼泪。那眼泪胜于所有利器毒药,害她的心很疼很疼。可惜的是,迪索亚哥哥是不会懂的。/p 西莉亚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放下思绪,没多久就陷入黑甜乡。她没有发觉,也不会发觉,那窗边一双冷冽又沧桑的眸子,泛出若有所思的寒光。/p /p 天界。王宫。寻殿。/p 这座宫殿建成时间不长,能自由进出的也只有陌王一人。偶尔会把它当作散心用的地方,也随意叫上几名亲信臣子。陌王在前头饶有兴致地放目观赏,每一处都是他遣人精心打造雕琢的,称得上是奢华唯美,然而低调。几名臣子战战兢兢地陪在后头,不敢任何其他动作,一声也不敢吭,只待陛下什么时候心情好些点名才会斗胆说上两句,头上直冒冷汗。因为众所周知,这座宫殿的真正主人是谁,以及它精心布置的原因为何。/p 默然逛了一圈,回到主殿,施施然地坐下,陌王手拈茶杯,眸光忽明忽暗,几位更是不敢动作,也不敢猜这年轻的陛下有什么心思,全都端正坐着,干瞪眼。/p 待陌王想通所有事情后,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臣子们得令连忙行礼退下,心中都舒了一大口气。/p 不多时,长王子来到殿内,屈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王。”/p “免礼。”陌王微挑英眉,对他招手,示意不必太拘礼,让他靠近些。待他走近,又示意他坐在一旁,才开始发话:“今天,我要径直对你进行考核。通过,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不过,继续在书房关一个月禁闭,再进行考核,如此反复直到通过才止。你准备好了?”/p “是的,父王。”止弥夜一张稍显得稚嫩的英俊小脸上,略显出神采。别的不说,只是考核书本知识的话,他没有问题。但是父王亲自考核,肯定不止这一项,其他的也只好咬牙上了。唔,他已经准备多时了。/p 略抿一口清茶,考核正式开始,就在这里。最初只是简单的一人提问,一人作答,不需其他约束。这听起来似乎不怎么严谨,但想想考官是当今天界的陌王陛下,即使正是自己的父王,但是这种威严……唔,约莫也足够令人冷汗直冒了,到底并不会因为这种关系而减轻难度。/p 约莫一盏茶功夫,五十道口答题已然完毕,王子被允许稍作歇息。趁这时间,止弥夜一边品茶,一边悄悄观察父王的神情。很可惜以他的功底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由得忐忑不安,忧心忡忡。不过,至少可以保证,刚才并未出什么差错。/p 酝酿一下情绪,陌王冷淡开口:“你应该清楚,你的水平究竟如何。我起初的要求,你应该也记得。现在你做决定,要继续还是退出。剩下的考核只会更难,我不会责难于你。”/p 止弥夜方才放松的心情顿时消失,小脸微微煞白。看来父王对他刚才的表现并不满意。是的,以父王当年的优异,是让任何人都难以挑剔的,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只能尽量地努力靠近那样的层次,却达不到父王当年的风采。但起码父王还留了机会,他不会放过,到底他的决心始终没有变:“我想继续下去,也不想过多麻烦父王。我相信自己能行。”/p 陌王凝视自己长子天真纯净的小脸,眼神似笑非笑,便也干脆应了:“那好,考核继续。接下来是……”/p 王室的学业考核,文武皆备。文是内在涵养学识,武则不必多言。零王,陌王,都惯用剑,止弥夜为了向父王学习,自然也是。他年纪尚小,学什么都还算快,也不存在太多怨言。作为王室长子,他的每一天基本上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马虎的时候。因而,他自问无论文武,都已经达到了一定水平,只是在父王面前,好像还有些不够看。/p 转眼大半天时间过去,屋外夜色正浓。好不容易等到“考核结束”这几个字飘过耳畔,止弥夜已全身酸麻,手中剑再也握不住,清脆地落地声,好一个大汗淋漓。一道白刃凛冽地擦身而过,没入剑鞘,陌王不紧不慢地从主座站起,冷眼望了一下已经精疲力竭的男孩,阔步向外走去,快走出殿门时,沉声抛下一句:“还能动的话就跟我走,我会告诉你结果。”/p 止弥夜勉强缓过气来,满是汗珠的脸上显出可怖的青白之色,全身僵直疼痛,但待父王发话,硬是强撑着一步步往外挪。他知道已经熬过了所有难关,无论结果如何,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去面对,他有什么理由懈怠,不继续撑下去呢?也是给自己多日辛劳苦读苦练的一个交代罢了。/p 跟随陌王回到暮殿偏殿,刚跨过门槛,身子散架似的往前扑去,这姿态实在失礼,但他能做的只是后知后觉地一惊,然后闭眼任由不听使唤的身子摔下去,毕竟父王不可能会屈尊来帮他。/p 意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嗅到一缕很好闻的淡香,他自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而陌王确实紧抿着唇,双手抓紧他的双肩,力度恰好不会再伤到已经不堪重负的身躯。/p 止弥夜犹在发愣,陌王已扶着他坐在了桌旁,桌上已摆满各色菜肴,让一天未进食的人顿生一种温暖满足的感觉。/p 狼吞虎咽过后,止弥夜感觉恢复一半体力了,缓缓饮下药汤,呼出口气,正襟危坐静待陌王发话。/p “夜儿,虽然你的表现仍旧不尽我意,但值得高兴的是,你通过了考核。”陌王面若止水,缓声说道,“一年之约已到,你达到了我的要求,我也会履行自己的承诺。我已经向南朔真传了密令,等休整准备完毕,他会全权负责你的安全,同时你可以我的身份命令于他。要做什么,你可以放手去做了,只是牢记一点——永远不要抛弃法离耶鲁王室的尊严,并承诺以性命作为担保。”/p “父王,您真的同意了?”年幼的王子殿下不禁欣喜若狂,但因为在威严的父王面前只好极力压抑着喜悦,于是嘴角上扬的弧度看上去有几分诡异,誓誓旦旦,“夜儿愿意以性命担保,绝不辱没王室的尊严。”/p 但瞬间的欣喜过后,他想起了一件事,面色又严肃起来,朗声对父王说:“您还是不相信我吗?朔真大臣表面上是为维护我的安全,实际上是为了监视我吧?即使您的旨意是允许我拥有像您一样的指挥权,事实上朔真大臣也可以我的安全为由不服从甚至阻碍。我说得对吗,父王?”/p 几乎没有经过过多思考便是脱口而出,现在想收回不敬的语句也来不及了。/p 陌王顿时脸色一沉。他宠爱止弥夜,但不代表止弥夜就可以无视规则,被他无限容忍,几乎可以说是胡言乱语。君王的指令是不可违抗质疑的,特别还是当面这样毫不客气地提出来。这绝对是无视君王的颜面的行为。但是因为止弥夜确实劳累不堪了,于是陌王选择稍微温和一些的方式,选择沉默,无声胜有声,略垂的眸子看不清心绪,不大的空间里空气似乎都凝结,近乎窒息的威压。/p 王子渐渐面显惧色,只能够屈服于帝威开口认错。/p 陌王不待他发声便缓声道:“南卿工作确实刻苦,不过他多年辛劳,在这件事上也如大海捞针,徒劳无功。还好今日我从你母后那里套出话来,总算有了一些头绪。这也是我为什么同意你去的原因——你四姑姑她,就在人界!”/p 止弥夜花了十秒钟消化这些信息,值得宽慰的是他不再对自己的母后一无所知。当然关于母后的事可日后再了解,现在他要做的是谢恩,然后火速回去准备相应事宜,前往一向被父王避讳的人界。这对年仅十岁的王子殿下而言,不可不谓为一项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p 第六章 年少(1) http://.biquxs.info/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个世界从不缺乏特别的东西。但愿你足够特别,美丽得迷了我的眼。”(by青雅皓?)/p 吃过丰盛的早餐,抓起书包匆匆赶往学校,西莉亚想起规定昨天之内就要完成的黑板报还没做完,今天上课时便要有人来检查了。老师因为信任她才交给她承担板书的工作,要是因为她一个人的缘故而使得班级被抹黑,她不敢想象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待她。/p 真是不可思议,昨天最后一节课上她居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等到其他负责板报的同学完成他们各自的区域,回过头来准备回家时,才发现了她并叫醒。唔,因为只能在课余时间完成黑板报,西莉亚知道自己应该在放学后留下来继续工作,因而早早告诉了洛珊凝让她先走,结果却因为睡觉这一疏忽而打乱了全盘计划。/p 当时天色已晚,再继续待在教室里恐怕校门会被无情地关上,他们便匆匆离开了学校,西莉亚自然也不例外。失去的时间不可挽回,现在必须抓紧每分每秒,补上昨天应做的工作,希望还来得及。/p 喘着粗气推开门一甩书包,西莉亚便又迈开腿跑到讲台抓起几支粉笔、一本板报书、一张椅子,再跑回教室后面。堪堪在椅子上站稳,她就连忙继续喘着粗气顶着晕眩感抬手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她身子向来柔弱,这一番奔跑又实在着急,这下难免手抖腿抽着筋,但这一切都比不上想要完成任务的决心。她仍是咬牙坚持着端端正正地写下每一个字。/p 一直默默地待在每个角落的人悄悄站了起来,无声地移动到她的身后。西莉亚感觉身后有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吃了一惊,手举着粉笔没控制好力度,“啪”一声磕断在黑板上,她的身子也站不稳了,往一旁倾倒过去。他稍微对她的反应感到讶异,连忙便下意识地伸出强有力的臂膀框住了她的腰身,再一提力,稳稳将她抱到了地面上,最后规矩地小心放开,口中关怀的话:“你休息一下,我来帮你。”/p 西莉亚诧异地转头盯着他,随即被惊吓到似的,退后了两步,身子颤抖,只是发抖的原因与之前的不同:“泠玄,你……”/p 面前的少年,清秀眉眼,如花淡唇,没有丝毫变化,可那眼底潜藏的暖色,是由心生的,那般真挚纯真。泠玄·夏尔,竟然变得善良了?转念又想起因为他而离开的麦娟,恼怒又生,众多情绪夹杂一齐,使她闭了口,憋住言语,目光移走。/p 泠玄瞄一眼墙上的钟,又看一眼仍在发颤的西莉亚,往前一步将她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夺过她手中的粉笔与书,浅笑哄道:“别担心,我写的字也不差,保证你按时交差。模仿字迹,我也是会的,不会出差错,你看着吧。”/p 西莉亚心念百转,目光落在已经换上一副认真神情一笔一划书写的清俊身影上,还是紧抿樱唇,心中却有什么悄悄化开……/p 两节课过去,板报评选结束,他们班被评为优秀,位居第一。老师同学赞扬字迹工整漂亮,西莉亚却很惭愧。她看得出来,虽然字迹差不多,但开头那两行经过细致的对比,显得有些歪歪扭扭,有的甚至多出了些笔画,若不是泠玄后来又细心地检查了一下,更改了几处实在看不下去的错误,她一定会被细心观察过后的同学们耻笑的。/p 于是当老师来宣布结果的时候,西莉亚下意识地往泠玄座位投去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那个蒙头大睡的身影,不禁轻轻喷笑,无奈地摇摇头。不是迟到,便是早早来了一直睡到中午,真是拿他没办法。/p 谢谢你。西莉亚心下这么念到,面上是恬淡宜人的微笑。就像最平凡无艳的花,虔诚美好,悄悄绽放,也无人留意。/p 洛珊凝美丽的琥珀眸子毫不含糊地捕捉到所有细节,不过如猫咪般慵懒华贵地轻柔眨了眨,红唇也扯出一抹玩味的弧度。不明真相的男生目光不经意划过,瞬间心跳加速,忘乎所以,痴痴地脸上泛红,有些躲闪地移开了视线,又屡屡禁不住诱惑,频频扭头去看。女生们见到男生的异状,也好奇地顺着目光去寻找,一丝妒忌悄悄在眸中泛起。/p 一时间,没有多少人留意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了。即使知道造成了混乱骚动,洛珊凝也不过照样淡淡地留着笑意,微微垂下了眼帘。/p 下了课,坐在前排的西莉亚被指挥和课代表一起去抱作业本回来发。发作业本一直不被西莉亚喜欢,毕竟她记性不太好,总记不住同学的座位。眼看那两个课代表已经轻松分发完,玩去了,她手里还有厚厚一沓,而且大部分都不记得坐哪儿了,一个个去讲台上看座位表又很是尴尬。/p 她自然而然地想要找洛珊凝帮忙,可是洛珊凝此时不在教室里。西莉亚想着要不随便塞到某个同学手里,让别人帮忙分发,可她与别人都不太熟,这样贸然挤过去似乎更加尴尬。/p 还没等西莉亚迈开步,一双修长好看的手直接拿了过去。下意识地抬头,墨玉般发丝下一双澈眸泛出令人心颤的波光,薄唇含笑,亲易近人:“我来吧。”/p 她怀着几分怀疑,看他熟练自如穿梭在各座椅之间,没一会儿手中便空了,随后见他懒散地走回座位,还可以听见他的低叹:“真不过瘾……”/p 虽然发作业本是有点成就感啦……/p 又一节课,老师正讲到关键处,突然目光定在了某处,快步走过去。同学们明白有人要被捉住了,要倒霉了,都纷纷转头好奇或者幸灾乐祸地看谁是这个倒霉鬼。老师一把便揪住那个趴在桌上酣睡的同学的后衣领,直接将他提了起来,是一张较为陌生的面孔,西莉亚忍不住松了口气,但又觉得不对。往那个倒霉的同学旁边一看,果然是以手撑颐要睡未睡的泠玄。/p “封伟同学,你是不是对我讲的课很不满意?”老师皮笑肉不笑地眯着眼看他。封伟当然在短暂的懵懂之后惊慌失措:“没,没有。老师,我……”/p 封伟忽然侧过头去,很是生气地指责自己的同桌:“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我本来是想认真上课的,都怪你在我旁边打瞌睡,害我被影响了。”/p 封伟又转过头去面向老师,自信又嚣张,故作委屈地嚷嚷:“老师,你瞧他这个样子,他才是真正打扰你教学、影响全班同学成绩的人呢。他可是最差劲的学生,还曾经休学一年,又没病没痛的。他这种态度,不服从管教也很正常,但我们全班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的缘故而受影响。反正他不想听也听不懂,你就罚他站出去吧,我们还要上课,不要为了他而耽误全班的时间。”/p 短暂的沉默之后,附和之声陆续从四面八方而来。很快就是初三了,更何况这所学校最是重视成绩,每个人都拼命学习,勇争前列,像这些不爱学习的异类实在是少之又少,一个年级也不会超过五人,因而无人愿意浪费时间在这类“差生”身上。而泠玄,无故休学一年,在校又屡次违反纪律,人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因而被众人所敌视,即使把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他身上,在旁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p 闻众人之意,老师皱了皱眉,看见泠玄并无什么反对的意思,也就干脆草草解决了事端:“那么夏尔同学,请你到外面站一下,等你不困了再回来坐好。封伟,既然你说是夏尔同学影响的你,那么接下来我希望你能有更好的表现。现在请你来为同学们说一下对这道题的思路,我给你一分钟时间……”/p 泠玄在老师的声音中默默站起身,走出了本就大开的教室门,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或许他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像雪上加霜。/p 封伟的成绩处在班级中下层,再加上刚睡醒不久,自然是答不出来的。于是在几个讥笑的声音中灰溜溜地离开座位,被“请”到教室后面站着清醒一下。封伟还是有些气愤,忍不住从玻璃窗往外瞄了几眼,只见那个凭栏远眺的颀长身影一派纯净略带颓废忧郁的美感,令他颇为妒忌。/p 下课后,西莉亚有些心乱地匆匆走出教室,还是不自觉地望了那少年一眼。以她纯良的心性去看待这些事,实在很难短时间内消化,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而且老师也并未主持公道。她是不喜欢泠玄,可是从另一方面看,他也没什么过错,况且他有努力想改变,就像在初一时她傻傻的对老师的承诺一样。他有在变好,尽管不清楚是否因为她。/p 泠玄没什么表情,如玉面孔薄唇轻扬,仿佛一座完美圣洁的玉雕,在岁月中悄然洗去浮躁狂佞,只余令人心叹的宁静祥和。不过,也只是仿佛而已。望见西莉亚已经远去,泠玄收回目光,悄悄垂眸看向另一张妩媚多情的冷凝容颜:“我是不是做得很好?纯净的校园男生,不远不近的距离,礼貌温和,平静从容,一点儿也不尖锐张扬,她喜欢这种类型吗?”/p 洛珊凝一扯红唇,琥珀眸冷淡又火热,目光从他脸上扫过,随即神秘地眨了眨,声音略微压低而亲和柔软:“大多数校园女生都会倾慕的,西莉亚也是其中普通的一员。不要心急,我让你办的那两件事你都做好了吗?”/p 泠玄神色稍敛:“没问题,已经和他们约定好了,随时可以完成……”/p “那就好。”洛珊凝轻吐了口气,转眼又笑眼盈盈,十分动人。她将娇躯轻轻向他身上靠去,气吐如兰地在他耳畔低语:“我相信,你是最好的人选。我从不会看错。”/p 泠玄难得的报以一笑,笑意隐晦不明,不可言传,只有这二人心中明晓。/p 泠玄·夏尔整个人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学习上努努力也不过勉强达到中等水平,但是待人处事方面很受人欢喜。虽说常人一般不会太在意这些细微的言谈举止的变化,但时间一长还是人人谈起时都言泠玄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已经渐渐完善起来。他的任何举止都十分得体,远胜于所谓家教优良的贵族公子,他的谈吐温文尔雅,平抚尽心头每一处突兀,使人感到十分舒服;他的形态容貌更是无可挑剔,神色清雅从容,宛若画中人,虽有一丝张扬傲然的惊艳感,却只是更添令人难言的魅力罢了。/p 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校草级人物,受到校园少女的追捧。至于原来的校草三枫,阳光灿烂得没心机,简单概括就是傻大个,徒有热情,如今就稍显得过时了。于是程三枫跑去向“亲爱的西莉亚小表妹”颇为夸张手舞足蹈地哭诉了一番,便潇洒自得地挥挥衣袖,又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全然忘了这回事——毕竟是艰苦的高中生呐。/p 当然,仅仅只是塑造了大众眼中的优良形象,这是远远不够的。他很小心地收敛隐藏自己的本性,以至于有时候一觉醒来都无法辨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曾经的昏暗,血腥,腐臭,硝烟,眼前的明亮,宁静,美好,这样的不真实。可是西莉亚还是一眼也不愿施舍与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令他深深的困惑不解。/p 顺其自然,总有一天她会注意他、留心于他的,泠玄·夏尔单纯得只要稍加鼓励便会以令人吃惊的耐力等待下去,他的眼神清澈真诚,是黝黑的浓得无法化开的墨,又如最深邃的黑暗,内部永远看不真切。/p 泠玄不可能会明白西莉亚如今在想什么,也不可能懂得她的心思。西莉亚在外尽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回到家中便是满面愁云。自从那天贝娜出门归家以来,家中的气氛便已知有些古怪诡异。她也曾开口向贝娜询问当日情形,可是贝娜除了几声哀怨的叹息便再无多话,什么也问不出来。就在昨天,贝娜又出门了一次,这次回来得很早,虽有精致妆容,仍难掩红肿的眼,分明是极度悲伤地哭泣过。/p 迪索亚得了些讯息,说是一个衣着华贵不失严谨的中年男子亲自驾车送她回来的。西莉亚不得不诧异又疑惑非常,能做的唯一的事也不过受这悲怆所感,也渐渐忧从心来,浮在面上。/p 第六章 年少(2) http://.biquxs.info/

意料之中的,一放学回到家,便看见迪索亚兴致索然地倚在树下等她。见她走来,略抬潭眸,递上一封信:“早上你上学后送来的,感觉有些不寻常,便先替你收着,没让贝娜发觉。”/p 西莉亚困惑地接过来,信封上只简单写了这里的地址和“贝娜·桫覼遆拉夫人收”的字样。字迹端正有力,显然是个男人写的。她又左右看看,屋内没有动静,即贝娜还在午睡,周围也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他人。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地打开了信封,取出里面的一张信纸。才展开读至上面第一行字,她已如遭雷击,再无法保持冷静,一双水眸突然瞪大,显出一分不和谐的表情扭曲。/p 迪索亚心道不好,连忙握住她的小手,帮她把信重新折好塞回信封。西莉亚渐渐回过神来,无助地望向面前俊雅如精灵的少年,声线颤抖:“迪索亚哥哥,怎么办,怎么办?这不会是真的,爸爸他……我不相信!这封信一定只是恶作剧,我不信,一定是假的,一定是骗人的,对不对?呜……这个,绝不能让妈妈知道,她会受不了的!迪索亚哥哥,帮帮我,让我忘记吧,一定、一定是假的……”/p 迪索亚蹙额凝眸,语气平淡温柔,却无端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西莉亚,别慌,有我在呢。信里说了什么?”/p 西莉亚将黯淡了光辉的眸子垂下,艰难地吐出那个陌生而冷漠的字眼:“离婚……”她当即像遇到梦魇一样,猛然摇头,“不!不会的。我和妈妈这么爱他,爸爸也答应过的……他怎么可能忽然就……迪索亚哥哥,你告诉我,我其实在做梦,这不是真的,梦一醒来所有梦中的不愉快都会如泡沫一样消失的——这样告诉我,好吗?你从不会撒谎的,我相信你说的话——你说呀!”/p 她猛然抬起头,紧紧揪住少年的衣袖,近乎痴狂,双眸圆瞪,是迪索亚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你告诉我,告诉我呀!”/p 迪索亚没料到她的反应这么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深。他眉皱得更紧,仍是握着她的手,温言细语道:“西莉亚,不会有事的,他们不可能会离婚。你相信他们的感情,我也相信,所以我能确定他们的关系不会因这一张薄纸有任何的变化。”/p 说罢他笑了,笑容里含有一丝不明的沧桑感,此刻却显得俏皮轻松自然:“我已经在这世间万年了,就算只算清醒的时间也过千载,我早已看遍诸事,难道这点小事还看不透吗?你说过你会信我的——乖,别多想了。这件事或许并不是字面意思,等大人来处理吧,不会有事的。”/p 西莉亚不由自主地软了身子,沉溺在他晶亮深邃的墨眸里,也思索了一番,到底并没有经验,也没有多少可想,终于放开,不再显出沮丧崩溃之色,乖顺地点点头,从他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由衷感激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迪索亚哥哥。”/p 迪索亚一颔首,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抬手轻柔地揉揉她的发,眼中欣慰而闪烁异芒,口中道:“快进屋去吧,这会儿她该醒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不想被贝娜担心的话,还是尽量装作无事的好。但这封信,还是无法忽视的。/p 西莉亚又一次点头,便转身进了家门。她手中还拿着那封信,尽管只窥见最上头的一行字,但也可断定这封信的内容绝不讨人欢喜。她还在犹豫是否告诉贝娜信的事,贝娜已经面带浅红微笑出现:“宝贝回来了。今天做你最爱吃的一道菜,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宝贝就准备享受美味的晚餐吧。”语气是愉悦的,这让西莉亚的内心情绪更加复杂。/p 西莉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妈妈……”/p 贝娜自然看见了西莉亚手中有什么东西:“宝贝手里拿着什么呢?给我看看好吗?”面带笑容,显然心情不错,立即便迈步朝她走过来,眼神带着好奇的光芒。/p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西莉亚垂下眼帘,任由贝娜拿去看了。很快,客厅里的气氛冷凝起来,她眼角余光捕捉到贝娜身子发颤,也顾不得内心忐忑恐惧,立马抬手就想夺去这封可怕的来信。可是贝娜拦住了她,面上并无悲怆,反常的平静自然,似乎早有预料,也似乎并不当一回事。/p “妈妈?”/p 贝娜摇摇头,手捏着信纸,往沙发上坐下,又细读了一番,表情仍无过多变化,但看向那信纸,已是被抓破了。/p 西莉亚越发恐惧,开口连呼:“妈妈——妈妈……”/p “我没事。”贝娜放下信纸于茶几上,伸手拿过一个杯子,倒了些白开水,默默吞咽入喉。她的目光凝于对面的虚空,仿佛在思索,也仿佛是受到巨大刺激而精神恍惚。许久,她放下已空的杯子,在茶几上碰出清脆的响声。“西莉亚,”她过于镇定的目光落在少女还显得稚嫩的小脸上,语气平和,审问的口吻:“这封信,你已经看过了?如果,如果我和莫克分开,宝贝你会选择谁?”/p 西莉亚满满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会分开?!妈妈,不要开这样的玩笑——”/p “没有开玩笑。”贝娜抿了抿唇,目光罕见的变得锐利几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和他离婚,你会跟着谁?他已经没有显赫的官职,有的不过是桫覼遆拉家的姓氏,已经成为空架子,说不定哪一天连这个姓氏也会被剥夺消失……西莉亚宝贝,你知道我的娘家,坦蒂拉特氏,论地位不过比桫覼遆拉家略逊一筹,但也未必不可及。”/p 西莉亚再次瞪大双眸,竟然觉得眼前朝夕相处的温和女子变得陌生起来。/p 不是的,妈妈不是这样势利的人,她嫁给爸爸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官职和地位,她是爱爸爸的,怎么转眼间她会以这样平静认真的神情,说出这些话来?难道真的是因为爸爸离了职,失了势,妈妈就不再爱他,甚至想弃他、弃这个家而去了吗?而现在,妈妈询问她的意向,难道也是为与爸爸离婚做准备吗?如果她的回答不能使妈妈满意,妈妈是否也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她?/p 不,不要!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的家,有爸爸,也有妈妈!一个也不许离开,不许!/p 西莉亚惶恐地颤抖着,硬生生将所有猜测和悲意压了下去,抬头很严肃地与贝娜对视,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应道:“我喜欢爸爸,也喜欢妈妈。如果一定要分开,那么我不会再停留,今天晚上,我便会离开这座房子,离开这个所谓的家!如果你们已经不再需要对方,同样的也就不再需要我。我不会令你们难做,我会自己走。以后我的事便与你们无关,请你不必过问。”/p 语毕,紧抿樱唇站起,毫不拖泥带水地大步往楼梯走去,就要回房间收拾行李。她虽然极为不舍,但如果事已成定局,她再依赖也无用,不如干脆远去。没有父母,如她一般温室里精心呵护的娇花是无法存活的,但父母要分开,无异于在她心间狠狠划上一刀,不异于生活的痛苦,同样会将她毁灭。但她已不再想其他,一鼓作气便打定主意远远地走开,生死由天定,她已是个弃儿。/p “西莉亚!”贝娜惊慌的尖叫声在背后乍然响起。贝娜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意料到西莉亚会是这样决绝。听到西莉亚已经变得冷漠的语气,她心如刀绞,恐慌失措。西莉亚,是她和莫克唯一的孩子呀!/p 西莉亚止住了脚步,冷漠地没有转身,手搭在楼梯护栏上,淡声问道:“还有什么事?”既然不是玩笑……那么她也不作玩笑。/p 贝娜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搂住她的身体,声音发涩而着急:“你听我说,宝贝,不是这样的……我爱你宝贝,我也很爱莫克,我日夜都在思念他……”随即难以成言,一声啜泣。/p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内心的情感,以及多日来的思索,如倒豆子般毫无保留,也不管西莉亚是否能明白:“……坦蒂拉特家派人把我带了回去,他们对莫克的现状很失望,认为已不是我的好归宿,要我想清楚利弊之后同意与莫克离婚,并且改嫁给另一个男人。我当然不愿答应下来,我怎么可能因为那些庸俗的表象而背弃我们的情感嫁作他人妇?我不能够离开你们,有你们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十多年前嫁给莫克·桫覼遆拉,并随了他的姓氏,便是桫覼遆拉家的一员,我怎么愿意离开,我怎么能够离开……我心之所许乃是莫克其人,而非他背后的东西。那些种种,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要与家族决裂,我也感到满足快乐。”/p 西莉亚音乐听说过莫克和贝娜当年成婚的事情,的确有过波折,经历重重阻碍困难,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过得十分幸福,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这样感情用事的一对年轻人,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听说当时的坦蒂拉特家主大怒,对众人放言,言曰断绝与贝娜的父女关系,甚至扬言只有当二人分手贝娜才可能有资格重新得到坦蒂拉特家族人的认同。以世人最为重视的家族为压,不可不谓残酷无情。/p 只是当初坦蒂拉特家主为何如此反对这门亲事?郎才女貌,在外看来并无不妥,也算是门当户对,所以缘由众说纷纭。现在听来,确有此事,旧事重提,也徒增一份心酸。不过若论家族力量,人丁单薄得只剩莫克·桫覼遆拉一人的家族,确实资本并不充足。/p 贝娜哽咽一番,泪落进西莉亚衣领里,温热心酸,西莉亚先前因为不解而愤怒非常的心已经软化,柔声劝来:“妈妈,现在我明白你的苦衷了,对不起说了冲动的话。妈妈,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们一起等爸爸回家,一家团圆快乐。”就算家族再强势,总也不能强逼不愿的两人离婚成婚,大概是,没事的吧……/p “宝贝……”贝娜心伤非常地摇了摇头,“你没有看完那封信吗?莫克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信虽由坦蒂拉特家送来,实际却是莫克的意思,那是,那是一份离婚协议!莫克他已经在上面签了字,就等着我同意!他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没有人模仿得出,这确实是他亲笔所写。我知道莫克这个人,这是他自愿写的。他,他不要我们了……”/p 心下震惊,比初看信件还要剧烈。西莉亚一下就白了脸色,心神恍惚恍若破碎淋漓,好久才重新听见贝娜的哭声:“莫克!为什么这样狠心……他当初当众对我发出的誓言,我还深深记得,怎么忽然就不做数了呢?他很清楚的呀,我和宝贝都离不开他,他在外工作忙碌我可以理解,可他这次为何不辞而别?他一直待在外面不回来看望我们,难道是变了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p 哽咽一会儿,贝娜又道:“是了,莫克只有一个人……这个家族,若是没有他,就彻底毁了。可是桫覼遆拉家的姓氏,比我们还要重要吗?我不在乎的呀,即使不再是世家,我们也能很好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不回来呢?”/p 西莉亚眸下涌动无数暗芒,一缕愤怒,一缕悲凉,一缕惆怅,一缕迷茫,一缕苦涩……全数凝成了一道冷冽锐利的异光,在光线并不明朗的楼梯间显得格外摄人,若有若无的压力缓缓释放出来,贝娜只觉怀中女孩身体微凉,心想是被自己吓到了,便咬牙收了纷乱的心绪,只剩低低的啜泣声。/p 怀中女孩久久没有动静,贝娜担心女儿有事,连忙放下自己的悲伤,轻轻试探着柔声唤到:“西莉亚宝贝,我想莫克可能也有和我一样不便说的苦衷,才会同意坦蒂拉特家的要求。他可能,也不希望我们因他而过上苦日子,他一直都为了我们着想。”/p “我明白。”纤细轻柔的少女声,清灵美好,“无论爸爸在不在这个家里,生活总要照常。妈妈我饿了,你去做饭吧,别哭了。我上去写一会儿作业。”她的话语听上去并不介意,心境平和无波。/p 贝娜也想起来时间不早了,松开她,抬手擦掉脸颊泪痕,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歉意道:“很快就能做好,你等等。”说罢就快步跑进了厨房,没留意到稍稍扭头过来那张面孔上有些奇异的神情。/p 西莉亚一步步走进自己的房间,深吸一口气,眼底已经恢复清明。她低声唤道:“迪索亚哥哥。”/p 少年一如既往地凭空而现,颀长优雅的身躯在月光投影下有些朦胧梦幻,再衬上此刻他唇边明媚狡黠浅笑,越发令人心叹神往。/p 她抬眼望入其眸,眼神清亮:“我的力量增强了?”/p 少年点点头,轻轻拂开少女额间碎发,动作亲昵而恍然不觉:“心境每过一次波折,力量便增长一分。我能够掌控的范围也扩大了许多,封印正在逐渐松动。我想,当我冲破封印,你我的力量可以掌控这整个世界。我期待这么一天。到那时,你也已经长大了。”/p “这不是我想要的。”她低叹,感受着身体内流动的虚无缥缈的力量,“我的依赖心太重,注定我不可能很快地成长。可我有什么错?我只想每天看见他们,得到陪伴与关爱,就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我不会试着摆脱他们的目光,亲情是这样可贵,我不会愿意一时冲动而浪费掉。我不想长大,不想离开怀抱与呵护。你明白我最重要的心愿,为我实现吧,此后我不会再强求你什么。我会一直很感激你,迪索亚哥哥。”/p 迪索亚沉吟片刻,心觉眼前的女孩越发惹人心怜,清丽得令人移不开目。不过他并不是人呐,他已经多次直接或间接拒绝她的请求,尽管知道她并不贪婪,若是再拒绝就显得太过分了。他点头,在她右颊亲吻一下,温声答应。/p 西莉亚顿时脸蛋绯红,似羞似嗔地瞪着他,瞧见他眼中促狭更甚,不由得失了言语。/p 迪索亚笑眸明澈,弯似月牙,语气淡淡而认真:“别急着推开我,好吗?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我早已联系一起,不可分离。西莉亚,在你心里,我应该不只是一个能帮你实现愿望的工具吧?”/p 西莉亚语塞了一会儿,只能呐呐道:“我们是朋友……”/p “朋友……”迪索亚稍稍琢磨一下意思,眸光闪动,“是呀,我们是朋友,那么相互帮助不是极为寻常么?只要你有心愿,尽可告诉我,这句话我已说过许多遍了,还有什么不放心?你对我的信任,还不如对你的朋友吗?”/p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逼近,趁她不防备,手臂一伸便将她的肩搂在胸前,墨眸弯弯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她倒吸一口气,挣扎着心思不让自己沉浸在那双眸子带来的奇幻感之中,又瞄见他唇角那抹越发不加掩饰的狡黠笑容,望着那淡红的薄唇,心跳如擂鼓。/p “可以开饭了,宝贝。”一声惊动身体贴得极近的两道身影。西莉亚慌乱无措地眨了眨眸子,迪索亚顺势放开了她,仍是笑容暧昧地望着她,白皙俊美的脸庞在朦胧月光下显得格外美好,恍若神创造出的精巧幻梦,比最香醇的葡萄酒还要使人陶醉。那双饱看沧桑变迁的浓墨明眸依旧沉静无波,一眼望去叫人忘乎时空尽乎沉沦。/p 所幸西莉亚对他已很熟悉,稍稍失神便想起正事,转身挥挥手便下楼用晚膳去了。/p 第六章 年少(3) http://.biquxs.info/

语文课上,老师正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课文,西莉亚手撑着脸蛋恍惚地听着,一个纸团扔到了桌旁空地上。她疑惑地一蹙眉,垂下一只手面色如常地望着老师,纸团已经够到,悄悄在桌下展开一角。迅速低头瞄一眼,心下惊讶,又悄悄往班里某个角落投去询问目光,得一垂首作应,遂勾唇释然。/p 即日后,西莉亚的抽屉里总会出现一些可爱的小东西,有时是个小指偶,有时是一块形状奇特的橡皮,有时是一枚用心精巧的书签,更多的时候是最喜欢的水果软糖。这些小礼物几乎不重样,总能带给她些许欣喜与甜蜜慌乱,冲淡了从家里带来的苦闷。在她洗手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飞快抬头瞄一眼镜中的自己,随即有些疑惑失落地擦干手走出洗手间。/p 虽有不知名力量的帮助,圆润小脸微微瘦了些,身高稍微加了些,可她自认为也没有达到洛珊凝一半的美貌,不可能无端端受到欢迎。洛珊凝倒是不在意这些,帮着西莉亚不分上下课地嚼着水果糖,用着各式各味的橡皮,表情严肃地批判着指偶的做工美丑。/p “担心?为什么?”又是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染成粉紫指甲的纤指百无聊赖地卷舒着耳边垂落的发丝,这一缕发明显与其他发丝不同,挑染成了蓝黑色,彰显叛逆与不羁。/p “你是不是又和你爸闹别扭了?染指甲和染发是不好的,老师已经盯上你了。”西莉亚纯良如小鹿的眸子忧愁地映出少女肆意张扬的美丽,心底有些不安。/p 洛珊凝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琥珀般的眸子闪烁着柔亮的光,显示少女的锐气与不耐烦:“我现在还称他一声父亲,若是他再碰到我的底线,我就从他的房子搬出去。和我怄气而受到损失的是他!我可不会低眉顺眼,以为我很稀罕他么!”/p “他毕竟是你父亲,再说作为大人他也有他的无奈之处,如果能相互体谅一下,不就一切都好么?”西莉亚一向心疼贝娜,连带着对他人的父母也带着同情不忍,和善地劝道。/p 洛珊凝咬唇蹙眉了一下,歪头看着天真懵懂的西莉亚,忽然低叹:“你可真幸福呀,我和你的情况可不能比较。实话说,我对他还不是绝对讨厌,如果他能再稍微关心我一点,而不是直接甩给我那些庸俗的事物,我想我可以暂时和他和好。”/p “那再好不过了。我希望叔叔也能明白这一点。你要开心起来呀,整天吃糖容易蛀牙的。”西莉亚眉眼弯弯,可人非常。/p 洛珊凝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调笑道:“你知道糖是谁送的了?”/p 西莉亚眨眨眼,装作茫然,目光却不觉悄悄迅速往一处望了望,脸蛋浮现红晕。/p 洛珊凝也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那方向瞄去,目光又重新落在少女的脸上,思忖着什么,口中道:“你是怎么想的?糖可以照吃,但心意么……你——”/p “我明白的。”西莉亚急急打断她,随即又含羞垂首,低语道:“虽然,嗯,我,我并不想……但是,可以暂时原谅他,没关系的。”/p 她巧妙地借用了洛珊凝的“暂时”,不过她心里真实想法,洛珊凝不想猜,免得又惹得西莉亚羞愤恼火,只点头淡语道:“难得你想开了,我还担心你会……所以这‘暂时’,是多久?总这么被他吃得死死的,很被动,万一有一天他送来的不是糖,而是花,甚至是戒指……好啦我开玩笑——到那时候,你能忍受众目睽睽下的难堪吗?”/p 校规明言,禁止任何暧昧或明确的异性过密交往,因为事情闹得大了,米四春学姐不得不受了处分,前段时间才因表现良好无违纪行为才撤销,不至于带着这种污点准备参加最重要的考试。/p 西莉亚愣了愣,面上露出沉思神情,好一会儿才语气稍弱道:“我,我会找时间和他谈谈。”/p “你向来不擅长谈判。”洛珊凝想起上次“谈谈”的结果,便是失去了麦娟。她考虑着如何才能不让西莉亚拒绝她的建议:“如果你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去,也免得让他欺负你。他或许只是改了外在,想想他初一的时候是怎么对你的,你可以原谅他,但我可不会轻易相信他。”/p 好吧,初一那时,揪发辫等恶作剧层出不穷,对于一个寻常的女生而言却是很是恶劣。/p 西莉亚想罢,点了点头。/p 但一会儿,外头一阵骚动,很多人被吸引过去。洛珊凝皱皱柳眉,冲着一个也正要走出去看热闹的同学问道:“外头怎么了?”/p 那同学一耸肩:“不清楚。听说有人打架,而且,好像还与小白脸有关。”/p 不知何时开始,小白脸成了班里人对校草的昵称,毫无疑问,她得去瞧一瞧,甚至管一管。到底她洛珊凝,可不是浪得虚名的。/p 洛珊凝站起来,又侧目望了一眼西莉亚,转身干脆地向外走去,高马尾浓密柔顺,随着动作左右摇晃。/p 疾步循声而去,拨开人群,琥珀瞳孔倏然收缩,呼吸像是被强制抑制了。袖子被人轻扯了一下,洛珊凝侧首,低语垂眸:“我想,我们没必要和他谈了。”/p 语罢,她阔步朝中间纠缠在一起的几人走去,美艳白皙的姣好面容上是掩不住的冷意。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低叹,随即又腾出一片区域,且看她如何插手这几个男人的拳脚事。要知道拳脚无眼,不过一会儿工夫,打架的人已经到底青红一片,甚至还有人吐了血。/p 洛珊凝可不管这些。她走近以后,一脚挑开最上头的人,随即只手揪住身前人后衣领,猛力一拽,甩到一边去。此时,被压制在最底下的狼狈少年终于能喘口气,一膝盖猛力撞击那人小腹,随后像丢麻袋一样把那人丢在旁边,拍拍衣服咧嘴站起,整个人灰扑扑的,衣衫不整。/p 洛珊凝瞧见那几个人还要扑上前来,冰冷强硬眼神扫过他们面庞,随即放声威慑:“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别告诉我你们不认识我。这里不允许打斗,更不允许外校的人混进来。这次是警告,若有下次,我保证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p 她又扭头对围观的还不知所措的同学喝道:“老师来了吗?”/p 几名老师不知何时闻讯而来或是已经看了一会儿热闹了,这时才反应过来,立马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着手处理这件事。那几名外校学生怨恨狠毒的眼神瞪了她一眼,灰溜溜地撇开腿逃走了。/p 泠玄·夏尔面色淡然地站在那里,随手抹掉嘴角已经开始发黑的血迹,目光平静无波地直视洛珊凝背后的女生。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来。但也无畏。/p 然而女生并未看他,伸手扯着洛珊凝的衣角,低声叹道:“你胆子真大,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外校的?”/p “猜的。”洛珊凝却是说得理直气壮。她并不在意那些人,拉着西莉亚的手径直走到泠玄面前,面色冰冷,眼神如刀,似乎要将他的皮肉划破,毫不留情。/p “啪!”/p 一个巴掌甩在脸上,声音沉闷,对他却是伤上加伤,嘴角又溢出血来,分外可怖,可他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依旧定定地,看着她。/p 洛珊凝身后的西莉亚吓了一跳,目光闪躲着望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只压低声惊呼:“洛珊凝!你干什么——”/p “是我看错了你。我以为你变了,没想到你的品行还是这样败坏。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其实你根本就配不上她!”洛珊凝冷笑,纤指怒指着眼前少年的鼻尖,一字一句道。/p 泠玄神情冷淡,此时待她语罢,抬首再次往西莉亚方向望去,口中求证,语气平淡:“你信我吗?”他的眸中,隐隐涌动一股说不出的淡淡哀愁,却并不软弱,他只想听她亲口说出对他的看法。他的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不复清秀宜人风范,发丝沾尘蓬乱不堪,甚至叫人难以再认出他。/p 西莉亚难言,目光不得不重回到他身上,虽然并不嫌弃他如今的样子,甚至还为他的伤势心软动容,但是,洛珊凝说得对呀,若他什么都没做,确实是个好学生的模范,别人也不会找上他,这副模样也怪不得他人。从这一点,可看出他还是那样一个恶劣的学生,她纵然打算原谅她,与他恢复正常同学关系,也实在忍受不了他的品行。她不会和这么一个恶劣的人交往的,贝娜也不允许。/p 于是,当洛珊凝再一次举起手挥去,西莉亚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只低声劝道:“不要生气,免得弄脏了手。我们走吧。”/p 泠玄冷冷地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想他明白西莉亚的意思了,她瞧不起他,憎恶他!他眸中黯淡下来,面上却丝毫未变,冷淡地看着面前的洛珊凝,好像即便她这一巴掌落下来也无关痛痒。/p 一旁的老师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看向这边,却又不知为何畏惧了,不敢上前,私语一阵,便是离开了,想来是去通报更高级别的主任之类的了吧。/p 洛珊凝抿抿红唇,终是放下了手,眼底掠过一阵寒光,顺着她的意叹道:“是呀,管他作什么,我们去洗手吧,太脏了。”/p 话音未落,执手两少女已走远。/p 西莉亚还是不觉悄悄回首望一眼,那个身影孤傲沉默,被世人遗忘、鄙弃。但那又如何?全是他咎由自取,不需要人可怜。/p 下午放学后,洛珊凝让西莉亚先走,推说自己还有事情没做完。待班里人基本都离开后,她抓起收拾好的包往外走去,经过泠玄座位时,悄声说道:“新教学楼下,等你。”说话间,她步伐不改,很快便消失在视野里。泠玄懒懒站起身,扯动了身上的伤,表情微微扭曲,也缓步走了出去。/p 新教学楼由柏特林亚家与斐尔斯氏等共同出资,历时一年时间完成。到底是因为一件命案而建起的楼房,人们大多不愿长时间停留,一到放学时间便立即全数离开了,因而这里极为寂静,不用担心有人发现。/p 见他走来,洛珊凝轻轻拨开眼前那缕挑染过的发丝,眼底含笑:“你的伤不要紧吧?”/p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早就习惯了。”泠玄扯扯嘴角,语气平淡轻嘲。/p “那好。”洛珊凝点头,从包里取出一张卡片,递给他,“交易很成功,多亏了你。这里有二十万,应该足够应付了。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你风头太盛,容易招惹麻烦,我不希望你把事情带到校园来,尤其是不要吓到西莉亚,或者这里的其他人。到底,这里是学校,还是单纯些好。”/p 泠玄沉着脸接过,并不太在意,“风头太盛?除了这幅容貌,我还有什么好引人注目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不要。”/p 她蹙额,不愿他总是冷嘲:“夏尔,容貌是天生的,你总是这样又有何用?我实在不明白。”/p 泠玄没有解释。到底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不会明白的。/p 很快,洛珊凝又浅笑着嘱咐了些什么,两人便告别离开。论微笑的伪装,洛珊凝自然首屈一指。即使两人都心知肚明。/p 西莉亚从学校到家只需步行十来分钟,可偏偏走到半路上时,今天混进学校闹事的那三个外校学生鼻青脸肿却气势汹汹地拦住她的去路,面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显然是被教训后心中不甘,找到机会便想要报复!/p 西莉亚稍稍变了脸色,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附近是有监控的,居然如此嚣张么?又是,如此恶劣,来围堵一个弱小的女生……/p “我认得你,那时候你站在人群里,看了我们的笑话!”其中一个瘦高个咬牙切齿道,显然当时并未想到会这么狼狈,而且是从未有过的狼狈。洛珊凝只是一个女生,他们却不敢不听话,如此狼狈地抛下仇恨落荒而逃,这个面子是一定要拿回来的。/p 他目光恼火地在她身上转来转去,显然在打不好的主意,“你认识被我们打的那小子,叫什么夏尔的,对吧?你好像很紧张他嘛,该不会你是他马子?”/p 西莉亚有点慌,悄悄后退两步,前路已经被堵死了,“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她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还会将他们的仇恨牵连到她身上。/p “骗谁呢,我长得那么好骗吗?我告诉你,今天除非我们气消了,你就别指望我们会放过你。”瘦高个逼近两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往墙上一甩,随即便来了一巴掌,白生生的小脸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瞬间便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p 西莉亚感到委屈、羞辱,可是这三人已经将她包围,怒火刚从心头升起,又来了一巴掌,清脆的响声是格外的讽刺,伴随着低俗的讥笑声:“啧啧啧,还敢瞪我呢,这臭娘们。哈,果然要多打才会听话,瞧瞧,要哭了,哈哈哈哈……”/p 一个胖点的来抢她的书包,见她不从,便毫不怜惜地一脚踹去,得手后粗暴胡乱扯开她的书包,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看清后很失望地丢开了包,几脚将地上的东西踹飞,“啧,真是乖乖女,怎么全是书?一分钱都没有,真是穷鬼!无聊!”/p 书页翻飞凌乱,一支笔被踩断,散乱在地上的物品全染上了地面肮脏的尘土污渍。/p 西莉亚是如此爱惜这些事物,心中沉郁,忍不住失声尖叫:“你怎么可以这样——”/p “嘭!”/p 一拳砸在她的腹部,疼得她顿时呼吸截止,弯腰倚墙蹲下,泪花四溢。她还没缓过气来,雨点般的拳脚带着三个男人的怒火而下。她来不及痛呼一声,已是泪眼朦胧,头脑空白,身体已经因为过分疼痛而表现出麻痹感。想要挣扎,可是只有用力抱紧自己才能尽量减少损伤面积,全身已经疼痛到麻木了……/p 迪索亚说的她的力量呢?根本就是虚无的东西吧……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她还是不能够保护好自己呢?却要忍受着平白无故的欺辱,是那泠玄惹出的祸事……/p 不知何时,身上的拳脚停了,传来异样的声响。西莉亚双眸勉强睁开一条缝,却见那几人纠缠在一处打斗,其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p 再支撑不下去了,她就要放任自己毫无形象毫不顾忌地昏过去,一只有力的手猛然将她拉了起来,略生疏的男生嗓音在耳畔轻语:“别在这里倒下,我带你离开。”/p 她根本没有力气撑起身子,连手指的动弹都难以控制,只能任由男生将她小心地护在身前,搂着她的肩快步前行。打斗的人已经被吸引去全部注意,没有人会看到这边人逃走了。/p 跌跌撞撞走出一段路后,她像是恢复了一点精神,口中艰难出声:“刚才,是,谁?”/p “我只负责带你走。至于他,你不必理会。”男生似乎知她所想,冷淡简短说道。/p “不会,有事吗?”/p 男生轻哼,觉得她管得太多了,带着高傲的不屑去谈及那个出手阻挠那三人的他:“会有人来的。”/p 她稍稍放下心,这时便来到她家院前门口。男生将她扶到墙边以便她能站稳,口中留下一句告别的客套话便转身离开。她尽力睁大眼眸,眼帘下映出的是一张普通至极的戴着眼镜的脸:“青雅皓,是你,帮了我。谢谢。”/p 青雅皓冷淡至极的放开了她,面色冰冷,似乎很厌恶触碰却又无可奈何,口中冷哼:“我可没帮你。你好自为之。”阔步走远了。/p 想来,是他第二次救她了,只是实在不明他心中所想。/p 第六章 年少(4) http://.biquxs.info/

泠玄本就是一副文弱的模样,凭着一股怒意与蛮劲也只占一时上风,很快又处于被压制地位,伤上加伤,他也全然不顾。他不可饶恕他们的行为,他们找他的麻烦无可厚非,偏偏还牵连缠上西莉亚!方才的场面叫他心惊肉跳,若他晚来一步——/p “嘭!”/p 他一拳打断那人鼻梁,但随即他眼角也被击中,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这远远没完,一下失衡倒在地上,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狠狠踩踏,同时有很多人也围在了身边,加入到对他的攻击中。/p 他悲凉地扯扯嘴角,心想可能这次要栽在这儿了。/p 他不怕打骂,他在打骂中一路活下来了,没什么好怕的,就是狼狈落魄了些。可他又何尝光鲜过?呵呵,这是宿命,他——泠玄·夏尔,这个连父母身世等等都不为所知的人,沦落到这样被万人唾弃唾骂的场面,是必然的吧。在那些拥有身份的人眼中,他就是彻底的卑贱货,所以一旦想要获得什么,都是不被允许,甚至要加倍折辱的。即便是他死了,也是无关紧要的,没有人会留意他,没有人会记住他。变成尘埃——这就是他的命运。/p 恍惚中,听见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女声:“滚开!”/p 那些流氓之辈自然不会听从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少女的话,可倘若她是洛珊凝呢?这种身份,再加上她爆发出来的气势,显然是久居上位,场面一下子被震住了。/p 她带来的帮手更是气势夺人,不一会儿在场的所有混乱都被制服了,犹有一些还不明事理的人在怒吼:“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事?!”/p 少女冷哼一声,泛着漂亮梦幻深沉紫光的美甲轻轻抵在她弧线优美的下颔,轮廓柔美丰满的红唇吐出毒蛊般魅惑的笑声:“我是谁?这个问题可真可笑。我还能是谁呢?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罢了,不劳诸位费心去记。”她突然话锋一转,一边唇角向上扬起,绽放冰冷而妖冶的弧度,恍若天地间的美好都凝聚在了那一抹笑容上,其余一切尽为尘埃:“好了,你们可以去死了。”/p 锐利的刀刃听从指令,纷纷刺破脆弱的皮肉,发出沉闷的“滋滋”声,血廉价地喷洒在地上,与污浊的事物混合,刺鼻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引得她不禁嫌恶地用纤手捂住口鼻。/p 泠玄已经被人扶起,架到她面前。他眼已肿痛得无法睁开,但他知道这是谁,心中尽是复杂,最后只化为不明含义的一笑:“又是你。你到底是真的关心我,还是只想利用我?我这条命贱,值不了几个钱,却总有许多人争先恐后地要来夺我性命。我是该感谢他们没带武器,纯粹肉体的仁慈,还是屡次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你的残忍?我不明白——”/p “不,你懂的。”洛珊凝纤指一点,堵住了他的唇,眼里翻涌着热烈的情感,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嗔怪道:“别总拿自己的命去拼,你常常忘记有我,我很难受。到底,我是不会让你轻易去死的,我们都还需要彼此呢。”/p “……你说得对,我不能死,即使我与你之间……这没什么关系,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需要就是需要,没什么好解释的。”/p 洛珊凝露出满足的甜美笑意,在血腥残忍的背景下显得有些怪异的骇人,但又那么自然:“夏尔,我最欣赏你这一点,总是这么坦率。你放心,你帮了我,我也会回报你。你们几个,还不带他去疗伤?!”迅速话锋一转,态度瞬变。/p “是!”几人唯唯诺诺,不敢多言,扛走了已经支撑不住陷入昏迷的泠玄。在那如墨的碎发下,紧闭的眸子异常悲凉。/p “西莉亚,醒过来。听话。”/p 轻轻软软的嗓音在耳畔不断呼唤,西莉亚不觉皱起了眉,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俊美好得过分的少年面容,在距离她不过两厘米处,眼底浓墨翻涌着毫无虚假的怜惜关怀之情。/p 她心下一惊,随即吻冰冰凉凉地落下来,薄唇贴在额角,久久没有放开。那样的,暧昧,又不作假的温柔。/p 她喉咙翻涌一阵,终于发出了声,低低呻吟:“迪索亚……哥哥……”/p “还疼吗?”他说话的时候,唇轻拂过她的肌肤,引起心底一阵酥麻战栗,这让她面上浮红,很不自然:“你,你骗我。”/p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迪索亚与她心意相通,便是听懂了:“或许是我判断失误了,可实际不应该错。力量,确实是存在的,只是隐藏起来的罢——”悠悠地叹,大抵是西莉亚还不懂得如何使用吧。如一潭平静的湖水,没有多少波动,也不知如何触动。/p “不是的,根本就不存在,你莫要再哄我,我没有那么不懂事。只是因为年龄到了,我长大了,身体才会出现变化,跟什么力量没有关系——对了,你说过等我长大之后,把你的事告诉我的,你莫要不作数,我一直记着呢。”西莉亚睁着水灵灵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看样子是精神和情绪都好多了。/p 迪索亚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目光飘忽地转了一周又落回怀中女孩清秀娇嫩的脸上,心下发出叹息。/p 他的本意是等她心灵成熟以后,不过也罢了吧……/p 是他错了么?以他千万年来的眼光,绝不应该出错,难道这个女孩原原本本就是个普通人类,而他因为多年来冲击封印而力量反复流失,所以昏了头捉住了她不放?可倘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被唤醒,莫非是那个人——对呀,当时那一眼,他已看出那人的不寻常,那人体内拥有的、比西莉亚所拥有的还要强烈!他这么就没想到呢?/p 望着迪索亚瞬变的眼神,西莉亚越发迷惑不解,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却不料撞进他更为幽深的瞳眸中,那绝对暗沉的墨色眸子竟是将所有光芒吞没,不复清澈明朗,叫人心生恐惧。/p 他低语,神情严肃,已顾不得是否会暴露什么:“你和洛珊凝,认识多久了?”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样重大的误会会叫他发疯的——可若确定这个答案,他不准会更加癫狂。/p 西莉亚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道:“从小学到现在,应该有八年多了吧。怎么啦?”/p 他却不理,只是低低喃语:“我在你十岁时被唤醒,现在也有四年多了。西莉亚,我们是朋友,对吧?”/p “是的……你究竟想说什么?”她眼底已经布满失落之意,她意识到迪索亚还是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p 迪索亚心思百转,最后还是露出一个寻常的浅笑,眸光恢复如常:“既然你想听,就不要嫌它冗长,听我完整复述一遍。”/p 见她双眸重焕神采,迪索亚稍稍抿唇,缓缓吐字,声线如清泉般令人感到舒服,仿佛直接流淌进人的心中:“大约在一万年前,我诞生以后,还是自由身,乐观,善良,单纯,常有助于人。”/p “那个时候……”/p “暂且不要管人类进化史。我所指的,是万物生灵。”/p 迪索亚继续道:“……后来,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我被一股奇异又强大的力量,封印于地下。那个声音告诉我,只有当心中充满温暖天真善意的异人出现,我才有可能重获生机。那时候的我,算是年少轻狂,被束缚,又无时不处在黑暗中,那种感觉如此可怖,几乎将我吞没,我自然会反抗。然而反抗的越激烈,封印的压制作用越强,我终于累垮了,耗尽心力,陷入永久长眠。”/p “当我第一次醒来,我看见一个婴儿,笨拙地向我爬来,他的眼睛比世上任何一股泉水都要清澈动人,这正是我所渴望已久的希望。我向他招手,他是看见了我的,口中咿呀不能语,但我想我感受到了他的好奇与满腔的善意。他能帮我离开这里,这种狂喜几乎叫我疯狂。可是当他要碰到我的时候,一个年老的妇人将他从地上抱起,将他带离了我的世界。我拼命呼唤他,可他又怎能敌过大人的力气?于是我再次陷入黑暗……”/p “而你,西莉亚,你是第一百个,我由衷地希望这次我不会再沮丧,不需要再忍受怀疑离开与背叛的折磨。你会一直陪着我,对么?”/p 他露出了屡遭抛弃的小宠物般可怜又可爱至极的神情,这招对所有少女·而言都是秒杀技能,西莉亚也不能免俗,红着脸点了点头。/p 他可不管此举是否自私贪心,只要能达成目的,那个苦苦等待了千万年的答案,他已不愿再去想什么,一切以目的达成为前提,哪怕手刃万人血也毫不畏惧。他只要自由,谁也奈何不了他!/p /p 天界。/p 屋内衣衫淅淅索索,时而传出细语嫣嫣。/p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起手,轻轻叩响了门扉。/p 不一会儿,屋内人阴沉着俊脸来开了门,见到是他,也不打算责罚下人不通报之罪了,多少有一丝惊讶,但他向来擅长隐藏情绪,只是声音清冷无绪,转身回到屋内:“进来。”/p 来者正是本该去到人界的长王子止弥夜。他清楚自己这样贸然闯进父王的寝宫很不合礼数,于是刚踏进房间内便跪下行礼请罪:“儿臣冒昧,参见父王。”/p 陌王已经回到原来的座椅上,轻轻执起伊人纤手,面容温和了些,然而对止弥夜还是很冷漠,是放不开的威严:“我记着三天以前,我已准许你出发,为何如今你还在这里?”语中不满之愤,震得屋内器具轻摇。/p 止弥夜此举,无异于抗旨。即使是他,也不能免罪。/p 止弥夜面无惧色,只是俯首称道:“瑟阳宫主被委以重任,唯恐有失,便建议儿臣再次回宫,以确保事无遗漏。儿臣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拖延了几天,特此来向父王请罪。”/p 陌王闻言面色更冷:“这是南朔真自己的责任,与你无什关系。现在一切可准备完善?”/p “是。可是……”止弥夜欲言又止。/p 陌王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换做任何一个人站在他的立场上,只会更加不耐:“还有何事?”/p “儿臣本不想劳烦父王操心,但是瑟阳大臣说,儿臣的神术还不够精进,贸然离开天界风险很大。儿臣无奈之下,只好前来,恳求父王助我……”年幼的王子殿下感到无比窘迫,说到最后,声音不觉已经小如蚊呐,小脸微微涨红。他一直痛恨自己这一短处,明明身为王室长子,神术传承最为浑厚,偏生一直以来神术进展缓慢。其他方面还能被称为优秀,但单单神术,一直是个污点。/p 陌王微愣,才想起这一点,心中微微酸涩,语气温和了许多:“夜儿,你且起来。”/p 止弥夜躬身站起,目光期盼又羞愧地抬起来,却见父王与一陌生素衣女子执手相依,并坐在一张椅上,心下愕然。这名女子是何等身份,竟能随意进入父王寝宫,还能与父王平起平坐,见到身为王室长子的他也毫不避忌。可他又从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于王宫中,莫非此人……/p 思及于此,止弥夜又连忙垂首,却听见陌王淡声道破此女身份:“这是你母后。”/p “儿臣——参见母后!”止弥夜立即再次行最郑重的跪礼,以示对王后的敬重。身为天界王城王宫中最尊贵的王子,能够承受得起他的跪礼的只有他的双亲,天界上最尊贵的掌权者——天界陌王、陌后!/p 原来这便是他的母后,传言中极为神秘的女子。由于宫中几乎没有人见过她,甚至还有人传言王后实际在生下他不久后便香消玉损了——完全就是扯淡!/p 他心下极为激动,听见那个素衣单薄的女子轻柔温婉的声音:“夜儿,不必行礼。过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上次匆促,你父王又不许——”/p 止弥夜依言站起,再次抬眸视去,母后那一双浅粉樱瞳实在美丽,他的心跳顿时乱了。/p “进门已久,如今才行礼,不觉太晚了么?”陌王有些吃味地冷哼,手一伸直接将他搂了过来,开始细探他体内神术情况。/p 渐渐地,陌王英眉微蹙,将自身的一股神术导入2止弥夜体内,果然发现问题所在,竟是有一道禁制。他心里大为疑惑,随即着手开始清除这一禁制,却并未留意止弥夜变得越发僵硬诡异的神情。/p 终于,止弥夜忍受不了嗜骨的剧痛,低呼出声,陌王当即惊觉放开,紧张之色不觉浮上面容:“夜儿。”/p 陌后稍稍惊诧,很快一腔柔情爱怜地握住儿子的手,浅笑优雅雍容:“千殁坠,让我来吧,别伤到夜儿。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p 陌王冷目扫去:“你知道?”/p “是,陛下。”她唇畔带着清浅俏皮的笑意,完全状若二八少女,娇态可人,并不畏惧陌王因怀疑而变得分外冷情锐利的目光,暖暖的都是温情。/p 只稍一会儿,陌后神情阴晴变幻不停,最终垂下眼帘,深深拥抱王子,头抵在王子肩上,沉默许久才沉声道:“与生俱来的、古老的血液中就流淌着的、对神术起抑制作用的禁制。如果没有意外,整个法离耶鲁王室,都应该存在这种禁制。夜儿,对不起,母后一直以为是母后自身的原因,才让你受弱神术之苦……可是禁制只有在成年前一段时间才会明显显现出来,都是我的疏忽。”/p 陌王褪去内心愧意,转而换上一副凝重神情:“为何我在夜儿这般大时并无异样?父……零王也从未提过此事。”/p “你在夜儿这般大时吃了很多苦,不断的磨砺使你的潜能。/p 她接着道:“夜儿……到底护得太好了,以致于一直反被压制。不过现在也差不多到时间打破了,夜儿依然是十分优秀的孩子。”她说着,丝缕几不可察的乳白轻烟从她身上腾起,缓缓柔和地融入小王子的身躯中。/p 陌王稍稍皱眉,但还是由她去了,只是在她渡完适量灵力后再及时将她揽到怀中,一副千呵万护的专制柔情。/p 尚未完全开窍的止弥夜见此一幕,脸蛋微微粉红,心中很是开心:那些见鬼去的说父王花心多情的流言!感激谢恩,止弥夜在相拥的两人目光下告辞离去。/p 陌王收回目光,伸出尊手轻捏一下妻子水嫩粉颊,语气恢复平常清冷,但她还是感觉到他的醋意:“你宠爱夜儿,可远胜其他。实话说,你常来我这,就是为了多见他几次而已吧。”/p 陌后笑吟吟道:“夜儿是我们的孩子,哪能不宠爱?倒是你,近日须要谨慎,我看见有人来了。”这里指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之辈。/p “只要夜儿离开,我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你清楚。”陌王吻上她眉心,低低喃语,一双明澈潭眸冷冽如刃。/p 陌后却仍有些忧虑,淡声言:“神术乃逆天之存在,无论是世界或是先祖设下禁制必有用意。此番用外力打破,虽得一时好处,难道将来如何。夜儿去了人界,也并非全无险况,他还这么小,不应该让他走的。”/p “该锻炼他了,他不可能一直做温室花朵。你的心思很是矛盾,一会儿恳求我让他走,一会儿又后悔了。夜儿是我的儿子,能力不会差。”/p “可你不也很挂念他么?方才他来的时候你分明是欢喜的。”/p “……闭嘴。”/p 一室无声。/p 第七章 躁动(1) http://.biquxs.info/

——“我可是听说,他对你来电了。”/p ——“我知道,不必再提。可哪件事,不也有趣?”/p 红光闪烁,雅香扑鼻,微微烫卷的黑长马尾摇曳着,吸引路人的目光与感叹。/p 来到女孩面前,勾唇笑意漾开,一时间拨动多少心湖,琥珀眸若无其事地扑闪着明媚光芒:“久等了西莉亚。稍微打扮了一下,好来见你。”/p 西莉亚笑意有些发僵:“洛珊凝,你这几天为什么……”/p “噢,这是最近翻出来的,还能看,对么?”洛珊凝指了指头上的红玛瑙头绳和耳垂上相配的红宝石耳坠,眼里蒙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相比其他女伴,她身上的首饰算是少的了,恰到好处,不过分张扬妩媚。/p 西莉亚不好说什么,挽着她的手臂,笑道:“既然来晚了,就快走吧,我们有很多东西要买。”/p “嗯。”洛珊凝眨巴一下眸子,唇畔欢喜灿烂的笑容越显妖艳。/p 平时西莉亚除去学校,极少出门,贝娜总劝她多出去走走,正好洛珊凝再次邀请她去逛街,便干脆出了门。明天就是洛珊凝的生日了,所有东西都要准备齐全,不可留下遗憾。虽说宴会的筹办基本上不怎么需要洛珊凝本人操心布置,她可是家中独女,但她以此为借口央求西莉亚陪她走走,西莉亚也不会去揭穿她。但如果说真是谎言,洛珊凝也是不屑于说的。/p 发觉西莉亚疑惑的目光,洛珊凝从货柜上拿起一个小饰品,在手里把玩着,口中漫不经心道:“你以为我在家中真会被当成宝贝么?十五年了,他没对我说过一句生快,所谓礼物也不过是在外随手带回来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次,我要自己来办,即使和他说了,也不过得到一个‘嗯’,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因为——我是个女儿。”/p 洛珊凝冷哼一声,接着道:“呵,我自己来,哪怕他现在反悔想来帮我,我也不会再原谅他。”/p 嘲讽着那个被她称作“父亲”的中年男人,洛珊凝眸中除了怒意还有落寞与悲凉。/p 语毕,洛珊凝放下饰品,随后玉手一挥,冷硬潇洒说道:“这些,我全要了。”/p “洛珊凝……”西莉亚似乎感受到好友心中的痛楚,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p 洛珊凝转过身来,展颜一笑,美艳不可方物,全无颓废落寞之色,仿佛刚才的神情是种幻觉,光芒将四周景色皆掩盖去,反手握住西莉亚的手:“我没事,已经习惯了。你明天,一定要漂漂亮亮地来,惊艳全场,让所有人看呆了去。”/p 西莉亚有些羞怯地红了小脸,水眸弯弯地看着她:“你说的是自己吧,我哪里比得上你的美貌。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生,没有之一。”/p “我不喜欢听奉承话。但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洛珊凝早已听腻了这等言语,但她清楚西莉亚是真心实意的,她们对彼此都不会有谎言,因而只是不以为意地挑起柳眉,接过打包好的事物,携着西莉亚走出商店。/p 转念一想,西莉亚有些为难,还是试着问道:“你和洛叔叔之间,真的就没有办法和好了吗?”/p 谁知话音未落,几个身着黑西装的男子匆匆穿过人群,径直来到她们面前,对着洛珊凝一鞠躬,恭敬说道:“大小姐,先生请您立即回家。”/p 一双美目瞬间迸发出两道寒光,握紧西莉亚的纤手,她冷哼一声,语气娇蛮坚毅:“他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自由,你们滚开!”宛若电影中夸张的场景,已经引得众人瞩目。西莉亚更是不知所措。/p “那么,对不住了,大小姐。”其中一人口中说着,面无表情的几人已经一起向前,明显要强行带她走。一个娇柔的十五岁少女,与几个二三十岁的青年,尤其青年西装下都可隐隐看出的肌肉线条,谁能占上风自不必说。他们公事公办,可不会因为少女的美貌而手下留情。/p 洛珊凝怒火升腾,一抬腿,着高跟鞋的纤美玉足瞬间踹在前人胸口,看样子用劲绝对不轻。西莉亚看呆了,手却被洛珊凝牢牢拽着,拉着迅速往人群中跑去。步行街上行人很多,事发突然,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很快就甩开了他们。看样子,洛珊凝也是很熟练了。/p 西莉亚惊讶之余还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可是洛珊凝这时却松开了她的手,面上神情依旧是雀跃的:“什么都不要猜,不要想,只要明天记得来就好。地址你记得的吧?我还有事,先告别了。”说罢,高傲得永不落败的俏丽身影蹬着奢华的高跟鞋,甩着高马尾再次隐入人群中。/p 回想起那双充满期盼的琥珀眼眸,西莉亚打开衣柜,翻找出许久未动的衣物。她不是没有华美的衣装,只是不喜奢华,所有的能够参加盛大宴会的不过三四件,而且随着莫克这些年隐隐的被人打压,也是许久没有赴宴了,首饰也少得可怜。身为人们口中的世家呀……竟然落寞成这般光景,桫覼遆拉家的先辈们应当会叹息吧。/p 去最好的朋友家参加生日聚会,自然不能敷衍。思虑间,贝娜走进房间:“宝贝,别太在意虚浮的表象,如果珊凝真的喜欢你,她是不会在意你的穿着打扮是否隆重非常的。更何况,我的西莉亚宝贝这么漂亮,我怎么会舍得让你苦于打扮呢?”身为母亲,自然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看的,即使镜子中的女孩容貌不过平凡之色。/p 贝娜熟练地打开一个柜子的锁,从中取出一个价值不菲的珠宝盒来,里面尽是闪烁着美丽炫目光芒的各色首饰。看见这些,贝娜眸中重新焕发出年少时对美的热烈追求,转而微笑着对西莉亚道:“这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自从嫁给莫克后很少碰了,但它们的光彩依旧。前些日子,我也买了新的款式,也是想到宝贝长大了,到底还是需要的。宝贝快坐下,我一直觉得那天看到的这枚发饰很适合你……”/p 解决完首饰问题,贝娜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忘了些什么:“好些年没给你买过礼服了,以前的肯定不能穿了。哦宝贝别担心,现在定制还来得及,我认识一个朋友,是一个顶级的服装设计师,很快就能完工。对了,你的礼物准备好了吗?”/p “是的,妈妈。”西莉亚脸色不太自然地看着她,“妈妈,你还是很想爸爸的,对吗?”/p 见贝娜的神情由久违的亢奋顿时转作失落,手中的动作也停止了,沉默不语,垂下眼帘。/p 西莉亚小心翼翼地说:“礼服其实我自己先前已经托人定制好了,用的是我自己的积蓄,你不必操心了。而且,家里的开支……”制作礼服,自然不可能不是一笔大的开销,而家中唯一的经济支柱莫克已经辞官不就……/p “西莉亚,这个家这么多年来的积蓄,也还是足够的。在莫克回来之前,我不会让这个家垮下去,更不会让你受委屈。相信妈妈吗?我可以的。”贝娜红了眼角,强忍悲伤望着懂事的女儿。深做呼吸,然后转身,若无其事道:“既然都准备好了,也就不需要我帮忙了。那么,我去休息了。”/p 她一步步走出房间,莫名的,让人感觉步履沉重。/p 西莉亚看着那落寞纤弱的背影,忍不住鼻尖酸涩,出声呼喊:“妈妈!”/p 贝娜反手将门带上了,渐行渐远,恍若没有听见西莉亚心疼的呼唤。都明白呀……也好,也好。她和莫克的女儿,也在悄悄长大呢。可惜,妈妈不能让你毫无负担地欢笑……这是这个家庭的责任。/p 西莉亚目光又落在桌上那尚未收拾好的首饰上,泪光终究没有滚落。/p ……/p “哼,我败家?你在外头包养女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个家?这算是个什么家,用钱堆出来的么?到处冷冰冰的,还带着某些人身上的恶臭味!”/p 华丽精致得像宫殿的厅室里,尖锐的女声回荡不绝。/p 随即是一个中年男音压制着怒意:“无理取闹!我将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别忘了你姓洛,你住在这个家里,就给我安分一点,否则……”/p “否则?!你是想威胁我?是呀,我永远也比不上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因为洛家的产业传男不传女,就算我再努力,我能得到的又能有什么?利用完了我这个所谓女儿的价值,等儿子出生了,一切就归了他!真是打的好算盘,当我是死的么!就因为我是个女儿,你从来就没从心底里重视过我,你说你养我,可到底把我养到现在的,是钱,还是一个父亲?”/p 洛珊凝咯咯笑着,尖利的紫色指甲深深刺进柔软的掌心,刻出一排绯色月牙,那般好看,那般愤慨,那般悲凉。/p 洛天昊瞪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我的儿子,是你的弟弟,我的都会是你们姐弟的,有什么好争的?”/p “嗯?理所当然是吧?我受够了,受够你对那对母子那样温柔慈爱到我想吐的表情,却对为你辛苦无偿工作了多年的我发火咆哮。我会搬出去,离开这座房子,我不稀罕你的钱。你该知道,很久以前,我就讨厌你了。”/p 洛珊凝的情绪由激动逐渐转向平静,冷淡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她已心灰意冷,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她想要什么,实在太糟糕了。她又回味一遍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唇边不觉扬起一丝奇异的笑意,语气揶揄:“好了,很快,你那些散发着铜臭味的东西都会交给他,那个还在吃奶的小鬼,你该开心了,那个女人也会开心的。”/p “他叫洛森,你弟弟!”/p “噢,洛森,好名字。可我不想要认什么弟弟,我母亲没有生过儿子,她无忧无虑地走了,把我丢在你身边。很快,我也能离开你了,我也很开心。”/p 洛珊凝兀自微笑着,喃语着,指尖泛红,那笑意让洛天昊寒到心底里去,如一根突兀的刺。/p ……/p 夜色渐晚,华灯初上,轻提裙摆,缓步踏上台阶,清脆的声响是细鞋跟,与大理石地板的碰撞轻磕,长长繁琐的流苏在微风中轻舞,胸前的银十字折射炫目光芒,耳垂一颗银泪更添风情,发别一支青玉簪古典优雅,更枉论那可人儿略施粉黛,浅笑入人心。纤腰一握如弱柳,雪肤胜凝脂。/p 一直守候在门前迎接宾客的寿星终于盼到她,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焕发出奇异的神采,一张精致绝美面容更显动人妩媚。她抛开身边正在招呼的人,轻提裙角急切地迎来,一把拥抱住好友,言语间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太好了西莉亚,你来了。我原本还担心……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若无你,任何宴会都没有丝毫意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p “最好的朋友!”西莉亚也回了她一个热情亲密的拥抱,然后道出自己的祝福,“祝你生日快乐!这是送你的礼物。”/p 一直捧在手里的礼物扎着好看的紫色缎带,她想洛珊凝定然是喜欢紫色的。不过定睛看去,那缕挑染的蓝发已经被染回黑色,而浓妆下疲乏之色若隐若现,还有那被遮掩的黑眼圈……/p 见好友神色微变,洛珊凝只是笑吟吟地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屋:“还有几位客人尚未来到,我还要在门口等候,你现在里面休息,等会儿我就来。自然,若你想与他人交流,只要不是深交还是可以的。宾客众多,切记别太相信别人,防人之心不可无。”/p “宾客不都是你亲自邀请来的吗?”为何还要她小心?/p 洛珊凝并未回答,将她牵到专门的休息室,转身便走回门口。/p 刚抿了一口茶水,门就被敲响了,从声音判断来者十分急躁。是洛珊凝回来了吗?西莉亚走去开了门,却见到几个面色不善的女生。她们一把推开她,径直走去霸占了沙发,大口灌着洛珊凝为她准备的茶水果汁,还将桌上几盘小点心一扫而空,懒洋洋地或坐或躺,显然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地盘。/p 西莉亚认识她们,是同班同学,因而并不计较,便想离开去找洛珊凝。怎料一人叫住了她,语气怪异:“洛珊凝的小跟班,你想去哪儿呀?想跟洛珊凝告状,说我们欺负了你?哈,你是谁呀?就算是高娜琳,校长的女儿,也得不到单独的休息室,你一个小跟班凭什么?你以为洛珊凝真的把你看成最重要的人吗?”/p 几个女生一起大笑,笑声尖锐刺耳。/p 握住门把的手握紧了,西莉亚蓦然回头,声音不大却坚定清晰:“你们不过嫉妒罢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还有,我不是跟班。若你们再说出这些会害洛珊凝不高兴的话,我想她也乐于见到你们被赶出去的场面。”/p 她快步走出休息室,关上了门,不去听门内女生的怒骂声,呼出一口气。她和洛珊凝会是永远的朋友,远不是麦娟等人能比的,其他人更不能挑拨。/p 另一边,洛珊凝终于等来了几位姗姗来迟的宾客,寒暄一阵分开,走进了一个隐秘的房间,脸上笑意不再:“父亲,你真的要这么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只有十五岁呀!”/p “这是为你好。珊凝,你是洛家独女,在加上你的容貌和手腕,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非常的诱惑。过去、现在的麻烦我可以替你摆平,等你成年以后终是要离开我的,你要明白我的苦心。”洛天昊捧着本书,语气淡淡,却有着不容抗拒的意思。/p 没有得到回应,他抬眸望去,言语中慈爱之意更深:“今天是你的生日,别让自己不开心。你的朋友都在外面了,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好玩。”/p “洛森在哪?”洛珊凝忽然问道。/p 洛天昊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妈妈带他在房间里。放心好了,不会打扰到你们,只要你们不刻意走去那边。”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叮嘱道:“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你弟弟,你们要好好相处。”/p “我会的,父亲。我出去了。”洛珊凝抬起头,娇美面容上是最精致的笑容,纵然美艳芬芳,奈何空洞无神,那双漂亮的琥珀眸子弯成了月牙,显得乖巧灵动。/p 第七章 躁动(2) http://.biquxs.info/

人群包围的中心,一人高的大蛋糕散发着诱人香甜气息,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旁边静立着的含笑美人,身着优雅雍容的藏青色旗袍,曼妙修长的身姿完美勾勒,白皙娇颜一抹樱色柔唇笑弧简直要将人的心魄勾去,长瀑墨发一丝不苟一丝不苟挽作高髻,实在美不胜收。/p 她自然是今夜的主角,富商洛天昊之独女洛珊凝。/p 她镇定抬手压下场面喧嚣,面上神情从容淡定,举手抬足无不透出干练娴熟,优雅自然:“很高兴诸位能光临寒舍参加本人的生日宴会,也很感激你们在百忙中挤出时间为我送来礼物和祝福。今日是本人的十五岁生日,我祝愿……”/p 一番说辞过后,掌声响起。灯灭了,愿望被许下,烛火被吹熄,璀璨灯光再次亮起,祝福声,忙乱地切开蛋糕分发,随即开始狂欢。要知道,只要洛珊凝愿意,她可以获得所有人的艳羡目光与永不停息的赞叹,每个人都极尽全力想与她握手、拥抱、舞蹈、交谈,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面上美艳动人的笑意从未减弱半分,很得人好感,不冷落任何前来的宾客。有她在的地方必然是焦点,且定是欢声笑语,语笑连连。/p 虽然洛珊凝当时说她只邀请了十来个人,但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至少有五十人。或是她父亲希望人多热闹些。洛珊凝显然是很有与人交际的天赋的,就像她的父亲是商业上的老手一样。远望着她与别人谈笑风生,西莉亚有些懊恼:是不是因为她的存在,洛珊凝才拒绝别人的示好的呢?心里有些失落,端起一杯清茶,小抿一口,唇齿留香。果然是好茶。/p 失神间,忽然发觉发丝被人轻轻拉动。侧目望去,是眉清目秀的少年,黝黑明亮的眼眸宛若深山古潭,澄澈而深不可测,柔亮而清朗。/p 见她望过来,泠玄·夏尔扯动嘴角,算是礼貌性地绽放一丝笑意,不过稍微有些生硬的意味:“见你换了发型,不太习惯。不过,你今天很漂亮。”有些笨拙的开场白,但是她应当不会在意。远远看去,不再是双马尾的小女生,略微感觉有些陌生,但是一种道不明的安心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如此,无害,纯粹。/p 脸蛋有些发热,西莉亚有些拘束地后退一小步,抿了抿唇道:“谢谢。”/p “你还是这么防备我。”泠玄微笑,笑得很好看,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隐约有几分迪索亚的影子。不过,没有迪索亚那份独特的狡黠灵气。/p “对不起。”西莉亚微微低下了头,她似乎伤害到他了,可她却不知如何是好。无论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到底从没有伤害过她,不是么?当然,有点恶作剧性质的扯头发还是不要算进去的好,令人郁闷。不过,看得出来他也在收敛了。/p “你的伤……没事了吧?我还欠你一句谢谢。”她转而又想起那次在校外遇到混混的事,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恩怨过节,但下手的时候绝对是往死里打的,现在想起来仍不禁冒出冷汗。/p 泠玄墨眸闪烁,语气上扬:“托你的福,我赶到时他们已经耗费了体力,所以很幸运地没被抬进土里。你呢?应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早就好了吧。记住教训,日后离我远点,否则作为乖乖上进的好学生的你绝不会被卷进来。”/p 听他这般言语,西莉亚不觉气愤:“似乎总是接近我的是你吧。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她已经顾不上羞愤了。/p “我有说过吗?”他一脸莫名,表情真实得不像假装,甚至令西莉亚都忍不住羞愧得误以为真是自作多情而脸颊飞红。/p “就算真的喜欢,哪怕眼瞎的人也会选择洛珊凝,而不是你。”/p “为什么?”西莉亚不觉被转移了关注点,又羞又愤地问道。/p “如今谁人不知桫覼遆拉氏已经逐渐没落,而洛家权势如日中天,更何况洛家大小姐绝美之名已是远近相闻。”/p 他只是习惯的恶劣拌嘴,随口便说,直到最后一字出口,方才悟道自己这番话明显的不妥,再看向西莉亚,已经眼眶发红。/p 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西莉亚却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眨了眨眼,眸中恢复清明平和,全然不觉方才之事,只微微躬身:“无论尊卑,我永远以身为桫覼遆拉氏为荣。若无它事,恕我失陪了。”/p 语毕,她径直莲步移向所见到的几个熟人那边,开始寒暄起来。泠玄自知失言,又拉远了与她的距离,清俊的面容也只闪过淡淡失落,走开了。/p 精致水晶灯下,杯光烛影,人声鼎沸,饮过几杯淡酒,面颊各是微醺,谈笑也更是开怀率性。/p 见最喜欢的小表妹西莉亚走来,三枫立即放开高脚杯,给少女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俊朗的脸上仍挂着阳光爽朗笑意:“亲爱的小西莉亚,好久不见了,好想你呀!你有没有想你哥我呀?你来看看,今天的我有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更帅了?”他满怀期待地盯着怀中的少女,身子半蹲好让她平视自己,明眸中满是笑意。/p 四春轻抬小指,只手轻摇酒杯,略微抿一口,烟熏妆下慵懒的神态,散漫道:“别理他,这臭美的德性,失去了所谓的校草的位置之后加倍的臭美。他只是想多听别人夸他,跟个孩子似的。”她不屑地轻哼一声,伸出玉手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强行把他拉开,好解放西莉亚出来。/p 这个柔弱的妹子,怎么偏遇上这么个缺心眼的哥哥呢?还好不是亲的,否则更不知道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呢!四春摇摇头,显然觉得有这么个大咧咧的竹马很是丢人。/p 西莉亚笑吟吟地和四春碰杯,一口干下,微红小脸显得尤为可爱,应和道:“三枫哥总是最帅的啦!”/p 看见三枫满足得露出傻乎乎的笑容,西莉亚呼出一口气,凑近四春,压低了声音:“四春姐,你收到的是怎样的邀请函呢?”/p 四春有些诧异:“就是洛家的生日邀请呀,有什么问题?”/p “哦……我其实,是想知道关于洛珊凝爸爸的事。”洛珊凝亲自送出的请柬纯粹为洛珊凝个人名义相邀,如此看来,其余的人果然都是被洛珊凝父亲以洛家的名义邀请来的。西莉亚注意到,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身世显赫,为各领域事业上鼎鼎有名的氏族之子女,能够将他们邀请过来,这需要多大的面子!洛珊凝的父亲,竟是如此显贵之人吗?/p 四春也注意到这一点,秀眉微蹙,低声道来:“洛天昊年少时白手起家,在二十年间迅速成长为众所周知的大人物,可见此人能力非常,很不简单。他善于与人结交,或许在场的人的亲戚他都或多或少地交好过。他为人应是不错的,知道我被邀请,我父亲还特别交代要我和洛家人打好关系,想来姓洛的着实是诸家都特别重视的人。”/p 西莉亚思索着,肚子忽然发出细小的咕噜声,窘得她一下子脸蛋涨红。四春饶有趣味地伸出纤手轻拍那发烫的水润小脸,浅笑着:“饿了呀?枫去拿蛋糕了,可别吃太多,容易胖。”/p “我家西莉亚太瘦了,多吃点才好。”三枫正好端着几块切好的蛋糕回来,不满地反驳道,然后给她们一人分了一块。蛋糕的卖相很是不错,切的人手艺也好,蛋糕上柔滑的奶油勾勒出一朵十分精致好看的玫瑰,点缀着切成薄片的新鲜水果,十分诱人。十分幸福地用小勺送入口中,抬眼下意识地寻找那个正在切蛋糕的人,那道身影是那么美好,四处洋溢着快乐的气氛。/p “洛家的大小姐确实很美,性子又很亲和,难怪几乎除我之外的男生都汇聚过去了,想来她今日收到的求爱不会少。”三枫一边吃着蛋糕,一边也望向始终被人群包围、光彩照人美艳无双的洛珊凝,含糊不清地称赞道,一双眼眸清澈如水。/p 西莉亚却并不这么想,她只是纳闷为何洛珊凝今天转变如此之大,若换作平时,洛珊凝定然只愿与她所爱亲近的人待在一起,断不会去理会他人。社交手段是一方面,自己的喜好又是另一方面,无论身份权势,随心所欲不受拘束得很。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她父亲所邀,不好驳了面子吧?/p 她忽然觉得洛珊凝其实也有些可悲,她光鲜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怎样苦涩的心灵?想到与她为友九载,却不曾真正体贴过她,西莉亚感到一阵心酸。/p “你想去就去呀,没人拦你,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装什么君子坐怀不乱。”四春极快地讽刺道,语气明显带着醋意,只是她自己或许没有发觉。她猛然干下杯中酒液,粉嫩佳颜稍浮绯红。/p 知道青梅又在闹别扭了,三枫讨好地笑笑,一点不做作:“从小到大,在我眼里,还是春最好看。我只要守着春就好,其他人可没这个福气呢。”/p “谁要你守了。滚一边去。西莉亚,我们走,看他还想守着谁去。”四春似乎也有些醉意了,拉起西莉亚的手腕便走,粉嫩耳垂下玉环摇曳轻碰清脆。/p 西莉亚的注意却只放在那藏青色旗袍的人儿身上。只见那人儿已面色潮红,显然已被众人祝酒灌得有些神识朦胧,仍是笑眼盈盈,身姿未颤、一个华服少年趁其不备,故作醉态搂上美人纤腰,头凑近那粉面轻语几句,一群人发出不明的笑声。西莉亚心下抽紧,下意识挣开四春的手,呼唤出声:“洛珊凝!”/p 那少年不悦地皱眉朝这边望了一眼,然后悻悻收手,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便继续与在场各位来宾闲谈,眼底隐含不甘。而洛珊凝不知是否听见,唇瓣笑容又扩大几分,似乎是谈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兴致正高,也不在意方才的轻薄,也或许未曾留意。/p 西莉亚拽紧拳头,硬压下心头不适,抬头对上四春关怀的眼神,勉强一笑,三枫又拉住四春说了好番话,两人方才和好如初。/p 忽然灯光转变,舒缓音乐奏响,几声惊呼过后,众人露出会意的微笑:今日的寿星,承诺会与来宾跳上十支舞。/p 西莉亚知晓洛珊凝不禁美貌出众,而且才艺了得,无论是她的舞伴还是观看者,都会从她的舞中得到莫大的心灵震撼。由于洛珊凝已经微醉,眼光也不太挑剔了,再者受邀之人大多相貌处于中上之姿,很快一名儒雅少年与其执手滑入舞池,乐曲奏起。每只舞曲时间并不长,但这种既能表现自我又能与佳人共舞的机会极少人情愿错过。/p 于是一支舞后出现短暂的寂静,随即男生们纷纷挤到寿星身边去毛遂自荐。洛珊凝微蹙秀眉,纤指随意在空中晃着,很快又指定了一人,又是一场美的盛宴,女生们再嫉妒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比自己优秀。/p 跳舞实在是费体力的运动,于是两支舞后洛大小姐便转身回房间休息了一下,再换了身淡紫修身长裙,又挽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发髻,着上一双低跟舞鞋,整个人的气质与之前的雍容奢华截然不同,好似最神秘优雅的舞女,一笑一颦都令人迷醉。她面染淡妆,薄唇轻抿,琥珀眼眸神采迷离,随意碰到一人手,便与之步入舞池,无视周围人或惊艳或艳羡或妒忌的目光,几乎忘我地舒展着柔美的舞姿。/p 松开第九个人的手,洛珊凝似乎才从神游中回醒,目光聚焦,左右寻找着,推开十几双向她伸出的手,拨开人群,来到那名俊秀文雅少年面前,方才绽放淡笑:“最后一支舞,我要你陪我一起完成。”/p 少年清俊面容上并无过多表情,甚至显得几分淡漠,与周围人有些格格不入。似乎不觉旁人窃语揣测,他薄唇扯动,似乎作了个漫不经心的弧度:“我不会跳舞。”/p 这样明显拒绝的话,洛珊凝听了却并无不悦,反倒主动牵起他的手,面上笑意带着不一般的柔情,旁人不觉要猜测两人关系是何等亲切:“没关系,我带你。”/p 目睹熟悉的两人走近舞池,西莉亚并没有过分惊讶。虽不清楚泠玄和洛珊凝只见究竟有过什么,但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至少洛珊凝对他的感情是的。遥想两年前两人关系的恶劣,不禁感叹奇妙,可此外又生出一丝诧异:“四春姐认得他么?”/p “那个正和洛珊凝跳舞的笨拙男生?相貌是很好,依稀有些印象,不过肯定不是名门之后,气质还是很好的。怎么,西莉亚心悦他?”四春微皱柳眉观看二人舞蹈,男生的动作实在太笨拙了,不过由于舞步很简单,外加女生的耐心细心,以及两人容貌皆为上等,也让人难作微词。/p 知道四春只是随口打趣,西莉亚也就不在意这玩笑话,只道:“他是我们班的同学,我对他的了解也不多,想到四春姐见多识广,或许知道什么。既然如此,也就只好作罢了,不过好奇而已。对了,三枫哥去哪了?”忽然发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他的踪影了,不觉有些担忧。/p 四春冷哼一声:“刚才和美女搭讪,喝太多酒了,这会儿应该在洗手间呢。西莉亚怎么不去和你的同学聊聊天?别害羞,有事就来找我。”/p 西莉亚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四春挥挥手给丢下了。是嫌她烦了吗?好吧,她也该学着怎样融入人群了,毕竟已经多年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社交场合了。稍作迟疑,她迈步向洛珊凝那边走去,可眼前路忽然被人挡住了。她疑惑抬头,却见班长连安慕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对她伸出手,语气也很生涩:“桫覼遆拉小姐,请问我能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一曲吗?”/p 西莉亚自然惊讶不已,拘谨地回应:“抱歉班长,我已经很多年没练舞了,早已将步法忘记,可能没办法答应你。”/p “没关系,我可惜重新教你,并不会难。”连安慕轻轻微笑,神情温和,稍稍垂首期盼着试探地问,“请不要拒绝我,西莉亚,你今天实在很漂亮。如果可以,请将玉手放入我的手心,好吗?”/p 有些错愕,又垂眸思索些什么,西莉亚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放进他手心里,澄澈水眸里泛着明净光彩:“谢谢你。”/p “其实……你可以叫我安慕,叫班长太见外了,我们勉强能算是朋友吧。来,把手放到我的肩上……”连安慕不再为学习痴狂的时候,是个很温柔细致的人,虽然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会有些暴躁,但他人还是很好的。/p 西莉亚本就有些底子,在连安慕的指导下很快找到了感觉,舞步也变得熟练起来。一步一步,一圈一圈,偶尔的眼神交流满是赞叹与惊艳。身躯轻摇,细跟清脆,素洁柔软的裙摆宛若一朵半开欲掩的花儿,含蓄羞涩地紧贴在舞伴身边,若即若离,心湖一片荡漾悠然。/p 第七章 躁动(3) http://.biquxs.info/

“就算知道我好酒量也没必要一直灌酒吧?宝哥你真不会怜惜人,再喝下去我可真要醉了,你们可别笑话我呀。”/p 涂了浓紫指甲油的指甲粒粒晶莹,执高脚水晶杯的葇荑雪白修长,酒液在杯中轻晃几下,被缓缓倒进两瓣优雅红唇之间,饮入喉,脖颈的吊坠随着肌肤下的起伏而轻颤。/p 被呼作“宝哥”的男子长得很白净高瘦,此时嬉皮笑脸地勾搭着她的香肩,一副很熟的样子:“哥们几个怎么会笑话你,就算醉了也不怕,哥会保护你的。尽情喝呀!珊凝可是发出话了,不醉不休,别给她心疼好酒!”/p “你们还真是不客气,这可是我父亲珍藏五年的美酒呢,一下子被你们糟蹋了。”洛珊凝散漫地笑着,一把甩开肩上不安分的手,忽然就捂住了嘴,面色有些青白地冲这群“朋友”摆了摆手:“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好好玩。”/p 宝哥皱了眉,不悦于此时她的事打扰了兴致:“没事吧?要不要人扶着?”/p “没事,就喝得急了。我很快回来。”/p 她脚步虚浮,醉态更添了一抹艳丽之色,饶是马屿宝这种见惯了女人的浪子也不禁稍有失神。被旁人扯回思绪后,他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复面色如常与旁人言笑。/p 撑在洗手台上,刚呕吐完酒水的人儿眉眼平添憔悴。她又吐了口唾沫,扭开水龙头,仔细清理狼狈之态。末了,待脸上水珠擦拭干净,又重整妆容。恰好这时西莉亚走进来,见状稍稍吃惊:“洛珊凝——你看起来不太好。宴会……”/p “这是我第一次举办生日宴会,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这种场面,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别为我担心。倒是苦了你,我明知道你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还把你晾在一边。不过,连安慕应该有照顾好你。”洛珊凝呼出一口气,轻轻拂开垂落眼前的一缕青丝,琥珀眼眸在暖色灯光下泛出淡淡光彩。哦,可怜的西莉亚大概还在担忧于她喝酒的事情,确实未成年人不应当喝,但是她已经习惯了,旁人也习惯了。/p “班长是因为你才陪我的?”西莉亚心底有些异样,回想起共舞时近在咫尺的一双柔和清亮的眼。其实以连安慕的身份,想要与他打好关系的人也不少,但连安慕为了她都拒绝了,实际上他应该也很无奈吧,到底答应了别人。她呀,果然又给人添了麻烦。/p “是呀,是我让连安慕多关照你的,他是班长,理所应当。不过以他耿直的性子……”洛珊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喷笑一声,随即道,“好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只能让你再忍耐一会儿了。稍微晚些的时候,宴会就会结束,请你留下来陪我,我已经和贝娜阿姨打过招呼了。”/p 洛珊凝不再耽搁,微微一笑,绕过西莉亚走出洗手间,没有注意到西莉亚瞬间灰暗下来的神情。是她,敏感了吗?/p 身影摇曳,身姿曼妙,裙摆柔软,细足沁凉,拥有一张姣好面容,这样的少女犹如上帝的宠儿,没有理由不自傲,没有理由不受人追捧。随着莲步的轻移,细腻单薄的衣料下轮廓若隐若现,躲在角落的马屿宝实在按耐不住心底的欲望,一下子冲过去抱个美人满怀,贪婪地呼吸美人馨香,也几乎顾不上美人的怒喝:“宝哥你干什么?!”/p “干什么?珊凝,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人又美,性子又直爽火辣,我天天都想着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今天你生日,宝哥不能送你什么好东西,如果你不介意,宝哥就把自己送给你……”/p 马屿宝吐着浓重酒气,在洛珊凝耳畔不管不顾地大肆表白,脑袋里一团浆糊。/p 洛珊凝沉默了一下,忽而勾唇,语气平平:“宝哥可真舍得将自己送给我?”/p “当然舍得,莫不是你嫌弃?珊凝,要是你不收下,可是不给宝哥面子,道上谁不知道我对女人可是……”/p 马屿宝的手正要不安分地在怀中曼妙细腻的躯体上游走之时,说出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他倒下之前,不甘心与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着身前之人:“你……”/p 沉闷的落地声。/p 洛珊凝挑眉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裙,抚平褶皱,对悄无声息的来者点头:“你来得倒是及时,辛苦了。”/p 英俊高大的少年,眉眼间阴影隐去了煞气,将倒地的男子踢到墙边,他闷闷开口:“这是第三个。洛天昊知道你在这里处理这些杂碎吗?”/p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托我的福,你已经成功被贵族圈的人们注意到了。”洛珊凝走近他,亲昵地拍拍他俊秀的脸,红唇微微嘟起,“你的舞真的很糟,我派去的老师很好,你定是偷懒了。最近都在忙什么?”/p “你明知道。”泠玄盯着她的眼,神情认真,“你真的想好了?”/p “搬出去是迟早的事,洛天昊从没打算假手于我,我何必再不知趣?还有你,别总是躲着我,单凭我洛珊凝的名字,就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你真是傻,那三个外校学生分明是被人买通,冲着你来的,那么明显的圈套,你怎么看不出?你身上的伤,最快也要半年才能好,你就听我的话,这半年里不要再去活动了,我还养得起你。”/p 她手垂放他肩,身子疲惫地靠在他胸前,长长叹了口气。/p 泠玄垂眸言:“洛珊凝,虽然我答应过你,可不代表我做什么都要被你牵制左右。我欠你的,我会慢慢赎还,你不用在意我的生死,我有自知之明,高攀不起你。但在洛天昊面前,你要我做的,不会出差错。”尽管美人在怀,他眼神依旧平静淡漠。他唯一在乎的女子,唯她一人耳。/p 既明他心所想,洛珊凝不再多言,放开他,冷冷勾唇,笑容多情妩媚,故作惊叹:“哎呀,宝哥怎么躺在这里?来人,把他搬到客房里去,别吓到我的客人们。哦,还有,楼梯拐角那两个醉倒的人也一并搬去。”/p 听见大小姐惊呼,家仆连忙赶来清理现场,满是感叹地目送大小姐与那个英俊的少年亲亲热热地携手走远。/p 已经接近午夜,宾客陆续告辞,自然也有些没尽兴的人不愿离开,洛珊凝微笑地告诉他们有备下足够的房间。这自然很合他们意,假意推辞一番,各怀心思地留下了。/p 快快沐浴一番,着一身白色睡袍,洛珊凝清清爽爽地进入约定的房间,西莉亚也已经清理完毕,着一身同款睡袍,在床上静待女主人来到。不待好友开口,洛珊凝先亲热地给她一个拥抱,随后与她并肩坐在床沿,俏皮优雅浅笑:“你一定有很多要问的,但说无妨。趁今儿我放开了,也好毫无戒备地与你谈心。”/p 西莉亚心绪有些不定,开口便是个尖锐的问题:“刚才你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亲吻泠玄?”/p 眨了眨琥珀眸,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为了彰显泠玄在我心中的分量,我想这是大家都关注的事情。让他们知道我已经芳心暗许,名花有主了,日后也会少很多麻烦。”/p “你,真的喜欢上泠玄了?你们之前明明还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为什么在极短的时间里关系变得如此之好了?”西莉亚紧接着问,或许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那个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深情向她表白的清俊少年,如今却与她的好友并肩而立,尽管不算动过心,也难免困惑失落。但是于情于理,她都会愿意站在洛珊凝这边,只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p 洛珊凝又眨了眨眼,从桌上拿起两个水晶杯,递给好友一个,将自己手中浆液饮尽,才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我和他之间,太多纠缠不清,我以为瞒着你会比较好,你是个干净单纯的女孩。只可惜,因为和你太过相熟,伪装还是做得不够。”/p “在我眼中,洛珊凝也一直是这么一个好女孩。为什么要欺骗我?”西莉亚口中苦涩,忍不住饮了杯中液体一口,顿时被辛辣的滋味呛得咳嗽连连,面色涨红,可看着身边少女大口饮下也似无事人,不觉心中更为复杂,在泪光中默默下定决心。她是时候,该试着去了解身边这个被她视为最好朋友的人了。/p 洛珊凝垂眸,面上疲惫失了妆的遮掩,完全暴露在灯光下,眼底青黑一片,语气平淡:“我和泠玄做过一个协议,我资助他的生活,他为我做事。事实上,他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若没有我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来学校,更不可能活到现在。我在初中以前的那个暑假遇见他,他的状况实在太糟了,没有亲眼见到的根本难以想象。”/p “身无分文,衣裳褴褛,可是他长得很好,我心一动,便和他商量,让我帮助他。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他性子也不坏,我想倘若有这么一天,我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他或许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所以我让他进入我们学校,让他遇见你——”/p 西莉亚吃惊不已,不禁插话:“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让他代替你陪在我身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再说,你为什么会想离开我的事?”她们的生活基本都没有大的变故,况且还在正常的学习的年龄,为什么有这样杞人忧天般的设想?虽然洛珊凝是出于好意,可就这么直接往她身边塞男人……她才多大呀!而且泠玄……为什么真的向她表白了?他是真心,还是有意为之?/p 洛珊凝却轻轻地笑了:“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我和父亲不和吧?他可以原谅我,但前提是将我自己作为他商业竞争的筹码。今天请来的那些公子少爷,我想已经不用多说了。正如父亲的意,他们都对我很感兴趣,可我并不喜欢他们。与其委身于一个陌生男人,不如和一个熟悉的在一起,泠玄便被我拉来充当男友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p 她说着,笑着,眼角忽然晶莹闪动,剧烈地咳嗽起来。/p 西莉亚大为怮动,好友的话语听起来语气平淡无奇,可两人在一起多年,哪会察觉不出对方内心的苦楚。放下杯子,连忙担忧地帮她抚背,见她笑得越发艳丽,越发不受控制,豆大的泪珠终于滚落,为绯红的脸蛋添了一份难言哀伤。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洛珊凝眨眨眼,又一口灌下杯中酒,脸色更加红艳,她的笑容胜过世间所有怒放的花朵,芬芳迷人陶醉,不可抵抗的诱惑毒药。/p 西莉亚这才意识到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思绪不受控制:“那么那些围着你不停向你敬酒的青年呢?那些人真是你的朋友?”/p “一起出生入死,也算得上些情谊。不过西莉亚永远是我的西莉亚,要是日后我和泠玄没有结婚,那么我一定是离开你们了,我叮嘱过他一定要给你幸福。泠玄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他心里……西莉亚,你怎么哭了?”洛珊凝掏心掏肺地胡乱说着,意识也有些不清醒了,忽然惊慌地发觉好友的眼泪。/p 西莉亚也不知怎么了,只是忽然想要哭,还不忘反驳一句,不觉声音软软的带了哭腔,很让人怜惜:“你也哭了呀!”/p “怎么可能……那个混蛋父亲,我才不要听他的话呢,更不会因他的话而软弱地哭泣!我才不稀罕他的家产,才不稀罕这个家……”洛珊凝喝得迷迷糊糊,完全失了平日的老练沉稳,只余下作为十五岁少女的娇蛮与愤恨。/p 西莉亚回想起出门之前悄悄走进妈妈的房间,床上的女子容貌并未被时光洗刷尽柔美之色,然而体态却已经瘦弱憔悴,绿云扰扰,眼底乌青,唇瓣微白,这个小时候总是带着温柔笑意拥抱着她给她唱歌讲故事的美好女子,如今疾病缠身精神憔悴,她怎能不心酸难过?/p 这个家如今只能靠妈妈支撑,一切都要精打细算仔细规划,贝娜说,无论如何也会让她把书读完,这句话背后隐藏了贝娜多少泪水与决心。爸爸至今都不知所踪,就算贝娜再怎么努力支撑,再加上她本就病弱的体躯,也总会有撑不住的那天,到时候她们还能怎么办呢?她的家、她的天,就会塌了呀……/p 一切情绪尽化作苦涩晶莹的泪水默默长流,两个命运各异却同样苦悲的女孩相拥而泣,疲惫不可抵挡地如潮水将两人淹没……/p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旁的女孩已经睡熟,洛珊凝站起身,打湿面巾,轻轻擦拭掉面上肆意横流的泪痕,又转过身为西莉亚也轻柔地擦净小脸。为西莉亚轻轻盖好被子,洛珊凝站在床边,久久凝视着她,忽而低语,语气不同与往常任何一个时刻,沙哑、低沉,饱含未知的情感。/p 她依旧可以笑,尽管笑得太多以至于面部僵硬,可她还是笑了,笑容难得纯净平和。/p 只见她缓缓俯下身,轻轻地开启她的心,吐出她永远不敢示于人前的话语,她呢喃,琥珀色的眸子完全沉浸在异样柔和纯美的光芒里:“西莉亚,你要永远相信我,信我与你的友谊。无论以后我们变成什么模样,拥有什么身份,我都只想在这一刻对与你说:西莉亚,我喜欢你。再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很高兴这么多年你一直愿意把我当朋友。西莉亚,尽管我的生日已过,但我还是想任性地向你索要些什么,你不会介意吧,因为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p 洛珊凝顿了顿,接着道:“我眼中的你,美丽胜于一切凡物,甚至胜于我……或许我有异于常人,但我很高兴你的美丽一直只属于我,甚至连你自己也并不知道。但很快,我会让你以真面目示人的,到那时,你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找回本属于你的荣耀,我亲爱的西莉亚……”/p 她平静优雅地俯身,垂眸,吻轻落于樱唇,压抑住无尽的留恋与涌动。她抬起了头,转身,却见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了一条缝,小小的身影躲在门后,黝黑的大眼睛闪动着稚嫩清澈的光。但是,真的清澈吗?/p 她心下一惊,却不动声色,缓缓走去。那个小小身躯也畏惧地缓缓后移,最终被绊倒在地摊上,睁大着眼,惊恐地望着面前的高大美丽倩影,忘了发声。/p 洛珊凝微微蹙额,但还是弯下腰,将小家伙抱起来,温温软软很是可爱,巴掌大的小脸水嫩嫩的,这就是她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家产的继承者。她试着压下心底的厌恶,耐心温柔地轻声哄他:“洛森,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不睡觉,会变得丑丑的哦。你妈妈呢?”/p 小男孩身子犹在发颤,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洛珊凝的面容,软软小小的童音:“妈妈,和,爸爸,睡觉。姐姐,不睡。”/p 他还太小,吐字很认真用力,句子还不太连贯。/p 洛珊凝忍不住轻轻捏一下小家伙的脸蛋,笑了:“姐姐还有很多事要做。来,姐姐送你回去,要早睡觉才是乖孩子呢,不然会被打屁屁哦。”/p 洛森小手揪着姐姐袖子,眨巴一下眼睛,很疑惑地问:“姐姐……做什么?森森看见,姐姐……”/p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孩子嘴巴,面上神情更加柔和慈爱:“森森什么也没看见,森森是在做梦呢。听姐姐的话,乖乖闭上眼睛。”她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再看见怀中孩子真的安静地闭上双眼时却心软了。她只好将洛森送回他的小房间,关上房门。/p 一片黑暗中,床上的人儿倏然睁眼,熟练地从床头柜里取出通讯器:“妈妈……”/p 黑夜永远看起来如此迷人,一切想要隐于人前的勾当拥有了适合的时机,罪恶悄无声息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滋长着,越发旺盛。自然这也是它的迷人之处,大可拥抱着自己或不是自己的人肆意癫狂。当阳光穿透窗纱,亲吻少年娇嫩的面颊,温柔的感觉好比母亲毫无芥蒂的拥抱。/p 已经日上三竿,晚睡的人们才懒洋洋陆续起身,又蹭过一顿丰盛的早餐才不舍地告辞,从他们的表情来看,都是极为满意的,心里各有盘算。/p 西莉亚对夜里喝醉失态的事感到尴尬,还好洛珊凝表示并不介意,两人依依不舍作别。而从昨晚到现在,所有宾客都没有见到洛家主,纷纷有些遗憾,各自回家复命汇报了。西莉亚还有些忧心,洛珊凝却只摆摆手,自信飞扬,让人完全不能将现在的她与午夜痛哭的狼狈人儿联系在一起。点点头,一群人全散了。/p 第七章 躁动(4) http://.biquxs.info/

回到家中,西莉亚神情一变,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感觉。连忙蹬掉高跟鞋,赤足匆匆往楼上跑去。太安静了,静得让她害怕。贝娜不可以倒下,她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乞求上天不要让妈妈有事。如果非要降临灾难,请将一切的苦痛都放在她身上!/p 猛然推开那个熟悉房间的门,四处张望,没有见到那个身影。愣了一下,转身向整座房子寻找,时间越长,心里越慌,最后无助地立在空旷的客厅里,原本就红肿的眼微微生疼。发呆了一会儿,她才想起另一个“人”的存在,哑声木然呼唤:“迪索亚哥哥!”/p “贝娜脸色不太对,她刚才出门往医院方向去了,估计一时半会而回不来。”迪索亚倚靠在沙发上,他已经习惯被问话了,敢情他就是用来看门的,“别担心,情况并不严重,不过她昨晚很晚才睡。你们闹别扭了?”/p 西莉亚沉默了一会儿:“我对不起妈妈,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要提起令她伤心的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没有我,她绝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好心疼。”/p 迪索亚素来不在意人与人之间所谓的情感,可见到自己守护的人儿心情郁郁,他也蹙额:“她其实病得很蹊跷,本来是个健康的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按照这个说法,这抽丝的过程已是持续好些年了,不见多少好转,不好不坏着,终究是抱恙的人。/p “她是因为思念爸爸才弄垮了身子。”西莉亚叹了口气,走去迪索亚身边坐下,纤弱的身子微微陷进柔软厚实的沙发里,“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需要生活,爸爸就必须出去工作,他也舍不得我们,可是有舍才有得,才能给我们一个体面舒适的生活。可是如今连这种日子都要难以维持,妈妈的病虽然是老样子,但是还是需要不菲的药物,这样下去不定哪一日我们甚至需要将房子卖掉……”/p 迪索亚急切地打断她的话,灵动而充满戏谑意味的深潭墨眸定定地望着她,语气很认真:“我不会离开你,更不会让你流离失所。我虽然不能为你提供物质保障,但只要你相信我,你们的生活就不会出现困难。”/p 这其中的缘由很难解释,但是,他只给了她一个选择:“相信”。只要,这样就好,其他的,他会尽一切努力,尽管已经千余年没有触碰,有些生疏了……到底,他当年可是被誉为……/p 西莉亚呆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感动,又不太明白他的话,只道:“迪索亚哥哥的话,我什么时候不相信过?我也不想离开你,但以后的事很难说。妈妈她,真的会没事吗?”/p “不要多想,我的西莉亚怎么能总是愁云满面?你多笑笑,能让心情变好,无论什么病也容易康复,不是吗?”迪索亚试图拂去她缠绵多时的忧愁,用手轻轻将她的唇角上拂,忽然一时失神,迅速扯开话题,“昨天在洛珊凝家玩的开心吗?很少见你打扮得这么认真。宴会上有不少人吧?”/p “还好。以往都是我主动提起她,怎么最近你总是问起她了?”西莉亚很快抓住疑问点,胡乱猜测起来,“你也喜欢上她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往往都喜欢乱点鸳鸯谱,想到自己拥有那么一个优秀耀眼的好友,心里既自豪又酸涩。/p 没想到迪索亚俏皮一笑,眼神莫测地盯着她,盯到她都忍不住面红,才幽幽开口,云淡风轻:“我活了上万年,难道还会看上人类这种生命渺小又短暂的生灵么?西莉亚,我不是一般的男子,所以不要用面对他们的思维来面对我。很难说我会在什么时候恼火起来。当然,我舍不得对你动怒。”/p 见他热烈起来的目光,西莉亚自觉想起了那日喊错他名字之后他的表现,面色顿时涨红:“骗人!那次,你还亲了我,还不是对我生气了吗?”/p 他眨眨眼,眼神又生出难挡魅惑,轻易就拨乱少女心湖:“那个呀,我只是没忍住。你该知道,你实在是很可爱的女孩,我也只是防止有人趁我不备先占有而已。西莉亚,我舍不得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欺负你。”/p 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迪索亚总有办法让她的忧虑化为如此难耐的心跳。西莉亚闭上眼,艰难地让自己的意识脱离那双明眸的魔力,却不觉在想:要是让迪索亚出现在校园里,只一眼,全校女生的春心就该沦陷了。他的容貌经过岁月的历练,只会变得更加耐看,更加妖惑。/p 若是让他与泠玄站在一起,又会如何呢?/p 西莉亚总是莫名地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可又实在说不出来。唯一比较相似的就是两人都长得很美,可美的风格又稍有不同,总之都令人赏心悦目。/p 迪索亚正饶有趣味地欣赏女孩娇羞模样,抬手轻轻挑起她耳边一缕长发。柔美的栗色长发,柔美娇小的人儿,她毫不排斥自己,也毫不畏惧自己。这实在很不错了,可洛珊凝高傲娇媚的身影也同时浮现在脑海里。/p 如果真的不是她,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自己真的放得下多年的牵挂吗?没关系,已经过了万年了,再苦的煎熬都咬牙挺过了,这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自己的判断有误,至少,还有西莉亚,他不会放手的,绝不放开她。/p 门口忽而传来动静,沙发上的人儿明白是贝娜回来了,连忙就弹起来往门口冲去。迪索亚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手仍保持刚才挑起她发丝的姿势,然而发丝顺滑,一下子就随她的身影远去,手中仅留一点她的发香,发丝的质感令人心痒,又怅惘若失。/p 他自嘲地笑笑,又抬眼望去,那对母女携手走近屋里,十分温馨和谐。他呀,不过是个外人。/p 贝娜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面颊已经微微泛起红晕,看上去并无大碍。西莉亚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沙发上坐好,又快步跑去为贝娜倒来一杯温开水。贝娜面带喜色地看着体贴孝顺的女儿,不忘责备她:“地板凉,快穿上鞋子。”西莉亚只是大大松了口气,突然给贝娜一个拥抱,立马穿上鞋子跑到楼上去了,显然是害羞了。/p 迪索亚眸色灰暗,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然后冷冽的目光停留在这个享受着女儿温情的女人身上。西莉亚的母亲吗?他可一点也不在乎。要不是为了让西莉亚开心,这个女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一个普通至极的人类女人,换作以往,他是绝对不屑于关注她的,更不用说耗费自己宝贵的力量来为她续命。/p 我亲爱的西莉亚,我只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快乐成长。尽管我知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p ……/p 今早发生的事,很是戏剧性。/p 昨夜共有六女四男留宿洛珊凝家。除去西莉亚,其他人基本是一人一间房,不得不说洛家之大。家仆将各人送入各自房间后便离开了,因而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唯有天亮以后发觉睡得不自在,勉强睁眼看去,所见画面将再浓的睡意与醉意惊散,各处不时发出尖叫声。/p 先看最靠近楼梯的那间客房。豪华柔软的大床上,一朵红梅赫然绽放在凌乱的被单上,身躯坦诚相待的男女出于尴尬,在最初双方惊叫后纷纷沉默,手中迅速动作,穿戴整齐,脸色颇不自然地匆匆逃离,自然不忘在无人的拐角处交换信息。这位不慎获得那位妙龄小姐的青年公子自然是不在洛家主考虑的范围内了。/p 第三个房间倒平静了许多,三个女孩躺在一张床上,睡姿各异,地上还有一个男人不顾形象地呼呼大睡。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位公子也被洛家主否决了。/p 第六个房间内,尖叫声最大。/p 先不论凌乱的床景与掉落的枕头,刚睡醒头还疼痛着却发现自己怀中抱着个绝色美男,而且自己的手还放在了……这对一向生活作风严谨如一的连氏少爷而言简直是崩坏三观毁天灭地的打击。他的三观顿时崩塌得不留一点余地。他万万想不到第一次喝醉之后的自己居然……竟然好男风,而且这个美男恍惚间怎么看怎么熟悉,越看心跳越是不受控制:/p 那佳人肌肤如玉,五官雕琢细腻精巧浑然天成,一缕墨发勾人心魄地半遮佳颜,精壮躯体完美修长,暧昧之处还落有几枚印记。如此的,不加伪装,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他面前。/p 连安慕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着魔似的顺着他的形体往下滑,最后很不争气地鼻子一热,几滴殷红洒落洁白床单,晕染成魅惑令人遐想的红印。/p 那美男皱了皱眉,显然因为连安慕的远离而感到清晨的凉意。随后他睁开了眼,睫毛浓密纤长根根可数,眼神朦胧迷离,不经意间又拨乱了某人心湖。他先是迷惑地眨了眨眼,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目光顿时向坐在身旁意识飘忽已失去常理不知所措的人袭去,出奇的平静冷漠,挑起一边眉。/p 连安慕有点心虚,又很是尴尬,手自觉在身后摸索一阵,够着了眼镜,垂首递给他。/p 美男无言接过,用软布轻轻拭净,戴好,下了床,进了浴室。连安慕能听见细微的水声,默默咽了下唾沫,满是书生气的脸上第一次烧得通红。/p 待美男走出浴室,已经穿戴整齐,整个人显得呆板而黯淡无光,他一贯的形象。这时连安慕也在隔壁房间的浴室清理整理完,回到了这里。两人无语对视。/p 还是美男先挑眉,发话:“喂,你睡了我,打算怎么办?”/p “雅皓,我不是故意的,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连安慕满是懊恼与窘迫,依旧垂首急急道。怎么办呢,他现在、以后,都不敢再直视面前的人了。作为同窗,又是学习伙伴,这尴尬要再添上三分。不过,他是真的隐藏得很好,一副眼镜下的面容,一身衣裳下的身躯,居然是……唔,不能再想,鼻子又要止不住了。/p 青雅皓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一点语气起伏也没有,但连安慕深感压迫之力:“所以你打算不认了?”/p “不不不,雅皓,我……你想要什么,我赔给你,只要你不把事情说出去。还有……”不要生我的气。/p 连安慕心想,这件事一旦被外人知晓,不但形象没了,他在家里也没有立足之地了,他那严厉古板的父亲不定不把他打死!/p 青雅皓沉默了一会儿:“我昨晚没见过你。”/p 连安慕愣了愣,反应过来,接道:“我也没见过你。”/p “那好,”青雅皓绕过他,走出房门,“明天学校见。老班交给你的任务,可不好做。”/p 连安慕又愣了愣神,回神过来后青雅皓人影已然消失在洛家。/p well,他需要好好回想一下——福至心灵,璀璨灯光下,高脚杯里的玫红色液体泛出透明诱人的光泽。透过迷蒙的眼,手一伸,原本默默坐在沙发上发呆品茶的眼镜小哥青雅皓成功被他圈进怀里,手还不偏不移地放在他腰间,凭着酒意,盯着怀中人说:“雅皓,最近你怎么不理我了?”/p 大概受不了浓重的酒味,青雅皓用力皱眉,一手将他推开,过长刘海下的脸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冷淡得过分的声音:“别打扰我看戏。”/p 连安慕这才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一个方向,便也随意地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得关心的东西。连安慕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有些丢脸,气也上来了。趁着没人注意这边,又揽住他,不经意间嘴唇擦过他的耳垂,微微冰凉的质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根本对洛珊凝不感兴趣,你只是想让这里发生些事,好看热闹。你就是这样喜欢幸灾乐祸的性子。”/p 青雅皓面具般的神情迸裂开,幽暗的眸子里焕发出一点神采,他忽而勾唇,冷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别妄想猜测我的想法。事实上,我真的受够你了,呆子。你以为你真有什么能够吸引住我吗?成绩?呵。你以为我和你之间算是朋友?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连少爷。我想做什么,与你无关,识趣的话最好快些远离我,否则我很难保证你还是你。”/p 语罢又狠狠将他的手甩掉,快步往一个方向去了。/p 两年,一起走路,一起学习,一起讨论,一起争辩,一起聊天,一起挥汗如雨,难道花费这样多在一起相处陪伴的时间,还不能算做朋友,还会遭到厌烦?他承认刚开始对青雅皓的印象不太好,觉得他太诡秘沉闷,可后来的时间里,他已渐渐离不开他,无论做什么都会先想起他。原本还固执天真地以为这段友谊至少能撑过三年毕业,不料一片真心于他而言不过尘埃,随意拍落便可。这怎么能忍。/p 怒不可遏,连安慕丢下正打算交谈的几人,匆匆行步,再一次追回那个冷漠无情的眼镜少年。这次他不再客气,强硬地抓着青雅皓的手臂,不管他的表情,对其言语:“青雅皓,我确实不懂你,可你别以为两句话就能够打发我。至少今晚,我不会再放开你。”……/p 不放开的后果,就是他死缠着人家,甚至拉着人家一起睡?他究竟是在做什么呀,连衣服都扒了,难不成他真的对青雅皓有那个意思?越想越慌越乱,连安慕赶紧又草草地用冷水洗了把脸,下楼用餐去了。/p 老班的任务嘛,就是要连安慕以班长之名带头,带领全班组织一场话剧,为毕业生送行,也为自己即将迈入毕业班行列展开最后一次娱乐活动。之前确实约好与青雅皓等人共同筹划,可如今出了这么件尴尬非常的事——也只有硬着头皮去面对了。/p 连安慕食而无味地结束洛家提供的早餐,与一行人一起告辞,思绪仍旧乱成一团。/p /p 天界。王城。王宫。/p 实在不想拖延太久,也实际上很期待人界之行,可是毕竟是第一次要远离王宫,远离父王,半大的孩子自然心绪不宁,原本隐埋心底的强烈依赖与不舍瞬间战胜理智,以至于天还未亮,失眠的小王子便悄悄溜出房间,仅仅带上随身的一柄短剑,蹑手蹑脚地往陌王的寝宫进发。/p 夜黑风高,凉风掠过衣裳猎猎,止弥夜只好裹紧身子,尽量走在有阴影遮掩的地方。就算身为王子,这种时分在王宫内走动也是不太允许的。/p 加快步子,可放眼望去,行宫之间的侍卫寥寥可数,难道父王那么相信宫中的安全,所以体恤侍卫,让他们都回家去了?怀着疑问,止弥夜已经潜入寝宫内,步步接近紧闭的门,才忽感不对,屏息细听,父王房间里传出不寻常的声音,像是有贼人入内翻找事物,又因为无绪而胡乱查找。/p 这是多大胆的贼人,连堂堂天界陌王的寝宫都敢擅闯!止弥夜气愤之余便要伸手推门去捉拿教训这般狂妄蔑视王族尊严之徒,忘了自己此举也不合规矩。/p 在手触到门的前一刻,门却自开了,一柄泛着死亡寒意的利刃沾着新鲜热血直冲他胸膛而来!/p 换做任何人,在离濒死之境这样近,这般毫无防备,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反应。好在止弥夜常年习武身体自成反应,速度极快要逼出全身神术来挡。这一剑太快太狠,若是如此也是命悬一线,生杀予夺皆由那出剑之人一念之间抉择!/p 在止弥夜抱好必死准备之时,听见熟悉清冷之声错愕唤到:“夜儿?”/p 剑气及时收回了。/p 其实也不算收回,只是稍微改向,止弥夜身后传来高大壮实身躯被刺中倒地的沉闷声,一缕墨发自止弥夜的肩头无声飘落。/p 止弥夜冷汗连连,连忙抬眼朝房间中望去,口中不确定地呼唤:“父王,发生什么事了?”/p 说话间,那剑悬于空中可未闲着,眨眼又扫除数人姓名,纷纷落地声响起,止弥夜心中越不安稳。/p 好在陌王平静如常的声音传出,不紧不慢,好似正有闲情逸致在赏歌宴一般:“没什么,我在练剑,扫些恼人飞虫而已。”/p 颈后寒意又近,止弥夜不再发愣,刷地拔剑出鞘,迎战身后之人,眼角余光,惊觉周围房檐皆是黑影,好似正有预谋而来!/p 止弥夜才不信陌王的话,对招的同时不禁想到父王每夜的处境是否皆是如此。实在太可怕,居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来挑衅王室,甚至想要父王性命!难怪父王总是嘱咐他早睡,宫中竟有如此危机暗藏,这叫他怎么放心父王,怎么放心离开?/p 眼见来者越来越多,陌王不再隐于屋中,慵懒披身锦服走至庭院之中,所有刺客皆朝其奔去,而陌王仍旧神情淡然从容,不过挥手便倒下一片,清冷如月下深潭的眼眸直直向那个不听话的孩子看去:“你本该身处人界了。”/p 他的言语并无责备之意,甚至含着不加掩饰的宠溺无奈之感,止弥夜不禁心中柔软而潮湿,张口便要辩护求恕。此时已经有刺客意识到什么,嗜血的目光直指向这个还年幼的孩子。陌王脸色一沉,扬手立决注意到止弥夜身份的那一片人,冷声喝道:“本王命你立即离开这里,与南卿会和,延命之罪便可暂且饶恕。”/p 这不再是一个父亲的命令,而是身为至高无上、绝对威严的君王下达的死令。/p 止弥夜何尝不知道这是在保护他,可他若是离开,便是置父王安危于不顾,是贪生怕死,是不孝。/p 但是,天界的任何子民,都不得违抗陌王陛下的旨意!/p 含着泪,挥剑斩下对手的头颅,回首凝视其王,潭眸中是慈爱与不容抗拒的阴狠奇异并存。/p 小小的身子不觉颤抖,扬声回应:“是,陛下!”/p 一剑劈开眼前阻碍之人,使用神术最大程度瞬移至越光殿,天已蒙蒙亮,南朔真已经静候多时,此时已明白情形。微微躬身,伴随眉眼清亮有着坚毅之色的长王子殿下左右,一行人消失在殿中。/p 此夜将尽,满天尽被鲜血染红。/p 第八章 暗流(1) http://.biquxs.info/

“洛珊凝,我的女儿,你真的下定决心,要从家里搬出去?”/p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有我在,只会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美满生活。”洛珊凝抬手拂开额间垂落碎发,淡淡说道。冰凉目光紧盯着那个背对自己的男人,他现在已经懒得再看她一眼了。这也好,免了日后再彼此相望生厌。/p 洛天昊垂首沉吟片刻:“需要什么随时可以开口,别委屈了自己。”她还,没有成年呢,居然是这样倔强吗?/p “我会的,父亲。”洛珊凝双手交叠在身前,面上不起丝毫神情波动,不改高傲素雅气质。/p 洛天昊并不挽留,摆了摆手:“你下去准备吧,需要人手的话可以带走几个佣人。”/p “不需要,我已经安排好了,不劳烦父亲费心。知会完父亲,我便要离开了,请父亲照顾好自己。”洛珊凝不软不硬地回绝洛家的帮助,毫不留恋地转身前往自己的新住所。/p 洛天昊久立在原地,轻叹了口气。/p 摘下各色贵重首饰,洛珊凝扎起利落的高马尾,发梢垂落及腰,如墨如瀑。光洁的额头下,一双明媚的琥珀色眸子盈盈若语,洛珊凝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她的母亲也是极美的人儿,一双琥珀眸灵动优雅,可惜在她还没有什么记忆的两三岁时便香消玉损了,连一点事物也不曾遗留于世间。/p 正对着镜子不觉地出神时,一俊秀颀长身影从门外走近,手中还抓着咬到一半的面包,神情不耐:“还没好吗?”/p 回神,接过他递来的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饮下,纤指轻拭唇沿,绽开浅笑:“难得你起得这样早,夏尔。”/p 泠玄·夏尔神色微僵,转而一口将剩下的面包吃完,拍拍手中面包屑,扭头才道:“被你吵得睡不安稳。走了,快迟到了。”迟到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西莉亚会责怪。乖乖的好学生呀,真是没办法。/p 两人并肩走进教室,并没有什么避嫌之说,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也各异。/p 西莉亚也才刚到,正准备整理书本,抬头,目光不经意落入如墨的眸,一片死寂,略带哀凉,心湖无意被轻抚一下,转瞬又恢复平静,撇开头,兀自寻找第一节课所需的课本。/p 墨眸幽深,似乎有什么倏忽闪过,抿抿唇,清澈而毫无情绪的笑容扬起,迈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侧身俯首凑到了同桌耳边,轻声提醒:“老师来了。”/p 原本趴在桌上闭目欲睡的封伟顿时惊得猛然坐直了身子,惊慌地左右张望,发现被耍了之后气呼呼就要开骂。/p 泠玄却是毫无芥蒂地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补充道:“……刚走了。听说,你认识外面的人?”/p 封伟顿时僵住了,即使刚刚清醒,对于一些事情仍旧是敏感的。半饷,才有些吞吞吐吐道:“什么外面,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p 泠玄仍旧浅笑,只是眸中换了1凌厉神色,压低声音:“坤哥最近脾气很大呢,有一次我还听见他抱怨说总有人毛手毛脚的……”/p 封伟冷汗连连,不敢再与他对视,目光闪烁,见没有人注意这边,才声音极低嗫嚅道:“不,不是我,我没有。”神色比刚才还要惊慌。显然泠玄口中提到的“坤哥”比老师的震慑力大得多。/p “前两天碰到坤哥,说是要采取一些措施了,一经发现,轻则断指,重嘛……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听坤哥这么说说而已,他可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也许就只是发发牢骚说说笑而已。你说,要是真有人被抓到了,下场会怎么样呢?”/p 泠玄朋友似的拍拍他的肩,笑容干净无暇,如精准计算过弧度与温度,那么恰到好处的精致、无可挑剔,让人脸红心跳。当然,在此刻的封伟眼中,可不是这样简单。/p 封伟呆愣片刻,连忙急切求道:“泠,泠玄,我不知道你也是……看在,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求你帮帮我,不要告诉坤哥,好歹咱们都是坤哥手下的……啊啊啊,疼!”/p 没想到他叫得跟杀猪似的,泠玄倒还是一脸平静地抬起头,扬声向周围人解释道:“没事,开个玩笑。”/p 女生们见到他的容颜纷纷含羞垂首,男生出于妒忌心酸也不再看他,于是泠玄又低下头,凑近封伟耳边,一字一顿道:“听着,我不是任何人的手下,区区史坤在我眼中不过是条狗,上不了台面;而你——”他松开封伟,面无表情地拂了拂刚才与封伟接触过的衣服,着手整理自己的桌面。/p 封伟自然想不到泠玄原来有这从身份,顿时敬畏起来,想起之前对泠玄的种种,又起了一身冷汗,好生巴结道:“玄,玄哥,您大人有大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看看能不能……”/p 泠玄冷淡一眼扫来,见他又瞬间紧张得僵直,便又平淡地收回目光,“你以前怎么对我,今后也一样。只是看在同桌比较久了,好心提醒你。其他的,你还是对史坤去说吧。”/p “是是是,打扰了。”封伟尴尬笑笑,做自己的事去了。/p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复抬眸寻去,只寻到格外专注的一抹身影,逆光之下,微微朦胧的轮廓。心底还是会失落,幽幽的,一抹暗色自眼底浮现,复而沉淀下满满的忧伤的沧桑。因为有洛得以靠近,又因为有洛不得不远离,是可笑的吧,好在她没有真的相信,既然为谎,本就没必要相信。/p 大好的时光,他如此伤春悲秋又是做什么呢?少年人的情愫,本就不可靠。还会有时间的,西莉亚,总有一日,总有一刻,我会真正地靠近你,不止用口表述我的心意,哪怕鲜血淋漓,哪怕没有结局,总会有那么一个时间的。/p 他眸中笑意变得诡秘,化作无尽的暗流消逝。/p ……/p 东方云霞璀璨,西莉亚迎着晨光出门,复而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她有些忧虑地对门凝视了一眼,背好书包向学校走去。/p 贝娜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好转,甚至还出现恶化的趋势,大概是跟坦蒂拉特家族的事有关。西莉亚原本打算请假几天来照顾她,至少也要陪着她,她却执意不肯。/p 家中的药快要吃完了,西莉亚无意间看见桌子上贝娜忘记收拾好的存折,以贝娜的病情,这个数目远不足够。可是担心也没有用,西莉亚与洛珊凝同龄,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但是桫覼遆拉家如今没有人脉也没有后台,她要怎么才能得到那样的一大笔钱?谈钱是庸俗的,但是为了生活,也是无奈。/p 或许可以向洛珊凝——不,那样的巨款,且不说洛珊凝是否有能力提供,就算是朋友,钱财也要分清,借是必然要还的,她又有什么作为担保呢?/p 总会,总会有办法的,她还有迪索亚,虽然不知道……但是她也不该慌乱。她应该懂事起来了。/p 回到教室,放下书包,揉揉酸痛的肩。上次被混混弄坏了书,好在有洛珊凝在,给她找回了新的,只是可惜了前面做过的,好在老师也不会看前面的。最庆幸的是当天并没有带太多书回去,作业在教室里完成得差不多了。总之没事就是万幸,伤已经被迪索亚治好了,用他奇怪的力量,所以没有被贝娜发觉,顶多衣服脏一点罢了。/p 正准备整理一下桌面,心弦一动,抬起了头,便看见洛珊凝与泠玄并肩走进来,两人眼神交会处尽是默契的温情。/p 美丽的女生,俊秀的男生,看上去就是天生一对,那样养眼,那样般配,有什么好叹惋的呢?下意识地避开那双饱含复杂心绪的墨眸,故意做出忙碌专注的样子,当他的目光他的注意终于移开,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惭愧。/p 不该抱有幻想,不该自作多情,她明白洛珊凝的苦衷,就应该彻底与他划开界限。其实就算没有洛珊凝将他牵扯到一起,她和他又能怎么样呢?安心沉浸在各自的学习生活中,对彼此而言,才是最好的吧,她的成绩不能再让妈妈失望了。/p “西莉亚,过来一下。”连安慕忽然向她招手,待她走到身边,才继续道:“你作文写得不错,帮我看看这些部分还能怎么修改,力求简洁明了。”/p 他递给她那本经过多人涂涂画画最终勉强定下全局大概的剧本,上面字迹大多潦草,是这一帮人挤出课余时间经过简单讨论后匆忙写下的,虽然看上去还很简陋,但不得不说这是凝聚了他们智慧努力的结晶。等到最终定型的时候打印出来,样子就会好多了。/p 西莉亚认真翻看一遍,匆促之中自然不会编排太多太复杂,闭眸在脑海中形成一幅画面,然后皱着眉,很是为难:“已经够好了吧,我之前没接触过这些,而且我的文笔很是拙劣,只能修改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措词什么的,帮不上什么忙。对了,我记得卓晓诗句的文笔倒是很好,为什么不去找她帮忙?”/p 连安慕也皱眉:“我们找过她,但她不肯。现在只能靠你了,西莉亚,我们的时间很紧,拜托了。”/p “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好吧,我尽力。”人家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工作了,身为班级的一份子,她为什么不能出点力,为班级做贡献呢?让自己忙起来,也就可以忽视其他的存在了。/p 西莉亚答应下来,一有闲余便刷刷动笔,秀眉紧蹙,可改到后来,小脸不觉染上红晕,一气合上了本子,交还给班长,忍不住小声询问:“角色的人选都决定好了吗?”/p “有什么问题?你也想上?”连安慕皱眉翻看,不一会儿眉头舒展,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呼出口气,“终于搞定了,等老师看过就开始排练。西莉亚,你想加入吗?”/p “不,不用了。”西莉亚连忙摆摆手,脸蛋粉嫩绯红一染,小声道,“班长……安慕你要加油。”/p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连安慕还是点点头,拿着剧本走出了教室。/p 教室一角,假寐的青雅皓抬起头,挑了挑眉,冷冷地哼一声,侧目望向窗外。同桌麦娟奋笔疾书着什么,唇紧抿,不久唇角上扬,披散的齐肩墨发不经意掩去眼角的阴冷。/p 窗外绿树枝头,鸟忽而腾飞,消失在视野中。/p /p 第八章 暗流(2) http://.biquxs.info/

“停!谢丽丽你怎么搞的,怎么又笑场?重来重来!”/p “袁杰你又早上场了,都五遍了怎么还记不住,你要在他们走到窗边时才出场!再来一次!——那边的别笑,再笑就换你上场!”/p “卢斌你是木头吗?你要在她跑开时追上去!你……”/p 在连安慕不断的怒喝声中,有人发话了:“班长你怎么不做准备?下一场该你出镜了。”/p 连安慕一脸莫名:“怎么会有我?你们谁临时加上去的?”/p “喏,剧本上写着的,你没有仔细看吗?你担任的角色,可是关键人物呢……”那人好心地翻出那一页特别指明,带着几分奇怪的笑意走开了。/p 静默一分钟之后,班长不复之前气势,毫无反抗地被人推去换了服装,一脸呆愣地站在场中。他脑袋里满是:怎么会这样?这为什么会被通过?为什么会是……整个人处于一种死机状态,对外界几乎没有反应了。/p 旁人好心提醒:“记住台词动作了吧?虽然你的出场很关键,但是戏码很简单的,只是露个脸,一会儿就下场了。别紧张,班长我们支持你。”有人暂时接替了连安慕导演的工作,在一边吆喝道:“哎,快准备好,班长等着呢!”/p 一场简单的对手戏。/p 事实上连安慕并没有看懂整个剧本的剧情。稍微,情感戏复杂些……/p 此刻,他的对面,青雅皓长长的刘海向后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换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气势上稍作改变,不过丝毫不损他的气场。青雅皓冰凉的唇角僵硬而优雅地上扬,下颔倨傲地略微抬起,冷澈的目光又似漫不经心地向他扫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奎。你应该知道,无论你再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以为轻松的两句话,就能够弥补吗?未免太过廉价。”/p 连安慕又呆愣了一秒,艰难回想起来,却尽量避免回想起不该想的东西。迈前一步,伸出手:“如果你真不愿听我再说,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很尴尬,谁安排的剧情?这种对话听起来没问题,但是好像有点奇怪的情感内涵……当然连安慕班长尽力避免这么想。小成本剧本,能怎么冲突怎么来,总之符合校园的主题就好了……/p 青雅皓顿住,生硬侧首,手插进口袋里,“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个,那我想我可以走了。”说罢便转身过去,欲走。/p 转机此刻出现,连安慕一反刚才木讷模样,几步冲过去紧紧抱住他,面部表情微微颤抖,似乎情绪在中压抑,“果然,你眼中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那好,我将一切都告诉你……”轻柔吻上他冰凉的耳垂,破碎苦涩的谎言无人能解,悲凉残忍地被撕裂开暴露在言语中……/p 在场的人纷纷被震惊住了,十几声尖叫不能控制地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红着脸,那个提醒连安慕上场的人很不好意思地走上来:“那个,班长,没必要这么认真的,只是彩排一下,走个过场,知道就好……班长你还好吧?我们,觉得你会介意,但是主笔的人说……咳咳,男生之间,所以比较放得开,也比较……咳,班长?班长?”/p 场上的两人已经分开,连安慕面部表情僵硬,青雅皓仍维持着手插着裤袋的动作,冷淡地抬眼看一眼众人,迈步走开,抬手将刘海又拂了下来,遮住额角,又恢复阴沉少年形象。不过这副新镜框,有些不够遮掩了……/p 连安慕又被人推去换回衣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恢复先前状态:“还发什么呆?抓紧时间一遍过,大家就都轻松了。还是说,有谁想放学后留下来?”/p 众人没什么好议论的了,又开始排练。/p 放学后,连安慕面无表情地拦住西莉亚去路:“那一段,是你加的?”/p 西莉亚稍加思索后反应过来,看他好像在生气,声音也不觉变弱了:“本来就在呀,我说过我只是负责将言辞修改得好一些……对不起。”她因为不用上场,再加上在他们排练时刚好有事,所以也没去看,不过大概能想到是什么状况。果然还是,很为难吧,可是这一段在整个剧本中起着一定转折作用,也不能随意改,再加上时间也要来不及了。/p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这些?很有意思是吗?”连安慕不为所动,暗淡的眸中思绪不明。/p 西莉亚秀美小脸微微涨红,着急解释:“不是……”/p 一只手忽然插到僵持的两人之间,一把勾住西莉亚脖颈,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声音响起:“你是想欺负我家西莉亚么?我们要回家了,请你别挡道好么?就算你是班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p 连安慕眸中闪烁一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p 洛珊凝松开她,自然地挽住身旁泠玄的手臂,对她说道:“一起走吗?”/p 西莉亚摇头:“我们不同路。谢谢你。”大概是怕她一个人在路上又遇到什么麻烦吧。/p 琥珀眸中有什么飞快闪过,洛珊凝难掩有些忧伤的表情:“西莉亚,别让我们之间太生疏。暑假快到了,介意我们去你家坐坐吗?”/p 她说的是“我们”呐……/p 西莉亚扬唇笑笑:“当然不介意,随时欢迎。好啦,我走了,再见。”/p 恍恍惚惚走回家中,脑海中两人亲昵执手的画面挥之不去。已经是介意了呢……是戏,还是真,她没有资格没有理由去问。只是觉得刺眼,秀恩爱呀,真是讨厌呢。/p ……/p 买好爆米花可乐,全校师生浩浩荡荡进入礼堂,吱吱喳喳说话声不绝。事实上原本安排的是二年级表演三年级也就是毕业班观看,但是后来群众热情高涨,便是允许了一年级也来参观,想要提供节目的也可以。一年级仓促之中才得知消息,也自然是来不及准备,只能当个观众了,不过这也足够让他们兴奋的了。/p 首先上场的是高二年级的,接下来才是轮到初二。班级数目不多,大约一个下午时间就能结束,顶多也只是延迟放学时间而已,所以零食是必备品。难得有这么一个下午可以不用待在教室里迷迷糊糊地上课练习题做卷子,大多都很高兴,可谓是人声鼎沸。/p 校领导外出的很多,剩余的好不容易让大家安静下来,难得不废话,很快进入正题,大概也是想早点结束。第一个是高二一班上场。/p 高中的学习时间紧张,没有太多时间舍得用来准备,尽管也知道表演的意义所在,可是能舍下心力来原创的没有很多,所以一开始的并没有出彩之处,无非就是那几个用烂的题材随意改动了些,反正是校内表演也不至于往外宣传。然后,一片昏昏欲睡中,新晋全科学霸登场,全场轰动。/p 听说因为学校方面严禁男女同学交往过密,尤其是针对高中学生,然而总有那么一些贵族子弟肆无忌惮,所以为了避免学校拿自己开刀,他们齐齐供出了三枫和四春这一对。而经过调查确有交往过密现象,四春的处分也才撤销不久,于是学校找两人谈话。/p 谈话结束,两人深感耻辱,对于那些供出他们的也懒得计较了,他们的关系本就隐晦难猜,于是齐齐决定给学校还以颜色,便是奋发图强,分数远超文理第二名,成为所有老师的宠儿。据说他们起初的想法是想证明给别人看什么所谓交往过密根本无碍于学习,更何况他们之间算什么过密,青梅竹马十多年了。/p 然后的然后,再也没有人敢那他们两个说事了,他们已经修炼成功,不是一般人了。每当有人不甘心想怼时,就会有人回复道:“你有本事稳上xxx分呀!没有就闭嘴!”已然成为校园传说。/p 台上,米四春站在一个男生身后,显出柔弱的模样,向着对面的程三枫带着哭腔控诉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受够你了!总是蛮不讲理,行事专横,还一味纠缠着我,我害怕了,还不能远远躲开吗?你也看见了,我接受了他,请你从此以后别再缠着我了。”两颗泪珠恰到好处地从精致妆容上滑落,哭碎了台下多少男生的心。当然,校领导现在眉头紧皱,但是也只能叹息一声。/p 那个男生抬头似乎瞪了三枫一眼,以示警告,然后柔情转身,搂住哭泣的女生,还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却很好地表现出一个呵护女生的形象来。/p 三枫站在那里,微微扬起下颔,流露出些许与平日不符的忧郁与不羁,淡淡的语气似乎并未带着什么情绪:“他能算什么?你还真是天真。看呀,那是谁?郑浩你敢回头吗?”/p 男生的动作僵住了。虽然明知道是在演戏,但是三枫的语气和气场让他忍不住真的心虚起来,随后,缓慢转头:没有人呀?/p 趁此刻,三枫一把将四春从他怀中拉扯出来,仍是淡淡的语气:“他根本不是真心待你的。你宁愿接受这么个人,也不肯正眼看我吗?”/p 男生带着怒气向三枫走来:“放开她,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这些?”/p 三枫唇角一扯,松开她,却是一拳砸到男生脸上,快得没有人反应过来。男生踉跄地退后了几步,不敢相信地瞪着他,随后也气势汹汹地冲上来。现在,基本也是即兴发挥了,虽然很不爽,但是剧本里好像真的没有这一拳,那么他也可以……/p 三枫很是随意地扬起一脚,台下人看起来是男生自己撞上去的,被踢中肚子,然后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观众纷纷哄笑起来。/p 被笑声所激,男生咬牙站起来,这次是真的火了,压低声音道:“既然你动真格的,就别怪我不客——啊!”/p 他话还没说完,身子已经飞出三四米外,摔了个脸色煞白。/p 三枫犹不解气,阴沉着脸,上前几步又一把将男生衣领揪住:“我看你不爽很久了,排练的时候总是动手动脚的。你也不想想,连我都不舍得碰的女子,岂有你染指的份?!看起来你还没有清醒,我不介意再多给你来几下,只怕你撑不住。”作势又扬起了拳,修长白皙的手优雅好看,让人根本想不到会用来动武。/p 四春发觉不对,连忙握住三枫捏成拳的手:“别闹了。”/p “你是要护着他?我偏不想如你的意。”三枫淡淡地笑,下一秒,那个男生的身子已经飞到了台外,已经昏迷过去。老师们看着不对,急忙指挥人上台控制场面。/p 三枫不顾他人手忙脚乱,不顾台下骚动,在舞台灯光下专注地望着她:“现在,你躲不开了。告诉我,你真的觉得我在纠缠你,使你感到厌烦吗?”/p 四春泪痕犹在,柔弱无助,一鼓作气呐喊道:“没错,我就是讨厌你,现在更加讨厌了。你居然还动手打人,就算郑浩他一脚踏两船,也比你好千百倍!你给我滚!”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但是她不确定面前的他是否状态正常。该不会,他真的要在这里,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来真的吧?她对这个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的竹马也是无奈,还有……心酸。/p 三枫眼神恍惚一下,忽而放光,又即刻黯淡下去。他勾勒出一抹不属于他自己的诡异弧度,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傲慢与忧郁中,冷冷地笑着抬头,张开双臂,狠狠搂住女生,在她耳边低沉言语:“春,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我……”/p 剩下的话语尽被堵在四瓣柔唇相贴合之中,他极尽温情地细细啄吻她唇瓣的每一寸柔软,又不无霸道地牢牢框住她的身子让她无法推开自己,一双眸子半闭迷离,像是入戏太深分辨不出本我。/p 四春使尽全身解数,拼命伸手撑在他胸前想要推开,无奈女生的力气不敌男生,外加上羞愤,更是减弱了几分气势,只能耐着性子等他主动放开。她虽然被强吻着,灵台还是一片清明,目光瞄见台下已经安静下来,几乎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来瞧他们两个大胆的举动。那两个已经走上台来的老师过来也不是,回去也不是,看着这种从未有过的状况,也不禁面红耳赤,瞠目结舌。/p 待唇上感觉到风的清凉,四春回神,扬手便要赏他一巴掌,三枫及时抓住她的手,表情认真的注视着得过分,他说:“春,我爱你,不日我便会以辛叶克安氏的名义向柏特林亚提亲。”/p 台下一群单身汪尖叫起来。/p 四春本以为自己把持得住,到底是看了十几年的脸,总该是有免疫的,可是脸蛋分明滚烫起来,恨恨地甩开他的手,疾步往台下走去。这场戏,演不下去了。再演,就把自己都赔上了。/p 三枫自然紧跟着追过去,脸上又出现了众人所熟悉的阳光笑意。真是艳煞众人呀,也只有这一对才会如此美好了。/p 于是一场话剧就这么草草收场了,观众反应也都还不错。活动组织的负责老师很尴尬地上台说了一道老古板的话来整肃校风,在观众的不满情绪下悻悻下台,后面的班级继续。无奈的是,除了中规中矩毫无新意的,都表现得如学霸班一般粗暴。只是,反应就没那么热烈了,到底演员的知名度也比不上三枫四春那么高。/p /p 第八章 暗流(3) http://.biquxs.info/

自己的班级表演完便可以走了。/p 下台以后,连安慕犹红着脸,虽说还是稍有改动没有再亲上去,但是该有的暧昧还是一点没少,只是看个人理解。忽然隐约听见几人细声议论,方才恍然知晓那剧本的秘密:原来正是那卓晓诗一手策划的!难怪她不愿意帮忙修改,竟是存了这种心思。可演都演完了,面子也丢了,再追究有什么用呢?只能暗暗祈祷别人不要当真,最好能马上忘了。/p 回教室的路上,撞见青雅皓,他正低头向他的同桌麦娟说着什么,镜片下的一双眸子黝黑如墨,别样深沉,顿时脸上又火辣辣地绯红起来。/p 两人像是说完了话,麦娟走远了,青雅皓回头,淡漠地望着脸红得不自然的连安慕走近,随意打了声招呼:“嘿。”他长长的刘海随意拨在耳后,容貌原来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清俊。为什么,之前却一直没有发觉呢?/p 连安慕站住了,他拙于掩饰的异样神情自然逃不过对面人的眼。思绪千转,青雅皓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摘去镜框,一张雌雄莫辩俊美非常的面容暴露在阳光下,如玉如瓷的肌肤微微泛光,优雅唇线轻嘲似的上扬,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p 不出所料的,连安慕看呆了,目光变得痴迷,眸中却与心意挣扎不得平静。他已经忘记身处何方,眼前唯有这样一个拥有不加修饰的美好容颜的少年的身影。他显然已经忘了青雅皓曾对他说过的“远离我,否则我很难保证你还是你”,不过即使他还记得,也不会明白他的意思。/p 青雅皓倒是很平静从容,像是习惯了,“看够了没有?我承认自己长得不赖,可偏偏最厌烦别人盯着我的脸瞧。连安慕,你总是望着我发呆,该不会你喜欢我吧?”轻嘲的语气,似乎却并没有话语中的抗拒之意。/p 连安慕还没反应过来,却看见骨节分明的少年的手轻按在洁白的墙壁上,后脑勺感觉到墙身冰凉,清醒几分,俊美容颜却近在咫尺,面上还带着莫名勾心的笑意,心跳竟像放大了数倍,听得极清,仿佛节奏也被眼前之人控制,一下一下,勾人心魄。/p 连安慕眨眨眼,有些难耐地吞咽下一口唾沫,面色绯红生涩木讷,开口反驳:“我,我哪有?我是在想前天老师布置的那道选做题……”糟糕了,脑海开始一片空白。/p “那么,解出来了吗?”青雅皓挑眉,墨眸波光荡漾,意味不明。平静的声线,意外的撩人。/p 连安慕自然没有遇到过这种阵仗,青涩的少年,连最后的底气都要被消磨掉了,语气极弱:“……快,快了。”/p 青雅皓但笑不语,这位几乎什么都做过了还这般懵懂青涩的班长大人还是嘴硬着。只是眼角余光忽然瞄见有人正走过来,为了避免麻烦,他决定即刻实施简单粗暴的办法来让这个不开窍的班长乖顺下来,于是便一低头,低声道:“你看起来好像还没亲够呀?非要我给你补上才行么?”一下子,吻住了那还欲争辩而微张的唇,顺势探入以便更好驯服。辗转缠绵,极尽霸道,再欲拒还迎也只有化作一摊春水。/p (出戏:来自腐女的咆哮:谁给你的权利……?!)/p (出戏之省略号部分请尽情脑补谴责对象)/p 洛珊凝和西莉亚正谈着方才的话剧,到底是不同于书本的新鲜事物,兴致正浓,眼角瞄见人影,又听见奇怪的声音,不觉侧目望去。/p 这一望,可齐齐让女生们红透了脸,为还纯洁的人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刚才台上的根本不算什么,这才是猛料。果然人生如戏,何处不精彩!/p 仔细一看,哎呀,身材颀长霸道壁咚的男生一手按在墙上,一手垂下犹握镜框;而被壁咚的男生同样同样身材不错,两手矜持而隐忍地垂放身侧紧握成拳,满面羞红地紧闭着眼,这真真是这校园里最热烈开放的一天,最令人血脉喷张的举动了。/p 大约一个世纪过去了,肺活量极好的某人终于松开另一人唇瓣,红肿娇羞自不必言说,心跳乱得无法把持。青雅皓缩回手,戴上眼镜,一捋散落下来的刘海,悠然自得地走开了,余下犹情难自禁面色潮红得发紫的班长同学接受放学还未离开的众人目光敬意洗礼。/p 班长头脑一片空白,缺氧紧张羞涩愧疚等等让他仍旧感到昏昏沉沉的,脚步虚浮地让几个同班的给抬回去了。同班的都无言,没有再用言语刺激刚经历人生初吻的班长。大概也是,不知如何是好。/p 这算不算是,初恋?那个戴眼镜的阴阳怪气的美少年,真的把他掰弯了,不过为什么不想崩溃地大哭一场,反而心间充满暖暖的幸福感呢?那个家伙,早就看出他的心意了吧,真是过分。管他日后怎么向父母家族交代呢,现在挺好,青雅皓应该也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吧?漫天飞舞的粉红色泡泡呀,夏天果然是适合恋爱的季节。/p (上述为连安慕内心独白。真是少女心嘿~)/p 麦娟轻轻地笑,抬手习惯地将眼前不听话地挡住视线的发丝拨到耳后,对青雅皓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这么做,可是更吸引眼球呢。你可真是会祸害人呀。”/p 青雅皓只是目光淡然地翻开书页,仿佛任何事都不能让他眸中起纤毫波澜。许久,他才浅声道:“已经差不多了。麦娟,盯好他们,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我不介意再推波助澜一把。麦娟,你要牢记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等到那一天,你不会后悔的,我以尊贵无二的青氏名义担保。”/p “自从听命于您,大人,我的信仰从未动摇过。请大人放一百个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麦娟信誓旦旦,神情恭敬虔诚地表示决心忠心。/p 青雅皓只是略微点头,并不放在心上。/p ……/p 暑假到了,天气炎热难耐,浑身黏黏的感觉,心中大为不爽。一年中最长的假期,大多数人都热衷于外出游玩以消磨无聊乏味的时光,而此时西莉亚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贝娜。/p 高烧不断,昏迷不醒,梦中呓语,这已经是常态了,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情况很复杂。西莉亚只有将用冷水浸泡后拧干的毛巾敷在贝娜额头上,无声焦虑地祈祷着。/p 贝娜已经进过好几次医院了,每次醒来后都挣扎着要出院,她不放心唯一的女儿,于是西莉亚也不敢再让她进医院,以免她贸然跑出医院出什么意外。于是放假后她也就每天守在家里,守在贝娜身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p 贝娜脸上除了发烧时不正常的红晕,便是全无血色的苍白,显得尤为憔悴。西莉亚难过得撑不下去时,唯有迪索亚的怀抱能够给她些微的力量。/p 靠在床边,睡意朦胧,迷糊间可以听见呼唤声和敲门声。迪索亚见她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力气下楼,便屈指使门自动打开,同时又输送了部分力量于西莉亚体内。他们的力量是相通的,但是再西莉亚体内,不知为何,总是沉寂着,至多能补充些体力。补充西莉亚体内的力量,也好让她出现在她的朋友面前时不会过于疲惫和狼狈,但是能支持多久就不一定了。这时候会来敲响桫覼遆拉家大门的,也只有洛珊凝了。/p “西莉亚,打扰了。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出什么事了吗?”洛珊凝一进门,就看见西莉亚正扶着扶手慢慢下楼,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先关心她的身体。/p 泠玄随后进了门,对她点点头,打声招呼:“西莉亚。”/p 西莉亚好不容易下来,拖着疲惫的身子为两人倒水,忽然头晕目眩,泠玄及时扶了一把,三人便在沙发坐下,各自捧着水杯不语。/p 还是洛珊凝先打破沉默,用上扬的轻松欢快语气,扬起一抹笑意,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你听说了没有?贵族圈子里近日要举办一场规模很大的选拔活动,说是要所有十四岁到十六岁的女孩都去参加。而且巧得很,他们还有一项特别的要求:女孩必须曾经小名或本名叫做西莉亚!据说最终被选拔出来的女孩会获得了不起的荣誉与财富,而且……西莉亚你有在听吗?”/p 走神的西莉亚连忙将思绪扯回,面上染了一丝绯红,有些抱歉:“我在听,选拔赛对吧?很好呀,一定有很多人想参加。”/p 没料到洛珊凝摇摇头:“谁知道是不是个幌子呢?谁家愿意在还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就急着送自己如花似玉的娇贵千金出去任人评头论足?搞不好这样抛头露面,还会丢了脸面。不过很缺钱或极想得到知名度的人大多毫不犹豫地报名了,她们没那么多顾虑。不过人还是很少,就像一个免费的馅饼,自然却不了怀疑的。”/p “哦……”西莉亚犹在想贝娜的事,一下子心头一动:荣誉和财富!桫覼遆拉家的荣誉自然重要,可贝娜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不得不窘迫地承认自己的确十分渴望得到财富,这对于一个出生以来都过得十分幸福的千金而言是想都没想过的,可如今的她已经算不上千金了。她不由得好奇地想要知道更多的内容,另一方面也竭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既然是大规模的活动,怎么会不公布必要的详细消息?”/p 洛珊凝想了想,答道:“据说是活动的举办方是神秘的人物,不便公开,所以跟着活动也只透露了较少的信息。但我个人觉得,应该是可信的,那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人总喜欢弄些新鲜的乐子,一掷千金并不夸张。就是参赛的流程有些麻烦,但只要报名并符合规定的人,立马就能获得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真是奢侈粗暴。”/p 一直默不作声的泠玄开口了:“不要去,我不放心。”/p 洛珊凝夸张地笑,搂住他的肩:“你是不放心我,还是西莉亚?真是的,我不过宣传宣传而已,又没说一定会去,你的脸要不要这么僵硬呀?西莉亚,你看他,一点都不有趣。”/p 泠玄只是紧抿着唇,幽亮的墨眸中没什么表示。/p 西莉亚勉强笑了笑,又回头张望了一下,犹豫道:“我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上楼去照顾妈妈,她身体一直不太好。”/p 洛珊凝理解地点点头,目送西莉亚一步步走向楼梯,紧接着那抹身影无声倾倒,琥珀瞳仁顿时收缩,放开泠玄,几步跑过去,搀扶起憔悴的人儿,紧张地呼唤:“西莉亚,西莉亚,你没事吧?西莉亚!”/p 西莉亚眼睛有些睁不开,她已经很多天没好好休息过了,此时窝在洛珊凝温暖的怀抱中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可她知道这样不行,硬是咬牙撑起了身子。/p 洛珊凝也有些扶不住她,泠玄便在旁边跟着帮一把手,终究是身子发软,刚站起来,又无力地倒进一个人怀里,那种安心的熟悉的感觉鼻子一酸,便淌下泪来,手无助地搂抱他的腰身,情难自禁地低声哭泣起来。/p 洛珊凝大为恐慌,却只能轻抚她的背,轻声地哄,同时用眼神示意泠玄将她抱回沙发上。泠玄一把被女孩抱住,温香软玉在怀,不免面颊稍红,可很快又恢复先前淡漠,任她哭泣与索取温暖,像个脆弱的水晶娃娃,令人心怜。/p 意识恍惚中,西莉亚啜泣着,低声喃语:“迪索亚哥哥……”她感觉被她抱住的人身体轻颤了一下,也不很在意,继续哭诉:“迪索亚哥哥,我好害怕。我好怕哪一天妈妈就真的醒不过来了,她还没有和我一起等到爸爸回来呢……我好想爸爸……迪索亚哥哥,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再失去她了……”/p 几缕墨发垂落,恰到好处地掩去了少年清亮的眸光,他终是动容,在女孩耳畔轻喃:“没事的,西莉亚,你不会失去她的,你要相信你的迪索亚,不会有事的。”/p 怀中女孩逐渐安静下来,眼泪全沾在他胸前衣襟上,抬起头,红肿的眼楚楚可怜,隔着水雾模糊,西莉亚隐约分辨出眼前人的脸,心下大惊,满面羞红,语无伦次道:“对,对不起,我还以为是……”/p “没关系。”少年神情依旧平静,纤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晶莹,一双墨眸纤尘不染,澄澈中又似乎含着一缕柔和的怜爱与包容。/p 西莉亚下意识地回避他这样直接的目光,转头却看见洛珊凝神情莫辨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由得一愣,挣扎着就要逃离泠玄的怀抱。泠玄却抱紧了她,她不禁又红了脸。/p “好了,别乱动,你现在需要休息。我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洛珊凝琥珀色眼眸中略带笑意,用湿巾替她擦干脸上泪痕。/p 没办法掩饰过去,西莉亚很是窘迫,顾不上迪索亚可能会暴露,开口道:“我唯一需要你帮我的,就是帮我报名,我想要参加那个活动。”相比起迪索亚被发现,她更在意的是如何能够迅速获得想要的财富。说她庸俗,也无妨了,为了贝娜……还好,洛珊凝会明白的。/p “你舍得丢下贝娜?”洛珊凝一挑秀眉。/p 西莉亚艰难地言语道:“我需要钱,妈妈才会得到更好的照顾。我想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我想得到的。”/p 洛珊凝眼中似乎闪过担忧与怜悯痛心,终是答应了:“好,我帮你。保重自己。下个月的今天,你要到z市去面试,路费我帮你出,这段时间先把身子养好,否则可能面试也过不了。”/p “我会的,谢……”/p 洛珊凝握住了她的手:“不要言谢,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我随时无条件地等待你向我开口,不要怕,不要有顾虑。其他的我都会处理妥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再哭了。西莉亚,抱歉打扰了,我们也该告辞了,你要保重,再见。”/p “再见,洛珊凝、泠玄。”西莉亚送他们到门口,转身回到楼上房间,贝娜床前。见贝娜脸上潮红已退,松了口气,坐在床沿,压低声音对迪索亚道:“你刚才去哪儿了?害得我出糗。”/p 迪索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肌肤在阳光下泛出透明的光泽。他走到窗边,拉好窗帘,阻隔外界过于毒辣刺眼的阳光,背对她漫不经心道:“有外人在,我自然不便起身,别忘了洛珊凝很有可能看得见我。我还没计较你方才大声地唤出我的名字呢,好在他们没有在意。”/p 西莉亚红了脸:“好啦,都是我的错。下个月以后我可能很少有时间回家,妈妈就拜托你照看了。”/p 迪索亚转身,“你真的要去?”人类这种生物,总爱浮华的活动。但,他能感到的确是机遇。/p “去了也没什么损失,顶多可能耽误一点学业。不过没关系,为了妈妈,再多的苦再多的牺牲都没关系,她会理解我的。”西莉亚天真地构想着,说道。/p 迪索亚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何时来到她跟前,按住后脑勺,倏忽亲吻下去,在拨乱了女孩心湖的同时,他送上心头的叮嘱,温温柔柔的,如最轻柔的风拂面:“我不允许你不爱惜自己。不要失了你的身份,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更是我唯一的西莉亚。不要有任何闪失,不要去冒险,不要和别人斗气,别怕一个人。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p 一双看遍世间事物变迁、沧海桑田的眸子,此刻罕有的盈/满了真挚的关怀与暖意。这是他唯一的女孩,他敢打赌在过去的一万年里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如此不舍。他还有很多遗失的东西没有去寻回来,但只要有她在,其他的一切也变得似乎失去了意义。/p 无奈重重隔阂注定使她无法理解他的心意,她只是浅笑,白皙胜雪的面容那般动人:“好的,迪索亚哥哥。”/p 她从来不知道,在他眼中的,她的样子,是多么美好。这一点,与洛珊凝是相同的。/p 第八章 暗流(4) http://.biquxs.info/

洛珊凝走后,泠玄·夏尔站在屋中发愣,面上逐渐浮现迷茫的神色。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失去了一段记忆。/p 刚才他和洛珊凝去探望西莉亚,看见那可人儿如今瘦弱枯槁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够刮倒,他的心不是不痛的,只是碍于洛珊凝的存在,以及他和西莉亚之间的隔阂,他不能表现得过于关心。/p 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p 脑袋混混沌沌的,好像是西莉亚昏倒了,他抱住了她,可是他的心没理由不会失了跳动的节奏,那时反倒是平静得过分,他这是怎么了?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身体仿佛在某段时间与他的意识失去了联系,变得不受控制。尤其是在与西莉亚接触的时候。难道是因为西莉亚的缘故?/p 禁不住心底重重疑惑的驱使,泠玄又悄悄返回了西莉亚家门前。不读不说她家门前小院实在疏于打理,长满了荒草,只开辟出一条水泥碎石铺就的两米来宽的小路进出。靠近屋子的那一处种了棵年份挺久远的树,很是枝繁叶茂,只是并没有鸟巢,只有颜色深浅不一大小不一的绿叶。其实挺有意境的,但他不会欣赏。/p 他并不想惊动屋里的人,于是绕到树身前,扶着树干思索。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觉得手下的树皮变得柔软而潮湿,连忙放开手,却是什么也没有变化。/p 他抬头去望,正好能望见西莉亚家某个房间的窗台,他不禁联想平日里西莉亚在这房间里读书、望着窗外发呆的场景,心下泛出暖意。多好呀,她还有一个家,不用冒着风雨为自己的下一顿的着落发愁,不用想到了晚上该到哪片瓦下露宿。/p 思绪飘远,目光不经意在那紧闭的玻璃窗上,看见映出了一道人影,一惊之下思绪全被扯回来,慌忙往树上看去,一个清瘦俊朗的人儿漠然立在那儿,他竟然毫无察觉那人何时到来的,顿时警惕起来:“你是谁?”/p 每一处细节都雕琢得异常完美,如果不动的话,叫人毫不怀疑这是一座十分逼真的雕像。可听见泠玄喝问,树上的人儿僵硬淡漠的面部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薄唇扯开一个很小的上扬的弧度,构成一个淡雅出尘的笑容,声音如隔了好几个时空传来,那般悠远祥和自然宁静之感:“你是泠玄·夏尔。终于见到你了。”/p 泠玄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怪异感,不禁摸了摸泛起寒意的手臂,壮着胆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样随意地出现在西莉亚的院子里,应该是和西莉亚相熟的人,难道是西莉亚的朋友?可是……/p “你本不该来的。你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主宰者自会促成一切。”迪索亚略微垂眸,眸光幽深而黯淡,并不作答。沉吟一阵,他接着道,“而我,便是主宰者。尽管很倦动用禁术,不过是为了她,也没关系了。”/p 随着声音落下,迪索亚已然消失在空气中。/p 泠玄不甘心地追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p “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子,配不上拥有与我面对面交谈的资格。我只劝告你一句,不要伤害她,否则,我会向你索命。”迪索亚说完,再次陷入沉睡之中。/p 泠玄默念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地走了。/p ……/p 初到人界,由南朔真牵引着,一行人换上人界的服饰,而止弥夜因为身份特殊,被要求穿上斗篷,戴上面具,完全遮盖住身形容貌,甚至连声音也要经过处理。迷茫地全由南朔真带着,心终究是难以安定下来,挂念着远在天界的父王母后,强忍着没有将情绪外露,镇定地面对南朔真给他安排的一切。/p 止弥夜发现,南朔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负责人,凡事都早已经过三分考虑,所以处事不惊,几乎滴水不漏,难怪父王这样器重他,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已经当上了四宫重臣之一,躬身直接听命于王的诰命。/p 终于到了落脚点,解下行装,年幼的止弥夜王子早已困乏得上下眼皮打架,兀自强撑着没有失了仪态。经过随从侍仆为其洗漱沐浴更衣,用过晚膳,南朔真下座,恭敬地行拜礼:“殿下,依照陛下旨意,臣等皆须以您的安全为第一任务,因为您的身份尊贵无比,请恕臣等冒昧决定,今后在人界呼您为‘主子’,在人前为主仆关系,若无紧要事,一切均由臣等决议施行,不劳您费心。如此,您意下如何?”/p 对于止弥夜,当然不能随意地称呼为“少爷”等等。南朔真作为一行人中除了殿下以外地位最高者,虽然身为王室暮殿臣子,更是权势最大的四宫重臣之一,可是实际面对王室成员,仍是要以王室者为至尊,不得违抗。当然,他接受的命令直接来自陌王陛下,对于王子殿下,可以适当强势一点,究竟还是不过十岁年纪,很多事还没有经验,无法放心交由殿下全权决定。/p 止弥夜只手撑颐,半闭眼眸,闻言只是淡声道:“如此甚好,朔真大人有心了。只不过,事事决定权在你们手上,我还有什么自由呢?”就算只看在他的身份上,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真的任由摆布。/p 南朔真再拜:“臣等会在确保您安全无漏的情况下听命于您。请您不要可以为难臣等便是,臣等皆是一片忠心,请殿下您放心。”/p “唔……如此,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止弥夜忍不住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他实在没有心思讨价还价了。/p 南朔真心知他已困极,再烦下去不合情理,便请声告退:“臣的房间就在隔壁,殿下有事可轻叩于墙。夜深了,还请愿殿下好眠无梦。”/p “嗯,你下去吧。”止弥夜随意摆了摆手,看南朔真恭敬地退出去,关上门,睡意反而消退了些许。但是,为了不让他人发觉,还是用神术关上了灯,房间内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p 他跳下椅子,在屋里踱步,又在腰间摸索,拔剑出鞘。此夜无甚月光,四下寂静,唯听见细小知了声。剑身不过普通剑长的一半,是六岁那年生辰父王亲自赏赐的,剑柄镶嵌有名贵罕见珍玉宝石,幽幽泛出些光泽来,上面还镌刻有他的名讳,笔锋凛冽有度,亦是父王亲手刻上的。/p 他在黑暗中无声眷恋地轻抚着那镌刻的印记,他可以想象当年父王是倾注了多少的期望与宠爱于这一柄剑上,没有人比他更渴望他的王长子成为一个优秀耀眼的存在。/p 可是他一次次让父王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在他眼巴巴地跑去找父王想要得到他的一句赞赏时,父王平静无波的潭眸中掠过一缕幽暗,然后无言地按住他的肩。他说,夜儿,你做的还不够,你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你是王室的长子,没有人身上被赋予的责任与期望如此之重如此之高。还不够,远不及他的理想,远远不够……/p “穆靖,我会证明给父王看的,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止弥夜握紧拳头,将剑回鞘,放在床头,抚着剑身睡去了。/p 黑暗寂静中,少年望着王子的睡颜,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相信着。/p 第九章 秋初(1) http://.biquxs.info/

新的学年开始了,在哀声载道中,西莉亚显得也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她不是忧心于作业没完成,而是暑假里的听说的一件事。/p 远房表哥程三枫·辛叶克安果真带着十足的诚意,带着丰厚殷实的聘礼,到柏特林亚家去提亲了。两家素来交好,本来众人皆等着欢喜见到两家共结连理,未曾想这次柏特林亚家态度坚决地紧闭大门,拒收聘礼,不给两人相见,意图隔断两人情丝。/p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p 碰壁的三枫僵持了一天一夜,似乎心灰意冷,一气将带去的东西尽数丢下了,将自己关在家门里几十天不出。/p 有好事者意图询问两家家长等人对此事各自的看法,辛叶克安氏没什么表示,不冷不热,而柏特林亚家也三缄其口。/p 事情的另一主角据说也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不哭不闹,这些都让人众说纷纭。/p 教学楼下,远远看见一对熟悉的身影,待走近一看,正是处在风头浪尖上的三枫四春。两人看起来若无其事,肩并肩站在那里聊着天,偶尔微笑,只是两人眼底都心事重重。/p 西莉亚想着自己都走到人家跟前了,便乖乖打了声招呼。/p 三枫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见了她,十分欢喜,直接来了个熊抱,还想在小脸蛋上亲上两口,看起来活力不减,却是被四春一脸阴郁地推开了:“哪有你这样的,一见到妹妹就一副狰狞粗犷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把人家给吃了,会吓着她的。”/p 三枫讪讪地笑,不舍地拍拍西莉亚香肩:“这是我们兄妹俩打招呼的独特方式,是不是太亲密了惹得某人醋意大发了?再说了,小西莉亚又没有说不喜欢。”/p 西莉亚顺着他的意思笑笑:“三枫哥对人一直很热情,很有感染力。对了四春姐,你们站在这里是要等什么人吗?你们的上课时间快到了呢。”高中的时间表,自然上课时间比初中的要紧得多。/p 不待四春言语,三枫趁机香了一口西莉亚水嫩嫩的小脸蛋,抢答道:“当然是在等你,我亲爱的西莉亚小表妹,没有人比你更值得我们等待。”/p 四春见状也只好无奈神伤地扶额叹气。抬眼望去,忽然招了招手:“学姐,这里!”然后才低头回答西莉亚的话,当然不想三枫这样不正经:“几年前从这里毕业的一位学姐要来做演讲,据说是级长极力才邀请到的,所以特意命我和他两个得意门生来迎接带路。”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有十多年了吧……”/p 西莉亚不觉很是好奇,十多年都未曾被老师忘却的学生,一定是十分传奇的人物,果然一回头,那名传奇的学姐正眨着水亮亮的眸子望着他们三个,西莉亚不禁大为惊奇,她的容貌年轻得恍若刚走出这里的校园一般,充满青春活力,又带有成熟的韵味,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纤瘦的身材,在这校园里极为引人注目。/p 四春似乎也微微惊诧,好在及时稳住了心绪,礼貌地伸出手:“欢迎回到母校,亲爱的学姐。”/p 金发美女却似乎对三枫更感兴趣,冲他一眨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有些赌气地握住了四春的手:“很高兴见到你,亲爱的学妹。”然后松手,转向三枫身前,面上带着洋娃娃般无法令人抗拒的甜美笑意:“还有我亲爱的帅哥学弟。”/p 三枫盯着那只玉手,又望了望四春警告的眼神,终是无奈地伸出手:“欢迎你,学姐。请跟我们来。”三枫带着她上楼了,四春回头与西莉亚告别,也跟了上去。/p 三枫并未带她到办公室去,尽管可以想象此刻办公室里级长按捺着小激动的样子。一路直上,登上天台,方才转身,面色摆出一副严厉的模样:“厉害呀,什么时候混了个学姐的名头,你分明还比我们小吧,夏?”/p 四春走到三枫身边,亦是抱臂冷眼看着她:“夏,好些日子没见了,原来还记着来看我们。这次是有什么事?”/p 延柒夏·尤姬哈娜被揭穿了,讪笑着,规规矩矩地赔不是:“枫,春,是我逾越了,只是急着见你们,不得已出此下策好混进来,你们知道我也并不算是个清闲人。好吧,话归正传,我预感,你们的麻烦就要来了。所以,趁你们现在还能扮作高中生,尽情地挥霍你们自由美好的大好时光吧,否则日后就难了。”/p 四春皱眉:“把话说清楚点,究竟是怎么回事?”/p 柒夏笑得一脸诡秘:“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氏族的事情。当然我要说的好像跟这个没什么关系,不过小枫哥,你向柏特林亚家提亲的事情,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呀,就连城北的我都听闻了。更奇怪的是,两家人都表现出反对的态度来,你就没有半点疑心?”/p 谈起这事,三枫心里就郁闷,窝火,脸上不觉染上极浅的红晕,刻意去看四春的反应——仍旧是没什么反应。他不禁在心底长号,这女子难道一点都接收不到他的心意么?还是说,她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一直是他一厢情愿?好吧,无论如何,面对她,他甘愿认栽。/p 有些伤心地收回目光,三枫望向柒夏:“是很蹊跷,按理说我和春从小关系这么好,多少也得有过娃娃亲什么的,再不然也至少做过预想。难道是我提得太早了?”/p 话刚说完,便发觉两道鄙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冷淡的声音响起:“我记着,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少说也有七八百岁了吧?难道你不仅长得傻,脑子也丢了?”/p 画面转换为十三年前,辛叶克安氏与柏特林亚氏再一次聚头,开怀畅饮,各自家眷带来的子女也相互见面。三枫还记得,那个外表秀气窈窕的穿着粉嫩小蛋糕裙的女孩怯生生地依偎在母亲怀里,楚楚可怜地探出一只眼睛来打探他,很久才露出含蓄的浅笑,趁着周围大人客套去了,才怯怯地愿意和他说上话——/p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的堂妹看?信不信我把你这小色狼的眼睛挖下来,喂给我新养的兔子!”/p 旁边语气恼怒的小女孩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两个小小的人儿身高差不多,女孩却凶巴巴地握着拳头,眼看就要落到脸上,三枫想他一世英名一世风华倜傥形象就要毁了,怎料那女孩却盯着他的脸,忽然愣住了……/p 经过两方大人将两人拉开,相互衬着笑脸做了介绍,女孩才若有所思地重问道:“你叫枫?”/p 三枫闷闷地回话:“兔子不吃肉。”/p 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问答对话逗得两家人哈哈大笑,两人的梁子也就结下了。/p 现在想来,感慨万千呀,春一直是个那么可爱直率的女子。/p “……两位使者不知何时便会前来,他们一来到,据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们的逍遥平和日子可就算一去不复返了。小枫哥,你有在听吗?”柒夏说得兴起,眼角余光处,三枫面色粉红,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还露出了微笑——啊啊啊,又是一枚鲜肉!只可惜已经名草有主,而且的确,像春说的,有点傻……/p 四春毫不客气地踹他一脚,他方才回神,郁闷地弯腰拍拍裤腿上的脚印:“知道了,可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既来之,则安之,再说你已经见过他们真身了,现在不也好好的?”这是破绽吧,夏?/p 柒夏不慌不忙,一拨飘逸的金发,左右而言他:“时间不早了,是时候下去和学弟学妹们见面了,哎呀呀,真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好青少年呢……”说着,人已经飘到了楼梯间。三枫和四春没有拦她的意思,也由她去了。毕竟,尽管夏偶尔表现得狡黠,但这次夏带来的消息,还需要时间消化准备。/p 开新学年校会的时候自然是无聊透顶,洛珊凝就坐在西莉亚身后,忍不住拍拍她的肩,引她回头,很感兴趣地问:“面试结果怎么样?”/p “通过了。事实上,大多数过去面试的人都通过了,大概也知道不能儿戏,也没多少人来胡闹的。我去的那天,现场至少有上百人,最后竟然要在那么多人之中选出唯一一个,实在是希望很小吧。这样大工作量的筛选,这个选拔赛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呢?”/p 面试公开时间是持续一个星期,每天一批人,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都有,这么算下来,拥有资格参赛的少说也有七八百人。/p 洛珊凝安慰道:“只要能拼进前一百,奖励也足够了。贝娜阿姨身体还好吗?”/p “最近情况还算稳定。只是,我总有些不安,万一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西莉亚终究是没怎么出过远门,习惯守在屋子里,规规矩矩的闺中少女,凡事不免瞻前顾后,难当大事。她也知道自己似乎思虑太多,可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外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她不得不时刻抱有一种小心与惶恐,再加上熟悉的人都不在身边,更是加剧了不安全感。/p “西莉亚,一切有我。”洛珊凝微笑,温和善良,美丽大方,西莉亚恍惚地以为天使就是这个模样,然而又这么真实,“如果你真的很爱贝娜,就要勇敢地撑起你们的家,就不要畏惧那未知的前方。柔弱的小女孩心理该收起来了,你要尝试着独自一人,但这自然不代表我们厌倦了你的依赖。我们很高兴你愿意一直相信依赖着我们,但至少目前看来,收拾好不成熟的心理,告诉我你愿意并能够一人前行。人总是要学着并学会成长的,温暖幸福的家要靠我们自己来维持,到了你能够撑起一个家的时候,你也会感受到家人对你的依赖,这种感觉也是很好的。你相信自己吗,西莉亚?”/p 愣愣地握住她伸过来的温柔的手,西莉亚觉得心中充满了力量,用力点点头,小声地表达自己的决心:“我会做到的,不再让妈妈伤心流泪。无论爸爸是否回来,我们都会活得好好的。”顿了顿,她抬头问:“洛珊凝,你搬出来住后,感觉怎么样?”/p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我们这种家庭,自然是越早独立越好,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不依靠家庭的帮助,自然是很有成就感。不过我目前还没什么计划,简简单单地轻松生活,也很不错,等在过一段时间,我也会努力成为想父亲那样的人,全凭实力打造威望创造财富。”/p 洛珊凝构想自己的未来时,美丽的琥珀色眸子泛出梦幻般的光泽,西莉亚不禁心生羡慕:“祝愿你取得成功。”/p “这句话应先送给你,祝愿选拔赛拼进前一百,届时我们一起出去聚餐。”洛珊凝捏了捏好友的小手,愉快地微笑。/p 西莉亚不禁也被笑容感染,心情晴朗起来:“你可别忘了。”/p 两个容颜纯净的女孩在温暖的阳光下执手相视而笑,无疑是世间最靓丽美好的风景之一。/p 两人身后不远处,亦有人笑容灿烂,这灿烂中却隐约透着几分诡异,好似床头的布娃娃,在你清晨初醒懒洋洋地扭头想要感慨一觉的舒适畅快时,却见那熟悉的布娃娃笑容弧度诡异地盯着你,不由得心中惶惶。/p 青雅皓是见惯了这种笑容的人,因而只是皱皱眉头:“如果学不会忍耐,便得不到你想要的。你选择了什么,必要放弃什么。见到你的族人之后,你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吗?不愧是最低贱的一支。”/p “大人,我不认为笑容有什么不好,我现在可是很开心呢。尊敬的大人,您果然是无所不能的,我为先前的愚昧莽撞怀疑向您致歉。我现在的感觉真是好极了,好得恨不得立刻抓花那个虚伪的女人的脸。她的目光那样灼热,西莉亚怎么就感觉不到呢?她接近她,从来就不怀好心,可惜我现在才有能力看破。”麦娟恨恨地说着,尖利的指甲按在椅子上,就要将那木板刺穿!/p “稍安勿躁。在外人看来你还是个普通人,别得意忘形。”凛冽的目光透过镜片警告这短发女生,待她心情稍稍平复,才接着不冷不淡地说道:“你也别急着恭维我,这点小事不值一提。以你的身份和能力,我也不指望得到什么回报,我只告诫你不要过早暴露,不要在我的命令之外惹事,否则我不会再管你。你的族人,你亦是别指望再与他们相见了。”/p 麦娟连忙道:“大人,我做事一定全凭您的吩咐。”/p 青雅皓敛下所有光芒,意识正要重新浸入手中书本,忽然手指微动,下意识地极快抬手向身后抓去,死死拽住,感觉到掌心的热度和质感,竟是人的喉咙,不由得一惊,松开了手,果然适时身后响起连安慕的咳嗽声与微变的嗓音发出的声音:“你是脑袋后面长眼睛了么?掐得这么准。我是来告诉你,你父亲邮递来一个包裹,现在放在了门卫室,你有空就去取。咳咳,你下手还真狠……”/p 垂下眼帘,睫毛竟然根根纤长浓密,宛若画中精致描绘的人儿,优雅胜蝶翼。/p 父亲大人呵……青雅皓心下无声笑笑,面色不改,只平声道:“知道了。”/p ……/p 经过洛珊凝帮助寻来一个佣人照顾贝娜起居,离开的这半个月便不必忧心了。西莉亚手中捏着一张卡片,,上头烫金的大小字样皆昭显气派不凡。证件手续都已经办妥,她拉上半人高的行李箱,扎上简洁爽快的马尾,踏上第一场比赛的征途。/p 才登机,西莉亚很快察觉到本次航班的不寻常:飞机上的半数人,竟然都是参赛者,她的竞争对手。一个个精神抖擞,自信昂扬,妆容精致,香艳热辣,好似所有的美人都聚齐在此,令人大饱眼福。但随后,陷入才遇见她真正的惊喜——习惯束起高马尾的黑长直,略施粉黛的姣好容颜,眼波盈盈多情妩媚的琥珀水眸,妖艳神秘的深紫浸染过的晶莹美甲——能集这些特点于一身的,除却富豪洛家的独女,还会有谁?/p 西莉亚顿时就捂住樱唇,压抑声音中的惊喜:“洛珊凝!你怎么会在这里?”/p “我的好朋友要孤身一人奔赴远方奋斗,要是不相陪,岂不是很没义气?”洛珊凝顽皮地眨眨水亮的眸子,在这堆美人胚子中虽算不上最耀眼,也是别有韵味,自成风格。/p 西莉亚急忙坐下,欣喜地握住好友玉手,压低声音,不愿让别人留意到她内心的躁动:“你真是太好了,我还正想着到了那边我会很想念你,谢谢你能够陪我。可是因我而让你旷课那么久,不要紧吗?很快就要月测了。”/p 洛珊凝笑着抽出一只手,手指轻点她眉心:“也就只有你才对这种无聊玩意儿这么上心!区区月测,比不上你重要。我早便想痛快地出来玩一场,假期那么短还没玩够呢,正是你给了我借口和机会,我感激你还不成呢!好啦,快准备了,就要起飞了。”/p /p 第九章 秋初(2) http://.biquxs.info/

待飞机进入平流层,西莉亚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扭头问洛珊凝:“你不单单只是为了陪我,还有别的目的驱使你不得不登上这架飞机,对吧?”/p 前座的人猛然回首,微微瞪大眼睛,满是嘲讽与不满:“嚯,洛大小姐,没想到连你也对比赛感兴趣,你不缺钱也不缺名气,为什么还要来和我们抢为数不多的名额呢?看你手里的卡片,你果然也是参赛者吧,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过。”/p 西莉亚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手,果然她的左手一直微曲着,此时干脆就摊开掌心,赫然躺着一张巴掌大小印着烫金花纹与字体的硬质卡片,上面的内容与西莉亚的除了名字没有任何差别。/p 西莉亚正忍不住表达出她的震惊与疑惑,但以洛珊凝的性子绝不会让人轻易羞辱了去,即刻语速极快而流畅地回应道:“见者有份,不是么?只要我符合要求,没理由不让我过。还是说鲁小姐对我本人有意见,便欲让其他所有人也对我抱有偏见?那么,我只有回报一句:你还真是想多了。”/p 见洛珊凝坦然自若,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鲁姓小姐怒了:“我当然不敢对洛大小姐有偏见,只不过,你指的符合要求,即承认你也叫‘西莉亚’喽?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洛大小姐有过这个名字?面试人员好戏弄,总不能大家同为参赛者,还不能坦诚待人吧?”/p 洛珊凝轻轻地笑了,小指优雅地微翘,手轻掩在唇畔,一举一动无不彰显大家闺秀淑雅气质:“我有过什么名字,用不着宣告众人,女儿家的闺名,也唯有鲁小姐喜欢招摇示人。再者鲁小姐说错了,言行不当,若被主办方听到了,可是会毫不犹豫地取消资格呢,鲁小姐还真是大胆直率之人,可到了这里,我诚心劝诫你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污了你的家族名声。”/p “用不着你惺惺作态,你这是怕了吗?”鲁姓小姐见洛珊凝娇淑可人模样浑然天成,心中充满妒忌,说话更是不客气,“依我拙见,洛大小姐出自商贾大家,心急功利,而比赛可是讲究耐心的地方,只怕你会受不住,不如趁早走去,免得丢人眼界。”/p “如此说来,书香门第的小姐们更是不宜参加了,若无功利之心,鲜少有人愿来,来怕是也会污了雅士清白。那么鲁小姐你,竟然不顾家族声望,眼巴巴地跑来,不也成了我这类好功利的庸俗之士了么?”洛珊凝不紧不慢地说道,抿了一口热茶,从容自得,“还是说,鲁小姐是偷跑出来的?噢,那可真是——家门不幸。家父本想哪日偷闲去鲁家小坐,与鲁伯父商讨一下人生哲理,想来今日见到千金,便该劝父亲打消了念头,早早避开为是,免得遭受盘问。”/p 鲁小姐已气得全身颤抖,又想起洛天昊呼风唤雨的浩大权势,她一小小的鲁家算得了什么?她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同样是名望之家,她鲁家的小姐就要比她洛珊凝低人一等,就要卑躬屈膝,就要忍受洛珊凝的傲慢!洛珊凝拥有足够的资本,而她只是小小鲁家的一分子,避其锋芒,躲在洛珊凝的阴影下,看着洛珊凝骄傲自信地拥有全世界,而她只能做一个灰溜溜的小角色,连羹都难以分到?不甘心,不甘心!/p 心中的暴风雨越演越烈之时,鲁小姐右手轻掐左手,指甲生生钳进肉里,让她有能力找回自己理智的一部分,并表达出来,低下了头颅:“刚才是我的冒昧,请原谅。我没有偷跑出来,是母亲送我来机场的,家人希望我能为家庭赢得更多荣誉,我们已经沉寂多年。珊凝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会代表鲁家向你提供一切尽可能及的帮助,愿你理解我的真诚与恳求。”/p 洛珊凝瞧了瞧她发丝的颤抖,淡然地撇开头去,望向窗外云景,实在是圣洁美好无比,翻滚的大团的无边的云朵,远比棉花糖来得震撼:“我不需要,你收回吧。代我向你父亲问好。”/p 傲慢,无礼,美艳,淡然。一切令人埋怨,又深深沉醉。洛氏长女,如她父亲——那样屈指可数的大商人一般有能力的自信傲然的人。没有什么人能和她相提并论,除了她称作唯一的、最要好朋友的人——西莉亚·桫覼遆拉。/p 惊讶的表情才刚刚收回,眼前的女孩只胜在秀气白皙,似乎别无长处,不由得有些失望。但这个女孩是西莉亚,唯一能被洛珊凝所重视珍重呵护的西莉亚——在场的女孩们都叫西莉亚,唯有她是特别的,这个在百花群中显得一场普通甚至可被忽视的存在。这个女孩,她以为她有什么资格来获取那笔奖金和那份荣誉?靠洛珊凝?而洛珊凝,全靠她的大名鼎鼎的父亲,但到了赛场上,身世比洛珊凝显赫的大有人在,也不算了不起。这可真要佩服这个女孩的勇气了,不怕丢人的勇气。也许她会哭鼻子吧?那可真够闹心的,娇滴滴的人儿,哭闹起来最疼人。/p 西莉亚再次见识到洛家的权势,一会儿工夫便让一个家族愿意听从于她。难怪她背后的关系网如此强大,相比有无数个家族服务于洛家。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恐慌的事情,试想一旦有人不长眼,冒犯了洛家,哪怕芝麻大点事,哪怕洛家没有动作,为了巴结洛家,也会有无数家族去找麻烦,以表对洛家的忠心效力。/p 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的洛珊凝,毫无疑问是上天的宠儿,天之骄女的存在。她们虽是朋友,可现在成了对手,以洛珊凝的资质,以及她的好强,几乎是毫无胜算的。既然知道自己来参赛的目的,洛珊凝为什么还要插上一脚呢?这就是所谓的朋友义气吗?/p 察觉到好友的心情低落,洛珊凝神情微变,转头复握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很是心疼。洛珊凝整理一下思绪,试着用温柔的低语哄劝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从未想过为难你。我确定有别的目的,需要通过参赛的名义才能达到,我才能到达那里,去见那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那个地方,旁人是不允许轻易入内的。你能原谅我吗,西莉亚?”/p 洛珊凝对所有人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唯有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真诚期盼,她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个美丽的只为她卑微的天使呢?西莉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酸楚感动,点点头,柔软纯净的少女嗓音:“当然,当然,是我太小心眼,我知道洛珊凝从来是最爱护我的。对了,你刚才说你有过‘西莉亚’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呢?想想所有参赛者都叫这个名字,还真有点头皮发麻呢,真是个大众化的名字。”她轻轻笑了,笑容如干净的白色百合花,清新宜人。/p 洛珊凝不可避免地黯淡了眸光,犹豫了一下,握紧了好友的手,娓娓道来:“这是我母亲取的小名,西莉亚实在是个可爱的名字,不是吗?这个名字叫了三年,母亲去世后,这个名字也被淡忘了,我成了洛珊凝。还好我遇到了你,我唤你名字时,就像母亲在唤我,我一直很喜欢西莉亚这个名字,这是我对母亲的唯一记忆。”/p 知道触及好友伤心事,西莉亚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和你母亲有关。”/p “父亲说,我长得很像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他并不待见我。母亲一过世,转身娶了另一个女人,还好我只有幸见过她几次,远比不上母亲。但男人总是需要女人的,我还那么小,生活全依仗父亲,更不敢违背他的期望。我不讨厌那个女人,但她自然是痛恨我的,若无父亲派到我身边的一批人,我也不会平安长大,因为父亲还需要我。”/p 洛珊凝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琥珀色眼眸熠熠生辉。顿了顿,她压低声音,凑近好友耳畔:“如今,父亲是父亲,我是我,我既然搬出来,就不会再依靠洛家。所以事实上,我和洛家已无太大关联,你眼中光鲜亮丽的我,只是我费尽心机包装出来的,我已经失去了光环。我的伪装,是不是还不错?”/p 听到这,西莉亚瞪圆了双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这自然不好开玩笑。洛家千金的光环,无数人艳羡,她也能果断放弃,宁可自己全凭双手头脑打拼,实是奇女子。/p 洛珊凝面对质疑与不解也只是温润一笑,璀璨迷人,她喜欢挑战,尤其是与朋友同行。一个美好优越的人儿,无论到了哪里,也终会迸发光芒,为何不自信傲然地走下去,席卷所有人的艳羡目光呢?/p 接机者是工作人员马修,虽然级别算是最低的,一行人还是不敢小看,依次与之作了介绍与握手,然后前往下榻的酒店。整座酒店已经被包下,连同附近的五座酒店,都是提供给参赛者的,财力之雄厚可见一斑,绝对是下了血本。然而活动组织者到底是怎么想的,说法众多,但只要有那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在,无论如何也会踊跃而来。/p 经过长途跋涉,以西莉亚娇弱的身子自是消受不了,草草吃过晚饭,淋浴洗漱过后,一头倒在枕头上,睡得香甜。/p 而这时,其他女孩子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相互打探消息,与各酒店中派来的比赛工作人员打点关系,一片乌烟瘴气,为后天正式开始的初赛作最充分的准备。直至午夜铃声响起,这个城市比赛场区的主负责人温妮·克拉克女士才督促所有女孩三分钟内回到自己的房间,违背指令的当即赶出酒店,取消资格。/p 第二天,日上三竿,疲惫不堪的西莉亚刚在隔着窗帘还能感受到的阳光温度中慵懒地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时,门被敲响了。她低头看了看身上松垮的睡裙,她的身子实在太瘦小,胡乱套在身上,肩膀雪肌外露。她只好让门外人先等一会儿,急匆匆翻开行李箱找出一条素净的水蓝小碎花及膝裙,两下换好,再随意梳理一下头发,便跑去开门。映入眼帘的,不出意外是挂着清浅活泼笑意的洛珊凝。/p 这一天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因为有洛珊凝在,西莉亚并没有迷茫慌乱,而是听从她的建议一起在这座繁华而陌生的城市逛一逛,当然也不能走得太远。在很多女孩正急着发展人脉,用言语行动试图打击逼退别的对手时,这两名少女手牵手,悠闲地街头漫步,乘坐观光大巴,品尝当地美食,欣赏当地人文,好不自在惬意。/p 当华灯初上,灯光璀璨,丰盛而热气腾腾的种种菜式摆在桌上,独立包间有着绝对舒适安静的用餐环境。洛珊凝举起一杯橙汁,小抿一口,味道虽然不如红酒的醇美,也别有清新爽甜。她抬目望去,西莉亚睁着一双水灵清亮星眸正看着自己,心中忽然飘荡着莫名的欢喜,开口道:“怎么不吃?不喜欢吗?要不我再点几样?”/p “不,不用了,洛珊凝。”西莉亚一双眸子盈盈流光,很是动人,“今天让你破费了,对不起。就我们两个,却点一桌子菜,实在有些浪费。”/p 洛珊凝扬起红唇,满不在乎:“钱,就是用来挥霍的。对西莉亚,我从不会吝啬。这顿饭是我提前庆祝用的,我们一定会拼进决赛,现在先燃起你的斗志。要自信起来才会赢呀,贝娜阿姨还等着你呢。”/p “可是,我看其他的女生,她们都很优秀,而我实在资质平平,和她们没法儿比。这样大的差距,我有自知之明,一定很难过关,甚至可以说毫无希望。但如果是洛珊凝,就一定可以做到。”西莉亚咬咬嘴唇,心情低落。/p “你是在打退堂鼓吗?别告诉我你报名时没想过这一点。她们优秀又怎样,都是要被淘汰的,比赛最终获胜名额最多才只有十个!我们会比她们更优秀的,因为我是洛珊凝,而你,是我的西莉亚。”/p 洛珊凝眨眨眸子,一边说着,一口干了杯中橙汁,起身走到西莉亚面前,盯着她略带迷惑的眸子,认真言语:“来吧,西莉亚,让我揭开这一切。你从来就不比别人差,只是被一层面具覆盖了,以至于你看不见自己有多好。可是我一直看得见,你面具下真正的你,你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准备好了吗?你可能会觉得是幻觉,是魔法,可它是真的;镜中的你,也是真的。”/p 说话间,洛珊凝眯起神秘的总是泛出异样光彩的琥珀眸子,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抚摸好友白皙秀美的脸。随着淡淡的一层白雾散去,洛珊凝终于可以真实地看见那一张完美无瑕的绝色容颜,自叹比她的还要完美得多:巴掌大的圆润小脸,肌肤嫩滑远胜剥壳鸡蛋,睫毛纤长高贵优雅,忽闪的微微泛出碧色的含情纯净水眸,小巧可人琼鼻,一抹浅樱勾勒出轮廓优美含蓄的两瓣紧抿香唇,整个高贵典雅出尘的窈窕身姿,惊为天人。/p 见好友愣住,眸中满是惊艳贪婪之色,西莉亚自然拘束不安,眨巴一下眼眸,垂下头:“怎,怎么了?是不是我又长痘痘了?”她对于洛珊凝的触碰没有任何感觉,以为洛珊凝又在逗她玩。/p 洛珊凝倒吸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现在只需一面镜子,请别太吃惊。”/p 洛珊凝随身带着一面小镜子,西莉亚注意到这还是当初旅游时她递给自己的那一面,心下奇怪,等真正望向镜中,双眸蓦然睁大,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我?我只知道化妆能够使人变得像整容一样,但刚刚明明……是镜子?”/p “这是真正的你,不要怕。这面镜子也没有任何特殊。我说过你本来就很美,只是现在我才掌握技巧,能帮你解除那一层奇怪的东西。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我却能一眼看穿,我有时真担心自己只是臆想,还好……这样的我,算是怪物吗?”洛珊凝自嘲地笑笑,心间有些失落:最美好的西莉亚,从此以后不再独属于她。这是属于西莉亚的光芒,也该绽放了。/p 西莉亚又愣愣地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又摸摸自己并没有任何异样感觉的脸,才勉强适应,抬头看向洛珊凝:“谢谢你。你不是什么怪物,你是我此生最幸运能够遇见的人。我们会成功的,一定会。”她的外在又出现了奇怪的变化,尽管这变化是洛珊凝引起的,但是终究还是她自己的脸。回去问问迪索亚吧,他或许早就知道了。/p 洛珊凝见西莉亚反应并不激烈,反而充满了信心,也感到温暖,希望自己没做错,举杯共饮:“来,干杯,为明天而战!”/p 第九章 秋初(3) http://.biquxs.info/

洛珊凝被分在第二天,西莉亚则是第三天。/p 自第一天上午十点选拔赛开始,至第五天下午五点比赛结束,期间所有参赛者必须待在酒店内不得外出,同时收缴并断绝一切通讯设备,实行全面封锁,即使中途有人选择弃权也不得离开。在这里,就等于把自己的一切交由那幕后的负责人,什么也别问,不要有任何怨言,选择了什么,就要无怨无悔地走下去,无论脚下荆棘是否已经让你鲜血淋漓。/p 华丽奔放热烈妖娆的火红色舞裙,裙摆随着身体轻柔转动,在地面绽开一朵大直径的花,布料出奇丝滑轻盈,并不会给舞者带来很大负担。这条令人艳羡的抹胸长裙,很少有人驾驭得了它,然而洛珊凝一眼就相中了,自信而骄傲。她的张扬的美貌,身姿的曲线,曼妙的轮廓,仿佛这大胆绚烂的火红舞裙就是为她而制,一切细节都恰到好处,她相信当她的舞台上灯光亮起,一定会全场惊艳且轰动。她有太多理由为自己的美丽而骄傲,没有理由不自信。/p 初赛的服装,是由主办方提供、参赛者自行挑选,当然若不是像舞蹈等有具体要求的着装,随意一点也无妨,但是在场的女生大多不愿在这方面逊色于他人,尽管比赛完毕服装就还回去了,别的参赛者也没机会看见竞争者的服装。/p “你的紫色指甲不需要洗掉吗?”/p 夜晚,坐在雪白柔软的大床上,刚出浴的女孩纯净迷人如一朵清新睡莲,纤细的玉手软软温热地搭上她的手背,洛珊凝的呼吸不禁有些乱了,还是强撑着镇定,满不在乎的语气:“已经这么久了,洗不掉了。我才不要为了区区比赛而毁掉我的个性呢。我喜欢紫色。”/p 洛珊凝的心跳很快,恍惚中觉得手背上她触碰过的肌肤灼热,琥珀色的眸子不觉变得幽暗。在她的眼中,西莉亚越来越近,那张不施粉黛的素白小脸,清丽诱人得不可思议,那双薄薄的粉润樱唇微张,吸引着她不觉靠近去细品芳香。/p 不,不可以。/p 在离西莉亚还有十厘米距离时,洛珊凝蓦然惊醒,而西莉亚正十分迷惑地看着自己,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想休息了吗?明天就要比赛了,一定要养足精神哦。虽然不允许观赛,但我会在心里一直给你默默加油。洛珊凝最棒了,不是吗?”/p 面前人儿眉眼弯弯,如皎月兮。心跳如擂鼓,呼吸顿止。/p 就这样吧,她永远是西莉亚眼中那样完美的洛珊凝,永远只维系在朋友这一条锁链上,钥匙只放在西莉亚柔软的手心里,只要你不主动解开,一切都是原样。当然,你不会知道的,那是一条永远不会被持有者知道的钥匙……牵动着,她全部的心跳。/p 忆起那张笑脸,洛珊凝深呼吸,左手纤指轻提裙裾,走到台下小隔间,再一次向带领她来的工作人员点头,怀着肃穆而微微放松的心情,迎向她的舞台。/p “洛珊凝,洛氏企业巨头之女,年已十五,可对?”/p 一片漆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手心微微冒汗,洛珊凝高傲直挺地站在那里,听见问话,来不及分辨,已朗声作答:“是。”/p 似乎有回声,空旷辽远,她意识到那个声音并不是真正的人声,而是经过变声器,或者是合成的声音。但至少像是透露了一个讯息:主办方在意的,身份背景,还有年龄。/p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离开正常的通道以后,似乎就一直处于一个黑暗而寂静的环境,参赛者都是由各自身边的工作人员领着,离开房间、走廊,来到她们应到的地方。才有些许灯光,换装,化妆,打理。工作人员的脸十分大众,也令人印象模糊,只是无声地作着指示,从他们的面部表情来看,是在示意参赛者们也同样什么都不要问,做好自己的准备就行,一切都显得那样神秘而古怪。/p 她想,或许只是太过无聊而发明出的点子,实在是沉闷极了。/p 大约过了五秒钟,头顶的灯光才渐渐亮起来。洛珊凝眨眨眼眸,使自己的肌肉放松下来,抬眼向前,试着去观察那面前坐了一排的评委或是什么人。她看见两边末端坐的分别是温妮·克拉克女士,这一比赛场区的主负责人,以及她的助手,兹拉特先生。其余的人,她都不认识。/p 还有三个人全副武装,叫人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信息。应该是不想引人注目,但是这副奇特神秘装扮,又怎么能不引人注意?而且从这排布上看,坐在最中间的这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就是比赛的主办方之类的核心角色了吧。/p “开始吧。”兹拉特身边的那位穿着灰色西装的老先生说道。刚才的声音,显然也是他发出的。/p 话音刚落,音乐奏起,洛珊凝不再多想,迅速让自己进入状态,随着音乐自如舞动。/p 她从小习舞,区区一舞自然不在话下,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状态最好的一次,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欢畅,火红的裙摆艳丽无比,很是吸引目光。一排的人无论性别大多眸中光芒越来越亮,最后甚至接近炽热,已经无法掩饰他们内心迸发出的赞赏之色了。舞蹈大家或是世家千金的舞蹈自然不会少见,但是像洛珊凝这般感染力的,却是少见。/p 一曲终了,香汗淋漓,洛珊凝由伏身缓缓立起,身姿妖娆曼妙令人心颤,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朝他们深深望一眼,然后无声地鞠躬下台,换下妆来,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待。/p 之前那个带领她来的工作人员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点起一盏小灯,示意她换回自己的衣裙,放置完毕,对她的疲惫视而不见,只点头示意她跟随。没过多久,洛珊凝被带回了酒店房间,洗漱用餐,倒下又是一天。应该是有一条暗道,从酒店某处通向哪里。但是这对她来说并没有用处,也就不必记下。/p 结果是不会当众公布的,但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蒙面的人么?很有趣。/p 西莉亚的情况类似,只是她并不是选择舞艺,就算不论洛珊凝已经选择过了,相比之下资质平庸而又未经贝娜莫克专门送去培养过的她对舞蹈也实在拿不出手。她亲爱的爸爸妈妈从未强迫她学过什么,而西莉亚本身对才艺等等不太感兴趣,也是没有专门地学习过。勉强拿得出手的便是一支钢琴曲,但是也是许久没有练了,于是一路涨红着脸,哆哆嗦嗦地弹完了,还好没出错。/p 她忐忑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揉乱了一头栗发,懊悔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努力,但又想想贝娜如今的状况,决定安下心来,失败了也没关系,只是辜负了洛珊凝的期望罢了,赚钱的机会还会有的。/p 五天赛期结束了,女孩子们一窝蜂奔出酒店,快活地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真的整整五天,被关在酒店之中,没有通讯设备什么玩的也没有,只能无聊地串门聊天。也有人沮丧懊恼地气冲冲地拉着行李箱离开,显然这种待遇是娇娇女们没有想过的。/p 百般劝解之下,洛珊凝拖着郁郁寡欢的西莉亚走出房门,到楼顶吹吹风透气。比赛结束得比预想中快,三四点就完了,顶层的露天餐厅这时并未到用正餐的时间,因而只有她们两个顾客。/p 躺在椅子上,洛珊凝对西莉亚挑选着说了些她的看法:“……通过与否,关键肯定在于那三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听说,在场的有威廉先生,霍克斯先生,萨琳娜女士,利兹小姐等等巨头人物,他们都乐于效忠的人,更是难以想象的大人物。像这样的大人物,心思一般很难猜,对于他们而言,我们只是乐子,只要被看上,自然会通过的。”/p 西莉亚并不太喜欢她的用词:“我不明白所谓的上流社会是怎么想的,但至少他们不应该玩弄人。他们或许真的只是要选拔出优秀的人才呢?乐子这个词,太糟了。”/p 洛珊凝站起来,倚在栏杆上,嘴角上扬,饶有兴致地观赏这城市一角的风景,也并不反驳:“要努力朝梦想前进呀,即使所谓的梦想对于他人而言触手可得,但这不公平中催生出的动力,不可小瞧。足够的财富,足够的荣誉,一大群的追求者,无数惊艳的目光,多少女孩的梦想,我亲爱的西莉亚,你也会拥有的,就像我一样。或者说,曾经的我。”披着洛家光鲜外表的她。/p “容貌真的很重要吗?如果回到最初,我不叫西莉亚,也没有现在的容貌,我也就不会拥有眼前的你赠与我的友谊了吧,更不论,来参加这种比赛。”西莉亚轻轻浅浅地笑着,语气中却不觉带上了一丝轻嘲。现在的她,比几天之前的,改变的不过只有肤浅的外在容颜罢了。嫉妒羡慕的目光,却已经感受到了。/p 为什么他们都一样,憎恶拥有姣好的容貌呢?洛珊凝稳住心神,将唇边弧度拉大,自然随和的语气:“或许是吧,第一印象自然是容貌为主,难免会以貌取人。不过假设是不成立的,我已经赖定你了,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知道,我的依赖心也很重,无论你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会放开你。iloveyou,celia”/p 西莉亚有些错愕,而洛珊凝则松了口气。/p 正当这沉默僵硬的气氛,两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依次响了起来,她们便暂时躲开对方莫名难辨的眼神,点开未查看信息。/p “恭喜通过初赛,亲爱的洛珊凝/西莉亚·桫覼遆拉小姐。请牢记以下时间及地点,逾时未至则视为弃权。”/p 读完简短的信息,她们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向对方,然后欢快地拥抱在一起:“太棒了,我们通过了!”/p 洛珊凝尤为得意:“我就说我们一定会通过,除非那群人是瞎子、傻子。”/p 西莉亚连忙堵住她的嘴:“不要说他们的坏话,会被取消资格的,过了就好。不是说要去庆祝的吗?走吧,我有些饿了。”/p 洛珊凝放下她的手,笑话她:“好吧,乖宝宝。”/p 只是西莉亚并未发觉,明媚的一双琥珀眸中藏着复杂的思绪。在她舞蹈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她还是分了点心,去留意那一排约莫十二个人。最中间的那个蒙面的人,从未正眼瞧她,仿佛不屑,也似乎精神不济,并没有丝毫兴致。当她的目光和迅速刻意扫过那人时,她的身体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仿佛顿时被人丢进了零下几十度的冰窟里,又一下被捞上来,惊心动魄。/p 是那一种,奇怪的力量!不会错的,因为她身上,她从未与人说过的,仿佛与生俱来,也或者是母亲留给她的,那如丝如缕不可捉摸的力量!不久前她才刚学会控制,并聚集这缕力量,揭开了西莉亚脸上的秘密,可是这股恶寒,能量远是她不能比、不能想象的强大!是巧合吗,让她遇上西莉亚,遇上这场比赛,遇上神秘的主办方?/p 一种莫名的激动与惶恐包围了她的心,使她不住战栗。可她是来找那个人的,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与她无关,不要再胡思乱想了。/p 洛珊凝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意识,看着身旁的女孩,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太多幸福、甜蜜、释然与安心感,牵住了纤手。而西莉亚从不会注意到这些,只是毫无杂质地绽放微笑,握紧了好友温暖的手。她们在这陌生的地方·,是彼此的依靠,支柱,也是彼此眼中最美好绚丽的风景。/p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p ……/p 疼痛,自左胸深处,传来的疼痛。究竟为什么……/p 睁开眼,一双幽深的眼眸,墨一般深沉的黝黑,又如夜一般点缀星辰,澄澈如水。/p 你可知,古潭底下沉积了多少年的落叶枯木,乃至万物生灵?而表面上,平静安详,静静看着岁月流逝,与日月同岁,与星辰同辉,你看着,心底会泛起古老的苍凉,幽幽如千百回拂过的潮水,一波波蔓延又退去,渐渐泪花涌现眼角。腐朽的,将腐朽的,都埋在里面,无人问津。/p 他说,我本很倦动用禁术,但为了她,也没关系了。/p 沧海桑田,他一直存在这方土地,只是一直沉睡,只待有朝一日有缘人将其不经意间唤醒。每醒一次,就多一次失望,多抱一份愤恨与苦涩回到土地里。多少回了?太多次了,不记得了,为什么要牢记不开心的事,好咀嚼一遍又一遍,不变的苦涩继续长眠?荒凉的土地,当一枚种子无意萌发,带来的,就不只是生机,还有救赎。但已是多年以后了。/p 眼角已干涸。久晒的池塘终会枯竭,鱼儿化为白骨也不复存。希冀其实已不存了,只是他本身,到底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p 他看着那个坐在他身边的人,纯净的小脸,浓密柔亮的发丝,被风拂动的衣角,时光静静地过,人也长大了,长高了,驼背了,遗忘了,苍苍白发,瘦削身子,风一吹,黄土一抔,也长眠于地下了。只是他长眠后还可醒来,他所陪伴过寄托过希冀的人已经彻底消失了。他们变成了他的枕头,一片土地,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存在的吧?只是再也辨不出形状,甚至找不到痕迹,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存在过。/p 这时常让他感到迷惑,又释然,复迷惑,周而复始,没有尽头。/p 风总是在的。他还算喜欢草叶抖动或者相互触碰发出的哗哗或沙沙声,花瓣的摇曳时常带着独特馨香。听着这声音,他总能不知不觉地由太阳升起,待到黄昏日落,时间无形地流淌过去了,而他一点感觉也没有。/p 他还拥有着一颗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孩童般的心,他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他可以观察一朵花的长苞,到结果,期间不闻它物,只专注地望着,直到那颗果子熟透或是风干,咚一下或是没有什么声响地砸到松软泥泞或干硬龟裂的地上来,他才惊醒。/p 他时常感到乏味无趣,他能看见的只有这片区域,他甚至忘了当初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有些年长者还记得悠远的时光,而且格外清晰;而有些人则什么都迷迷糊糊,仿佛过去的日子只是如烟一般不太真实的梦,记不清了。他们常这么说。而他,算是介于这两者之间,他不知道他会记起什么,也不记得忘了什么,岁月就这么静静地过,毫无怨言,毕竟即使生出怨言也只是逞口舌之快,很快又没什么意思了,也改变不了什么。/p 好吧,偶尔他会生出这种兴致:让我来数数我现在还记得什么。迪索亚。封印。一万年。守护与等待,或者倒过来。逝世,或者说和他一起长眠。西莉亚。嗯,足够多了,似乎还有什么?噢,他。/p 这个“他”,自然不是指迪索亚,他还没衰退到导致重复数数的地步,这很可笑。/p 那是泠玄·夏尔,不知道身世的男孩。他的左胸在疼痛,吗?被吓到了?/p 他笑笑,也并不很在意。这总不至于叫他死去,人偶而也会很坚强的,就像……想不起来了,或许他见过那么一个可以作为例子的刚强坚毅勇敢的人。/p 无数的掠过的梦境,一个也抓不住。你知道这种飘忽虚无的东西我总能编一大堆,因为素材太多了,他说着,微笑着,笑容很好看,只是不适合出现在一张年轻蓬勃的脸上,毕竟这张脸拥有苍老或历经沧桑的灵魂。/p 那么应该成为一个老头子?他又笑了,这不是我喜欢的,只要人类才会那样。/p 对了,你是人类,我施了禁术,你也不会变老的。/p 他这么说,笑容狡黠得想做完恶作剧不用看成果就已经很快乐的孩子,又那样纯净开朗。/p 你不必知道太多,只需替我沉睡,这很简单,因为我是主宰者。/p 他说完,消失了。/p 一切如黑夜。/p 第九章 秋初(4) http://.biquxs.info/

离家第九天,结果都出来了,只是秘密地陆续发送到通过的人手上,但通过一定的消息渠道,洛珊凝还是获得了不少信息,例如通过的人只有两百出头,十四岁的全部落选了,等等。/p 这大概验证了她的一个猜想:或许选拔赛的目的,是为了找人!不惜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不远万里,只为找到这么一个女孩,可想而知这个女孩对他们而言有多么重要。如此高的淘汰率,看来他们要找的人还是有着明确的方向的,但这样大的举动也势必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由此也可见主办方的后台之硬,根本不畏惧这些骚乱。/p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但如果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会选择明哲保身,她还没那么莽撞无脑,为了看戏把自己也搭进去。/p 打点好行李,洛珊凝牵着好友的手,心情舒畅地登机坐好,眼角余光又瞄见有几分熟悉的身影。鲁筱洁也看见了她们。主动挥手打了招呼:“珊凝小姐,好巧。瞧您的笑容,一定是通过了吧?恭喜了。”说着,她默默垂下眼帘,掩盖住心底那一抹苦涩与失落。/p 一向以察言观色为长处的商家长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难得说话不带刺,甚至还带了些微安慰之意:“侥幸而已。以鲁小姐的才华,实在可惜了,总有一个舞台上鲁小姐会大放异彩的。”/p “谢谢。”鲁筱洁的睫毛沾湿了,感激地点点头,看见洛珊凝身边安静侧首望向窗外的女孩,不由得问:“那位桫覼遆拉小姐必然也通过了初赛吧?真是幸运呀。”/p 她只是这么感慨,却没留意到洛珊凝脸色微变,压着锐气道:“是很幸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鲁小姐一般的才华的,可是鲁小姐却没有通过,是不是很不公平?”/p 鲁筱洁愣了一秒,当即知道自己好像触了雷区,不禁大惊失色,连忙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p 似乎是为二者的口舌之争所惊动,鲁筱洁看见那个女孩将脸转过来,清澈的水眸里含着软软的不安,俏丽的佳颜映得天地失色,十成十的雪颜佳人,不由得又呆愣一下,惊讶的话语脱口而出:“实在是倾城倾国、沉鱼落雁般的美貌!珊凝小姐的朋友果真都不是凡物,可是那位桫覼遆拉小姐现在在哪里呢?”/p 话音刚落,却见眼前这个犹如最圣洁冰雪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女孩微微扬起唇角,宛若一江春水的碧眸中闪动着明亮水泽,声音轻柔而略略熟悉,用平淡却充满肯定的语气道:“我就是西莉亚·桫覼遆拉。”/p 如遭雷击,鲁筱洁怎么也不能将眼前佳人与先前所见的只是秀美如邻家妹妹的女孩联系在一起,一个人的容貌,怎么可以如此迅速地发生巨大转变?若非整容,这雪肌,这笑眸,实在不可相信。不过再细看,眉宇间还是依稀有之前的影子,只是衬得面容更加柔和、真实。/p 深呼吸三次,鲁筱洁总算缓过神来,歉意地颔首,又说了一番得体的客气话,终是落座了,离她们有好一段距离。/p 西莉亚侧首,面对洛珊凝时已经显出忧虑之色,唇角也向下弯了:“如果回到学校、回到家中,他们也都认不出我了,那么我会不会遭到冷落和排斥?这副容貌,美则美矣,却极易遭妒,就没有办法再把我变回从前吗?”她害怕极了,只是看了鲁筱洁的反应,才终于忍不住诉说。/p “西莉亚,现在的你才是真的你,不要为任何人做出让步,如果不能接受就不接好了,你还是我一个人的。”洛珊凝狡黠地笑笑,看她粉面微微染红,直让人想咬上一口,“好啦,解释的话,就说你原本出于某种原因,比如怕过敏什么的,一直带着一张特制的面具,现在体质变好了,也就不需要了。反正你的容貌是真实的,管他人信不信。不过还是不要纵容别人摸你的脸,不然你可能真的会变回去,还又红又肿呢,呵呵。”/p 说着,洛珊凝顺手就摸了那小脸一把,果然像瓷器一般光滑,又比鸡蛋还水嫩,手感极好。/p 西莉亚有些嗔怪地瞪着她,很快也笑了:“变漂亮确实是很多女孩的愿望,可我不愿因此而变的肤浅。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爱我的人总会接受我,还有什么要担忧的呢?我真的,很幸运呀。”她又转头望向窗外,云景是看不够的,可她已经十分想念家,想念家中的人了。你们的西莉亚正在长大呢,她会承诺你们幸福,并实现这个承诺。心情,晴朗得没有一粒浮尘。/p 迪索亚哥哥,我就要回来了呢,你一定不许嫌弃风尘仆仆的西莉亚呦!/p 拖着行李箱,告别好友,站在家前小院,抬头凝望繁茂枝叶,深吸一口气,久违的家的温暖亲切感觉。/p “迪索亚,别再睡了,我回来啦!”西莉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上扬,忍住鼻尖酸涩,轻轻地喊一句。/p 叶声沙沙,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树荫里洒下点点光斑,可是什么也没出现。/p 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忍住气,向前几步,敲响家门,很快那个佣人就来开了门,却是瞪大了眼,半天说不出话来。/p 西莉亚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要习惯这种事,可是身体疲惫,也不愿多说了,费力地拖着行李箱就往屋子里去。/p 佣人连忙将行李夺过去,提到她的房门前,又急忙下来为她倒水备上点心,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西莉亚小姐?”/p 西莉亚小口小口将水喝下去,还是难受得很,无力地点点头,抬着疲惫的眼望着她:“我妈妈还好吗?”/p “还好,还好,只是说挂念小姐,这才刚睡下,小姐就恰好回来了。小姐现在是要……”/p “麻烦你再照顾妈妈一天。”西莉亚从包里取出几张大额纸币,递过去,神情淡漠,她对于陌生人总是很防备,“她有按时吃药吗?”/p “有的。谢谢小姐。”佣人对出手大方的西莉亚不敢逾越,规规矩矩地垂手立在一边。/p 西莉亚摆摆手,起身上楼,又回头吩咐一句,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你去看着妈妈,不用管我。有情况就来和我说。拜托你了。”/p “好的。”佣人在原地目送西莉亚纤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又过了几秒,才上楼去贝娜房间,心里已有几分计较。/p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中午,腹中空空,西莉亚挣扎了一会儿,打理好自己,便也就下楼用餐去了。应该是有生人在,所以迪索亚不愿出现吧。/p 佣人已经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西莉亚毫不拘束地大快朵颐,直到喝完最后一口汤,她才发现佣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桌旁,沉默地看着她。/p 她稍微有些窘迫,又迅速变得漠然:“你可以走了。”/p 佣人抬起头,眼中有复杂心思闪过:“你是去参加完选拔赛回来?”/p 西莉亚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佣人也会知道。但她不觉得有必要对这个人说什么,直接下驱逐令:“你该走了。”/p 佣人非但不走,还上前了两步,目光变得明确而锐利:“我可是听说,参赛者立马就能拿到钱呢,我想西莉亚小姐是个有善心的人,救济一下穷人,不过分吧?”/p 西莉亚瞳孔蓦然收缩,手不觉握紧,故作镇定:“你想要什么?如果是钱的话,恕我不能给你。你也看到我妈妈的状况了,这笔钱是要给她治病用的,你不能逼一个人拿治病的钱去救济什么穷人,这很过分。”/p 佣人瞪着她,神情可怕得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过了一会儿,佣人的情绪平静下来,语气也变得温和:“好吧,我不逼你。看得出,你是个有孝心的乖女儿。”/p 佣人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很快,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了西莉亚雪白的脖颈上,这点时间不足够西莉亚作出任何有效反应,手机也因为大意而放在了楼上。佣人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那么这样吧,我自己去取,你最好想想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哦,你还有一张漂亮的小脸,如果不小心刮花了会怎么样?啧啧,可惜呀……”/p 心思百转,冷汗连连,西莉亚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你得到了钱,就会离开吗?”/p “当然,我只对钱感兴趣。没想到这屋子看起来漂亮,却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要你乖乖的,拿了钱,我就走。西莉亚小姐,我希望你是个明智的人,不要耍花招,你的小身板不能拿我怎么样。”/p “万一你反悔呢?”/p “那可就不好说了。”佣人诡异地微笑。/p 西莉亚腿有些发软,看起来不知所措,只能一步步按着佣人说的来做。人心难测呀,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和蔼勤快的中年妇女,原来竟有这样的恶毒心思。她不敢去想妈妈如今的处境,她居然让这么一个人去照顾妈妈整整十天,实在太可怕了。/p “想什么呢?快一点,我可没心思耗下去,小心你的性命!”锋利的刀刃又往她的喉咙近了一点。/p 西莉亚压抑住内心的躁动,手伸向行李箱。昨天回来匆忙,还没来得及打开,好在睡觉前将门锁上了,因而未被心怀不轨的佣人趁机得手。就在她要打开的那一刻,她咬紧下唇,坚定了决心,大声道:“我不会给你的,死心吧!”/p 刀刃立刻抵住了她的喉咙,冰冷的刺痛感让她就要窒息。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表情坚毅而决然。/p “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不知死活的人类呀。”熟悉的声音飘到耳边,那样漫不经心,又蕴含着杀意。/p 心中咯噔一下,有一种力量似乎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再睁开眼时,那把刀子已经断作几截,掉在她面前。身后的人,也倒地不省人事。就像那次被绑架一样。/p 西莉亚呆愣着,迪索亚闲庭信步般走来,伸手将她拉起来,语气冷冽:“终于舍得回来了?在外面和朋友玩得开心吗?”/p 一听这话,西莉亚泪便落下来,万分委屈:“迪索亚哥哥,吓死人家了,一点都不开心,呜呜呜……”/p 迪索亚轻抚她的背,一口捕捉住她的唇,直到她喘不过气了方才松口,认真地望着她,眼神有些可怕:“你离开这么久,这么远,我很担心你。但我不拦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总会知道我一直陪伴着你。”他没有计较她容貌上的变化,因为在他眼中,她本就如此,无需解释。/p 西莉亚不住点头,哭得一塌糊涂,而他却不抱抱她,安慰她,像之前一样。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小女孩了,但却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回来还要受到这样的威胁,委屈感已经忍不住了。一张动人小脸梨花带雨,可怜楚楚,令人怜惜。/p 迪索亚只是平静地看着,似乎并不懂她的心思埋怨,只是这么站着,手放在她背上,却与她有着适当距离,久凝的墨眸中宛若深潭,没有一丝光芒。/p 西莉亚,你就是我的心脏,我的唯一。所以答应我,也让我成为你的唯一,可好?/p 你不回答,就当作默许好了。/p ……/p 人界。/p “咳咳咳……”/p 被窝里,小小的人儿面色涨红,发丝凌乱,虚弱得让人揪心。/p 南朔真一脸愁容地站在床前,又肃色看向跪了一地的人:“给我寻人来,为殿下医治,为何不从?”/p “朔真大人,殿下乃万金之躯,又是天界之体,人界怕是无人能治。”一人恭敬一拜,颤巍巍答。/p “随行的御医呢?何在?!”南朔真的脸色黑得要杀人了,王子殿下的身体,可是半点马虎、半点耽搁不得的。若是被陌王陛下得知殿下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定会将他们所有人千刀万剐,施行所有的酷刑,实在是不得了的呀!/p 一位外表年龄约是六七十了的老人站了起来,拱手道:“殿下的身体老臣已经诊断过了,只是因为年纪太小,不能很快适应人界与天界之间的变化,这才导致高烧不断,咳嗽不止。等过一段时间,便会不治而愈。请大人稍安勿躁。”/p 南朔真还要呵斥些什么,床上的人儿已经稍微缓过气来,悠然出声制止:“我没事的,诸位不必忧心。瑟阳大人,事情办得怎么样?”止弥夜王子掀被下床,虽然面色不佳,但威严犹存,酷似其父的清冷潭眸无声一扫,全场寂然,只愿听其调遣。止弥夜又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道:“无关的人先出去吧。瑟阳大人还请候在门外。小巧小画,为我更衣洗漱。”/p “是,殿下。”/p 不多时,止弥夜与南朔真以及瑟阳宫人甫然已经身裹斗篷,走入场中,与外人打交道是甫然的事,很快便落了座,不必再开口了。/p 人界是个危险而充满诸多未知的地方,他们要尽量减少与人类接触,以防出现破绽而导致行动失败。因此除了包裹全身的斗篷外,止弥夜还戴上了一种特制的面具,全身便没有一块皮肤暴露在空气中。/p 虽然止弥夜暗自吐槽掩饰得有些过分了,之前也不是没有天界人来人界,轻松就融入了人群之中。但南朔真说他身份不比常人,慎重为好,也只能由着他了。有些操心过度,小心早衰呀。/p 当南朔真和他说起行动计划时,他表示怀疑:“得要多么愚蠢的脑子才会想出这个方法来?来的人大多是爱慕名利之辈,若她在其中,岂不是对我王室的侮辱?况且她也不一定会来。”/p 南朔真擦了把汗:“我们是有专门调查过的……失去王室庇护的王族大抵气运等等会每况愈下,用这个方法没什么错,恰好人界的那些大家族也正有此意,便不谋而合。只是筛选上会比较麻烦,请您原谅,这是目前最为可行的办法。声势浩大,又只是传播在一定范围,既掩人耳目,又能发动广大人脉为我所用。我们已经获得了不少人界望族支持,绝不令您失望。”/p “罢了,你去吧。但愿你说得对。”/p 他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但神术暗暗运转着,强撑着抬头一个个看去。莺莺燕燕,各有特色,千娇百媚,叫人心烦。他心中经过多日来收集的资料,对那个她已经有个大概的印象。他凭着心里这份感觉,一下子划掉了七百多人的名字,余下的他实在没什么精力,只好留到下次再看。反正,选拔嘛,便是要慢慢来。/p “咳咳咳……”/p “殿下,您睡了么?殿下?”/p “……”/p 夜里,偶尔还是很宁静的。床边,王子的贴身侍卫抱剑不言。/p 第十章 圣使(1) http://.biquxs.info/

明明只是离开了十天,却觉得有什么悄然发生了变化。当西莉亚走进教室,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洛珊凝已经到了,垂首在看抽屉里的什么东西。她暗暗松了口气,决定像洛珊凝所说的,坦然面对。/p “西莉亚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课堂上,老师随意点起一个人的名字。在同学们纷纷松了口气的同时,投来的目光让西莉亚如芒在背,还是尽量平稳呼吸,站了起来。/p “嗯?你是……西莉亚·桫覼遆拉?”老师忍不住又核对了一下这个名字对应的座位,确实没错,但这个位置上确实坐着这个女生。他眉头微微皱起,听见熟悉的声音作答:“是的。这道题的答案是……”/p 西莉亚一向认真听课,这道题也不难,老师刚才出过例题。老师点头,让她坐下,继续讲解这道题:“很好,这道题的答案就是……”他即使有些疑惑,但是也不太在意,但是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让他有些烦躁,不得不在讲题的间隙吼上两句“安静”。/p 下课后,西莉亚避无可避,在老师说完“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后,她已被声浪淹没。西莉亚礼貌而生疏地微笑,应对对她忽然热情起来的同学的问候。说辞自然是按照洛珊凝的那一套来,即使不信确实也没有别的解释,毕竟这个年龄的人是不被允许整容的,只能是其他原因所导致。她们在编说辞的时候自然不会知道,这个答案确实也是与正确相近的,但她们还不明白。/p 当然也有的完全不信,以为是西莉亚有事不能来,而让人顶替她的名字来上课。毕竟西莉亚家的事情多少也由听闻,这些年的家长会都没有人来开。于是出言不逊,手向她的脸抓来:“你说你就是西莉亚?我看你这张脸才像是面具,我倒要看看这面具质量有多好……”因为疏于检查,同学们的指甲自然随意留长,这样的长指甲向脸蛋抓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多好。/p 西莉亚不由得面上血色褪去,想要后仰避开,但是她的身边都被同学包围了,没有太大的活动空间,心想起洛珊凝的玩笑话,不禁暗暗后悔。如果不解释的话,即使让心有不忿的人猜测也无妨,但她一口咬定这一事实,便是激起了好奇心,她的脸必然不会好过。/p 就在那尖利的指甲即将触到娇嫩的面颊时,那个同学忽然向后倾倒,手自然也远离了她的脸。同学们一时噤声,看着她七仰八叉地倒在被人让开的空地上。目光顺着倒地的同学上移,是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影——泠玄·夏尔!面对他,同学们心中是复杂的,既是班上的颜值担当,说出去有面子;又是有名的令人头疼的差生,无论纪律评比还是成绩排名都拉低班上平均的存在。/p 不觉地,同学们缓缓后退,渐渐散去了。一个课间时间不会很长,他们也还有自己的事要做。/p “你没事吧?”看着地上的人爬起来迅速狼狈逃走,泠玄没有多少表情,冷淡地问道。/p 他并未与洛珊凝交流过,因而还未获知西莉亚容貌变化的事。人的初次会面大抵是观察形容,容貌姣好者往往更受人青睐,但是现在已经是初三了,谁都不是初次认识,容貌因素自然也落到了次要甚至更后。他承认自己厌恶别人落在他身上的痴迷目光,而面对西莉亚……由至多不过小家碧玉,出落成沉鱼落雁,清雅淡泊气度更加明显流露,但除此之外,她还是那样一个人,一个单纯的懵懂的西莉亚。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这就够了。/p 西莉亚对上他的目光,心中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与他对话。他似乎,不在意?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是要,远离的吧?那么,也没什么要考虑的了,一双碧色眼眸泛出朦胧的水泽,低声轻哼:“嗯。谢谢。”/p 他是,有看过来的吧?否则也不会发觉她的为难。她还是太稚嫩,稚嫩到笨拙,也确实是之前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致容易被伤害。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看着她的呢?也是,不可能的吧,洛珊凝是很好的人……/p 泠玄注意到她眸色的变化,微微蹙额,但是这是她的秘密,他不好再像以往一样不管不顾地、半捉弄性地让她开口。保持距离,他已被默认为洛珊凝的人,所以不该纠缠,即使有过告白也是当做玩笑置之不谈。是这样吗……他转身离开,表情有些阴郁。他缺课已为常态,今天难得来了,也足够让人惊奇,但其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只是,不想留有遗憾而已。/p 洛珊凝终于抬起头,琥珀眼眸幽光闪现,微微抿唇,似笑非笑。/p 不去听那些无聊的议论着“你说现在是洛珊凝漂亮些还是西莉亚好看些”的话语,西莉亚抱着英语书,倚着树干,轻轻叹了口气。新鲜感是很快过去的,同学们并没有再包围她,她似乎又恢复到以前默默无闻的境地,只是隐约的各色目光不时投来。唔,没关系的吧,很快也会适应了,她也已经不会再对着镜子失神了——因为发呆的话会迟到呀!/p 难得的体育课,操场跑道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热火朝天景象,多好呀,青春,汗水什么的……可惜为了把功课补回来,还有背诵单词,她只能待在树荫下抱着书本啃读。唔,果然没有树荫能比得上家里的舒服呢,面积大又浓密又阴凉。不过,说到背单词,洛珊凝和她一样缺了课,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p “一个人背书,很无聊?”正想着洛珊凝,洛珊凝便是忽然出现在树后面,突然出声,微微笑着。/p 西莉亚也笑了:“一起呀,不然我可能都能超过你了呢。”/p “我一直等着呢。”洛珊凝摸摸她的发顶,琥珀色眼眸璀璨若星辰,似乎欲言又止。/p “怎么了吗?”/p “算了,我家西莉亚这么乖,不忍心打扰你努力了。加油吧。”洛珊凝摆摆手,似乎只是恰好经过这里,打个招呼,便起身向跑道慢跑过去,大概是要练习长跑去了。西莉亚抿了抿唇,继续垂眸百~万\小!说。/p 但似乎注定她看不成书了,手臂忽然被抓住,她下意识抬头,泠玄的面容近在咫尺。“西莉亚,我有话对你说。”这样突兀,又并不会不好意思。其实泠玄也从未觉得不好意思吧。/p “哎?”/p 熟悉的壁咚,发生在她身上,似乎演练过很多回,也顾不上她什么表情什么心情了。少年清俊的容貌对一般的女生已经有很大吸引力,尤其是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认真起来的一双墨眸。/p “泠玄?”一只手臂被抓住,另一只手只好紧紧抓着书本防止掉落。西莉亚眨了眨碧色水眸,面颊微微泛红,镇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倒也不是十分惊讶?是趁着洛珊凝不在这边,所以?明明告诉自己两人已形同陌路,可是毕竟年轻的心跳总不甘平静,随着少年的靠近,下意识地,扑通扑通。/p “西莉亚,我必须告诉你,我和洛珊凝,不是那种关系。”/p “我知道,洛珊凝告诉我了。”以他为幌子,宣称洛珊凝已经名花有主。只要洛天昊没有强势地来,洛珊凝在这方面就不会过分失去自由。/p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被他刻意压抑的,以为可以忽视的情感,在生活的重压下,如附骨之疽,无声地滋长着,包围、吞噬他的心。他知道太过突兀,他也想过慢慢来,但是阴差阳错,他不能忍受在这枯燥漫长的岁月里距离越来越远。她不明白,但是,他要做的,也只不过是,仅仅一句话就够了。/p 印象中的她,有点笨拙,天真善良,有点懦弱,不懂抗拒。明明是看起来软弱得想要哭泣的,却又不经意间倔强起来。她在温馨的三口之家中长大,温柔美好的情感深埋心底。她未曾经历风霜雨打,与他所认识的世界天壤之别。为什么会吸引他呢,一个过分乖顺没有什么脾气的女孩,就连想要的朋友因为过于强势也仅仅只有一个……只是因为过于简单,简单得令人艳羡。这些,他从不曾有的……/p 其实现在气氛正好,纯白干净的校服,略沾汗水的青春气息,些微躁动的微风,而她站在那里,气质清雅,与他当初离开时一样,熟悉的感觉。与他刚逃离的、准备返回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美好。回来,是因为有她在这里。他像闭耳盲目地执着于唯一渴求的目标,希望表达心意,也希望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结果。但是他的时间不够了。/p 他近乎虔诚地呢喃,神色还不够温柔,但他已不在乎:“西莉亚,我喜欢你。”/p “你究竟想要什么?”碧眸吃惊于他的话语,他现在的样子,在她眼里,就像在梦呓。为什么忽然又……她不明白,只能听着心跳。谁的心跳?她不明白……/p 壁咚的霸道,撑在树干上的少年手臂肌肉线条微微明朗,给人一种力量感,也似一种压迫:“我,想要你做我女朋友。”心灵的寄托吗?给麻木的躯体,一个安慰。这是对洛珊凝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承诺与欲求。/p 这不是玩笑。没有玩笑经得起两次考验。西莉亚意识到他的认真,心中酸涩,眼眶不觉盈泪为难,脸颊因为羞愤微微涨红,略微可爱。少年人的期盼,情愫,说不清的意味。洛珊凝说过的,她需要他,这是不可以的。喜欢吗?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只是容貌?不,泠玄也并不是这样肤浅的人,可又为什么,两次告白?她能怎么办?/p 他眸中幽深,将她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压抑的,躁动的,不安的……这是对他告白的反应,而这是他的反应。他的忍耐,原来可以为了她而无限吗?看着她的泪水,他终也心软,对她果然不该太强硬,逼得太紧,会伤害她。可是他呢?/p 手臂肌肉线条似乎柔和下来,她也看到他眸中的愠怒,以为他将要强上轻薄,但他不过是微微凑近她耳畔,低低呢喃:“我可以等,你不必为难。但是我无法保证自己,什么时候压抑不住了……”淡淡的,威胁意味。他是,认定她了。尽管看上去手段卑劣。/p “我不喜欢你。”情急之下,西莉亚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样的,冲动的话语。她是害怕了,泠玄眼神中的、言语中的,压抑的情感,沉重得要喘不过气来。她不明白,也不想知道。她在逃避,他知道的。/p 他皱了眉,他的气息这样近,让她不觉害怕。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樱唇,想要不管不顾地一亲芳泽,但是……该死的,头痛起来。他眸中灰暗几分,西莉亚还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却听见他说:“你的心意,我不在乎。”他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一种难言的威严,仿佛势在必得的决心。/p 西莉亚犹愣在原地,手中书本已经发皱也不觉,他已是放开了她,走远了。/p ……该死,头为什么又疼了?意识像要被控制,又像要失控。他的身体里,不知何时开始有两个意识。他不会太为难她。他会保护她,真心实意。/p 他不会顾虑太多,哪怕他的“出格”的追求行为已经引起旁人侧目,引得一匿名女生(疑似喜欢他?)都忍不住向老师举报:他们在谈恋爱!/p 老师震怒,立即传召他来面谈,严厉教育:“不要打扰人家女生正常学习!你回到学校,就给我好好学习,现在也已经是准备毕业的一年,你们更要专心在学习上。别以为你走的后门进来回来了我就会纵容,你难道不知道学校规定?你不仅影响自己,还会给人家女生造成很大困扰,你也知道她是乖巧的孩子,成绩才刚有点起色……你的行为非常恶劣,当然我并不是老顽固,并不是否定你们这个年龄自然萌发的对异性的纯真情感,这是正常的,但是你们既然还是学生,至少在学校里就必须……是不良风气,败坏校风……我希望你……检讨……处分……严重的话,谁也保不了你,直接勒令退学或转校……”/p 尽管他想着应该忍耐,但他本就耐心不佳,听了半路直接跑了出去,徒留老师惊觉跳起大嚷。/p 他回来,只为了她,其他又与他何干?如果可以,当然希望带她走,或是陪着她毕业也可以,其他他不想管。他确实风头太盛,怕连累她,但也是难免。他也感到有些为难了,尤其是又接到消息,让他去见地下真正的主宰……像是玩笑一样,不是么?但这就是他的人生,隐藏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中的,唯有她的纯净笑颜能给他一丝安慰……他已经,不过分了,对吧?/p 第十章 圣使(2) http://.biquxs.info/

《小幸运》清新的旋律悠悠飘荡在校园中,兰花馨香幽迷,蔚蓝澄澈的天空见证交织在一起的情愫,与那十指相扣的怦然心动,相印的心神,相视相映的瞳眸,《多远都要在一起》的旋律应景响起。你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无论如何都阻隔不了的,反而助长了手心流转的旋儿,紧紧握在一起。/p “你就直说吧,我什么时候能娶春过门?”豪爽地一掷千金,被坑了的富家公子三枫·辛叶克安用热辣辣的目光直视身旁的人儿,只是一缕秀发稍稍遮住了她的眸光,粉唇微抿着,意味不祥。/p 当三枫自信满满地以为这么长久以来的努力终于打动他的俏丽娇蛮女友,作为旁观者的柒夏正忙着两眼放光地点钱,心满意足地舔舔嘴角,毫不客气地揣进挎包里,看那微曲的长长金发,微翘的长密睫毛,吹弹可破的略偏小麦色的肌肤,一袭知性素雅及膝长裙,完全就是个优雅迷人的知性女郎。她面上的神情也很微妙,欲语还羞,俏面飞红霞,望着面前一对养眼般配人儿,只是以较克制平淡口吻说着:“我预言二位终成眷属,只不过如今时机未到。你可以考虑下是立刻告别如今望族公子的身份,离开这校园,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我自会为二位证婚。另一种,便是继续原状,直至完成二位未了任务,静待使者到来,为二位重归我族洗礼,方为大圆满。”/p 未了任务?三枫略皱英眉想了想,同时手伸进口袋里,不多时,他找着要找的东西,又侧首去恰与四春对视,两人心意相通,都沉重地点点头。三枫便松了口气,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递给目光焦灼表面平静的柒夏:“这里的我,算我辛叶克安家族对你店的资助,不用谢了。”语毕,牵着四春,酷酷地给柒夏留下道苍凉背影。/p 柒夏忍住面部肌肉的抽搐,好半天才抬手摸摸脸颊,叹道:“这年头,胡诌都能大赚呀。我还是抓紧时间多忽悠几个人吧。”遇见三枫,可谓是极其贪财的延柒夏小姐感到最为幸福的时刻。然而她内心也隐含未言的忧虑,还未到时间呢,不可说,训令严不可违。不过,那可是小枫哥耶……也罢,没她什么事了,她哼着歌,迈着轻快步伐消失在空气中。/p 匆匆跑出教学楼,三枫问:“你也这么觉得?可到底,西莉亚是我名义上的妹妹,与你便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何必——”/p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那么,我便是表嫂了,还能说没关系?”四春面容淡然自若地说着,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挂断了,很无所谓地耸耸肩,在三枫胸前摸了一把,潇洒转身:“走啦,西莉亚该下课了,给你撩妹的机会,听说最近那小子追得很紧。如果说你为忠厚大犬,而那小子可就是小狼狗,还不快去当你的护花使者?”/p 如果按照(进入人类生活的)人类年龄,她的年龄其实与她口中的小子相差不了多少,到底是跳级生。在她眼里,那小子虽然英气逼人,却终究藏着顽劣。他待在乖巧的西莉亚身边,总以为不妥。/p 三枫愣了好一会儿,急忙跟上,脸上渐渐展开笑容,牢牢握住女生纤细柔软的小手:“好啊,你可别吃醋。”/p 少年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柔挑起少女圆润的下颔,微眯的如池水般清澈的眼眸映出女生慌乱无措的娇羞,薄唇一角向上扯动,绽出一抹散漫又俊逸无比的笑意,薄若暖阳:“同学你好,请问初三二班怎么走?”那笑容的热度,真真可以将所有毫无防备的心融化。/p 女生呆愣了一下,眼镜下目光顿时明亮起来,不觉声线上扬:“辛叶克安学长!初三二班就在三楼左手边第二间教室,需要我带你去吗?”/p 三枫玩味地挑了挑眉,指腹似无意间拂过女生的脸颊,手收回来,女生整张脸已经羞红一片。他又定定地看了女生一眼,侧身望向女生所指的方向,眸中闪烁幽暗不明意味,口中道:“不用了,谢谢。耽误你时间了。”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去。/p 女生抱着书,愣愣地目送他远去,默默吞掉下意识的几个字:“不耽误……”/p 等走上初中部三楼,四春已抱臂冷淡地看着他走来,然后将目光再转去教室里人儿。/p 经过多次修剪,一直留着一头天生的柔顺栗发的西莉亚束起马尾辫来,发尾也不过刚过肩,和众多女生没有什么区别,那白皙无暇的侧脸泛出略透明的光泽,一看就是乖顺安静的女生,不骄不躁,表情从不突兀,如墨的眸低垂,流动着宁和的波光,不过细看仿佛错觉般眼睛会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碧色,或许是窗外观赏树的绿吧。/p 西莉亚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包,又有些不放心地抬头扫一眼黑板,才抱起书包,慢慢走出教室。四春见西莉亚有些心不在焉,直直向前走去,到了楼梯口也忘了转向,不由得几步跟上前去,轻唤一声:西莉亚。又连唤了几声,西莉亚才眨眨迷茫的眼,转过头来,发觉自己已经走到楼梯右侧的第二个班前了,不由尴尬地转身回去,默默地在两人面前停下,垂首,闷闷地喊一声:“四春姐,你们来了。”/p 三枫本是很容易调动起气氛的人,只是这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段子,只好采用撩妹手段,故调重调,轻轻挑起女生下颔,用热烈的不加掩饰的目光脉脉含情地与女生对望,带上浓厚的情感深沉诉说:“小学妹,今晚有空……”果然如料想中一样,西莉亚只是迷茫地望着他,似乎丝毫感觉不到他不断散发出的闪闪发光的魅力:瞧,旁边的春都被帅到了,看呆了呢,或许一会儿能有机会索个吻吧,嗯?/p “你个智障,居然连西莉亚也不放过,居然还用这么烂的手法调戏女生,是不是欠调教啊?嗯?!”/p 在三枫想入非非的时候,四春实在看不过去,毫不客气地一美腿扫过去,弄得三枫迅速躲在墙角,抱着被踢到肚子委屈地喊疼。/p 西莉亚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只偶尔眨眨眼睛,犹豫着要不要走开。/p 就在四春犹不解气地对蹲在墙角的人拳打脚踢时,泠玄·夏尔默默走过,下了楼梯,就这么迅速地消失在西莉亚的视线中。她已半开的口讪讪合上清澈的水眸逐渐漫上一层雾色,深吸了一口气,紧抿了樱唇。他去那边做什么?想问,却并没有理由。/p 这些天,泠玄确实追得很紧,但是她却越发看不透他了。因为他没有靠近时,疏离感还是与以往无异,互不理睬,像是她当初想要的结果。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好过,坏过,相差也不远,如今再看,也是和她一样普通不过的人。如今这局面,是怎么造成的呢?如此怪异的,疏离又靠近,冷漠与炽热。/p 心里不舒服,但也仅此而已了,只是不用打招呼,不用在意的人而已,对她来说,被她划分到这一类的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p 理定思绪,西莉亚侧首向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说道:“今天布置的作业很多,我先回家了,三枫哥四春姐再见。”她快步跑下了楼梯,也不顾身后从打架中抽身出来的人的大叫。他们总是那么有活力,不像她呀,处理人际关系这么僵硬,不知所措。/p 赢得第一场选拔赛的奖金后,西莉亚终于能放心地将贝娜送入院,所幸那个佣人并没有对贝娜使坏,只是见钱眼开吧,滋长了心底的欲望。可是没有钱不行,她还要努力准备下一场,时间就在这周周末,地点总算是离家近了很多,可也要跨越好几个省份。/p 听洛珊凝说,现在不过通过了初赛,后面还有三场,乃至最后的万众瞩目的决赛。西莉亚私下里仔细算过,只要能拼进第四场赛事,就足够支付贝娜所有治疗以及后续的费用了,想到再过不久贝娜就能好起来,恢复到从前健康有活力的样子,就更有动力去闯了。/p 只是初赛完全是侥幸通过,后面会经受更加严厉的筛选,心下完全没有把握,只好有空多向多才多艺的洛珊凝学习,尽量撑到第四场,她太渴望金钱了呀,更不愿错过难得的机会。/p 满脑子都是比赛的事,也忘了书包的沉重,只顾着双手放在后面按着书包以防上下颠簸,双腿迈开大步向家中跑去,怎料到那拐弯处,突然走出来个人,来不及惊叫,两人都撞倒在地。/p 西莉亚心中咯噔一下,好在只是臀部比较疼,头有些发晕,正要只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时,手上传来被重物碾压的剧烈痛楚:被撞到的那人已经站了起来,满脸怒意地踩着她的手,没有办法抽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肆意踩碾,骨头似乎要碎了,钻心的疼痛。/p 西莉亚只乞求他不要将脚抬起,然后用力地踩回下去,她担心他抬脚时她已无力将手收回,但就这么碾压带来的感受不亚于前者,她没办法息事宁人、置身事外,强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哭腔,冷静地冲他说道:“你还要踩到什么时候?我没时间等你。”只要能回去,无论多惨烈的伤势,迪索亚一定都有办法的。/p 大抵大多数人对于她这莫名遭受这种痛苦而不落泪都感到惊诧,这个大个子瞪了她一眼,终是挪开了脚,踏在了地板上,口中还骂骂咧咧的。/p 西莉亚强忍着内心的呐喊,迅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只左手的惨状,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动,也不敢尝试,只是用右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那手腕,慢慢将它抬起来。没有知觉了,已经麻木的痛感犹然存在,脏兮兮的沾满尘土,皮肤破损翻出白肉,血正要渗出来。/p 西莉亚颇为难堪地自己站了起来,不再去看那只左手,也不去盯着那只施了罪行的脚,声音依旧平静:“对不起。”说完,狼狈地绕过他走开。/p 大个子愣了愣神,又恢复先前大半的怒气:“撞了人一句对不起就算了?”/p 西莉亚停下来,咬着下唇,唇已经泛白,血快涌出来。真是疼呀,谁让她撞见这种事呢?“我没有什么可以陪给你,对不起。”都是她的过错,她必须很小心,如果迪索亚不能处理完善的话,她最好戴上手套,那样给贝娜送吃的时候就不会被发觉异状了。/p “长得漂亮就可以这么横吗?我见过的漂亮的数都数不尽,你在里面充其量也只算——”大个子来到西莉亚面前,原本很随意地打量,结果渐渐地瞪圆了眼,惊艳的话语脱口而出,“上等。”/p 西莉亚被他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只想早早摆脱,然后快快地去给医院里的贝娜送去炖汤喝。贝娜在那里会很孤单,虽然她才刚学着掌厨,手艺不精,但也是给她送去一份心意。/p /p 第十章 圣使(3) http://.biquxs.info/

看出西莉亚白净小脸上明显的不耐,大个子话锋一转,变得笑嘻嘻的:“哎呀,真是抱歉,手很疼吧?来,我带你去医院。”/p 西莉亚往旁边避了避,躲开他伸来的手,摇头道:“不用了,我赶时间。”/p “我也赶时间呐,快点跟我走,大爷我没空陪你玩。”他脸色又变,直接拽住西莉亚的手臂就快步向前走去,那有一辆敞开了车门的面包车,看不清内里情形。/p 西莉亚心下大骇,拼命挣扎,可怎么也敌不过大个子的力气,被强制拖着走,眼看车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头闪过一丝绝望,眼角却瞄见一个熟悉的俊雅身影一晃而过。她下意识张大了嘴就要呼喊,大个子却知晓她的意图及时用什么捂住了她的嘴,一股恶心古怪的味道顿时充斥感官。西莉亚瞪大了水亮如小鹿的眸子,眸光黯淡下去,身体逐渐失去控制。她想吐,眼前渐渐失去光线。/p “西莉亚妹妹!混蛋,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我枫的妹妹——”外头忽然响起三枫炸雷般突兀的大吼。/p 是三枫哥呀,可是她如今已受制于人,还能怎么办呢?只希望不要牵连到他们,不要伤害他们,快点离开……头触地,似乎已经失去对外界的所有感觉。/p 一行人发动车子就要离开,大个子本就是恰好对面有家店,想要下车随意买包烟,本就不打算停留。三枫一路急奔,自然是追不上汽车的速度,更何况他发现西莉亚的状况大吼之时,离她还有几十米之遥。/p 当他意识到速度的差距后,愤愤停下来跺脚狠狠咒骂一句,目光死死盯着那辆渐行渐远且不断加速的车子,双手忽然交叠,交织奇异的变幻玄妙的手势。手势是如此诡异,又如此自然随意的意味,仿佛天然铭刻在脑海中,本能的习惯。/p 距离已经太远,后车窗也快看不见三枫的身影了,人们正要得意谩骂大笑,却听见“嘭”一声巨响,车子剧烈晃动,竟像是车胎爆了。车胎爆了自然会使车子发生失控,尤其是他们已经达到了一定速度,更是危险。但幸运的是,车子竟然摇晃着停了下来。人们的咒骂声之响,远远都能听到。/p 未等他们打开车门,三枫唇角勾起,手势再度变幻,车子竟然剧烈颤动起来,并且向后退去,直退到三枫面前。车上的人终于惊恐起来,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控制车子,在倒退过程中也打不开车门。车子再度停下之时,车门轰然倒地,露出里头惊愕不已的人们,以及正要被捆起来、双眸紧闭的西莉亚。/p 四春这是已经赶上场面,来到三枫身边,用眼神询问他。三枫耸肩,面上依旧是属于阳光大男孩的轻松随意笑意:“第一次使,不太顺手,接下来就有意思了。”他微笑着,走向那几个已经反应过来、拿起武器下车的人。像这类流氓人士,手头上是一定会备好武器的,即使十分简陋。/p 他却是以迅雷不及的速度,一下子勾倒一人脖子,随即借过那人手上钢管直接捅进那人脑袋,很快身下人已无鼻息,手法粗暴惨烈。/p 四春皱皱秀眉,也耸耸肩,对着面前距离她三四米远的两个正打算偷袭她的人,双手迅速变幻,仿佛熟烂于心的动作,自然毫无凝滞之感,转眼两人已经双目放空跪倒于地,再则身子缓缓倒下,亦是了无气息。/p 在车上观看局势的那人慌了,随手抓过一把尖刀便要比在西莉亚身上以作威胁。双眸皆淡泊宁静的少年少女四手同时动作,还未待刀被举起,那人已是七窍流血而亡。/p “西莉亚!西莉亚!”手一拂清理乱状,三枫四春连忙扑到最关心的人儿身边,手忙脚乱地解开绳索,三枫托着她的头和上身,四春手势变幻,直至她悠悠转醒睁开眼眸,才欣喜地拥抱她,大有失而复得之感:“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在这里。你有没有哪里被他们伤到了,快让我看看。”/p 西莉亚乖乖伸出左手,上面的泥垢等等与渗出的血混在一起布于斑斑破损的皮肉之上,很是骇人,而西莉亚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只是平静地观察她的哥哥姐姐脸上的怜惜与愤恨焦虑。/p 她安静淡定得令人心疼,眼神有些空洞,果然是被吓到了。/p 四春如是想着,又难受于不能暴露他们的能力于人前,不然就可以轻易治好西莉亚的手。她同时也很懊悔为什么和枫一起耽搁了那么多时间,她这暴脾气就是忍不住,不然要是早一点到的话——“你一个女孩子自己走路回家太危险了,尤其你还是个漂亮的女孩。还是得有人陪着才行。”对于西莉亚的容貌,他们习以为常,世上说不清的事情太多,他们也不愿因为好奇而使得西莉亚为难。/p 三枫连连赞同:“你可以叫上同学一起走,最好有男生在。要不然,我和春也行,只是我们会比较忙。”/p 西莉亚还是沉默着,略微泛出碧色的眸中刻下方才所见画面:血腥残酷,不留人性。那飞扬冷酷的笑意让她全身发冷,下意识地往四春身上靠了靠,至少,四春姐并未染血。/p 两人并未在意这一细节,只当做她受了惊吓没缓过来。用清水简单冲洗了那只受伤的手,见她再三摇头,两人也只好作罢,一起护送她回家。分别时,四春特意又叮嘱一番,方才与三枫一同离去。/p 西莉亚站在树下,不一会儿迪索亚便现身,轻轻捧起她的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一副失神模样。迪索亚猜到她的忧虑,爱怜地吻吻她的额角。她垂下眼帘,安静地靠在他胸前,长长地叹了口气。/p 对于这张脸,她最担心的,是贝娜。尽管洛珊凝反复强调这确实是真实的、她的本来面目,给自己做心理工作的最大障碍,却是她的妈妈贝娜。贝娜虽然也有着与她相似的栗色头发,但是此外便找不到贝娜与她两张脸之间的熟悉感。以前平凡的容貌,可以说是没长开,但已经发觉长得不像爸爸莫克。爸爸安慰说她是长得像妈妈多一些,等长大了就会明显起来了。/p 什么样的长开,是像着换了一张脸?有人小时候同长大后确实变化极大,但细看眉眼等等还是有相似。可是她呢?一念之间,恍若换了一副面具。清雅,纯净,美好,不容亵渎,梦幻般的完美容颜。她与贝娜,完全不像了。发色可以相似,但是面容,是不会有错的。/p 她初赛回来以后,曾忍不住趴在贝娜床边,唤着“妈妈”。贝娜摸摸她的发,亲切温柔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西莉亚宝贝,回来了。”/p “妈妈,你看着我,我真的是,妈妈的西莉亚吗?”西莉亚看着妈妈似乎又憔悴了几分的脸,忍住不让自己落泪。她似乎总是这样不懂事,总是要有意无意地揭开贝娜极力想要掩盖的伤疤,坦蒂拉特家族的事,莫克的事……妈妈,西莉亚有什么好,值得您这样宠溺关爱着呢?/p 贝娜的眼中,映出西莉亚清新的容颜,依旧是温柔的神情:“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p “真的吗?”泛着碧色的水眸盈盈泪滴,梨花带雨的佳颜少女令人心碎。她还有什么想要追问,但是不忍心,也是自己在暗暗逃避。/p “当然,我的西莉亚宝贝。不要想太多,也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你就是我女儿。”/p 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那么,也不需要再想了吧。她——西莉亚·桫覼遆拉,就是莫克和贝娜最爱的女儿。/p 镜头转向另一边……/p “这样怕是很快会招来圣使吧?为了西莉亚,你真是什么也不顾了。”回去的路上,四春不禁轻声埋怨道。柒夏才刚来提醒过,他们转身就不顾忌了,也是心大。/p “你还不是使得挺开心的么?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力量。可惜过了八百年才开始被使用。这样的话,很快就会被定位,从而找到我们,你觉得遗憾么?”三枫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别被柒夏那丫头吓到,她比我们还小几百岁呢,回归,或许也不是太可怕的事情。你呢?做好将要离开柏特林亚家的心理准备了吗?别告诉我你还是个多愁伤感的,舍不得大小姐的位置,所谓家族家人,于我们而言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脱离人类这些约束,我们反而更自由。”/p 四春忍不住笑了,一拍他的肩,故作爽朗态:“你倒是想了很多嘛,看来你已经很有回归的觉悟了。但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你越是这么说,心里就越舍不得,比如那个可爱的小西莉亚。也好不容易以人的身份存在,为什么还要揽下这么多职责在身上呢?”/p “没办法,我这人就是这么有保护欲。不过我只会保护我在意的人。”三枫含情脉脉地揽住女子纤腰,头凑过去,“春,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的想法呢,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再不说,我可就要老了。”/p 四春从不矫情,意思意思赏他一个面颊吻,随后侧首闷闷地说:“还没到时候。我绝不会草率地把自己给卖了的,又不是没人要。”/p 三枫会意,浅浅一笑,一路无话地走下去。想要走到天长地久。/p ……第二场比赛草率结束,也许是幸运之神眷顾,西莉亚和洛珊凝都顺利通过了,总共通关的人数为一百,不多也不少。不需要才艺表演,只是在指定的酒店房间里待上一天一夜,她们就被告知可以离开。猜不透主办方的想法,就干脆不猜好了,奖金是上一场的近乎一倍。/p 总是请假外出,学校的课程自是落下不少,西莉亚只好更加刻苦,于是并没有发觉班上又有一个位置空了下来。厚着脸皮四处请教同学老师,还好他们对容貌姣好又主动的西莉亚很有好感,也很乐意去帮助她,于是她虽然很累,,但收获丰富,很是充实的生活。/p 相比之下,洛珊凝的学习态度越发散漫,成绩上下波动很大,而且常常表现出疲态,也常常无故请假或是旷课。而泠玄·夏尔,这一次,已经旷课整整半个月了,老师们先前对他的埋怨又挂到了嘴边,谈及便皱紧了眉,只是看在他走之前的成绩尚可,身后又有未知的硬后台支持,才没有拿他到明面上说事。/p “连安慕,这道题怎么解?是不是应该……”在众多包围在班长身边的人之中,西莉亚并不突出,好不容易排到她,她连忙摊开练习册,摆到他桌上,指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怎么做都不对的题目,迫不及待问道。/p 连安慕略微蹙额看了一眼,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经意地飘向一边,嘴中常是敷衍应付之音。/p 见状,西莉亚有些不爽,也向那边望了望,空无一人,如今已经放学了有好一会儿了。若她没记错,那似乎是青雅皓的座位。难道连安慕和他……/p 她粉面顿时掠过一片极浅的红晕,轻咳一声以示不满。连安慕的注意总算被吸引回来了,又认真看了几眼题目,便下笔刷刷地写起思路来,很有技巧地几下点通思路,西莉亚豁然开朗,表示感谢后奔回座位,匆匆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诺大的房子,所幸她并不孤单,还有迪索亚哥哥陪着她。/p 将要带的最后一本书从桌上抓起,塞进书包的时候,一张叠成三角形的浅绿色信笺轻轻飘落,西莉亚拾起一看,一种隐约的熟悉感自心底而生。未写完的字条,而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你已经有足够的价值引我去探求,不用着急,你很快就会……/p 依稀的印象逐渐在脑海中被完整拼凑,西莉亚手中的信笺却忽然被冒出的连安慕夺去,只见他瞪大了双眸,很久才发出艰难的喘息声,像受到了巨大打击。/p “连安慕?”西莉亚出声询问道。/p 连安慕没有理她,放下信笺,迅速跑到青雅皓的座位,伸手在抽屉里找着什么,很快就找到了一叠如此的薄荷绿信纸。西莉亚看着,隐约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揉皱了那桌上的信笺,干脆地投进垃圾桶,抓起书包转身便走。/p 约莫过了三分钟,整个教室只剩下连安慕一人,夜幕正在降临,而他面上痛苦的表情一点点松弛下来,直至突兀地听见熟悉的少年的声音:“原来堂堂班长大人还有翻别人东西的癖好呀,真是人不可貌相。”/p 连安慕猛然转过身,将那一叠信纸拍在他桌上,语气中难掩的冲动:“你为什么要写那些字?你喜欢她?”一种浓重的尖锐的感觉,一点点充盈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是背叛吧,他不是吻过他,不是引诱过他么?原来对他来说,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呐。他却是,从不懂青雅皓的想法。/p 青雅皓身子半倚在门扉,镜片无光,面部表情也埋没在阴影中,天暗了,心情也莫名的阴沉烦躁起来。他的信纸自然不是凡物,能够被感应到,于是,他只能回来。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淡淡的:“什么字?况且,也与你无关。”他向前几步,面上神色渐渐显现出,淡漠的,不近人情的,是连安慕所熟悉又陌生的古怪态度。/p 连安慕稳定一下情绪,尽量不用吼的,语气中却不经意带上一丝委屈:“西莉亚桌上的,写着‘探求’什么的。会用这么古怪字眼的,也只有你了。”/p 青雅皓目光定住了,似乎在回忆些什么,又稍微加快一点语速,但听起来再平淡不过地问话:“只是这样?”/p “就是这样。”连安慕还剩下一点火气,“你还想怎样?表达得再露骨一点?”/p 又沉吟一番,青雅皓面上忽然浮现一丝清风般的笑意,“嗤”地出声。/p 连安慕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心下茫然惆怅。/p 笑过以后,青雅皓直起身来,唇畔还余一丝弧度,“安慕,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你什么时候,见到我对女生感兴趣?能让我青雅皓看上的人,是莫大的殊荣,至于女人,怕是还未出世。”/p 如此的傲气。/p 心下死灰复燃,连安慕转怒为喜,却竭力不表现出来。不对女生感兴趣,看不上别人,那么他——/p “这么晚了,就算说是在用功学习,回到家也是会被骂的吧?”青雅皓若无其事地抬手看了看表,走过来,将那叠信纸随意塞回抽屉,拍拍连安慕的肩,笑意浅淡,几乎看不出来,但也够了,“走了。”/p 连安慕迅速收拾好凌乱的心绪,也想起他严厉的父亲,连忙和青雅皓一起冲出了教室、教学楼、学校,来到往常那个交叉路口分手。心中的雀跃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原来呀……/p “啧,幸好完整内容放进了口袋里,不然可真算泄露天机呢。”青雅皓手插进裤袋里,取出那张对折过两次的薄荷绿信纸,阅读一遍上面全部文字,轻声嗤笑。随后又塞回口袋,悠哉大步向前。/p 真是大意了,定时麦娟那贱民粗心大意,本来该是另一张的。也罢,迟早也是要面世的,时间错不了,他越发期待了。父亲大人,也请为我感到骄傲,这绝对是您不愿错过的绝妙盛宴。/p 至于被连安慕那个傻小子误会他的取向问题……暂且安分些,也是没有关系了,不碍事就行。/p 第十章 圣使(4) http://.biquxs.info/

“迪索亚哥哥,真的不要紧吗?你看上去并不太好。”/p 坐在西莉亚柔软的床上,迪索亚原本就白皙的过分的脸色已接近透明,仍然强撑着往西莉亚体内灌输力量。听她问话,迪索亚表情凝重:“不这么做,你会遇到更大的危险。我务必要护你周全,哪怕你不在身边。”他没有说的是,一种隐约的难言的感觉,让他感到不安。/p 西莉亚困惑不解,只感到一阵奇特的热流渐渐融入她的身体,漫布全身,很是舒适:“那些危险只是意外,你不要太担心。”/p “我感觉得到。”实说呀干脆打断了她的话,分外严肃的口吻,“不要单独行动,除非回到这个院子里,否则几乎没有算是安全的地方。不要觉得麻烦了他人,或是认为多此一举,黑暗总是伺机而动,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在我冲破封印之前,我不允许你有任何闪失。虽然输给你力量也可能无用,但我总会安心一些。”/p 语毕,西莉亚分明觉得身后的他气息弱了,也不再有暖流涌入,不禁讶然回首,迪索亚已垂首,手撑在额角,毫无动静。西莉亚有点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他却消失于空气中,久久才传来浓浓疲惫的叹息:“我要入睡了,记住我说的,无论找洛珊凝亦或是其他人都可以,只要……”/p 静得过分,令人心颤无助。/p 西莉亚鼓起小脸,有些不满于他话还未完就睡着了。只要什么呢?青雅皓留下的字条同样只说了一半,到底会怎么样呢?她从来就弄不懂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摇摇头,拿起床头手机,给洛珊凝打了通电话,可是没人应答。他们到底都在做什么呢?呐,好像就她一个被蒙在鼓里,太不痛快。/p 闷闷不乐地,西莉亚只好抓起笔,埋头于作业之中。/p 相较于西莉亚这边,洛珊凝这里简直是地狱。/p 满地的污秽之物,破碎的瓷片玻璃,扭曲的铁板钢筋,还有昏暗之中吹不散的腥臭味。/p 洛珊凝就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内里的情形,手紧紧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捂住不断翻腾的胃,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才不至于狼狈失礼地大呕特呕。/p 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发出积累多年的锈铁与厚重灰尘摩擦的沉重声音。打斗声不时响起,肢体扭曲折断落地,压抑不住的呼喊惨叫,一次次撕心裂肺般的难受。/p “洛小姐,欢迎光临。需要为您准备一杯手磨咖啡吗?我们保证品质绝对是您喝过的咖啡中最好的。”一名绅士般的穿着西服的高大男子走至她身边,十分礼貌温和地开口,让人仿佛置身于高档优雅场所,而发狂般的痛呼声交织在他的言语间刺激着耳膜,令人不禁毛骨悚然。/p 洛珊凝直起身子,垂下手,冷漠地看着他:“不用了,带我走近一点去看。你们这儿的环境,还真是出奇的好呀。”/p “小姐过誉了。请跟我来。”男子长得有几分清秀,眉眼间皆是温润的令人舒适的笑意,与这儿的环境格格不入,却是这儿的头儿。洛珊凝见过他蛮多次了,他叫方碶云,父亲手下得力干将。而如今他接手的任务,便是调教洛珊凝所关心的人。自然,他并不知晓洛珊凝与那个少年之间的事,他对于上级的命令,不必思考太多,只要尽好机器的职责,完成便好。/p 来到一个小房间,陈设简单得只有几张椅子,一个小方桌,皆是干净的纯白色。方碶云摆手让手下散去,还是亲自端来了一杯温度恰好的手磨拿铁,优雅躬身放到洛珊凝面前,做了个手势:“请品尝。”他直起身子,一丝不苟的笔挺的西服,衬得原本就是儒雅气质的他越发夺目、恭谦。/p 洛珊凝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敷衍地随意抿了一口便放下,待咖啡的香气逐渐散去,她面无表情开口:“我想看看成效如何,虽然你的能力无可挑剔,但还是亲眼过目为好。”毕竟,他可是要被送往……马虎不得。/p 方碶云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回问道:“洛小姐是因为老板的指令而来的吗?”/p “怎么?我替父亲操心些事务也不可?”洛珊凝冷冷勾唇,深紫的美甲轻叩桌面,是威慑。/p 方碶云自然不会想惹这位大小姐不高兴,顺答入流:“自然可以,方某随时在此恭候。如果洛小姐不介意,请转向这边,您会看到您想知道的。”/p 洛珊凝顺着他的指引向一边看去,只见那堵原本空无一物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方口子,一些之前细碎不清的声音陡然放大,已经可以辨识了。/p 见洛珊凝略微惊讶地睁大美目,方碶云体贴地附问一句:“事实上,画面可能会引起不适,如果你执意去看,方某斗胆建议您可使用耳塞,这里已经准备好了。”/p 洛珊凝瞪圆那双澄澈的琥珀眼眸,呆呆地向那个窗口走去,完全忽略了他的忠告。她在害怕,这些日子以来,那个人是否真的如传言一般,过着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p 从一方小小的恰好只能容下一个头的窗口向外望去,刺眼的强光下,满地狼藉仍是看不真切,一个身上肌肉堆得如同小山一般壮硕的男人,喘着粗气站在那里,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他脚边躺着个纤弱狼狈身躯。这个视角是从上往下看的,因而对观看者,没有物理上的威胁。/p “喝!”男人呼出一口浊气,粗鲁地猛踢一下那个死了一般的身躯,一下将他踢出两米开外,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不是不服气吗?有本事站起来,我还没过瘾呢,臭小子!”/p 那个身躯遍体鳞伤,似乎翻动了一下,毫无生气,只是一双幽亮的黝黑的眸子悄悄睁开,定定地、嘲讽地看着男人。/p 男人被激怒了,痛骂着脏话,走过去一把将他的脖子钳住,举了起来,瞪大着眼吼道:“不想活了是吧?我随随便便,手一使劲,你可就归西了。只要你求饶,给我跪下磕头的话,我就放你下来。别彻底惹怒我,听到了没有?”/p 少年白净清俊的脸上道道伤痕,污浊不堪,渐渐紫红了脸,双手无力地想要掰开男人的手,脚却忽然生出一股力,狠狠踢向男人胯部。男人吃痛放手,少年沉重地砸到地上,隐约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男人怒极,又要上来狠狠教训一顿,被不知何时何处冒出的黑衣人死死拽住,拖到了一边的黑暗中。/p 强光下,少年额前碎发掩去了眉眼,纤弱的身躯以极其僵硬而怪异的姿势定格在地上,血慢慢渗出了,浸染了积了厚厚灰尘的地面,只泛出死寂的黑。/p “洛小姐?”方碶云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她看着自己,手心印上深深的十个月牙,脸蛋也湿透,沾了一层薄薄的灰。更加不能容忍的是她的心脏,抽搐得生疼。夏尔,夏尔,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做了什么……/p “洛小姐不必担心,那小子暂时死不了。他初来的时候,没几分钟就倒下了,而现在他进步非常大,已经坚持了三个小时了。您看,这成绩能不能让您满意?”/p 一旁已经有人递上了一盒抽纸巾,洛珊凝很快收拾好心绪,紧抿着唇认真擦拭自己的狼狈,说话时声音依旧干练果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你们就是这么调教他的?”/p “是的,洛小姐。因为他实在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所以没办法练武,只好先训练他抗挨打的能力。”方碶云声音温和,语气略有歉意,但内心却是不变的冰冷。只不过,让他感到抱歉的并不是洛珊凝所希望的那样。/p “好了,我很满意。带我去看看他。还有,他的脸——”洛珊凝沉吟了一下,还是按心中所想嘱咐道,“以后尽量别弄伤了他的脸。”/p “好的,洛小姐。”/p 谁知道方碶云会怎么想呢?洛珊凝一点也不想管这个,想禀告父亲便让他说去吧,洛家千金不顾污秽自甘堕落关心一个落魄的街头小子,真是很有趣。看呐,一张简陋的小床,衣裳褴褛,伤痕累累,尽管身上大的口子已经经过紧急处理缝好处理包扎过了,整个人躺在那里像具死尸,仍是蛮瘆人的。/p 洛珊凝要求一个人呆在这里,关上门,坐到床边,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这张床似乎随时会塌,发出吱嘎的声音。她望着他,纤指缓缓抚上他的额角,下滑,停在唇边。惨白的干裂的,犹如重症病人一样。/p “夏尔,你怪我吗?如果不是我,你或许根本不会遭遇这些事情。”她喃语,又哽咽起来,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呐,可面对他,心中的负面情绪便可肆无忌惮地流露出来。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样的人。/p 少年睁开眼,经过折磨,经过伤痛,眼中仍是一片化不开的浓墨,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艰难地扯动一下嘴角,微微沙哑的但还是很好听的少年嗓音:“这是我的命数。你的恩情,我会回报的,这些本来就会发生,只是你推动了它。我过得很好。”/p “你这算什么很好?你现在动都不能动,每天还要当那群混蛋的受气包,说不定哪一天他们还会失手杀了你,这叫很好?!”/p 洛珊凝情绪有些激动,忍不住伸手拍在他的胸口上,引得他面色瞬间又惨淡下去,牵痛伤处,费力地咳了几声。/p 洛珊凝自知失手,咬着唇将手收回,沉默一会儿,听他说道:“很好就是很好,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早晚都要习惯,这是我的问题。再过半个月,我就要离开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所以,替我办退学吧,不用再理会我了,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再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了。早些放手,眼不见为净,少了心烦牵挂。”/p 洛珊凝又瞪大了眸子,看着他:“半个月以后就走?你……真的无法改变了吗?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继续活下去,如果运气差,就真的有去无回了。你这个混蛋,到底发了什么疯才答应被送去的,你就这么看贱你的性命,以为我对你只是玩玩吗?我告诉你,我在你身上投资了这么多,你不可以随便就走,你还没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p “打住。”泠玄·夏尔冷淡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确是拿性命在赌,赌赢了,我活着,少不了你的;输了,你给我的钱,我一分不少还给你。总之,我不会欠你,而西莉亚……”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只要你活着,我相信你不会让她失望。这样,足够了。”追求果然又失败了,也好,让她被蒙在鼓里,只是当做这么一个人不辞而别,很是令人厌恶,就够了。剩下的,无力再理了。/p “泠玄·夏尔!你——你……保重。”原本怒气冲冲,最后出口却只化作一句简单的“保重”。想来,她似乎没有什么勇气再对他说什么了。他不是她的专属物,她不能操纵他的所有行动,他是一个人,并将一直一个人去闯荡他的生活。若她有幸,也不过做一个旁观者,见他越走越远,直到了无踪迹。/p 她最放心不下的人,西莉亚,原本指望他能待她好好的,可如今他要走了,不得不走,除了她,与这里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不告而别,这是他的方式,而西莉亚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对于西莉亚而言,泠玄这个少年,或许不过是匆匆时光里的一枚流星罢了,纵然耀目过,很快了无印记。/p 这个英俊清朗却倔强坚强的少年,义无反顾地在他黑暗的世界里独自前行,不管荆棘泥泞,猛兽毒蛇,即便体无完肤,千疮百孔,是他的路,爬着跪着也会走到终点。他的结局只能是静静倒在自己的血泊里,平静看着死亡将他最后一寸魂灵吞尽。她只是个旁观者,心痛而迷茫,迷茫而执着,执着而无力。她唯一的期盼,便是拉着那个女孩的手,一直地,走下去,不负他望,不负我心。/p ……/p 一阵雨珠洒落,尔后天空薄薄云层叠有秩,湛蓝空灵。/p 视线下移,楼层一角,一对人儿忘我地缠绵在一起,绯红的脸庞美不胜收,柔软的薄唇尝起来有独特的果香。/p 今天已经拥抱过一次。在人来人往的校道上,三枫与四春紧紧相拥,三枫眸中挂泪,四春抚背安慰。/p 四春幼时送给三枫一只小牧羊犬,而昨天它离去了。/p 四春嘴上说着不喜欢狗,到他家时仍会不自觉地搂它的毛发,拥抱它,和三枫一起看着它由小狗变成大狗。然后,很久没去他家了,印象也淡了。但,一定是纯真快乐的记忆。/p 送狗原因?作为礼物被家人被送到手上,不喜欢,忽然又觉得三枫和狗狗很配:“狗狗就应该一起嘛!”(注:详见圣使(2))/p 拥立许久,久到全校瞩目,四春胳膊发酸,抱怨道:“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的,如果西莉亚看到你这个样子……”/p “西莉亚妹妹?!”三枫似乎惊醒,又看向她近在咫尺的俏面,下意识地就想亲吻下去。被一掌挥开:“找你妹妹去!”……/p 然后为了补偿身心受损的某人,就是现在这一幕了。/p 第十章 圣使(5) http://.biquxs.info/

三枫四春身躯顿时僵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僵硬着想着是否回头,见柒夏已经恢复原本笔挺站姿,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三枫——准确来说,是他身后的身影。/p 三枫四春下意识侧身让位,久仰大名的使者步步走出,不算强烈的阳光下,使者的轮廓仍然有些美感的朦胧,却叫人移不开眼。/p 随着使者的出现,仿佛开辟出另一处空间,与周围空间隔绝,又不显得怪异,自然而奇异。寂静无比。/p 来者服装充满说不清道不明深意的韵味,保守也大方,简约也奢华,古朴不腐朽,令人一见便不觉生出膜拜感。这服饰特殊,也与穿着之人气质相互衬托,整体显得格外不凡。/p 圣使为一男一女,女子眉目浅淡,似如水墨轻描淡画,随性优雅;男子浓眉清目,一见便是型男美型,耐看耐品,略显稳重。/p 先是雍容典雅女子轻扬玉手,打破了沉寂:“夏,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多疏离呀。我给你的《小冰大人手册》,你有认真看吗?里面可是聚集了我毕生所学之精髓,一般人想膜拜我还不让呢。是吧,秋?”/p 女子身旁抿唇男子公事公办,没那么多闲情来打成一片亲热态,朗声说道:“我这边这位女士,二冰·迷凯洛丝,乃族长第一亲信,被封为‘执法者’。我,十秋·蓝其华伊,同为亲封‘执法者’,奉族长之命,与之共同前来,寻回我族失落之族人。若夏所言属实,你二位,可是三枫·辛叶克安,以及四春·柏特林亚?若是,请悉心听我等此下之言。”/p 二冰有些不悦地打断她的同伴的话:“什么女士?听上去把我说得老了。女子的年龄是秘密,你之前也不是这么介绍的。”/p 不待十秋郁闷回话,二冰已经扬起热度把握得恰好的微笑,优雅地扬起纤纤玉手,轻轻与两人分别握了握,入手触碰只觉得沁凉,却极为舒坦,柔若无骨而不生妩媚。/p 握手后,二冰说道:“叫我小冰姐便是,别计较太多,夏他们也都这么称呼我。见到你们真高兴,枫很阳光,春很柔和,很养眼的一对璧人。对啦,别忘了我们长途跋涉而来,怎么能不找块地方坐坐?娇弱的女子可不能太劳累哦,不然苦了自己不说,反倒让男人以为她无所不能。”说罢已经挽起四春的手,悠游自在地找起地方来,很快和四春聊成一片,笑语晏晏。/p 之前的空间感果然是错觉……/p 三枫有些愤怒怅惘,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女子被别人牵走了一阵伤心沮丧。十秋中规中矩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无声地承受着三枫眼神中的怨念,心中默默叹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如果每个族人都能像他们一样就好了。如果能够的话,也就没有那么多……唔,他想的好像有点多了,都是被冰那个笨蛋传染的,一个不靠谱的前辈……/p “你们是打算怎样?”怨念中止,三枫开口问道。/p 柒夏完成指引任务功成身退,那么回话的只能是他了:“很简单。一是按族长之意,将失落之族人带回暮笙——我族之域;二是尊重族人心愿,传话回去,算是备案。这种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接了,不会弄得很难看。”/p 算算看,已经三次了,每一次毫无例外的遭到拒绝,都成为习惯了。既然族长没有特别吩咐使用强硬手段,他们乐得意思一下便是。被寻到的第一位如今过了百年,仍然毫无回应,还好第二次的三位都陆续响应了。摸不透族长的意思,十秋自然是希望这次的两位也能让他们省点心,不必他们再跑一趟,再次寻回。/p 三枫点头以示会意,但仍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你们真的不会强制要求我和春回归?”/p “自然不会,我们至多起到告知的作用。”毕竟当初丢出来时,记忆是全无的,适当的提点很重要。至少,有一种归属感,缘于灵魂深处的归属感。/p 十秋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瞄见了什么,迅速抬手格挡,但那拳头的力量仍叫他骨头发颤,他不禁惊讶地问:“你要干什么?”/p 三枫清澈的眼眸此时暗含了一抹厉色,出手迅猛毫不含糊,口中语气却很客气,像是轻嘲:“我欲与圣使切磋一番,想必圣使宽宏大量,不会介意。”/p 十秋眸色加深,不再言语,心神合一地与三枫对起招来。/p 单是从排行看,年龄相差一大截,十秋绝对不敌三枫,而三枫也正是要凭这一点击败他,至少杀杀他的锐气,让他们不敢轻易动作。虽然看起来像是愚蠢的无力的挣扎,也并不清楚族里的力量层次,但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传说中的圣使应该不会因为他无知的冒犯而变得无礼动怒。他们至少也代表着族的脸面,不得失礼,尤其是面对的还是他们口中的族人。/p 转眼过了百招,难分上下,只是三枫仍然神定气闲,十秋已经气喘不止,果然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这还不算,三枫还要用言语激他:“我该留点余力吗,圣使大人?你看起来好像很吃力呀……”/p 十秋无话,欺身向前,眸色又加深了一分,招式也变得更加凌厉。这是对族长座下亲派使者的轻视,他务必悍卫此身份的尊严,亦是证明秋的尊严!/p “喂,辛叶克安同学,你们……”校长接到同学举报,屈尊匆匆跑来,却见“品学兼优”的三枫同学真的在与人打架,而且看情形还是校外人员?这样子,哪怕是辛叶克安氏,犯下的事也是不可容忍的了,败坏校风校际呀。/p 闻声,拳脚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皆抬眼望去,无形间一种威慑之意,惊得校长两腿发软,随后三枫手指一动,校长直直飞回了校长室,还体贴地被关上了门。校长吓得直哆嗦,冷汗淋漓,发誓再也不管辛叶克安氏等人了,惹不起呀。现在的学生……哎?刚才是梦游了吗?怎么还在办公室里?/p 十秋看见三枫不过动动手指就有如此威力,微微抿唇。三枫吗……仅次于,二冰的存在,果然很强。/p “似乎圣使也不怎么样嘛,还是说圣使一直都在谦让我?这般,好不尽兴呀。”三枫口中说着,嘴角含笑地看着嘴角渗血的人。/p 十秋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枫,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半点敌意,如果你执意要伤我,情节便严重了。我劝你,在酿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之前收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他知道会有一双眼睛看得到,是瞒不住的。但是也没必要向三枫解释。/p 三枫不屑地望着他:“想威胁我?我从来不吃这一套。继续,除非你我其中一个倒下,我不会停手。到时候,我想我会很乐意告诉你我刚发现的一件很有趣的事情。”/p “这绝对是错误的决定,我会将结果呈现在你面前。”十秋双手交叠,手势变幻,三枫温尔含笑,手势亦起。刹那间,两人身边墙灰剥落,瓷砖或裂痕或震为粉末,两人衣裾翩然,无风而动,目光只专注而冷意地望着对方,互不相让。/p 轰然一声巨响,十秋身边的墙体倒塌下去,十秋亦口涌鲜血,站立不稳,眸中涣散起来。相比之下,三枫巍然不动,身上服饰划出道道残痕,皮肉丝毫未损,淡淡的傲意从容。/p 三枫在等他倒下去,春风得意地散漫上前两步,该死的还带着无害的微笑,语气随和:“那件有趣的事情呐,就是我发现,春夏秋都现身了呢,你说,是不是也该有——”/p 三枫那个字还未出口,一条黑影冷不丁地窜到他面前,出手狠辣刁钻冷血,直取性命,三枫冷汗顿出,拼尽全力才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却见十秋也如同地狱厉鬼般阴狠毒辣向他杀来。/p 三枫完全懵住了:十秋不是耗尽体力了吗?为什么忽然反应这么激烈?而这条速度与力量都在他之上的黑影,是二冰?!到底发了什么疯?!/p 有二冰在,不过眨眼间三枫就被按倒在地,修着不长不短美甲的玉手死死钳住他的喉咙,竟然如同钢条一般无可挣脱,而十秋也已经幻化出了一柄寒刃,刀刃直直抵在他起伏不定的胸口,二人表情皆冷酷阴厉无比。/p 二冰神情与方才的亲和截然不同,神傲而狂,另一只玉手纤指轻轻点在他面颊上,轻叩两下,声音清冷:“枫,你这可犯了大忌。念在你懵懂不知事,有尚未出口的份上,此事就由我二者自行裁决,如何?我本是挺欣赏你的,岂料你竟会如此可悲,愚昧。”/p 她的话如重压捶击在他的心口,他不能言,久违的酷寒的畏惧之念疯狂涌入大脑,一片空白。太强了,这种力量,远远凌驾于众人之上,他怎么会愚蠢到想要违抗?死在她手里,值了呀,他过往那些可笑的自尊自傲,在她面前连灰都不是。这是,怎么样的差距?这才是圣使的真正力量?/p 十秋负责解释:“永远不能冒犯至高无上的族长,哪怕连其名讳亦无任何生灵敢于传呼。族长是我族人唯一且永恒的信仰,族长就是一切,凡事永远皆以族长戒律权益为先,无反抗虔诚执守族长所定一切规则。尤其最重要一点也是最常犯的禁忌:任何人都没有权力直呼族长名讳。触犯或欲犯者,灭魂灵,永不返生。”他机械化的声音,也阻挡不了他内心对族长饱满的忠诚与热血。/p 二冰眸光忽的平和起来,瞄一眼自己的搭档:“你说得太多了,族长不喜欢听到太多关于自己的话题。总而言之,你触了大忌,你希望我是将你处以什么刑罚呢?如果真的严格按照规则,又会违反另一条制度,真是难办。你可是还没有回来呢,枫,我可以给你们时间,但绝不能向对他人一样放纵了,这是最后期限,时间一到,我希望能在暮笙入口或是别的什么好找的地方看见你们,然后,乖乖接受惩罚,偶尔族长或是我还是很仁慈的,是吧,小秋?”/p 三枫脑袋由于缺氧已经变得混沌不清,这时玉手松开,终于感受到久违的空气,也不用担心胸口被捅出个大口子来,忙带着劫后重生的喜悦点点头,不由自主地认怂。他知道,她指的时间限制是什么。但是也没有筹码讲条件了,是他犯错在先。/p 十秋抹掉自己唇角血迹,站了起来,犹然愤慨不平,却压抑着语气淡然:“届时我可不希望再被要求‘切磋’。你们随意。”/p 四春匆匆跑来,惊叫一声,费力扶起三枫,眸中柔和清亮,又似含一丝暗色:“圣使大人,很抱歉冒犯了你们,枫总是这样鲁莽冲动,他只是为了我才伤害蓝其华伊大人的,真的很对不起。”/p 十秋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轻咳了一声,说道:“没关系。你已经考虑好了吗?”/p 虽说和二冰待在一起久了,不近其他女色,可面对同族的四春,这样柔弱犹怜的模样,他的心还是小小地颤动了一下。再者又很有礼貌,居然被称作“大人”了,实在是自尊心爆棚。不过虽然知道自己的面部控制力,他还是赶紧侧目去瞄一眼二冰的反应,还好并未察觉他的状况,不禁小小松了口气,绷直了脸,换作严肃神情。该说的,二冰都该与她说了吧?/p “春,他是什么意思?”三枫心中小小紧张起来,握住女友的纤手,只觉得她冰凉地在颤抖,面上素白难言的表情。他说过,无论如何都情愿陪在她身边,如今她是动摇了吗?就因为畏惧,以及心底深藏的那一点好奇与向往,她就要放弃自由了吗?不要忘了,他们还没有完成彼此共同的心愿呢。/p 四春苍白涩然一笑,仰起头,“我答应你们,请保持耐心。我和枫,会一起回去的,时间足够的。感谢你们的到来。”/p 两位使者颔首领意,下一秒就在空气中消失不见。/p 三枫忽然捂住自己的脖子,四春连忙查看,已经显现出一片乌黑印记,可想而知方才二冰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离死亡确实只有一线之隔了。疗伤完毕,四春神情仍是不安,她脑海中回放着方才二冰告知她的一切,至于为何不对三枫说明这些,她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p “枫和春分别排行对应三与四,即意味着年岁与力量都仅次于我,在族人之中属于靠前的。但族人之中,前三位属于另一个层次,我便不解释了。你们很幸运,未正式回归我族,就已经自行掌握了我族力量,并维持不改容颜。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害处。”/p 二冰眸光忽闪,唇角似带着笑意,又无情冷漠,“我已说得清楚,至多半年之内,若还未归来,族所赐之力便会因为不受管控爆体而出,我与秋自会去替二位收尸。还有一点,如再有如今日一般肆意动用力量者,时间将加速锐减,你们要好好想清楚。你们的一举一动,族里都会有一双眼睛看着,请小心。自然,永远不要试图打破族规,即我口之言,只需要无条件全盘承受……”/p 冰冷的言语,冷酷的心,似蛊惑,亦是无可违抗的诫言。/p 倘若告知三枫,恐怕他抗拒之心更为强烈了吧活在人世,谁不是在追求自由呢?四春只低垂眼帘,用唇无声柔柔地堵住他的口,再睁眼,已是一片沉静淡然:“枫,听我的,就够了。”/p ……/p 人界,干净宽敞豪华的房间内,止弥夜褪下了玄色的斗篷,摘下面具,终于能够在任杰的空气中自在地呼吸。又轻咳了几声,他转头,沉着深邃纯粹的墨眸,注视着半跪在自己脚下的年轻男子,声音沉稳犹带稚嫩,语气完全近乎成人了:“瑟阳大人,很高兴终于不用藏头藏尾地存在了。从人界望门贵族那里,你有什么收获?”/p 南朔真颔首汇报道:“经过仔细严格的筛选,已经确定人就在参赛者之中。需要为您呈上名单吗?”/p 止弥夜没有任何喜悦的迹象,玉面上仍无什么表情:“不必了,我早已看过多次,没什么问题。入选名单由我把关,你只需给我确保手下的所有人没有问题。”/p 南朔真微讶抬首:“人都由人界那些贵族把关,理应不会有疏忽。您是担心消息走漏?除了您已见过的那几位家主,他们绝对可靠,其余人根本没有机会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p 止弥夜眸中一点幽冷深沉:“父王应与你说过,哪怕只是民众间毫不起眼的、寻常的流言蜚语,你希望你的世界绝对顽固,也永远不要忽略这些。世上最可怕的力量之一,便来源于此。”/p 其实话说出口后,止弥夜有些懊恼:这句话指代的是“你的世界”,对象当然是世界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说这仅仅是陌王陛下教导自己的继承人的,瑟阳大臣可能真的没听过。/p 额角流落一滴冷汗,南朔真深吸一口气,再次颔首,语气加了一分恭谦崇敬:“是的殿下,是臣疏忽了。臣会立马着手修改,但在此之前,能否允许臣将二人带进来?愚以为,将会对殿下有所帮助。”他心悬起来,冷汗暗暗直流。他带来人界的部下虽然不少,但主要都是负责公事的,对照顾殿下这种事,并不太擅长,这也是他的疏忽。但,也要小殿下自己同意才行。/p 止弥夜沉默了一会儿:“人类?”/p “是的。”/p “我还要穿戴这些东西吗?”止弥夜指着沙发上脱下来的东西,眉头皱起。这些天来,他的忍耐到了极限,显然已经十分厌恶贵为王子之尊,或者说就算作为常人,整天要小心一言一行,还要穿的严严实实,以防暴露身份,实在难受。/p 南朔真也知如此,思忖一番,道:“不必了,等二人离开后,臣等会为其删除记忆,您不必担心。臣务必会确保您的安全。”/p 止弥夜便允许了,心下已起戒备。/p 南朔真起身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带着两名少女重新向他行礼,然后站在一边,介绍道:“维,利兹。”/p 少女们睁着灵动水眸好奇四望,想起南朔真的叮嘱,按捺性子行了简礼,生脆的嗓音,然后悄悄抬眼观察这个神秘的主办方。此时止弥夜解开了如瀑长发,还未长开的小脸已显清俊胜玉,一袭白衣胜雪,金色花纹柔和不突兀地刺绣在衣角,慵懒地在沙发一侧上流淌。/p 南朔真见状不觉心颤,如今的唯一的王子殿下,言行举止已经渐渐有陛下风格,就连简单随意的半躺姿势亦有如陛下的俊美风流,绝代风华,令人瞥一眼便止不住心跳紊乱,真真心惊胆颤。只是——殿下这是累了么?/p “瑟阳,我不希望浪费我的时间。”清冷只略带几乎可以忽略童音的嗓音,令南朔真一瞬间以为正面对着陌王。心情尚可时,陛下直呼其为“南卿”,其余大多数时候便直呼其官职——瑟阳宫之主,能够获得王封赏宫殿的四大重臣之一。稳住心神,他眼神示意两名少女开始。/p 有这两名少女混在参赛者中,达成目的想必会容易一些。/p 第十一章 规则(1) http://.biquxs.info/

“西莉亚·加西亚?”/p “我是。”/p “请进……西莉亚·威廉斯?”/p “嗯。”/p “进来……维·格林?”/p “是的。”/p “请进……西莉亚·桫覼遆拉?”/p “是我。”/p “请进……”/p 一名穿着制服的女郎一个个核对名单上的名字,对的上的予以放行。在她眼中,这些或打扮鲜艳或素面朝天的女孩都没什么差别,仍是被淘汰者居多,接下来的考验,可是前两场远比不上的。/p 会场总算是有了明亮的灯光,女孩们或尖叫嬉笑,或交谈热切,喧喧嚷嚷。洛珊凝感觉手臂被抓紧了,侧首一看,微微一笑:“别紧张,我在呢。我们先到一室集中吧,时间也不早了。”/p 西莉亚点点头,澈眸中一丝错觉般的碧色隐了下去,平静如止水。/p 实在没什么特别的,琳达女士说过选拔赛第三场也只是走过场而已,关键还是在台下的评委,以及那中间的神秘的主办方。斗篷面具还在,只是没有像之前一样包裹得严严实实了,大概也是渐渐放松了吧。/p 即使这样,女孩们纷纷展开想象进行猜测,自然这种毫无根据的闲言碎语是不会入洛大小姐之耳的,她心无旁骛地携着她的可人儿,走进一室。一室里面积还算宽阔,,墙边布置座椅,女孩们便靠墙而坐,这座位摆放也是奇怪,沿着墙壁摆了三面多。座椅有限,晚来的便只能站在室中。/p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宣布道:“得不到座位的可以走了,你们的时间观念还有待提高。”/p 站着的或觉得累直接坐在地板上的女孩无不起来愤怒地抱怨:“时间还没到呢,我们都来了,只是人太多坐不下,这不是耍我们吗?想淘汰我们就直说呀,耍什么心眼?!”/p 纵使女孩们再气势汹汹,中年男人不为所动,目光端详那些抱怨的女孩的脸和身材,然后索然无味般的挥挥手:“走吧走吧,抢不到座的还找什么借口,你们被淘汰了。”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惋惜,不过被这种方法刷下来的还是少数,相对现在的人数而言。上头的指令,当然不能疏忽,该走的一个都不能留。/p “哼!”大多也听过主办方后台很硬,也不敢硬抗,女孩们很不情愿地陆续离开了,再留下来多一秒钟都像是丢人现眼。/p 西莉亚不禁感到一丝幸运,她们抢到了最后的座位,幸而未被这样轻易地淘汰掉。/p 中年男人清了清喉咙,把在场女孩的注意吸引过来,面上维持着没有多少表情的模样,又喷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今天的选拔非常残酷,你们当中还有一批人要被淘汰。不过,你们也不用太紧张。听了上面的要求,我们也很痛心,所以决定放宽标准,过关人数当然是有限制的,但我们会尽量最大限度让你们过。”/p 听了这话,女孩们又发出一声叹息,其中一个女孩眨着大眼睛问道:“怎么个放宽法?”/p 男人笑了,走到那个女孩面前,就这么凑近她姣好青春丽颜,低语暧昧:“很简单,讨好我就行。”/p 离得近的几个女孩听后面色发红,无限娇羞,不知想到了什么,更让男人心痒痒。这样好的一份差事,近百个娇柔少女,搂都搂不过来。/p 那个大眼睛女孩娇嗔一声,声音柔软,欲拒还迎:“你不要乱来呀。”/p 旁边的女孩们哄笑着,纷纷围上去,大着胆子和他说话调笑,还不明状况的凑近问问,也加入围着男人的人群中。喧哗声中尽是娇娇柔柔的清丽女孩对他的讨好附和溢美之词,男人内心自信膨胀,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动作起来。但他还不敢太过分,毕竟这里人太多了,他努力清醒头脑,大声说道:“别闹了,静一静。”/p 几乎每个女孩都目光焦灼地望着他,令他不禁有些喉咙发痒,又清了清喉咙,才继续说道:“虽然我只是本场比赛的负责人之一,但我还是有一定的决定权的。既然你们都这么努力想要过关,我当然很愿意帮你们一把,只不过——”他稍稍压低声音,装作神秘的样子,“我不能明帮。现在还有半小时时间,我会去三室稍作休息,那是安排给我的单独的场室,我希望你们能听懂我的意思,期待接下来的会面。”/p 说完他便干干脆脆地走了,留下一室吵嚷起来的女孩。/p 见身边的人面色大多是兴奋的潮红,西莉亚不禁有些不安地摇摇好友的手臂:“他那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去吗?我觉得不太好……”/p 洛珊凝面色如常,琥珀色明眸中闪过一道锐光,反手紧握她的手,低语嘱咐:“不要紧,别盲目跟风。我去和她们聊聊,听我的就好。”说罢放开了她,洛珊凝往旁边迈出几步,已经换上一副浅笑,是洛珊凝惯用的社交表情,热度把握得刚好:“打扰了,我是28号……”/p 洛珊凝的交谈技巧自然不用说,女孩们很快放下了戒备,很热情地回应洛珊凝的话语。作为商业巨头洛氏之女,这样的场景是再擅长不过的了,在女孩们当中,她犹如鱼之得水,游刃有余。/p 不多时,西莉亚被人轻轻拍肩,几个女孩露出近乎友善的笑意:“你好,31号。从第一场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很漂亮,但你和其他人不同。不可否认,我们对你的朋友很感兴趣,所以……”/p 第一场比赛完全是在昏暗得近乎看不清手指的灯光下过去的,西莉亚知道这只是客套话,只是含蓄地抿了抿唇,斟酌着怎么回应她们:“抱歉,我没有权利帮她结交他人。如果你们对她感兴趣,为何不直接去找她呢?”/p 为首的女孩笑容收敛起来,显然并不满意西莉亚的回应:“你是在拒绝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让你引荐是抬举你……”身旁的女孩对她耳语几句,她脸上已经彻底失去笑意,狠狠瞪了西莉亚一眼,带着她身边的几个女孩高傲地离开了。想必是一群朋友吧。相比起来,只能依靠洛珊凝的她还真是形单影只呀。/p 一直站在西莉亚身后的瘦削女孩皱了皱眉,低声对西莉亚说:“她是赞助方威廉先生的女儿,如果还想待下去,除非她被淘汰,你务必避其锋芒。”/p 西莉亚为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所温暖,轻轻点头,脑海中记住了乌亮发梢上一枚造型别致的米色发饰,也低语道:“谢谢。”/p 身后的女孩远去了,而西莉亚怕引人注意,没敢回头看一眼她的样子,只暗暗记住了她的声音,实在很清透悦耳。/p 待洛珊凝回来,面色如常,只是眉眼间含了一抹暗色:“西莉亚,除了我,你不要信任何人的话,你应该清楚这里不比学校,情况要复杂得多。”/p 西莉亚心道他时候看见了自己与那些女孩的谈话过程,有些心虚,呐呐道:“我知道。”/p “如果我不在,你不要随意走动,现在她们的竞争意识强得多了,或许什么都做得出来。只要你不慌不乱,不盲目从众,我想应该没多大问题,毕竟这还是个正规的选拔赛,不是这些小角色能左右的。你已经到了第三场了,不要放弃,等着我,好吗?”/p 琥珀色的眸直直望入她的眼,西莉亚心下咯噔,不安又起:“你要去哪儿?”/p 洛珊凝只是浅浅地笑:“出去办点事情。别担心,比赛分为三天,我在第一天,也就是今天,比赛完就可以活动了,因而陪不了第二天的你。但我保证,第三天我会回来的。记住我的话,听我的就好。”/p 低头看表,还有五分钟,而还留在一室的人只剩下几个了。洛珊凝又嘱咐道:“不要让那个男人靠近你,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一样。最好也不要靠近三室,我没办法一直陪你,你自己珍重。”说完,匆匆地走了,作比赛准备。/p 明天才是西莉亚的比赛时间,西莉亚想着现在是否该回到房间,耳边却听见那个清透的少女音,抬目望去,两个女孩并肩谈笑着走出了一室,西莉亚看见一室就要只剩下她一人了,自然惊慌,也连忙走了出去,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两个女孩后面。/p 女孩们说说笑笑,似乎没有发现她:“维,你知道吗,她们真是奇怪呢!她们居然说……”很快又是一阵琳琅的笑声。/p 原来她叫维……西莉亚暗暗记下,不觉跟着走进了三室,猛然想起洛珊凝的话,却分明看见维她们走进来。比赛已经开始了,那个男人也已经离去,留下一室女孩的喧哗嬉笑。忍不住过关的诱惑而来的女孩还真是不少呀。/p 西莉亚一进门便觉得怪异,这里挂了许多层幕布,灰扑扑的像有些年份了,视野放不开,最大的可视范围不过几平方米,需要费力掀开幕布才能看见下一几平方米的空间。特别的情趣吗?西莉亚听见女孩肆无忌惮的话语,不禁面色发红,虽然不见其人,亦能想到是怎么样的画面。/p 原来是这样吗,那个男人居然利用她们的虚荣求胜心,要求它们做那种肮脏的事情,怎么可以这样……西莉亚愣了一下,飞快地逃了出去,所幸一路无人,也就不会被看到失态的样子。洛珊凝……/p 第二日醒来,果然不见了洛珊凝的身影。似乎走得匆忙,连椅子都被撞歪了。西莉亚抿抿唇,想要微笑一下,却发觉有些僵硬。昨天猜测的,果然还是影响到了她的心情么?叹了口气,洗漱完毕,她走出了房间。/p 西莉亚到底还是来到了三室,因为指路的制服女士告诉她就在那里。那么多的幕布,或许其中有通向比赛场室的路径?/p 她没敢多问,硬着头皮掀开了幕布,走了进去,一层又一层,手上都沾了灰,一路都可以听得见女孩的谈笑声,可却见不到人。她有些累了,咬牙掀开面前的幕布,终于是见到了许多人,心下紧张似乎安定了些,慢慢地走了进去。/p 可接下来看见的一幕,让她瞬间红透了小脸,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一个高挑的女孩注意到她,诧异地挑了挑眉,大概是惊讶她的表情吧,指了个方向:“31号,你的时间掐得正好,下一个就是你,快点过去。”说罢便不再理她,往前几步凑近了一面全身镜,仔细端详自己。/p 原来只是在做准备呀,西莉亚松了口气,让脸上温度尽快散去,匆匆向女孩指的方向跑去。/p 又掀开三层幕布,她见地上有一盒纸巾,便迅速抽几张用力擦了擦手,打开了那道门。/p 一缕不算强烈的灯光直直打在她身上,见那光又往前移去,西莉亚意识到是在为她带路,连忙跟上去,很快灯光停在一处,平坦空旷的地上,静静放着一套桌椅,与学校的学生桌椅无异,上面还放着一张白纸,一堆各色的笔,几乎铺满整个桌面。/p 清爽响亮的男声不算突兀地响起:“画一幅画,一切随意。”/p 西莉亚原本还担心是考试,听了这话稍稍放松,又壮着胆子问了几句:“随便画什么,怎么画都行,对吗?”对于专业的美术生来说,桌面上的材料自然是太过简陋,也不能选自己擅长的发挥。但是对于西莉亚这样的外行,也就无所谓了。/p “是的。31号西莉亚小姐,请于30秒后开始动笔,限时十分钟,一副即可。”事实上桌面上也只有一张白纸。/p 西莉亚咽下一口唾沫,认命地坐到椅子上,随意拿起一支笔,又吐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放松,又竭力去构思该怎么画。听说每个选手的考查题目都是随机的,抽到画画,运气也不算太差,她画工还可以。/p 听到开始的指令,她当即下笔,微微泛出碧色的一双星眸专注认真,双马尾沾湿后无精打采地黏在脖子上,双腿并拢,一双玉足着小皮靴稍稍腼腆地内八,显得紧张而青涩,整个人却无意间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美好光彩。/p 幽幽的眸光隐在没有灯光的阴影中,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女孩。会是谁呢?那个拥有高贵血统的谜一样的存在。/p 十分钟到,西莉亚得到允许后脚步虚浮地离开,直至被门隔断,幽幽的目光与意识才悠然收了回来,专心看她所作的画。嗯,线条流畅,着色清新,虽然有些过分简单,就画了一片叶子,也算勉强合格。不过,反正目的,也并不在于真的考画画。/p 待画传过一轮后再次回到他手中,手边的侍从带着敬意问话:“主子,您看怎么样?他们的意见半好半坏,全部一致愿意听从您的观点。请您发话吧。”/p 年少的俊容微凝,细白的手轻轻拂过画纸,确定没有隐藏的信息传达,他听见自己沉稳无波的声音:“过。”/p 32号女孩走了进来,听从工作人员的安排:“32号西莉亚小姐,你需要写一篇随笔,限时十分钟,于十秒后开始。”……/p 十分钟时间,足够他想很多事情,然而没有一件是理得透的,像一堆乱麻盘在脑中,纠缠不清。/p 为节省时间,另一头的40、41、42号也在相差无多的时间内飞快作答,给她们的,恰是几张奇怪的卷题。/p 在主子思索时,侍从不会去打扰他,只恭敬地定时奉上一杯独有的清茶,淡淡茶香缥缈不散,引得同席的评委们口中生津,却只能干看着喝白开水,或者自家带来的茶或淡酒,总之味道总比这茶香差一大截。他们也不好意思向这一方要,毕竟只是些茶叶,显得似乎没见过世面,只顾着羡慕别人了。当然也不是没有家主执意派人去查,终究是查不出这茶来自何处。/p 当然了,即使是在天界,这也是只有王室,才能享用的珍品。/p /p 第十一章 规则(2) http://.biquxs.info/

西莉亚奔回房间,心有余悸,一头扑进枕头里,头脑中的画面仍不能散去。/p 三室,那个叫庞勇的男人,那群光果的少女,实在令人发指。太糟糕了,太可怕了,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p 好在,她当即决定逃离,又念起好友洛珊凝,连忙找出手机,拨其号码,却无人回应。/p 她的心剧烈跳动,死死盯着已经被锁上的房门,犹不能平静。天呐,她要怎么办?果然是,私下的规则吗?/p 殊不知,她正心心念念的洛珊凝小姐,此刻面色涨成朱紫,瞪圆了本该盈着春水柔情的美目,身子胡乱挣扎着踢打着眼前的男人。/p 魔鬼,一定是魔鬼,他不由分说地钳住她脆弱的喉咙,慢慢往上提,目光淡然还带着欣赏,深处是掩饰不住的阴郁狠辣,紧抿着唇,缓缓地一字一句像敲打在她的心上,毫不留情:“你问他做什么,想下去陪他?他一定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这么个女人深念着他。我替他感到欣慰,蠢女人。”/p 说完,他放开了手,眸中带笑地看着这个可悲又美丽的少女浑身狼狈颤抖地从地上爬起。近乎膜拜的姿势,他摸着有些扎手的下颔想。真是可惜了。/p 大口大口喘着气,洛珊凝摸着疼痛的喉咙,心下狂跳,强撑着,站了起来,也不顾裙子沾满了灰,抬头用力瞪着这个人:“丁城郁,不管刚才你是否有意杀我,你都该庆幸现在我还活着。哪怕现今你不在洛天昊的直接掌控之下,以他的力量,你绝不会有好下场。”/p “直呼你父亲的名字?还真是不乖。”丁城郁无所谓地笑笑,虽然带着些习惯的痞子气,却不令人十分讨厌,知道他的长相还不赖,看起来是个好小伙。至于怎么个好法,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应该不少人劝过你,别管这事儿,做个娇蛮狂横的洛大小姐不好吗?我想,很少有人希望你死掉,毕竟是个年轻漂亮又很有价值的女人。不是我不帮你,也用不着威胁我,一死百了,多么容易又便宜的事,不适合你,却适合很多人。”/p 对于洛珊凝说的“绝不会有好下场”的言论,丁城郁只想发笑: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早已抛生死于脑后,最坏的下场也不过是个“死”字,没什么好怕的,早已习惯了。果然还是大小姐的思维么?/p 见洛珊凝仍死死瞪着他,丁城郁不笑了,也用危险的目光回盯她:“你想再来一次?我可没兴趣陪玩。走得越远越好,这是所有人的忠告,你做不了任何事,也没有权利做。我可不希望洛先生缠上我,识趣的快滚出去!”最后一句,已经近乎咬牙切齿,他眸中已凝了不知夺过多少条命而反复沾染上的一丝煞气。他向来自以为自己并不是好说话的人,如果惹他心烦,他有足够的理由手段折磨这个蠢女人。/p 洛珊凝用力眨了眨眼眸,在外人面前她必须保持绝对高傲不服输的气势:“你说的是真的?”/p 丁城郁明白这少女并不怕死,也知道她在指什么,没有好声气,粗声回应:“我没必要编造谎言,我是做体力活的,总喜欢把脑袋放空。”/p 洛珊凝木木地不住点头,忽而抬头诡异一笑,竟灿然明媚得叫他移不开眼:“我知道了。但已经到了这里,我不会停手。半途而废从不是我的作风,熟悉或不熟悉我的人都会懂的。再见,丁城郁。”/p 目送那个笑得人毛骨悚然的少女离去,丁城郁摸了摸扎手的下颔,目光越发深远,令人迷醉。不过转瞬,他眸中又复如一片死潭,不起波澜。/p 与他何干呢,可笑!/p ……/p 端坐在椅上,深吸一口气,沉下心绞手等待。/p 现场像西莉亚这般做派的也不少,已经第四场了,五十名选手,将只剩下一半,危机感越来越强。她们不再轻松谈话,偶尔话语间皆可嗅出浓浓火药味。/p 早该如此,洛珊凝一脸如此轻松表情,仍与十来个人交谈甚欢。这里没有人不认识她,亲和,有手腕,又有智慧和美貌,到哪里都闪闪发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永远不会失去活力与光芒。/p 那个声音清透的女孩,长得也很清秀,为人也和善,名叫维·克里克,在众人之中也不算打眼,身世听说也很普通。她身边紧靠着的曲发女孩听说叫利兹·琼斯,两人都有一头棕色长发,散落下来很随意的美,像姐妹一样友好亲切。/p 西莉亚有些忧郁地捋了捋自己也垂放下来的栗色发丝,稍微有些毛糙了,是她疏于保养的结果。/p 太忙乱了呀,大考小考一大堆,而她又常常往医院跑,没时间并且没心情照顾好自己。总算是筹集够了治疗费用,目前贝娜妈妈的身体也还争气,没有什么大碍,手术很成功,只是还有漫长的康复疗养过程。再者,又要交学费了,她既然答应了贝娜好好完成学业,顺利毕业,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学费上出差漏。成绩好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至少还要过完这最后一个学期。唔,希望一切都好好的吧。/p 西莉亚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感到胸中闷烦,忍不住望向窗外,心道:春天会来的。/p “发什么愣呢?你占了我的座儿!快起来!”一声尖锐夸张的女音突兀响起。/p 众人目光下意识望过去,是西莉亚一张窘迫的讶异的小脸,以及站在西莉亚面前气势嚣张的少女。/p 这名少女大家也都是认识的,赞助方之一威廉先生独女,宝贝得很,据说在家中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其他人当中也有蛮横的,但遇了她也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招来威廉家的敌视。这样的权贵之家,就算有点身世的人也是惹不起的。众人也不由得猜测,是否因为威薇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威廉先生才会成为赞助方之一。有这样一个靠山,威薇小姐更是肆无忌惮了。/p 西莉亚求助地望向正与人谈得融洽的洛珊凝,威薇的嗓门那样尖声音那样大,她不可能听不见。可是洛珊凝依旧谈笑如常,不曾向这边投一个眼神。见面前趾高气昂的威薇面色越发阴沉,也听到身旁有人小声地劝她不要和威薇作对,心底悲凉地叹了口气,起身,侧身,而威薇便直接坐了下去,拿起手机玩起来。/p 西莉亚难堪地站着,听见旁人细碎的讥讽声。她左右望了望,走到最边缘的角落坐下了,还好还有位置。她垂着头,眼前不觉开始模糊,又听见洛珊凝愉快的笑声,只能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软弱,生生把泪意吞进肚子里,余下满是苦涩。/p 西莉亚不知是怎么了,自从第三场选拔赛的第三天,洛珊凝如约回来了以后,便很是冷淡疏远。她也想过或许有一日洛珊凝会厌倦她,因为也不过分哀怨,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真正面对洛珊凝这种与己无关的态度时,还是会很难过,心中酸涩。/p 很好呀,她不是一直这么期盼着的吗?她不是觉得洛珊凝一直封闭着自己的世界吗?看呐,洛珊凝打开了她的世界,不再反感别人的来到,而是热情地欢迎,洛珊凝终于不孤单了,她会有很多朋友,可以帮到她很多,立马就会忘掉曾经有过将近九年的一个笨拙无用的朋友。难道她一直以为,她西莉亚有多么重要吗?看呀,这世上有很多个“西莉亚”,洛珊凝不缺她这一个,也不必在乎牵挂这个耗费她八年多努力靠近又被屡次推开的西莉亚。/p 西莉亚很笨,固执地想要依靠,一直地依赖下去,倾注下所有的心情。然而过了这么久,她也懂了谁都不可能成为谁的唯一,世界上有很多人,人总会贪图新鲜,将旧的遗弃遗忘,不会缺少陪伴的人。那么,她长久以来的执念看起来是多么可笑?还是幼稚的小女孩心态吧。不必再坚持了,她付出了一切,她心中的一切,没什么比这更廉价,也没什么比这更珍贵。这没什么,有舍总会有得,她懂的,要靠自己,她是在为了自己和贝娜努力,到底还是为了自己,那么,指望他人是不在计划内的,其他都要舍弃。为了目的,为了更快地达成,没什么做不到。/p 所以当庞勇出现时,西莉亚没有感到很意外。受过庞勇承诺顺利晋级的女孩们蜂拥而上,吱吱喳喳情绪了。西莉亚看见,那天见到的为她指路的高挑女孩也在其中,被庞勇很亲密地搂住了肩,几个女孩问他这场比赛是否也有他在,他点头应了,道上面欣赏他积极的工作态度,给他升了职,让他得以进入第四场。/p 女孩们笑着推推攘攘,见了他,显然觉得胜算大了几分,但底下还是明争暗斗。/p 西莉亚也知了上次撞见的画面的真实情况,原来是庞勇爱好艺术,见众靓丽青春女孩不免动心,便想以模特为条件帮她们过关。明白了,仍不免心里不舒服,但再看向庞勇,也似乎不再那么那个了,他毕竟没有太过分。/p 身旁的女孩平静地说了很多,面朝前,语轻,似乎在自语,又像是在为西莉亚解惑。/p 待女孩合了嘴,闭了目,要小作休息,西莉亚忍不住问她的名字。“维。”女孩如是答道,素面平静无波。/p 又是“维”?西莉亚看向另一边,两名棕发女孩仍然不时说上两句话,兴致寡淡,但声音没错。身旁的女孩默默抬起一只眼,气质是别样的沉静宁和,又慵懒得不像话,像是会在午后阳光中默默捧上一本书读上几个时辰,最后倚在什么地方就这么懒洋洋地睡去,无拘无束,无甚烦扰。/p 见西莉亚确实疑惑,女孩才慢悠悠地道:“维·格林,毫不起眼的姓氏。有空比较我和克里克,还不如抓紧时间闭目休息。这些日子,我总是睡不好,有些困乏。”她闭上眼睛,神情放松,末了又补充一句像是礼仪性的赞美:“你安静的样子很美。”/p 西莉亚不知是否该回一句感谢,但见她似乎要睡了,便不再多言,心下释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不是唯一,并不是那么重要,她也可以有其他朋友的。/p 有一个女孩姗姗来迟,手里还握着个小水杯。慌忙和庞勇打过招呼,便向这边跑来。不知有意无意,她似乎被地板还是什么东西磕了一下,失去平衡,直直倒下来,杯中水不偏不移地全数洒到西莉亚头上,一阵冰凉。/p 西莉亚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看着那个女孩从地上爬起,又揉了揉磕到地板的膝盖,才抬头向她望来,水眸中尽是敌意,用力哼一声,将空杯丢到她怀里:“给我道歉,并重新倒一杯水来,快点!”/p 胸口被杯子砸得生疼,她不明白为何是她的过错。见女孩眼中的火焰,西莉亚知道多说无益,也是个不讲理的人,慢吞吞地拿起杯子,却是就放在了脚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就擦起自己的头发来。/p 众人惊讶于西莉亚的举动,又暗暗兴奋于接下来的戏码。女孩对西莉亚的不作为气得发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就要丢到西莉亚身上。西莉亚早有防备,闪身避过了,只不过座椅被弄脏了,用纸巾也难以解决,是没法儿坐了。旁边的维·格林也被波及,染脏了一点衣袖,但她不过睁眼瞄了一下,又闭上了。/p 在女孩气到扬起手时,西莉亚咬了咬唇,说:“我不知道为何要针对我,但你们所做的一切对我都是无用的。”/p 一巴掌狠狠刮下来,躲闪不及,白皙脸蛋被指甲抓住了一道血痕,还好不深。西莉亚眨了眨眸子,看见女孩得意的笑,依旧平静:“解气了吗?”/p “不。”女孩又红了眼,抓起杯子高举着又要砸过去,西莉亚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塞到她的手里,下意识地去抓女孩高举的手。没有抓住,杯子应声而碎,血珠缓缓从女孩细长的手滑落,一颗又一颗。/p 西莉亚后知后觉地看向手心,是一枚小刀片,泛出寒光,也沾了血迹。一个女孩冲她笑笑,继续围观。/p 受了伤,那个娇蛮的女孩终于冷静下来,颤抖着看着自己的伤势,五厘米左右的划痕,不断渗出血来。/p 庞勇的声音响起:“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捡起这些碎片,并用它们划伤他人。结束后身上伤痕最多的有奖励。当然自己故意弄伤自己的不算。我们配备了专业的高级医师,无论划伤哪里都可以,伤得多重都可以,只要不是立即致命。十五秒后,开始动手。”临时的荒诞的指令,他也只能这么宣布出来。监控果然一直看着吧。/p 有人不满了:“31号有刀片,不公平!而且她已经被划伤了。”/p 那个递给她刀片的女孩仍是笑笑,伸出手,洒出一大把刀片:“十秒钟后才能拿哦。”/p 众人的神情变得古怪冰冷,因为时间有限,也容不得争辩,当开始口号响起,疯狂抢夺利器,不分轻重地划在别人身上,多日以来的压抑的暴躁一下子发泄出来,一时间尖叫声不绝。/p 庞勇站在一角面无表情地欣赏这一幕,虽然是血腥暴力,搞不好完全失去理智还真的会弄出人命,但既然是上面的吩咐,执行便可。为了自己的利益,内心早就狂躁不安了,发泄出来又有何不好?即便只是十五六岁本该以为是天真纯情的少女,也不能幸免。因为控制不住的欲念,人性都是肮脏的,再荒诞,也无妨。/p 有很多人扯着她的头发,同时又因为要躲避别人的攻击而左右动作,西莉亚感觉自己被无助地拖着走,头皮生疼,脸蛋尽是黏稠的质感,身上四处火辣辣的疼。人们疯狂起来,原来竟是这个样子。手心的刀片不知何时遗失了,还不慎被划伤,眼前尽是晃动的画面,一片凌乱,狰狞的表情,尖利的指甲和器物,还真是疯狂呀。/p 每个人都不想被划伤,但又希望被划伤,血腥味透过衣料悄悄蔓延开来,不断的惊呼尖叫声,追逐躲闪。有人一把将西莉亚从地上拉起来,又把她推向别人,西莉亚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了,听见那些怒骂声中有提及到她:“31号那张脸如今花成这样,再也不用自卑了,嘻嘻哈哈……”长得好看是遭人妒的,西莉亚无力争辩些什么,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血干得很快,道道伤痕生疼,碰都不敢碰,也已经难以触到原本的光滑了。/p 那些人总算是稍稍放过她,又在她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划了一刀,痛入骨髓。/p 踉踉跄跄地冲出人群,靠墙站了,西莉亚看见洛珊凝脸上也被划了一下,她随即狠狠地由额角到下颔一刀划下去,算是报复。整张脸都被这一刀毁了的女孩大喊了一句什么,但听不清,当即嚎啕大哭,红了眼凶狠地要杀向洛珊凝,却被洛珊凝一脚踹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几个人还想对洛珊凝动作,一声哨响了,三分钟已到。/p 第十一章 规则(3) http://.biquxs.info/

庞勇赶紧走来把犹不罢休的几个人扯开,让所有人整齐站好。/p 洛珊凝美丽的琥珀色眸子一瞬间黯淡下去,回头寻找西莉亚的身影,愣了愣,含着一缕莫名的忧哀垂下了头。七八个已经与洛珊凝关系很要好的女孩纷纷围住她,七嘴八舌地说着,想要问洛珊凝的看法,洛珊凝只疲惫地淡笑摇头,扭头望向庞勇。/p 庞勇没说什么,只是让女孩们回房间休息一天,但不容许上药,然后便匆匆离开。/p 女孩们不知此为何意,感到伤痛不由纷纷落泪哭泣,咒恨这个奇怪的不人道的比赛。/p 西莉亚见洛珊凝身上没多少伤痕,也放心了,摇摇晃晃走回房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还是很疼,但看向镜中的自己并不算太狼狈,到底是因为已经在别人脸上见过更加狰狞可怖的伤痕了吗?慢慢忍着痛洗过澡,西莉亚侧卧在柔软的大床上,背上也有伤,不过想起先前迪索亚哥哥注入她体内的力量,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底还都只算是皮肉伤。/p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西莉亚点开来看,是洛珊凝发来的语音,整整两分钟长。/p 没有多少犹豫,点开了:“你一定在生我的气,但我对你的承诺依旧有效,我们是永远的朋友。你或许不记得我参赛的目的,这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本来我也没打算把你纳入计划之中。我总是会去干一些冒险的事,这件事必须由我一人去做,没人能够帮忙。我到了这里,或者说早在第三场,我的关系网就已经全本被切断了,我得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信息,获得她们对我的认可,不这么做,我会很被动,这也是冷落了你的原因之一。我必须确保自己掌控着什么,而你是不需要我担心的,我们相识了八年半,很了解彼此,也应该不至于患得患失。我和她们很谈得来,但不意味着她们会全盘信任我,因而在看不见我的时候你也不要靠近她们,毕竟她们秉性各异,未必对你如我一样友善。为了实现我的目标,我会花大部分时间和她们待在一起,你不要难过,我心里念的一直是你。已经第四场了,很抱歉刚才没有去护住你,拉帮结派是不允许的,要在人群中融洽地过下去,保持一定亲和与疏离很重要。我亲爱的西莉亚,心中要存有阳光,尽量远离黑暗的东西,尽管黑暗无可避免,也无论你是否有能力打败她们。还有,小心庞勇和你身边那个叫‘维’的人。来自,爱你的洛珊凝。”/p 西莉亚不觉嘴角扬起笑意,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好高兴,洛珊凝并没有厌倦她,她还是重要的、独一无二的西莉亚。她十分感激八年半前的那个早晨,那个不染纤尘的友好笑意,带着比阳光还要温暖得多的弧度。小小的洛珊凝那样骄傲快活地对众人宣布,她,西莉亚·桫覼遆拉,会成为洛珊凝的朋友。西莉亚惊讶又欢喜不已的眸光里,洛珊凝永远是那样光芒万丈,美艳无双。真好呀……/p 次日,五十个女孩被叫到场室集中。场室被一大块幕布隔成两部分,庞勇先叫了五个女孩到另一边,紧接着犹豫了一下,也过去了那边。余下的女孩窃窃私语起来,一个男人和五名少女独处在一块,能有什么事?/p 过了大约十分钟,五个女孩陆续走出来,衣衫有些凌乱,有的还红了眼圈,紧咬下唇,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庞勇似乎毫不在意,又叫了五个女孩过去。这次不到十分钟,女孩们随意用衣服裹着自己,匆忙地跑掉了。这样又过了几批人,才轮到西莉亚她们,心慌慌的,掀了幕布过去,就听见庞勇毫无情感的声音:“脱。”/p 脱衣服?在有暖气的室内,女孩只着件单衣,此时你看我我看你,都犹豫了,心里想着:凭什么?想到了刚才出去的女孩们的神情,更是抱紧了身子不敢动,用力瞪着他。/p “别害怕,例行检查。昨天弄伤了吧?”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年轻女人,面目和蔼。/p 见庞勇老实地转过身去了,有年轻女人监督着,女孩们咬咬牙,脱了衣服,同意让女人查看。/p 可能庞勇之前也遇到过怎么都不听话的,也可能是他的眼角余光还看得见女孩的状况,又说道:“全脱了。每个细节仔细记录。这不仅关系到后面的治疗,也关系到能否通过比赛。”/p 女人应了一声,也劝女孩别想太多,脱了吧。/p 西莉亚心中害怕,磨磨蹭蹭地不愿脱,只低声对女人道:“那些地方没有伤到,不用看了。”比起被人看到身体,西莉亚更害怕的是被他们发现自己的伤口好得那么快,几乎没有痕迹了。这样的愈合速度,会让人大吃一惊的吧?也许,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看这个……西莉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光滑水润如初,一点也不疼了,心下更为惊恐,这下又会被人针对的吧?她会被人视作怪物的……/p 女人还要劝,庞勇却是不耐烦了,直接走过来,吓得其他女孩纷纷躲到一边并裹紧身子,她们脸上身上的伤实在令人不忍直视,因为不给上药,甚至还有发炎的,她们的模样衬得看上去完好无损的西莉亚更加怪异。/p “自己不脱是吧?那就别怪我自己来了。”庞勇恶狠狠地说着,心里很担心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偏偏这些小姑娘一个比一个别扭倔强,只是看一看,又不动手,有什么好怕的,这些女孩都太青涩,他还没兴趣下手。而且这里也难得的没有装监控监听,他庞勇一个男人在这里也不过起个威慑作用,这个女人的实际权力比他大得多,主办方那边也不算毫无人性。都这样宽容了,还不听话的,他不恼火都不行。/p 西莉亚心中难受,眼看那大手就要碰到自己衣服,一咬牙,含着泪脱了。无瑕的雪肌,让在场的人都呆了眼。/p 庞勇马上意识到犯了大罪,立即闭了眼转身过去,直直走到墙边,额头甚至还撞出了一个包。他咬牙忍着一声不吭,心下无限忏悔,脑海又不能自已地浮现刚才惊鸿一瞥。太美好了,太纯净了,青涩娇羞无比,又含着恼怒委屈。/p 完了完了,若被上面知道,不知会给他什么惩罚。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本不该参与这件事,可又想到会有不听话的女孩令艾芭女士为难,站在这里只是吓吓她们也好,可谁知这女孩……实在不能想了,他需要好好道个歉,息事宁人,以保他的工作。要知道,薪水可是不菲的,难得的好工作,他也是通过百般渠道途径才终于进来的。/p 有了女孩们的配合,艾芭很快记录好了数据,一丝不苟地上传,“好了,可以走了,稍后会通知你们,先去那边场室上药。”女孩们慌忙套上衣服,用怪异的眼神望一眼庞勇和西莉亚,快速跑开了。/p 艾芭深深地望了一眼西莉亚,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一声:“去吧,保护好自己。”/p 庞勇待西莉亚走后,不急着叫下一批人,而是期期艾艾地凑近艾芭:“那个,艾芭女士,你能不能,别揭发我?你知道,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拜托了拜托!”/p 艾芭寡淡一笑,薄凉的话语:“如果真是她,你死一万遍也不足够。听天由命吧。”/p 庞勇郁闷地摸摸鼻子,也猜不透艾芭的意思,只能放弃,扬声对外喊道:“36号到40号!”/p 果然,回到众女孩之中,无尽的羞辱嘲讽有意无意地灌进西莉亚的耳朵,西莉亚感到难堪极了,找了个座位垂下了头,企图不让她们发觉她的难过。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没有伤痕不是很好吗?你还是那么漂亮,让别人嫉妒去吧。”/p “维,你不知道……咦?!”西莉亚抬头,正要解释,目光却不觉定格在维的脸上。西莉亚记得,昨天维的眼角被划伤了,伤口还不浅,现在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了,难道维也是奇怪的人吗?/p 维见她疑惑,笑了笑:“那些人医术真的很高明哦!拿了什么凉凉的清透的水状物往我的伤口上一抹,伤就不见了,太神奇了。只是还很疼,但医生说只要注意一点饮食什么的,疼痛也会很快消失的。有谁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和肌肤呢?哪怕是长得不好看的,也不会希望脸上受伤,我的心头大石终于可以放下来了。”/p 这是维·克里克,声音清透身形瘦削的棕发女孩。洛珊凝要她小心的,到底是哪个“维”?/p 不一会儿,西莉亚被点到了名字,以严肃的口吻:“31号!31号的西莉亚·桫覼遆拉,出来一下!”西莉亚很是疑惑,但还是走到了那一行人面前。他们都穿着一致的制服,有男有女,神情都不太友好,仿佛西莉亚犯了什么错。是因为她身上没有伤痕吗?量他们怎么问,她也不可能说出来的,只要,只要他们不取消她的比赛资格,不要牵连到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p 西莉亚被人半推半攘地走进她的房间,一切整洁有序,没什么差错,只是床头柜被人拉开了,里面除了一些证件和一些细碎的物品,一瓶造型怪异的孩子拳头大小的月白色玩意儿很引人瞩目。西莉亚愣住了,一行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困惑、失望、轻蔑、嫌恶、难以置信等等,但最糟糕的,是冷漠。已经认定的冷漠。/p “这是什么?”/p 没有人回答她的疑惑,只有肯定的结论:“偷窃,欺骗。简直胆大包天。这样的人,应该马上赶出去,并处以极刑。”之所以这样愤慨,是因为这东西的价值,实在太珍贵了。珍贵到,他们也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刚刚启封的时候。/p 一个年轻男人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月白色物体,端到西莉亚面前,定定地看着她:“这本来是要给伤痕最多者的奖励,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你为何要偷呢?我相信此之前,你一定是个好女孩。”/p 西莉亚先前完全没见过这个东西,此时拼命摇头:“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一定是误会。”/p “误会?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在两个小时以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是什么,就连我们也不知道。但我想,知道了它的功效的人绝对不会抗拒,毕竟它的价值远远超出人的想象。”年轻男人吸了一口气,低垂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近乎喃语:“抹消一切外伤,也就是说,无论多大的口子,只需拥有它,都可在瞬间将所有痕迹抹消,几乎重回原貌,甚至更好。你说,这样一件珍宝,怎能不让人心动?”/p 怕西莉亚不信,他当即举了个例子:“那些被带去上药的女孩,实际是用了极度稀释后的我手中的物质,效果多么令人心颤!西莉亚小姐,原汁比稀释品棒多了吧——这也不能全怪你,就连我也很难挡住诱惑,实在太神奇了对吗?”/p 西莉亚正渐渐被诱引,意识就要深陷入那双眼中,忽然身体一颤,等反应过来,不由得心有余悸,大口喘气:“我没有偷。”/p 见西莉亚不招,年轻男人不禁有些错愕,歪头示意同伴。换了个女子来与西莉亚交涉,温声细语,只眼神淡漠:“我们不会怪你,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愿意承担,一切都好说。我们可以不揭发你,秘密将你安全地送回家,只要你认下,我们见你态度尚可,也不会采取大的措施。认错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绝不是你一个小女孩能够想到的。”她眸中,已有寒冷幽光闪动。/p 西莉亚当然怕,她大可违心认下,然后被送回去,平平常常地过她的生活,这没什么损失。如果不认,就算她是对的,在他们已经认定的情况下,她能有什么办法?下意识地,她继续摇头。/p 果然,所有人脸色沉下来。女子喝道:“若你否认,未经医师上药,你的伤怎么可能一夜间消失?除非你——”女子被一道眼神逼迫,话语戛然而止,只继续瞪着她。/p 西莉亚没心情猜女子未完的意思,只是倔强地紧抿着唇,最后才吐出一句:“你们不会信的。”/p 西莉亚之后被关在了一个地方。被关之前,西莉亚曾听见维与洛珊凝在与那一行工作人员争辩。够了,好意心领了,但真的无济于事。西莉亚惴惴不安地想,那个幕后神秘的主办方,会不会出现?她近乎固执地相信,那么大的人物一定不会为这些小人物的看法所扰,一定会公正地审判这一件事。可是别忘了,在“大人物”面前,西莉亚也不过是西莉亚,在几十个西莉亚中毫不起眼的一员。/p 第十一章 规则(4) http://.biquxs.info/

一行人去汇报给甫然,甫然又通报给他的上级南朔真大人。南朔真看着他的得力助手,沉吟了一下,还是去禀报了主子——长王子殿下。止弥夜没说什么,稍作打理便出了门,看样子是要亲自去面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窃贼。/p 南朔真慌忙跟随并支开他人,好在殿下还愿意戴上面具,稍微偏向褐色的长发松松地扎着垂在身后,仍是一袭不显露身形的宽松长袍,两袖清风地走进关着西莉亚的房间。/p 房间空空如也,止弥夜转头去看这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瑟阳宫主,唇角弧度意味不祥。/p 南朔真被惊出冷汗,连忙寻人来问,道那女孩已经被人带走了。忙要再问,止弥夜抬手打住,仍是衣裾翩飞地走回自己房间,体态初有其父昳丽,不知无意间倾倒多少芳心。/p “天呐天呐,那个人就是……吗?我敢打赌面具下的容颜一定会让我大出血,哦天呐!”/p “长发古装耶!穿得再随便也无法阻挡的高洁傲然,也无法阻挡我心的沦陷……”/p 诸如此类言论迅速在女孩们间流传,南朔真是想堵也堵不住,谁让他家殿下不走为他开好的路,偏要走有人经行的路呢?这下子,似乎……好吧,只要不涉及对王室的亵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报告到殿下那里,并没有得到回复。好在机智的让殿下戴上了面具呀!甫然一边擦冷汗一边想。/p 再者谈及西莉亚这边,忽然被人带了出来,说的确是场误会,有个医师迷糊,有事走不开,让人把这月白色物件带回房间,却报错了房号。工作人员再三道歉,得到了西莉亚的口头谅解后,特意送来了一枚造型别致的发饰作为补偿,这才告一段落。/p 西莉亚看着手中的发饰,总觉得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在威廉先生的女儿威薇小姐头上也见过一次。不过也仅有一次。为了避免祸端,西莉亚还是将发饰收好,就连对前来问候的洛珊凝等人都没有提及。/p “大”字形躺在床上,西莉亚用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尽,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一夜平静,听见手机声响,又收到了讯息,爬起身来,正式参与选拔。/p 止弥夜戴着面具,目光扫视这五十个女孩,她们容貌各异,大多是姣好的,气质也是各异。凭着直觉,纤长的手指划掉数个,其余的由其他评委决议,再从他这里划名。他的心静若止水,或许因为他还未到情窦初开的年纪,没有一个于他而言印象深刻的。数了数差不多了,名单递给甫然,再由甫然转交给人界的本赛事主要负责人宣读所剩的名字。/p “西莉亚·卡默、西莉亚·威廉斯、维·克里克、西莉亚·史密斯、利兹、洛珊凝、许长芬、西莉亚·桫覼遆拉……以上选手成功晋级第五场,也就是决赛场。三个月后,会有专人来到诸位家门前,亲自护送诸位到决赛场地。还是同之前一样,请勿向外人透露任何信息,否则影响了赛事进行,则直接取消资格与一切奖励。”/p 威薇红了眼眶,不甘地瞪着她的父亲威廉先生。威廉冲她摇头,眼神中除了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之意。/p 维·格林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模样,落选也无所谓,能进入第四场,也已经赚足了奖金了。/p 等女孩们都离开,又支开人界之人,止弥夜注视着手中名单,忽然问道:“那个被误会为偷窃的人……”/p “31号,西莉亚·桫覼遆拉。”南朔真很快答道。为了不出缺漏,他做了不少工作,背名字这种事情,自然不在话下。/p 止弥夜认真盯着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在没有确认的情况下,任何人于他而言都没有区别。这种小插曲也一样。所以他只是凝视了一秒,语气毫无波澜道:“现在是8号了。”/p 共20人过关,序号重排。/p 南朔真垂首称是,下去着手安排了。即使算是到了最后关头,也不能有丝毫的放松。这一点,是小殿下不必操劳的。因为小殿下随着他来到人界的主要任务,是不一样的。/p ……/p 重返校园,西莉亚明显感觉到气氛有所不同。找人来问问,才知道为了升学率,假期要减半了。西莉亚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恰巧这段时间没有赛事不会影响到学习时间,但心头还是感到了一丝怪异。期末考来临,无可避免的惨败,西莉亚并没有很失落,她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够,作弊这种行为自然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脑海里过。/p 贝娜妈妈已经被接回家了,身体恢复得不错;三枫哥和四春姐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和好如初了,因而西莉亚在没有别的烦心事,专心埋首苦学。/p 等听同学口中谈及泠玄,西莉亚才恍然大悟那丝怪异感从何而来。/p 除去比赛占用的时间,在学校里确实难得见泠玄一面,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的纠缠,他终究没有做得太过火,只是闹得人尽皆知,她也强迫着自己无视他,现在居然连他不在这里了也没有发觉。据说他本也无心向学,便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大家都应该习惯了。现在细问,惊知他已经旷课多日,早便足以勒令退学。等老师再一次警告时,他看起来竟是释然:“好啊,我愿意退学,请校长批准。”/p 且不论其他,单看外表,大部分同学都倾向于挽留他,因为他待在学校里也并没有怎么影响到其他人的学习生活。可这耐不过倾心于他这副皮囊的小女生甚至学姐们,无数人为他求情,这才让全校人知道了泠玄·夏尔这个人是有怎样惊动人心的好看皮囊。/p 纵使这般轰动,众人心意仍然被泠玄坚定拒绝,他表情很平淡,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也并不在意什么。/p 造成这样大的影响,校长也感到头疼,事情就这般僵持不下。/p 很快事情出现了转机,洛珊凝表示愿意出资百万投入到学校的建设之中,只要校长准许泠玄退学。随后又有多家人发出类似的话来,虽然没有洛家豪气,但这数目加起来也足够让人肉痛。/p 这样逼迫校长做出决定,最后自是不必说,这么好的事,又可以肃清校风,泠玄·夏尔作为校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一枚校草,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校园,并将永不回归。/p 听了这般虚浮夸张的言辞,西莉亚还忍不住发笑,可一转头看见洛珊凝琥珀般的美目严肃地看着她,便敛去了笑,心中大片坍塌。这也是,一种悲壮吧……/p 涂成深紫的美甲磨损不堪,无意识地在水泥台上划着,风吹动落在耳畔的几缕发丝,柔弱而无力。/p 洛珊凝眺望远方,轻抿着唇,好久才控制住不让自己发出太过沙哑悲伤的声音:“西莉亚,你知道吗……泠玄,他离开了。”/p 西莉亚有些拘束,将心中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发出的声音却干干的:“我知道。”/p “早在一开始,我便言离他远一点,在他身边的都会受伤破损,也包括他自己。我以为,不会有事的,我以为我能够掌控,至少一切在表面看上去会一直平静,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哪怕只是这么近的未来。我希望让他喜欢你,那么他那样的一个人也会有了灵魂,有了执念,就会护着你不让你痛不让你难过失落。我希望你不喜欢他,那么你就会有理智让自己远离他、不在乎他,不会在他受伤时落泪。我的愿望成真了,可我一点也没有成就感。”/p 洛珊凝目光呆滞,口中低语,竭力不让自己心底的悲伤蔓延,不让她察觉,“我还是太天真,我掌控不了任何东西。你看呐,他走了,我安排他来,最后他只向我知会一声会走。他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计划,这个计划也不需要存在了。西莉亚,这一切本与你无关,只是我一厢情愿,所以你不要惊讶,不要恐慌,会过去的,你再不会受他牵连。不要抗拒我,我只是为你好,只想为你好。”/p 西莉亚深知洛珊凝一向骄傲自负,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不知心碎到何种程度。心酸不已,她走过去搂住好友的腰身,出语安慰:“我不会抗拒你的,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冷血一点来说,我也没有走到什么影响。洛珊凝,你已经将我护得很好了,没事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对我很好,谢谢你。”/p 西莉亚不明白洛珊凝为何总患得患失,明明约定好了呀,永远不变的,彼此都在一起,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p 背对着西莉亚,洛珊凝咬牙吞下最后一点苦涩,再睁眼,又是妩媚高傲的洛大小姐。西莉亚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只需要一直守着西莉亚,一直守着秘密就好。泠玄是在全盘计划中微不足道的,她还可以拿另外的人选,总之不会令西莉亚受委屈。西莉亚必须要是幸福的,因为她总是对她怀有愧疚。作为好友,再好的程度也只能好到这一步了,她无法做到更多。/p 原谅我,西莉亚,你不会想知道你一直以来的好友是个女同的,也正因为如此,哪怕付出一切,我也会让你幸福。/p 洛珊凝转身拥抱她,在冬日鲜有的灿阳下,绚丽非凡。/p 第十二章 巫卜(1) http://.biquxs.info/

青雅皓最近有些心神不宁。/p 父亲大人送来的包裹,里面只有一些简单的玩意儿,难得的一封家书也只有寥寥数语。/p 他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见到过父亲了,自从进了初中,父亲便让他一个人生活,只是偶尔从某个地方给他送些东西,让他没有完全忘却和父亲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至于他的母亲,更是久远得只剩下残缺的记忆碎片,完全不能拼凑。在他们这个家族,女人并不重要。/p 父亲大人的言辞还是那么生涩难懂,青雅皓认真读过十遍,确定已经背下了,才郑重地封在书柜里。三年了,这个书柜也不过得了十来封信,每封的内容都少的可怜,但却弥足珍贵。这只是一种指示,真正的路要靠自己走出来,青雅皓深得此道,因而不会埋怨什么,他们这个家族的成员都是这样的。/p 深呼吸三次,他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薄荷绿的信纸,仔细斟酌每一个字词,待意思完整简明扼要,他才郑重地将它装进信封,放在窗前的一个小盒子里。镜片后的眸光幽幽,家族传承的玄妙方式自会将信送达。他已经不再含蓄地铺述对父亲的思念,他该给父亲留下一个稳重有能力的印象,让父亲不必忧心。父亲的年纪,也不再年轻了。/p 刚盖上盒盖,一缕青灰便从头顶洒落,桌面和眼镜都变得一片模糊。青雅皓按了按眉心,耐心地用软布拭去浮尘,重新将眼镜戴在鼻梁上,全身镜中的他儒雅文秀,清逸出尘,掩去了眸中锋芒。这也是青氏一族一直隐世的原因吧,总担心锋芒太露。有什么关系呢,优秀的,便是值得骄傲的,他们的责任使命,足以光耀,只是……/p 看那个又等在门前傻乎乎的木头连安慕,实在不胜其扰,但也能侧面看出他的吸引力罢。/p 出了门,身旁的连安慕喋喋不休地说着昨晚的数学题目,青雅皓间或应一声,眼镜下一双明眸不觉有些黯淡。连安慕说了一路,不愧他的书呆子形象,但却显得话痨了,直至走到临近校门,他才后知后觉青雅皓今天格外沉闷,正要转移话题开口询问,青雅皓终于说了除了“嗯”之外的句子,声线平淡:“今天似乎不用上课。”/p 方才,他也是走神了。/p “是哦。那我们要去哪儿?”/p 青雅皓抬眼扫过校名,转身抬步走向另一方向。/p 连安慕一头雾水,也跟着他走。不觉间习惯听从青雅皓,在他面前几乎忘记了身为班长的领导身份。他的目光难以离开,只要看着,只要在身边,无论如何都是好的。他已经,很满足了。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p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洛珊凝的房子,此时里面并没有人。洛珊凝从家中搬出来这件事好些人都知道,而她与话题人物泠玄·夏尔同居过一段时间的事情便极少人知道了。/p 青雅皓很早便察觉两人有古怪,但他的思考方式并不是常人的八卦,他也不好八卦,所以便不对两者关系表示出兴趣。如今得闲,又有大好机会,何不探究一下?当即止步闭眸,屏息凝神,脑海中描画少女身影,同时使心彻底平静下来。/p 一种模糊而古怪的感觉涌入心间,青雅皓微微蹙额,百般尝试后,只能无奈睁眸,不甘地盯着洛珊凝家的那扇窗户。一些东西明朗了,又有更多陌生的东西涌入脑海,青雅皓烦躁地甩甩头,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只能探到这些了,不再停留,转身便走。/p 走出数十步,他忽然又觉察到了什么,细听声源,又闭目数秒,面上总算有释然的表情。困惑解开,没必要久留,青雅皓快步离开。/p “雅皓,你是在做什么?”突然的问话,打断了青雅皓的思路,也让青雅皓猛然想起自己身边还跟了个不相干的人。被看到奇怪举动也没关系,没有常人会往对的方向想,因而青雅皓并不打算解释,只是冷着一张俊脸对连安慕说:‘如果你还要跟着我,就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说,除非你想让我感到郁烦。’/p 青雅皓的古怪连安慕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此。不想青雅皓感到郁闷烦躁,连安慕连忙点头。只要能跟在他身边,哪怕是什么也不做,甚至只是发呆,都是好的,他的快乐源泉就这么简单。/p 寻一处隐秘寂静地方,青雅皓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青灰,随意洒在地上。太阳逐渐升高,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有青灰的地方慢慢腾起一缕细烟,带着淡淡土腥味。青雅皓定定地看着,忽然伸手招了招,烟越聚越多,根本不会消散,柔柔的乳白色,很快顺着他伸出的手将他整个人笼罩住,整个人看起来若隐若现,十分诡异。/p 连安慕在烟雾之外,隐约看见青雅皓的嘴开合数次,似乎在言语,但终是听不真切。/p 又过了一会儿,又见青雅皓挥手,烟很快便消散了,找不到先前的半点痕迹,地面的青灰也消失了,也或许是融入了泥土里。只见一缕刘海完全被汗水打湿,紧紧沾在他光洁的宽额上,镜片下一双明眸明暗不定,似乎也在表明他内心的不稳。/p 承诺了不想不说,连安慕赶紧闭紧了嘴巴,陪他一路走回家。踏进家门的那一刻,青雅皓似乎才从一种震惊的状态回魂,直勾勾地看了连安慕一眼,出言警告:“把今天所见的全忘掉!”/p 连安慕只能猜测是他的秘密,也十分体谅,十分真诚道:“我绝不会说出去,再者我也根本不懂。”/p 青雅皓额头依旧湿哒哒地沾着几缕发丝,气息还没缓过来,呼吸沉重,声音也变得格外的阴厉:“我知道你不懂。如果你懂的话,现在你已经躺在泥土里了。我也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信不过人类。连安慕,一个月之内,不要再靠近这里,否则你我绝交,听清楚了吗?”/p 连安慕觉得被他这般的目光盯着,手脚都觉冰凉,也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对青雅皓而言很重大的事情,不好多说什么,只连忙点头。/p “很好。”青雅皓冷哼完这一句后,用力关上了屋门。/p 连安慕被惊到,眨眨眼,默默归家。唔,雅皓好像生气了?不过没关系,他会气消的。/p 人类,人类,这世上再普通不过的物种,可偏偏会被混入其他的东西。他刚才是有些慌不择言了,但也不算大错。青氏,是最优秀的人类氏族之一,抵触一切异类,这并没有错,他一直引以为傲。方才得到的消息,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世界。/p 异类是不应该存在的,这个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不会忘,可却一直没有发觉就出在他身边的人,被他反复怀疑又纵容忽视的“人”,就是他最痛恨的对象!他还是成长得不够快,很多事情都显示出他的弱小盲目,可一旦发现,他决不容许继续存在。他要采取更危险的措施了,哪怕伤及无辜,哪怕牵连,他亦不会罢休。/p “洛珊凝呵,果然藏得够深。一直待在西莉亚·桫覼遆拉身边的人,果然都很有问题。也罢,就先找她下手吧,谁让她,不属于人类呢?/p ……”/p 回到学校,青雅皓面色阴冷,吩咐麦娟:“目标改变,先对付洛珊凝,就算她是洛家千金,也不需要顾忌什么。我需要抓到她的把柄,让她再也不能安稳地待在人群之中。”/p 麦娟问道:“为什么?”她虽然一直敌视洛珊凝,可也没打算借用异于常人的能力针对她。而且一直以来青雅皓所关心的“异类”,不是只有西莉亚吗?时机就要成熟,难道要放弃?厄运缠身这种事情,可不是说转移撤销就能够的。/p “不,只是先对付洛珊凝。西莉亚那边还没有什么能被明显抓到的异样,单凭西莉亚容貌变化来看,还不能算太灵异,而且谁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她的欲念。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我已经快要等不及了。”/p 青雅皓眉眼间含了一丝戾气,他的内心在,然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亲自动手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是规则,他不愿因为一时冲动急切而导致一己之私使得青氏再次暴露在人前,父亲大人也不会允许的。只要间接操控就好,麦娟无疑是他目前最好的棋子,没有人会起疑,因为她是那样的卑微,那样不起眼。/p 麦娟眸中也闪过一抹厉色,但很快面露难色:“尊敬的大人,这件事很难办,我一直看不清洛珊凝的实力,我不是洛珊凝的对手。一旦暴露,便再无扭转之力,您也不希望做无用功吧?”/p 她跟在青雅皓身边久了,也知道他不是最强大的,但对她而言已是难以触及的存在。她清楚青雅皓的目的,也清楚目前只有她才能成为他的棋子,可是凭她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纵使会卑微到泥土里去,还是不甘心呐。/p 不愿意草率发动进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目前还能维护人身,要是失败或是被人察觉,她将彻底失去作为人存在的资格,即使青雅皓存有良心想要隐瞒掩饰也做不到。她不愿这么快离开,她还想多看看西莉亚,尽管西莉亚除了那一次外再无表示出对她的在乎。但对她而言,西莉亚是唯一一个对她表示过友善温暖的人,即使口头上拒绝,心里还是不愿失去的。/p 青雅皓低垂眼眸,眼底光芒越发冰冷:“地狱……那只会有更大的风险。麦娟,不必正面交锋,我只要她身败名裂,她会服软的,再骄傲的人,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出了错,也终究改变不了被耻笑的命运。”/p “您的意思是……”麦娟面露迟疑。/p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洛家人!”青雅皓握紧拳头,尔后又松开,阴沉着脸盯着她:“去吧。”/p 她不是洛家人——因为,她连“人类”都不是!看清了吧,倒是隐瞒了这么久,让他堂堂青氏之人像个傻子一样无视了……再不会了,等他能够处决她时,他会让她付出代价的。/p “是,大人。”/p 第二日,原本平静的校园里炸开惊天新闻:头号富商洛天昊公开宣布与其长女洛珊凝脱离关系,言称洛珊凝其实并无洛家血脉,并宣布由他的幼子洛森为洛氏家业的唯一继承人。/p 这一条新闻已经足够轰动人心的了,紧接着却还爆出了另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惊天内幕:洛珊凝喜欢女人!/p 校园里顿时像炸开了锅,到处都可以听见对洛家对洛珊凝的议论。那个热情和激动的氛围,远比之前的校草退学要轰动得多。笑话,一个不明身份家世的混混校草,与头号富商的千金小姐,谁都知道哪个更有分量些。/p 西莉亚听到这些流言后顿时大惊,连忙去找洛珊凝。别人可以嬉笑议论,她身为事件中心人物的好友,心中自然不会好受。但她考虑最多的,还是洛珊凝的反应。她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呀,听了这些明显无中生有的话,只是冷哼一声不屑一顾,还是会雷霆大怒呢?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绝对不要惹出事来呀。/p 事实证明西莉亚还是想错了,她跑遍了整个教学楼,最后心思一转去了实验楼,才终于在某个僻静的角落找到了那个热门话题人物。只见洛珊凝披散着一头美丽如瀑的长长墨发,支着一条腿呆坐在地上,澄澈妩媚的琥珀色眼眸失了焦点空洞地望着前方,磨损严重的深紫色指甲色泽越发惨淡,两瓣丰满红唇微抿着,弧线优雅的下颔却沾上了灰,狼狈落魄,又迷茫。/p 西莉亚不敢惊动她,心中酸楚,慢慢悄悄地靠近她,听见洛珊凝略微嘶哑的声音,似乎在嘶吼过后还没好好恢复过来,慵懒散漫:“你也听到了,西莉亚。你现在是怎么看我的?真是糟糕呀。不要管我的想法,直接说,我不怪你。”/p 西莉亚抿了抿唇,声音干涩:“都是假的,洛珊凝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就喜欢起哄,一些捏造出来的明显是假的东西,只要觉得有趣,便一窝蜂地在那里闹,他们总是那样的,别往心里去。我不会信的,我陪着你。我,只相信洛珊凝。”/p 洛珊凝哼笑,无所谓模样,却是异样的妖娆落魄,但看她这样的态度,却是让西莉亚稍稍放宽了心,可是接下来她说出的话却是又让西莉亚一颗心提了起来:“可万一,是真的呢?谣言,也总要有最起码一丝的依据,才勉强站得住脚。我,已经很久没和父亲联系了,从他那边发展起来的人脉网全被扯断,我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万一是真的呢?你会嫌弃我吗?我实在是没关系呀,我只是害怕你。”/p 西莉亚拼命摇头,水灵灵的眸子泛着几不可察的碧色,格外真诚:“洛珊凝,我们是朋友,成为朋友,与家庭并没有关系,只因为是你我。洛珊凝才不会因为闲言碎语被打败呢,你要站起来,向他们宣告你依旧是无可匹敌的独一无二的洛珊凝,你一向是这么霸气又迷人的呀。”/p 过于崇拜了吗?才不是呢。她认识的、喜欢的洛珊凝,是最好的,不需要解释!/p 洛珊凝笑着摇头,伸手抹掉沾在下颔的灰,头靠在墙上,无所谓模样:“你太崇拜我了,西莉亚。除了外表,和那凭洛家财力威望培养出的才艺人脉,我真的一无所有。让他们说去吧,口是堵不住的,我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没关系,你着急什么呢?认不认这个父亲,没关系了,所谓流言,还是得有点依据才显得有可信度,也许真的就从我父亲口中说出来的也不定。我已经,不想去猜他对我的看法了。”/p 西莉亚握住她的手,冰冰凉凉的,纤长的手指,那么漂亮,是弹钢琴的好手,为什么要自甘颓废?西莉亚也动了气,为好友如此的颓废态,说道:“去找洛叔叔,他一定会为你辟谣的,,你是洛家的女儿,他怎么忍心让你承受这些流言蜚语的污蔑?”/p “你太天真,我搬出来,就基本和他闹翻了。想见到他,他还不乐意呢,他那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丢掉一个女儿就像丢掉一个累赘,他还有儿子,所有精力都放在培养那个儿子去了,怎么有闲情理我这个是否亲生都不明的女儿?长这么大,我连妈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觉得这一切就是洛天昊对我的谎言,这是他最后的良知和仁慈了,我又为何非要犯贱跑到他面前去揭开这可笑的内幕?!”/p 说到后面,洛珊凝眼眶已经泛红,恨不能已。/p 西莉亚估计洛珊凝只是听到第一条新闻,但第二条一定就是诽谤了,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那些人还说,你性取向不正常,喜欢女生。这实在太过分了,为了这个,你也要站起来和他们好好理论,好好说清楚,这直接就是恶意中伤你了呀!”/p 西莉亚看见,在说出“喜欢女生”这几个字时洛珊凝明显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眸中眼神由无光迅速变得锐利无比,好比一把寒刀,要毁掉一切。/p 洛珊凝如西莉亚所愿站起来了,拍干净身上的灰尘,扎起长发,干练果敢的洛珊凝光芒四射,锐不可当。有西莉亚在,她不可以变得脆弱,她是西莉亚的依靠,不可以被打倒。不管流言真假,她都要找到传播者,向他宣战!不为其他,只为西莉亚因此痛心难过了!/p 她唯一的念想,亲爱的西莉亚,绝不再让你难过,绝不!/p 第十二章 巫卜(2) http://.biquxs.info/

眼见的人很快发现实验楼上的洛珊凝,全体噤声,自发地聚集到实验楼下。西莉亚看见这么多人,这种架势,难免有些怕,不由抓紧了洛珊凝的手。/p 洛珊凝呼出一口气,握紧西莉亚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本就知道无可避免,先前的她有多风光得意,如今的她便被所有人等着如何看笑话,然后加倍地折辱她。/p 所谓高人一等,大抵都是踩在这一颗颗人心之上的,愤怒而敬畏,等哪一天不得不落下来,那些堆积起来的愤懑不满不甘就如同潮涌一般扑过来,吞没曾经光辉的一切。/p 洛珊凝一步步往下,这种压抑感就越强烈。不管怎么说,她不是孤身一人,还有西莉亚,所以她不会输。/p 最后一步踏下,全场静得不可思议。洛珊凝高昂起头颅,琥珀色的眸睥睨着众人,高傲得流露出不屑。/p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谁说洛珊凝躲在那里哭了?她还是那么傲,那么美,一点也不像受到打击的样子。”“啧,她就装吧,整天装得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我看不惯她很久了。干她!”/p 最后那两字话音一落,场面平静被打破,忽然失控,所有人都涌过去,想要撕破洛珊凝脸上的平静与虚伪。/p 西莉亚大惊失色,想不到在学校里人们也会这样疯狂,在躁动的人群里面她甚至还看到了老师?!天呐,全乱了,为什么会这样?洛珊凝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会引来这么多人的仇视?/p 眼前的画面不断晃动,有人要拉扯开她和洛珊凝,她自然死也不愿放手。忽而又听到有人在哄笑:“看呐,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洛珊凝喜欢的女生!”/p 笑声好大,好刺耳,西莉亚拼命摇头,想要辩解,可没有人听得进去她的话,她只来得及在一片混乱中发现洛珊凝已经变得极端仇恨的眸光,心道不好,洛珊凝已经甩开了她的手,狠狠地一脚踢到那个起哄的男生脸上。/p 几声尖叫响起,那个男生一抹鼻子淌下的血,表情变得凶狠无赖:“还敢动手?!也不看看我们有多少人,你有本事把所有人都放倒呀!做不到就给别这么横,很惹人讨厌。”/p 人群又一阵大规模轰动,之后的情景西莉亚便不知道了。她被人群远远隔开,什么也看不到,身体被人碰撞得很痛,人太多了,她几乎站不稳,只能顺着人群走。人群中不少人发出卑劣的想法:“扇耳光!”“扒衣服!”“扔水池!”越来越过分,西莉亚怒不可遏,却只能无助地在人群中呼唤她的名字:“洛珊凝!洛珊凝!!”/p 一定会出事的,她必须做点什么阻止他们,洛珊凝不可以有事,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才有效?为什么没有人能劝住他们呢?校长呢?主任呢?谁都好呀,快出现呀,怎么能让同学们乱来呢!洛珊凝该会面临怎样的屈辱!不要呀……/p 一层透明的东西忽然从西莉亚体内迸发而出,笼罩住她的身体。感觉身体不再被人碰到,西莉亚疑惑地瞪大了双眸,同时又兴奋起来:是迪索亚给她的力量!能不能也将洛珊凝保护起来呢?西莉亚左右张望,还是找不到洛珊凝,心空落得发慌,恐惧得不住颤抖。/p 下意识地想着加大力量的施用,透明的一层也逐渐扩大,笼罩住了以西莉亚为中心的方圆三米的区域,西莉亚注意到被笼罩住的人都听从她的意念停下来了,而结界外的人就像看不见他们一样从两侧挤过去。/p 是的,结界——如果她有能力笼罩住所有人于她所构建的结界中来,那么是否就能够找到洛珊凝,并且控制住局面呢?/p 西莉亚跃跃欲试,压住心底的一丝害怕,尽量加大力量。她正竭力尝试控制她的力量时,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少年嗓音:“西莉亚妹妹,你在哪里?”/p 心下慌乱,结界顿时破裂,西莉亚又陷入了被东推西攘的窘迫局面中了。还好不到一秒,三枫似从天而降,捞起西莉亚娇小的身子,转眼他们就落在了实验楼顶层,清风呼呼从脸边吹过,好受多了。/p 没注意她是怎么脱离险境的,她一心只挂念着洛珊凝,忙求道:“三枫哥,快去救洛珊凝,她不知为什么被全校人敌对了,处境很危险!”/p 话音刚落,四春的声音响彻校园:“这里宣布校领导的一条紧急命令:全体师生全部停下!回去上课!否则给予最高级处分!再说一遍,全部停下,回到教室,违反者处以最高级处分!”/p 往下看去,人群不再移动,忽然极快地往四周散去,显然广播中提到的处分对师生而言都有着绝对威慑力。开玩笑,相比自己的学籍/工作,听从内心指使去闹事自然是要被压下去的,不趁人多时逃跑,难道真要被抓吗?处分从来不开玩笑,容不得仁慈。/p 再定睛看去,一个孤零零的人影躺在地上,头发散乱,远远一瞥都于心不忍。/p 知道怀中人儿心急如焚,三枫快步下楼,来到那个人影身边,的确是洛珊凝无疑。此刻她无意识地躺在那里,衣领被扯得打开,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肤,引人遐想又心怜。她脸上肿起几个手印和划痕,摊在身侧的手指指尖渗血,细看还有几个不小的针口,如此种种都叫人心寒,洛珊凝怎么受得住?!/p 西莉亚挣开三枫,泪眼婆娑地扑到洛珊凝身边。洛珊凝睁开双眸,眸中微起波澜,出了一会儿神才发现西莉亚,缓缓道:“如果我说,这些痕迹是我自己弄的,你信吗?那么多人,足够分吃了我,我现在的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别哭。”/p 西莉亚只道她在安慰自己,将苦涩的泪逼回去,哽咽一下,将她拉起来,抱住她:“对不起,我没能陪着你。为什么那些人会变得那样丧心病狂?我真的好怕你有事。”/p 三枫忽然插嘴道:“他们被利用了,目的是为了针对你。他们的神态、动作都明显比平常要狂躁得多,情绪也负面得多。在查出幕后之人之前,提高警惕,有事叫我。”他说完,沉着脸走了。/p 不能用自身的力量,他也就不能开口夸大。洛珊凝是西莉亚的朋友,他所保护的范围自然也将她纳入。只是不能使用力量,给人的感觉真的好无力呀,这群容易被操纵人心的人类,实在太糟了。要是真的威胁到西莉亚的生命安全,他想,他也会不顾一切的。至多是缩短了自由身的时间罢了。春和他,也会是一样的选择吧。/p 洛珊凝将手伸进西莉亚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了一管透明液体,取出一点涂抹在脸上和指尖,痕迹立马消除。西莉亚惊讶于洛珊凝何时往她口袋里放了东西,而且这东西的效果看起来还很像第四场比赛那会儿误会她偷了的东西。/p “我高价从阿枝手中买下来的,这一小管经过稀释,是我随身带着备用的。方才我知道不好,为了防止弄丢,悄悄塞到你那里,总算派上了用场。”洛珊凝扬起红唇,笑容精致绝美,即使脸上沾满灰尘也依旧光彩照人。/p 西莉亚渐渐忆起阿枝是一个被淘汰的选手,这就是对伤痕最多者的奖励吧。不过一般人宁可不要,免受这份罪。/p 西莉亚又很难过:“还疼吗?”/p “不疼,我自己弄的,我还没那么傻,和上千人过不去。只要看到我狼狈就开心,他们其实很好满足,也很好骗。”洛珊凝眉眼弯弯,很愉快的样子,拍拍她的肩,“真的没事,快去上课吧。我请个假,下午再回来。”/p “你要去哪里?万一在外面又遇到类似的情况,恐怕只会更恐怖,学校里多少会安生些,你现在到了外面可是风头浪尖,好事者可不像学生那么好赶。”/p “我自有打算,放心啦,我可是洛珊凝,脱离洛家,我在外面也有人,卖我个脸面,我不会有事的。”洛珊凝摆摆手,步伐有些摇晃地走了。/p 教室里,青雅皓端坐在座位上,看着刚回来的麦娟,表情很不满意,压低声道:“别告诉我没有任何效果。”/p 麦娟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坐下,也压低声音为难地说:“洛珊凝十分狡猾,她还是没有暴露实力,只是故意挨了两下,惹人同情,事情便不了了之。她看起来并没有恐慌,现在还知道了有人要对付她,一定会提高警觉的,不好再贸然下手了。对师生的思想禁锢已经解除,没有人会记得刚才的暴动,大人,接下来如何是好?”/p “洛珊凝再聪明,也不会太快查到这里,毕竟融入在人群中太久了,该有的敏锐都已退化,她找不到你的,料谁也不会相信平凡如你会是不一样的存在。”青雅皓镜片下闪过一道寒光,“既然暂时对她下不了手,就从她身边入手。西莉亚,不是个很好的突破点吗?软弱又善良,没什么可反抗的,造不成威胁。到我满足为止再停手,是时候取得新的进展了,或许事成之后我可帮你和那边说一下,提高你的地位。想来,不很难。”/p 麦娟低垂眼帘,盖住心底一线波动:“是的,大人。”/p 第十二章 巫卜(3) http://.biquxs.info/

洛森瑟缩了一下,孩子总是敏感的,下意识地求助地望向爸爸,软软的童音令人心疼:“爸爸救森森,姐姐生气了。”他还不太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却能感觉到洛珊凝并不是说说而已,她有能力伤害到他,即使他处在爸爸妈妈的庇护下。/p 洛天昊拍拍孩子的背以示安抚,目光投向她,带着困惑:“珊凝,你这是什么意思?生生只是个孩子,但我还是想要听到解释。”/p 这就是捧在手心与捧在心尖的区别,宝贝儿子的话,不信也该是半信半疑,洛珊凝一颗心又灰暗下去,回视他,坚定不移,神态自若:“父亲不是女孩,自然是不知道女孩子之间的相处方式。您也知道西莉亚,我最好的朋友,关系亲密了,做什么不可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父亲可是说好要帮我挡住风言风语的,怎么自己却信了呢?您这样,可真叫珊凝寒心。”/p 见洛天昊神情变化,正欲开口,她又抢着说道:“污蔑我没关系,可我不希望牵扯到西莉亚。父亲,珊凝恳求您,不要放过所有苗头,千万要将这有关的一切言论压下去,不然……”/p 泪眼波光,楚楚动人,已经与当年她的生母一般无二,凄楚得叫人再不忍触动分毫,又是美艳不可方物。/p 洛天昊愣了愣神,料想西莉亚对洛珊凝而言的重要性,不忍她伤心,赶忙应下了。/p 洛珊凝又盈盈躬身谢过,走出了洛家。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洛天昊才从那种惆怅的心绪中回神,又很是怜惜她,就连洛森挣开他跑出房间都不知。/p 回到魏葭霞的房间,洛森一改稚气,愤怒地握起小拳头,对魏葭霞道:“妈妈,爸爸还是不信我,那个坏姐姐还是很被爸爸喜欢。”/p 贵妇人柔柔按住儿子的小肩膀,细细看他的眉眼,嫣然一笑:“怕什么,洛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一分都不会叫她拿走。你已经是洛家唯一继承人,你爸爸他既然说出口,就不会食言。再说,我还有别的招儿,叫你永远不必再怕她……”/p ……/p 一进自家小院,拨开疯长而足有人高的杂草,西莉亚泛着碧色水泽的眸子便惶然睁大了。/p 且不论家门大开,外头便可看见内里一片凌乱,且时断时续能够听见异样的人声。/p 贝娜?!/p 西莉亚当即甩下书包,冲进屋里,左右扫了一眼便直奔楼上,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西莉亚踏上楼,脚步下意识放轻,稳住呼吸,往有声响处靠近。在此之时,她暗暗感觉一下自身的力量,或许还足够抵御外来者。是贼人吗?还是……/p 诺大的屋子,平时西莉亚去上学了,就只有贝娜一个大病初愈的弱女子在,为了节省开支,并没有雇佣人。她早该想到极不安全,迪索亚又是她不在便喜欢蒙头大睡到不知猴年马月的,现在又不敢出声呼唤,唯恐惊到屋里的贼人而对贝娜造成伤害。/p 是了,该是个贼,可是家中已经没有多少财物,贼人会不会对贝娜心生歹念?/p “放开我!求你,不要这样……我的女儿,她就要回来了,如果你真的想要娶我,就住手……”/p 越靠近,贝娜的呼救声便听得越清晰。/p 随即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悲呼:“你的女儿?她可是姓桫覼遆拉的;而你,贝娜·坦蒂拉特,才是我想要的。当然,如果你不识相的话,我也不介意……嘿嘿。行了,死心吧,莫克·桫覼遆拉不会回来了,除了我,谁还会要你,还能让你重获家族的认可?你的家人可都很欣赏我,他们都盼着我们成婚呢。”/p 贝娜的声音已经带有哭腔:“我已经结婚了,我已经是桫覼遆拉氏,放开我呀,我要见我的女儿,我和莫克的宝贝,你不能这样……啊!”/p 听见惨叫声,西莉亚再也克制不住,冲进房间,眼前的一切让她又羞又恼,怒火中烧: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竟然压住了贝娜的手,撕扯开贝娜的衣裳,在贝娜脖颈肩膀啃咬着,正欲,正欲行那肮脏之事!/p 男人见忽然来了一名少女,丝毫没有惊慌,狞笑着问身下人,又摸了摸那已经红肿的脸颊:“这就是你的宝贝女儿,西莉亚·桫覼遆拉?还真是漂亮。可我还是会娶你,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孩子。而且你看,她和你一点也不像,比你漂亮多了。但我不会嫌弃你,我们的事都被她看见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好呢?”/p 贝娜哽咽着无法言语,她眸中尽是被折辱中的痛苦与羞耻,她倾尽全力想要去保护的宝贝女儿,终究还是看见了她的狼狈与无助,她即使极力隐瞒也无法弥补。对不起,她没有力量保护这个家,没有办法抗拒家族的施压,没有时间再去等莫克回来,对不起……/p 西莉亚何曾见过此等厚颜无耻之人,见他还在调戏妈妈,气愤得全身发抖,单薄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音量:“不许碰我妈妈!”同时身体冲过去就要推开他。/p 可就算她有异于常人之处,有着无法解释的力量,一个十六岁不到的少女,与一个近四十岁的强壮男人,力量悬殊自不用说,再者男人并非顾忌她的身份,也并无怜惜之意,如今桫覼遆拉氏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便干脆将她甩开,专心应对身下的女人。坦蒂拉特,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于他而言也算门当户对。/p “不许碰她!我不许你欺负贝娜!”西莉亚不依不饶,泛出碧色的眸子凛冽逼人,可惜男人并未放在心上,直到被重物砸中脑袋才升起恼怒之意,扭头过去,站起身,双手揪住少女双肩,提起衣领,就要把她往窗外扔去。/p 西莉亚虽一直笑言自己体重又增加了多少,实际还是个纤细苗条的女孩,轻易就被提起来,失去对局面的控制。她惊慌恐惧,拼命挣扎,身体却已经悬空无力,堪堪被他举到窗台上去。/p “还要闹吗?如果贝娜肯嫁给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也许还会考虑着接受你。我已经够心烦的了,如果你还要闹的话,别怪我手下无情,把你们母女俩一起办了。”/p 西莉亚用力闭紧双眼,又忽的睁大,死死瞪着他,倔强道:“你不会得到贝娜的,像你这样卑劣的人,永远也比不上爸爸,无论你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她努力凝聚力量,试图创建出一个结界,就像那天一样,可是怎么也不成功,精神无法集中。这个万恶的男人,永远别想破坏这个家,别想!/p 男人眼中闪过厉色:“那么,只好先让你下去了,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他不怕出什么意外,反正据他所知,西莉亚的存在在家族中其实没有什么人知道。但即使知道了,又怎么样?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无话可说。/p 他手一松,一推,西莉亚失去支撑,直直往窗下坠落,恐惧地瞪大了已经充满碧色的眸,口中唤到:“迪索亚——”/p 身体悬空,但明显感觉有什么托住了自己,同时结界成功构筑,封住了那个坏人。西莉亚恢复常态,一把揽住少年腰身,感觉他皮肤外一层衣料的特殊质地,丝滑冰凉,又很贴心,让人一下子活过来了:“迪索亚哥哥,你也太懒了,非要我叫你你才出现,你不知道刚才有多险,我可是要掉下去了呢,这可比从树上掉下去还要危险,你太坏了。”/p 抱着她的迪索亚面色严肃,直接将那个男人丢出屋子,想了想,又甩出了院子围墙,然后将她抱到窗台上,再目不斜视地卷起一床被子盖住已经因为惊恐而昏过去的贝娜的身体。待她灵动目光视来,才开口道:“方才有些事,耽误了。要怎么处置那个人类?”/p 西莉亚感觉到迪索亚的身体是冰冷的,和她第一次触碰他时一样,冰冷得让人难受恐惧。是力量损耗吗?还是心情不佳?她记得迪索亚还是被她称作“灵”的时候说过,他能够调动这棵树的能量,从而补充自身,进行体温调节等等,但是维持常人体温会消耗能量,因而迪索亚每次抱着她的时间长了,就可以看见某一树枝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脱落。/p 西莉亚不太习惯他冷淡的口吻,刚经过恐慌,心未大定,只能挨着他坐着,闭了眼道:“捅几刀子解解气吧,居然敢闯进家里来,还色胆包天地欺负妈妈,几刀子还太轻了。”西莉亚不可能不生气,但要说惩罚别人,她气急之下也想不出好办法,此番言语对平常的她来说已经是出格了。/p “那好,你看这样如何?”迪索亚面色僵冷,略一抬手,男人又被提了进来,悬在离他们三米处的空中,忽然男人的肢体扭曲起来,开始不太明显,可很快的头一百八十度旋转,四肢已经清脆听见断裂声,躯干也已经扭曲得辨不出原貌,整个形状异常恐怖。/p 西莉亚呆呆地看着,忽然觉得四肢发冷,到后面已经不忍直视,只强撑着转头去看身边人的面容。操纵、面对着惨状,仍是一派的平静自若,温雅清秀,强烈的反差令人不寒而栗。/p 直到已经全然辨不出人形,迪索亚方才琢磨一下,将他埋在树下,填好土铺上草,那块地看上去与之前并无两样。搂住她,怜惜地吻吻她的脸蛋,他的声音干净如泉:“欺负你的,我会让他偿还,让他给我做养料,争取早日冲破封印。届时,我会让所有人都不敢欺负你。西莉亚,你是我的珍宝,我定好好护你。”/p 西莉亚贴近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很久,感觉到他的体温,才应了一声:“嗯。”/p 第十二章 巫卜(4) http://.biquxs.info/

短暂得几乎屈指可数的寒假过后,迎来了三年中的最后一个学期。选拔赛的第四场都过去了,奖金这样多,除去贝娜的后续治疗疗养费用以及她的学杂费,应付生活是绰绰有余,完全消除了后顾之忧了,因而西莉亚也在纠结是否到时候要去参加第五场,也就是决赛场。选拔赛的激烈竞争的氛围并不是她所喜欢的。她并不贪心,也不想出风头,心愿已了,应是要安心静心下来学习了,快要毕业了呢!/p “不行的哦!一旦参加,除非被淘汰,否则将会一直进行下去。如果违反的话,你的信誉方面会出问题的呢。”洛珊凝两句话就打消了西莉亚的念头,“能够进入决赛的包括你我,也才不过二十人,两天就能决出结果,况且来回都由主办方承包保障,没什么要考虑的,只是拼一下运气,没什么坏处。西莉亚,别墨迹了,我一直陪着你呢,你就更不用怕了。”/p 洛珊凝对此时西莉亚的想法再了解不过了。可洛珊凝的最终目的还未达成,又是好强高傲的性子,自是不容放弃。事实上,她心里也没底,有如大海捞针,能走到这一步,真的全凭运气,据她所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别的参赛者摸索出主办方的真正意图,那些庸俗的世家更是不用看了,关于神秘的主办方到现在也还没有人查清楚他们的来历。多加一个西莉亚,她的胜算或许会大一些。她想要的不是利,而是权!主办方神秘的面纱,正一步步被揭开,那样身份的人,一定能帮到她,单单一个洛珊凝的力量,太弱小了!/p “我知道了。”西莉亚只好打消念头,闭上了嘴,单纯如她绝对猜不出好友洛珊凝的半点心思,这也是洛珊凝喜欢的一点。/p 眨了眨妩媚的琥珀眸,洛珊凝忽然发现青雅皓走来,神情一下收敛了一些,客套地打声招呼:“早上好。”/p “好。”青雅皓也疏离地冲她们点点头,镜片后的眸子漆黑如墨,没有多少神采,更叫人难以估摸他的心绪,语气几乎没有起伏,“听闻坦蒂拉特世家时隔十余年,近期才宣布贝娜·坦蒂拉特真正脱离坦蒂拉特氏,从此再无瓜葛。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应该是西莉亚的母亲吧?”/p 洛珊凝抬眸瞪他,语气并不友善:“你也会关注这些?你想说什么?”/p 青雅皓一瞥西莉亚,神情淡淡:“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事关同学,也当关心一下。希望,西莉亚同学不要因此影响学业,毕竟已经到了关键时期,班长总要我帮着督促同学一心向学。也希望洛同学能够理解,我一向不擅长解除误会,若是因此被洛同学记恨在心,想必会很麻烦。”/p 说完他便走了,也不在意西莉亚细如蚊呐的“谢谢”声。/p 洛珊凝如今对洛这个姓氏越发敏感厌恶,得知自己不是洛家人,再顶着这个姓氏便成了无声的嘲讽与侮辱,尤其方才青雅皓两次提到“洛同学”,这让她觉得是刻意的,连带着看青雅皓的目光也有了几分不喜。一腔怨念之下,洛珊凝告别西莉亚,回到座位上发呆,想着在校园内传播谣言的人是谁,最终目的又是什么。会是魏葭霞那个女人么?但无论她有什么诡计,她洛珊凝都不会被轻易打败,叫洛森再窝在爸妈怀里喝多几年奶吧!/p 西莉亚对青雅皓还是很有几分好感的。虽然人不太好靠近,但他毕竟救过她,心中也有善良的一面,心中存有善意的人总不会太恶劣,他和班长连安慕的关系就很好。从他口中得到的消息,大抵错不了,贝娜的娘家真的因为那个男人的事而彻底发怒,与贝娜决裂了。她作为女儿安慰不了什么,早在十余年前贝娜与莫克结婚时已经可以预见此事的发生了,因而贝娜或许不会太难过。/p 如今的关键系在爸爸莫克身上,若不是他离开了,她们母女也不会受那么多人的冷眼与欺侮,但她一点也不怪他,爸爸一定是有苦衷的,她会一直等下去。/p “我劝你还是不要等了,他或许不会回来了。这么久了,他一次也没联系过你,不是么?”青雅皓勾起唇角,笑意薄凉。/p 西莉亚吃了一惊,猛然抬头,青雅皓略略放低的目光中有说不出的含义,总之不是悲悯。至少像他这样冷漠的人,是不会关心人的。/p 西莉亚咬了咬牙,低声道:“这是我的家事……”/p “与我无关,对么?”他又笑,笑意却是变了,“西莉亚,你不是一般的女孩,你该知道我从不主动去了解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你凭什么,让我的目光停留在你身上呢?但,我不喜欢你。”/p 隔着半个教室的距离,她居然读懂了他的口型,那样无声的言语,却像是具有声音。并且,他为什么如此了解她?难道真的如迪索亚所警告的那样,青雅皓是个危险人物?可是,他明明没做什么呀,只是那种气场,让人心生怪异。/p “你凭什么,让我的目光停留在你身上呢?但,我不喜欢你。”这两句话,不断在脑海里重现,她不自恋,但也不明白他的意思。/p 意识跳转,那个身上沾有年轻朝气汗水的俊朗男生,一汪深情注视着自己,口中温柔说道:“西莉亚,我喜欢你。”那个叫泠玄·夏尔的男生,誓誓旦旦地说出他的宣言:“我下定决心要追你,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如今想起,还是会脸红心跳,又羞涩于为何记得如此清晰,果真是第一次被表白,所以过分看重了吗?/p 可是现在呢?他放弃了吧,他想要靠近,却一次次失败,他不被理解,也不被宽容,也封闭着自己不去解释,最后累了够了离开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吗?可她那样无知鲁莽无措地慌忙推开他,殊不知也会伤到他,她告诉自己那是他咎由自取,可终究心里有些过不去。/p 空了的座位,不知道现在他还好吗?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西莉亚觉得自己就算想通了,也不会再与他有什么交集。她慌乱了,不知所措,他其实足够好,也足够不好,她不知该怎么面对。/p 果然,如今的局面才是更好的吧?西莉亚,还是一个懦弱的女孩呢。根本,没有变化呀……对不起。她抓不住,他伸出的手呢。对不起。/p 看见西莉亚陷入沉思,青雅皓敛去最后一丝伪装的笑意,眸光闪动间,写下一张字条,递给同桌:“西莉亚不是常人,虽然表面弱小,内里仍不被看清。你加大力度,不及上限,务必攻破她的防线。”/p 麦娟轻拨黏在脖颈的发丝,一双黑瞳渐渐泛红,又渐渐恢复常态,低声应答:“是。”/p 似乎那天夜里的梦境影响不够,西莉亚看起来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也不记得看过什么。可是加大力度的话,摧毁精神防线的同时,或许会伤及身体。西莉亚,你是青雅皓大人的目标之一,可你又是我心目中的朋友,我该怎么对你才好?/p 但,只要达成目的,也就不缺朋友了吧……她的,同类们呀……/p ……/p 人界。/p 止弥夜王子抬手轻轻抚上脸颊面具,虽然说面具做工堪称一绝,只是戴得久了也颇感不爽。/p 面前端坐着两个人类女孩,或者说,少女,名字应该是维和利兹,但他实在对女子提不起兴趣,即使她们的容貌在众参赛者中称得上中等略优。如果可以选择陪伴的东西的话,他更宁愿选择一把宝剑,或者一本古籍,面对女性他还没有到那种年龄。/p 但是这一对人类少女显然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p “先生,您还要吃葡萄吗?”左边声音清透的少女执起一串水晶葡萄,笑容可掬道。/p 右边的少女也不甘示弱,熟练地做完一套完整的沏茶步骤,动作优雅从容可与天界王宫中的沐仪部之人相比,很快便是茶香袅袅,少女亦是笑容甜美:“先生请品茶。”/p 止弥夜有些郁闷地皱皱眉,放在身侧的手已经不觉去探别在腰间的事物。南朔真惹来的麻烦,总不能让他屈尊,有失礼节地驱赶出去吧?/p 正想着怎么开口打发她们,门嘭地一声被撞开,南朔真匆忙地走进来,见到他,下意识地单膝着地向他行礼:“殿下……”忽然又记起有人在此,连忙讪讪住口,却听见止弥夜含着微恼的语气轻嘲道:“瑟阳你怕什么,,不是你让她们来服侍我的么?她们也真是乖得很,除了侍寝,她们无一不陪,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p 想要他被两女缠住,脱不开身,就无法插手南朔真他们正在做的事,无形中又被动了许多。可真是笑话,且不论他的年龄,想要女人还尚早,就是他真的已经开窍,这等货色也根本瞧不上眼。至于充当侍女来用,他也并不缺仆人,而且新来的又是人界的普通人类,他也是用不惯的,真不知道南朔真到底在想什么。/p 南朔真头冒冷汗,连忙请罪,同时不忘呵斥那两名少女:“为何不经允许擅入主子房间?实在有失教养!”他原本安排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是下面的人连同少女本身也有一些误会,干脆就默许了这种逾越吗?他是说了需要的话随时传唤,没有说过贴身服侍呀……这样的暧昧,也幸好殿下今年不过十一,应该还没有被少女下手,不然两名少女早就横尸当场了。殿下的威严,不容侵犯呀。/p “呵,”止弥夜冷笑,盯着还跪在那里的人,也不顾他身为重臣的身份了,“瑟阳大人实在好教养,在我与两位美娇娘交谈甚欢之际,便是一声不吭地直接闯进来了。你说,若是我感到厌倦,想要处死她们,瑟阳大人是否也要我等你作出批示才可放行呢?”/p 话音未落,剑拔出鞘,剑刃直直指向维的脖颈,两名少女纷纷吓得脸色惨白:竟然是说真的?那剑刃纤薄寒凉,绝非道具钝器。/p 南朔真大惊失色,连忙摆手:“不可以殿下!是臣冒昧,愚蠢地以为女子更适合照顾殿下,竟不知殿下嫌恶,实罪该万死。还请殿下宽恕她们,不劳您亲自动手,交予臣等去办吧。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处死她们会辱没您的尊严,使不得!”/p 止弥夜面色慵懒,已有不耐,似乎并未听见南朔真所言,剑刃离少女几寸,抬高,便冷厉划来。维花容失色,惊骇不能动。/p 眼见面前的人就要身首分离,止弥夜却忽然转刃,回鞘,语气冷酷:“罢。我的剑,还不想饮此等凡人之血。”/p 南朔真迅速回魂,即刻猜到殿下的意图,连忙呵斥两女,也顾不上来得匆忙,没有在外布置好人员处置两名少女:“还不快滚?!”/p “是……”抬起发软的腿,维和利兹连忙跑了出去,惊吓之余,却也终是得到了重要讯息:那个神秘的主办方,那名少年,竟是一位王子?!她们竟然与一位王子朝夕相处,日夜陪伴了这么久,实在叫人难以置信!这些天来的怨气也全都散了,比不上此刻的激动兴奋。天呐,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定要立即汇报家族!/p 赶走两个烦人的人类,止弥夜还是冷冷笑着,一手还握着剑柄:“朔真大人,你胆子很大呀,别忘了谁才是主子。我们来人界的任务,你可别忘了,拿两个人类少女监视我妨碍我,又是在干什么呢?我对女/色不感兴趣,但我看你的项上人头的确很碍眼。你要怎么和我解释?”/p “殿下,殿下……”南朔真惶恐不安,在止弥夜拔剑那一刻,他本来以为下一秒会落下的便是他的首级,他实在还不够重视这位年幼的王子,以为不过是个孩子,可方才他眼见王子的魄力,若非顾虑太多,王子大可一剑斩下,王子之尊,有什么不可以?他知道错了,悔恨埋首于地:“请殿下降罪。”/p “你有何罪?”/p “妄自尊大,蔑视王权,其为一;意气用事……其为三。”南朔真猛然抬首,“请殿下放心,此后大权皆交还殿下之手,臣不再干涉。”/p 止弥夜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玉面冷若冰霜,随即站起,背过身去:“大人言重了。我不会过分追究,何况我确实仍年幼,仍需大人相助。今日之事,不必再提。穆靖,送朔真大人。”/p “是。”/p 第十三章 意外(1) http://.biquxs.info/

到底麦娟还是没有动手,因为开学仅仅一个月,西莉亚又请了三天的假。她很想知道西莉亚究竟是去干了什么,青雅皓却只是冷冷勾唇,难得地摘下用于伪装的眼镜。这代表着他不用再隐藏下去了,他等了这么久的好戏,终于要登场了,按他的话说,便是:“她们这一去,很可能便不会再回来了。异类,在我们的世界里,自然是活不长的,这次便不再是小儿科了。”/p 麦娟知道青氏一族有种特殊能力,能大概感知猎物未来短时间内的状况,她问他看见了什么,他的笑容冷血至极:“鲜血,与仇恨。”异类,自然不属于他要庇护的同学之类,也无需顾忌什么情面。它们的结局终将是毁灭,没有任何通融。/p 这天一早,西莉亚才刚起床,就透过卧房的窗户看见停在小院外的车子,连忙跑去洗漱更衣,把一张字条留在门上,便跑下了楼,坐进车中。/p 司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正装,面容有几分眼熟,待他开口,西莉亚不觉大惊:“你不就是上次诬陷我偷窃的其中一人吗?”/p 男子只笑笑,但总感觉没有多少惭愧之意,并没有什么情绪,还算得上俊朗的外貌显得有几分大气:“上次的事真的很抱歉。赔偿给你的发饰,戴上吧,一会儿会有用处。你的早餐就放在你手边,机场很快就到了,我会一路陪着你。”这时太阳才升起没多久,准备早餐这种事情也算是很贴心。/p 男子说完,便专心开车了,似乎毫无芥蒂。/p 开了一段路后,男子又忽然开口,差点让正在享用早餐的西莉亚噎住:“你家里有多少人?”/p 费力将鸡蛋吞下去,西莉亚疑惑地抬头瞥他一眼,有些拘谨地回答:“三个。只是我爸爸出去工作了,家里就只剩下妈妈和我。这个,和选拔赛有什么关系吗?”/p “很不容易呀。”他叹了一句,也不知是指什么不容易,“你比赛的事情,有和家人说吗?他们不担心你?”/p 西莉亚想大概是这种隐瞒家人去参赛的情况见得多了,产生过纠纷,所以司机才这么问的吧。于是她答道:“每次出门前我都有备上字条,再说我已经长大了,出远门应该也不会很担心。”西莉亚答完发觉不对,似乎在话家常呀,他可是个陌生人呢!于是便戒备了几分。唔,她的戒心还不是很重呢,要小心一点才行。/p 清陆透过后视镜发现西莉亚小脸紧绷,认真起来了,不禁觉得好笑,但还是继续问道:“和家人关系怎么样?”他当然不仅仅是闲话家常。/p 西莉亚不乐意了:“当然再好不过了。这些和比赛有什么关系吗?”问这些,会和比赛结果挂钩吗?万一她一不小心答出了不符合主办方意愿的答案,莫名其妙地被淘汰了,岂不是很难受?/p “没多大关系,只是我个人有些好奇。既然小姐介意了,我便不问了。比赛加油。”说完,他停下车子,打开车门,西莉亚才发现已经到了机场。居然这么快的吗?/p 清陆确实一直陪着她,登机后也坐在她身边,西莉亚想这未免太过谨慎,随后听清陆向她介绍另外十九个参赛者:“1号是西莉亚·卡默,来自一个荒凉地区的流浪者,可是她很有魅力,叫人完全看不出她的狼狈,最显眼之处在于她的火红的头发和不羁的眼神,真的很酷。2号西莉亚·威廉斯,算是富有的家庭,性格顽劣,简直像小混混,长得却还算可爱。3号西莉亚·史密斯,有着严格宗教信仰的女孩,很是清高,有点目中无人。4号洛珊凝,是……”/p “等等。”西莉亚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记得决赛名单中,维是排在洛珊凝前面的,怎么……”/p “哦,这个呀,”清陆笑得不以为意,“听说因为惹了事,临时被淘汰出局了,所以你的对手只剩下十七个了,利兹也和她一样出局了,你现在是六号。还想要听我说下去吗?早些了解她们的背景和性格,对你取胜很有帮助,也可免遭报复。”/p 西莉亚瞪大泛出碧色的眸子:“如果我赢了,对你有什么益处呢?”这样耐心地为她一个个分析,虽然言语简单,但所做的工作不会少。/p “我的益处?”清陆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会升官吧,但我对现在的职务也还满意,没什么可求的。”/p 西莉亚追问道:“决胜的那几个女孩,你们会拿她们怎么样呢?”/p “自然是会兑现先前的承诺,然后带她们……你在套我话呀,小姑娘。”清陆及时醒悟过来,同时惊出一身冷汗。奇怪,她怎么猜出他与主办方关系密切的?实在太大意了,如果真的泄露了,还升官呢,不被处死已是极大的恩赐,尊贵尊敬的陛下呀……/p 被看穿了,西莉亚只是微微脸红,也不再言语,闭目养神起来。输赢都无所谓了,只是听清陆这么说了,那些女孩似乎不好相处呀。/p 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地名很奇怪,她从未听说过,好在一路有人领着,再加上看见了洛珊凝,心也安定下来,好细细打量清陆口中不好相处的女孩们。/p 西莉亚走到她们身边时,她们正兴致甚浓地讨论着什么,她们身边的人则苦着一张脸,没办法挤进女孩子堆里,只好在一旁站着,只是目光不时注视着自己负责的女孩。看见清陆,这些负责人们立即围了上去,满是仇大苦深模样,看来清陆很受他的同伴们的喜爱呢。/p 还未走近,西莉亚就被洛珊凝一把拉过去,她的脸上是鲜有的狂热神态:“西莉亚,据说主办方里面有一位王子呢!”/p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西莉亚也有些错愕,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王子只存在于童话与幻想中,现实中的王子也都是遥不可及,而且并不是理想的模样。但,只要是个女孩,基本上都幻想过自己的王子,但渐渐长大,梦境自然也瓦解了。西莉亚看着这样狂热的洛珊凝,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自己的好友也中意过王子呀。/p “应当是真的,是维和利兹说的,她们可亲眼见过王子真容呢,据说还是相当俊秀,只是看起来好像还未长开,日后肯定会变得更丰神俊朗。听说为了传出这个消息,她们两个都被严重地惩罚了,并且淘汰了。不过我以为,也是值了,这确实是一件稀罕事。”/p 洛珊凝紧紧抓住西莉亚的手,琥珀眼眸中是从未有过的神采,“只有王子才会如此兴师动众,不惜血本,只为找到世间最优秀的女孩。不必再猜了,他一定是来寻求他未来的王子妃的。西莉亚,我们一定要胜出!只有获得优胜的女孩,才有资格面见王子,更有幸见到王子真身!西莉亚,我一定要见到王子!”/p 西莉亚完全愣住了,眼前的洛珊凝好像变了一个人,可还是那样强势,那样骄傲,有着势在必行的傲气。或许已经过了做梦的季节,也或许因为自己身边早就有了一个不亚于王子般美好的存在,西莉亚并不太敏感,只对好友鼓励了几句。无论世间是否存在王子,有迪索亚哥哥在,还有什么值得她注目留心的呢?她还真是很幸运呢。可是,迪索亚有时候也会表现出对洛珊凝的兴趣……回去以后,带洛珊凝去见迪索亚吧,不可以太贪心呀。/p 洛珊凝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了什么,迅速抬手,挡下那一巴掌,手臂火辣辣的疼。抬眼看去,威廉斯顶着可爱的小蘑菇头,明明一副乖巧模样,面上精致的五官却构成狰狞的神情,叫嚣道:“王子是我的!你们去见王子,只会污了他的眼,一群贱货!”/p 唇角上扬,琥珀色的美目焕发出妩媚娇艳的神采,洛珊凝有绝对值得高傲的资本去蔑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只是她还感到不屑,不过是用她的纤指轻轻点在威廉斯的鼻尖,气吐如兰昂:“小丫头,嘴别那么臭,我不想当你妈妈。”/p “你说什么?”威廉斯不解。/p “呵呵,我是说,我不想代替你妈妈的职责,好好教你怎么说话!”纤指用力,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漫笑着从口袋抽出纸巾轻拭那指尖,真是脏呢。/p 威廉斯的鼻尖顿时红了,这般的屈辱叫她火冒三丈,洛珊凝在鄙视她身高的同时,还鄙视了她个人!若不扳回一局,她别想在他人面前抬起头来,但现在她也意识到了洛珊凝不好对付,硬碰硬是没有好处的,便就压下怒意,冷哼一声:“狗杂种!”/p 西莉亚顿感不妙,死死抓住洛珊凝的手,可无奈洛珊凝面上笑容更为妖惑,拉着她走前两步,追上拿个本想息事却逞一时之快的女孩:“你又说脏话了,看来真是缺乏管教呀。王子自然不会想要一个口臭的女人去见她,要我帮你改改吗?”/p 同样是洛珊凝近期的恼火点,就算她不是洛家血脉,哪怕只是他人无心之过,她也绝不会宽恕!/p “啪!”/p 这次的耳光响亮地拍在威廉斯的脸上了,威廉斯惊愕的同时,看见洛珊凝近乎完美的笑容,不觉也被迷惑住,连脸上的痛也似乎忘却了。/p “呀!”西莉亚忽然一声惊呼。她猝不及防,被这一推就要摔到地上,好在洛珊凝及时拽住了她,可却也落得手腕发红。/p “谁想要和我抢王子?”/p 红发如焰,颓废而迷离邪气的神情,此时勾起一边唇角,露出尖利的小虎牙,双手抱于胸前,高挑的身材,整个人很有气势。/p 想来,这便是流浪/女孩卡默了,果然是不甘平庸的人。/p 面对卡默的挑衅,洛珊凝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转过身去,琥珀眸中光芒闪耀,亦是不甘示弱的主,上挑的语气:“呵,是你,卡默。如果我是你,早就跳河自尽了,你还活着,真让我意外,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想来,是河水都嫌你脏,才没让你死成吧,怎么就不能反省一下呢?”/p 卡默对这种语气像是习惯了,不以为然:“起码我活得很自在,不像你,富家千金呵,转眼就被卖给那个有钱的老头跪舔着玩,真是恶心。”/p 听双方恶毒嘲讽的语气,像是认识的,却是针锋相对的立场。/p 洛珊凝也只是轻笑,转移话题:“叙旧够了。你方才说,要抢王子?终于换口味了?”/p 卡默也笑,不同于洛珊凝的高傲妩媚,她的美是明知道粘上会惹祸,却又令人不由自主的魅惑,常年异于常人的生活让她变得比一般女孩都早熟,也更神秘洒脱火辣,叫人欲罢不能。她一捋披散下来及腰的火红长发,态度自然又潇洒,又那般顽劣不羁:“别误会,我对所谓的王子没有那么多花痴般的兴趣,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是钱而已。所以,既然要抢,我绝不会认输。”/p “我也一样。可是,王子我也要定了!”/p 原本慵懒地站在那里的洛珊凝忽然眸中闪过厉色,一手肘直攻向身旁两人,同时抬腿狠狠踢向面前似乎毫无防备的卡默。卡默眸中也闪过一丝兴致,左手一伸从旁边抓住一个女孩的头发,生生让那女孩无辜地挡下这一击。女孩尖叫起来,她显然听见了洛珊凝方才略显得狂妄的言语,此时又受了一脚,怒气油然而生,喊着“别那么自信,王子只属于我!”,也向洛珊凝扭打过去。/p 卡默不耐烦地又一把揪住女孩散乱下来的发丝,随意一甩:“滚!”她好不容易再次遇见洛珊凝,自然不容许有外人来扰。/p 被甩出去的女孩撞到了另一批撕扯起来的少女,毫无悬念的又是一场混战,胡乱的谩骂尖叫与撕扯推拉。争吵最多的,无疑围绕着“王子”这个中心人物,不惜大打出手,全然不顾及形象。/p 另一边,清陆好不容易听完最后一个兄弟的诉苦,随意拍拍肩安慰一下。经过对比,他发现自己实在太幸运,他负责的西莉亚只是有点小女孩脾气,其余都很乖很安静。他不禁扭头去看他负责的西莉亚和其他参赛者相处得如何,怎知那一片竟是混战不断!天呐,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会打起来?乖巧美丽的女生不存在吗?/p 清陆一行人对视一眼,都感到头疼起来,然后由清陆带头向那群女生跑去:“停手!带你们来不是为了干架的!女人就是麻烦……”/p 最后一句他是嘀咕着说的,自然压低了声音。他该想到的,一堆集美貌、智慧、魅力以及相应而来的自傲不可一世的女子放在一块,还是竞争者的地位,一定会出事。/p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这些人类女子竟然提到了王子殿下?!不行,不能让事态这样发展下去,这样事情就严重了,他只好当机立断,大吼一声:“没有什么王子,都给我闭嘴!”/p 一场寂静。/p 清陆反应过来,轻咳一声,试图让这群简直不可理喻的女生们能听入他的话:“听我说,没有什么王子,那只是外界有意之徒故意传播的虚假信息。但是,之前允诺的利,是只要决胜,分文不少,即刻发放;允诺的名,即是立刻向全世界公布决胜者名单,名单上之人将会被众世家联合授予‘公主’名号,获胜者的身份将会不亚于世界任何一国的正统公主!这样,能让你们安分点了吗?”/p 女生们又陷入沉默数秒,瞬间尖叫起来,叫声能掀翻屋顶!可是自然的,也有很多女生露出失望的神情。/p 西莉亚拨开刚才被弄乱而挡在眼前的发丝,发现洛珊凝还是兴致满满,精神大好,不由得奇怪,压低声问:“原来没有王子呀,你怎么还这么亢奋?”/p 洛珊凝勾唇浅笑:“不过障眼法而已,他们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低调,不想引起骚动罢了,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王子是有的,就看我们怎么努力了。”洛珊凝又看向那个舒了一口气而在那一行人中擦着汗的清陆,道:“西莉亚,他是负责你的么?他显然是这一行人中的主心骨,若你能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将会大有便利。西莉亚,我们要赢呀!”/p 被点到名的西莉亚有些心虚,但为了赢,为了她最好朋友洛珊凝的心愿,她会尽量去努力的!/p ……/p “殿下殿下殿下!那群人类少女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只是岩岭部的清陆将此事掩饰了过去,才没让她们继续疯起来。您看,如今我们应该做些什么?”瑟阳宫人甫然慌慌忙忙前来报告。/p 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宝剑的止弥夜半垂眼眸,不很在意,“人类而已,怕什么。我是天界的王子,与人界的相去甚远。她们不过知其一不知其二,不必过于惊慌,有失体统。叫清陆继续盯着她们,不得有失,待朔真大人回来,我便会去面见她们。我天界前朝的长公主,定就在其中,哪怕在人界中数年,也难以改变原本面貌。”/p 甫然见王子似乎胸有成竹,便也稳下心来,恭敬应下,便要退去,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开始面露难色:“殿下……”/p “嗯?”止弥夜凝眸于剑身,细细擦拭每一寸,不留纤毫尘染。/p “天界来报,陛下宫中暗藏逆贼数百,屡次加害宫中之人,更是曾暗杀陛下数次,私疑宫中有内奸欲图谋反,杀而不绝,犹如附骨之疽。”/p 止弥夜的手顿了顿:“既是如此,父王定然无恙,可叫本宫安心了。”又问道:“消息从何而来?”/p “回殿下,正是舍弟,甫照。他身处宫中,服侍陛下已多年,自是可信的。”甫然未察觉止弥夜的异样,只道他在怀疑。/p 止弥夜收剑回鞘,指尖轻轻抚过剑身之上陌王所亲刻之字:“疑宫中有内奸欲反,甫照可不是在宫中么?他若有心辅佐父王揪出奸人,又何必远路而来通报于本宫?本宫身在人界,有心而无力,欲事而不能,此讯息传来,除了让本宫分心以外,别无益处。若非他愚蠢,便是起了逆反之心!还不快将他拿下?!”/p “属下遵旨。”一直隐匿于空中的长王子贴身侍卫穆靖身法如风似影,本宫眨眼间便从外丢进一个已经被捆绑得严实的人,细看面目确实与甫然有几分相像,正是欲行逃跑的甫照。甫然大惊失色,却又眼尖地发现弟弟怀中似乎藏着什么事物。/p “是了,甫然,你且去看他藏了什么。”止弥夜一声令下,甫然只好伸手去探,取出来时,竟是与止弥夜手中事物一般无二乃是陌王赠与长王子的宝剑!/p 止弥夜眸中冰冷,喝问道:“甫照,本宫念你不辞远程前来报信,本该奖赏,可你又为何要窃取本宫随身事物?若非本宫察觉异样,你已携此物返回天界,究竟意欲何为?!”/p 他又勾起唇畔,冷冷地审视他,“你还真是做足了准备,竟将这冒仿之物造得如此精致,差点叫本宫被迷惑。可是,父王的御笔,是无人能仿的,这是你最大的败笔。念在你这份细心,本宫可宽恕你一些时间,好好交代。自然,本宫也不打算再费口舌撬开你的口,但处死你的权利还是有的——哦,朔真大人回来了,来得正好。”/p 南朔真还未擦掉额间的汗,那柄剑连带剑鞘便已经丢进他怀里,吓得他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事惹主子不开心,忙要跪下,却听见主子孩子气的笑声:“别怕,这是甫然的好弟弟甫照所仿制,你尽可用它去干什么,我赏与你了。当然在此之前,我要你用它替我除掉这孽障,我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姑娘们会等不及的。”/p 王子殿下的命令,眼都不眨一下便执行了。/p 看着插在甫照胸前的仿剑,止弥夜一边弯腰拾起真正属于他的剑,一边叹道:“这亦是败笔,不够锋利。甫然,你处理一下吧,我和朔真大人先走了。”他不用担心甫然会有什么情绪,既然隶属四宫名下,就绝对忠心,忠心程度远远超过亲情的阻碍。/p 阴晴不定,性格多变,当你觉得他是个温顺优雅的人儿时,你会见识到他阴厉果敢的一面,拥有不容轻视的魄力与威严。年纪虽小,面对死人却淡若寻常。这就是传闻一直在温室里长大的当朝长王子止弥夜么?实在可畏!/p 甫然叹完,利索地处理好弟弟的尸体,掩去房间不应有的痕迹。哪怕是亲兄弟,只要违背叛逆王室的意志,必死无疑,无需哀怜。/p 第十三章 意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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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安抚好姑娘们的情绪,清陆刚松了口气,抬头又见到了瑟阳重臣,下意识躬身行礼:“朔真大人。”/p 见姑娘们的目光都被这一声吸引过来,南朔真无奈,揽着他的肩往远处走了十几步,方才说道:“殿下说要亲自来审察这十八名少女,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对她们说?殿下虽然一直不甚在意,但身份一旦泄露,随时可能置身于危险之中。人类确实没什么好惧怕的,只是人界情况复杂,再加上现在距离那场灭世大战仅仅十余年,人界可能还残留着地狱的余孽,万一消息传到地狱,必然引发极大的危机。陛下信任臣等,方才允许臣等带着殿下入人界,若因臣等不慎而使殿下遇险,后果自不必说。”/p “微职省的,请殿下和朔真大人放心。”清陆点头,又问,“一会儿殿下他……”/p “殿下还愿意戴着面具,声音也会做出调整,她们是不会察觉出什么的。至少经过重重检查,这十八名少女确实不存在任何暗之族的痕迹,不怕威胁到安全。”南朔真又拍拍他的肩,语气凝重,“为了王室,臣等皆须倾尽全力,不吝惜性命。殿下还小,又离开天界这么久了,难免情绪难稳,届时更要注意些。万分切记的事,一切皆以王子殿下为先,若事出紧急,她们,可以不顾!”/p 如此保舍之举,不仅是南朔真等人的考虑,也是陛下的暗中授意。尽管这对他们而言都是两难的境地,但止弥夜殿下对于陌王陛下、对整个王室、整个朝堂有多么重要,自不必说。如今之计,唯有祈求一切平安无事,将殿下与长公主都安全带回去。为了这个失落的长公主,王室和他们付出的太多了。但是殿下,决不能有失!/p 清陆睁大双眼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也许,他们都意识到,接下来既可是成功的关键,亦可成为灾祸的源头!/p 密闭的房间内。/p “姓名。”/p “西莉亚·卡默。”/p “出生地,出生年月。”/p “xxxx,x年,月份不知。”/p “特长。”/p “会喝酒算不算?”/p ……/p “姓名。”/p “西莉亚·威廉斯。”/p “父母。”/p “汉·威廉斯,玛格丽特·威廉斯。”/p “出生地、年月。”/p ……/p 房间外,有女孩抱怨道:“这完全是查户口嘛,亏我还刻意打扮了两个小时!要是没有王子,我做这么多看起来就像小丑。”/p “是呀,我还特意用了最贵的化妆品,真是浪费。”/p “哈,你用多贵的化妆品还是没有我美。人丑呀,是无药可救的。”/p “你说什么——”/p “啊,你敢抓我?看我不……”/p 照例的少女之间的打闹。/p 洛珊凝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西莉亚问道:“在房间里,我看到一个戴面具的人,他会不会就是……”/p “应该是了。看起来,是有点小,果然确定王子妃是一件很复杂的事,需要很长时间准备,等一切准备就绪,王子也已经长大成年了。”洛珊凝心心念念着王子,思绪已然飘远。/p 西莉亚不禁皱眉,她印象中的洛珊凝不应该是这样的,这种近乎虚乎的东西,平时的她一定是很理智而且不屑一顾的。她知道洛珊凝有秘密,可究竟是怎样的秘密让洛珊凝性情大变,好奇忧虑的同时,西莉亚还是选择了闭上嘴巴。如果希望她知道,洛珊凝自会和她说的,现在显然还不到时候。/p 十八个女孩,想要问还是很快能问完的止弥夜一口饮尽杯中茶,指使南朔真去沏一杯新茶来,然后懒洋洋地招手唤出贴身侍卫:“穆靖,你看她们之中谁更有可能?”/p 穆靖蹙额,为难地说:“我不敢误导殿下。”他身为止弥夜的贴身侍卫,被特许可以不使用谦辞称呼自己。尽管如此,他对自己的小主人还是恭敬为主。/p “事实上,我心中已有几个人选,只是现在规定最多只能挑选出八个人为最终决胜者,为了掩人耳目,你挑出几个吧。”止弥夜气定神闲地说着,去端详那十八个女孩的照片,方才抓拍的,真实度很高。他在分析判断每个女孩的神韵和气质,真正的公主,无论经过多少岁月洗练,总会余留些许特殊的神采。因为公主,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最圣洁柔美的存在呀,法离耶鲁王室之人,容貌气质大抵不凡,所以,还是很好划掉名字的。/p 当然,如果不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看上去似乎殿下真的在给自己挑选心仪的女人,那专注执着的神情令人心颤。/p 穆靖硬着头皮圈出了几个名字,心里不断念叨以祈求真正的公主没有被他排除在外,虽然他知道以殿下的身份,可以轻易查探出体质特殊之人,即王室之人独有的神术之体,因而眼光不会错,但还是担心疏漏。/p 止弥夜看过之后很满意,露出久违的无暇的笑意:“父王知道我能完成任务,一定会夸奖我的。”/p “恭喜殿下。”穆靖由衷地恭喜,心中却不禁黯然:他可是,从来没有过父亲的人呐。/p 止弥夜并未察觉贴身侍卫的失落心绪,转身欢喜地将圈好的名单交予端着茶水回来的南朔真,并说道:“明天再公布吧,留她们一天悬念。我心中已经有底了,很快我们就能带着姑姑回到天界。”/p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恭喜殿下。”/p 既然想卖关子,便就由他吧,他还是孩子心性呢。一旦回到天界,恐怕纯真的性子便会一去不复返了。陛下的良苦用心,请殿下一定要珍惜体会呀。/p ……/p “洛,好久不见,你又变得更漂亮了。”3号清高女孩史密斯主动向洛珊凝打招呼。/p 洛珊凝端起一杯红酒,眸光迷离而魅惑:“好久不见,你哥如今还好吗?当初对我说得不好听的可是死缠烂打的,但他走后还真有点不习惯。”/p “我哥去了邻国进修,他也还挂念着洛你,只可惜这辈子他都是没有机会的了,洛本就不是池中之物,我早已劝他死心,但他就是固执。”史密斯与她碰杯,轻松自如地寒暄道,像是认识很久了。/p 洛珊凝含笑地抿了一口:“并非池中之物吗?史密斯你还真看得起我。我被这池所困已久,渐渐也失去了野性,怕是再没那个勇气离得太远,怕有负你的期望了。”/p 洛家呵,她再不情愿,也不能否认养育之恩,更不能确保它一定不会是她最后的归宿。但起码,她在努力挣扎试图摆脱。/p 又一个女孩身姿婀娜地走来:“洛珊凝就别再谦虚了,我还不知道你?三年前,你可是以一个半大女孩之身,自如周旋在五大企业老总之间,并且最后成功说服他们与洛氏企业合作,那等风采,我们再高傲,也只能甘拜下风,自愧不如。”/p “原来洛珊凝便是父亲口中时常夸耀的传奇般的女孩?实在不可思议,我还悄悄地崇拜过你呢!”许长芬也忍不住凑过去,“这些年来,我可是一直听着你的传说长大的呢,父亲还说你是罕见的商业奇才,只可惜……”/p “是呀,太可惜了,瞧不起女生么!我从不觉得女子从商不如男子,洛总凭什么剥夺你的权利,不让你继承公司。”在场的女孩一部分也来自商业大家,听闻消息又见到真人不禁愤愤不平,“洛珊凝,证明给那群臭男人看,你远比他们优秀!一定要赢得‘公主’名号,让所有人不敢再轻视你,一举打下属于你的商业帝国,我们都会支持你。”/p 不过短短时间,洛珊凝已经轻易地收获了人心,她的身世、能力摆在那里,有目共睹,听闻过她的事迹的人都会忍不住敬佩她的智慧胆识和手腕勇气,无愧为光芒闪耀的少女。/p 面对赞扬与鼓励,洛珊凝显然太熟悉了,因而只是浅浅带笑,冲她们扬了扬手中的高脚杯:“我并不觉得遗憾,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可以做的。‘公主’名号,不瞒大家,我势在必得,但并不是为了震慑男人那么简单。名与利,我已不很看重了,我想要的是在这之上的东西,因此我需要大家帮助,实实在在地,获得主办方的注意。相信在场各位,对主办方的种种猜疑,不会比我少,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合作呢?”/p “洛珊凝,你在图谋什么?他们实在太神秘太谨慎,我家动用最厉害的探子都没能获知半点确切有用的消息呢。不过我们都清楚了,这种势力是选拔赛开始才出现的,以前从未出现过。”一个女孩道。/p 洛珊凝的笑容有令人心安的力量:“这不要紧。关键,还是在我们身上。这是决赛了,千挑万选,命运之下,留下了我们,主办方的目的很快也要揭晓,我们当中还是有人会不幸被淘汰,但也一定会有他们要找的人。姑娘们,我们正可以借此牵制他们,让他们成为被动,真正暴露在我们眼中。有所要求的,自然不可能没有破绽。”/p 女孩们心中已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我们该做什么?”/p “我要你们,制造一起混乱!表面看来越不能控制的局面,月对我们有利,我们正好能抓住机会看到对于他们而言,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其实是掩人耳目的。来到这里的都是有欲望的,那么为何不趁机谋求更大的利益呢?事情出了差错,露出马脚,这已经是最后一场了,依照一贯的神秘,想必也不会大肆宣扬,事情失败,我们损失的也可以接受了,最坏不过被遣送回去。如此的利弊,可以轻易做出选择。”/p 洛珊凝顿了顿,接着道:“现在,不用害怕违背规则被淘汰出局了,胜负将定,无论是对获胜者还是失败者而言,再多的规则都可以看做虚无了。之前,我们一直被他们摆布,像滑稽的小丑,实在有辱尊严;如今,便要扭转局势,让他们来讨好我们了。”/p “不用担心主办方发怒么?他们的权势那样大,万一……”/p “没什么万一的,我们的人身自由不是他们的意愿就能控制的。他们要找的人在我们之中,有求于人,还能不放低态度?他们越不希望出现闪失,我们就越要造出事端,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力量,不敢小瞧我们。”威廉斯大概明白了洛珊凝的意思,捣乱这种事最令她感到兴奋,不由得气势满满地说道。/p 在场的女孩们听过这一番话,大多充满了激动,这可是干大事呢!为了女生的尊严!让主办方大乱!/p 西莉亚忧虑地沉下了眸,不由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是不对的。”/p 西莉亚临近的几个女孩顿时黑了脸敌视她,讥讽道:“你想违抗洛的意志吗?洛可是全心全意为了大家,你这么‘乖宝宝’,是想和我们作对呀。主办方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她们的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发饰上,眼神顿时变得鄙夷:“原来是被他们内定了呀,难怪不敢反抗呢。你是不是还想去告密呀,嗯?!”这已经是威胁的口吻了。/p 内定?西莉亚大惊,想起清陆所说的“一会儿有用处”,原来就是指内定?这个赔偿,对于其他人来说当然太不公平了,但她也是不知道实情的呀。“我,我没有……”/p “没有?哼,一定是你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让人帮你,为了赢,有什么不能做?”16号说完,忽然伸手一把夺过发饰,狠狠地砸到地上,还用脚碾了几下,然后踢远了,才终于绽放笑意,“哈,这下看你还怎么得意。即使你找回发饰,它被弄坏了,他们也只会认为你是蔑视他们,你的胜出几率就很危险了。”/p “不要……”不要这样做……西莉亚眼睁睁地看着那枚发饰闪过一点光芒,之后滚到了不知名的角落。听着她们的笑声,感觉到头皮被扯痛,她感到痛苦羞愤。/p 见西莉亚握紧拳头,愤怒地瞪着她,16号不爽了:“还敢瞪我?耍手段的是你,不觉得心虚羞愧吗?”/p 被她这么一说,西莉亚确实很羞愧,呐呐地张口道:“我……”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确实她显露出发饰就像是炫耀,是她有错在先,别人敌视也是正常的,她不能装作无辜。/p “别和她废话了。你忘了吗?在第四场比赛的时候,我们互相伤害得近乎疯狂,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只有这个家伙,第二天却什么痕迹都没有,还那样不知廉耻地显露出来。我记着我当时亲手在她脸上划了道很深的痕迹,若不是作弊,痕迹怎么可能在没上药的情况下消失!看来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和内部人员勾搭好了。”13号情绪激动地说。/p 那是因为她……西莉亚拼命想要解释,而旁人的一字一句只会将她越抹越黑,到后来她已是到了遭人唾弃的地步,旁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含着不屑隐藏的厌恶:原来她是这种人!/p 百口莫辩的无奈感,西莉亚是彻底体会到了,只好将无助的目光投向人群中心的洛珊凝。她们那边的话题圈子仍在继续,似乎没怎么受这边的骚动影响。/p 而洛珊凝饮下那杯红酒以后,眸光更为锐利,而扫向西莉亚的眼神却是慵懒的,似乎默许了她们对西莉亚的行为。/p 为什么会这样?西莉亚不明白洛珊凝为何又对她疏离漠然,但她相信洛珊凝做事总有她的目的,便强忍着被众人所指的难堪,继续熬下去。既然无力辩驳,那便沉默等待。人们起哄往往只是一时冲动,等到清醒过来,纷乱便会结束的。西莉亚这样单纯地相信着,垂眸不言。/p 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对无形中已经成为人群中心的洛珊凝说:“你看6号……”/p “这不是你们的事吗?记得,明天的事哦。”洛珊凝慵懒从躺椅起身,未置一眼,转身远去,似乎是去洗手间,也似乎是困了,想彻底休息了。总之,放手不管了。/p 得了洛珊凝的亲口授权,余下的少女们更是不再留情,面容逐渐扭曲狰狞,靠近了西莉亚:“谁让,你这么惹人讨厌呢?”/p 在女生发泄式的声音与西莉亚的尖叫声中,西莉亚·卡默静静坐在一角,畅饮烈酒,火红色的发流淌下来,掩住了半边面容。/p ……/p 次日一早,密谋了大半个晚上兴奋得难以入睡的少女们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准备相应事宜,每个人都打扮得精致美艳,极力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趾高气昂地集结起来,前往最后宣判的大厅。清陆清点好人数,虽然不解她们异常的兴奋,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将人数汇报给了甫然。/p 甫然点头,附在南朔真耳边低语几句,南朔真、甫然、止弥夜三人便踏上高台,由南朔真宣布获胜名单:“……由于参赛者有十八位,最后选出的优胜者共八名,分别是——1号,西莉亚·卡默;3号,西莉亚·史密斯;4号,洛珊凝;5号,许长芬;6号,西莉亚·桫覼遆拉;8号,西莉亚·布朗;12号,晓红;17号,西莉亚·奥米诺。请以上获胜者上台领取支票,以及……”/p 随着名单的公布,少女们有的发出叹息,有的发出惊呼,但都不约而同地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开始!/p “嘭!”/p 不远处忽然传来爆破声,波及得整座大厅都震动了一下。少女们应声发出尖叫,并且露出惊慌表情左右四顾,准备四散逃跑。/p 人群中,有人对还淡定自若的洛珊凝悄悄竖起大拇指:爆炸引起的骚动,真是酷!/p 台上以及台下的工作人员也惊慌了一下,南朔真很快做出反应,指挥台下其中几个工作人员:“去看看怎么回事——”/p 最后一字刚说出口,又传来了更大一声爆破声,震得他几乎站不稳。他的第一反应是保护王子殿下,清陆等人也意识到了这点,先不管发生了什么,迅速带领天界成员往高台两侧阶梯接应。/p 当第三次爆破响起,洛珊凝已是面色发僵,猛然抬头去看声音来源,只见烟尘滚滚,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灼气息,看不真切。怎么会越来越近?她之前的安排不是这样的……/p “洛,小心!”有人忽然猛地将她往旁边一拽,洛珊凝只觉得眼前有一道黑影划过,定神看去发现竟是身旁高大的盆栽向她原来站的地方倒了下去!若是无人注意到并及时将她扯开,此时的她恐怕就……/p “洛,你太棒了,你看他们都吓傻了,真好玩。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炸药?”威廉斯欢快地指着高台边手忙脚乱手足无措的人们,问道。/p 洛珊凝却是脸色越发苍白,但她并没有说出心中的念头,而是勉强扯着唇角,身体已经僵硬了。/p 参与昨晚密谋的少女们也都捂嘴欢笑:太逼真了,要不是提前知道了洛珊凝的计划,她们也都要被吓得六神无主身体发软呢。看到平时没什么表情的工作人员被吓得表情错乱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p 洛珊凝看着她们的反应,心中更是发凉,渐渐地沉下去了,不知道怎么跟她们开口解释:这其实,与她无关呢?/p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有人在这里隐藏了危险物品,引发了爆炸,还不知道有多少没有引爆,这里太危险了,还不快逃出去?!”被派来的几个工作人员一脸慌张又要故作镇定地对她们大喊道。/p “哈哈哈哈……”少女们干脆放开了手大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出她们以为的“真相”:“这是我们做的恶作剧,被吓到了吧?”/p “你们……”他们又惊又气,什么恶作剧能有这种威力,听人传来报告说已经有墙体被震塌了,支柱也产生了裂痕。/p 他们还没想出骂人的话,爆炸声又一次传来,而且爆炸地点又近了一步,直接波及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女孩,被炸开的碎石块划破了她的手脚,血流不止。/p “洛,这是,怎么回事……”那个被炸伤的女孩面上抽搐着看着自己的骇人伤势,突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她有些晕血。/p 见她倒下,少女们才渐渐发觉不对,心底的恐慌逐渐加深,都瞪大双眼看着洛珊凝,这已经超出了她们的思考范围。/p 工作人员已经不管是恶作剧还是其他,那位戴面具的先生已经事先吩咐过他们,要保证这十八位姑娘的安全,不得有失,于是此刻迅速抱起晕倒的女孩,然后指挥着其他不知所措的少女随着他们离开。/p 忽然听见异样的声响,洛珊凝警觉地看去,却是一根支撑房屋的柱子折断了,正欲倒下之际,旁边几根柱子也陆续发生爆炸,巨大的柱子飞快向她们倾倒下来,少女们发出慌乱的尖叫声,疯狂四窜。危机关头,她们已经顾不上她们的同伴了。/p 到处烟尘滚滚,看不清环境,灰尘、石块等零零碎碎或是大件物品坠落砸下,只能一次次感受到或远或近大小不一的爆炸碎裂声,无比嘈杂。洛珊凝呆立着,似乎是自责着,不愿面对。一旁的史密斯看不过去,以为她被吓傻了,干脆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朝着最后一次看见的出口位置跑去。/p 呼救声在不知名的角落此起彼伏,大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全面倒塌,洛珊凝看着,听着,忽然心念一动,用力甩开了史密斯。史密斯不解:“洛,快走呀,这里快塌了,危险。”/p “都是我害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我要去找西莉亚。”洛珊凝像是忽然回神,琥珀眸中紧抓一个念头,义无反顾地冲了回去。史密斯心里也十分不安,但为了自身安全,她还是朝着原来的方向跑去,顾不了太多了。/p 炸药或许已经炸完,可是零碎物体仍然不断砸下来,大厅一角已经塌下来了,洛珊凝方才隐约听见西莉亚的声音,什么也不顾了,慌忙四望:“西莉亚!西莉亚!”/p “洛珊凝,我在这里。”一个小角落传出她怯弱的哭腔。/p 洛珊凝正欲奔过去,眼角余光发觉了什么,下意识地避开,却还是被碎瓷片划伤了手臂,长长的一道血痕。琥珀色的眸子沉下来,迈步跑去,口中不住呼唤:“西莉亚,我来了,待在那里别动!”/p 待洛珊凝费力拨开大量杂物,发现西莉亚小小的身影瑟瑟发抖着,不觉松了口气,伸手一把将她拉起来,西莉亚身上的伤也同时落入她的眼中,一块块一道道的淤青抓痕,绝对是人为所致。/p 琥珀眸中闪过一丝阴厉,口中却是温柔:“别怕,有我在呢。”/p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本来想着自己逃跑的,没想到却太笨,被一颗钉子钩住了衣服。看来我真是太没用了,没有洛珊凝的话,大概很难活下去吧。”碧眸弯起,西莉亚竟在微笑,只是很羞愧地指了指衣服上的破洞。/p 洛珊凝忍不住抱住了她,口中喃语:“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就是害怕会出什么事而牵连到你,毕竟我的身份处境远不如你一直以为的那样简单。可到底,还是害你受伤了。”/p “没关系的,我不在乎。”满是伤痕的素白小脸上仍是绽放着笑意,“我们快走吧,真的要塌了呢,刺激得不真实。”昨晚折腾到很晚,她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治愈。不过只要有洛珊凝在,她就不会害怕任何东西。/p 第十三章 意外(3) http://.biquxs.info/

“嗯,好。”洛珊凝与西莉亚十指相扣,刚跑出两步,脚下的地板却迅速裂开,西莉亚一脚踏空,不禁脸色煞白地惊叫一声。洛珊凝连忙使劲将她拉起来,两人继续向外跑去。天花板又一巨大灯饰在摇晃之下坠落,恰好就砸在两人身前,溅出的碎片给两人划出道道血痕。/p “西莉亚,没事吧?很快就能出去了。”洛珊凝紧张地问。/p 西莉亚摇头,“我没事……”她忽然瞪圆了碧眸,直直望向洛珊凝身后,与此同时,洛珊凝也盯着西莉亚的身后,不经思索,洛珊凝飞快前扑,直直将西莉亚保护在自己身下——“嘭!”/p “啊!”听见身上洛珊凝吃痛的低呼,西莉亚头脑一片空白:怎么又爆炸了?洛珊凝她……/p “快出去!”洛珊凝残存一些力气,吃力地推着她,她却佁然不动。/p 天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个情形,西莉亚看见洛珊凝身后的柱子直直倒过来,正要开口,洛珊凝却已经将她扑倒,同时爆炸响起。万幸的是,在柱子碰到洛珊凝的前一瞬,西莉亚构造出结界将两人护起来,可是柱子虽然断裂,重量也是不容轻视的,西莉亚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一旦放开,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洛珊凝已舍命保护她免于直接受到爆炸的危险,她有什么理由不把这可以威胁到洛珊凝的柱子扛起来?/p “西莉亚,你快走,别再管我了。”洛珊凝也注意到结界,以及结界支撑着的半倒下来的柱子,可是她没有什么惊讶,而只是执着地推着西莉亚。/p 这是难言的力量,她不知如何解释,但好在,西莉亚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她也是,不同寻常的人。西莉亚的力量,比她的更要纯粹,更强大。但是,仅此而已了,在这恐怖的意外面前,她们还是太弱小,无法都保全。/p 即使结界被破开,砸到的也只能是自己,西莉亚这个傻丫头怎么就不走呢?这里的建筑结构,已经不再允许人待在这里了。/p “不要!”西莉亚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竟是难得的倔强,却是真挚的冲动,“只要我们还是朋友,我就,不会离开你。不要,再想,把我丢开呀!洛珊凝!”她的眼眶已然红了,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也不愿将视线从那双美丽的琥珀眸中移开。/p 终究还是由引发这一切的爆炸改变了僵局。这枚炸弹埋得极近,尽管可能威力不够,但突然爆炸时,冲击的气浪还是瞬间让两人失去意识。/p 结界失去神术支撑而消融破裂,柱子毫无妨碍地落了下来。/p 血渐渐流淌,勾勒出一朵毫无规则的血花……/p 此时距离第一声爆炸不过几分钟而已。/p 不知过了多久,西莉亚因为身体的疼痛而苏醒。睁眼看去,所视之处,一片狼藉。/p 张开口,想发出声音,喉咙干得难受,又吸入了尘埃,想要咳嗽。/p 到底还是咳了出来,吹动了面前一小片浮尘,飘飘扬扬。/p 听见一丝细碎的声响,西莉亚神情紧绷起来,试着动了动身子,竟然还能够坐起来,茫然地望向四周。/p 一个男子走到她面前,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她已被抱起,男子一步步带她往前。她的脑海一片空白,逐渐显现出了一些什么,碧色的眼眸也恢复神采,口中无力地说道:“我好像见过你。”/p 丁城郁只是扯了扯唇角,拉开车门,将她丢进去,然后坐到了驾驶位上,发动了车子:“人齐了,走吧。”/p 西莉亚看向车中,意外地发现几个熟面孔:红头发的卡默,清高的史密斯,以及邻班同学许长芬。她们都是“公主”名号的获得者。/p 不对,这个男子,应该不是主办方的人。他要带她们去哪里?要去干什么?/p “别紧张,姑娘们。我也只是受人所托,前来接你们,权当司机的角色。但还是不要试图反抗的好,我不知道我发起火来会是什么样子。”丁城郁懒懒地开口。/p 从后视镜看,他分明是个很普通的青年,但是他平淡的表情下,西莉亚总觉得隐瞒了些什么,她们就没有怀疑什么吗?/p 果然不久,卡默皱起了眉,食指弯起扣了车窗:“喂,开窗,闷死了。”/p 丁城郁无动于衷。/p 卡默眉头皱得更紧,准备发狠,她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流浪者,此刻忽然抬手向丁城郁的头拍过去,动作很是迅猛,也很是熟练。/p 丁城郁想必已经看到这点,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在卡默的手落下的前一刻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然后稍一用力。/p 清脆的骨响声过后,丁城郁一把甩开,仍是无甚表情,而卡默的娇颜已然煞白,手收回来,已是脱臼了。/p 呵,这个男人……/p 卡默的表情隐在火红的长发下,很快又“咔”一声把手接回来,一旁的三名少女听得都发僵了。这是多狠的心,能一声不吭把自己脱臼的部分掰回来。她们,于是对卡默的眼神也都不觉添了一份敬畏,更是对那个充当司机的男人充满了恐惧。/p 此后一路无话。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丁城郁停车,打开车门,将她们赶下去,随后跟在了她们身后。把她们赶进了一间破落的房子。/p 真是家徒四壁呵。不过,这仅仅只是一个入口,真正的通道掩藏在水泥板下。/p 又经过长长的、曲折的地道,西莉亚又重新感受到了新鲜空气,然后却被身后人一推,一个踉跄跌倒在地。/p 一个粗犷爽朗的声音:“城郁,真有你的,还真把她们带来了。这可是最极品的小妞呢,瞧瞧她们多水灵,哈哈哈哈!”/p 现在西莉亚可以肯定,这些人绝不是善茬,因为那个络腮胡子的大男人已然狞笑着,狠狠掐住史密斯的下颔,不住打量着,从眼神看很是满意。他摸了几下史密斯的脸,手又要往下探……史密斯瞪圆了双眸,却早已被人堵住了口,手绑在身后,只能无助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拼命想要从大手之下挣脱。一个受过严谨家教的女孩,自是容不得男子随意触碰自己,这已是极大的侮辱。/p 见史密斯抵死不从,络腮胡子男人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一手刀起落将她击晕,随即对丁城郁说道:“跟我来吧,这次你立下大功,老大定会重赏你。如果好运,老大现在就等着你呢。把小妞带上,老大亲自验货。”他方才不过逗逗史密斯,真正的“检验”自然轮不到他,他可不敢逾越。越是黑暗的地方,等级越是被强调的。/p 丁城郁也意识到其中的黑暗,眉头一皱,表面仍是云淡风轻:“城郁自知还不够资格面见老大,不敢好大喜功,请杨老大替我道声歉。城郁愿竭力为老大办事尽职尽责,人带来了,我的任务结束,便要走了,老大还交给了我其他任务,不好耽误。实在抱歉。”语毕,也不管杨老大也就是络腮胡子男人有什么反应,便是径直走了出去。/p 一个小弟附在杨老大身边,指着丁城郁离去的方向:“要不要派人跟着他?他不像是老实人。”而且看起来,良知未泯,与他们这些人总有着格格不入之感,令人不爽。万一被丁城郁暗中坏事,老大雷霆大怒下来,可有他们受的。/p “哼,是老实人,就不会干到这一层了。”杨老大不屑地吹吹胡子,随即转身,“你们把这些姑娘带起来,和我一起去见老大。城郁那边,就不用管了,他还没那么大胆子背叛。一般人都挤破了头想要见到老大,城郁那小子,倒像是个机灵的。”/p 小弟虽然不懂杨老大的意思,但是能有这份美差事都很兴奋:“是!”难得见到触手可及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而且的确生得极为水灵美艳,年纪又轻,不可多得的上等货色,但他们也都还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小喽啰,不敢造次,远远配不上享有她们,所以现在能摸一摸,已是极大的荣幸与满足。/p 丁城郁走出破旧的房子,愣愣地,叹了口气。/p 都进来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会天真地以为只是单纯的让他去接出那些漂亮的女孩?虽然在这件事里他干的只是附带的工作,但是对这些以为死里逃生的女孩而言,他就是将她们推向深渊的恶魔。那些炸弹,又恰好那个时间,分明是有预谋的,他这是将那四个自以为幸运的女孩送入了虎口呀。/p 他最介意的,是她们之中的西莉亚·桫覼遆拉。他之前参加活动,也曾见过她一次。而这次,即使身陷囹圄,这个女孩的心境仍叫他眼前一亮,尽管也有慌乱,却依旧平静淡然为主。竟然这么巧,又遇见了……即使容貌改变,通过气质他依旧能认出她。只是他,再一次让她身陷困境,连同那些女孩们。/p 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但,他明白,如今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不如忘了她们,专心去执行老大托付的任务,他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p 丁城郁发动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很快不见了踪影。/p “唔。”西莉亚她们被轻手轻脚地放在了一张巨大的床上,由于受了伤,西莉亚还是忍不住嘤咛一声。/p 那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很快挥退了众人,又招来几个心腹,靠近大床,细细端详被抓来的几名少女。/p 西莉亚害怕地闭紧了眼眸,身上的疼痛一次次勾起她对洛珊凝的思念:她现在还好吗?应该有被人救出来吧?洛珊凝不在这里,真是太好了。/p 一只冰凉的带着硬茧的大手抚上西莉亚的小脸,她几乎被吓得屏住了呼吸。她再不谙世事,长这么大了,也隐约能猜出在这种环境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p 好在大手只是停留了几秒钟便收回了,西莉亚听见他吩咐其中一名心腹:“她受伤了,叫老徐过来。”/p 西莉亚心中刚升起一丝感,紧接着又听见他说:“我要的‘货’,自然不能有一丝瑕疵。她们还是处,对吧?”/p “是的,她们都是身世清白的女孩,除了红头发的那个,常年流浪,应该已经被人弄脏了。”/p 原来洛珊凝说卡默脏,是指这个?可是看卡默那时的表现,好像并不在意。其实,也是有着悲哀的过去的吧。/p “哦,身世可怜的漂亮女孩,才不过十六岁呢,真是可惜……”男人拖长了略带磁性的声音漫笑着,若有所思,“那么,把她送给你们吧,她一定很缺人疼爱。要好好待她哦。”/p 不过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一个女孩的命运。/p 西莉亚正疑惑为何卡默不出言反抗他们,扭头一看,她们三个已经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任由面前的几个男人打量动作。他们将卡默抱起来,走了。/p 那么,只剩下她还是清醒的了……到底为什么……/p “嗯,只有三个,接下来该怎么分配好呢?这样的美人,还是太少了呀。虽然是很好的筹码,但是我不想暴殄天物呢,如此细皮嫩肉的,可不能叫粗人给糟蹋了。”黑衣男人坐在床边,盯着她们思索着,眉眼间隐约有一丝邪气,竟是相貌相当妖冶美丽的男人。/p 发觉西莉亚因为惊讶而不觉强烈起来的目光,他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却叫她不寒而栗:“你还醒着呀,桫覼遆拉小姐。”/p “你,你是谁?”西莉亚牙齿打颤着问道。竟然这样轻易地说出她的身份,明明刚才的人都没有提到过。该说,这个男人果然眼神毒辣吗?/p 男人目光很冷,又似乎含了一丝西莉亚无法理解的思绪:“我?我可以说是这片地下世界的主宰者,你落到这里,无论什么身份,都只有被屠宰的份。自然,我对年轻貌美的女孩还是存有怜香惜玉的耐性的,你不用害怕,我会给你安排个好归宿,你可以随便挑,我这里人很多,也不乏相貌不凡者。我的地位摆在这里,你绝不会受委屈,只要你够乖。但从现有记录看来,你的确是个规矩的乖女孩。”/p 他对女孩子,还是太仁慈了,若是落到旁人手里,必然是驯养调教不亦乐乎,而他偏偏对那种低俗的恶趣味不感兴趣。人们有一句笑谈吧,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落到他的手里,是最大的幸运。当然对这个说法,他不会苟同的,他的品味他自己都有些难以解释,大概是随心情吧。/p “为,为什么要抓我们?”西莉亚还是忍不住有些发颤。眼前的男人城府很深,她也不指望能从他这里获得什么讯息,但既然把她们抓来了,问一些相关的事情,还是忍耐范围以内的吧?/p 黑衣男人注视着她,像是看一只弱小的羔羊,他的薄唇微扬,美得让人窒息,语气又不带任何一丝情感:“你还是在发抖呢,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和我说话。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吧?很简单,我有内应,你应该见过他不止一次,从他那里得到你们的信息再容易不过了,在见面之前,还真是让我牵挂呢。”/p 他一个响指,当即有人推着轮椅过来。待轮椅上的男人抬头,西莉亚忍不住大吃一惊:是庞勇!他怎么……/p “逃跑的时候摔了,应该不要紧。”黑衣男人倒像是很亲和地拍了拍庞勇的腿,却似乎没看见庞勇瞬间灰白的脸色。/p 庞勇哆哆嗦嗦的,看见黑衣男人,就像看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老,老大。”/p “嘘,还客气什么,你可是立下了大功劳,这批‘货’的质量比以往都要好,可以提前让你退休了。说吧,想要多少?”黑衣男人似乎含着笑意,眸中却满是老辣的狠厉,只消一眼,胆子不够大的便会当即吓得尿裤子,是何等的霸气与威势,积威深厚。/p 庞勇虽然怕,但禁不住贪念,哆嗦着报了个数,满心期盼地望着面前这个据说坐上了地下世界最高宝座宛如帝王一样的男人。这个男人,可是最高最大权力的象征,其余所有人在这个男人面前都不禁感觉低人一等,自觉卑恭敬畏起来。享有这样的荣耀,这个男人在挑选女人上也不肯马虎,听闻选拔赛,又恰逢遇上正要对付的势力在那座建筑里,便在解决的同时要求掳回来最漂亮的少女。可是现在看去,似乎确实是很亲和的人?/p 黑衣男人继续含笑,语气上扬:“和我猜的一样。庞勇,你可以去领赏了。”/p “谢谢老大,谢谢老大!”庞勇连声说着,面上肌肉已经遏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扭曲起来。还未待笑容完全展开,庞勇身体忽的一颤,从轮椅倒下了,口中渗出一丝黑血。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p 西莉亚瞬间感觉身体的血液都冰冷了,静静听着这个男人毫无人情的话语:“奖励,我偷换了一下,想来也不会有人介意吧。桫覼遆拉小姐,你可还满意?你已经不再发抖了,真是可爱的反应,我想你很快会适应这里的。”/p 这时,一个极瘦的男人才匆匆赶来,手中提着箱子:“雷,哪一个归我?”/p “老徐,喊你来是为了疗伤的,你身边的女人还不够多么?你的身体,可要受不住了。”黑衣男子调侃完,指了指西莉亚,“这十分钟内,交给你了。”/p 还未待西莉亚反应过来,剪刀“咔嚓”几下,她身上的衣裳尽褪,裸露出身上的大小伤痕,她的脸蛋顿时羞怯得通红,想要遮掩,却被老徐一声喝到:“别动!”/p 她无可奈何,只能再次闭上双眸,任由男人摆弄她的身体,忍受男人们不留情面的视线。/p 约莫十分钟后,男人的手终于离开了她的肌肤:“这几天别碰水,否则死了我可不管。”又行步匆匆地走了。/p 上过药,感觉更加疼痛难耐,隐约记得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粒什么,头变得昏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p 第十三章 意外(4) http://.biquxs.info/

黑衣男人在晨光中醒来,推开趴在自己身上一丝不挂的美丽女人,两下披上衣服,洗漱完毕,端着一杯苦咖啡,坐在真皮沙发上,美丽得胜过女子的容貌映于晨光之中,竟叫他手下的两个心腹都看得呆了。好在他心情尚可,并不介意,单单坐在那儿,一种无须言的无形的霸气自发而出,随意开口:“那几个丫头怎么样了?”/p “报告先生,她们已经醒过一次,由属下的人喂食后,又睡下了。先生已有打算了么?”/p 偶尔他嫌弃“老大”一词,以为不够文雅,太过粗鄙,其心腹便会意地以“先生”相称,也不算是逾越。/p 雷将杯子放回桌面,又往其中加了一块方糖,搅拌几下,目光凝注了,语气中仍是叫人猜不透的心思:“那个,姓桫覼遆拉的丫头呢?我要你们以最好的待遇待她,要是再伤到,休怪我又拿人开刀。”/p “是的,先生,我们已经那么做了。那位小姐恢复得很好,并且要属下捎来对先生您的感谢。”一个心腹道。/p 雷微笑,自语道:“还是个礼貌的女孩。”语罢起身,用过丰盛早餐,雷正用餐巾擦拭唇角,动作优雅,这时一个女人忽然趴到了他身上,面上是痴狂迷恋神情。/p 那两位心腹大惊,这不是昨晚自甘来侍寝的于小姐么?老大素来只喜欢在床上碰女人,在床下若是碰到了不识趣硬要贴上来的女人,从来是不留情面的。他们当即拽开了于小姐,准备迎接自家老大冷酷的黑脸,想不到雷竟然没有动怒,将餐巾放回桌上,竟然以轻松口吻说了声早安:“于小姐,昨晚睡得好么?”/p “那是我最爱的一个晚上。”于小姐面色霞红,痴痴地盯着他,全然忘记自己正被两个男人架着,“如果雷先生允许我以后都能陪在您身边,我会幸福得死掉的。”/p 雷的目光自上而下缓缓扫过女人身体,昨晚太疲乏,还未细看。可女人也是禁不住细看的,皮肤不够水润,气质不够单纯,还自以为是。收回目光,他漫不经心地从旁边拿起一份报纸,慵懒地打发了:“那就死吧。”/p “先生,她可是……”一个心腹想起这位于小姐的身份,她也是出身豪门,无奈一次外出赛车的机会,让她对雷一见倾心,谁也拦不住。二十多岁的年龄,容貌也不错,本来也有大把追求者,可她什么也不顾了,一心追求雷,愿意把她的一切都奉献给他。/p 因为一些原因,她一直以为雷也不过是富家子,昨晚她终于收到关于雷的讯息,刚参加完晚宴的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忙赶来,幸运地换来了一次雷宠幸的机会,她一定万万没想到,她眼中最优秀情人的一句话,便会让她走向万劫不复。/p 而另一名心腹深知雷的性子,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只恭敬道:“是。”话音未落,匕首无声滑喉,血涌如注,女人眼眸瞪大泛白,了无生息地软倒下去。/p 雷嫌恶地皱了皱眉:“别弄脏了这里。杰克,陪我去向桫覼遆拉小姐道声早安,女孩可比女人可爱多了。”/p 皮肤稍微显黑的心腹恭敬地跟了上去,同时从怀中掏出干净的手帕将手上被溅到的鲜血痕迹细心地拭去。雷看在眼里,心中又多了分赞赏。他对任何人和事都可以做到爱憎分明,就连手下最得意的几个心腹心中都有一番计较,可偏偏……唉。/p 拉开房门,映入雷眼帘之下的是女孩雪白无瑕的躯体,是那样不染纤尘的美丽。/p 定了定神,雷压低声喝问杰克:“她的衣服呢?”虽然他见惯了女人躯体并不在意,可人家毕竟还是小女孩,若是醒来发觉自己无衣掩体,定会羞怯得以为自己受了侮辱。/p 杰克愣了愣,道:“昨天徐先生上药时便剪去了,树下还没来得及唤人去买。”/p “还不快去?!”雷脸色一沉,鲜有的像是动怒,为这种事情。/p 杰克虽然不解为何雷对这个女孩如此上心,但还是赶紧跑了。/p 房间之内,雷又望了一眼女孩的躯体,一闭眼,将薄被为她盖上,总算不必显露春色。/p 不多时,西莉亚醒来,看见的便是雷那惊为天人的面容,幽深的一双眸中,满是翻涌着复杂的心绪。/p 见西莉亚一双碧眸已然睁开,怯怯地盯着他看,他轻咳一声,面色稍显得不那么僵硬:“在这里睡得还好吗?”/p “嗯。”西莉亚正欲起身,却感觉有什么不对,迅速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躯,一张素白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尴尬地望着离自己不到半米的雷。/p 雷的神情倒没什么变化,单单是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没动,语气亲和放软了些:“衣服已经派人去买了。想吃点什么?我很少照顾人。”/p 他似乎,也不是太可怕嘛。西莉亚眨了眨水眸,思索了一会儿,道:‘粥。小米粥。’/p 雷点头,起身,出去一会儿后回来:“已经唤人去做了。”/p “史密斯她们呢?”西莉亚脸色有一分焦虑,她恍然想起昨日被人带走的卡默,卡默的结局她已经不敢想,只好试着打听史密斯的处境。她们也能受到她这样好的待遇吗?/p 雷眸中忽然闪过一些什么,揪住了她的被子,西莉亚以为他想要做什么,抵死不从,然而还是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瞄见了香肩和半个背部,白皙剔透得没有任何瑕疵。/p 他松开了手,看着又羞又愤地瞪着他的西莉亚,面上平淡无波:“你的伤都好了,我也就放心了。”/p 原来他是想查看她的伤势如何了吗?都好了,也就是说……“徐先生医术真是高明呀,真的一点儿都不疼了。”西莉亚故作天真地微笑。然而她的笑意所要掩饰的,又怎么会逃过雷的眼,但他没有揭穿她,犹在思索着什么。/p “先生,衣服买来了。还有粥。”杰克一手提着袋子,一手端着碗,实在腾不出手来敲门,只好喊了一嗓子。/p 雷又望了她一眼,抬步走了出去:“吃好穿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的朋友。也在那里。”/p 这个女孩的体质实在奇怪,那样的伤痕,又受过爆炸的影响,再怎么样也至少几个星期才能勉强恢复,是否留下疤痕还另说。可是仅仅一个晚上,她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痕迹,难道是怪物吗?/p 雷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干脆也就略过了。先留在身边吧,他还要去试探一下那小子,拿来要挟也是下策,如果能听话最好。这些女孩的确很不错,对西莉亚他还存有些许兴趣,可倘若那小子还不领情,那么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了。在这片地下的世界里,敢给他脸色看的,大多都死了,那小子倒还可留一段时间再看。/p 西莉亚换上新买的衣服,尺寸都很合适,样式也很合她的心意,衬得她别样俏皮美好。洗漱吃好,忐忑地跟在雷和杰克身后,西莉亚忍不住左右张望这里的环境,却听见雷冷不丁的话语:“如果你够乖,我可以保证你不会死在这里。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桫覼遆拉小姐。”/p 西莉亚的心颤了一下,眸子沉下去:“我知道了。”这里,是个要严肃起来的地方呀,一个,可以随意决定生死的地方……/p 他们停下,拉开一道门。/p 史密斯身着宽大白衣,正跪在地板上祈祷着,听见声响,冷冷回头,不含温度的眼神让西莉亚一僵。/p 雷散漫地轻笑,揶揄道:“看来你的朋友并不欢迎你,真是浪费了你的关心。那位许小姐呢?”/p 话说着,床上的被子被猛然掀开,许长芬泪流满面双眸通红地伏跪在雷脚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头发披散凌乱,叫人生怜:“先生,先生,放我离开吧!我不知道我哪里出了错惹您不高兴了,可求求您不要将我交给那群男人,他们会撕碎我的,求求您……”她裸露的香肩上,胡乱地布着几个吻痕,可想而知她经历过怎样的恐惧。/p 西莉亚不觉心下难受,却听见雷言语:“你的意思是,他们你都看不上,想要跟着我?”他又看向里面的史密斯,“史密斯小姐也是这么想的?”/p 这叫人怎么回答?若回答是,就意味着不打算离开这里了,这个男人不定更加可怕;若回答否,又似乎有瞧不上这个男人的意味,指不定会惹这个男人生气。/p 于是两个女孩都沉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将会成为她们的救世主,还是将她们推向更绝望深渊的恶魔。如今也只有他能左右她们将来的命运了。雷虽然相貌昳丽,因为年龄问题也有着成熟魅力,但是他最起码年过三十,即使有人偏好年纪大的男人,可这种男人又是这样的身份,绝不会是这些眼光高的女孩心仪的愿意委身的对象。但是,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吧。/p 雷自然明白女孩们的不情愿与无力的挣扎,故作失望,一言一行仍是充满难言的迷人气质:“哼,眼光这么高呀。我有没有说过,不选择一个或几个男人,你们根本无法在这里生存乃至立足?都是‘西莉亚公主’呢,要真的委身于此,实在可惜,但更可惜的是这里偏偏是男人为主的世界呢。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所有的光环都化为虚无,没有人会在意你们的身份,在这里你们只是女人,想要活命,最好还是听从与我,否则待我耐心耗尽,你们的死期也不远了。”/p 语毕,雷阔步向外走去,,西莉亚连忙跟上,杰克推着两个女孩也跟上。西莉亚心想,在她们眼里,她和雷站在一起,已是背叛她们了吧?西莉亚苦笑,可也不愿解释,生杀大权都掌握在雷的手里,当务之急还是先安抚好雷的情绪,顺着他的心意行动。她看得出,雷并不是完全不讲理的蛮横之人。/p 来到一个更为宽敞的地方,空荡荡的,一盏白炽灯悬在上面,惨白地照亮下方仅有的一套沙发。沙发上,已是灰扑扑地蒙上积年的尘埃,只是幸好没有沾染上别的什么污渍。/p 杰克见状连忙掏出手帕走去擦拭,雷摆手示意不用,直接坐在上面,西莉亚这才注意到沙发上还是有几个人坐过的痕迹。西莉亚小心翼翼地挑了一个坐过的痕迹,这里稍微干净些,坐下,位于雷右手边。杰克束手立在雷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见人影来,一颔首:“小先生,您来了。”/p 人影一步步走来,轮廓由模糊转向清晰,清俊的面容也暴露在了灯光下,约莫有几分熟悉感。/p 来者皱了皱眉,径直走到雷面前,忧郁深沉的墨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痛楚与愤恨,最终还是化为沉寂,沉声唤道:“雷老大,叫我来有什么事?”/p 雷眸中明显闪过不快,却是压了下去,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的面容:“你还是沉不住气,小子。太快暴露你的目的,只会让你更快被击败。这些年来,什么都不懂的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p 少年唇角挤出一丝笑,笑意冰冷而无奈:“运气。让我重新遇到你,不也是因为运气?你真以为,除了你,我就不能靠自己活下来?你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姿态,叫人不爽。”/p 西莉亚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忍不住抬眸。敢用这样冷淡而狂妄的口吻对雷说话的少年,为何给她那样单纯的熟悉感?/p “呵,臭小子。”雷笑了,光芒远盖过少年的俊秀气,却又意外的觉得两人处得很和谐,“你不爽别人,却又打不过。但你不爽我,我可以容许你挣扎一下,毕竟我不会像捏死蚂蚁一样一下子捏死你。你让我再次找到了点乐趣。不论你是否承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除了我,没有人敢再欺侮你。”/p “我宁愿被别人欺侮,也不想置身于你的手掌之下。”少年眉皱得更紧,转身要走,雷已经一把握住了少年手腕。挣脱不开,少年颓废的神色映于雷眼中,木然地立在了原地。/p 这是雷很不欣赏的,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太逼迫他。于是雷换了个话题,试图提起少年的精神:“你看她是谁?”/p 于是西莉亚看着少年冷淡的目光无神地扫过来,最终定格在她的脸上,顿时心里一阵紧张,咯噔一下,然后也同那少年一样愣住了,目光对视。/p 沉郁的墨眸逐渐变得清亮,与一双泛出江水碧波般的眸子相对,恍惚进入了回忆中,干净纯真的回忆,关于眼前人的记忆逐渐变得鲜活清晰。原来,是他/她呵,竟是想不到,又隐隐在意料之中。原来是,这样吗,有什么谜题忽然解开了……/p 拘谨之下,还是他先打破沉寂,再看去,已经隐去了初始的震惊,云淡风轻,薄唇微扬而启:“西莉亚小姐,别来无恙?”/p 上扬的语气,邪气的眉宇间,似乎有几分雷的影子。这样的他,刻意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是陌生的,但心中的记忆又提醒她,他是熟悉的。勉强勾起唇角,西莉亚也一副释然表情:“泠玄·夏尔,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p “这是我要问的才对吧……”他眉心皱起。/p 一旁的雷哼了一声:“桫覼遆拉小姐一直都是直呼别人全名的么?”显然两人之间如此客气,让雷感到一丝怪异,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这和他预想的有些出入,但也无妨。年轻人嘛,是害羞吗……/p 泠玄并太不在意,只是随口一句感叹便将目光淡淡地转向了一旁的许长芬:“许同学,你好。”/p 许长芬点了点头,按下了心底不断腾起的疑惑。在学校的时候,见面的机会总是不少的,名字也有听闻,因而客气生疏地问了好。她能够猜测到的,比西莉亚多一些,那些逃课旷课的传闻,大概解释起来就是这样的吧,隐晦的,不能被人所知道的。居然是这样吗……这个被评为带坏风气的男生,果然不是小人物呢。/p 泠玄的目光又转向史密斯,这便有了浅浅的疑惑:“这位是——”/p “西莉亚·史密斯。”史密斯的反应一如既往的也很冷淡,并不在乎这个少年可能有的身份。与她而言,只是陌路人。出于礼貌,还是报上了全名。/p 好了,雷已经明白泠玄对这三个女孩的态度了。泠玄对西莉亚最为亲切,但是又隐约地想要表现出疏离,也是听说过他们当了两年多的同班同学;其次是邻班的许长芬;最陌生疏远的是史密斯。/p 事到如今,没什么可觉得可惜的了,雷干脆挑明了话来说,免得这几个小年轻因为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这里磨蹭:“泠玄,她们都自称是西莉亚,我希望你考虑清楚,留下哪一个。当然,两个也没问题。三个的话,唔,也没大问题,谁让我对你最宽容呢?”/p 相处已有一些时日,泠玄自然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地这么“好心”,当即冷语:“还有呢?”/p “你怀疑我私藏?”雷倒是无所谓,既然猜到了,那也就挥手让杰克过来,附耳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人架着西莉亚·卡默过来,美丽而落魄,眸中已是失了魂,像个空壳了。/p 沙发上的三个女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卡默是受到了怎样非人的对待呵!之前的令人欣赏仰视的气韵,如今已然消失,变为真正的颓废潦倒之人了。她已经站不稳,饱经摧残的身躯软绵绵的,火红的发凌乱蓬松,掩住了大半面容。/p 见泠玄蹙额,雷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这个女孩的,带走吧。”/p 卡默再次被架着出去,快要走出众人视线之时,忽然扭头,看了西莉亚一眼,那种眼神西莉亚不知如何形容,仍然保留着最后的干净的灵魂。来不及反应,那耀目的红发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再也无法挣扎逃离。/p 是嘲讽,还是警示,抑或只是留恋?西莉亚不懂,只觉得莫大的悲哀。/p “做出决定了吗?你不选,那就由我来选了。”雷望向泠玄的眼神仍然存有一份柔和,而望向众女孩时就像贪婪的野兽在打量到手的猎物,无需掩饰的锐利目光,让人无所遁形。/p 少年清俊的眉眼被迫再次扫来,最后下定决心,握住了许长芬的手腕,轻轻一拉,然后伸出手臂,臂弯圈住了西莉亚于怀:“我要她们。”他并非良善之辈,只为一丝情面罢了。当然他也,不愿西莉亚悲伤,但是只能如此了。/p 雷眉梢上扬,感到饶有趣味:“哎呀,史密斯小姐被冷落了呢。这该怎么办呢?”/p 西莉亚从泠玄的臂弯里探出头,无声地用眼神哀求着泠玄,却被他轻轻摇头拒绝。他如今能护住的,只有这样了,即使他出于同情三个全揽,这个变态老男人也定不会罢休的;再者,他与史密斯素不相识,若是选了她才叫人生疑,因为他从来没表现出过对美色的喜好。他如今的处境,也并不乐观,一切都看这变态的心情。他恨这种身不由己的局势,可也无可奈何。/p 杰克已经明白雷的意思,便垂眼来到史密斯面前。史密斯也知无可反抗,无声地跟他走了。今晚,她会成为又一个受雷宠幸的女子,只是未来如何,尚不可知,雷素来自认为没有要对女人尽的责任。/p 第十四章 背后(1) http://.biquxs.info/

这一个星期确实都无人来扰,吃食和水由专人定时送来,三人共处一室倒也相安无事。两个女孩都是拘谨的主,相比之下,文秀气的泠玄倒显得很豪放了,再加上之前和洛珊凝同住过,因而他同女孩们相处起来倒也不会出太大的尴尬。/p 除去琐碎的日常,更多的时候,还是两个女孩陪他一起静坐在沙发上,或是待在阳台上——哦,泠玄所住的这一块区域原来还是位于地面之上的,阳台上所能观赏到的风景很美,还能感受到清净的风,拂去些许心中的阴郁,如果忽略掉永远留守在那儿的守卫的话。/p 但主要来说,还是泠玄叙述给西莉亚听,而与两人并不熟络的许长芬便大多数时候只能成为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叙述的内容,大抵围绕退学以后的经历,偶尔也会插入些久远陌生的回忆。西莉亚听着,感觉离他更近了一些,也更加多地了解到与她以往简单安宁的生活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或者说,是世界的另一面。/p 作为男生大抵不愿过多暴露自己的心事,尤其是告诉女生听,因为不愿有同情种种。但是泠玄呢,他大概是想要趁机,让西莉亚多了解他一点,到底他知道的西莉亚,比西莉亚所知道的他要多,这对西莉亚而言有些不公平。他想要她知道他的意思,独角戏的感觉已经太久了。在孤寂沉闷残酷的世界中,思念她,已经太久了,近乎病态。至少,让他不在的时候,她能够多想他一些。只要这样,就很好了。/p 理一理叙述的时间,大概是要从初中以前那个暑假开始。对于很多孩子而言,这个毕业季的暑假无疑是幸福的,而那时的泠玄,住在这座城市的任何一片可能适合无家可归者存在的角落,残羹剩饭已经是莫大满足,还不论是否因为天气种种原因而腐烂变质,常态是饥肠辘辘。肮脏的破烂的,蓬头垢面,一双还称得上清亮的眸子透过满是油污的过长的发,迷茫望向只剩下一角的天空:他该何去何从?/p 对过去一无所知,对未来也是一片愁容,现在不过挣扎于生计,这个男孩混杂在为数众多的流浪者里头,并不算引人注目。人们会给他的,最多只有那一双双冷漠厌恶乃至鄙夷憎恶的目光。他已不再是娇小的孩童,惹人心怜,但他也不是有劳动能力的少年青年。一个半大孩子,颓靡地在污垢中生存。他习惯了,无论污浊嘲讽谩骂种种,习惯了,也就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了。因为他看起来就如此令人唾弃。/p 洛珊凝的出现,绝对是场意外。/p 他不过在天桥底下小憩,醒来后便见她蹲在自己面前,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动不动地认真打量着自己,她琥珀色的美目中并没有带给他受辱感,这是十分新奇的。而且她,长得很漂亮呀,是那种让人一见就不禁为之心动的女孩,身着奢华,出身良好,给她带来与生俱来的傲气,让她与常人明显有着不同的气韵。/p 两人就这样无语相望了几秒,洛珊凝绽放微笑,她的眸中有一丝光芒闪过,快得让他抓不住其中的深意。不过,他有什么好怕的呢?除了这条命,他一无所有,便坦然地面对她,表情木然。/p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吃饱、穿好、住好。”她这么说着,向他伸出了手,彼时仍未染指甲,晶莹粉润的,亦是十分优雅美好的一只玉手。她没有说到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去做的事:上学。因为她知道很多人会对它反感。这三点,已经足够令一个落魄的流浪儿心动的了,生存的最基本需求。/p 他迟疑了:“除了比人差些,至少我还活着,已经满足了。”毫无目的的示好,怎么可能?即使是孩子,即使是看起来无害的漂亮小女孩,也有可能藏着最恶毒的想法。他不得不用最恶劣的角度思考一切可能,他的自尊仅剩无多,但也不会轻易受到诱惑,眼巴巴凑上去招致屈辱。即使他现在活得,宛若低级的生物。/p “我叫洛珊凝。”她并不在意他的拒绝,好像预料到他最终一定会答应。/p 为什么还要拒绝呢?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而且他不是不可以逃跑,在污浊之处生长出来的心性,绝不会乖巧可人。/p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握手这种礼节性的动作还算是看到过的:“我叫泠玄,姓氏夏尔。”/p 若他甘愿如此的生活,愿意忍受低人一等的目光,一直这样下去,他的名字便可如他本人一样被随意埋在某一块土地里腐烂殆尽。但他抓住了那看起来唯一可靠的绳索,奋力上爬,她看见洛珊凝的鼓励,何况他心底的微光尚未熄灭。可笑吧,如他这样的人,也有着对美好的相望,尽管那对当时的他而言美好不过是吃顿饱饭。已经,受够了白眼与饥渴了呀……/p 西莉亚微笑:“洛珊凝其实还是纯真善良的。”/p “她足够美丽,因而任何举动都会被人美化。”泠玄只淡笑,并不带什么情绪,“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极少会做无目的的事。吸引她的,无非是我的容貌,那样的情况也能看得出来,实在是目光锐利。我的容貌,说来,也实在讽刺……”/p 他极为幼小的时候,便已是无父母的概念的了。处在生活最底层的人,为了活下来,每时每刻都要拼上全副身家,谁还管的上什么家人呢?因此,没有家人就是孤儿这件事,他也不太在意,别人更不会在意。/p 在洛珊凝“包养”他的最初时光,泠玄很快对她改观了:一个普通纯真的女孩,不可能认识那么多奇怪的人。上至官员,下至流氓混混,洛珊凝一一结识并或多或少地交好,交际范围甚广。她可以和官员斗嘴比心智讲官腔,亦可与混混大笑聊荤段子,只要能结交的人,她全都能套近乎,并极快地建立更大的人际网络。/p 跟在洛珊凝身边,自然不可避免地也会和其中一些人打交道,因此泠玄的眼界大开,无形中也获知了很多讯息:他其实是有父母的。他的父亲是文职官员,母亲则是艳名远扬的大美人。父亲忙于工作,而美艳的母亲即使安分地坐在家中也总会有几个男人斗胆翻墙去一窥芳颜。长此以往必然生祸,果然,母亲被一个很有势力的黑道头子掠走了,而父亲也因为车祸离世,难说不是那黑道头子报复所致。父母结婚后三年未有子女,母亲被带走后一年,诞下男婴,因为逃跑而香消玉损,而孩子也不知所踪——/p 这个孩子,无疑是他了,他是黑道头子的儿子!/p 他理清后大为震惊,随即藏下纷乱心绪,改头换面,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子,混迹于校园之中。想起来不禁也觉得可笑,黑道头子的儿子,却沦落到要和最低级的流氓流浪汉抢残羹剩饭,睡在满是污垢的地方。他不是没有遇到过生存危机,病重,或是饥荒,都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如果说是因为有当年黑道头子的随口一句而有谁对他若有若无的有过照顾的话,他也无话可说,只想发笑。/p 但他要摆脱流浪儿的身份了,洛珊凝是最大的助力,轻而易举使他与千千万万普通学生没什么差别,即使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为了了解更多的事情,又在洛珊凝的有意安排下,他很快融入了本市的地下世界中。即便武不敌人,他也总有一套办法一步步将竞争者踩在脚下,一步步提升在地下世界的分量和地位,本市居然已经无人匹敌,似乎他天生就适合混迹其中。/p 也很偶然的,洛珊凝获知他可以得到一个机会,去更广阔的地方,而这个机会必须以命换来。为了泠玄,洛珊凝眼也不眨地将手下之中也是在道上有名的十个人的首级交了去,换取了宝贵的机会。他也没有闲着,每天被借着“训练”为由往死里打,最后倒奇迹般的扛下来了,虽然几乎只余一口生气。于是,泠玄堵上了自己的命,来到了这里,千万地下的恶徒梦想的地方,却不料是落到了雷“那个变态老男人”手里。/p 总而言之,不是那个黑道头子,他就不会流落街头成为孤儿;不是洛珊凝,他就不可能活出个人样成为现在的他。“所以,我欠洛珊凝很大一笔债。”泠玄说道,墨眸浮光,“我承诺过,在死之前会偿还她。你既然来了这里,想必有她的陪同,她人呢?”/p 他不提还好,一提,西莉亚的泪水便止不住地流淌,几不能语:“洛,洛珊凝她,呜,为了救我,说不定已经……那些炸弹是那么近,她硬要将我护在身下,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后来,我被炸晕了,醒来以后就再也,再也找不到她了……”/p 他知道对于西莉亚而言洛珊凝意味着什么,她们两人大半的人生都紧紧依靠在一起度过,早已是密不可分,他能想象到西莉亚面对突变时的惊惶无措,她明白在失去洛珊凝之后西莉亚的痛苦与自责,但他们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在变化的事态面前变的如此渺小。他都懂的,因而更为痛心,为无法做些什么。他只能给这个心神俱伤的可怜女孩一个紧紧的拥抱,顾不上男女之别,虽然他也知道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这样的安慰实在太过无力了。/p 西莉亚的痛,加深了他心底的恨,他恨那个叫雷的男人,恨雷的自以为是,恨雷不断地伤害一个又一个人,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尤其是雷对他身边女子的伤害。他并不博爱,也没有过多的怜悯,他的在意只给了他的父母和他身边两个重要的女孩,可他们都死的死伤的伤,他怎么能不去恨?怎么能不恨到极致!万幸的是,西莉亚还活着,还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在他怀中,那样温热鲜活的存在,他总算不必再惧怕这黑暗的世界了。她是他唯一的温暖与光源。/p 西莉亚埋首于他胸前,拼命地淌着泪,压抑了那么久的恐惧与疲惫、痛苦与无助,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全部消极负面情绪,终于都可以泪的形式宣泄出来了,真好。洛珊凝是她最好也最长远的朋友呀,她们要做一辈子好友的,要一辈子赖在一起的,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将她们分离,生死不明?她不要洛珊凝死去,宁可得不到洛珊凝的消息,宁可再无联络,她只要洛珊凝还活着,洛珊凝可是一个,比她还傻的傻瓜呢!洛珊凝不是说要建立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商业帝国,把洛氏给比下去吗?不是说喜欢王子,要亲眼见到王子的吗?现在她们已经胜出了呀,拥有了“公主”名号,为什么就不陪西莉亚一起见证奇迹崛起、不陪着西莉亚一起去见王子了呢……/p “难怪史密斯说,洛本可与她一起跑出来的,却又忽然折返回去,便是为了西莉亚吧。”许长芬也叹道。她刚听说时,只是在心底暗笑怎么会这样愚蠢,现在看到西莉亚,才恍然明白她们才是真正的友谊与羁绊,实在惭愧。即便洛珊凝真的不幸丧生,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她所珍视的西莉亚永远不会忘了她。/p 西莉亚的眼泪忽的止住了。既然洛珊凝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她快乐平安地活下去,那么她就不该再悲伤低沉。/p 泠玄犹在轻抚着她的背,语中亦有悲痛,但更多的是遗憾:“果然,我欠下她的,是再难还清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欠下她的,不如就还到你这里,你替她好好收下。”/p 西莉亚吸了吸鼻子,脸蛋所触碰的是少年的胸膛,即使还隔了一层布料,等反应过来也不禁脸颊发烫起来。听到他的话,她抬首,却只能望见他的下颔。/p 他会意,缓缓松开她,她的柔和而湿润的目光终是落到了他清亮的墨眸中,声音是少女好听的柔软:“你并不欠我什么,泠玄。这些天,你都谈到了你会死,但我已不能再承受死亡的消息。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不要做无谓的事,你敌不过雷,雷也不会给我们机会逃脱。现在这样,不是还很不赖么?雷说过,乖一点,他就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p 泠玄失笑,摇头:“别太天真,西莉亚。这里没有人会履行承诺,而雷那个老变态更是其中代表。他现在只是还有耐性,有兴致玩弄我们这群‘蚂蚁’,很快,他就会想出办法把我们一个个逼疯,然后弄死,这是他对待抓来的人惯有的手法。和你们一起来的卡默,现在恐怕也已经……”/p 话说到此,泠玄忽然想起一个早该问的事情:“西莉亚,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这里,对知道这里的人而言无疑是死地,若是明知道还冲这里而来,不是被勇气冲昏了头,就是……如果是知情而来,无论如何,他只要想想,就不禁头皮发麻。他当初来到这里,也是阴差阳错,迷迷糊糊的,等清楚了,也无法逃开了。/p 他原来不知道选拔赛的事吗?西莉亚困惑不解,和许长芬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我们来这里参加一个比赛,刚刚宣布完结果,场室就发生了爆炸。”/p “事发紧急,我们慌忙逃出来,就上了一辆据说是提前安排好来等我们的车,随后,浑身是伤的西莉亚也上了车,司机便一路开来了这里。那个开车的男子,难道不是你们的人吗?他可是轻门熟路的,很凶,还称我们为‘货物’。”许长芬补充道,不解地望向泠玄。/p 泠玄很明显对“你们”一词很不爽,皱眉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充其量也只是半个傀儡罢了,得不到什么消息。看来是老变态下的命令,玩这么暴力,已是早有预谋,你们上了车便是中了计。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p 西莉亚回忆了一下那个络腮胡子男人对男子的称呼:“有人叫他城郁。是真名吗?”/p “丁城郁……”泠玄显然认识,念着他的名字,陷入了沉思,“他的父亲也是老变态一位手下的下属,资深黑道份子。子继父业,再正常不过了,但我和他接触过,人还不算太变态,不过也快了。”他现在基本是“变态”一词不离口了。“他原来也到了这里做事吗……”/p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许长芬忍不住问道。每次提到这里,人们总是隐晦的表情。参加决赛的时候,也并未提及这边的名字,只是说主办方安排的地点。果然,不是普通的地方吗?/p “这里呀,”泠玄俊秀的面上忽然扬起诡异的笑意,指尖轻轻叩在桌面上,“一个冷清荒僻的小城镇罢了。真正使它变得神秘不可及,乃至成为禁地一样存在的,是它的地下世界,也是全世界地下之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而雷,那个老男人,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地下世界最可怕的变态存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个老男人的实力与势力,是事实啊……/p “为什么你说这里神秘不可及呢?”只要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一定会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吧?可这里,真的很荒凉,无论是赛前行路,还是在丁城郁载着她们的时候,窗外沿途景观真的没什么人,建筑也是低矮陈旧的。/p 泠玄的眸色暗下来:“因为,这里的讯息,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份地图上。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在别人眼中,是不存在的,即使寻找也毫无头绪。来到了这里,相当于,与世隔绝,从正常的世界眼中抹消了。所以任何交易,任何罪行,都会在这里发生,这里是罪恶的天堂,不存在的地下王国。”/p “泠玄,你的介绍还真是精彩。”突然间响起一个人的掌声,雷的身影渐渐显现在三人视野之中,面上的表情耐人寻味。“只是在描述我的那一段,稍有欠缺,你怎么可以当着两个可爱女孩子的面称呼自己的父亲为老变态呢,嗯?真是在外面久了,野性就大了,变得顽劣了。”/p 两个女孩的神情顿时被极大的惊讶所替代:“他是你父亲?!”恶名昭彰地抢占人家妻子的黑道头子,竟然是雷?!雷这样的好容貌,要什么女人没有,想不到竟会做出那样天理难容的事:抢占人家妻子不说,还派人撞死丈夫,后来甚至逼迫她生下与他的孩子……/p 当年一方的黑道头子,如今已是地下世界的帝王。此等霸气与杀伐,定是污浊血腥不堪。/p 见小姑娘看自己的目光有异,雷只是微笑:“一星期时间已到,你该给我个答复了。叫我一声父亲或是爸爸,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p 这个实际年龄已过四十的老男人呵,也实在是孤独,他不否认做过太多常人认为罪不可赦的事,但他如今的威望和地位都是他一步步血拼出来的,他问心无愧。他有过太多的女人,但往往那些女人不听话。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跟着他一路打拼过来的手下还活着的都已成婚或者女人都生了孩子,孩子有的也已经上大学了,而他仍是孤家寡人,乐得潇洒,也愁于潇洒。/p 当他听说他有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他欣喜若狂,下计将全盘人马抓获,软磨硬施将他们的力量瓦解溃败,归为己用,或是杀掉。他终于后继有人了,即便这臭小子一直对自己爱理不理的,他也破天荒地表现出莫大的耐心与宽容。泠玄·夏尔,是他雷的儿子,臭屁点来说儿子并没有十全十地遗传到他的美貌,但相貌也很不赖,足够吸引那些小姑娘们了。/p 他想给儿子一个家,不用再忍受风吹雨打饥寒交迫,不再怕受人欺侮,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自然知道儿子受过什么苦。在这个家里,可以肆意哭笑玩闹,他会撑起一片天,只要儿子愿意住在他精心构造的天空之下。这个别人口中如魔神一样的男人,内心也有过这样温暖可笑的幻想。只是,心意不被接受呢。/p 泠玄的表情一向很冷淡,竭力表现出并不在意。来自这个男人的“家”的诱惑,与当初洛珊凝“温饱”的诱惑,可是不一样的。他已经,不再是软弱无助的孩童了,也不再无所欲求了。但他的欲求,这个男人,是不会懂的。他的手中握着他的温暖,小姑娘的葇荑。他淡笑,轻嘲的弧度:“雷老大,你是在开玩笑吧?我泠玄何德何能,能叫雷老大作爸爸?且不说我的女人怎么想,要是我真开口叫了,你的手下一定即刻就把我杀了,我还想多活几年。”/p 能当上黑道老大的,一定不是什么善茬,不知得罪过多少人。且不说仇家,单是雷老大的手下,眼看着自己很有希望得到赏识做下一任的老大,半路却杀出个乳臭未乾的小子,能不扯出仇恨么?自然,怕死只是借口,他不可能叫这样的杀父杀母的仇人作父亲,即使再无希望,他也绝不妥协,若非他死,绝不停止反击。/p 只叹少年血性,可是现在他的牵挂就在身边,他也不得不顾忌了。/p 第十四章 背后(2) http://.biquxs.info/

“雷先生,”担心会激怒雷,西莉亚连忙开口转移注意,刚刚哭过的红通通的眼眶显得很是可爱,“如果您不介意,就请让我代替他叫您爸爸吧。”/p 她已经好久,没有叫过“爸爸”了。如果这一举动,能够让这个男人不那么生气的话……/p “桫覼遆拉小姐,你的确该叫我爸爸。”自己儿子的女人,能不随儿子叫么?“只是泠玄的事,是无可替代的。”/p “西莉亚!”/p 泠玄脸色黑下来了,低吼一声,站起来,也松开了她的手,冷漠中透出沉积已久的怨恨,直直望向这个自称他父亲的人。/p “自我记事起,我就一次次的告诉自己,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亲,没有家。我告诉自己既然生来是一个人,那么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努力活下去。很好,我活到十六七岁,单靠我自己以及一点点运气。你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可以给我一个家,一份无需怀疑的温暖以及一份可以依靠的关爱。就算,我之前有多么渴望,怎样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我无法相信。我相信自己的运气,只是无法相信你。你说你是我父亲,可你之前做过些什么吗?没有!你只是突兀的闯进我的世界我的生活,强迫我接受你,喊你一声爸爸。可是,在此之前,你尽过一点儿做父亲的责任吗?那么,你凭什么,让我认你,叫你爸爸呢?!”/p 随着泠玄的一席话抛下,整个空间一片寂静。女孩们垂首不语,男人静立着听少年的控诉。/p 是的,他没有为儿子做过什么,除了掠来几个女孩。所以,他凭什么呢?凭什么闯入一个缺失父亲之席的少年的世界,还是硬生生的挤进去的呢?他不仅伤到了这个少年,自己也同样被伤到了。/p 冷凝的眉眼,忽然又有了一丝柔和,一丝笑意:“泠玄·夏尔,无论你怎么说都好,你的姓氏,是我给你的。别忘了,我是雷·夏尔;而你,不管你承认或不承认,本应为泠玄·雷·夏尔。”/p 少年的脸色忽的苍白了。/p 在他很小的时候,别人就对他说,你姓夏尔,名泠玄。他幼年的记忆,全是在那些老流浪者口中拼凑出来的,而他丝毫没有思考过。原来,原来,他早已注定,印下姓氏的烙印,永远都甩不脱了,他真是可笑!/p 清亮的眸光暗淡下来,失去争辩反驳的勇气,告别那个可笑的自己,承认自己真正的身份。是呐,他服软了,可还不能太狼狈。/p 薄唇颤抖了几秒,还是开启了:“好,我可以叫你爸爸。只不过,”泠玄扬起脸,少年人的俊秀气相比成人来讲还很稚嫩,面上的表情意外的淡然,“别碰我的女人。我只有这一点要求。这种小事,对于大名鼎鼎的雷老大而言,会有问题么?”/p 他不能冒险。即使心里波涛汹涌,还是不能够豁出去。他的力量不够,只能委曲求全。至少,不能害了她们。/p 见泠玄不再固执,爽快应下了,雷终于展颜,却不表现出过多的喜悦,不假思索点头应了。雷在乎的只有他,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应的,最大的老大,一点信用自然还是有的,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心头大石落地,只要他安分一点留在雷身边,她们的安全自然有保障,那可是雷的儿媳妇!雷再“变态”,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媳妇下手的。/p 猜到接下来雷的话语,泠玄抢先一步说了:“明天开始,我随你传唤。”/p 这是表明他愿意服从雷的安排了,如此,没什么可说的了,雷转身离开:“那么,明天再见,不要辜负我的期望。”/p 待确定雷真的走了,泠玄呼出一大口浊气,倒回了沙发上,听见西莉亚着急的问话:“他要你去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p 泠玄摸摸她的头,叹道:“不去才危险。这些人都是在刀尖舔血的人。我任他操控,他才放心我,也不会让我吃太大苦头,他在乎的只有我。所以,我不在,你们两个也不要慌,别乱跑,自然我信你们不会惹麻烦。等找到机会,我会让你们逃出去。”/p 许长芬不放心地道:“真的有办法吗?”如果真有那么容易,按照他的描述这里这么危险恐怖,他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为何还在这里呢?/p 泠玄不语,而西莉亚睁着水汪汪的碧眸,很肯定地说:“相信泠玄,总好过无望的等待,不是吗?”事到如今,她们所有的希望都在泠玄身上了,有一丝希望也总不愿放手的。/p 亲爱的迪索亚哥哥,请庇佑她平安。/p ……/p “枫,查到了。”四春快步跑来,柔美的脸庞上隐约有着淡淡的忧愁,“信号离这里很远,而且还没有精确位置。你去看过贝娜阿姨了吗?她知不知道西莉亚去了哪里?”/p 三枫面色沮丧,皱紧英眉,“贝娜的身体状况又恶化了,我将她送进了最好的医院,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偶尔醒来过几次,可精神也不振,问不出什么。西莉亚给家里留下的字条上,也没有有用的讯息,只说有事出去几天,却没有说具体什么事。西莉亚对贝娜也有隐瞒呐……”/p 他转头去看四春,眸光稍微柔和了一些,体贴地替她拨开挡在眼前的发丝:“你方才说很远,是多远?在我们两家的控制范围内吗?”/p 四春亦蹙额:“远远超出范围。正因如此,才难办了——信号来自另一片大洲!西莉亚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到底只是诈骗电话吧?”/p “现在都快两个星期了,半点西莉亚的消息都没有,常和她在一起的姓洛的女生也和她一起失踪了,一定是出事了。不管是不是诈骗,这是现今唯一可能有用的线索了。”/p 以两家势力之大,几乎任何信息都能掌控,但西莉亚她们是由选拔赛内部人员包车、包机带走的,因而无法查询到其中人员具体信息,这也是在忙碌了一个星期后无果的原因之一。/p 三枫调出一星期以前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号码回拨过去,三声过后,接通了,传来一个冷厉的男声:“谁?”/p “我是枫·辛叶克安。你发过一条短信给我,关于西莉亚·桫覼遆拉的。”三枫难得好耐性地解释道,也难得叫了西莉亚全名。若换做平时,他一定在对方还没记起他名字时便气愤得挂电话了,堂堂枫大少爷的名字怎么可能不家喻户晓?!但事关亲爱的西莉亚小表妹,他只好放低姿态去求人了。/p 但若还不识趣,哼!/p 那边静了几秒,换了个口气,也可能没换,只是让人错觉似乎放软了一分,几乎无法察觉出来:“辛叶克安先生,你实在该早点打来,我已等了多时。很不巧,前天我出差到了现在的所在地,你身边的柏特林亚小姐应该能看到——也就是说,这三天,我没有西莉亚小姐的消息。但我可以向你肯定的是,她还活着。”/p 三枫头上青筋暴起,竭力忍住冲过去暴打这小子一顿的冲动,压低声音:“你知道西莉亚的位置?她现在怎么了?你究竟是什么人?”/p “听得出来,你很关心那丫头。”电话那头的语气又恢复了冷淡,甚至还有些诙谐,“我果然没找错人,不枉我大费周章搞来你的资料。辛叶克安家固然让我等平民望尘莫及,可对如今的西莉亚小姐而言,还是不够。两家联合,依我拙见,结果应该也差不多。这让我怎么相信,我冒着暴露的风险给你传出了消息,你就有能力平安——不,仅仅是将她带出来呢?这么说来,这通电话也是白打了,我想已经挂了。”/p “你什么意思?西莉亚出什么事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怀疑过我枫的能力,我警告你不要做第一个!”三枫几乎是用吼的了,他骄傲自恋不容任何人有任何的轻视来看他。/p 四春在旁见状,抱住了他的一条手臂,用柔和的眼神示意他冷静一些,至少能说出这些话,证明那人并不十足坏,还是很有希望从他口中探出消息的。/p 丁城郁一手执匕首,一手揪人衣领,嗤笑一声,望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随即利落地一刀割喉,把人皮剥下来,动作再熟练不过了,面上的表情极其平淡:“辛叶克安先生的自信,我很欣赏。姑且认同你们的力量足够了,西莉亚的所在地,你们也是无法靠近的,所以还是要通过我,一个内线,来帮你们。简言之,西莉亚因为太漂亮,被老大抓了。你们不用查老大是谁,我保证这世上知道他信息的人不会多,且大多都死了。老大是无法被打败的,我此生最敬佩的人就是他。只不过——”/p 他眼神一动,发觉墙角有人动作,顺手抄出一支手枪秒决,而这枪声不得不让电话另一头的三枫警铃大作,急迫的追问道:“只不过什么?”/p “咳,这边有点小骚动,别在意。”丁城郁懒懒的声音说着,同时又传来两三声枪响。“只不过——我看不惯他摧残比花儿还要美艳的女孩儿而已。这样偷风报信,让人听了去,我觉得我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真叫人害怕。”/p “那么西莉亚她……”三枫拳头握紧,如果西莉亚真的被人染指了,他定不轻饶自己,他是什么不负责任的哥哥呀!/p “我说了,她现在一切都好。”丁城郁一把抹掉不慎溅到他一边脸上的血迹,两下抹净匕首,收回身上,站起来,拿起手机,目光平静如水,“我希望,这次你能有点时间概念,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会是什么情景,我可不能保证了,我隐约估测到老大又要有大动作了。就这样吧,好好准备这场游戏,不然可没有重来的机会。”/p 他挂了电话。/p 三枫澈眸平静,全无方才恼怒之色:“春,倾尽两家之力,我们把西莉亚妹妹带回家。”/p 四春颔首,明白他话中深意。/p 西莉亚是他们在人间最后的牵挂,为保她平安,拼尽一切在所不辞。他们也要做好,离开的准备了……/p ……/p 不过半天光景,泠玄便拄着拐杖回来了,脸色疼得毫无血色,后面还跟着雷的心腹杰克:“小先生,都怪属下保护不力,只是您就这样回来……”/p “怎么?负了伤,还要我继续待在那种鬼地方?”泠玄冷哼,“你明知道我文不行武不能,负了伤还待在那里不过白白叫人笑话。你不顾及雷的脸面,我也要顾及自己的脸面。总之我不管,若有意见直接向他提,你现在是欺我好欺负么?”/p “属下不敢……”/p “谁想欺负我的宝贝儿子?杰克,你退下吧,自领惩罚。”雷的声音响起,杰克连忙跑了出去,让这两父子独处。/p 泠玄笑了,配着苍白的脸色,显得很是怪异,“很失望吧?我早已说过,我什么都不会。没有力量,没有智慧,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没有……这只会让我成为你的一个笑柄。”/p 雷弹弹身上的灰,坐在他对面:“你是我儿子,这一点就足够了。”/p “你难道会把我当宠物养着?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泠玄不以为然,瞄一眼自己骨折的腿。/p “你心里还没做好准备,在这里的危险和机遇比你所见过的都要大。但你再清楚不过我让你留在这里的根本目的。”/p 雷眸光锐利,“没错,我是想要你当这个地位这个身份的继承者,也许你不屑,也许是恐惧。但只要你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生活在阳光下的正经人物。这条路是属于你的,你早已承认这一点,才重新迈入地下世界,这里才是你能掌控的。我不想以父亲的身份老大的地位胁迫你什么,但我知道什么才是适合你的,才会对你好。只有你拥有力量,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例如你的西莉亚小姐。不是我吓你,你自己清楚,现在的你完全没办法守住你的女人,你连自己都保不住。想保护她,给她幸福,就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你还能这么逃避?只会耍耍嘴皮,是没用的。”/p 雷果然,对他的资料十分了解。若不是知道他对一个叫“西莉亚”的女孩有好感,也不必冒险去抓这几个女孩回来。这么看,似乎害了西莉亚,还是他泠玄呢,说好的保护与远离呢?在雷面前,他真的连蚂蚁都不如。/p 泠玄眨眨眼眸,释然地笑:“谢谢爸爸,我懂了。”/p 力量,力量……他会有的,即使远不足以毁灭眼前这个男人,即使是更加的肮脏。他也会拼尽一切,去做到。/p 接下来又过了大半个月,泠玄一直在外历练。伤势已没有大碍了,凭着身边雷以及雷的手下的帮助,他迅速在这片最大的地下世界站住了脚,打响了名号,他们都知道了这个新来的小子是雷的儿子,同时也知道了他的事迹:冷血、老辣、胆识、机敏、不近女色,以及嗜血。像是,纯粹的野兽,又是理智的。这个一个月前还算干净阳光只能沦为沙包的少年,已经全然蜕变,叫人闻风丧胆。/p 但当回到与两个女孩同住的屋子里,这位少年还是会仔细洗净身上血腥污垢,对着镜子调整好亲和温润的浅笑,洗尽阴霾,叫两个女孩看不出异样。/p 西莉亚看见他身上多处的伤痕自然会有心疼,渐渐也学着简单的处理,比如消毒包扎,但是怎么问泠玄都不会开口。他唯一的藉慰便是向她索取一个柔软而温暖的拥抱。这样就很好,淡淡的温馨,不是么?/p 西莉亚不再像之前在学校那样讨厌他、远离他了,她还愿意给他拥抱,慰问他的伤势与疲惫,他还能够抚摸着她柔顺光亮的发,轻嗅淡淡的少女香,这一切都令他感激幸福得足以流泪了。/p 当然,谁也不提逾越的事,简单而亲近,像一对普通朋友。/p 当他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冲动想要亲吻时,便反复向自己强调不可以贪心,不可以无止境地向她索取,不可以让她也沦陷,不可以连累他。他的未来必将是葬送在这黑暗中,他希望着她的光芒,但是只要她记得他就好,她能看着他就好。/p 可他隐约的记忆中,都是她的柔软与芬芳,他真的没有吻过她么?/p 至于那位许同学,碰面也只是微笑点头,与在学校中的时候无异。亲密的感觉,不是谁都能培养起来的。/p 不过他还是忽略了一些事情。当这天西莉亚红着小脸向他抱怨在这里无所事事,耽误了学校的课程,他才恍然大悟之前她屡次的欲言又止,同时也不免笑话她不必太过拘束。/p 西莉亚一直是长辈老师眼中的乖宝贝,学习虽然不算拔尖也一直兢兢业业保持着中等水平。其他人可以不在乎是否捧着书本是否有课要上有试要考,可是西莉亚心里一直是记着的,现在才提出来,估计心里早已急慌了。/p 他只好满足这个乖孩子的要求,派人去搜罗一些现在学的课本之类的学习资料来。想要学习的愿望对于学生而言很是正常,但在这种地方倒像是在开玩笑一般的怪异,但是泠玄的要求也没什么人会拒绝。/p 派去的人回来时却也同时捎来雷的口信:不日将会安排两人完婚。/p 这些天来,雷把他们的行踪细品了,也意识到了这女孩对泠玄的重要性,最近也没什么大活动,便干脆决定趁早把两人的事定下来,成为一家子,也能放心得多。为什么点明两人呢?泠玄也注意到了雷的态度,看来是发现了。/p 这口信只是传到了泠玄耳中,十六岁的少年自然面红耳赤,不敢说与西莉亚听,面色也渐渐沉下来,他不能让西莉亚永远留在这里。他和西莉亚好不容易才发展到普通朋友的亲密度,贸然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的反应很不好说。而且,这也不是他的提议,怕是更会误会。/p 他正在屋内踱步,思索着对策,暗骂那老变态完全不顾及人家清白姑娘的想法。他与西莉亚彼此不过略有好感,以生惺惺相惜之意,还远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再说两人年龄也没到法定婚龄。/p 若将婚事定下来,就算不是合法的,也绝对会毁了她的一生。他答应过她们让她们逃出去,决不能出尔反尔,用这种卑鄙的手法将她们牢牢绑在这里。试想若是西莉亚被定下了,许长芬定不可能完整地脱离。这件事一旦定下来,相通其中关系,她们一定会恨他,恨他言而无信且自私。/p 他必须找一个借口,至少要将婚期推迟,以为缓兵之计,想出对策带离她们。只惜他们的人身自由仍然受到严密监视,无法联系外界,即使他得手抓到时机,外面无人接应,西莉亚她们仍是难逃一劫。/p 西莉亚午觉醒来,便看见泠玄焦虑地来回走动,不觉疑惑:“出什么事了?”/p “西莉亚。”泠玄止步,注视着她,目光却又不觉躲闪。他要怎么和她解释呢?说他们被老变态安排不久以后完婚,而他不愿娶她?且不论雷那边听了会有什么反应,就是西莉亚,她可才十六岁不到,听了之后能有什么不过激的反应?如果隐瞒不报的话,对她也没有好处,以雷大张旗鼓的性子,她早晚也会知道的。/p 婚姻大事,对女孩子来说自然再重要不过,她一定会不高兴的,他根本没办法解释。/p 好在西莉亚更感兴趣的还是堆放在桌子上的书,立即微笑起来翻开:“真的有耶!我现在抓紧时间努力的话,毕业考试应该不会难看吧?”/p 看呐,她是多么渴望回到学校,回到正常人的单纯的世界。他还能怎么做呢?/p 第十四章 背后(3) http://.biquxs.info/

泠玄愣愣地看着西莉亚清纯美好的笑颜,心下纠结成团。忽然他察觉到了什么动静,眸中飞快闪过什么,迅速冲过来拥抱住她,低低地说了一声:“抱歉。”/p 四片唇瓣已经紧贴在了一起,水亮的碧眸蓦然睁大,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俊颜,却不经意间撞入了他深邃柔和却透出些许狡黠的如墨眼眸中,不觉失神。/p 少年唇舌的味道,不至于太排斥,触感是生涩略微带着笨拙的。/p “看来我似乎打扰两位雅兴了呢,年轻真好。”来者有些伤感地叹道,“想当年,我和意,也就是你母亲,也这样如胶似漆过呢。”/p 泠玄放开她,冷视雷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爱过我母亲,但我肯定我母亲不爱你。”/p “是吗?可她本来,就是我的人,我不过一时心软,叫她溜走了而已。而我再见到她,她已嫁给了那个小官员,日子过得很苦。”雷有些怀念地摸了摸下颔,话锋忽的一转:“你已经知道了?”/p “这种事,还不劳爸爸亲自走一趟。辛苦了。”泠玄说出那个称谓时,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亲自过来,无非是算准了他的为难,故意再来刺激他罢了。/p 打发走雷以后,泠玄才将怀中女孩放开,毫不意外地看见她绯红的小脸。回想起方才柔软香甜的触感,少年面颊也不觉微红,期期艾艾地解释道:“老变态他已经认定我俩的事,若不做些戏,恐怕他会生疑。”啊呀呀刚才其实有些行动快过思考了,果然还是行动更为直接一些吗?/p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西莉亚的表情,却是见到西莉亚脸颊红着,眼眶也发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滚动,积蓄,连忙哄道:“西莉亚,你别哭呀,对,对不起……”/p 他果然是冲动了。/p 眼眶里盈着泪珠,西莉亚竟然微微一笑,虽然笑容中有酸楚:“我知道的,你是为了我好。如果能够的话,我也希望可以喜欢你,那么你就不会为难了。其实,不用太在意我的呀,我承认我是脆弱了些,但合理的话,都是没关系的。看你刚才的样子,是有话要对我说?不用顾忌太多,我们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p 心跳急促而强烈,却因为“朋友”这一字眼而再次陷入沉静。是呀,他还能奢望什么?她相信他,当他是朋友,那样纯洁简单的一份情谊,就不必再想其他了。/p 泠玄稳定心绪,终是开口了:“我觉得,我们等到机会了。雷行事再神秘谨慎,到那时也定会放松警惕,你一定要把握时机冲出去,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回到地面,离开地下世界,你就一定能够回家去。届时我会拖住他们,所以你不必顾忌什么。”/p 西莉亚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却没有显示出喜悦,她知道他还有事瞒着她:“那是什么时候?”/p “我们的,婚期。”他很艰难地让这几个字说出口,随即掩饰尴尬地讪笑道:“既然拿到了书就抓紧时间学习吧,好久没看见课本了,还真有些怀念。来,我们一起看。”/p 他很快坐下,随意翻开一本,假装认真地看着,努力忽视身旁西莉亚素白小脸上瞬间又绯红起来的窘态。/p 但害羞不是要紧事,他还要思索协助她离开所带来的推挤如山的问题。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p ……/p 一方幽静的空间里,茫茫然不知此为何时何地。/p 隐约察觉身不由己,但以往的倔强不服输的性子逼迫她睁开双眸。/p 实在困乏,但也估计已经昏睡了许多时日了,她记着在陷入这片黑暗之前,她怀中搂抱着她最在乎最心疼的女孩,身躯上一阵阵的疼痛妄想打消她的意志,可她到底后来是否松手了呢?/p 是吧,她记着西莉亚含泪的秀雅小脸就在面前,她亦能看见那双好看的碧眸中充盈着的依恋与不舍。/p 没关系的,只要西莉亚没事,她自然也不忍心叫西莉亚因为听到她出事而难过哭泣,那样柔弱单纯的女孩呵!/p 眸强撑着睁开,入眼仍是一片白茫茫,久久才逐渐清晰,是俊美风流而纯净的轮廓,一双晶莹墨眸纤尘不染,透出淡淡困惑而丝丝迷离的神采。/p 这不是西莉亚。/p 西莉亚安全了吗?/p 眼前人,又是谁呢?/p 她想开口,两片红唇惨淡发白似乎粘在一起,指尖亦无法动弹。她洛珊凝,这是死了吗?这个貌美的男孩,是什么意思呢?天使?/p 耳边声音亦渐渐清晰。听到有人在恭敬地汇报:“殿下,此人已无大碍,只消一会儿神志便会完全恢复,请殿下谨而慎之,不要为其所伤。”/p 男孩抿唇轻笑,眸中波光平静:“她怎么能伤到我?吩咐瑟阳重臣在门外等候,我且听这名少女之言,她已是醒了。”/p “是,殿下。卑职告退。”远远传来了门的开合之声。空间再次陷入安静。/p 男孩凝视着她,忽而英眉微蹙,自语思忖道:“动不了吗?也是,已有一月光景,他们也太不细致了。”话语间,他纤细指尖轻触她手臂肌肤,略显冰凉的触感亦不叫人抗拒,轻轻安抚着,奇异的感觉微微腾起,她便是能动了,眸光也清澈许多,琥珀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无意间抿了抿红唇。/p 男孩缩手,转身又执起一杯水,犹豫一下,略施神术将她扶起,送杯唇下。/p 此等对于少女而言有些暧昧的举动,洛珊凝却并未回神去脸红,小心翼翼地吞下水,润了喉咙后,方才能轻柔开话:“方才我听人唤你殿下,你,是什么人?”她最为好奇而紧张的,便是这个。已经,忘记了基本的礼仪,忘了致谢。/p 将散落在肩头的几缕发丝拨回身后,止弥夜面色白皙清淡,虽然容貌美好且留有近乎及腰长发却从不会被人误以为女孩。/p 听面前少女讶异问话,他只清朗微笑,得体而疏离,给予肯定语气,又含着无所谓心态:“我,或许便是你们口中狂热迷恋的王子罢了。你好,洛珊凝小姐,很高兴见到你。亦或者说,你会很高兴遇见我。我名唤止弥夜,但在外人面前最好遵循他们对我的称呼。”/p 大抵还是个孩童,开场白仍是长了些。殿下的贴身侍卫穆靖隐匿在不知名处,无奈地摇了摇头。/p 好在洛珊凝此时被懵懂的少女心所控,瞪大了美目。虽然早已料到,仍然不免大惊:“居然是真的……”/p 不待她继续感叹,止弥夜已然放下空了的水杯,换了一副稍微显得严肃的神情,开始审问:“你可知我操办选拔赛的目的为何?”/p “自是为了寻人。”她不假思索地答道。若是她面前问话的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她绝不会如此干脆,毫无防备。/p “寻何人?”/p “从决赛的奖励看,是为了寻‘西莉亚公主’。”说完,洛珊凝又困惑不解,“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白白便宜那么多不是的女子呢?实在劳民伤财。”尽管清楚既然有财力举办赛事就绝不会出不起奖励,但还是不免心疼,这举动未免有些愚昧。/p “钱财不是问题,主要是时间。筹办以来,已经将近一年。这才是真正令我苦恼的事。”/p 王子殿下眸光一闪,跳下床去,洛珊凝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一袭雪白衣裳,完美地将其身材尽数掩盖,不知何等华贵材质的衣料上自边缘起刺绣着精美无双的纹路,但只绣了一小块,似为完工,单已足够叫世人惊叹。单是这件衣裳,已足叫人暗暗揣测他的身份是何等神秘尊贵了,果真是王子!/p 见他蹙额不语,她忍不住问:“还没有找到吗?”/p 止弥夜抬眸瞧见她殷勤期盼模样,不由开口扫除谣言带来的影响:“我不知道你是从何而知我的一丝半点的,但我要寻的,实则是我的亲姑姑。唔,据父王所说,应与你年龄相仿,十五六岁模样,现在应该也出落成个美人儿了。”/p 王子妃的梦想破灭,洛珊凝不由得眸光黯淡下来,随即又惊异地追问:“你姑姑?!那你……”既然殿下都与她说了这么多了,也是有着一点信任吧。/p “我父王十七岁时,姑姑三岁而走失。父王十九岁那年有的我,算罢姑姑应该比我大五年罢。”止弥夜仍是清俊地挂着一抹微笑,对洛珊凝的震惊早已预料。不过,至于他为何愿意把这些王室秘辛告诉她,除去知道她是6号西莉亚的朋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正是这个原因,让他对她与对其他女子不同。/p 从见到王子的激动兴奋中走出来,洛珊凝依着他给的信息,在心底暗暗琢磨,竟然惊讶地发现了蹊跷之处:她的母亲亦是在她三岁那年而亡,所以将她转手托付给洛天昊的,洛天昊也说过她母亲身份不明,有没有可能……/p “我还不能确定。”好像知道她心中所想,止弥夜那抹微笑从未改变,而笑意却稍显得冷淡而叫人捉摸不透,“但已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愿意,我会带你走,毕竟我已从你体内感觉到了微弱的神术之力。这种力量,一般人是不会有的,你的身份绝不会普通,至少也是一二品大员或是有爵位的贵族的直系后代。方便说一下你三岁时的经历吗?无论是你听说的,还是又是在记忆的,都很重要。”/p 见洛珊凝点头,止弥夜便走去开门,传唤南朔真进来,一齐分析那段叙述。/p 其实呀,不是放下了对陌生人的戒心,而是神术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值得暂时信任。/p 听罢,南朔真当即皱眉,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长公主的母妃如今仍健在,陛下曾领着臣去殿中见过一面。”不过只是远远看一眼罢了。但他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那个女子只是侍仆?”如果那个女子其实并不是母亲,而是仆人的话,倒是有一定可能。毕竟当年的公主,只可能是被王妃身边的侍仆带走了。/p 洛珊凝摇头,亦是困惑:“父……我现在的养父说她和我长得很像,肯定是我母亲。我果然不是吗……”/p 止弥夜心中已有判断,直视她的双眸,很肯定道:“即便你不是我姑姑,我也不会丢下你。你在那里的家,永远为你敞开大门,我以王子的身份作担保。”/p 望着他的清秀俊雅容颜,心跳竟然开始有些不受控制。洛珊凝制住呼吸,稍微侧过头去,回应道:“谢谢。浪费你们时间了。”/p 不是姑姑,没有亲缘关系,那么,她是可以动心的吧?这位王子,脾性很好,不是么?她果然,为了达成目的,已经疯了吧。/p 王子听了这谦卑客气的话,有些不悦:“怎么算浪费?浪费一年时间,总算有些意义了。瑟阳大人,你去派人将这位小姐护送回去,务必谨慎。”/p 南朔真明了殿下之意,就要带洛珊凝离开,而洛珊凝在感动之余,不忘记起她昏迷前的那一幕,不由得回头问道:“你们有看见西莉亚·桫覼遆拉吗?也就是6号参赛者!”/p 那个傻丫头,也不知道听了她的话没有,现在是否还平安……/p 在那昏迷前的一瞬间,洛珊凝在心中下毒誓:让两人的生命铸为一体,不惜一切保护西莉亚的生命,以她胸中沉积多年的爱为赌注!她洛珊凝,此生唯爱那个只懂得依赖而生存的迷糊的女孩,这份爱不觉间早已超脱生死,只是一直隐藏着,所以痛不能言。/p 请原谅她,西莉亚,原谅她并不纯洁的爱!若无你,她的余生也了无意义。/p 而透过漫漫泪眼,她恍惚看见止弥夜摇了摇头,笑容敛去了:“我知道你们是要好的朋友,但很抱歉,至今我们仍未寻到她的踪迹……”/p 话音未落,洛珊凝已悲痛不能已,胸口猛然一疼,昏死过去,泪水已浸透身下地毯……/p ……/p 西莉亚已经试穿过礼服。/p 那专门为婚宴而精心定制的服饰美得那般惊心动魄,是她从未想过的,也并未了解到地下世界内部为了这场注定盛大的婚宴费了多少心思。只摆放在面前,精致典雅而华贵非常,令人舍不得去触碰,生怕玷污其无比的美丽,而当她将其穿在身上,旋转于镜前,她更为震惊,一张素颜薄面全然粉红胜春丽,心跳动得厉害。/p 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完好的衬出她纯洁淡雅的气韵,又清丽,又高贵,完全不像平日的小女孩了,美得令人痴迷,她自己也晕乎乎的不知所措。/p 穿上便真的不愿脱下,甚至有种幻觉像是要她下一刻死去也是会含笑的。原来世间竟然真有如此美妙得梦幻的事物,叫她不可能不忘我。可她一直,都不是个物质的女孩呀。/p “西莉亚小姐,您还满意吗?若有什么意见,尽可提出来,我们好及时送去整改。”旁人恭敬地说道,同时不忘由衷或者说想要夸大其词的赞美,以求得未来的女主人欢心,“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身姿,宛若天仙般无暇而美好。”然而即使想要夸大,亦是不能够,已被相信是美到极致了。/p 晕眩了大概十分钟,西莉亚换下礼服,穿回原来的衣裳,才能缓缓回神,捂脸羞涩不已,又连忙搪塞围绕着她的众人:“很,很满意。谢谢你们。”/p 她竭力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那是致命般的诱惑。有哪个女孩子心里不爱美的呢?有哪个女孩能抗拒如此华美的装束?美则美矣,但若要为一时之美而放弃下半辈子的自由,仍是不划算的,她很庆幸自己未被真正迷惑,但又不禁感叹真是财富滔天。但在这些人眼中,她即将得到的地位是最受女人们艳羡的了,然而外传泠玄不近女色,她是能够待在泠玄身边的唯一女子。连许长芬也不能够。/p 打发完众人,西莉亚刚捧起书本背诵着,一个冰凉的吻轻轻落在面颊上,亲切自然。/p 她抬眼,如在家等候男人归来的贤淑佳人,微笑淡然:“忙完了?吃过了吗?”/p 她已经不介意他的吻,只要把他当成迪索亚便好,亲人一样的关系,偶尔必要的话她也愿意亲吻他的面颊。即将成为“夫妻”,这点亲密的小举动还是要有的。/p 泠玄贴着她坐下,面色略显疲惫,但仍旧是清俊模样,墨眸清澈而映出她的面容,“暂时放过我了。如果准许我培养一批人,事情会好办很多,但那个老变态说他的人随我传唤,真是顽固。说到底,还是对我没有完全放下戒心。”/p 他话锋一转,眸光更柔和几分,“试过衣服了?”/p “嗯。我也看到了你那套,你若穿上定会迷倒那些女人。”西莉亚咯咯笑起来,心态很是放松。/p 泠玄想了想西莉亚口中的“那些女人”,当即紧紧皱眉:“那些庸俗脂粉气的女人,你尽量少和她们接触。”/p “放心啦,她们男人也在一旁看着,也是对雷忠心不二的人物,不会伤害我,也不敢说什么闲话。说起来,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忠心,雷确实是个厉害角色呢。”西莉亚犹然灿笑,“虽然你刻意造出坏名声,让人们都惧怕你,可你在她们眼中仍是很有魅力的,基本上三句话都离不开你,你好像比雷还受她们欢迎呢。”/p 泠玄一向厌恶那些庸俗的长舌妇,听罢西莉亚的取笑,这次却意外地没有无奈的抱怨,神情却变得认真起来:“西莉亚,你相信他们对于我的描述吗?”/p “冷血残暴之类的?”西莉亚也认真地注视着这个俊朗的少年,书卷气仍未全然褪去,印象还停留在同学们对他“小白脸”的称谓上。这样一个与她同龄的少年,怎么可能真的手上沾满血腥与罪恶?他分明仍是为人称道的宛若清风暖阳一样的存在呀。/p 于是她抿唇,笑意很轻松:“当然不信。”/p 他望着她干净纯真的笑颜,负罪感渐渐升起,手握成拳,掩下心间悲凉,努力让声音不必颤抖:“如果是真的呢?”/p 他看见她微微睁大的碧眸,满是迷惑,却还是咬紧牙关,继续说道:“我其实全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确实参与甚至主导了那些罪恶呢?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用温和善良的目光注视着我吗?不必顾忌什么,实话告诉我,西莉亚。”/p 他总是不觉,会走向偏执,即使明知会彼此伤害。他已经,注定是个可悲的人物了吧。/p 第十四章 背后(4) http://.biquxs.info/

她的心灵微颤,意识到他的真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依她一贯的准则:“我可能会害怕你,厌恶你。”/p “如果我说就在刚才,我亲手把刀刃捅进了人的胸口,血液汩汩从我指尖流淌而过,看着他失去生机,直至咽气呢?”他仍要逼问。他的内心,亦是极致的痛苦。如果是平常倒可以忍受,但在西莉亚面前,他不想再伪装太多了。他无法发泄,只能用这种方式,向唯一能信任他、与他沟通的人倾诉,尽管明知会吓到她。/p 为何能够主宰生死了,心却那样恐惧?是他仍旧太脆弱,太过懦弱了吗?若是如此,那么他还远没有护她周全的能力,甚至心智上也还未达到。这样无能的他,是被自己所唾弃的。/p 泠玄终是看见他所珍视的女孩心神大动,接着红了眼周,怯然拉远与他的距离,声线颤抖,犹是不敢相信:“你只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有多可怕对不对?我虽然不敢想象,多少也听闻过,心里也是知道的,我不会愿意长期留在这里。你尽管放出言语来吓我,我只会如同那天洛珊凝对我说出那番话时一样,不会信的。她当时,也仿佛自导自演的闹剧。但我知道的,不会完全相信。你不用编出谎言,我明白的,我实在也很畏惧,但对于你,我是无论如何也憎恶不起来的,我已经渐渐开始看清你了呀。”/p 在失去理智的人群中挣扎的洛珊凝,放不下的,是她的骄傲。即使是面对西莉亚也一样。她是,明白的呀。/p 他摇头,心中也有激愤,不觉放大了声音,使自己的言语为人信服:“我是说真的!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干净单纯的人,你说要相信我,你也要去面对这样真实的我。我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种好人,我所有的好余留下来只会给你,而面对其他我确实毫无底线。若非知你纯良,我大可不必费尽心机去伪装,你为何就是不能相信、不能面对这片黑暗呢?”/p 西莉亚也生出一股无名的怒:“你无非是在说我与你们并不在同一个世界。我确实对这些一无所知,只是不小心听闻过只言片语,因为我害怕去了解,无论去靠近、触碰。这样看,洛珊凝确实便能划为与你在同一世界了吧,你认识她先于我,你欠下的债亦是她的,我不明白为何要对我好,为何要护着我,你自作主张想要回报在我身上,可是我不要。你应该回报、应该喜欢的,都是她,我无心介入其中,她才能真正懂你,不是吗?”/p “可是我对洛珊凝,除去想要报答的恩情,别无其他。我并不喜欢她。”他再次惆怅地摇头,墨眸定定地注视着她,眸光渐渐灼热。他深埋的情绪,自以为已经控制得很好了,却不料认识泄露出来,“西莉亚,我如今唯有对你好,才会心安。她一向光芒万丈,并不需别人相助,唯有你是单薄的,让人想去呵护。或许这便是我对你有特别感觉的由来,你不用介怀,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只需受着便好。对不起。”/p 若不是因为他,她或许,不,一定不会在此遭罪,日夜担惊受怕,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她好。她的恐惧,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西莉亚,实在对不起,他只是想找个人陪,却让她跟着受苦了。/p 西莉亚虽不解他忽然的道歉,但怒气到底是按捺下来,转为悲伤:“连你也被洛珊凝骗了么?她的本质同同我相差无多,都只是个简单的脆弱的女孩,她心底也有和我相仿的依赖性,不过隐藏起来罢了,她那样骄傲好强,实质却十分孤独。她不能失去我,亦如我不能失去她。都过了这么久了,仍没有她的消息吗?”/p 泠玄愣了愣神,眸色重归黯淡,斟酌许久,才道:“我一直有派人去找、去查,只是……”/p “我知道了。没有消息,也很好。她的处境,总不会比我还糟了。”西莉亚惨淡一笑,重新拿起书本,专注诵读起来,细碎的读书声多少给他摇摆不定的心一丝安慰。/p 他无言,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倒床就睡,困倦不堪。/p 罢了罢了,听天由命,他已不想去把握什么,静候时机便是。/p 他还不知道,那时的西莉亚将会多么美,引得他几乎失了神智与心魄,甘愿长眠只念这似梦中之人。/p 一概被人不太在意而受到忽视的许长芬躲在不知名角落中,兀自落泪啜泣着。她的周身,是破碎的布料,无助而心伤的呜咽声也注定不会被人听见。/p ……/p 道那昔日高傲得几乎不可一世的洛家千金,经历那场劫难,又经过伤痛,已经憔悴如扶柳,只一双明媚琥珀美目仍旧美得触人心弦,令人心醉,恍若星辰在宝石中映照出来的模样,焕发难言神采,却又淡淡疏离空灵。/p 下了车,告别尊贵无双的殿下及众人,洛珊凝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向在脑海中勾画数次的家。这是她用自己的积蓄花了很大心思才最终买下装修完毕的,由她手下的人长期守着,不会出事,更不怕人来找麻烦,再心安不过了。/p 从手下手中接过钥匙,推开门,一切装饰布置一如离开时那般,空荡荡的,那个与她同住过一段时日的少年已是不在,而他留下的痕迹寥寥可数,那样不真实。明明是熟悉的环境,这次回来却徒生令人生泪之感,经历危难生死而后幸存,大抵也是这种感觉了。/p 见洛珊凝愣住,只是木然地环顾四周,神情凄楚难言,跟随而来的小弟等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打扰:“珊凝姐,洛先生曾来过一次。”/p 从感伤的情绪走出,洛珊凝轻拭眼角,稳住心绪,声音不觉干涩:“他来干什么?探望我吗?偏挑我不在的时候,真是为难他了。”/p 小弟忽略她话中的讽刺,连忙贴心地倒上一杯白开水,恭敬递上,硬着头皮说道:“珊凝姐回来匆忙,不及准备,请先润润喉吧。洛先生来,并未说什么,看神情似乎并不在意珊凝姐是否在。他只在临走前嘱托我将信保管好,等珊凝姐你回来亲自交给你,并不谈信所相关的。珊凝姐现在看吗?”/p 果然是预好了她不在的情况啊,居然写了信……洛珊凝接过水杯,一气喝尽了,似乎也不再挑剔口味了。听罢,只向他伸出纤长细腻玉手,小弟不敢多看,将信交到她手上,又谨慎地将门窗拉上了。见她并无表示,便请问到:“还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吗?若无事,便请退了。”见她表情无变而颔首,小弟领意,匆忙退了出去,关上门,留她一人独处。而吃食已备于厨房,不惧她责怪了。/p 信中内容如下:“珊凝,见你如今食住无忧,过得还好,我也敢于告知你了。怨不得葭霞,其实也是我的意思,且先前叫你做好准备:从此以后,你与洛家再无关联,两者形同陌路。我虽说过心中永远把你看做女儿,现在甚至以后却也只能如此。互不叨唠了,珊凝,我相信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你不会委屈自己。私以为,我也已尽好职责,没有亏欠了。不要再来洛家,这是我最后一次作为父亲,对你的忠告。以你的聪明,我不必忧心挂念,你也一样。洛天昊留。”/p 洛珊凝望着,盯着,漂亮妩媚的琥珀色眸子清晰映出每一个字,却并无反应。呆着,愣着,一晃眼已过白日。她身躯发僵,终是怄不过自己的生理反应,用力眨了眨早已发疼的眸,一下,又一下,灵魂已呆滞。/p “再无关联”是什么?“只能如此”是什么?“没有亏欠”是什么?“作为父亲”……最可笑的还是“以你的聪明”一句,呵呵呵哈哈哈,她不否认自己的聪明,可现在的她呢?她好像变笨了,每个字都给她送来失落与惶恐,她关紧心门不让这些入侵脆弱的心田,然而她的所做是徒劳的,它们冲开了门,迅速席卷她所有理智与镇定,打碎她的好强与无畏。/p 大风呼啸地席卷过冰凉的心房呀,已没有什么可以被毁坏卷走的了。除了这间房子,她简直一无所有,她的骄傲与尊严,浸入无家的迷惘空洞之中。/p 从此以后,她就没有家了,孤孤单单的美丽少女,所向往的自由便是如此吗?她想要大笑,却好疼好疼。已经无力判断这疼从何而来了,自从失去西莉亚之后,心便砸开了一个口子,可能是复发了吧。/p 寂静的窗外,惨淡得几乎没有月光,连微弱的星光也不留。而室内亦是一片寂静,披散的如瀑墨发长长流淌,空洞无神的琥珀眼眸美得惊人,红唇一角扬起,笑容没有一丝声响。/p 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他相信,她也相信,没什么好悲伤的。/p 她还是,那个美艳的传奇的傲然的洛珊凝,自然不会变的。区区洛家,她还不稀罕呢,愚蠢的洛家母子,去争抢你们的钱财吧,那些庸俗的事物,拱手送上她也弃之如履。/p 她现在唯一的执念,失去找到他呀!她为何被琐事冲昏了头脑,忘了目的?她要回到那个地方,实现她真正的梦想,得到解脱,死而无憾。/p 是的,没什么比这件事更让她激奋,她要回到那里,才能拯救她的生命,从污浊的泥沼中拔身而出!/p 想到这,洛珊凝当即撕碎手中皱纸,翻开包找到那个号码,手颤抖着拨过去。一声,两声,接通了,王子殿下身边那位大人的亲信侍仆开的口,语气有几分错愕:“洛珊凝小姐?有什么事能为您效劳?”/p 真当是忠实的仆人,主人所尊重的,为仆丝毫不敢懈怠,尽管如今的她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了。/p 洛珊凝仍扬着那抹弧度,对侍仆说:“我想请求你们大人,将我送回之前的地方。真是大意了,我回来以后才恍然想起那边还有事情未办完。拜托了,可以吗?”她的请求,从未被人拒绝过,,除了那个不太长眼的混蛋丁城郁,不过他充其量也只是个小角色,还用不着动怒。/p 果然,侍仆很快给出答复:“自然没问题。如果您需要,在下立即便去接您。殿下发话了,如今保障您的安全大事,仅次于殿下以及大人,请您放心。但还是请您谨慎,尽快行事,毕竟那边并不安宁。”/p “好,谢谢。我在我住所门下等候。”洛珊凝满心期盼地望一眼窗外夜色,挂断了通话。她冲进厨房,狼吞虎咽一扫而空,又迅速虔诚地沐浴完毕,换上一套迷人优雅的裙装,匆匆抓过包便下楼,时间刚好,她当即只身钻进已为她打开的车门内,轻提裙摆,身姿从容恬雅。/p 亲爱的西莉亚,庇佑你最好的朋友吧,愿她也得那世间独一无二的好运!/p /p 第十五章 迷乱(1) http://.biquxs.info/

“殿下……”/p “怎么了?”/p “那个地方……您是认真的吗?洛珊凝小姐她……”/p “当初的地点选定不是随机的吗,再说那些家族都打包票说没问题的。至于洛珊凝……她身有神术,也就有一定的自由度,就算是王室也不能在和平时期下达绝对命令。现在她还不属于我们的一员,还未明确决定是否跟随我们回到天界,想做什么也是人家的隐私,不用管那么多。”/p “殿下您不是说她与其他人类是不同的吗?”/p “现在能找到的属于天界的血脉,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如果最后没办法,她,也可以算作是吧,但是敷衍绝不是我的本意。还剩下的时间不多,但也还是有的,再逗留一会儿吧,在人界随意逛逛……哦,你指的是害怕危险?不,像洛珊凝那样的人,不会如此莽撞。”/p “那么,我会下达指令,取消跟踪。”/p “不要太像变态狂呀,你们这些人……”/p “好的,殿下。您似乎又学到了新词呢。”/p ……/p 纤弱柔软的少女身躯依然甘甜枕眠,而奉命而来的几人可毫无怜惜之情,粗暴地掀开覆在娇躯上的一层薄被,一手便将少女臂膀抓起。/p 睁开明澈如水的柔弱眼眸,白皙未着妆的素净面颊犹带倦意,软濡的少女音轻轻地抱怨:“拉疼我了,我还没睡够呢。”/p 然而不容少女软绵绵的身子如何赖在床上,仆者只用蛮力将她拉扯下床,再就几人一起将她架起来,送到指定房间,匆促而有条不紊的在少女仍处在半梦半醒间便已为其梳洗梳妆打理好了,直将她推到了镜前。/p 西莉亚方才大梦初醒,正欲抬手去揉眼角,睁开的眸子却被镜中人惊到了。/p 不知何因,昨晚实在太困,便早早倒床歇了,长长一觉睡醒,镜中的自己却变得像在梦中一样。想来,这定是为了让她无法拒绝吧。/p 西莉亚不否认她也曾渴望华丽奢侈的装束,但贝娜教导她自然才是最美的,今天简直圆梦了!她想她知道这是谁的安排,欢欣之余,也留了几分警醒。/p 那个拥有最高地位和权力的男人,可以将一个平凡的女孩打造成最梦幻的女郎,也可以将梦狠狠敲碎,使她重重跌落泥沼。她不会忘了使她拥有这样待遇的原因,西莉亚·桫覼遆拉,绝不是一个能为俗物所迷惑沉醉的女孩。/p 西莉亚身后尾随着那几个仆者,尽管已经努力控制力气,西莉亚被拉扯过的手臂仍留下一道清浅发黑的痕迹,这使她意识到她们都是不乏武力的人,更是为了严加看护她而安排的。/p 也罢,西莉亚便干脆听她们指引,走向一片较为宽阔的空间,那里放着一张大餐桌,周围皆是时尚优雅的装饰布置,像是来到了贵族的屋子里。可口的早餐已经摆放在桌上,桌旁父子二人正准备享用,而余下的一份定是她的。/p 听见声响,泠玄下意识侧目视去,却不禁一下子愣了神。他与她朝夕相处了已有一段时日,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的纯洁姣好的容貌,今日再作慎重的妆容,竟忍不住再次为她的清丽绝伦的娇颜而彻底拨乱了心神,投向她身上的目光亦不觉灼热起来。/p 见儿子侧目后久久定着,雷不禁暗笑,也随意望一眼过去,那抹清丽纯净的身影确实绝色,他眼神暗了暗,立即反应过来,移开目光去,手不着痕迹地轻拍儿子后背。/p 泠玄一下子惊醒,也即刻将思绪隐去,形如往常一样向已走近餐桌的她打了声招呼:“西莉亚,今天好早。快坐下来吃吧,应该是你喜欢的。”/p 西莉亚有些羞怯地点点头,雪颜粉红,也和雷道了声早:“雷先生早。”然后才坐下。/p 雷放下勺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以后可要改口了。”/p 西莉亚想起婚宴的事,不禁面颊又羞红了一分,乖乖开吃不语了。泠玄的目光,她自然是注意到了的,他的反应叫她惊讶,也有些……害羞是正常反应吧,那样赞许惊艳的目光。她一个女生,确实与这个少年独处一起很久了呢。大概,还是有些欢喜的吧。/p 刚吃完,两位少年人便被雷的心腹领着去了门口。所谓门口,看起来有几分熟悉,想起来与当初丁城郁带她们下车后一路直达的那个地方很是相似。或许,趁人不注意,可以从这里逃出去呢?/p 西莉亚这个想法才刚从心头冒出,便感觉几道强烈的目光落在了身上,看去,雷的心腹亲信目光凌厉,绝不是等闲之辈,再加上一直暗暗跟随在她身后的仆者,就这样轻易跑出去是不可能的。/p 侧目望向泠玄,他的神情一直很平静,深邃明澈的一双墨眸定隐着什么忧虑或心思,只是并不想让她发觉。/p 她心定下来,有泠玄在,他一定已有主意,她只要听话便是。只不过,他们这样慎重地着装打扮,是为了什么呢?/p “西莉亚,今天……是我们婚宴的日子。一会儿宾客来到,你只需保持微笑就好,其他事我来应付。可能会有些累,你忍一忍。”泠玄见西莉亚疑惑着,便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温和地说道。/p 他清俊的面容上满是从容不迫,清亮的墨眸映出女孩羞怯的花容,心神却不再动摇。为了她,一切都是值得的。/p 果不其然,眼前的女孩大惊,声音都微微发颤了,但总算没有尖叫出来:“今,今天?!可是,我……”/p “西莉亚,有我在。你不会遇到任何麻烦的。”他依旧是亲和温柔的声线,好像记忆中的谁,又分明是眼前人。/p 你要心里暖暖的,更加安定,点点头。/p 翻开温软玉手,泠玄抿唇轻笑,目光仍然眷恋地黏在她身上,一个念头渐渐沉入心湖:如果可以,真想真正地与你在一起,你从来就不知道多想永远也不知道。/p 不远处,雷的几个心腹在议论。/p 其中一个道:“先生这是认真的么?两个小辈的婚礼,居然要筹办得这样盛大,这可从未见过。而且,也是仓促了些,这个女孩才进来一个多月而已。”/p 另一个道:“先生很喜欢小先生,自然格外重视。宾客名单你们见过没?我记得,先生居然还请了……”/p “这可真是不得了,来的都是大人物,难得齐聚一堂(还不打架的),这是多少年才能眼见一次的奇谈。先生这是要有大动作吧……”/p “那个小姑娘日后也要芳名远扬了,好一个美人胚子,雷先生的儿媳,啧,这样的身份……”/p 西莉亚越听越是头皮发麻,这下的麻烦绝不会小了,那一个个早已浸淫在坠儿与惨无人道中的老大级人物,光是听说都叫人胆寒。/p 来不及皱眉,已是来了。/p “这就是传说中的雷老大新收的儿子儿媳?长得很精神,有几分姿色嘛。”/p 眼见那只大手就要贴上西莉亚娇嫩的面颊,泠玄当即擒住那手,作势握了握,随意寒暄,面色冷淡从容:“刘老大,欢迎。你远道而来,不是特意为了来摸我女人的脸的吧?尼克,好好招呼刘老大。一会儿见。”/p 雷的心腹之一连忙迎上来,带着这位无理狂徒到宴上入座。/p 除去几个刺头之外,泠玄西莉亚两人只要站在一旁微笑点头,做手下的绝不想累着两位主子,宾客迎接得差不多了,两人被安排去更衣,重整妆容。这次,便是要真正穿上事先备好的华衣礼服了。/p 已无初次着装时的震撼,坦言之还是十分美丽的,只是美则美矣,西莉亚却发觉了一丝空洞,恐怕,是因为心态不对吧,她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态了,让她此刻最牵挂的,是自由,尤其是与自由一步之遥的心痒。她不要当傀儡和奴隶,尽管知道一旦离开了就可能再也接触不到这般的奢华的一点半点了。但她也宁愿如此。/p 比金钱更崇高更值得向往和追求的,是最朴实的情感。在这囚笼般的一个多月里,她忍受了怎样心灵的枯竭呵!唯有她所珍视的情感,唯有回到家中,回到熟悉的校园,回到亲切的同窗挚友身边,回到家人身边,才能让她重新焕发神采。这是金钱永远给不了她的。/p 来到明亮无比的会客大厅,看见众多的宾客和来往的服务生,西莉亚忐忑不安,而此时右手忽然被温暖包裹,她侧目,见到泠玄精致妆容上俊雅之至的笑颜,心扑通扑通跳着,由他携着一步步向前,心也不是太慌了。/p 接下来一段对宾客拨冗而来的感激以及对新人的祝词,西莉亚眼中指望着俊秀的少年脸庞,耳中只听见温柔的少年嗓音,其余一切好似不存在,这般的沉迷,乃至礼成时听见四周一片轰动入雷的欢呼掌声口哨,西莉亚才被惊醒,呆呆地看着眼前渐渐放大的俊容。她居然是,看着他的脸发呆了这么久吗?真是,太羞耻了……/p 轻轻的一吻,落于细小的眉心,而他冰凉的指尖不经意描绘她唇瓣的轮廓,墨眸中闪烁着笑意,全都是温柔与深情,却爱惜而并没有什么动作。/p 西莉亚一张俏面在起哄声中已然红透,羞怯得不知所措,望着那双墨眸,听见他耳语:“我知道你不愿当真,这场婚礼且当作演习,一场玩笑。你现在的状态很好,羞红的小脸很可爱。你只要一直这样看着我便好,我承诺过的,现在便可以履行。”/p 西莉亚尚未明白他话中含义,一双柔手都被他的双手包裹,暖心加安心,心跳失了规律。/p 猛然一声枪响,扰乱了表面乐融融的气氛,而泠玄只顾着用轻言软语蛊惑她的心神,让她不必多想。/p 很快传来密集的枪声,宾客们一阵骚动,乱成一团,有人开始口无遮拦的辱骂台上为二人主婚的雷。/p 雷既然为一方之主,只不容人来他的场上捣乱,率先一枪堵住怒骂之人的口,中气十足的威严之声发号施令,区区几下枪声在他耳中不过尔尔。自然他也不会什么都不顾,立即使眼神让杰克等人护送泠玄他们到安全之所,而转眼视至那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伴娘,便示意杰克一并带走。/p 泠玄将西莉亚搂在怀中,挡住她的视线,以免看见血腥之幕,他自己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骚动,已是淡然自若,目光再次投向雷。/p 已然有人趁乱将枪口对准台上之人,雷堪堪避开几发,还没有动怒,见泠玄不动,忍不住向他喝到:“快走!”这些胆大包天的人渣,已经敢直接向他动枪了……/p 泠玄的目光略有迷茫与痛苦,他已猜出几分明朗,如果愿意,这里的所有枪口都会一致的对准雷,雷不可能不知,却并不逃,是太过自信了吗?/p 他转身,拉着他的新娘,往杰克带领的路而去,不去想那个相貌美丽得远胜女子的男人。/p 雷所打造的属于自己的诺大领地,藏匿处自然很多,没多久他们便到了一片安静的地方,将外面的骚乱声完全隔绝。/p “小先生,”杰克鞠了一躬,表情沉着而略焦灼,“我要出去协助先生,请你们留在这里暂作等候,稍安勿躁。”/p “你去吧。”泠玄一挥手,深邃的眸中毫无波澜,在杰克关门而去之时,他唇畔甚至还勾起了一丝笑意,令人生寒。/p 西莉亚眨眨水样的碧眸,疑惑而不安:“你怎么了?外面出了什么事?”/p 面前的少年令人捉摸不透,忽而温柔,忽而冷漠,那抹笑容实在令人生异。/p “我安排了人,外面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现在雷他们大概会忙乱得分不清南北,你很快就能逃出这里。”泠玄笑笑,拉着她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到一道暗门,领着她进了去。西莉亚发觉他已经对这里的环境构造很是熟悉了,只是真的会如此简单、顺利吗?/p 婚宴上枪声已停,负伤甚至死去的很多,雷正着手去查是谁放的第一枪。要知道能进来这里作宴的人,身上武器一律要被搜查下来暂作保管,而雷身上那把也只是习惯性地为以防万一才带上的。而且到底,雷还是没有拔枪,因为伴郎抢先一步,击毙了施暴者。/p 很多人还惊魂未定,连雷的心还没平复下来,微眯的锐利眸光望了望英勇为自己挡枪的伴郎,最后只是伸手拍了拍这名青年的肩膀:“干得好,小丁。”/p 手下们去抬来那名施暴者的尸体,面目眼熟,竟然是一名手下的小弟,此人地位堪称这位手下的左右手,很得赏识,不了这次竟成内贼?/p 那名手下自然惊恐万分,当即连忙表示对此事毫不知情。好在雷看他辛勤工作多年,足够信任,也知道他的为人,只让人往其他方向查。但好在礼已成,那个女孩已成为夏尔家的人。/p 两人正欲赶往另一出口,按计划此处应已有接应,然而走至半路却是被人拦截,泠玄心知不敌,便只好随意搪塞过去,顺从地由人再领回去,这时雷已到,那名英勇忠诚的伴郎亦在场,身旁躺着已经惊得瘫软的俏丽伴娘。/p 刚入门,看见雷毫发无损,泠玄心有不甘,面上却并不显露,只唤一声:“爸。”/p “坐下吧,看起来都没事,虚惊一场,你说是不是,小子?”雷看向伴郎,语意不明。/p 丁城郁面色惨白,肩膀已被重重纱布包裹,犹渗出些许血迹,包扎得很仓促,也可见伤重,听见雷问话,也只道:“是。”/p 雷转向泠玄,像表彰丁城郁的功绩:“那一枪正对我的胸口,幸亏小丁赶来及时,我才得以毫发无伤,这时间把握的恰好呀。”/p 丁城郁脸色仍是惨白,并不做声;泠玄暗暗抿唇,亦是不发一语;而西莉亚意识到这两个年轻人的把戏已然被雷知晓,便是紧张得只好垂首。若丁城郁没有去挡枪,雷便真的会被击伤吗?这样在枪林弹雨中早已老练的人,想伤他谈何容易!这个可怖的男人,正等着他们为自己的愚蠢坦白呀!/p “先生,已经初步断定为内部人员作乱,作乱者已经处置完毕。趁乱动作的人,也控制住了。”杰克进来报告。/p 雷看起来早已了然,挥手让他下去,杰克却再次开口了:“现在地面上有大量不明身份的人向主入口靠近,武器携带不明,形成包围之势,其余各出入口亦有人靠近,先生是否采取进行驱逐?”/p 西莉亚愕然,难道也是泠玄的人吗?可总觉得很不对劲,泠玄哪来的势力呀?/p 雷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挥手不理:“无聊的观光客罢了,还威胁不到我的地下。如果必要,我不介意让他们清醒一下头脑,远离这片禁地。你知道怎么做,下去吧。”/p “先生,其中一个入口已经被强行破开,已有人员入侵!从行路方向看,是打算自攻中枢!先生,请下指示。”尼克匆忙闯入,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看情形,已经十分严重了。既然刚闯入就能知道准确方向,那么线路图一定已经泄露了出去……/p 雷觉得饶有趣味,竟然微微笑了,笑容晃得众人不禁愣了愣神:“这可不是普通的玩法了,这里的地图可能被人窃了去,这是要逼我亲自来玩一玩么?”/p 听罢,便能猜到玩入侵已不是第一回了,而雷向来都对久年不遇的来者很是宽容,饶有兴致。他起身,又拍了拍丁城郁的肩膀,扭头对泠玄言语:“你也该清楚,我确实如传言中一般,是不会败的。你那点心思,还是省省吧。别挂念我,我很快回来。”语罢,大刀阔斧地走了。/p 丁城郁面容已全失血色,此时低呼一声,痛楚几乎将他撕裂。等他好不容易从剧痛中缓过神来,一把扯开那团胡乱缠上的纱布,略抽搐的面上扯出森冷的笑:“就连辣椒粉这种玩意儿都拿得出手,真以为我不行了吗?”/p 西莉亚闻言惊讶地看向那团落了地的纱布,确实有些红色的粉末,这该有多么疼痛呀!/p 见西莉亚怜悯的目光投来,丁城郁显得很不耐,只按下气躁对泠玄道:“我就算功不成,身也要退了。你绝没有人前那么简单,你的招数也绝不止我这一点,但是,无论你想怎么对付雷,首先一定要保证让她安全离开。”/p 泠玄眸光一闪,薄唇微抿,语气冷淡却多了一层不知名的意味:“你不用说,这也是我的目标。要我帮忙善后吗?”/p “不必了,我还没那么容易死。”丁城郁整个额头都布满了冷汗,犹然笑起来,“相信我留给雷的惊喜,会令他很满意。”/p 语罢,他身影摇晃着,走出了他们的视野。/p 第十五章迷乱(2) http://.biquxs.info/

“泠玄,你们还留了后招?”西莉亚越发迷惑,心也激动起来。但她很快想起这里还有外人,不由四顾,只见那几个仆者远远站在一边,目光盯着他们,而坐在地上的伴娘不见了,便也没想太多。/p 泠玄眸中闪烁的神秘的思绪,又一下黯淡下去,也是一脸迷茫:“什么后招?我觉得,既然老变态忙去了,我也该让除我们之外的人忙去。”/p 她意识到他准备对付那几个仍然监视着他们的仆者,不禁紧张起来,压低声问:“她们好像很厉害,你只有一个人,可以吗?”泠玄不能武的事情感觉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情……但是事情总有例外。/p 望着凑近来的雪颜,他自然也凑近轻吻了一口,表情自然愉快,也学她压低声:“当然有把握,老变态还是教会了我一些很有用的东西的。”/p 话音刚落,似乎几道银光闪过,仆者们纷纷低哼一声,软软倒下了,而他还在询问她的意见:“她们只是暂时晕了过去,要不要……”/p 西莉亚见状,倒吸了口气,连忙摇头:“我们现在怎么办?即使弄倒了她们,外面肯定还有人,我们还是逃不出去。”/p “为什么要着急着逃出去?让人进来接不好么?”泠玄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杰克率领一帮人冲了进来,面色看起来相当不善,与之前的平和截然不同,几乎是命令式的语言:“老大命二位过去。”/p 西莉亚害怕杰克发现昏倒的仆者,还好杰克立即就赶着他们走了,只是预感雷如此叫他们过去并没有什么好事。/p 见到雷,他的脾气似乎变得很暴躁,手上已染了猩红的液体,正对手下怒吼着什么,情形可怖。/p 看西莉亚变得瑟瑟发抖,宛若现在才意识到这个男人是浸血的君主,泠玄只抿唇轻笑,笑中有轻轻的嘲讽,然而对雷开口,甚是关切:“爸,有什么是泠玄可以效力的吗?您的人似乎都已经忙乱了呢。”/p 这对雷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当即瞪着满是血丝的眼望向他的儿子,语气更是怪异:“很好,这么多年了,能让我产生这样大兴致的,仅此一次。不愧是我雷的儿子,很好。你看着吧,趁我还有耐性,和你女人一起去享受吧,等我失去兴致了,我会亲手杀了你们,泠玄!”/p 咬牙切齿地喊出面前清俊少年的名字,雷移开视线,一把推开他,以同样阴森可怖的神情命令他的两个心腹:“带泠玄和他女人去那个地方,让他们好好在那里享受。”/p 也不怪他如此暴跳如雷,这个地方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原本以为不过是些可以随时碾压的蚂蚁,没想到开始棘手了,一旦计算失误,损失的就不只是皮毛了。而这罪魁祸首,无疑就是这个臭小子了。/p 很好,不是喜欢女人吗,那就趁这个时候,好好和他的女人享受去吧,看这个嫩样子大概以前也没碰过女人,他就再宽容一次,让他们好好享受一次,然后,接受他的怒火。当然,如果,在“那个地方”还能活下来的话……他已经能抽出身来,好好陪他们玩!/p 一听说“那个地方”,在场的人脸色基本都变了,但两个心腹不敢质疑,垂首应了,随即转身分别押着泠玄和西莉亚,道一声:“得罪了。”/p 既然要让他们去“那个地方”,想必在雷眼中已经将他们置于特殊位置,尽管如此,做属下的仍是不敢怠慢。/p 西莉亚心生恐惧,正欲抓住他的手,却已被隔开,将他二人分别关进一道门里。由于过分恐慌,西莉亚没有意识到泠玄此刻的沉默。/p 门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被推进去,然后门便被关上了,陷入真正的黑暗。/p 呆立在叫人几乎透不过气的浓稠墨色里,西莉亚碧色水眸清悠眨了一下,晶莹的泪潸然而落,也没有发觉空气中有什么在弥漫……/p 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待着?卡默,史密斯,许长芬,还有泠玄,现在都和她分开了,到底都去了哪里呀……/p ……/p 尼克躬身于那个面容极其美丽、此刻却周身充斥着杀伐之气的男人一侧:“先生,这个女人怎么处理?”/p 雷闻言,阴沉的黑眸移向瘫倒在地板上的女子,只见她身上衣物已经大片被血液所染,苍白而姣好的容颜此刻紧紧蹙额,已经陷入极大的痛楚中,生命垂危。而在几小时前,她还是婚宴上俏丽的伴娘,安静的立在一旁,若非相貌不凡,大抵无人会将目光投向她。/p 雷望着,剑眉亦是紧皱,很快下定决心,大喝道:“老徐呢?一分钟内没有出现在我面前,我杀他全家!”自然没有人会把这话当成玩笑,徐先生虽与老大交好,但老大既然敢放话,届时也会毫不留情面,杀伐果断。/p 为西莉亚治过伤的极瘦的男人匆匆行来,嘴里还抱怨着:“有什么好急的,催命似的。”等他认真看过雷的神情,他闭了口,蹲身去查看奄奄一息的女子,又吃了一惊,连忙指使人小心将她抬到沙发上,不必再催,迅速地为其处理伤势。以他精湛的医术,平时傲得很,非雷不能唤得动,这次却专心忙活了大半个钟,心也还是悬着,不敢打包票。/p 和雷认识二十年了,这个长得极好的男人却有着一颗看不透的心,暴戾非常,看刚才雷的表情,他便知道若是他出了一点错,他的命可就不保了,像这种每日以杀人为习惯的男人,可不会因为他免费替他卖命多年而留情。/p 于是老徐干完事后也没有多言,倒是雷久不发声后冒出一句:“她怎么样了?”/p 老徐额头布满汗水,斟酌着说:“她中了两枪,都伤在了比较要命的部位,又失血过多,只怕……咳,我已经为她输血,应该不会有大碍了。”但老徐还是忍不住好奇,这分明还只是个二八少女,而雷从未怜香惜玉过,这次的态度实在怪异得很。/p 让老徐暂时呆在这里随时检查少女状况,雷踱着步,思虑着当下的情形。/p 方才他率领一小支人前往那个被攻破的入口,心中估量这群鲁莽无知小辈能有什么能耐,不料来者却像是训练有素,战力很强,即使雷身边的人也是浴血过来的精英,但仍是因为各种原因身处险境,首尾不顾。骁勇狠厉如雷,竟要狼狈地空手而撤退,正在后退途中,雷不慎露出破绽,闯入者们看准时机射击,以雷的经验也定要吃下枪子,岂料一名女子忽然闯入视线,直扑进他怀里。/p 所幸子弹穿透力并不强,滞留在女子体内而未伤及雷,雷得以全身而退,倒也并不在意女子的唐突。他在意的,是少女在他怀中昏迷的前一刻拼尽气力所言:“我不爱你,但我已被你所要,就是你的人。况且,我好像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一定不能死……”/p 虽然相识仅将近两个月,对于是否有孕很是怀疑,但看她真性情,姑且留她一命。这个女人,留在他身边,所活时日已经算长了,也算是很安分。/p 雷视线移向少女白皙如纸的秀丽面孔,心下暗笑:“史密斯是么?或许,可以留下吧……”/p 一人匆匆来报:“我们的人已经暂时藏匿起来,所以损失并不大。闯入者无人阻拦,在我们的通道中自如行动,十分猖狂。他们加快了速度,往这边来了,人数暂时估计有百人。”/p 雷并不慌忙,问:“打听到他们的目标了吗?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明知这是我的地盘,仍不怕死地强闯的。那么,这里有什么吸引着他们?”/p 此人摇头:“无法进行交涉,暂时不知。但只要老大你下令,小弟们定会让这些无知小儿有来无回!”/p “有这样的自信便好。不用忙,再看看。只是别让他们靠近那几个地方,你告诉你的人去那边埋伏便是。”虽然他不介意让闯入者在这里溜溜,但若要想走,就得留下过路钱了,真是胆大至斯,全然不顾他那响亮的名号。只不过,泠玄那小子有这样大的能耐,招来这样实力的不速之客吗?他还真是小看了他的好儿子。/p 三枫四春待在邻镇,调兵遣将自是很爽,但终究敌不过心急如焚。/p 千方百计,总算是要到了准确地点,但是“这个地方”确实是进不去的,他们也只好待在邻镇,从外突击。到达这里,进行简单的布置之后,电话打过千百遍了,终是关机状态,三枫疑心那个叫丁城郁的是否又在耍他。/p 且不论他二人作为远房表亲心里如何做想,就是在医院的贝娜也察觉到了不对,每次去探望时都三番五次的询问西莉亚的事情。眼看就要瞒不下去了,二人无法,只好孤注一掷,迢迢万里率着家族的秘密力量攻往这里,全然不顾家族的看法了,到底他们两个作为继承者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过家族的不爽了。/p 未经允许擅自动用护族力量,而且还是两家未来的首要继承人同时失踪,这次若能功成身退,回去也定会有超大的惩处等着他们,甚至还会革除掉家族姓氏。但两人都已一致决定以西莉亚为重,便什么都不顾了,在彻底退离这凡俗尘世之前,最后赌一把吧。不是因为家族的荣誉,而是仅仅为了西莉亚那一声“哥哥姐姐”。/p 气呼呼地关了机,三枫把手机直接抛进水池里,抱怨道:“若是我们还能动用与生俱来的特殊力量,也不至于在这里干等,这些人再多再厉害也只是常人,连半个我都比不上呢。但可惜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春,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们的小西莉亚现在怎么样了呢?她一定很想念她最帅气的哥哥我了。哥我对不起她,明知道她害相思之苦,却没有办法救她,真是罪过……”/p 嘛,没了手机,家族那边就不能来打扰了。/p 话还未完,他便被四春不耐烦地赏了一腿,冷冷横眉道:“你正经点行不行?若西莉亚真的只受你那所谓‘相思之苦’还好,可她现在落入那样未知的地方,不知情况如何,生死未卜,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自恋。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个德行,我马上通知你辛叶克安家的人,把你踹回家,当你的花花少爷去,我自己去救西莉亚。”说罢便要走。/p 四春的手机自然是还在的,不过因为讨厌太多人打扰,只存了几个号码。两家的关系虽然因为三枫的求婚事件变得有些微妙,但是多年交好的情谊还是在的,联系起来也很方便。但是若真的通知了,他们的行踪也就暴露了,不过是威胁的话罢了。/p 三枫连忙拉住她:“别轻举妄动,我们都还没探明情况呢,谁知道有没有危险?再等两天,如果还没动静,我下去,你呆在这别动。要我出事了,你还好回去报丧,让他们别再挂念我。好啦就这样,你一个女孩子,就别参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等我英勇地把亲爱的小西莉亚带回来。你就别冒险了,我不放心你。”/p 四春原本还要挣扎,听到后来,意识到这个男子的关心,心也渐渐软了,消了气,转头凝视这个已经认识十余年的英俊少年,口中软语:“我早已同你一样,视这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女孩为妹妹。我牵挂她的心也同你一般焦急。你知道这一个月,我寝食难安,现在有能力救到她,怎么可能安心呆在这里?让你独自以身试险,我也自是做不到,自记事以来,你我向来一同行事,所以这次,我也要同你一起去。”/p 三枫含笑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心也如同被暖风吹拂过一般:“那就一起吧。放心,我不会再冲动了,我们的时间也快到了,经过这一次,便和这里的一切告别。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娶你,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不怕被拒绝,两人早已通晓对方心意,不会再有逃避,早晚要在一起。/p 四春低垂眼帘,轻柔应了一声,身心都依附在这个男子身上,仿佛早已宿命既定,终是解不开的羁绊,无论前方多少艰险,一同携手去闯。即使这件事看来,像是愚蠢的不归路。/p 西莉亚,以枫/春的名义,一定保你平安回家!/p 正文 第十五章 迷乱(3) http://.biquxs.info/

人界,天界一行人下榻的酒店。 大清早,瑟阳宫之主南朔真大人的房门就被慌张失措的随从们敲开了:“朔真大人您快醒醒呀!大事不好了!王子殿下他……” 一听到事关王子,南朔真再大的睡意也一下子被惊得消散了,连忙跳下床,也不顾自己的仪容仪态,揪住随从的衣襟便喝问道:“殿下他怎么了?!” 随从被喝得结结巴巴,也是焦虑非常:“属下昨晚听见殿下房中有些不寻常的动静,便一直没敢睡过去,殿下也并未出声呼唤,所以也不敢贸然前去查看。怎知今天斗胆去敲殿下的门时,门却是虚掩着的,等属下进去查探,已是不见殿下踪影。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以殿下的能力,想要趁他们不注意跑掉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万一,是被歹人挟持了呢? 南朔真皱起了眉,匆匆披衣,胡乱一捋头发,便前去殿下房间一探究竟。果然如随从所言,里面空无一人,而被褥已经被叠好,难以判断殿下昨晚是否睡过。 周围都是天界的人,不可能有歹人靠近,如果是能够威胁到性命的暗之族,那么应该更容易被发觉才是。既然排除他人干扰可能,那就只能是殿下自行离开了。 想到这,南朔真稍稍展眉,但心中更添忧虑。望着慌张颤抖着的随从们,他叹了口气:“殿下或许是出去玩了吧,不想让我们费心,才趁着晚上而走的。殿下生性聪慧,又有神术在身,自是不必太过担心。殿下也还是孩子心性,不能管得太严,他玩累了就会自己回来的,我们就在此多停留几个时日吧。” “是,大人。”既然南朔真大人都这样认为,也就没有他们的过失之责了。 随从们下去后,南朔真久立在空荡的房间内,深凝的眸中不语。垂眸望那车来人往,他低低地叹:“王子殿下,请一定安好。虽说是陛下下达的旨意,可您是陛下最疼爱的、唯一的王子,即使寻不到那人也并无大碍。何况,也不一定非要是那人。这只不过,是尊贵的王室,想要弥补的一个脸面罢了。” 年过十一的止弥夜王子,仍是半大孩子模样,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笼一单薄而不透光的斗篷,掩住及腰墨发与纤细形体。他一双清澈明亮的墨眸带着孩子气的期盼四望着,人间的繁华绮丽自是看不够,可他心中牵挂的乃是那几名失踪的少女。 他自是对去哪里寻、如何寻一无所知,但正是这种无知给予他几乎盲目的希望。他确信他那素未蒙面的四姑姑就在那几名少女之中,他脑海有过印象,但不够深,不能够确定是哪一位,现在唯有等到找到了再一一观察感觉方能找得出来。这实在很容易,离成功完成父王交派的任务只差一步了,他没有理由不激动。 当然止弥夜殿下也并非真的孤身一人跑出来,他的贴身侍卫穆靖自然是没有特殊情况便寸步不离的,只是他习惯隐匿,所以对王室并不是很了解的人大都不知道“贴身侍卫”这样的专属职位。于是主仆二人,便这般按捺着冲动,有明确目标而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行走,不愿错过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时而在这条街上走着,下一刻又出现在另一条道上,左右张望的白皙小脸是天真而迷茫的神情。 好在人们大多并不会注意到这么个举止打扮有些古怪的孩子,他们都有自己要专注忙活的事情或是急着要赶往的地方,即使这一秒眼见他站在那里,而下一瞬人影不见,也多半会以太过劳累而出现幻觉看花了眼为理由。这里并没有人关注他。 止弥夜就这样一直走着,清灵的眸子也渐渐被疲惫与失落所染,变得暗淡。他沿着上次发生爆炸事故而遭殃的酒店为中心,走过了数十条街,但是并没有线索。酒店的废墟被封锁线包围,路过的行人也没什么兴趣去看。 他放慢了步子,腿也实在酸痛劳累,腹中也有些空了,他想起一直悉心照料他起居饮食的南朔真,虽然是个算不上可爱的大叔(实际才三十出头),但的确对他的事很上心。这次偷溜出来行动,想必南朔真那边已经大乱,而南朔真不知是否会派人出来找他。他可不能被他们找到,他并不打算玩捉迷藏。他得抓紧时间完成任务才行,但现在他想要休息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想罢,止弥夜站住了,又垂眸随意望了望,想这斗篷应当耐脏,便干脆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蛋糕,不太文雅地吃起来。呀呀,南朔真总是在他的点心盘里添满食物,他倒也不是什么太过贪念食物的人。看这片街道这样冷清,应该也没有人会留意他这般不成体统的用餐模样吧,到底身为王子之尊,还是要注意些仪表的。 不一会儿解决完蛋糕,恢复点力气了,止弥夜决定重整旗鼓,继续任务,却不料因为较长时间的停留,已经让人盯上了他。才刚一站起,便有两个精瘦的男人靠过来搭讪:“小弟弟,你一个人吗?” 止弥夜自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迷惑着,只是看两人面目,已经察觉来意不善,于是眸光闪烁一下,眼角余光向四周观察,思索着如何文雅地摆脱,口中喝问道:“你们是谁?” 想来是气势不足,男人仍是想要套近乎,更进一步靠近,手就要抓住他的肩膀:“这年头外面还是乱得很,你家大人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跑呢?你长得很好看呀,可是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来,跟叔叔走吧,你一定是和大人走散了,叔叔带你去找家人。” 这样的说法能骗到什么人呀?止弥夜心底轻笑,闻言已经猜出他们的意图。看着那只粗糙的大手,下意识后退几步,他堂堂王子之尊,居然沦落到会被凡人大胆侮辱吗?他正要愤怒起来,转瞬又想到此处乃是人界,不可任性而为,便按下心头种种思绪,神术一念而离去。 习得神术者,首要练习的就是自保而攻击性的最容易的风刃,以及远离不安之地的瞬移。遇事之时,此二者往往最有益,所以即使止弥夜从小神术受阻天分不佳,此二者也能运用得熟练之至。虽然难消气愤,但为了避免事端,还是只好如此,任务要紧。之时忽然悟了人界不比天界,为利益可一切不顾手段,他再谨慎些便是。 于是便更加忧心在这些人心险恶地方长大的姑姑。殊不知,何处不如此呢?殿下长处于深宫之中,见到的世界还是太狭窄了。 见面前就要到手的俊秀男孩忽然凭空消失,慌忙四顾却见身影已在百米开外,不由气结又心惊,暗恨未能早些下手,却也还是不甘而隐去了。人界隐藏的各方力量从不单纯,只怕这位来自天界王室几乎称得上不谙世事的小王子已被察觉,隐于阴影下的势力将伺机而动。 转眼已是几日过去,就算南朔真以“殿下还没在外面玩够”为安慰自己和属下,自己越发不安的同时,属下随从们也都纷纷嚷着要去找回王子。三天了呀,殿下都没有回来,在外面不知吃住如何,即使身上带着一定量的货币,哪怕是一个同龄的人类也难以做到照顾好自己吧,殿下又怎么能受得了?就算再畏惧殿下生气,南朔真还是顶不住压力与心慌,决心下令去找回王子时,一名随从惊喜禀报:殿下回来了! 一时间,心头大石落下,轻松了不少,又连忙冲出去迎接他们的王子殿下,眼见之时却又辛酸自责不已。 长时间的奔走自是让止弥夜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一双清亮墨眸由能直望入人心而变得黯淡发红,还未待走近,小小的殿下已经支撑不住,身子软倒。南朔真一把接入怀中,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他一个男人何曾这么揪心过,哽咽着呼唤王子。 好在殿下还有些气力有些清醒意识,轻轻扯开唇角安慰朔真大人,口中断续之言已有由衷悔意:“让朔真大人担心了,真对不起。果然是我太天真,很努力地找了又找,眼睛都发疼了,可我还不想放弃。我也想为父王尽一份力,可是无论再怎么做,还是帮不上忙,实在抱歉。我,不想要敷衍啊……” 南朔真眼眶中已有泪花,也不顾他人眼光了,一年的相处,他已经大致了解这孩子,更是不自觉地真心呵护他,现在听到此言,如何不心酸:“没事的殿下,您平安回来就好。您在外面,该吃了多少苦呀……” 风餐露宿,人间冷暖?嘛,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更舍不得他吃苦的侍卫呀……止弥夜只将这三天的经历化作柔软单薄唇瓣拉成的一道弧度,眼眸微亮:“为了父王,为了姑姑,我什么都不怕。只是——”他眸光黯淡下来,声音也不觉渐低,近乎梦呓般呢喃着请求:“我现在累了。” 南朔真紧张地瞪大了双眸,闻言连忙斥责随从:“快扶殿下去休息,不要怠慢!” “是!”随从连忙小心翼翼地执行。 待身子躺在床上,止弥夜王子早已酣然入睡,如花瓣一般纤薄柔软的唇无声勾勒出一抹醉人弧度。 “大人,殿下的意思……” “嘘……不愿敷衍,那么,臣明白了。臣会安置好洛珊凝小姐的,也一定会协助您,找到真正的长公主。” 属下的表情微微惊诧,但看南朔真望向王子的眼神,还是垂首应下了。 …… 距离未知人员大规模入侵已有十八小时,雷抚着懒得打理而从下颔冒出的胡茬,缓缓睁开了鹰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从手下手中接过一杯水,随意漱了口,来到屏幕前,指着里中枢最近的一个红点,散漫地开了口:“让他们闹够了,也该到我们了。” 早就候命待发的人们连忙抖擞精神,即使彻夜未眠,为接下来可以大开杀戒也兴奋不已:“是,老大!我们保证好好招待这些冒昧的来宾。” 雷对这些人很是放心,若收起玩心,哪怕如今闯入者几乎遍布地下世界各处,他的这群手下也有把握用一天的时间清剿这些不速之客,而这一天的大半时间,还是花在路上的。 可惜呀可惜,原本以为那小子有两下子,但想要和他的势力相斗,不过蚂蚁般的挣扎罢了。等玩厌了,他也要履行他放出来的话,去解决那小子,他的宽容可不是无限的,面对一个死心眼的并无大用的儿子,还不如趁其势力未壮大时便扼杀在摇篮中,也省的日后丢人现眼。 约莫三个钟头后,有人来禀,支支吾吾不敢言,雷原本的好心情受了影响,拔枪就要毙了这个无用的东西。这人方才“扑通”跪下,战栗请罪:“老大,我们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了!” 雷盯着这个因为恐惧而几乎晕过去的人,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姑且认为他们有些实力,可这里是我们的地盘!真是辜负我的信任。” “不,不是的,我们的人开始是占了优势,也已经消灭了小片区域的闯入者,可是后来,后来不知怎的,除了主入口外,其他入口都被敌人攻破而入,他们的人数剧增,足有上千人,而且携带的武器十分精良且诡异,我们就算不断派人赶往救场,也是无济于事。现在我们的人已经死伤无数,不敢再随意调动人手,还请老大再做安排。”这人已经瑟缩伏跪在地上,已是慌乱无措,六神无主。 毫无疑问的,反屠杀开始了。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却是沦为了猎物,已不但是屈辱,更是恐惧。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呢? 雷脸色已经阴沉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到底是哪方的人,想要捣毁我的心血?是欺我太久没有亲自出手了吗?” “老大,兄弟们已经查出,是几大世家的势力,他们似乎忽然联手,毫无保留地,派遣全部精英攻向这里。” “几大世家……”雷眸中思绪翻涌,他很快想到了是指什么,“我与几大世家向来无太多纠葛,这事突发必有蹊跷,许是期间有何误会。可是我这里,勉强能够算是理由的,可也只是区区少女。耗费这样大的人力物力,不惜暴露在视线下,竟然引发了这样大的怒火,简直是不要命的举动。” “那么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雷扬唇一笑,笑意是何等的狂妄妖冶:“我,雷·夏尔,何曾怕过谁?是呀,很久没有亲自上阵了……来多少,就杀多少,这片地下世界,将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开始吧,杀伐!” 雷已经不屑再作部署,有他之所在,只会成为一片炼狱。所谓狂妄,皆来源于他心中深处来自根本的暴虐性情,而这种性情不知何时展露,一旦唤起,他将会成为可怕的男人,没有任何原则底线,只知杀戮。只是可惜那小子,好像并没有这种能力呢,即便不慎杀死了,也不足惜。 好在他还存有一份理智之时,念及他的独子,挥手唤人来:“是时候,用那个了。好好守在我儿子儿媳门口,等我回来再开。若再被我发现他二人逃走,小心你的头。” “放心吧老大,小的一定看好他们。”手下以绝对的忠诚与冷情回应。 话说回那间小黑屋子里,西莉亚不知昼夜地伏地昏睡着,姣好面容上重重泪痕已干。虽然应该没有幽闭恐惧症,但长时间待在这种无法分辨时间流逝与空间大小的环境下,胸口十分沉闷不适,充斥着绝望与不安等负面消极情绪。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持续多久了,昏昏沉沉的疲惫,但为了避免自己感到害怕而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她还是强迫自己入睡,但另一方面又提心吊胆,希望时刻保持清醒以待看到希望。 可是能有什么希望呢?她对泠玄的计划一无所知,而且现在还与泠玄分开了。雷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有了防备,派人时刻盯着他们,不许他们离开这片空间,也许一个念头便会下令杀了他们。她也曾摸黑在这片空间里试探着,居然一无所有,看不到光芒,完全阻隔与这小房间外的接触,她已经感到了饥饿与干渴。 这样下去,即使他们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也会死在这里吧,死在这片混沌的疲惫之中,甚至怀疑自己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 她果然太过天真,在这里,怎么可能安稳地生活下去!会死在这里的吧?真的很糟糕呀,了无生息地死在这片不知名的地方。她所牵挂的人和物,都不会知道这里,这里是她的葬身之所,他们只会当她失踪了,而永远不会发现这里,知道这里,实在可悲呀! 西莉亚吃力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地板上积了厚厚的灰,空气浑浊而散发着古怪的味道,仍是什么都看不见,周围都是一片墨色,以致于她有种错觉,自己其实失明了。 沾了灰的手在衣裙上蹭了蹭,她又用力眨了眨红肿的眼睛,低声叹了口气,竭力不再让负面情绪将她的心占据。但饥饿和口渴这两种感觉是没办法忽视的,她皱着小脸,苦恼地按了按空荡荡的腹部,咽下了仅存的一点唾沫,按着一点点记忆和感觉,沿着墙壁摸过去,终于是,找到了门。 她知道门外一定有人把守,可她实在无法忍受空腹感了,这样的念头便战胜了恐惧,试着去敲了敲门。既然还将她关在这里,既然还有人把守,那么就这么简单地死去未免太不像残忍之人的作风了。 是的,应该是这样才对。 敲了门,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好斗胆,加大力度,又敲了敲。接着她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干什么?”语气很是粗鲁,但为了得到食物和水,西莉亚状着胆子问道:“我饿了,可以送些吃的来吗?还有水……” 她怯弱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粗暴地打断了:“你以为你还是座上宾吗?安静点,否则别怪我直接杀了你。” 她意识到这并不是气话,这里的每个人都杀人不眨眼,于是她咽下了准备恳求的话语,转而小心翼翼地问:“泠玄他在哪里?”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就在不远处,分开人手看护他们两个实在麻烦。他的处境,应该与她相似,甚至更糟。毕竟雷似乎已经对他失望了,可能还起了杀心,那么她也……这果然只是,临死前的折磨,开胃菜一样的小小折磨吧。 “闭嘴!”男人一声喝到,语气带上了杀意,并不打算理睬这么个女孩。甚至只要他喜欢,他随时可以开了门,随意处决这个女孩。雷已经不在乎这个女孩的生死了,已经顾不上这边了。 正文 第十五章 迷乱(4) http://.biquxs.info/

西莉亚沮丧地捂着咕咕直叫的腹部,不敢再出声,可是没过多久,她听见了一些动静,接着门竟然打开了。 忽然映入眼中的光线,令她大为雀跃,但又忍不住闭上双眸,好一会儿才适应。期间她听见他们的对话,好像是要带她和泠玄“团聚”。几番言语,守卫才终于商定同意放她出去,她连忙跟随,却发现他们有几分眼熟,也是常出现在雷身边的人。 真的没办法离开么? 她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泠玄,也就忽略了他们把她推入房间后再次将门锁死的举动。不管怎么说,有泠玄在,也就多一个依靠,说不定他会有办法。而且就算门没锁,只是她一个人,也是没办法脱身的吧。 这个房间比她待的那个要好一些,上面亮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得以照亮前路。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房间,她走进去没多久便在墙角发现一扇小门,只能弯腰进去,而且门的颜色是暗黄色的,与接近腐朽的墙身颜色很接近。 大概就是在这一道门外吧。西莉亚没有多想,伸手扭转门把,探了进去。 在这个房间里,经过几次拐弯,倒也是终于见到了除去污垢以外的东西。一张小木桌,上面摆放着半袋面包,看起来还很新鲜,还有一个塑料杯子,里面还有半杯水。一盏古老的油灯幽幽亮着,光影斑驳有些骇人,一旁少年的身影被灯光映照拉长。少年身下的木椅看起来材质不错,但也已经很有年头了。 高高的墙壁上端有一个头大的孔,大概是透气用的,也无法看见孔后面是什么。就看现场这些东西,他们也是够不到那个高度的,也就不用想了。 西莉亚看着这些,不禁有些愤愤不平,原来他得到的待遇比她好多了,亏她还为他担心着呢。 快步走过去,却险些被绊倒。仔细一看,积累了厚厚污垢而看不清颜色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条绳子,暗红发黑的颜色,透着腐朽的酸臭味。西莉亚想没时间抱怨太多,还是小心地走过去,两下将桌面上的吃食扫进腹中,才稍微有心情思考其他东西,例如泠玄的反应。 泠玄应该已经知道她进来了,可是过了这么久却没有一点反应,坐在木椅上,头微微低垂,看不清面容。难道他睡着了?可是这样睡很累呀,她记着刚刚随意四望的时候好像有看见类似床的东西——当她定睛去看那所谓的床时,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那是手吧?一只已经发黑的腐烂的手显眼的摊在那里,仿佛要控诉着曾经在这里受过什么样的暴行。 那是一张简陋的铁床,被褥脏乱,像是囚牢一样。 西莉亚不敢再乱看,生怕再看见什么糟糕的事物,转身去看泠玄。想了想,尽管见他似乎没有意识,还是抵不过内心不断蔓延的恐惧,伸手去推了推他的肩,低声唤道:“泠玄,泠玄!” 西莉亚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夹杂着她的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空间内显得如雷轰鸣,令人头皮发麻。见他并没有反应,她咬牙,又凑近些,去看他的脸。是泠玄无疑。 空气中除却腐朽的气息,隐约还弥漫着血腥气,是自地面凝固的黑色血块,已经积累多时。西莉亚不知道,这个房间曾经埋葬过多少人的生命,浇筑不散的怨气足以令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心生恐惧,感受到阴沉的气氛。 见他久久仍是毫无反应,西莉亚开始慌了,难道他已经……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她会很害怕呀!“不要呀泠玄,你快醒醒,你说过带我逃出去的,不可以骗我……泠玄……”西莉亚握着他冰凉的手,无助地蹲下,又忍不住呜咽起来。还穿着新郎新娘礼服的二人,狼狈不堪,相握的手戒指晶莹,却是冰冷的光芒。 混沌之中,泠玄发觉手上传递来的温度,便也就渐渐转醒,忘记了借由昏迷而想要来逃避的东西。有谁,能抵挡住这样柔软的温暖呢? 泠玄缓缓睁开双眸,眸中由深邃无神的空洞,转向清灵澄澈的波光,映出女孩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挣开了手。她怎么,会在这里? 西莉亚为这一举动所扰,抬起了晶莹的双眸,见他睁眸醒来,瞬间心中惊喜,一下子站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面上是止不住的欣喜:“太好了,你没事!害我担心死了……” 她蹲得久了,一下子站起,不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堪堪就要倒下,好在泠玄意识清醒过来,反应敏捷,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腰身,她才没有失态地倒在他怀中。料想,如果真的香玉满怀,他可能就维持不了如今这份清明了。 没注意到泠玄的失神,西莉亚站稳在他面前,尴尬地笑笑,于是为了转移尴尬下意识地扭头四顾,打量这里的情况:“你这里的情况比我好得多呀,这里这么大,又有吃喝,雷果然还是舍不得让你吃苦吧。” “雷……”泠玄一扯唇角,眸中迅速掠过无数思绪,最后只化作一抹无力的冰冷的弧度,像是故作轻松:“他现在正想着如何杀我呢,但又懒得弄得太麻烦。西莉亚,你还是学不乖,把他想得太好。你怎么样?你的脸色不太好,眼袋有些浮肿。是哭了吗?” 西莉亚顿时尴尬地捂住脸:“是吗?对了,妆还没有卸,我还哭了这么久,一定很难看了。” 泠玄拉住她的手,温柔地微笑,笑意再澄澈的眸中轻轻荡开来,仿佛摄人心魄般的存在,声线微微沙哑:“不要紧,我的西莉亚还是这么漂亮。”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眼角,擦去残余的一滴泪珠。 西莉亚面颊忽然生出一丝绯红,呐呐道:“你的?”她想起来,他们已经在雷的见证下行过婚礼,如果愿意的话,他们就是人们眼中的新婚夫妇,可这,泠玄说过她不必当真的呀,他自己倒是说的很顺口,叫她一时不知所措。 似乎也意识到有些唐突,泠玄又笑笑,忽然手上一施力,将她拉扯而落入他怀中,趁她呆住,又深深吻上她柔软的面颊、她的樱唇,眨了眨墨眸,泛出灵动狡黠的神采,在她耳畔呢喃:“西莉亚,有没有想我?我可是很想念你的味道呢。真是伤心,很少与西莉亚分别这么久呢。” 西莉亚脸蛋已经红透了,呆愣着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的面容,心中犹豫动荡不定,小口微张而难以言语:眼前的,确实是他,可眼神和语气却分明是那一位。这是怎么回事?她又出现幻觉了? 见她仍不敢确定,他叹了口气,又轻啄一下她的樱唇,眼神认真地与之对视:“我,迪索亚·甘沙奇勒,才不会让那小子有机会吻你呢。你的吻,你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知道确定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迪索亚哥哥,西莉亚一下子放松下来,大笑着搂住他:“你太坏了,现在才出现,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知道有多难过。”她忽然反应过来,与他拉开些距离,认真地端详着他:“你怎么……” “咳,这是因为,说不清楚,说来话长,你也无需知道。”他眉头微蹙,却仍是淡淡而笑的温柔神情。他所隐忍着的痛苦是西莉亚不会知道的,他只是贪婪地看着他守护了好些年的女孩的面容,她已经从孩童,出落得娇俏如花,又清丽无比,令人不忍亵渎。 在迪索亚失神之际,又一巨大的痛楚迎面袭来,他的力量所剩不多,又是这样的远距离,支撑不住,眼神便一下子空洞起来,又转瞬化作少年并无过多深沉的清亮,手还搂抱着她,亲密的姿态:“西莉亚?你怎么会……”这样的亲密举动,在这一个多月中也是几乎不存在的,不仅因为西莉亚害羞,即使是做戏也做不出来,也因为泠玄心中始终告诉自己不能逾矩。 西莉亚自是从来不会毫无芥蒂地亲近他,即使亲近他也是因为外人在场而且是并不过分的戏。那么,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的头有点疼呀…… 意识到迪索亚已经离开,西莉亚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惊得松开了手,连忙站起身来,慌慌地道歉:“对不起!” 泠玄表情迷茫:“我刚才是怎么了?没有伤害到你吧?”他已经发觉自己身体的异样,英眉紧蹙,双拳握紧,竭力压抑住自己。是什么时候呢?古怪的气味,还是准备好的吃食?他抬眸一看,桌子上的吃食似乎已经被解决完了,难道西莉亚也…… 他知道的,那群卑鄙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将西莉亚带过来,这种龌龊的东西对于某些人而言可能是恶趣味的享受,但是对他们这样的少年少女下手,这样的被动的境地……这叫他如何是好?事到如今,他也不介意被那种奇怪的意识侵占他的躯体了,那个意识似乎对西莉亚没有恶意,而且也似乎附在他身上很久了,早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应该不会对西莉亚不利。可是,他不想离开她,一刻都不想…… 西莉亚没有发觉他无声的挣扎,听他这样问,便摇了摇头,面色恢复如常。她又端详他的面容,竟然发觉自己隐隐期待着眼前人是迪索亚才好。意识到这一念头,又不觉羞愧,她竟然这样反感泠玄吗?这是不对的。 “西莉亚……”泠玄终是忍不住,低呼出声,手背上青筋暴起,隐于身侧,不欲让她发觉太多异样,只是请求道:“看到,地上的绳子了吗?”他不知道当他的意识被击垮时会变成什么样,只是下意识地认为接下来如果不采取什么行动的话一定会伤害到她。他们还只是朋友,他绝对不能让她受到这不该有的伤害。可他,还能奢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怎样呢? “哦,看到了。”西莉亚忍住内心的不适感,将绳子从地上抓了起来,递到泠玄面前:“是要做什么吗?”她拔了拔绳子的一端,感觉还算是结实的,不过绑在身上的话果然是会很疼吧。 “绑住我。”泠玄轻咳一声,垂眸,语气毫无波澜。 可笑的,无力的挣扎。成为野兽吗,泠玄·夏尔……可真不像你呀。 西莉亚不明白,但是既然泠玄这么说的话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了,一边将他的手在椅背后绑上,一边胡思乱想着。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手一用力,指甲被坚韧绳子折断,一阵生疼。 “西莉亚……”他声音沙哑。 “我……绑好了。还有什么事吗?”她笑自己不仅喜欢胡思乱想,还笨手笨脚的。唔,这里也没有工具修理指甲,还好只是断了一截指甲,没有伤到肉,不过这绳子还真是粗糙呀。 “绑紧点。然后,离我远点。”他目光有些呆滞,眸中跳动油灯光芒,身体的异常躁动让他警觉而无可奈何。是恶作剧吗?抓到他,还算好时间下药好让她撞见,是要考验他们之间的感情?他知道,药力绝不会逊色…… 不慎碰到了他的手,她呆住了,因为她发觉他身体的热度,再一转视线,竟然不小心将目光落到了……而且,似乎有什么隆起……他的脸看起来也有点红,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他的额头,忍不住惊呼:“好烫!是发烧了吗?可是这里已经没有水了,水都被我喝光了……” 他的眸光幽幽,对上她的视线,有几分迷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他不觉灼热起来的目光注视,脸上又不禁发烫。气氛迷一样的尴尬。 泠玄不想被她看到失态,只能全力压抑,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在反应,在挣扎。他艰难地拉回一丝清明:“离我,远一点。”他真该庆幸,这里曾经勒死过很多人,因而即使他也被丢进来了,地上也还留有早已深染暗红发黑色泽的绳子。 喘了口气,泠玄继续道:“这里,不是简单的房间,你也知道吧?暗门这种东西,是狡猾之人不会放过的。” “你是说,这里还有暗门?”西莉亚稍稍从尴尬走出来,移开视线,左右寻找着。 “这个房间,一直作为折磨犯人的地方,当然不容许轻易逃脱。墙也很厚,容不得开凿。唯一的破绽,只有那个通风口了吧。”泠玄垂下头,发丝凌乱,汗水一点点渗出来。 “可是太高了呀,不可能从那里……而且对于成人来说,不,就算是我们,从那么小的地方,也不可能穿过去。” “是的。但是,我从一个人口中打听到……咳咳咳!”泠玄的身子随着咳嗽抖动几下,便再无动静了。 是晕过去了吗?西莉亚触碰他的面颊,还是烫得惊人,不由得担心他是否烧得晕了过去。等西莉亚忍不住半蹲下来查看他是否闭上眸子了时,他又发话了,语气明显不同,是迪索亚:“这小子又在做什么?我感觉到他出了点问题,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呃……过来也无妨,我记着,我的西莉亚可从未主动吻过我呢。” 他抬起头,微笑,绯红而俊秀的面容,是极大的诱惑,而他略带迷蒙的眸中又写满了急切的期待。 哎呀,迪索亚哥哥居然变得这么粘人了吗?西莉亚拗不过他,脸蛋发红地靠近,在他面颊轻点一下,语中羞愤:“迪索亚哥哥,女孩子不可以随便吻男生的,我只是把你当哥哥才亲你一下,可不要再提过分的要求了,虽然,我确实很想你……快告诉我泠玄怎么了,还有快带我出去!” 能够在这陌生而危险的地方“看见”熟悉的迪索亚,她自然是欣喜不已。可若是要调情的话,场合和时间都不对,她才不会由着迪索亚胡闹呢。 他的笑容更为绚烂,害她忍不住加快了心跳,暗叹他的身体不适还这样迷惑众生般美好。但听见他又说道:“不够哦,一个吻不够。你再靠近一点,只有你,才是我的解药,西莉亚……”他的眸中已经渐渐抵御不住,染上浓浓的情欲,低语着,宛若致命的情蛊,诱导着心中唯一的女孩贴近他炙热的身躯,向她索取他渴望已久的一切。 “不!西莉亚!”泠玄猛然清醒,像是遭受了梦魇,在他亲吻女孩锁骨之时猛然惊醒。 西莉亚已经不觉坐在了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定定地看着他,碧眸还有些迷离,喉咙中轻轻呜咽:“嗯?” “不,不要管我,快走!”他断片的记忆以为他已经告诉了她离开的方法,在这污浊之地,惩罚之地,恰恰是守卫最为松懈的。不愿她有任何犹疑,他干脆说明,同时喘着粗气:“我被下了药,足够,让我死在这里。他们已经动了杀心,不可能让背离了雷的意愿的我逃走。但你不一样,你对他们没有威胁,趁他们还没有过来,快离开这里——外面,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布置好了……” 他忽然被女生柔软清香的气息环绕,一双冰凉玉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她离他更近,声音微颤而坚决:“暗门的钥匙吗?很抱歉,我就是被他们从暗门推进来的。你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小门就是我进来的那一扇吧。怎么可能不设下死局呢,看着我们绝望是他们的乐趣吧。而且若是真有逃出去的方法,为什么让我丢下你?是你带我来的,便宜也没少占,你也要一起走。一定有方法解药的……” 泠玄不由得又气又想笑:“你是笨蛋吗?如果有解药……你也走不了。”是了,他被送进来时已经意识不清,只知道大门是紧锁着的,便以为那扇小门一定是出口,到底是糊涂了。 西莉亚脸蛋更红,稍微是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于是咬牙,松开了他。 泠玄方想松一口气,眼前的画面却令他热血上腾:“你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已经移不开了,眼前的佳人容姿端庄典雅,只是衣裙稍稍破损,而此时,却是稍加动作,使得大片雪肌异样诱人。她轻柔地解开繁琐的裙装,只剩贴身的单薄布料,身材纤细,柔嫩的肌肤再次贴近他滚烫的怀中,纤手悄悄落到他的渴望之处。她的脸上明明也红得滴血一般,声若蚊呐,手只是停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泠玄,我不能放下你。我,稍微看过一些描述的书……” “你……知道?”这样的她,让他更加无法忍受。只是同情,便是这般天真,她究竟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如果不……这样的话,药力就解不了,你可能会死的……我,知道一些,不多……”她上身只剩抹胸,除去外面的繁琐长裙,里面一层长裙长长裂开至大腿中部,薄薄的布料挡不住灼热的感觉。 她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燥热感,正如泠玄所猜测那般,吃食都是经过加料的,毕竟很少有人能在这种处境下抵御住食物和饮水的诱惑。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的身体感受到的药力并不明显,以为只是他的影响罢了。 她只知道,她不想失去泠玄,即使她并不太明白,但至少想要减轻他隐忍的痛苦。 她咬唇,纤手迟疑地向他的身下探去,意图解开对他欲望的束缚,却冷不丁被他喝住:“你想要帮我……解药?西莉亚,你还不明白吗?这样的东西……你也无法缓解,只会一起死在这里。”他的声音异样更甚:“我一旦失去理智,就没办法控制,我从来没有碰过……女人。所以我不知道我会怎么……” 西莉亚的身体僵住了,不仅因为羞耻的坦白,还因为感觉到他坚硬的灼热。完全陌生的,构造呀,居然是这样痛苦着么?她,已经触到了。原始的冲动野性吗…… “泠玄……”她被陌生而新奇的感觉占据了内心,不自觉地,轻轻呼唤。温柔的,怜悯与疼惜。他果然还是很在乎她的,想要保护她的心情吗?可是抱歉,她也想要,为他做点什么…… 他在她的触碰下变得难以自控,低低地闷哼着,比平常还要敏感。他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耳畔,他的意识已开始模糊,墨眸深邃而迷离,让一直注视着他的她不觉沉沦其中,与之深吻,粉面绯红如熟透蜜桃,亦娇艳如花般动人。她已经辨不清身前人是谁,只知道她的心为之而跳动,她的身子亦为之而战栗,衣裳半掩下,一片无暇雪肌引人遐思。 泠玄的手在身后不觉拼命挣扎着,由于西莉亚担心是否会弄疼他而最终没有绑得太紧,只是略微绳结繁琐,很快便是挣开了,想将佳人深拥,可是身子连同手臂却仍是被捆绑着,不得自由。他低声急切呢喃着女孩的名字,不能用手,便贪婪地用双唇啄咬女孩冰肌,自额角,一路亲吻着往下,轻轻咬开了肩带,唇轻抚过她的脖颈与香肩,仍是无法自控地想要索取更多。 西莉亚这样单纯的人儿本已快被这般夹杂着柔情与霸道的攻势击溃,使得身子酥软不堪,但当泠玄越发过分地想要侵略城池之时,她忽然一惊,用力推开了他,娇面通红不能言,气喘吁吁地堪堪站稳,难以置信地瞪圆碧眸。泠玄这样的存在,居然也会和她不慎看过的书上一般,变得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吗?她,好像还没准备好…… 正文 第十五章 迷乱(5)(删减) http://.biquxs.info/

泠玄被这一推也惊得愣了愣神,但随即又开口哀求:“西莉亚,我,很难受……不要,离开我,帮我,解开……” 西莉亚隐约明白他变成这样的原因了,原来是那种令人羞于启齿的药。可是她和泠玄……好在泠玄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让她将他绑好了,否则她可能真的不觉间就被……要知道,泠玄的这张脸,可是能够迷倒整个校园的女生的呀!哎呀呀,就算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了,还是太羞人呢! 可是听说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泠玄是会有危险的,她还要靠他离开,他不可以有事。就算抛却暧昧不清的情谊不管,他们也还是朋友,她怎么能为了保护自己而放着他不管呢? 可是这种事情,西莉亚记得贝娜曾经在她小时候对她说过,男女之间的事情,只有她的丈夫,与她真心相爱之人,才能够将自己交给他。在这种事情上女性大概还是被动为主,而现在被束缚的泠玄却是被动的。她曾经告诫自己,她与泠玄只不过是做戏,况且洛珊凝与泠玄也已经有婚约,她不可以这么做。 真是,大难题呀! “西莉亚,帮帮我……”泠玄声音嘶哑,竟是让她感觉很有酥麻的磁性,他的声音,伴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呀!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他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全然忘了顾忌,意识已经一片混乱了。 心中的防线不存在了,汹涌的深藏的情感毫无顾忌暴露出来,他犹如溺水者般呼唤着:“西莉亚……西莉亚……我的诞生,是肮脏的,我的人生,也充满污秽与血腥,永远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但是活在越发恶劣的地方,就越需要信仰的支撑,自从认识了你,西莉亚,你就是,我的信仰呀……” 他的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女孩的反应,便以为无动于衷,眸中闪过极致的痛苦,再次垂下头,不愿再看她,不愿再被她看见他的狼狈的可悲,以及愚蠢的萌动的心。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有什么资格祈盼那样的美好呢?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下去:“我清楚,你和我,甚至和洛珊凝,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生活中总是多少的充满阴霾,心的背面沾染着黑暗,而你却单纯得像张白纸,可以透过光。习惯了黑暗的,或许总会不自觉的,忍不住的,追求光明,即使只能远远看见也好。很早,或者说从一开始,我知道你时,我就被你所吸引了,虽然我明白我不配拥有你。” 他又闷哼一声,接着道:“我与你的差距,不止在于身世背景。我从洛珊凝那里,获知关于你的一切信息。你的家庭不算富裕,但胜在一家三口平安幸福。你的容貌,先前也很普通,不算美人,不引人注意。你的脾性,虽喜静不张扬,但也不讨人喜欢,因而并没有什么朋友。总结起来,再平凡不过,可是却是我远不能及的。你过得很好,而洛珊凝拜托我照顾你,似乎杞人忧天,我是没必要出现来侵扰你的生活的。但,你很招人羡慕,我以为,洛珊凝也因此而靠近你,一样羡慕着你。” “而洛珊凝,那样一个美丽又是财权象征的女孩,似乎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很有先见之明。你的父亲失去了职务,随后似乎遭受着威胁,下落不明;你的母亲身患奇症,久病不愈——所以,可以说,你的幸福家庭不复存在了。单单这一点,就足够将我亲爱的西莉亚从童话中拉回现实,我似乎,是时候出现在你面前了,让你得到新的、可以依赖的人。你知道,洛珊凝很重视你,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但她对于自己也有着隐隐的担忧,她害怕自己将来也不能陪在你身边,那么我的出现,就更有必要了。” 泠玄稍稍抬起头,一滴汗水从他的鼻尖而落,映出他勾起的一抹弧度,奇异的微笑。 西莉亚一直静静听着他的话,发觉他的声音越发平稳流畅,而他话语中的内容,她也是越听越心惊:原来他一直什么都知道,而将她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他的,竟然就是她一直信任的最亲密的朋友。杞人忧天吗,现在看来,确实也不见得。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 见她诧异地望过来,他轻哼一声,散漫无比:“要不是有我在,这小子已经撑不住了,怎么还有时间念叨这些废话。但单单凭我,也是坚持不了多久,这边看你的抉择了。反正你已是我的人,我不会太介意。别担心,我有预感有人会将你从这里接出去,是你熟悉的人。剩下的时间不多,就交给这小子了。” 话音未落,他又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情形十分恐怖,似乎再次失去意识。 西莉亚眼尖地发觉,随着他无意识的拼命挣扎,绳子已经有将要松开的迹象。她害怕地退后两步,心中也十分难受。抛开对泠玄朦胧的情感而言,她也不可能让他受尽折磨而痛苦致死,在她面前变成这个模样,他内心也是极端痛苦的吧。她相信他的话,而他也一直履行承诺,帮过她那么多,一直护着她,一直在与雷斗争,若没有他,她早已不知腐烂在何处了,她怎么能够忘恩负义? 咬着牙,稳住发颤的腿,西莉亚一点点靠近,含着泪,手从他的脸颊,一直抚到他的小腹,颤得厉害的手极其艰难地解着他的皮带。他的身体也颤抖着,继续隐忍着痛苦,汗水将衣衫打湿,若隐若现的线条轮廓,还有道道伤疤。 或许是她指尖一点冰凉勾回了他的一丝清明,泠玄瞪大双眸,辨出面前人的面容,拼死咬着下唇,喊出声来:“不要这么做,别管我,我不想伤害你——滚!” 他从未对她说过粗鄙的言语,但是他悲哀地想,他心中的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倔强得多。即使受到屈辱,也不会放弃想要执守的信念。这是,她的善良呀…… 他挣扎得更剧烈了,极度渴望她的亲近,又极度抗拒她的靠近。他的身心都想被烈火焚烧着,痛不欲生,见她仍充耳不闻,而且专心哆嗦着解下了皮带,不免心下大惊,连忙在混乱不堪的思绪中组织清晰且坚决的话语:“这是雷的轨迹,他想要试探你是否真心待我。但这药剂太过强烈,即使你……来了,也只会是和我共赴黄泉。若非你口中的那个迪索亚,我活不到现在,而且这种药效一段时间内不会消减,你根本救不了我。快走呀,绳子……呃……” 西莉亚伏在他身上,泪如雨下:“我不会丢下你的。你说,你喜欢我的事,是真的吗?”她终究还是羞怯,手徘徊在羞人的地方,不知道该做什么,有些害怕,也有些新奇。但她最痛心的是,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即将告别人世,这样悲哀的话语,她不想再听了呀! 泠玄苦笑,这种时候,想听的还是这种话吗?女生啊…… 继续熬着痛苦,他想要开口,心神却大受扰乱。这时他忽然发觉束缚消失了,他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迅速做出反应了,紧紧拥抱着怀中娇躯,亲吻与抚摸着怀中佳人。 西莉亚眼角泪水滑落,泠玄的力度有些大了,但是拥抱却依旧温暖,很充实。她心中也闪过一丝惊慌,如果现在要走,还来得及吗?可是,不能不理他呀,如果推开他会令他痛苦,为什么不接受他呢?她其实,也不是真的那样抗拒他吧…… 西莉亚没有等来他的回答,他的身体已经容不得他再空白地说太多情话。面对他显得粗鲁无礼的举动,她没有太多抵抗,只是紧紧地拥抱他,回应他的炽热。或许她是时候还债了,他默默地守护她这么久,这是她欠他的。她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的肌肤沾上他的汗水,心跳如擂不知所措。对泠玄使用结界吗?即使可以,她也不想那样做,她不会再推开他了。 -----------以下为结局一场景【记于2016年3月15日,选择本场景的请略过场景二,直接阅读第十六章浴血(4)】------------ 他说的对呀,她逃不开了,他们,或许都会死在这里,可是……妈妈,她不是个好女孩了,但是西莉亚,没有感觉太多遗憾呢。因为他在她心里,还是很好的男生呀。她,不后悔和他在一起。 “泠玄……迪索亚,哥哥……”她唇边溢出破碎的音节,依稀能辨。她眸间溢出泪光,意识却飘忽。 他凌乱的发丝半掩面容,眸光却幽幽地透出一丝清亮。在喘息与动作的间隙,他湿润的薄唇忽然吐出言语:“你希望是泠玄,还是迪索亚?你是,喜欢的吧……”他认识的西莉亚,不是贪心的人。所以,只能有一个。而他,已经明白了。 因为是喜欢,不然也不会没有多少犹豫便愿意为之舍身。只是,她意识到了,她更在乎谁……他侵入泠玄的意识已久,大部分时间不愿过多干预,只是却不经意间起了诱导,让泠玄喜欢上她了吗?这与他最初的意图,是否相背呢? 她要承受不住了,也没有听清他的话语,无意识地惊呼出他的名字:“泠玄——” 她的眸紧闭,面容神情奇异,肤色娇嫩绯红,没有意识到他的一声叹息,伏身于她耳畔的低语:“可惜,他必定要死,我不会允许他带你走……” 什么是占有欲呢?他认识她,五年了呀…… 她终将陷落于痛苦与疲乏之下的昏迷,不知他的动作戛然而止,如崩断的弦……她闭上眼眸,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待大体清肃完毕,三枫与四春寻至时,入目所见为这般景象:一张破碎的椅,散乱的长绳,桌上燃尽的灯,倒地的男子,铁床上衣裳尽碎的少女。三枫前去查看,男子身体已经僵冷,竟恰是那个曾经在球场上公开追求心爱之人的少年,面容已经污浊僵硬,不复俊雅出尘。 四春脱下外套包裹少女躯体,咬牙不去看其上斑驳痕迹,愤怒异常,只暗中庆幸她的气息还算平稳,还活着。 来晚了呀……所有的混蛋,一个不留! ------------------------------以下为结局二场景--------------------------------- 泠玄的手法还是相当生疏笨拙,解不开她繁琐华丽的衣裙,即使她已经解下了最外面一层。而当她认命地闭上碧眸,眼角一滴泪滑落之时,一阵密集的枪声急速地接近,两人都被惊得一颤。等她反应过来之时,她看见泠玄倒下了,而她自己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倒在混杂血腥与厚厚尘埃的床边。原来她还是会怕,还是有着抗拒。 她看见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不知所措,连忙站起身来,向外看去。 枪声似乎近在耳畔,她的耳朵都感到了不适,便在衣裙上狠狠蹭了下手,掩在耳朵上,又不放心地望了泠玄一眼,放轻脚步走到那张小木桌旁,细听外面的动静。是的,这片空间之中,除了她进来的小门,还有一扇真正的大门,她这样注视着,警惕是否会有人突然冲进来。 又十几声枪响过去,外面静了一下,西莉亚疑心他们是否都已经离开,或是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又听见了雷那些手下就在门前的说话声。听语气,气愤非常。 其中一个先是抱怨不得补觉,那些打不完的入侵者是多么难缠之类的,然后问他的同伴:“雷老大现在在哪儿?” 西莉亚连忙竖起耳朵听,但又不敢太靠近门那边。 另一个道:“现在整座地下世界都乱了,但我们老大走到哪杀到哪,所向无敌,所以应该是哪里敌人最多,老大就杀到了哪里。这种英勇气魄,我们是不用想了,也只有老大能做到。” 一个紧张地问:“听说中枢被那些外来的人侵占了,那么这里……” “瞎说什么呢你!有老大在,这里就轮不到其他渣滓做主。中枢算什么?这里真正的核心,说到底还是我们老大,只要老大还在,地下世界就不会垮,我们便没有败,有什么好怕的!记住,一定要死死守住这里,老大临战前吩咐过,这里有最重要的东西,派我们来这里看守,我们就不能辜负老大的信任!”一个有着激昂斗志的声音说罢,全体人员噤声,像是隐匿了起来。 最重要的东西,是在说她和泠玄吗?完蛋了,雷既然下了这种命令,除非所谓的入侵者太过强悍,将雷的人全部干掉,否则她和泠玄就不可能出的了这个门。可糟糕的是,她也不清楚雷这次的敌人对他们来说是敌是友,若真是雷的手下描述得那样可怕,滥杀无辜,嗜血如狂,那万一雷的防线被攻破,她和泠玄的处境岂不更加不妙? 一时间,西莉亚紧张得心急如焚,烦乱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却也明白这局面不是她能左右的,只能听天由命。他们才是,最为被动的一方。 才过了一天,四春便按捺不住,拉着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三枫,清晨便动身,奔赴邻镇,也就是丁城郁情报中所说的西莉亚所在的荒凉小镇。 三枫半梦半醒间嘟囔着:“紧张什么,我比你还紧张。你没睡好,怎么有精力去见小西莉亚?来,到我怀里,再睡个回笼觉,之前派去的人不是还没有汇报来准确情报吗?” 四春可由不得他,两下亲自扒了他那身睡衣,他顿时清醒了大半,也看清自家女人嗔怒的秀美面容,乖乖洗漱更衣,哄着她将早餐吃好,然后招人前来汇报当前情况。 好家伙,他拼了老命收集来辛叶克安、柏特林亚、坦蒂拉特、洛家等等甚至警方的人,过了这么久跟他说一无所获?看来很是棘手呀…… 三枫气愤得向身旁的四春作保,他现在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这个没用的所谓精英部队之人。这个前来汇报的人当他在开玩笑,而四春见三枫是真的动怒了,心急如焚的她也连忙止住他,然后要求亲自潜入这地下的世界一趟。 此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随意告诫一句会有生命危险,便领路去了。毕竟这个人来自洛家,洛先生牵挂的那个“女儿”失踪,又恰逢辛叶克安的少爷来借人,洛先生便大方地给了,他只是其中一员,并不在意“洛小姐”的生死,妄论这个要救的“洛小姐”的朋友。自然,对于这个辛叶克安氏的少爷,他就更没有理由在乎了,他没有必须庇护三枫不可的责任,若这少爷小姐死了,他更好早些回去交差,只道失败便可。 才刚从入口下去,他们就遭到了火力进攻。“入侵者”杀不尽,里面的人也更是不知其数。好在他们身边两家护卫队足够厉害,清扫了障碍,他们得以一路前往,畅通无阻。 三枫看着这真刀实枪血淋淋的场面,倒吸一口气后大喊畅快,不想在外面,人都不敢挨着碰着,妄论痛快地一刀两断了。他也想扛一把家伙玩个过瘾,但既然是自家的护卫,自然不能让自家金贵的少爷小姐碰这种危险的东西,外加上四春阻止,三枫也只好放弃这一念头,很不甘心。 走到一个岔路口,再深下去的信息便不够多了,护卫问走哪个方向。虽然说知晓地图,可问西莉亚在哪还是一头雾水,三枫当即兴冲冲地打算和四春兵分两路,分头去找,就算不能亲自动手,也要看个过瘾。四春可不愿意身上染血地去见西莉亚,便再三劝诫三枫不要胡闹,若六小时内仍找不到,便在这个岔路口汇合,再想决策。 三枫同意了,他们便各自分为两路人马,往两个方向而去。 西莉亚,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正文 第十六章 浴血(1) http://.biquxs.info/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西莉亚疲惫地趴在小木桌上,只知道饥饿感又汹涌而来。毕竟只啃了泠玄剩下的半袋面包,而这里再无其他食物。 她感到十分沮丧,这样眼巴巴地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呀?再者,她都快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变成一个成天只想着吃喝的毫无内涵的女孩了,她回去以后一定会吃胖的。 她叹了口气,踱步走回隔间,看见泠玄仍旧不雅观地趴在那里,不由得心焦。试想这么久过去,他的药效应当过了吧?于是西莉亚走近去,用力拉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拽成一个正常一点的睡姿,方才呼出一口气,坐在他身边,郁闷地闭眸养神。当然,她没有忘记从泠玄身上扒下一件外套,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冷汗出得太多,还是有点难受的,而且,已经丢到地上的衣物已经肮脏不堪了。 忽然感受到身边的人动了动,西莉亚连忙睁开美目,只见泠玄茫然地睁着墨眸,脸色已经不红了,不由欣喜:“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话音未落,西莉亚的胃传出声响,羞得她赶紧捂住空空的胃,尴尬笑笑。 泠玄却没有笑话她,犹然空洞地睁着眸子,凝视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木然地躺着,不发一语。甚至,完全没有看她一眼。 西莉亚感到奇怪,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汗水已干,有些黏黏的油腻,却是冰凉,像是非人的温度。虽然不久前才有过尴尬的接触,但最终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伸手的动作很自然,毕竟现在需要照顾的是他,她的羞涩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的目光呆呆的,终于是移到她的脸上,好一会儿才有了些神采,干渴的喉咙发出声音:“西莉亚……”他的声音干巴巴的,令人不由得生寒。 若按迪索亚所说,如今的他已是死人,仅仅是凭迪索亚那点力量得以活动,那么她自然是恐惧的。正想要离他远一点,从较远的地方忽然想起人声的喧哗与枪声的无情,她听见人在临死前痛苦的嘶喊,以及人的躯体被洞穿的闷声。 不对,他们近了,越来越近,终于打过来了么? 西莉亚想跑去门边去细听,手却冷不丁被他握住。还好还有一丝热度,不至于太骇人,她这样欣慰地想着,听见他压低声警告:“别乱动,危险。” 她正要说些什么以表达激动之情时,雷的声音清晰传来:“你们是谁,胆敢闯入我的地下?我等了好久,终于等来了正主,你可知你们杀死了我多少弟兄?” 西莉亚一张小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急忙扭头欲言,却见泠玄墨眸冷厉地眯起,握紧了她的手,让她静听下去。若能够借来者之手干掉老变态就好了,可是老变态既然赶来了这里,也就意味着其他地方的敌人已经全数被清扫了,不得不说是惊人的,或者说非人的杀伐能力。老变态真的,不可能被打败的……一双清灵而充满嗜血仇恨的墨眸,又无声黯淡下去。 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屑与些微恼火:“原来那些不时从角落里窜出来,偷袭我们的杂碎,是你的人呐。告诉我你的名号,我会考虑留你全尸。” 雷嗤笑出声,很久没遇到在他面前还有这种口气的人了:“你一介女流,就是这支人的头儿吗?我不得不承认,他们训练有素,很是不赖,可是千金大小姐,你有没有想到,这般莽撞的下场?得罪了我,你的下场会很糟糕。我的容忍,可是有限度的,你玩够了最好趁早回家,我可不愿再留你作客了。”语气像亲和的长辈。 女声毫不客气:“谁愿意在这里作客?我问你,我妹妹现在在哪儿?!” 雷故作讶异:“你妹妹?令妹没有回家,为何闹到我这儿来了?若我没有记错,我与你素不相识,何论令妹?” “你胆敢言,西莉亚不在你这里?!”女子声音极怒,已经不愿拖延时间了,就要动手,却见雷目光转向一边,两个女孩缓缓走来,且听他言语:“这里确有名叫西莉亚的女孩,而令妹是哪一位呢?” 话音刚落,两个女孩都抬起脸来。红头发的那个,着装打扮极为妖艳暴露,却恰好烘托出她野性迷人的气韵,并不会令人感到不安。黑发的那个,面着浅妆犹带泪,楚楚可怜地朝她望一眼,带着求救的意味,当雷的目光扫去,她却显得极为畏惧,又垂下了眼帘。 四春收回心神,再次冲他喝问道:“西莉亚·桫覼遆拉,她在哪里?我只是来拿人的,并不是有意来为难。” “哈,不是有意为难。”雷身边的一个手下咧嘴吊眼,很是不屑,“你还没回答我们老大的话呢,我们死去的弟兄、损坏的东西等等,你要怎么赔?” 人们开始起哄,,一个个语气恶劣动作下流轻佻,要不是四春家教良好耐心十足,不是会被羞得面红耳赤近乎晕倒,就是要破口大骂直接开打,总之只能在气势上落得下风。她一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知道他们过够嘴瘾自觉无趣而闭口时,才淡然而语:“钱我可以赔。若非为我妹妹,我也不会大动干戈扰你们清静。交还西莉亚,我赔礼;或者维持现状,把你们一锅端。我想,你们也不是什么正当的组织吧,真是不好意思了。” 她话一放出,自然引起一片喧哗,他们当然不能容忍一个弱女子这么威胁他们。 雷不动声色,亦是待他们闹够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纷纷安静下来之时,他方才对杰克一使眼色,心态由始至终都是平和从容的,不为她所激所乱。杰克领意,语气谦和圆滑,对四春道:“这位大小姐是,如何得知令妹在我寒舍的呢?” 四春不欲多费口舌,只冷声道:“看来这位先生是不同意将人交给我了?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这哪里话,大小姐自打昨日派人光临,可从未客气过。”杰克微笑,似乎并不把她放在眼里。说到动手,他们虽然死伤不少,但积蓄深厚,又有雷老大在场,两方一比下来,胜负基本已定。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畏惧这位天真得连雷都没有听说过的世家大小姐。若真惹恼,真刀实枪地干起来,他们老大至多会留这位大小姐一条全尸,并好心地送回去,活死人状态,也是可以宽容的。 四春心中焦虑,也料知西莉亚定然就在附近不远处,毕竟她左右搜查已久,就这里守卫最为严密,想漏过都难。只是不知道三枫何时会找到这里,她身边护卫虽精,可一路下来也只剩二十来人,而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她孤身一人难免心下没底,不定还会连累可能尚未遭难的西莉亚。 心急如焚,可秀美面容上看不出一分慌乱,她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眸子渐沉,意图与这帮贼人玩命干过。她身边的护卫没有劝她,他们早已听过大小姐死令,不敢违背一言,都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大小姐同生共死,不辱使命。 雷亦发觉她这小动作,不觉抿唇觉得有趣。胆子很大的丫头,但可惜已决定死在刀下了。他命令手下众人放下枪,改而用冷兵器,以免误伤。他自是不会亲自出手,但这丫头若是命好,他也愿意亲手处治。 但还未等雷有下一个动作,一道蓝光已经划过眼角视线,飞向对面。雷刹那眉头紧锁,可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待看那有趣的丫头死在莫名小卒的淬毒暗器下,不禁暗叹惋惜。 不料事情常有变数,一个清亮爽朗少年嗓音破天传来,与那金属相撞清脆之声此起彼伏:“谁敢伤我家春儿?” 谁知这豪言壮语刚喊出口,很快又传出他大减威风的抱怨声:“靠!怎么堵了这么多人,拦了本少爷的路!”实在叫人啼笑皆非。 雷眼底泛出漫然笑意,见此,他身旁的心腹连忙指挥人给这莽撞的小伙子让出条路来,不过,只许他一人过来。 三枫倒也并不在意,不顾身边焦虑神色的一帮护卫,大摇大摆地从让出的一条窄道穿过,半握的手心里泛出些微的银光。他漫不经心地扬起唇角,手两边似乎随意拂过两侧人马肩前,一条道也不算长,很快他便来到心上人的面前,将染血的刃隐入掌心,搂住她的雪白脖颈,不管不顾地深吻起来,口舌相接之声叫人遐想。 这确实是对璧人。只是雷看着那对人儿,忽然蹙额,他自是不会错过那个小伙子动的手脚。只见他经行之处,已经倒了一片人,无声无息间,手法很高明。但看自家弟兄被抹喉倒地而亡,老大又未下允许,只能暗恨咬牙,不敢妄动。 面前一对人儿长吻已尽,三枫犹恋恋不舍,在她柔唇上流连着,低声喃语:“你有没有事?我应该没错过什么吧?” 四春轻推了他一把,让他收敛一点,粉面染霞,亦是低语:“你总算是来了。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首脑了,果然不凡,我看不透他的底细,似乎深不可测。一定小心,别大意了。” “放心吧,我还有你呢,不会难看。”三枫笑笑,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机的澄澈眼眸惬意自若。松开她,转身打量对手,心境轻松得像待在学校球场上,忽略四周的寒兵利器,他的语气玩世不恭,颇像花花公子:“我的大小姐应该已经说明来意了。识相的话,最好乖乖交出人来,我们不过平凡的世家子弟,也不想来个不好看的交涉,把事情闹大,斗个你死我活。怎么样?表个态吧。” 杰克正要开口回话,雷抬手止住了他。算是看清事情由来了,就是这两个自视不凡的少爷小姐闹的事,为的是他那个刚入门的儿媳。自己的人,他自然不会交出来,而放出来的卡默与许长芬也是因为玩腻了又懒得动手。唔,看起来,确实要干过了。 于是雷开口,同时从心腹手中接过惯用的长刀,面上表情无甚变化:“年轻人,下辈子说话要经过脑子,不是‘我活’,而是你死。”在这个浴血杀神般冶容男子面前,还没有人敢放大话。随着他话音落下,跟随三枫而来的几十护卫已经全数倒毙,死相恐怖,而三枫显然知道如此,却不改一丝面色,俊朗的面容上始终挂着一抹清风俊逸的浅笑,舒雅无比。 闻此言出,三枫亦不再废话,双手持刃便已发招,自然不忘挡在四春身前以免血溅其身,快声叮嘱:“小心点。不要接近那个男人。” “我知道。你也是。我估计西莉亚就在这附近,你不要莽撞。”四春快声应完,后退一步,视线再次划过那个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面容,低喝一声,手中白刃亦挥出。 那二十来个护卫倒是很不错,多次帮二人截下险招,在半包围战况下也能游刃有余,战功赫赫,三枫不禁调侃:“你这些护卫,是不是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培养的?比我那帮人强多了。”抛却思考培养时的残忍性,确实值得赞扬。 四春瞪了他一眼,为他挡下背后一刃阴刀,两下刺破喉咙,才道:“本小姐亲自调教出来的人,自是强得多,就算是和平地区武力也是有备无患,没想到今天是派上了大用场。” 她吐出一口浊气,美目中充满警惕与锐利,又道:“可惜一路下来,损耗太多,这里区区二十来人也撑不了多久,难道我们真的要无功而返吗?” 撬开雷的嘴从而问出西莉亚的下落,这是不太可能的了,他们若真等到只剩他二人孤军奋战,最多只能保证撤退的能力,再进一步是不可能的,也是死路一条。这帮人果然难搞,动用上千人力,却只能落得血本无归的下场,心有不甘,又能有何对策?他们不愿再等下去了,西莉亚也不会有时间再等下去的。 正文 第十六章 浴血(2) http://.biquxs.info/

“一定是有人来救我了。我要弄出些声响,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西莉亚开心地说着,就要挣开手的钳制,而呆滞躺倒望空的泠玄却牢牢握住不放,低语道:“再忍耐一会儿,他们现在的处境也很棘手,分身乏术,不可能注意到这里。胡乱动作,只会加快罹难时刻的来临。” “那怎么办?我实在忍耐不下去了。”西莉亚皱起小脸,又伸手揉了揉已经无力叫唤的腹部,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她从来没有像这会儿一样渴望过食物,甚至恐怕不是食物,她也想要拿来填一填胃。她快要被饥饿感折磨得疯了,也实在无力挣扎,干脆软软地伏在了他胸前,口中犹在喃语:“我想吃东西……”娇颜软语,触人心弦。 泠玄苍白的双唇微颤了一下,垂下眼帘,轻声哄她:“实在受不了,你可以吃……” “你说什么?”现在提到“吃”,她就忍不住精神了一些,撑起脑袋看他,水眸泛光。 这个模样可怜兮兮的,有着实可爱得很,但他没有气力发笑,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冷。他努力唤回意识,目光落在心爱的女孩身上,憔悴的神容,却颇恬不知耻地吐出言语:“吻我。西莉亚,你可以吃我。” 看着他那一本正经又着实深情款款的模样,西莉亚小脸一下子羞红了,又忍不住发笑,娇嗔着轻捶一下他的肩:“药效还没有过吗?说什么胡话呀,混蛋。” 话虽如此,她还是伏身下去,轻触他的唇舌,生涩地吻着他。她也清楚,他的话只是想让她放轻松,从而忽略他撑不了多久了的事实。可她怎么会忽略呢?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她呀,她没有理由还守着她那点羞涩了,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吃醋,为什么不满足他的心愿? 她越发惊心地发觉,他的舌尖已经显得冰冷僵硬。为了压下那份恐惧,她闭上眸子,不愿再看他眸中强撑的柔情与笑意。不可以,他不可以死。西莉亚用心地吻着他,泪水潸然落下,打湿两人脸庞。 感觉到她敏感脆弱的心思,他在心底无奈一叹,渐渐抓回自己的仅存的感官,回吻着她。他心尖上的可人儿呐,他不要她落泪受伤。 “够了,够了,我知道我不合你胃口,但也请你不要用泪水淹没我。哭过会更饿的。”他抬手抚上她的脊背,轻声笑着,移开嘴唇,细吻她娇嫩的面颊。昨日匆忙,妆还未卸,便已被关押。如今妆已化开,残妆留面,佳人俏丽如初,动人楚楚。 他听见自己的心仍在跳,只是越发缓慢。再多的贪念,再多的不舍,终会化灰。他该拿她怎么办?他能拿她怎么办?初见便动了心,相处只会让这份感觉越发醇厚甘美。要她离开,不若将他千刀万剐。西莉亚,西莉亚,你从来就不属于我,我还能求什么,让你不要离开?你才是真正的高贵纯洁,不染纤尘,让人留恋而无措。 “泠玄,不要走,好不好?我愿意留下,陪着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泪眼婆娑,纤指抚上少年面庞,英俊如初见,一见已知不同寻常。她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他,她所害怕而战栗的,究竟是怎样的心意?能够舍命求她周全,且不论他到底在想什么,图什么,也足够令她感动感恩了。 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乃至死亡,这是之前的她从未想过的事。正如泠玄所说,不谙世事的她简直像一张白纸,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厄运缠身到如此地步,击毁夺走她所有的幸福与安全感。不可思议又能怎样,命运的安排总是奇妙的,她除了妥协接受以外又能怎样? 现在,为了这个少年,她愿意放弃她原本的生活,离开学校、亲人、朋友、家,只求命运不要残忍夺去他单薄坎坷的生命。可她,又能向谁祈求呢? 抚上她发顶,柔顺的栗色发丝俏皮柔美,泠玄眼底含着淡若清风的笑意,有生之年唯有与她相伴的时光笑容最多最长。她的话语还是道出了她干净单纯的心境,那样天真无邪,充满期盼,然而很多很多,都是没办法用这样珍贵纯洁的心灵换来的:“雷,已是我遇到过的,对我最宽容的了。但他这次,真的不会谅解我。谁能容许手下的人三番五次捣乱,甚至还不时会举刀相向?他既然命人给我下了药,就表明不再需要我。真正爱惜的,不会舍得让他沾染任何污秽。下了这种药,就算没有亲眼查看我的状态,所有人都明白,我必死无疑。甚至连你,在他们眼中,也已是我的陪命鬼。我们本该是死人,再贸然弄出动静,只会引来他们更大的敌视,即使你侥幸未死,这也不是幸,而是会被他们更加残忍地折磨下去。” “所以,我们没有希望了吗?我们,只能等死?明明已经,有人来救了呀。”西莉亚瞪大水眸,满是颤抖的悲观与失落。 泠玄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思忖着,说道:“抱歉,我的计划还是太稚嫩了。雷的意思是,哪怕已死,尸体也不能离开这扇门。这是面子与尊严的问题,我们算他的人,死后也只能由他来处理,自然不可能交出去。若非雷败,我们将被人抛弃在这里,直至彻底腐坏。这就是,这里恐怖的原因所在吧。” 这个房间充斥的腐朽怨念,深重无比,在他们之前,已经不知埋葬过多少人。 “难道没有人可以击败雷?” “目前,没有。我不知道。人们曾传言,如有神助,毫无败绩。”泠玄颓败地闭紧眸子,感到心灰意冷。他的仇恨,没办法洗刷,而这一点,将连累西莉亚,与他一起腐烂在这里。和西莉亚一起,曾是他最美好的向往,可是绝不能是这种情况,他答应过她,一定能让她离开这鬼地方,他怎么能够如此无能,如此懦弱?他还是不能够,不能保护得了她,永远不可能了…… “咔。”门被拉开了。 西莉亚被这声响一惊,就要坐起来向门那边张望,然而泠玄死死搂住她,让她和自己一样安静地躺在铺满厚厚泥污的地板上。西莉亚睁圆了双眸询问他,他只是摇了摇头,淡漠的眸子半睁,勉强能观察到门那边的状况而不至于动作太明显。 绝不可能是来救她的人,她还听得见外面有一段距离传来的打斗声,在门开以后更为明显。雷绝不会让这些闯入者轻易脱身。那么,这便是雷派来的人了,是要来查看他们是否已经死去么? 哈,原本以为危险如雷老大这样的人,心中也至少存有一丝慈爱,结果这一点不错,的确只有一点,但时光将他耗尽,就只剩一贯的残忍无情。既然无法利用,就死去吧。 感觉怀中的女孩在瑟瑟发抖,泠玄深吸了一口气,唇瓣又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眸光化为深沉幽暗的冷色,心跳一下一下平复。从地板听见来者的脚步,一点一点近了,一丝金属锈味飘来鼻尖,他紧紧地皱起眉,指尖缠着一缕柔情在她顺滑的栗发上轻抚,不动声色。 在来者看来,在这个阴暗的小角落里,少年拥抱着少女的画面凄美而安详。时光仿佛静止,几近消失一般微弱的心跳几乎感觉不到,隐去了所有紧张与惶恐不安。 过了一会儿,听见一人语:“应该死了吧?你看那搂得紧紧的,都僵住了。死在女人肚皮上,真是风流呀。” “还是得认真查看,别大意了,这小子阴的很。我记得上次,还是上上次,这小子负了伤,就躺在那儿装死,全身都是血,又一点动静没有,我们都以为他真死了呢!谁知道趁大伙儿不注意,他忽的像风一样,眨眼的功夫,对方老大和他身边那几个很能打的大家伙都尸首分离了,好一手暗招,那场面厉害得,都以为他鬼上身了呢。啧啧,毕竟是雷老大的儿子,还是不能小看呀。” 埋在泠玄胸膛上的西莉亚忍不住动了动嘴角,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本事。可是这一次,两人手无寸铁,听见脚步声至少进来了三四个人,而且还带着武器,只怕是在劫难逃。 那些人又说了一会儿泠玄的轶事,大概是觉得已经死透了所以不着急时间,对这小子既有佩服,又有扼腕之叹息。老大的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执行,更何况这两人已成麻烦,引得老大亲自操刀上阵,实在耻辱。 再愤慨地抱怨几声,人终是走近了,手拨开略长的墨发,探向脖颈。 西莉亚心下大惊,连忙闭眸屏息,然而这慌乱实在多余,那只查探脉搏的手已经被冰冷似铁的一招折断。泠玄沉眸冷视,两下卸下胳膊,再一个顶膝撞得此人肋骨数断,恐怖蛮力生生将脖颈扭折,抬力一甩直接压倒一人。 如此近距离观看肉搏战,再听得骨骼断裂声,西莉亚脸色吓得了无血色,连忙后退至身后墙,方才稍稍镇定些为泠玄捏把冷汗。 房间内果然有四人,除去因为大意两下被泠玄咔嚓掉的那个,剩下的看起来也都是练家子,身上的肌肉线条很明显,且不论门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光是这三个,硬碰硬绝对不像刚才那样能侥幸取胜。 见泠玄并没有如计划中死去,他们自是很惊讶,但这惊讶仅仅浮于表面,并不阻碍他们动手。其中一人狞笑道:“不愧是老大的儿子,弄了你这么久,又下了那剂药,居然还有气。老大要是知道,定会很欣赏。只不过,你今天必死无疑。” 另一个则是向着瑟缩在墙边的西莉亚调笑:“怎么样,初经人事的滋味?不过看你还能动的样子,那小子好像没有拼劲全力疼爱你呢。要不这样,等我们解决完这混小子,你就跟我吧,我一定会告诉你什么叫做男人的滋味。” 随后便是一群男人污浊的嬉笑声。 西莉亚面对羞辱,只是垂首咬唇,并不理会,目光担忧地望向少年清瘦的身影。不要有事,不要死,你憎恨这里,那我们就一起离开,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不许再离开。 泠玄冷漠如冰的声音,却如一汪暖泉,注入她的心田:“她是我的女人,我都舍不得碰,又岂会容他人染指?” 在他们准备狠狠地嘲笑一番的时候,泠玄的身影动了,僵硬却敏捷,仿佛已经忽略了自己最后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流失衰竭的事实。他全然不像很久以前西莉亚所见的那个木讷隐忍的男孩,面对拳脚只能无奈吃力躲闪与承受,而是添了分英勇,毫不畏惧,也绝不逆来顺受。 他恨着,更是爱着,保护着想要守护的,无论回忆与今人。可他仍旧只是泠玄,印象中文弱清秀的男孩,很对人说过他不能武,但如今为了西莉亚,他咬牙吞血都要扛下去,不能做矛,就做一柄劣盾。已经预见的,就不必再因为无知而恐惧,是人,早晚都会离世的。他愿意为她挡下所有伤害,只当做这一个多月陪伴的回礼。仅仅这样短的时间,也足够让他在将亡之时面带笑容了。 既然是带了家伙的,自然不会愚蠢到陪这小子无谓地玩闹,还是趁早了事才能放心。 在泠玄一脚劈至同伴耳边时,泠玄身后之人冷不丁拔出明晃晃的匕首,刺入他的后心。趁泠玄钝痛失力,正要被他那凌厉一脚劈倒的人轻松一把握住他的脚踝,扬手将他狠狠甩向一边。几声骨碎之后,余下两人手握利刃狰狞逼近,而泠玄面无血色却依旧淡然,恰恰被扔到那尸体旁边,摔得不算太严重,但至少几根骨头是废了的。 他抿唇笑笑,迅速从尸身摸出些刀片,抖腕飞出,又在两人连忙躲闪之际摸出一把短刀,虽然已经有些许缺口,但对现在的他而言无疑是很不赖了。好在后心的匕首刺得不深,已经被甩落,他得以继续保留这条并没有什么用的废命,继续挣扎,以争取时间。 但什么叫做有时间呢?明明四肢已经发冷发软,明明血液已经在体内汹涌淌出体外,明明知道已经活不下去,还是习惯地因为一些愚蠢的贪念而想要留一口气,想要撕毁这些丑恶的嘴脸,想在臭烘烘的粘稠泥沼中奋力抬手挣扎。他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生物呀! 一直因为怯弱而躲在墙边的西莉亚头发蓬乱,兀自在心中挣扎着什么,淌下无用的泪水。 她一直被人看作无害的小女孩,习惯依赖习惯温暖,事实上只是个装饰物罢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样明显了,随意挑选出一件来,她身为桫覼遆拉氏的独女,在家境败落的时候,除了悲哀,有什么作为?口口声声要保护的妈妈要守卫的家族荣誉,她又做了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住在无忧无虑的童话里,当童话被打破,当残酷来临,除了软弱无能地哭泣,她做过什么? 真是因为幸运而让她一次次躲过难关,然而当幸运不再光临,她还剩什么来做最后的屏障?可以发发小女孩脾气,可是她终究不再是单纯无力的小女孩。她也想要变成像洛珊凝那样光彩夺目又能够被依赖的人,然而面对这样好的一个榜样,她常常只是自卑,认为不如人,习惯被动,任由他人给予自己所需要的。这不是很过分吗? 她是西莉亚·桫覼遆拉,桫覼遆拉家的独女。她一定也可以做些什么的,就像泠玄现在做的这样。不要害怕血腥,不要畏惧残忍,她想要活下来,想要身边的人活下来,她必须做点什么,而绝不是缩在角落里哭泣!绝不可以再失去了,她不要失去泠玄,她也能够,坚强地站在刀刃之下,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住手!”在她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半跪在伤痕累累的泠玄身边,用结界困住面前的恶徒。再看下去,恶徒的刀尖还有几厘米就要刺入泠玄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不由得后怕。 泠玄半倚在那具尸体上,俊秀面容多了几块青紫,却依旧慵懒从容,定定地看着她。在她尴尬地以为自己脸上的妆已经花得不能看的时候,听见他吃痛闷哼后的调侃:“早说你有办法,就不要害我像傻子一样被人当沙包打,很没面子的。” 西莉亚窘迫地去扶他,毕竟靠着尸体而坐实在瘆得慌:“我,我也不知道我能……” “别说了,快走吧。雷的人可不止这一点。”泠玄本想自己站起来,但无奈他本身就很虚弱,看来很快要和这具尸体作伴了。 西莉亚着急了:“我们一起走。你快起来呀!” “想走?得到过我的允许吗?”雷的声音,宛若晴天霹雳,又如雪上加霜。 “咳。”气血淤积,泠玄一下子倒了下去,咳出一口暗红的血。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拉着西莉亚的手臂,靠着她坐了起来,看着雷走入视野。 雷看起来毫发无损,而外面的喧嚣已经停止,果然,雷是不败的王吗? 在一对少年少女面上看到相似的心灰意冷的绝望,雷勾起了唇,倒也没有走近,就站在那里,冷冷地居高临下而语:“你令我感到好奇,桫覼遆拉小姐,不仅你没死,还托你的福,我儿也还活着。你似乎有很奇怪的体质呢,应该,不是常人吧。” 和他,一样吗……受到神的眷顾之人。 西莉亚战栗着瞪着这个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男人,感到寒冷之意从指尖窜到心底:“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泠玄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能够随意定夺他的性命?你不爱他吗?” “爱?呵呵呵呵……”冶容的冷血男人笑了,宛若一支毒花,叫人迷醉而麻痹,不觉忘记危险,“我应该爱过他的母亲,给她最好的一切,可她,还是背叛了我,想要借此从我身边逃开!自她死在那条污浊的河流里,我就忘记了什么叫爱。她愿意被千人骑万人跨,却不愿意留在我怀里,这个小子,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你胡说!她绝不是那样的人!”泠玄愤怒地嘶吼,唇角却又淌下一行叫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个叫做“意”的悲哀的女人,踉踉跄跄地在男人间跻身而过,美好的皮囊带给她的更多是噩梦,让她心力交瘁下纵身跃入冰冷腥臭的河水中。然而河水也冲刷不了她的悔恨,她还留下一个婴儿,取名泠玄,姓夏尔,为的是给这孩子将来有个依靠。尽管这个依靠,让她葬身死穴,万劫不复。但这是她能留给自己骨肉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正文 第十六章 浴血(3) http://.biquxs.info/

“雷先生,既然之前你已经对众人宣布他是你儿子,你就要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现在反口,岂不太儿戏?”西莉亚冷眸注视着这个男人,畏惧渐渐消失,化为愤慨。 语毕,她又蹲身下去,扶住泠玄肩头,而另一只手被他握住,仍是冰凉触感,略带粘稠。又是,出冷汗了吗…… 雷看着他们的举动,表情稍微放松:“你说得对。既然放出口的话,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我可是也当众说过,等诸事理清,我会亲手了结泠玄,对于这,我也不能言而无信,而且这也本不矛盾。况且,你对泠玄的,便就是爱了吗?既然无爱,为何不放开他,交由我处置呢?西莉亚小姐也是吓坏了吧,你于他,并无实质关系。” “我岂会是无情无义之人。泠玄先前也对我说过,他对我并无那方面的意思,几番躲闪,以至于退学来了这里。可他的行动早已暴露出真正的心思,我不是傻,又怎会看不出来?于这一点深情,我也不会放他不管。再者婚礼刚过,虽然只是个形式,但他也已算作是我的半个男人了,我又怎会愿意白白放开他?” 西莉亚垂下眼帘,任由泠玄闻言后将她的纤手握得生疼。是为了救她,也是为救二人性命,况且这番确实是真话,她没必要心虚慌乱什么。坦白多好呀,泠玄于她,已是重要的存在,与他一起,她不会悔。 雷默然一会儿,从腰间拔出一柄枪,在手中把玩几下,抬臂直比她的脑袋,目光中已毫无波澜:“你是个好姑娘。但我只能选择,送你和他一起上路,不用害怕孤单。”他的食指,已经移向扳机。 西莉亚凝眸望着,目光决然,也已做好结界准备。倘若不成,和泠玄一起,正如他所言,不会孤单,她也不会再哭了。 千钧一发之际,闯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诙谐男声:“天呐那是什么人,胆敢吃我小西莉亚妹妹的豆腐!我绝不饶你!” 话说到一半,一抹亮光忽然闪入视野,凌厉走势一下将枪打落在地,一丝血线也自雷的手掌划出。 雷望着这道伤,几步走去拾起暗器,却发觉竟是稍稍磨过的硬币。他思绪一闪,转身走出房间,西莉亚也松了一大口气,才反应过来尖叫:“泠玄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连忙将可怜的小手抽回,她心疼地呼呼,却听见泠玄淡语:“你是说真的,西莉亚?谢谢你。” 西莉亚回忆一下方才所说言语,心跳微快,认真说道:“真的。我决不会丢下你,自己逃开,我才没那么自私。刚才听声音和说话的语气,好像是三枫哥,他……他很厉害的,一定能够拖住雷,安全地把我们带出去。泠玄你撑住,他们都最疼我了,而你是我重要的人,一定会有办法救你,你会没事的。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学校,好好学习。” “呵……才不要回学校,太闹心了。”泠玄扯唇笑了一下,她果然没被吓到,还有心情想这些。他任由她拼命拉扯,最后还是自己站了起来,依她之言,走出几步远离瘆人的尸体。只是在这之后,泠玄抬目望着,没再动作。 西莉亚不解:“怎么了?”恶徒已经被结界困住在一旁,应该还能撑一会儿,而雷又离开了,不正是很好的时机吗?门是开着的呢。 泠玄却摇头:“不能……不能离开这里,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为什么?现在不是趁乱离开的大好时机吗?” “一出去,我们就会在乱枪之下而死。你听。”他不做过多解释,也实在无太多气力,唇已经发紫近黑,强撑着没有发抖,才不至于让她发觉。 外面果然陆续传来凌乱不定的枪声。 四春一身劲装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血色,好在并不是她的。她身上锐气已经被激发,他们本就是高傲之人,自然不容许落入下风,出招迅猛如风。然而孤军奋战自然有难以顾及之处,身上布料已经被划破,露出雪肌,负伤也大多只是皮肉伤,但持续战斗到底是疲惫了,她不免大意,一个不留神,在手中白刃刺穿凶徒左胸之际,一道寒光也逼近她毫无防备的后心。 三枫眼尖,然而发现之时也来不及出言警醒,只能用身去挡,好在他一直有注意着,没有离她太远。更为糟糕的是,当长长刀刃刺穿他的胸膛之时,还响起了枪声,他不禁在心底暗骂犯规,拼尽全力踹开偷袭小人,气喘如牛。 “枫!”四春发现了这一动静,回头查看,见如此致命伤势,眸急通红。 三枫气喘不止,又抬臂替她接下肩膀一刀,大声喝道:“别分心,我没有大碍。” 怎么没有大碍?寻常人中这一刀,很快就会因为重要脏器受损破裂而亡,他们体质虽然与常人不同,可这终究是致命伤。 “枫!”四春凄声唤他名字,也只能暂时先解决到周边一圈的人,才得了些喘气的时间震惊和悲痛,过来扶住他。 三枫面色如纸,身子摇摇欲坠,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淡若闲云地对四春道:“这些人类真的……玩得太过火了。我可是枫,若是死在这里岂不丢脸。让一下,我要玩真的了。”话说着,他竟然握住了直直卡在胸前的刀柄,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已经生生拔出,血液自然喷溅而出,但在下一瞬因为他的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止住。 四春瞪大了美目看他,满满不可思议:“枫,你是要……” “为了我们的脸面,总不能一直被耍着玩。我们,也该认真起来了。”三枫玩世不恭地咧嘴而笑,样子有些狼狈却不失英勇,随即又换了一副神色,握住她的手,眸中柔情而沉稳:“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约定的时间将至,不惜打破禁制,我会陪你一起走。还有什么,需要瞻前顾后的呢?” 四春心定下来,点点头。 两人心意一致,松开手中武器,在武器掉落期间手势变幻,身边众人还未从三枫拔刀的壮举中惊讶回神,已经不受控制地吐血而亡,得以为两人开出一条较为宽敞的尸体铺就的道路。他们这一脉的族人,仅仅一人指动间,就足以调动惊天威力,何况两人联手,更是绝无可挡,绝对强势的非人力量。 呐,真是抱歉,本来不想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的。可惜他们要赶时间了,那就准备落幕吧。 在这样的大扫荡中,枪声自然消失在喉咙发出的交织呜咽声中。不多时,廊道内除却他二人,尽数倒下。他们环视观察,两人又对视一眼,都看出疑惑:那个冶容的男人去哪儿了? 现下一片死寂,一点动静都能够被轻易地察觉出来,二人正打算循声而去,三枫却忽然捂住了胸口,低呼一声。 “你怎么样?先别动,我替你疗伤,他跑不远。”四春说着,再次改变手势,却是复杂了许多,纤手翻动间,三枫的脸色好了一些,便抓住她的手腕,摇头,唇色惨白:“西莉亚要紧。我死不了。快,这边。” 三枫的感觉自然比她敏锐些,她不疑有他,扶着快步走去。 何曾料想这又是一个圈套,放枪的人躲在拐角暗处,叫人防不胜防。好在三枫识破枪者意图,拽着还未反应过来的四春一下子旋身撞入其中一门,恰恰眼见那个男人持臂举枪对着一对身穿华服的少年少女。虽然他没有看清少女面容,但仅仅这一眼已经料定她便是他们苦苦找寻的西莉亚,然而未曾喜,手已经先发动,截下那枪,转瞬就跑。 很不好的感觉,他隐隐感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会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可是又大感奇怪,区区人类而已,能给他带来这种压力,实在不是凡人能够的。 枪声紧追不止,三枫凭着敏锐感官左右闪躲跳跃,好不狼狈惊险,胸口和手臂的伤撕裂开来,大片淌血,血腥味浓烈得他自己都快被熏倒了,可他也无暇顾及。 凭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再擅自动用还未经许可的本族力量,只怕会遭到反噬,而那个男人,身上的杀气与血影实在太浓郁了,又有那般阴晴不定的暴戾所伏,他恐怕真的打不过他。说好认真玩,可这样再玩下去,就真成玩命了,他缺胳膊少腿不要紧,问题是春会嫌弃他,西莉亚会害怕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等等,春呢? 于是,神经大条的辛叶克安少爷不仅人没救出,还把自己女人(误)搭上了。叹悔之际,又要面对更加棘手的局面(敌方boss亲自追杀)。 也罢,或许兵分两路更好一些。 看着雷追着三枫出去了,四春从墙边现形,摸着墙快步走进房间深处。 人都被引开了,神经放松下来,少年半昏迷地倒在少女怀中,而少女狼狈的神情也是疲惫不堪,强撑着站立着,樱唇被贝齿咬得发白。 四春一看身上的血迹,以为会吓到这个娇弱不堪的少女,但实在别无他法,咬咬牙,走到了两人面前,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道:“没事了,我带你们出去。” 西莉亚抬首,见是熟悉的亲切面孔,顿时双眸发亮,鼻子一酸,强忍着而哽咽:“四春姐……你们,杀死雷了吗?就是,刚才拿着枪指着我们的那个、容貌很好看的男人。” 说到那个男人,四春紧皱柳眉,眸光深沉,并不愿多说,大概也是不想被西莉亚知道太多实情,例如她和三枫在雷身上感到的危机。她接过泠玄,摸了摸他的额头,却又摇了摇头。 西莉亚充满担忧地望着少年似乎沉睡着的俊秀面庞,一手还紧紧地与他相握,对四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这样的。四春姐,你们一定要救他。还,还有,雷手上还有和我一起被抓来的女生,如果可以的话……也请救出她们。” 是刚才看见的两个女孩?四春无奈而笑,怕是已经才刚才的混战中被她和三枫不慎埋在尸骨中了。但这些残忍血腥的事情,不能被西莉亚知道。她只好先应下来,稳定西莉亚的情绪,便急着带他们离开。但没走出几步,面前又堵住了十来个人,应该便是刚才躲起来发暗枪的人。 “可恶!”四春只好先放下两人,回头快声嘱咐:“我会尽力拉开一道口子,你趁机快冲出去,直走便是,什么都不要管,外面应该已经没有人了。” “好的。”西莉亚吃力地扶着泠玄,艰难地左右闪避,好在这些恶徒的注意大部分放在这个会武的难缠的女子身上,他们倒也没受新伤。努力克服干呕的冲动,西莉亚看着四春敏捷灵活却招式凌厉狠辣的身法,终于等来了时机,拉着泠玄以百米冲刺的气势向外冲去。眼看门口就在身前,西莉亚却忽然感到体力不支,不慎被什么东西绊倒。 泠玄睁开了眸子,看见两人身后有一人举枪直指这边,扣动了扳机。到底不可能真的纵容两人跑掉而毫无反应呀。对付他们,一人就够了。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没有人注意到那一朵血花的绽开,因为在这片地方实在太过寻常。本就是被外力拉长的回光返照,终于停止在这一刻。 西莉亚重重地摔倒在地,疲惫与饥渴使她对于这种突发事件反应延迟,没有动作延缓,裸露的双膝血肉模糊。可她竟忘了疼,呆呆地回首,看见枪响之下的淡然含笑面孔。 他颤抖的发黑的唇瓣再次将那抹曾经迷倒过全校女生的纯净弧度勾勒而出,轻轻地吐出她想要听到的回答:“我是真的,喜欢你。” 然后,无声地,湮没在尘埃中,凋落飘零。 黑暗吞噬了最后一丝光芒。 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看的笑容,如此纯净不沾染世俗利欲;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所有心情干净而直率,全是为了陪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尘埃将一切掩埋吞没,不会有人记起曾经有过谁,那样撕心裂肺费尽心思后的鲜血淋漓,终将干枯为泥褪色腐朽。 请你把表白当作一场玩笑,把曾经深刻脑海的弧度当作愚梦,把所有的眼神暧昧与情话调笑当作浮尘,轻易被风拂去,再不回首。既然你从未相信,失去也不必叹惋,从不需要假惺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一颗心,转瞬为泥,找不回当初的画面,仅存的纯净。只要我记住就好,只要我心疼就好,你什么都不必知道,单是在那里,一个画面,无需修饰,便很美。 你是我心中唯一以阳光作为背景的风景。即使平凡,即使距离,即使隔阂,你一直在我心口,不曾离去。对你的纯净念想,支撑我度过了最黑暗的岁月。为你,与这肮脏纷乱的世界告别,是我最大的心愿。 谢谢你,允许了我的自作多情。对不起,你看着我背信离去,未能继续我对你的承诺。 你要好好活下去,因为你是我的光,我最简单凝望着的——公主。 西莉亚,我是真的,喜欢你…… 泛出幽微碧色的眸子,睁到最大,对其他一切充耳不闻,内心的世界开始崩塌殆尽。纤手伸向他的面容,却像触不到——啊,该死的结界。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根本留不住任何事物,现在才出现,包裹着无能的她,有什么用?! 泠玄,泠玄,你只是累了,闭眼入睡,会醒来的对不对?她其实不喜欢他这样的笑容呀,伪装得完美无瑕,心却千疮百孔,她只要他像平常那样就好,恶作剧也无所谓。她还有哥哥姐姐们,她可以去祈求一切,总会有办法,让他睁开眼睛的对不对?你看他的唇这样冰冷单薄,又是怎样吐出戏耍她的话语;还有他的手,不是最喜欢抚摸她的发吗?他还有债未还,还有那么多事未做,怎么可以睡下,怎么可以不醒? 那个帅气地出现在面前,英俊的脸上还不断淌落着汗水,锐气风发的少年,在球场上众人面前,不管不顾地朗声告白,当时尴尬羞涩的心跳感如今还记忆犹新。他是那样自信霸道地说着:“我下定决心要追你,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心被打乱了节奏,不定地乱跳,对他的接近除了最初的排斥与反感,好似开始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情绪。 她把他归类为避免靠近的同学,却在看见他落魄时心软不安,在看见他与洛珊凝成双成对时难过不语。她的心已经动摇,只是下意识抗拒。 其实,她也有点喜欢他的,对吧?怎么会这样害怕,为什么冰凉而黏稠? 他的心已死,而她的心也浸入深寒,只是一味摇首,口中喃喃,却不成语。 “西莉亚,我们快走。你三枫哥应该能搞定的,我们上去等他。”四春解决完最后一人,利落地抱起她便往出口跑去,路径已经熟记在心,不会再有阻碍,终于可以透一透气了,散去无尽的浓郁的血腥气息。 她怀中的西莉亚,结界仍未打开,神情呆滞空洞,宛若精致而令人心生寒意的娃娃,碧眸中仍然印刻着那抹笑容,却渐渐模糊在黑暗里。 正文 第十六章 浴血(4) http://.biquxs.info/

两天后,桫覼遆拉家院中。 西莉亚披散着发丝,蜷缩在迪索亚怀里,小脸神情安详,眼底挂着淡淡乌青。 然而在前来探望与照料的三枫四春眼里,她只是静静地窝在树下,娇小的身躯如此可怜孤寂。 “春,”三枫从西莉亚身上移开视线,英眉微蹙,“你就让小西莉亚一直待在这儿?先不说别的,单单这气温,虽说这大树绿荫里好一些,可这毕竟是夏天来了,又有蚊虫,不生病都要中暑吧?” 四春也无奈:“可是西莉亚一回来就待在这里不肯动,她实在累坏了,又受了刺激,我也不敢劝她,便只好搬来这躺椅,任由她窝在这里发呆昏睡。她胃口也不好,也没什么力气,看起来像是病了,但我摸过她的额头,没有异状,实在奇怪。” 是心病呐……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不必言说。 “小西莉亚没有大碍就好,贝娜也实在很牵挂她。所以我打算再过几天让贝娜出院,回来陪着小西莉亚,或许她会好受些。”三枫把从学校里带来的一些资料和作业给她,接着说,“那个和小西莉亚在一起的男生,叫做泠玄的,你怎么处理的?小西莉亚……好像很在意他。” 西莉亚这样魂不守舍的状态,他们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于是四春请假留在这里,负责照顾她。不过这时的他们已经没有必要的课程,有的只是大把的试卷、习题和资料,不去学校也没多大关系,更何况他们的心思从来没有正经地放在学习上。 四春叹了口气,语气中也有悲凉:“都安葬好了。在那种险恶的环境下,相互支撑鼓舞,怎么会没有感情?只是实在可惜,受伤过重,又药又枪伤的,当场就去世了。长得很好看的小男生,放在外面也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可怜了西莉亚,眼睁睁地看着他断气,是吓坏了,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走出来。为什么,会落入那种地方呢,可怜的孩子……” 三枫装作并不在意,语气愤慨:“那个混小子敢抱我家西莉亚,他要是没死,我也会好好揍他一顿。” 四春垂眸不语,二人就此沉默,悲怜而痛心的目光落在那个娇小身影上。 许久,三枫站起来,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女友:“西莉亚平安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我已经和辛叶克安的人说好,此后与家族再无干系,再不是什么大少爷,他们只需当我死了便是,不缺继承者。你呢?柏特林亚……” 难为他说得如此干脆,期间的事,也定然不是那么轻松。但这是他必须要经过的。他们的人类身份,终于要剥离了。 “我会说的。”四春打断他的言语,仰起头,眸中却倔强地闪着泪光。最早提醒将要做好分别打算的便是她,但是,最为不舍的,也是她。如此口是心非,非常讨厌呐。他终也是来提醒她了,该结束了。 三枫于心不忍,正要开口道不必太急,四春又哽咽而言:“我会告诉他们,我不会再当什么大小姐。这个身份本就不该属于我,却被我卑鄙地占有多年。我其实是没有家的人,不必留恋家的滋味。我会处理好的,关系断清。放心吧,我不会,不舍得。” 他愣了一下,用力抱住她,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温柔地在她耳畔承诺:“我们会有家的,我是你的家人。不要伤心难过,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终会在一起,一直一直走下去。” “嗯!”四春由他放开,又在他唇上留下轻吻,挥手微笑作别:“明天再见。” “再见。”三枫注视着她红红的眼圈,垂下眼帘,快步离开了。 惹哭她了呀……但他不后悔。因为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正如他们一起承担起守护西莉亚的责任。无论要经历多少场分别,哪怕是生死别离,只要他们两个还一直在一起,便足够了。所以,不需要彷徨,不需要回头,坚定前行便好。 四春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苦笑摇头,回屋为西莉亚准备晚餐。他的想法,她明白了。确实该告别脆弱了。 四春离开院子后,懒懒窝在迪索亚怀里的西莉亚也缓缓睁开眸子,扯动一下唇角,迪索亚便将她扶起来坐着,拨好她眼前凌乱的发丝。他的动作那样轻柔,可她还是感到难以遏制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传到最细微的神经末梢,生疼生疼。 吻干溢出眼角的那点泪珠,迪索亚平静地注视着她:“还是难受?这里?”他指着心口的位置,毫不避讳,纤长美丽的手令人痴迷,她却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情,无多少精神地点点头,像失了魂的娃娃。 迪索亚垂眸,了然道:“你这里,空了,自然会难受。” “空了?”她茫然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忽而转笑,笑得散漫而娇憨:“我什么时候失了心,我怎么不知道?”她再无力,对自己也应该有掌控能力呀,怎么会呢…… “你喜欢上了泠玄。”迪索亚面无波澜,却要一语道破。 她仍是茫然,只是抓住心口的手无意识地抓紧,摇着头,眼神空洞:“你不是说,他是你的替身吗?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迪索亚,你知道我讨厌他,从见他的第一天起,我就和你说过的。我所经历的所有,我都告诉过你,可这些事,还是我自己清楚。” 迪索亚摇头,毫无动摇,目光温和,却依旧牵扯那缕心痛:“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你就把保护了十五年的心交了出去,任其粉碎而毫不自知。真叫我沮丧,你没有分一点给我。我陪伴你五年余,还不如那两个月来得重要。西莉亚,你是怎么想的?” “我,喜欢上了泠玄?”西莉亚犹不能相信,喃喃自语。 迪索亚轻扯唇角,毫不顾忌地微笑:“可惜,他无福消受。” 西莉亚也笑,只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笑容怪异:“若他活着,可就真的追到我了,真是太可惜了。” “我说过,我不容许你被任何人染指,现在你信了?”迪索亚勾起她的下颔,她已是消瘦不少,脸型更加漂亮得叫人心疼,“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迪索亚哥哥,泠玄真的不在了?既然你附身于他,怎么舍得他就这样离开?” “还不是为了你。”迪索亚转眸,放开她的下颔,眸中失笑,“不知为何,这个世界开始针对于你,我也才忆起原来有他存在。你本不该知道这点联系,他也本该不知道。我发现他常待在你身边,恰好可以保护你,便行如此了。只要护住了你,死也不足惜,也省得我分散心神。你现在还很好,也就不枉我的损失了。” 听他这般若无其事的言辞,西莉亚感到除了她自己,其实并没有人真正在意泠玄。这一认知让她感到心凉,似乎显得她有多么幼稚可笑。就像一个很中意的幼时玩意儿,近来不经意失手打碎,旁人虽知此于她意义非凡,也不过淡淡宽慰两句,唯有她执念不忘。 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此逝去,竟然告诉她不必过多理会,回到平常的生活就好,这让逝者的那份情谊何存?她做不到旁人那样理智,也没有非避其不可的强理,为何不能任她沉浸在过往念想中,细品那些她错失的瞬间? 无论怎么劝都好,让她暂时留在这段迟来的心动里,尽管孤身一人,尽管已作心痛,她放不下,就不放好了。清朗俊逸的少年,所经荆棘泥泞,猛兽毒蛇,即便体无完肤,千疮百孔,也终要保留最后一丝纯净微笑,恍若晨曦,让人沉溺迷醉在血泊里眉眼中。即便被深拽入泥沼,不复脱身,腐烂在无边的黑暗里,那为她而留的倔强纯净永远熠熠生辉,映彻在脑海中。 咽下最后一口汤水,西莉亚眼眸轻眨,睫毛浓密而微颤,忽而开口:“雷死了吗?” 四春一时还以为是错觉,抬眸诧异地看她,她却面不改色,执着地问:“雷死了吗?” 四春明了,斟酌开口:“地下世界禁地之主,势力之广,身手之强,怎能轻易被灭?当日所见看似惨烈,其实竟不过皮毛,其主心腹自是保得周全,他本人也不过受些皮肉伤,就连枫也未能斗得过他。西莉亚,为何突然提起他?” 知道泠玄之仇未报,西莉亚握紧细拳,面上仍是不动,语气平淡:“就连三枫哥也不行呀,此人真是厉害。那三枫哥是怎么上来的?” 四春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狼狈逃窜,衣裳褴褛,血肉淋淋,最后是靠装死,待尸体清理抬出时方才有机会逃离。比我们处境难看多了,他想怕是从未受过这种屈辱。你可别说我将此实情告诉了你,即使他疼你,总也不该因此事而笑话他。” 虽然她也总是与三枫斗嘴,但面子还是要留三分的。 “我当然不会笑他。我还未谢过你们的相救之恩,你们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全都怪我,否则也不会造成如此惨淡局面,竟都是逝去了……”西莉亚眸子微颤,盈盈闪光。 为了这次营救,地下血流成河,她是知道的,因为就连泠玄也杀了不少,最后也…… 四春怕她好不容易恢复得能够正常沟通了,再落泪水心情低落下去,于是又好生劝慰了一番。如此费心尽力也实在不易,然而西莉亚心中已有打算,并不怎么听进去。 为何不可手刃血仇?西莉亚相信运气,相信命运,它绝不会让泠玄白白逝去,她定要为他报仇雪恨。既然她最后选择将心交付出去,那他的恨,她也一并承担。 “对不起,爸爸,我怕是不能够,和妈妈一起,等你回家了。请你回来以后,一定照顾好她,别再让她难过了。因为我已经,难过得快要死去了……” …… “洛”这个姓氏,除了代表商业财富,还意味着地下王国的组成部分之一。 洛天昊表面上是正经商人,事业红火,可内里却掌管着一股不小的地下势力。有他们在,他才可以过得顺风顺水,安枕无忧。恶犬除了看护,还能够掠夺。曾经宝贝了很多年的养女洛珊凝,承有他的一小部分人脉与势力。洛天昊虽然无心玩弄地下权势,可到底有手腕在,地位不凡,名声甚至可远传至雷·夏尔耳中,算得上是个人物。 也正因为如此,洛珊凝才能够在百般碰壁之后得他一语召见。这在地下世界的人眼中,就犹如无上殊荣。 雷气派十足地端坐在他独享的座位上,面上神情却是懒散的,随意寒暄:“久闻洛家女儿貌美之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姿色,妙哉,美极。” 洛珊凝谦雅一笑应之。 雷再度开口:“洛小姐百般打探我的去处,费煞苦心想与我会上一面,如此用心,所为何事?凭令尊在这里的分量,小姐又是如此娇颜,何事但说无妨,我定勉力而为。” 洛珊凝谢过赐座,落座以后,面扬浅笑,含一分敬意道:“雷先生,小女子苦心求见您一面,确有一事相求。此事,小女子以为,也唯有先生能助我。” 雷挑眉,语调上扬:“哦?令尊已是很有势力与能力的人物,这也还不能满足达成心愿?” 洛珊凝苦笑,也不愿给他留下贪心的印象:“实不相瞒,我本为洛家养女,前些日子已与养父脱离关系,如今仍打着洛氏的名号找您,实有难处,还请见谅。” 雷细细看她面容,亦是颔首:“细看之下,你与洛天昊确实生得不太相像。” “既然先生不责备小女子冒昧相扰,那小女子便放胆一说了。” 洛珊凝又颔首含胸行过一礼,方才真正开言,声音清脆,“小女子多年前便已经觉察到身边时常走动心怀不轨之人,屡次意图夺我性命,幸而养父曾赐一些人手方得暂化危机。此等不轨之人,我自言从未过分冒犯过哪方势力人物,不应以鲁莽愚钝惹下此等祸端,手段毒辣狠厉非常人能及,无所不用其极。近来因我与养父关系渐疏,行动便越发猖狂,实在令小女子深感不安。如今小女子无所倚靠,又实在贪图性命,故请雷先生伸出微薄援手,查出此番人物来历,以求些许心安。” 雷闻言不禁舒颜展笑,似乎并不以为是什么事:“堂堂洛家,虽是养女身份,可如此胆大之人实在从未听闻。查人可以,但洛小姐现在最大的担忧,应不在此吧?既然已离开洛家,事再难如往常般顺心。洛小姐可有单独住所?” “谢谢先生关心,小女子有一自己的住所。”洛珊凝的表情恰到好处地表露为难与请求,“如果先生不介意,可否派遣小支人手以保小女子身安?此次前来,不怕先生笑话,已至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窘迫羞愧。先生愿助珊凝,珊凝已经感激不尽,愿为先生做任何事以报答先生恩情。” 雷笑意加深,琢磨她此番话的深意:“话不要说得太满,你为娇俏少女,以后美好时光还很长,现在也不过一时窘迫,凭你的手段,应该不会比你的养父逊色太多。我记得,你是那边的吧?恰巧,几天后为了一些琐事,我也要到那边一趟。洛小姐来此山长水远,不妨承我个人情,这几日先留在我这儿,届时我送你一起回去。” 洛珊凝听他话中似乎有婉拒之意,但她暂时不好断定这是否是这位大名远扬的雷老大的又一手段,便只好顺意谢过,陪这位老大呆上几天。或许,她还有机会?若是能够攀附上这一位,哪怕他素来以无情嗜血见名,她心间潜藏已久的渴望与野心也会驱使她毫不犹豫地去冒险。 为何她非要选择这一条凶险非常而又充满诱惑的道路?只因为她是洛珊凝。只因为,她不仅要为自己而活,还要替代故人和守护自己本心而活,以保全西莉亚。事实上,倘若没有发生这一串的事故,这条路她也早已定下了,非走不可。即便过程艰辛得足以让她粉身碎骨,投身奈落。 三日后,校园。 西莉亚重拾学业,临近毕业考试,课程本已加紧,加上她又缺了那么久的课,好在有哥哥姐姐替她发话,才能免去他人白眼讥讽与堆积如山的作业。他们都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即使学业紧也勒令老师等等不许对她施加压力,西莉亚深念感激,但也并不一心埋入学习。 有大人物将至,不去看看岂不可惜?贝娜妈妈已经出院归家,状态还不错,又有哥哥姐姐细心看照,不劳她忧心,便也可毫无顾忌地去做。 乔装潜入秘密会所,华灯暗影下,那个面容昳丽的男人慵懒地坐着,怀中还搂着位长发美娇娘。 事务已经基本谈妥,双方随意闲谈着,那位娇俏娘面容隐在长发阴影下,看不真切,只知道确实是难寻的上等货色,恰到好处的矜持与沉默。 眼见轻松和睦氛围就要步入尾声,一行人准备起身告辞。 西莉亚破除身上一道结界,魅惑灯光下一双盈盈碧眸尤为慑人,手执利刃直指其喉。 自从泠玄已故,结界之术她已经越发熟练了,用起来颇为顺心应手,隐匿身形气息光影不在话下。她素来是慈软懦弱之人,今日之举,可谓突破常规,叫认识她的人都不能认出来。 毫无疑问的,大胆的刺杀行动。刺杀目标,是地下世界的唯一主宰——雷! 常年与危险冷刃相伴,一丝寒意自心头浮上,雷竟是下意识地侧身,堪堪与死神擦肤而过。他这动作自然,旁人皆无察觉,只道他欲与怀中美人亲近。但到底除了雷以外无人见过这美人的娇颜,她一袭轻纱袅袅纤细,柔缎墨发长长披散只在末梢微微俏皮小卷,面容又被一张精致面具所遮掩,实在叫人心痒而不能,欲探佳颜而惧君王。 一击不中,西莉亚并未丧气,转势又攻之。 一缕青丝自面颊冰凉滑落,轻而薄软的面具竟能挡住刀刃,,只是削去耳边些许鬓发。竟是不慎被他怀中女子挡了一下。 这一动静大了些,旁人纷纷侧目,雷垂眸低声询问,知道并无大碍,微微颔首,左右查看,心中只觉怪异。 西莉亚皱眉,看他身边诸位手下,虽然已经打草,但所幸蛇并未受大惊。排除杂念,西莉亚眸中又覆上纯粹寒意,执刃无声抹去,目标喉咙已见血,西莉亚心绪不稳,呼吸一乱,竟是被一把揪住散乱发丝,顿时碧眸瞪大,吃痛低呼,跌坐在雷脚边。 好在手中利刃握紧了,并未甩出去。 “桫覼遆拉?果然,每次你都会给我带来惊喜呢。”雷轻佻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西莉亚只觉得阴影覆面,雷已是蹲下,挑起她的下颔,唇角冰冷。 西莉亚心跳骤停,他却又甩开手,抚上喉咙的伤痕,终是笑了,笑意却属今日最冷:“为什么要来呢?” 明明是这样美的人,笑起来也那样无暇,叫人不觉脸红发痴,吐出的言语却叫人不寒而战,伴着他那般威严逼迫,几乎叫她头脑一片空白。 或许想到自己还留了一层防身结界,稍稍减弱了些战栗,重新站起来,抚好发丝,碧眸坚定不移:“你不会不知,我为泠玄而来。你唯一一个孩子,就那样轻易被折磨放弃,好狠的心,雷老大。他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手刃你,如今他不在了,这个心愿就由我来实现。” “嗤。”雷似乎忍不住轻笑一声,笑意却不明,“还是天真得可爱。泠玄身为男子都未能了愿,你一介女流又是哪来的胆量和自信敢来挑衅?看来,你真是中意上我那已故犬子了。” 他怀中女子忽然微颤一下,似乎被雷暗藏的凌厉之意而惊到了。雷移眸,眸中思绪百转,命令其他人将她护送出去。即使刺客已被发现,以死相搏的可能性很大,但到底不过一个柔弱女孩,人们都认定构不成威胁,何况面对的还是雷老大。于是手下们得令便走,女子也并未回头。 叠加结界,力量加持,利刃竟然毫无阻碍地抵在他的喉上,西莉亚瞪圆了眸子,但还是用力划了下去。刚才的浅痕尚未凝血,随着伤势加重,血珠滚落,妖娆勾魂。 雷表情淡淡,笑意犹存,仿佛正在受到生命威胁的人不是他一样:“你非凡人,我无话可说。你执意如此,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怕你会后悔。”一个纯良的女孩,有一天因为仇恨和为亡者了结心愿的冲动,举起了手中的刀。血腥蔓延下,所带来的沉重,是能够预料和被接受的吗? “有什么值得悔的?”碧眸幽亮,并未动摇。 雷因为如此处境,声音有些许变化:“你是纯良的女孩,这必是你第一次杀人。你若杀我,日后必将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但也罢,你已决定的方式,无人可阻,因你乃是……” 西莉亚恍惚中诧异于他为何止住不语,待手中无力一软,面前的身影却是倒了下去,血流如注,但也到此为止了。 西莉亚手沾鲜血,神思恍惚,忽而跪地,掩面以泪,哽咽几不能语:“……泠玄,泠玄,你看到了吗?我报仇了,雷死在了我手里,你看呀……我终于,不算负你了吧。可为何,我的心脏,还是这样难受……” 她身影踉跄着,终是凝聚神术,再次隐去身形离开。 而不多时过后,女子又率人进来查看,见到地上的躯体,不由抿唇而叹:“雷先生果真料事如神,竟然早有准备。可是珊凝不解,先生为何会对她心慈,愿和她演一出戏,将她哄走呢?” 只见地上原本该成尸体的身子轻易地坐了起来,两下抹去伪装,脖颈丝毫未伤,而雷眸中思绪未明,语意颇深:“既然她多次大难不死,想必这次也不该葬身于此。你和她似乎年龄相近,又同是这边的人,当真不认得她?” 洛珊凝在面具下蹙额,语气淡然如常:“珊凝自是不会去结识这样的女孩,太过愚钝。时候不早了,还请先生快些走吧。” 即使有幸遇见(认得)又怎样?以她如今尴尬的身份,只怕要再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有颜面出现在她面前。 正文 第十七章 幸免(1) http://.biquxs.info/

幸免于难,今后的遭遇便一定会好么?至少,西莉亚不这么觉得。 失踪近乎两个月,虽然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她还是听见了人们的窃窃私语,而漫天飞舞的流言早已不知传成什么样了。好在她向来与世无争平静淡然的性子,倒也不很在乎。凶险亲身经历,又何必为了捂住别人的嘴而不厌其烦大声宣扬道出实情?只怕,也没多少人会信。 但在见过迪索亚哥哥之后,她似乎对一切都能够接受了,她可以心宽,只是唯独做不到放下。纵使她再迟钝,也能察觉得出来,同学中那几位明显对她这般平安归来表现出不友好。 “雅皓,这道题不是这么解的,之前老师在课上也讲过一道类似的题目。以你的头脑,就算没有认真听讲也不应该会出现这种错误呀……” 连安慕抓着两人的试卷比对着,忍不住碎碎念。 前两天的小测,老师改得很快,这会儿已经发下来并且评讲完毕了,只是连安慕对青雅皓这次的成绩很是不敢相信,一下课便忍不住跑过来与他着急。 学习成痴的班长大人,能成为他的旁近人固然对学习大有益处,可无奈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住的。 连安慕念叨完毕,发觉青雅皓仍然眼神飘忽地盯着桌面看,也不由得叹气,关心起学习以外的事来:“出什么事了?你已经连续几天这个状态了。很快又要模考了,你要是真的不理解可以来找我。雅皓,你有在听吗?” 青雅皓对自己的成绩还是很放心的,而且估计父亲也不在乎他成绩如何。青氏需要的人才,不是死读书就可以的。 果真是他学业不精,虽然预判到西莉亚此去将会遭难,但到底还是大有能耐,平安地回来了。然而常伴她身侧的洛珊凝倒是一点音信全无,或许不得周全,确实已经罹难了。 时间已经拖得够长了,他几乎是浪费掉了这将近三年,费尽心思去试探打量,唯恐误伤大惊小怪。岂料全是白费功夫,她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尽早铲除方得心安。可如今的局面,难道要他去亲自和她摊牌,告诉她你非死不可?有失风度,有失名望,还是再让麦娟去做吧,可以做得明面一点,让她看出来也无妨,本来就是针对她的,又不是什么下作之事,为何不可堂而皇之? 或许她经历了这么多还是不够明白,那就让麦娟以行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西莉亚·桫覼遆拉,是被禁止是不被允许存活在这世上的!违背这条戒律的话,唯有毁灭,摧毁! 注意到青雅皓瞬间变得明晰起来的目光,麦娟无声悄然颔首,然后扬起一张平凡的面孔,将已经有些过长的鬓发拨到耳后,支开连安慕:“班长,刚才有广播,说是让你去一趟办公室呢。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刚才你没听到吗?” “办公室?哦,刚才忙着和雅皓说话,好像是有过广播。”连安慕蓦然回神,对青雅皓歉意笑笑,虽然青雅皓并未理睬他,“我去去就来。你可别对这张卷子马虎,有些题目还是很有意思的。” 语罢,匆匆地走了。 青雅皓这才抬眸望一眼那个离去的身影,又垂眸收好还带着那人温度的卷子,眸中思绪已定,满是薄凉。 麦娟小心思忖着他的心思:“大人,您是不是……” 青雅皓挥手,动作细微,但足够她看清:“连安慕此人,我还应付得来,但也需要有个障眼法。务必抓紧时间了,再留着这条命,不知还会生出什么祸端。我为青氏一员,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你既愿听命于我,也必要阻止此事。如若实在不行,直接执刃于前也未尝不可。洛珊凝已是不在,别再与我说你惧怕什么,地狱之子理当无所畏惧。还是说,你有别的缘由?” 他不介意麦娟有所隐瞒,反正他不在乎。即使为他所用,对于他以为肮脏的一切,他还是不愿去深究。只要达成他的目标就好,时间紧迫了。 “麦娟不敢。”若非此处有人,青雅皓可以想象她已经如往常一样屏息恭敬地跪在他面前,卑微到泥土里,任人践踏。 他也并非不履行承诺,只是此类污浊又复杂的事情他并不想惹上身,也好在麦娟确实单纯听话,没给他惹麻烦。只是可惜麦娟的身份地位具是低下,上不了台面,而她的父母亲人么……希望也不要是难缠的东西,不要惊动到他的父亲大人为好。 说道父亲,近来书信频繁了些,父亲的尊口也松动了些,他似乎已经探到父亲或许愿意来看他了,这信息让他喜忧参半。忧就忧在他目前的状况,功业未成,有何颜面叩见父亲大人,难不成告诉父亲详情,然后指望父亲为他收拾残局?这万万不可。 他还是要靠自己的能力,在父亲来到之前,解决掉那个异类,不必夸耀,父亲自然会知晓他的业绩。或许,他就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青氏之人了。得到父亲乃至家族其他人的认可,是他这辈子努力的目标。 “西莉亚,你怎么了?病还没有好全吗?你在发抖呀。”身边的同学注意到这个面容白皙美好到无可挑剔的女孩在瑟瑟发抖,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西莉亚对外的说辞是这近乎两个月辞学卧病在床,别人虽然并不全信,但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且又看她面色苍白如纸,娇弱的身子犹如随风倒,也只好信了这一说法。 “是,是吗?”西莉亚竭力制止住这发瑟之势,手背上不觉青筋爆现,更显得玉手纤细剔透。 待身体不再发颤,西莉亚吐出一口气,感激地道:“我没有大碍。这道题我已经懂了,谢谢你的见解。” “别客气。那我就走了。” “嗯。”西莉亚目送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方才收回视线,闭目深深呼吸。雷已死,泠玄之仇已报,心稍微好受些,可还是有一股不安感横在心间,忽略不去。她抬眼望向青雅皓那边,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心间更加烦乱。 为何要这样敌视她?若说洛珊凝被人针对仇视是因为她光芒太盛又不屑收敛,可她自问并无这等招风头的性子和举动,实在便是无缘无故的了。 但好在他还没有把这种厌恶放到明面上叫她难堪,不被逼到极处,她也只愿息事宁人——就是看在她这样软弱的性子,所以才肆无忌惮吧。外加上她还拥有结界,也不惧偷袭,他便定料不到这一点。忍忍吧,还有约莫大半个月,这段学习生涯就要结束了,而且不定只是哪里出了误会而已呢? 迪索亚皱眉:“我早便警告你,离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远点。之前是担心你会害怕,但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某些人和事的确是冲你而来,切不可大意。你难道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吗?若是如此,我在就在被唤醒那会儿就将你抛开了,不会费心尽力护你伴你多时。” 西莉亚迷茫地看着他:“我不是普通人,又能是什么?或许恰恰都是运气使然,巧合罢了。” “巧合?你看看那边。”迪索亚并不打算以口舌来说服她,眼见为实,纤长的手一指。 两人此刻正坐在一条还算粗壮的树枝之上,视野不错,随着他指尖所指而望去,原本空荡荡的冷清街道上竟然转眼间出现了一群衣着怪异的人,眼神阴冷地朝她刺来。 像是知道她已经注意到他们,他们怪异地嘶吼一声,疾步向这边涌过来,恰逢这时一缕微风拂面而来,钻入鼻子的却是一股腥臭之味,令人作呕。 西莉亚心生寒意,揪住他的衣角而问:“这是什么?!” “麻烦的污浊之物,虽然很低等,但也难缠。我只能判定,这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此大费周折,看来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那些隐藏在暗处想要加害的一方。”迪索亚竟然眼底含笑,却并未动作,只是随着她一起看着他们步步迈近。 “迪索亚哥哥,你快解决他们呀,要是被妈妈看见,我要怎么解释?”西莉亚有些着急地摇了摇他。反正有身边这个灵秀少年在,她知道她定不会有危险,但既然是她惹来的祸患,还是不要把贝娜卷进来好。迪索亚既然认得,解决起来自然也不成问题。 迪索亚闲适自得地倚着树干而坐,似乎并不在意,忽然问道:“你近来是不是用的很顺心应手?” 西莉亚皱眉:“结界?是很顺手。” “这就对了,不枉我多次为你输送力量。你知道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我做了多少事情吗?本是打算积蓄力量冲破封印的,但是又要为你照顾贝娜,维持她的生命体征;还有长时间清醒,不得沉睡,进行看家;此外,不放心你,远距离进行感应;再加上维持之前替身的生命……我的力量是有限的呀,做完这一切,我现在真是有心无力了,你看得到,这棵树已经被我抽取得几乎落光叶子了,还未落的也已经枯黄。” 迪索亚这么说着的时候,到时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看不出半分无力。 西莉亚不知他是否又有心捉弄她,看着他们将至,急得脸色发白:“可我也只学会了造出护身的结界。” 当初用来困住攻击泠玄的恶徒的那种,她唯有那一次成功。可能是因为结界最本能的目的只是保护自己,进行抵御,而不是用于进攻? “那就用结界把这屋子围起来吧,如果你不放心的话。”迪索亚像是打算置身事外,全然不管了。淡然的模样,清秀俊逸,优雅自然。 西莉亚只能干着急,最后只好纵身跃下,准备试着造出那样大的结界。 她想到迪索亚或许是真的很虚弱,因为她刚回来那几天无比颓废,只是贪念他的怀抱,一直窝在他怀中,方能感到安心,却不曾想迪索亚的负担。他本身受着封印约束,力量都是一点点积蓄的,甚至是依赖于西莉亚的状态决定力量的多少。为了她,他确实很久没有长时间沉睡,如往常一样了。 她想起三枫他们似乎也是有着不寻常力量的,而且能力还很强,只是似乎与她的形式不同,但是按理说应该也是能够发觉迪索亚的存在的。可是四春来照顾她时却并未看见迪索亚,因为他已经虚弱得形体已经难以维持,若隐若现,只是沉浸在低落中的她并未发觉异常。 呐,她一直贪恋着温暖,却一点也不体贴呀,实在太过分了呀,西莉亚…… 在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造出结界来时,事情又忽然生出变故,只觉得几道光影从眼前晃过,所有的污浊之物都化为灰烬。 西莉亚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儿收剑回鞘,转身而来,眸光一闪,已是穿过闭着的小院大门,稳稳地半跪下来,以尚未化为少年的稚嫩清脆儿童嗓音轻唤:“夜儿见过姑姑。” 姑……姑姑? 西莉亚愣神间,面前的男孩已经干脆地起身而立,清澈如水的眸光中含有浅笑,容貌俊雅非常,只是英气不足,稍微显出稚气。男孩头上墨色长发工整束好,身上一袭精致长袍修身勾勒毫无褶皱,一身气质显得贵气逼人,又严谨肃然,显然打扮起来花了一番心思,整个形象十分养眼。 见面前的少女在他行礼称呼之后呆愣不能回神,止弥夜略有不解,英眉轻扬,又朗声开口:“本宫依着名单逐个寻去,因而耽搁了一下,让姑姑久等受惊,实是本宫的过失,还请见谅。” 西莉亚兀自立着,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眨眨泛出碧色的水眸,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这个突兀出现的男孩。不可能一直发呆下去,思绪逐渐回神,她听见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问道:“你,难道就是,传言中的王子?为何要唤我姑姑,你父亲是谁?” 一个奇怪的孩子呢……谈到名单,又能够找到这里,是选拔赛的主办方? 小人儿蹙额又舒展,一字一句恭敬答道:“本宫乃天界法离耶鲁王室当朝长子。本宫的父王即为姑姑的三哥,前朝的三王子,当今的陌王。父王览揆余初度,予本宫赐名止弥夜,姑姑若是愿意,唤名夜儿即可。” 为何这个孩子口中,吐出的尽是陌生的词语?西莉亚不能明白,也不能相信:“你如何能确认,我就是你寻求的那位素未蒙面的姑姑?” 她长这么大,从未听莫克和贝娜说过她有其他兄弟姐妹,就连三枫那边的家族也已是关系疏远而素来不会面的了。只是看这孩子神色认真,不显示撒谎捉弄,况且见他刚才轻易解决掉了那些异界之物,也能够断定并非为凡人。 如果真的便是那神秘的主办方的话,也能解释得通一些事情了。竟是被洛珊凝说中了,目的是寻人,寻的,便是她这“姑姑”吗? 止弥夜似乎并未察觉她的思虑,扬起笑脸,但是由于是第一次与姑姑见面,笑意还有些拘束,但很是纯净美好:“我相信我的感觉。”王室嫡长子神术的感知,还有,单纯的直觉。 多么单纯的判断方式,也不怕撞见了坏人。这让她不觉对这孩子生出好感,也暗暗责备自己对着这样的孩子猜测过多,语气于是柔和下来:“对不起,这来的太突然了,恕我不能认你。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来到她这里,路程定是不短吧。 “我甩开了他们,不过他们也应该快追上来了。”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们,应该是指随从们吧,既然有着尊贵的身份的话。呐,这样的举动,还真像是一个孩子做得出来的,太没心机了呀,竟是这样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害得她仅仅是站在他面前都不觉有种负罪感。毕竟,是为她而来呀…… 止弥夜回头望了望,然后眸光变得黯淡,问西莉亚:“姑姑讨厌夜儿吗?所以不愿意认夜儿,更不想理会夜儿,想赶走夜儿,对吗?我知道姑姑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也一定是在责怪当年……可我已经知道姑姑快两年了,好不容易求得父王同意……所以恳求姑姑,不要将夜儿拒于门外,夜儿不会随意打扰姑姑在这里的生活的,可以吗,姑姑?” 水亮亮的眼眸,澄澈如婴儿,震人心扉。 西莉亚被他多变的自称和软濡的语气动摇了,他确实是个可爱的乖孩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接近,又不愿有失王室尊严,所以先以“本宫”自我介绍,随后央求着又忍不住习惯性地改口撒娇,实在叫人不忍拒绝。 她为方才的那一丝敌意与抗拒而愧疚,这小人儿竟是很快察觉出了她的心思,在她眼中,这个突然出现的侄儿不过又是一件麻烦,她实在无力应付,怎知这一瞬的念想竟是被敏感地察觉了去,会伤到他,实在让人心怜。 不得已,她只好点了点头,果然看见他眸中再度亮起的笑意,心间也不禁泛上暖意。虽说看起来只比她小上几岁,可终究是个孩子,她不该那样防备的,而且他还帮了她,解决了那些污浊之物。 “对了姑姑,为什么刚才这里有一群恶鬼?好在我来得及时,不然若是伤了姑姑,我绝对不会放过操纵恶鬼出现的人!”止弥夜想起刚才的情形,面色阴沉地握紧了拳头。但他抬头瞄一眼西莉亚的表情,便知道得不到答案,倒也不太介意,很快恢复了纯净笑脸,向着新认得姑姑道别:“那么姑姑,这一次来得匆忙,我日后再来拜访你,先走了。姑姑保重。” 也不待她反应过来,止弥夜的身影已消失在空气中,如来时那般突然。 西莉亚犹未从惊讶中回神,喃语道:“操纵?” “那样低级的存在,如果不是主动操纵指使,根本不会自行行动。”迪索亚打了个哈欠,面有倦意,随意便是解答。 西莉亚望着小院门前路上多出来的一层薄土,心中怅惘。一些污泥,便是方才凶神恶煞的鬼怪?如此的不真实,叫她如何不相信,她过去这么多年所经历的生活,其实并不平凡?西莉亚·桫覼遆拉,原来早已被这个世界诅咒,不得幸福,不得快乐,不得圆满么?她第一次对自己面前的一切,如此不确定,如此不安。 回首,枝头仍坐着熟悉的灵秀少年,似笑非笑的神情,墨眸幽深沧桑,却能让她稍稍稳住心神,不至于迷茫得想要哭出来。至少,他是熟悉的。“迪索亚哥哥……” “西莉亚,你信我,信我绝不会让你再经历失去、变更的痛苦。”这个身影若隐若现,容貌气质令人感到恍若精灵一般的少年,认真凝眸安抚,“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痛苦,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尝到那种滋味。只要你未死,我便不会再埋入土地深眠,我会片刻不离地陪着你,保护你,任何人都休想侵蚀你的心神。在我对你许下最初的誓言之上,附加如此。” 他轻轻吐出口气,叹道:“西莉亚,即使你心不在我,我也势必全力履行此誓言。”以他迪索亚·甘沙奇勒的名义。 “如此甚好。我可是,将我的身心都托付在你身上了呢。”西莉亚眉眼弯弯,语气仿佛在开玩笑,却是唯有身处其间的二人才懂的郑重与依恋,“迪索亚哥哥,西莉亚自然毫无保留地相信你,不然,又能信得过谁呢?” 正文 第十七章 幸免(2) http://.biquxs.info/

鲜血与仇恨,浸润有浓郁腥气与令人作呕的阴暗罪恶,又岂会如此容易化开?幸免于难,可又是真正的幸? 当还泛着热气的猩红液体忽的溅满全身,她的心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般,冰冷而颤抖,战栗惊悚得直想长跪不起。 “洛小姐,让你见笑了。但自小就开始接触这些的洛小姐,定当不会怕吧?只是不慎弄脏了洛小姐的衣服,还请见谅。”一个高大壮硕的大汉粗犷地哈哈大笑,话语间一把将手中巨大砍刀砸到桌子上,声音震耳欲聋,又叫人胆战心惊。毕竟这把砍刀,几秒钟前才刚从某个活生生的躯体中抽出,上面的血迹清晰可见。 洛珊凝并未言语,一旁的雷却是剑眉微蹙,竟是亲自掏出手帕细致擦拭溅上她面具的血迹,口中语气虽然漫不经心,但足以让这个行事随意的大汉跪地认错:“洛小姐不会介意的,毕竟我深知老刀你的脾性,提前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洛小姐正好可以去换上,我的眼光大抵不会错。” 领了雷老大的好意,洛珊凝又抬眸望了一眼如今气焰全无的老刀,便下去换下这一身沾满腥气的衣服,穿上雷准备好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与好意,可是她到现在还是未能摸清雷这个男人,因而就算是被特许陪伴左右,犹不敢大意。她如今一无所有,唯有这具皮囊或许勉强能入这个诡谲莫测的男人的眼,对他的所有好意无以为报,却也深知总有一日非报不可。 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哪怕是这对女子而言金贵不已的身子,若是真能换得一丝回报,也是旁人不敢想的收获。唯有傍到这样的人物,她此前的所有辛劳才没有白费,能助她摆脱窘迫困境的,唯有如此而行。 再次回到雷身边,尸体已经被人搬走,血迹也已经清理好,而老刀灰溜溜地陪同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雷的气场这般强大得令人心生膜拜,也正是她所向往的,这样,便不必再怕有人欺侮与轻拭了。只可惜,她没有高贵的出身,之前金钱所打造的,也不过虚像罢了。 像是看出她琥珀色眸子中的心思,雷抿唇一笑,自然地将她圈在怀中,像要取乐:“洛小姐不高兴了?谁惹你了?” 洛珊凝紧紧抿唇,目光却不由移向老刀。 老刀吓了一跳,连忙作声:“雷老大,我的人什么也没做,洛小姐可别打趣我老刀,刚才是无意冒犯,多有得罪,我在这给你道声歉,望洛小姐别再计较了。” “哼。” 冷哼一声,瞧不起老刀唯唯诺诺软弱的样子,雷干脆不再看他,转而认真注视着怀中佳人,语气稍微柔和:“原谅他了?” 想起血溅满身时的惊恐与厌恶,以及伴随而来的恼怒,洛珊凝努努红唇,没有言语。 雷明白了她的态度,颔首,又是开口,几句谈判,已是强行索要去了老刀一件价值不菲的藏品,以作为赔礼,洛珊凝方才忍不住勾唇浅笑起来。 这个男人真是打得好算盘,分明老早就想要这么做了,却硬要说成是赔礼,好拿得名正言顺合情合理,让人无话可说。用这样的伎俩哄女孩子自是可爱,可她不会轻易沉溺于这看似柔情的关护之中,只是识趣地闷声不语,顺着他的意思。 雷看来也很满意她的表现,又从老刀那搜刮了些奇珍异宝,便也就兴致甚好地告辞了。 “处在我身边,知道的人和事可比在洛天昊身边要多,也更有益处。只是一般人觉得甚是危险,畏惧于我罢了。”雷依旧用懒洋洋的语气说着,仿佛不知在听者耳中是何等的心惊肉跳。 纯粹的利益关系,她既然舍得以青春美貌来诱他,他自然也不吝于给她许诺大好前程,只是这个度由他拿捏着,一切随他心情。 洛珊凝心思百转,随后只是恬淡一笑:“珊凝确实收获颇丰,有劳先生了。先生随后可有什么行程安排?” “其他事都不急。我倒有一事闷在心里,很久了,想问又找不到能问的人。”雷神情平淡。 洛珊凝心头一跳,还是顺意道:“先生若是信得过珊凝,为何不与我说说?珊凝的口,自是严的,且听先生这么一提,可是好奇了。” 雷似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你可知,我有一子?” 洛珊凝愣了愣,随即娇笑:“雷先生看起来还是血气方刚丰神俊朗的青年人呢,珊凝真没想过您有一个儿子。” “很不幸,他近来夭亡了,未能熬到成年。想来我的事业,是后继无人了的。”他面色颓唐,竟生生看起来老了几岁。即使拥有诱人冶容,也不觉被苍凉之意所感而伤。 洛珊凝神经稍微放松些,安抚道:“先生也不必太难过,知道您还挂念着他,小先生在天之灵也会宽慰的。” “他倒是不稀罕我的挂念,那不肖子。”雷面容僵怒,随即挥手作罢,又转了个话题,“这是对不住泠玄,他死在我手下,到头来我记起他时,最挂念的倒不是这个亲儿子,反倒是那个未正式过门的儿媳。这倒显得我为人不齿,可那小姑娘着实特别,叫人不注目都不行,就连我新收的那两个她的同龄人也远不及她的魅力。只可惜,到底是将她放走了,到底是老了,心境不同了……” 洛珊凝抿唇不言,心中却在惊讶着而去消化他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原来泠玄竟是雷的儿子,这倒是阴差阳错了;而且还有个准儿媳;并且雷的胃口竟是大得很,连年纪这样轻的小姑娘也一并吞食,当真是……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批判?污浊的事,她看到和听过的都很多了,况且她还指望着如此傍好这位名声赫赫的老大呢,这是她要借助的力量。 于是洛珊凝静下心,继续听他言语。 他到底还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话也没那么絮叨,只是无端想感慨几句罢了,很快止住了话头,转而微笑:“西莉亚·桫覼遆拉,也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姑娘,你以为,她会是什么人呢?” “她是……”放松的思绪一下子警觉,以致于语塞,不敢抬眸探雷的神情。果然还是要问及她吗?若是一个不小心,不知道他会作何想法。 雷耐心地看着洛珊凝思绪千变,组织语言,倒是他也并不急在这一时,听她回话也并不讶异,心中早有定数:“先生神通广大,若欲知一人,怎会得不到此人资料?珊凝单凭那一面之缘,只觉此女容貌虽佳,却也只是宵小之辈罢了,上不得台面。先生怎么……” 雷心知她并不想说的太多,便也懒于追问,免得伤了表面和气,于是随意打发过去:“宵小之辈吗?我看未必。我只是好奇于此女之胆大,既是如此,确实无需过多追查下去,反正也构不成威胁。今日有些疲累,不如就此回去歇息了。洛小姐在我那住了一些时日,想必也习惯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也不太方便,不如留在我那里,我也好得个可以说话的人。素闻你的性子最是跳脱爽朗,之前却明显有些拘束。今后你尽可放开,我不会怪你,自然率性便是,我尤为欣赏。” “珊凝谢过先生好意,但仍是不敢麻烦先生,珊凝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洛珊凝下意识地拒绝了。她还想给自己留一些周转的余地,尽管深知若是雷真有意愿,她的人手再多上十倍都不过蝼蚁。可一点自由的错觉,还是尽量想要争取。 雷颔首,算是同意了。他留了这个早已看出居心叵测的少女的性命,也不过是看看她如何能在既定的困局中垂死挣扎。他心太宽,不可能真正怜惜这么个孤女,但那个西莉亚,他确是很有兴趣的,且当做一个诱饵吧,等等看会有什么结果,他实在百无聊赖了。 …… 枯坐在球场边,西莉亚屈膝支颐看着,像在发呆。她眼中的世界,一群男生还是挥洒着热汗争夺着那球,球越过人群,又不知被哪个鲁莽而球技生疏的男生一下拍飞,越过界线,很快弹跳着砸到她鞋前,碰脏了裤腿。 原来不是砸头了吗?西莉亚不由得笑笑,抬眼望去,却看见那个高大英俊的男生从球场走来,拉起她身边人的手,走向球场,与莽撞的男生面红耳赤地理论,抱怨不平。 原本她身边,还是一如既往地站着洛珊凝的呀,墨色的柔顺长发随意扎成个扎眼的高马尾,随着步子摇曳,纤细高挑的身姿,如此简单一副背景,却又是多少男生眼中最美的画。 她看着那个男生拉着洛珊凝站在一边,另一群人站在另一边,吵得不可开交,男生出口所言皆为维护与霸道,让女生心暖,感情泛滥,即便不是身为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幸运女生,在旁看着也心擂如鼓,他们是多么抢眼拉风的一对,又多么,般配…… 一阵风带进了几粒细沙,迷了眼,揉开再视去,人已不见,气氛倒依旧很火爆,叫人艳羡那些人的活力与激情。 泠玄不见了,洛珊凝也不见了,唯剩她一人,可笑而孤单,看着这并不懂的球赛,只作往事回味,也实在乏味。 原来她期盼的竟是这些吗?即使不经意有球擦过去,也希望有那么一个动人男生为自己做这些感动之举,为她争辩,为她不惜得罪一切。只恨自己并无勇气,只念这些灾祸是有心之举,放不下的小气。 她犹是觉得,他们俩在一起好多了,只是都不知去向,物是人已非。 她又在念叨些什么呢?由始至终,她也不过是个执念颇深的女孩罢了。 至于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孩子,从他的言辞判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选拔赛的神秘主办方,她先前猜的不错,只是这寻人却不料寻到了她身上。 既然口口声声认定她为“姑姑”,也可断定要找的女孩定也是尊贵的公主身份,她实在想都不敢想。她的出生是无须怀疑的,生在桫覼遆拉家,毫无疑问是桫覼遆拉家的人,独女身份的西莉亚·桫覼遆拉,与莫名其妙出现的王室毫无关联。父母皆是普通的人,可她确实厄运连连如此反常,还拥有一身奇怪的力量,这是她想不通的。 她现在的状况,不算好也不太糟,自是不希望外来事物相扰。可是自称止弥夜的孩子,他没有理由扯谎,她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来诓骗的东西,况且他也似乎有着非同常人的力量。 她该如何是好?相信一直养育自己的父母,相信迪索亚,还是相信那个于她而言只有一面之缘的所谓侄子? 若是再细纠下去,最初引导她参赛的人是洛珊凝,她有在谋划什么吗?她对实情知道多少?西莉亚不愿怀疑自己的好友,也回想起来,洛珊凝的借口也是找人,似乎很早便获知最后的比赛场地是普通人想不到也到不了的禁地。洛珊凝想借助比赛之便去苦苦找寻的,又是谁?那片地方,除了雷,又有何人有那样大的名声与吸引力? 西莉亚思绪忽止,震惊不已:莫非,洛珊凝正是要去找雷?!可是,为什么…… 牵念下去,又不禁泛起伤感之意,西莉亚苦笑一下,觉得再想下去也无益,如今半点洛珊凝的消息都没有,又为何大惊小怪地提防可能有的一丝阴谋?以洛珊凝的性子,这样冒险的事情,确实也不是不可能呀,可是她也找不到她,不能亲口问清楚了…… 太多想不通的了,西莉亚本身也不是习惯这般纠察深思的人,头有些发疼地摇了摇,便也无奈地止住了纷乱思绪与愁思,抬步随意走走。发呆久了,身子都有些发僵。 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循声看去,是班长。 一直没有办法与人深交,对这位班长倒也还有几句话可说,算是有些交情:“安慕,有什么事吗?” 连安慕面色有些纠结,拉她到一侧,方才开口:“对不起。” 西莉亚疑惑地看着他,不解其意。 “对不起。”连安慕又诚挚地说了一遍,“雅皓他有些藏不住心思,委屈你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于什么缘故,他会那么的,不喜欢你。我知道这样不好,对同学和睦什么的……可是我对他开不了口,所以让你难受了,很抱歉。” 书呆子一样很难对外界感兴趣的连安慕竟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敌意,实属难得。他自觉与青雅皓是一起的,自然不想青雅皓在别人心中的形象受损。只是如今青雅皓已经摘下掩饰锋芒的眼镜,一双明眸爱憎分明,格外冷漠,且不论他不打算掩饰心绪,就算他想掩饰也有一定难度,这样明显尖锐的态度,怎能不刺伤某些人?连安慕能做的,便是尽量通过私下谈话,缓和一下这种刺伤罢了。 西莉亚稍微呆了一下,便也明了,随意地笑笑,摆出不在意的模样:“没关系的。之前洛珊凝总愿跟在我身边时,也有不少恶意的心思与目光落下来,我也都习惯了的。我不会如他们所愿,真的被伤到,所以没关系。谢谢你,安慕班长。” 班长还是很好的一个人呢。 “对了,西莉亚,你知道洛珊凝去哪儿了吗?”连安慕显然也看不惯班里空出的座位,不由得问道。现在,可是全员抓紧时间准备冲刺的时候,此时空出的座位总是给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西莉亚发觉自己提到了错误的点,不觉将目光移开,语气低落:“我不清楚。我也希望,她只是去了哪里呢……” 洛珊凝那样一个女孩,怎么会这么容易将命交给死神?她应该只是去了哪里,有事耽搁了,才没有回来,也没有讯息的。她们有那么多年的交情,又岂会如此草率地断了联系。西莉亚相信,总有一天,她们会再见的。 连安慕见她神色有异,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这时又被人所唤,便向她告别。 放学已久,球场上的人也各自收拾离开,失去了喧哗,多了几分凄清凉意。入夏已有些时日,日光西斜依旧炙热如火炉,那份心底的凉意却丝毫未减,西莉亚摇头,便也抱着背包离开。 忽然觉得像无望无谓的挣扎,希望丝毫未望到,各种混杂的心绪搅得寝食难安。 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能喘气的地方,只有她的迪索亚哥哥。 她不解他口中万年如何度,却只知自己十余年的一生异常漫长难熬。像被扼住喉咙,被强行押着,朝着既定却完全看不见出路的命运轨迹前行。 她以为最美好最向往的简单生活,一家三口,温馨和睦;一位挚友,亲密贴心,却是再不复存。 当迪索亚吻上她柔软的樱唇,她心中一片死寂,任由寒凉侵蚀。 既然她所珍爱的都不在了,又何必强作笑脸。她眼前的,唯有活死人一般用药吊着的贝娜妈妈,心付却惨死枪下的泠玄·夏尔,曾言永远朋友却被爆炸深埋废墟的洛珊凝,残破的记忆里,唯有迪索亚仍完整鲜明。 但她既交心泠玄,也就表明,迪索亚再好,也只是哥哥,完全地包容她,任她依附,最好的哥哥。 …… 正文 第十七章 幸免(3) http://.biquxs.info/

无意间听同学谈起,三枫与四春已经悄然辞校,似乎是打算放弃最重要的考试,直接逍遥地浪迹天涯。四春姐也的确没有再来看望她了,西莉亚听闻也无言,迟早也是要分别的,何必留恋?人家确实也没有义务一直照顾她呀……但愿他们这一对人儿能够长久厮守幸福,西莉亚作为小表妹,也别无祝词了。 临近家中小院,西莉亚听见一些似乎是打斗的声音,心道不好。然而当她加快了步伐,推开院门,凝眸而望时,一切却是重归寂静,只有一人在精疲力竭之后的喘气声。 是那个唤她姑姑的墨发男孩。 西莉亚正这么想着,果然听见那树底下站着的半大男孩恭恭敬敬地面朝她这边唤了一声:“姑姑,你回来了。” 他汗津津的额头上有一缕发丝不经意黏在上面,倒是给这有些习惯一丝不苟的孩子添了一丝活泼的样子。还在大喘着气,手扶在腰间短剑的剑柄上,目光除了打招呼那会儿落在她身上外,似乎是一直盯着什么东西,眼神灼灼,似有不甘。 西莉亚随着止弥夜的视线看去,竟是站在一旁的迪索亚。他依然是那副淡然模样,兀自含笑。 “听西莉亚说,你是天界的王子?不错,勉强能和我打个平手。” 迪索亚的话,让西莉亚心中的不安得到了证实:止弥夜竟是看得见迪索亚!而且看两人之间,气氛似乎并不太友善。 西莉亚正要开口,止弥夜呼吸平缓了一些,也带着天生的傲气:“看在你是姑姑朋友的份上,本宫没有用全力。看来,你有些实力,能保护姑姑。” 倒像是在审核迪索亚是否有资格待在西莉亚身边似的,这自然是让迪索亚觉得可笑的,不过既然是王子,还是决定给些尊重,于是便掩去轻讽之色,对止弥夜道:“那么王子殿下,你此次光临,到底所为何事?应该不只是为了趁西莉亚不在之时与我比试一场,这样简单吧?” 见西莉亚望着他的目光变得异样,止弥夜有些慌乱,又很快镇定下来,规规矩矩地对西莉亚说:“姑姑也知我此来这人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你。我很高兴姑姑并没有厉语责备我的不告而来,也能明白姑姑所虑。但我与所来的臣子商量过了,还是想冒昧恳求你,考虑一下不久以后随我回天界一事,还望姑姑提前做好准备。” 言语还真是直接干脆,一下子便道明所来目的,不爱拐弯抹角。不过此时的西莉亚没有心情赞许这一点,若不是早已有所猜想,听了止弥夜刚才那番话只会以为是胡话,并不当真,哄哄就算了。可她就是莫名相信,他所言为真。 这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王子殿下希望她能跟他走,虽然只是预先告知,语气却已是十分肯定她一定会想通,愿意离开这里熟悉的一切,去到那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并以之为家。而且,是非这样做不可。 西莉亚无助地望向迪索亚,迪索亚也深明她意,神色淡然而透出一丝决然:“如若,执意不愿呢?” 止弥夜愣了片刻,似乎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心中疑惑也不由得吐出:“回到天界,姑姑就能正式得到认可,恢复众人景仰的长公主身份,又能受到父王厚爱赏赐,为何不愿?将失落已久的皇姑姑你接回天界,不仅是父王的命令,更是先王退位时亲下旨意,就连我父王都不得不从,姑姑又为何抗拒?” 颇受人挂念的一位公主,接连两位天界最高统治者的旨意,这个有幸被寻回天界的公主将会享受到莫大的殊荣。 可不该是她,她再普通不过,怎能受得起这般荣耀? 但既然王子认定,她也没有能力改变他的观点,只好暂求拖延,以不惹恼来者。 几番言语之下,尚且年幼的殿下终于松口,表情还有些勉强:“好吧,我会尽量去和父王谈谈,尊重姑姑的意愿。是夜儿考虑不周了,还请姑姑不要忧虑,夜儿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姑姑保重,夜儿告辞了。” 随意行过一礼,止弥夜向外走去。 待离西莉亚家有一段距离了,他听见了一些细碎的声音,有些不耐地挥手:“你们出来吧。” “殿下,她便是我们要找的长公主?容貌气质称得上是佳,只是……” “不许对姑姑无理!姑姑岂是能被人妄议的?!姑姑既是姑姑,自然是最好的。”止弥夜眉眼间闪过一抹厉色,又很快被忧虑掩下了。 群臣连忙道罪,止弥夜便也从宽处理。 “殿下在忧心如何劝服长公主听从旨意,同回我天界?”瑟阳宫的甫然不禁问道。他与这位殿下,已是有些熟络了。 止弥夜皱眉:“不,我在想如何劝说父王。姑姑有那种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实在没多少时间了,还是届时直接与父王说快一些。只希望我的唐突,不会给姑姑留下不好的印象,虽然只是刚接触姑姑,但我知道姑姑的性子,也是真心希望对姑姑好。” 他说道此处,侧首问瑟阳宫主:“朔真大人,天界那边无事吧?自从上次铲除掉逆贼甫照后,近来所得天界那边的消息甚少。父王他,可有可能亲临人界?” 南朔真思虑一番,回复道:“天界并无大事。陛下还在整顿朝野上下,福泽臣民,事务繁多,甚是忙碌。陛下一心为民,自是难分闲暇,过问殿下近况。至于亲临人界……臣以为不太可能,或许陛下是真的全权交予殿下主管了,只是期限将至,还请殿下早作安排,臣等会一直辅佐左右,对殿下的费心自是感激不尽。” 南朔真没有提到的是,有过一些虚虚实实的传言,道陛下一直对人界存有偏见。而开始搜查的时候时空名单上也绕过了人界,这才导致花费大量时间人力,至多寻回几个天界庶民,而完全没有公主的线索。是因为,传言中的那件事吗……南朔真不敢多想,这到底也算是王室的秘辛之一。 止弥夜像有失望,但也明白重臣所言并非无道理。他还是摆脱不了孩童心性,对父王颇为挂念。头一次离王宫如此之远,如此之久,虽然有几分委屈,也心甘情愿。说到父王为政事操劳顿苦,他是不太信的,但也不敢言讽,父王所表之态所做之事定有其深意,他身为儿臣,分点忧就好,不必想得太多。 他还是想办法,怎么劝服姑姑吧,姑姑虽然对他不讨厌,可若是相逼,不定也会生出反感来。他不想被讨厌,又想要达成目的,真的只好多费些心思了。 西莉亚被咳嗽声所扰,疾步走进房间,贝娜已是起身,见她神色不安,宽慰地笑笑,放下手中水杯:“没事的。我醒来口渴,便喝水急了些,一时呛到了,现在也缓过来了,真的没事。看你紧张的样子,倒像是我真的生命垂危一样。” “妈妈,都是我照顾不周,才害得你病症复发。”西莉亚稍稍放心,坐在床沿,低落地叹了口气,满是内疚。她为了比赛,浪费了多少能够陪伴在贝娜身边的时间。虽然知道有迪索亚在贝娜不会有大碍,可还是会忍不住伤心,默默垂泪。现在钱够了,仇也报了,她不会再轻易离开,也不想再离开,就算家中只剩妈妈一人,她也不舍,也要牢牢把握。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呀。 贝娜是欣慰却苍白的笑,宠爱地抚摸她的发,不觉叹道:“西莉亚是个好女儿,也是个乖女儿,也多亏这病,才能让我更多地感觉到宝贝对我的依赖和关爱,不会被别的掠走。” 贝娜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西莉亚刚一心惊,又不觉笑自己太爱胡思乱想。她当然是贝娜的女儿,这么想着,甜甜一笑:“我当然最依赖妈妈,无论长到多少岁也不愿离开妈妈。” 贝娜笑意更深:“”妈妈也不愿离开你,可女儿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归宿,等到那会儿,还想要粘着妈妈吗? “要!”西莉亚想也不想地回答,随后又补充道:“西莉亚可以不嫁的。” 贝娜自是被这样天真的女儿家话语逗得发笑,笑得开心,更是忍不住抱了抱这个粘人的乖宝贝:“真是傻丫头……” 可是西莉亚知道,自从泠玄已逝,她的心便不再有触动,或许一个人,一辈子,未尝不可。 …… 青雅皓微抿着唇,用软布细细擦拭着镜片,动作看似耐心而文雅。然而待他擦拭完毕,重新戴上,目光一下变得很冷。缓缓转身,果不其然地看见人还站在这里,不由挑眉:“怎么,还有事吗?” 麦娟脸色有几分难看,还是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悲凉:“大人,今日,非这样做不可吗?” “你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今日之事,对你有益无损,你不是也很想尽快与你的亲人团聚吗?只要你动用能力,他们自会感应到你的存在,出来与你相聚。” 青雅皓并未在意她的神情,也根本不在乎任何情谊,“父亲大人来信说了,他将要来了,这事再拖不得。我并没有将你的存在告诉父亲,所以事成之后,你就离开这人世吧,否则就算我有心放你,我父亲或是其他族人也定会将你连带你们剿灭。” 麦娟目光不定,黯然地移开了:“是,大人。麦娟听命。”她一直以来,不过被作为卑劣的工具罢了,能够正眼看她的,唯独……这是,命令呀! 与此同时,西莉亚坐在家门前,无奈地看着止弥夜与迪索亚在玩闹。 说是玩闹,止弥夜却是动了真格,只是把剑暂时交给姑姑保管,使出浑身解数认真地与迪索亚交手。迪索亚看起来颇为喜爱孩子,不时逗一逗他,倒也惬意自如。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封印只剩最后一层,他休息得很好,损失的力量也渐渐补充得差不多了,于是还有闲暇来逗逗这位小殿下玩,也不费太多心力。 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迪索亚忽然变了脸色,身形顿住了,以至于没有躲过止弥夜的全力一击。止弥夜不敢相信方才还身姿轻盈游离不定的人居然被他这粗糙的一招击中了,又看迪索亚毫无反应,不禁担心是否下手过重了,连忙收了手。 西莉亚见他们忽然停住了,也觉察了不对,放下书,又抬头看见天色越发阴沉,料想应该要降下大雨了,不由得开口:“玩累了吗?看起来快下雨了,进屋去吧。” 迪索亚忽然消失不见,止弥夜觉得应该不会有大碍,便也就乖乖地走到西莉亚面前,垂下眼帘:“姑姑,我不是有意要伤他的。” “我知道,夜儿是有分寸的。迪索亚哥哥可能突然心情不太好吧,但放心好了,你还伤不到他。”西莉亚微笑着为他擦去额间汗水,把剑还给他。 这柄剑看起来奢华非常,剑鞘和剑柄上都镶嵌了无数大小罕见宝石,却并不硌手,但整体重量便是稍微沉重一些,有点华而不实的味道。不过究竟是王子殿下,随身的东西大多如此华贵,想来也不怎么会需要真正动用,大概也是装饰为主的吧,用以衬托身份什么的。 正此时,忽然刮起风,风卷来一阵腥气,一大一小不禁闭眸屏息。就在这短短的一瞬,身体顿感寒意,诡异的笑声响起,足下的土地微颤,似乎变得黏软,粘住了脚。 西莉亚下意识地将脚拔出,受了一惊,再睁开眼,其实并无异样,但鞋子确实已经被泥土所污。 “姑姑小心!”身边的小人儿忽然惊呼。 西莉亚抬眼视去,只见一只利爪缠着阴诡之气朝她面前抓来,她顿时呼吸被制,竟不知所措。止弥夜眼疾手快,拔剑挥砍,腥污的浓重味道扑鼻而来,令人恶心得恨不得吐出五脏六腑。 西莉亚面色吓得惨白,此时才能看清周围局势。在不觉之间,那日所见过的污浊恶鬼竟是密密麻麻,将他二人包围,眼神阴厉,又浑浊可怖。 “姑姑……”止弥夜尚且带着稚气的声音也有些变样,显然也从未遇到过如此局面。 西莉亚竭力压下恐惧,低声对止弥夜道:“你上次,不是很容易就解决了他们吗?” 贝娜还在屋子里,还好她身后的门关上了,但是也不知道这些恶鬼是否会无差别进攻,闯进屋子里。若是能够引开就好了,可是无数的恶鬼缓步走来,没有什么空隙走动,冲出包围圈。离他们稍远一点的树下还是空荡荡的,他们或许可以躲到树上,可是这之后的危险性,西莉亚不敢想。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对不知道为何消失的迪索亚而言,那棵树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让他们有机会伤到。 “可上次确是最低级的恶鬼,路上随意游荡的那种。可能是上次惊动了他们,所以这次的好像强了许多。”止弥夜咽了下唾沫,举剑身前,犹疑不定,“其实夜儿学业不精,充其量只能杀死十几只这种等级的,现在眼见的数量这样多,又有一只是被伤到而未致死的,夜儿恐怕……” 自从十余年前天界与地狱经历过那场大战,也算是无形中普及了一些关于地狱种族的知识。对付暗之族,若是受伤,只要还未死,便会陷入狂暴,杀伤力几乎是翻倍增长。这种特性,饱含地狱几乎所有的种族,无论低级高级。因为暗之族,本就以战斗而闻名,受伤的不愿被部族抛弃,只能爆发出更惊人的力量夺取更大的战果,于是这种狂暴渗入血统,世代流传。 “你的随从们呢?”西莉亚当然不会以为单凭止弥夜一人便能挡下这种阵势,而她自己…… “为了不让姑姑烦心,夜儿来时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开,怕是一时半会儿还赶不来。不过姑姑别怕,为了保护姑姑,我想父王不会责备我动用神术的,应该可以解决。”止弥夜又挥剑,咬牙趁着那只恶鬼还未从断臂的痛苦中反应过来时迅速补上几下,斩杀性命。 回头看见西莉亚惊惧于他的残忍,便解释道:“父王说过,受了伤的恶鬼会变得更加狂暴嗜血,所以必须尽快击杀。” 又听见几声粗鲁的低吼,止弥夜正色起来,问她:“他们像是要真正动手了,姑姑可会神术来保护自己?” 是希望能减少分心吧。西莉亚也知道来不及问清楚何为“神术”,想起自己的结界,便点了点头,担忧地看着他:“你要小心。但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保护我的,都是我的过错……” “你既是夜儿的姑姑,不论如何,夜儿都会拼死保护你平安。”止弥夜大约猜到为何会一而再地招惹来这些非人的怪物了,但他不想细究。只要把姑姑带回天界,这些低等的怪物就不会再出现了。继续停留在人界,果然危险。 抬手,随意挥出几道风刃,风刃穿透身体的声音实在叫人不寒而战。各种污秽之物遍布四周,一层层倒下,一层层的腥臭扑鼻。随着时间的流逝,恶鬼数量却是不减反增,而且越是强悍,甚至有不畏惧风刃的,甚至击破结界,毫不怀疑若是无它物相阻,恶鬼们很快就能扑上来将他们二人身躯撕碎。 他们无意中被一步步击退,退到树下,只能强撑着很小范围的结界。御赐宝剑已经沾满污血,不复光彩,剑柄浸血滑腻,几乎再抓不稳。当朝年仅十一的长王子殿下浴血孤身而战,小小的身躯气力已经被榨干,神术也快要用尽。 西莉亚透过泪眼痛苦地看着,频频摇首,嘶声而劝:“夜儿,不要再打了,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杀不尽的。你快走呀,他们是冲我而来,与你无干。你贵为王子,本不该卷进这等污浊之中,你可以离开的……” 当然,以止弥夜的神术,完全可以用瞬移离开,即使包围的恶鬼再多,再密集,多瞬移几次也可以脱战。但是他怎么能够?怎么会?止弥夜只当做听不见,拼尽全力击敌,隐约体会到十余年前那场大战中人的感受,真是令人恼火。无法脱身,除却身为王室之人的高傲,还有他的责任感,这位姑姑已经离开天界十三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决不能再让先王、父王失望,他既然身为王长子,也绝对有能力保护王室之人。 西莉亚此刻只恨自己的软弱无力,却要让一个孩子去做冒险之事,挡在自己身前,实在卑劣,叫人耻笑! 喧嚣之中,她听见一个头领一样的声音在说:“果然被我们找到了,尊贵的天界王子,还有公主。若能把他们抓回去,定然大有封赏!” 止弥夜也听见此言,暗恨得咬牙,却终是疲惫不堪,被一爪正正击中,生生吐血倒在了他姑姑的怀中。他在暗恨自己不小心的同时,还有一丝懊恼:若是他的贴身侍卫还在身边就好了,只可惜为拦住那些臣子,他派穆靖去搪塞了。这种事本不是穆靖的职责,但他还是二话不说去执行了,大概穆靖也和他一样缺乏防备吧,以为不会有事的……咳,他在想什么呢!现在的局势,可容不得他出神呀!可是他,还是太无力了…… 种种腥臭污浊之气近在咫尺,最后一层结界也将要破碎,敌人还没有穷尽的意思,黑压压一片,令人心生压迫和无奈的绝望。止弥夜最后清澈的目光落在西莉亚的面容,唇角疲惫地上扬一个弧度:“对不起,姑姑,夜儿没能,护你……” “夜儿——”西莉亚用力将他抱在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结界破碎,见再无阻拦,恶鬼似乎发出一阵欢呼,齐齐扑向毫无防备的两人。只要抓住他们,不论死活,全地狱的种族都会欣喜若狂,天界是他们的宿敌。若是能够活捉,就定要献给他们最伟大的王! 天空闷雷滚滚,在污秽的爪子伸向可人儿的刹那,一串闷雷倏然炸响,豆大雨珠打落,而恶鬼嘶吼戛然而止。 是错觉? 西莉亚几乎无法睁眼,只觉有巨大威压忽然出现,似乎带着勃然大怒,恨不能止。她的心脏都像是要被这种无形的压迫使得破裂,毫无抵挡之力。恶鬼叫声凄厉,却与方才不同,像充满恐惧,并且恐惧得将要疯狂。西莉亚只来得及看见那绣满精致华贵金纹的衣角闪过,雨点打在身上生疼。 忽然怀中一空,止弥夜已被那突然出现、拥有巨大且绝对威压的男子稳抱与怀。西莉亚愣愣地抬眸望去,那样高大的身影,爆发出的气势竟让双眸刺痛不已,不可逼视。再者,便生生昏了过去,只隐约记得那双眼神充满极致犀利的恼恨与漠然,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以消其怒。 模糊中,似乎听闻细碎话语声。由于耳边不再充斥着嘶吼声,如此的安静,让她觉得仿佛置身幻觉。但是—— 西莉亚吃力撑眸而起,发觉已在家中客厅内,面前有二人背对自己双膝跪地,背影熟悉。再定睛看去,那分明是贝娜,而贝娜身边同样伏地的西装革履的男人,难道是莫克?!爸爸回来了?! 她“爸爸”一词尚未激动地脱口而出,她的身体以及意识便被一双冷目制住了。视线再抬,落到了对面沙发之上,那个华服清冷的男子,怀中止弥夜依旧昏睡着,小脸病态的白皙而神态安详。 “宝贝,你醒了。”大概男子目光太过明显,伏地而跪的夫妇也发觉了什么,稍稍侧身,欣喜地看着一脸迷茫的西莉亚。 西莉亚意识还有一丝恍惚,却是定定地看着丰神俊朗的男子,忽然忆起她闭眼前那可怕逼人的眼神,然而此刻,男子却像是敛去了锋锐的震怒,周身气质恬淡典雅,悉如惯于待在书房中的文雅清俊,无害而皓洁。 桫覼遆拉夫妇见二人目光对视,便也敛言闭口,继续伏跪于地。 久之,西莉亚眼眸酸痛,只好移开视线,却听他清冷嗓音缓缓而言:“西莉亚·桫覼遆拉,你是第一个敢直视本王而心无畏惧之人。但这一点,也不能抵消你害夜儿受伤之罪。” 闻言,西莉亚不由得睁大了碧眸:这个男子,就是止弥夜的父亲,她的哥哥?得到这种结论,她连忙摇头:她是桫覼遆拉的女儿,才不是什么公主。但是害得止弥夜受伤甚至可能性命不保的,确实是她,无可辩驳。 比西莉亚更为焦急的是贝娜,这个孱弱的女人鼓起了生平的勇气,出声道:“天界的王,尊敬的陌王陛下,西莉亚不是有意的,她绝对无意伤害王子殿下的!”贝娜的声音不断地颤抖,语气十分惶恐不安,又卑微至极。 陌王依旧冷淡地望着西莉亚:“止弥夜是本王惟一的儿子,若本王没有改变心思,本王之位未来将传给他。而你是以什么身份,求本王宽恕这等追责?” 他声音清冷,语气冷厉,动作却是轻柔地搂抱着止弥夜,修长好看的手轻抚在其背部,想必的确如之所言,极为珍爱宠护这位王子。若止弥夜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这位陛下早已将她以各种方式责杀百遍了,如此而想,夜儿当无大碍了,只是看着还很是虚弱。 西莉亚无言作答,反而是莫克开口了,这久违的声音几乎让她心热泪涌:“看在她是天界之女的份上。陛下既为天界尊王,也请庇护这位遗失数年的女孩。” ……什么?! “你如何得知,她是我天界之人,且又是我王室遗失多年之女?”陌王眸光凛冽了几分,逼问道。由始至终,他的目光都落在西莉亚身上,像是要细究她的来历意图,又像是毫不在意,打算将她处决。威压之大,她的心脏几乎全失节奏,剧烈跳动着,挣扎着,疼痛不已。若是这等威压同时降临到莫克和贝娜身上,只怕是伏跪不能,身体都要碎掉了。 桫覼遆拉夫妇二人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莫克道明十三年前之事:“那年,我不过刚毕业,还未正式入职,却正与贝娜感情如胶似漆,愁于家族逼迫,不得完婚。我们便在河边漫步散心,忽见一孩童啜泣蹲立在桥旁,服装怪诞,而一女子匆匆远走,服饰亦怪异,似乎弃童而逃。我便让贝娜前去安抚孩童,独身去追那女子,却很快迷失路途,不见踪影。” 似乎是理了一下思绪,莫克继续道:“回来后,我以为孩子正是极好的成婚借口,便对外称之为我二人亲子。很快完婚,却一直不能孕育,此时已经视此女童为己出,百般疼爱,不再想着追查来历,便是抚育至今,已十三年。” 贝娜已是哭泣,述说情深,不舍孩童,又问明女童记忆模糊不知前事,遂作亲生女而养,难舍难分。 回想多年亲情细节,原来如此轻描淡写的真相,西莉亚呆愣而悲痛,不忍再听,抬手捂面,强自忍泪:“不是的,不会的,我是爸妈的亲女儿,别抛弃我。爸爸,是不是怪西莉亚没能好好照顾妈妈,所以一回来,就要赶西莉亚走?西莉亚保证,以后会乖乖听你们的话,不要逼西莉亚离开你们……” 面对这样绵软哭泣着哀求的女儿,若换作平日,他们一定会心疼不已地搂住她,安慰她,可是今日陌王陛下在此,莫克也明白非放手不可了。他向来很少情感用事,如今就算心疼不舍也清楚无力扭转,也只好劝言:“对不起,是我们骗了你,但西莉亚你已长大,不再是我和贝娜二人的宝贝了,你属于另一个地方,没有我们,没有桫覼遆拉,但你一定要回去,那才是你真正的家,不要让我们的存在耽误了你。”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走!”西莉亚就算极力忍耐,还是红了眼眶,带出鼻音,更是叫人心怜,“我是西莉亚·桫覼遆拉,我不要去天界。” “唔……二位都已同意本王将人带走了?”陌王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并不像是要带妹妹回家,更像是准备带走伤害王室长子的嫌犯。况且口说无凭,真正的裁定者,是他。 西莉亚顿时恐慌得忘了眼泪,呆呆地看着二人虔诚恭敬地伏地不起,心下大片冰凉。 “西莉亚·桫覼遆拉,你也听到了,继续留你在人界,再伤到的,可就不是本王的乖夜儿,而是这对你所谓的父母了。他们凡人之躯,想必完全没有能力地狱邪秽之物的袭击,说不好还会双双断命。” 他言语中似乎含着一丝笑意,冷漠地说着,“我已确认你流淌着我王室尊贵的血液,拥有天赋的神术,但至于你是留是走,本王却并不在乎。即使想成为公主,也要看本王是否承认,更何况,谁也比不上夜儿的重要。他的伤在人界无法痊愈,不能再耽搁了。” 陌王语罢,抱着止弥夜,转身便走,明显并不打算留时间给她思考。 莫克与贝娜仍然跪在那里,已经四肢僵硬,却态度决然。 西莉亚痛苦不堪,她不愿意离开,可更不愿祸及他们。十余年养育之恩,哪里能用“骗”一概俱全?他们是畏惧这位王,也可是心甘情愿地遣她离开,她怎么能够忘为一己之私,不顾他二人苦心与安全呢? 正文 第十七章 幸免(4) http://.biquxs.info/

陌王已走至门口,不定会在下一瞬消失。 西莉亚死死咬唇,被迫起身跟随。 她不明白,为什么刚一醒来便遇上这样的局面:莫克回来了;莫克和贝娜都知道陌王和止弥夜的身份;都毫无芥蒂地揭露出十三年前的真相,并且毫无反抗。她被动地要接受这些,无法抉择,没有选择。这是赤裸裸的胁迫吧,无论她深爱的“家人”,还是所谓真正的亲人。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她的无措却无法动摇任何一方。 正当恐惧和迷茫迫使她壮着胆子开口时,一软语忽然响起:“父王,姑姑呢?她没事吧?” 西莉亚愣神,随即莫名狂喜,望向门口站住的男子怀中探出的小脸:“夜儿!” 止弥夜也看清了他姑姑的脸,很是喜悦,可他同时也看出了红了的眼眶,像是受了委屈,不由得拉扯父王的衣袖,也不管自己这般被父王抱在怀中的状态有些不妥:“父王对姑姑凶了?之前夜儿找到姑姑时,之所以没有立即通报父王,就是担心父王吓到姑姑,没想到夜儿的心思还是白费了,姑姑还是讨厌父王了。” 止弥夜是期盼过陌王来到人界,可他并不希望出现这样不友好的场面。他跟随父王左右十年了,自然感觉得到父王此时的低气压与沉默是因为生气了。平常的父王已经让臣子们都胆战心惊的,生气的父王更是会吓坏才刚见面的姑姑吧?呜,他要试着劝说父王吗?好像也做不到呀……不过,为什么生气了呢?姑姑应该不会说了什么惹人生气的话吧?就算是这样,姑姑也一定是无意的呀。 一头雾水的止弥夜想也不想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这童言童语叫人啼笑皆非,倒也缓和了气氛,只是陌王一下子沉了脸色:“不许用‘夜儿’自称,又忘了规矩?”实在有几分恐吓的意思,但还是难掩对儿子的温柔。如果可以,陌王倒不愿让夜儿太快长大,但规矩还是要立、要守的。夜儿毕竟不是三岁孩童了。 见怀中的小人儿极度渴盼到他认定的姑姑那儿去,陌王无奈,只好再出言,语气还未软和下来,不过意思是到了:“她毫发无伤,但你不能乱动。”暗之族的袭击,从来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有他在,还不算什么,但也只能是先稳住伤势罢了。 “姑姑是否不愿回天界?”止弥夜清澈眼眸一看便知,又摇了摇父王手臂,小小的人儿声音却极为坚定:“我要留在姑姑身边,保证劝服姑姑。父王放我下来吧,我没有大碍。”在姑姑面前被父王这般哄孩子一样的抱着他,他实在羞愧,表示不愿再被抱着。虽然父王,好像也很多年没有抱过了,但现在不是贪念这些的时候,他可是男子汉呀! 果然看见父王用冷冰冰的眼神看向姑姑,而姑姑像被吓到了,但在看向他的时候,心又软了,便说:“如果夜儿愿意,就由他吧,我也的确希望能再有些时间想想。谢谢夜儿。” 陌王思忖一会儿,便也如愿放下了止弥夜,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走:“两天之后,非走不可。” “谢父王。”止弥夜连忙向他的背影行礼道谢,然后转身,扬起干净的笑脸:“姑姑,夜儿陪你。”似乎自己成功化解了矛盾呢,真好! 西莉亚走向门口,看着那院子中已不十分明显的几滩淤泥,觉得自己晕过去后应当还有什么发生。 渐渐地,倒也构想出那副画面:污浊恶鬼皆不是天界之王的对手,尽数倒下,露出众鬼后隐藏的忧伤面孔,齐肩墨发,平凡面容,尽是同学麦娟一手主使。但此时她已不成人形,分明也是丑陋低等恶鬼轮廓,一张与身形不相称的人类面孔显得尤为古怪,神情极为悲怮。为了操纵足够数量的恶鬼,确保万无一失,她不得不全力调动力量,已经无法再维持虚伪的人类身形了,再也无法…… 陌王冷冷看着,暂时停止行动,且见麦娟步步爬来,已化利爪的手却不敢再碰西莉亚的身子,只呜呜泣着,声音嘶哑粗糙,悔恨着:“对不起,我本以为不会伤你,我也不想伤你的。西莉亚,你是唯一对我好过的人,我真的很想成为你的朋友,可是我,在人们眼中,是怪物!西莉亚,我对不起你,我愿意以死谢罪。万幸的是,你不会知道这样丑恶卑微的我。我也好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呀……” 西莉亚闭眸,以消缓刺痛感。 她不想知道,最后麦娟是自尽,还是他人将她裁决。 离开了,一个个离开了,是死是活有何区别?她也该离开,这样的仓促,这样的怀念遗憾吗?无端的疾病,无端的注目,无端的恶意,无端的敌视,原本这个世界早就对自己发出警示,已不能容她了吗?连看惯世事的迪索亚都断然坦言,这个世界已针对于她,不再愿宽恕她得到安生,她又有何重要的理由,继续死缠留下?原来命运早已注定,她逃不过,躲不过,只能顺应,也免不去苦难。 “姑姑……”小手握住她的,令人暖心的质感与温度。他还不懂为何有这般愁苦哀怨,只是单纯不想看见美丽的姑姑蹙额不展。看父王的样子似乎还没认同这位姑姑,但他的心已经偏向了新认的姑姑,任父王怎么说都好,他都要护着她,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夜儿,我想,不用等到后天了。”沉默一会儿,西莉亚忽然道。 她没有去理会那对夫妇是否还跪在那里,已经说明了呀,他们不要她了,尊她为“天界之女”——呵,这是她依赖了十余年的桫覼遆拉呀!竟然这样无力,衰败,已经不能算作世家之列了,也难怪如此卑微……可又能如何呢?即使悲伤着,又能做什么呢? “姑姑的意思是?” “我愿意离开,跟你们回天界。毕竟,你们说,那里是我真正的家。”西莉亚转过身,腰倚着墙,面容神情半掩于背光阴影,看不真切,轮廓却是极美,“我其实,是个极为恋家的人吧,一切眷恋的情感,都由家而生。时隔多年,我也该,去看看我那真正的家了,那里有你,有那位陛下,还有很多别的人,不会难过孤独。” …… 青氏长老青长钧伏地而拜,叩见这位年轻的新任天界之王:“人界青氏,叩见天界陌王。不知陛下前来,有何缘故?” 陌王捻手而立,风度清雅淡泊,即使有意收敛,也压制不住帝王宏大威压。 好在青氏不是徒有虚名,被削减后的威压竟能硬生生地受住,只是老脸显得几分吃力,但仍是抿唇不发一声。 陌王赞许地垂首,让其免礼,表述来意:“青氏乃人界不可或缺的尊族,历代我天界之主都乐于交结友好。若不是有族人触犯我天界戒律,本王也不会冒着结怨之险来找长钧长老,所以还请长老细查族人,严加管制,以保我天界与人界友好不失。” 青长钧沉吟片刻,知道有何差错,便命人速去准备,唤来犯错而逍遥在外的族人。 不一会儿将人带到,青长钧痛心不已,命令此人长跪不得起,厉声而问:“逆子,你可知你做了什么?!” 青雅皓眼镜未摘,还是在同学身边的模样,虽然忽然被唤来有些懵懂,但还是顺从而跪,显得文弱不堪,面有迷茫,语气恭敬至极:“父亲大人,孩儿,孩儿铲除了藏在人类中的异族。”若是寻常事情,父亲是绝不会过问的。 “异族?呵,”青雅皓的父亲、青氏长老青长钧怒极反笑,笑声令人不寒而战,更为惶恐,“那个险些被你杀害的异族少女,乃是尊贵无比的天界公主!你是有何等的胆子,敢在没有请示有资质的族人前就擅自行动,不禁屡次刻意加害公主,甚至不惜违背祖训,与污浊之物勾结,妄想残害天界长公主与王子,实在大罪。现在天界陛下都来向我青氏问罪了,我既是你父亲,又身为青氏一族长老,代表青氏颜面,你的所作所为,叫为父老脸往哪儿放呐!” 一顿厉声呵斥,叫青雅皓有些怔忪,又很快抓住一个细节,低语起来:“天界公主?怎么可能,分明只是……” “你还有什么好申辩的?看来,你是承认这些罪状了,为父也没冤枉你。”青长钧怒到了极点,倒看起来稳住了情绪,躬身向陌王道:“陛下,都是我管教不严,才纵容着逆子做出此等令人神共愤之事。陛下放心,我既察觉,定不宽饶,亲儿子又如何,终是抵不过罪状之大。我一定,还陛下与公主、王子一个交代,好生处治这逆子!” 陌王淡淡颔首,仍停在原地。青长钧知道他是要亲眼见自己执刑,便也干脆,定定地再往儿子一眼,随即硬下心肠,手段狠厉,毁掉一身巫卜灵异之力,挑断手筋,从此乃是废人,生不如死。 陌王漠然看着,又与青氏长老客套几句,便就此告辞。 一位失落在外的长公主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室尊威,实不可辱。他定将向所有欺侮过他天界公主之人讨伐,以护威严之名。 整治完这些小角色,陌王忽然止住身形,定眸看向面前之人。 此人容貌昳丽,令人眼见难忘,又以其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段而威风八面,不敢来犯,成为霸主已有多年。 单看服饰,此人已大约清楚陌王身份,当即叩首跪地,像全然忘却自己身份威名,竟然甘愿俯首称臣,无限卑微:“尊贵的陛下,雷惶恐,不知陛下大驾光临,未能设宴以迎,实在罪过。” 陌王倒不愿与他客套,并未令其起身,逼身严立,开语:“你有今日,全仰仗我先王恩典,赐你超于凡人之力,本意你我心知。可近日你却强掳二八女子,加辱其身心,其心可诛。现令本王不可不收回御赐之力,诛其罪,你可愿听?” “鄙人不知一时放纵贪欲之失竟是触怒了陛下,甘愿俯首听候陛下惩办。”雷此时已经想明白所有的好奇之处,无故自愈,药而不死,等等世人眼中神奇之事,皆为其乃是遥远而神秘的天界之尊女。宛如神的存在,谜题不解自知,如此解开疑惑,满足好奇之心,本也是无根无念之人,他自甘听命,静候发落。 取下首级,陌王见时候尚早,且做件无聊之事,将尸首深深掩埋,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权极多年雷·夏尔去了何处,梦见了何人,更不会知道他曾经受到异界所谓“神的眷顾”,终也会丧命黄泉。至于那犹在史密斯腹中的遗腹之子,且安生抚养,隐姓埋名,终有归宿。 …… 西莉亚做了一个梦,梦中人乃是朝思暮念的洛珊凝,墨色长发及腰,一双琥珀如媚,容颜艳丽如故。 她问她为何平安却不回来,这名绝美女子却神情大变,声音狠厉,控诉那些她从未了解过的黑暗过完,洛珊凝的困境。 洛珊凝是怎样扭曲着姣好面容,几近狞笑着,手指纤细而修长,尖利的深紫美甲几乎要刺穿虚空,到达那令她深深憎恶的地方:“呵呵呵,为何不回去?我怎么还能回去?那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因为那里有着比豺狼虎豹更要凶狠恶毒的人!你不知道,你这样拥有幸福的家的女孩当然不知道,我一直处在什么环境里,那绝对会把人逼疯!在你眼里,现在的我就已与疯子无异了,是吗?是呀,可我不能疯掉,我还有你,待我复仇,待我去撕毁那一切时,我不要伤你一分一毫,我也半点不要你知晓。” “我呀,是个没有根的人。他根本不是我父亲,那样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人,那么脏,那么恶心,偏偏我还真心孝敬他,体贴他,看见的是他的笑容,得到的是那些龌龊手段。我以为因为我顶着洛氏的名头,有人妒忌i,所以要对我不利。我本来不害怕的,再说还有我最崇敬的父亲派给我的人,我不会被伤害到。” “一次次的刀光剑影,一次比一次近,我记得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安稳,身子一翻,意识就清醒了。我睁开眼,那锋利的刀刃就冷冰冰的贴住我的喉管,血流经血管,一抽抽地痛,那股子金属味道,我差点以为已经割破了。我那时只有八岁,我怕了,真的怕了,气不敢喘,不敢咽唾沫。我在被子里动动指头,摸到那薄薄的冰凉。我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我最后能想起来的,是血,很多的血,渐渐冷下来,凝固的血。” “比噩梦真实得多的,是现实。我不知道我会死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真的怕,但第二天起来,我给他的还是天真的笑脸。我不是他的亲生孩子,或许这,就是他忌惮我的地方。” “我还是瞒不住那个精明,或者说老奸巨猾的商人,他发觉我对她的异样后,渐渐掐断我的人脉、财路等等。我的生活要完全靠他供养,逃不脱他的手掌心。借着长大,我也渐渐与他疏远,演化为激烈的争吵,但无论看起来多么大阵仗,无可奈何的人都是我。没有经济作基础,人脉手段靠不住的话,说话都无法硬气。” “最后,他得了自己的亲生子,可以彻底放弃我,便缩减一切配置,以至于后来害我手头紧得,不得不暗中托人拍卖掉几乎全部的首饰等等。那时你可能觉察到了什么,对,我是让泠玄替我筹办的,我已经不得不倚靠、信赖他了。” “我知道我已不能在此久留了。不枉我精心谋划,我知道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可以实现所有,自然也可以摆脱这里的一切。但,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可是西莉亚,我需要钱,非常需要!我要到那个地方,风风光光,找个人嫁了,然后离开这个糟糕的世界,不用怕他(洛天昊)再将我许给何人。这种身不由己、撕心裂肺的感觉,你明白吗?!我要为了钱卖了自己,我要逃开这一切,你不会懂的,西莉亚,也不需要懂,你可以选择忘了我,但我永远,也忘不了你。我要你幸福,一直幸福下去,直至老死。你永远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洛珊凝已然泣不成声。对她而言,这个世界早已在她面前彻底腐朽坍塌,无数坚硬的尖锐的碎片正片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踉跄着,然而到底没有倒下,身影渐渐远去了,消失在路灯所能照亮区域以外的黑暗中,平静得荒凉。 西莉亚想叫住她,却开不了口。梦醒了,一抹面颊,湿漉漉一片。 什么是爱,她不懂,但只要是洛珊凝说的,便一定是了。为什么会不知,又是何等依恋在乎,她于洛珊凝,洛珊凝于她,何尝不是如此。只叹恨,可会有缘再见?再见之时,只怕,心已不再,遍布沧桑了。 陌王已至,无须再言。 止弥夜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陌王,笑容从未变过,眼眸澄澈如昔。 西莉亚走出屋子,转身关上门,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终究也是到了这种时候呀,一个个的离开,她也将要…… “到了天界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她依旧是那个怯弱的女孩,无所适从,不知所措,被动的,依赖心重的。真是,没什么改变呢。 止弥夜眨眨眸子,望向父王:“姑姑当然还是称呼我为夜儿;对父王的话……”呜,这种称呼不能逾越的,不该由他来答呀! 还好此时陌王清冷的声音回答了,不带什么情感:“兄长,三哥……都随意。”直接唤“陛下”也可以,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觉得不妥。 西莉亚当即愣愣地试着唤了一声:“三哥……?”这样冷的面孔,唤起来总有些不适应。 陌王眉头微蹙一下,西莉亚还以为是不高兴了,想着换一个称呼,却是听见了熟悉的少年嗓音,带着几分玩味与狡黠:“我怎么从不知道西莉亚有哥哥?” “迪索亚哥哥!”西莉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惊呼一声,看着精灵般的少年在面前现身,清灵俊雅模样。似乎这段时间完全没有消失一样。 陌王视线与之对上,冷淡地挑眉,潭眸幽深,有什么思绪闪过,开口依旧蓄着威严:“你是——” 正文 第十七章 幸免(5) http://.biquxs.info/

“迪索亚·甘沙奇勒。”迪索亚虽然面色是轻松的,实际上内心紧绷,因为他感觉不出面前的年轻男子究竟是拥有什么层次力量。他已经从西莉亚口中得知天界的存在,不时来玩闹的止弥夜更是证据,只是这名男子……他的眸光让人莫名心悸。 他守护了六年的西莉亚,终于是有人来抢夺了吗?有点意料之中的,不安。 陌王注视着他,似乎有什么通透了,唇角勾勒出一丝弧度:“存在于人界的,奇异传说吗……只可惜,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知晓了吧。” 迪索亚莫名烦躁起来:“你在说什么?”隐隐的躁动感,像是沉寂了无数年华的宝藏,终有一日被拂动了浮尘。久远得连自己都遗忘的,怎么可能被一个陌路人拨开? 迪索亚此时只知道,面前这个探不清力量的男子,想要带走他的西莉亚,那个六年前用无助与悲伤唤醒他的女孩。迷茫吗?那么,由我来为你实现心愿……是这样的心思吗?他的,西莉亚,他的…… 绝对不可饶恕呀! 仿佛虚幻的,点点星芒,透过枝叶间隙,柔和洒落,少年的皮肤宛若透明,不可触碰。 已经多久,多久没有这样愤怒,这样悲伤了呢?人类的情绪本不该被他所拥有,可是他的力量,来自何方呢? 迪索亚的眸中沧桑变幻,落入深深的迷茫,但是执念使他敛去光华,沉默内敛。 止弥夜悄悄松开了陌王的手,他能够感觉到气氛的不安,而一直享受于捉弄他的迪索亚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是了,迪索亚陪伴姑姑很久了,最为不舍的,应该是他吧。止弥夜当然会为这些感伤,但是对于注定的事,也无可厚非。只是希望父王能够手下留情,不要让姑姑因为朋友受伤而心疼才好。不过好像从未见过父王认真地出手呢…… 迪索亚留恋地望了一眼担忧地看着两人的西莉亚,微微抿唇,如刹那间变幻的光影,终是动了。他的出手没有杀意,只是寒凉,仿佛能透过躯体直达心脏的冷寂。 陌王的身形也动了,他不可能站在原地,等待对手进攻,一个不好还可能会误伤到身旁的两人。一下闪过,手中幻化出利刃,挡下接下来的一击,从容自然。 西莉亚被这忽然的动静变化使得反应不过来。不过想想也是,陌王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大费口舌之人,而迪索亚面对西莉亚以外的人大多都没有好脸色。她不禁惊叫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来劝阻,可是却组织不了言语。尽管她从未见过迪索亚出手抗争,但是对刀光剑影中的两人都很揪心,暗自以为并不存在“不是对手”这样的局面。 西莉亚很快被还很镇定的止弥夜拉到了一边,以挪出战场。见姑姑仍担忧地愣着,看着落叶飞舞,止弥夜用力握着她的手,说道:“父王不会输的。那个迪索亚……我承认他比我强一点,但是对父王来说就……” 西莉亚当即紧张地问道:“迪索亚哥哥会有事吗?”她眼中只有那个少年的身影,尽管因为动作太快她无法看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还没有将她真正意义上的哥哥放在心上,这种偏心谁都看得出。 止弥夜忧伤地吐槽了一下,还是坦诚地说道:“不知道。不过看他能在父王手下撑过这么久,实力确实不错。”关于父王的实力,自从父王登基后一直在谈,但始终没有人能够得出确切结论,只能暗中推测必定是比上一任的零王也就是他的祖父陛下要强。祖父可是亲自对抗过来犯的地狱之主的,那么父王自然是不用说的,无论天界还是人界都无人能匹敌吧。 唔,他也要努力成为父王那样的人呀。 虽然肯定了父王将会胜利,但是止弥夜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姑姑,你的哥哥只有我父王一个,虽然父王可能不太在意,但是……当着父王的面叫别人哥哥,夜儿觉得……” 西莉亚的眸光黯淡下来,低语道:“是呀,我知道。可是,我习惯了呀……” 习惯了迪索亚的关爱,习惯了迪索亚的温暖,习惯了迪索亚的音容笑貌,习惯了……太多太多,亲密的关系,习惯向他倾诉、玩笑、撒娇、求抱、摸头、牵手,甚至吻。她的迪索亚哥哥,她最好的哥哥,最最好了…… “你是为何存在这里呢,迪索亚?”利刃斩落,陌王还很有余力地像是闲谈道。只是他的招式凌厉,全然不像话语中散漫随意,稍一分神便会被伤及要害。 只是迪索亚也不需要喘气,听起来便也像是气息平稳的样子:“天界的王又为何来到人界?身为统治者,不是更在乎秩序吗?” “呵,秩序……”手中利刃加长,更为锋锐,陌王有意没有动用自己的佩剑,而是使用神术化剑,像是有轻蔑之意,“相比起来,你破坏的秩序比起我来,可严重得多。” “陌王远在天界,居然都能察觉到人界的事情吗?可怜天见,我很久以前就一直被封印在这个地方,生死不如。我被唤醒的短暂时间,造成的影响也可忽略不计了吧。” 迪索亚已经端不起傲气,在与陌王交手的瞬间,他已经知道对方力量绝不下于他。在刚被西莉亚唤醒时,迪索亚还有意说出他赐予西莉亚的权利,但是在陌王面前,一样刻在骨子里的傲然,让他破格做出对于以往像是自损尊严一样的事情来,自报名姓,透露封印。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渴求的自由就在不远处了,说出来也无妨,而且对方的身份也足够尊贵,有资格听他说这些。 陌王的眸光冰冷,却多了一丝戏谑:“封印?虽然没有记录,但封印你的原因,你还不知道吗?为了你口中的秩序,啧。” “你知道些什么?你的容貌虽然年轻,但也已经三十了,不过,也只是三十罢了。我的存在,比你想象的还要久。”迪索亚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稚儿。有些自以为是吗? “确实很久远,否则也不会被称为传说了。你还能记起,未被封印前的事情吗?”陌王像是在一步步诱导,通过迪索亚没有掩饰的言语,他已经能大概推测出完整的东西了。还真是有趣呀。 未被封印以前?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绿茵茵的淳朴世界,自然的气息。万物生灵,祈求着,各种诉求:住所,食物,饮水,养分,配偶…… 无数有意无意的祈求,宛如天空点点星辰,或明或暗闪烁着。 愿望无以实体,却无意间渐渐汇聚,化为奇异的力量,承载着无数希望与失望、绝望。 清风拂过,星光碎开,水面粼粼,无声呜咽低低呢喃。 各种交织的,破碎的,融合,变幻。一代一代,诞生至死亡,无尽的祈求,不断的祈求。生命呀,充满欲求,即使明知不可为,即使明知不可有,纯净或是贪婪浑浊的诉求,绵延不绝。 愿以无形之体为存在,融汇祈求的念想,筑成静默中的存在,无声无息,悄悄唤醒,驱动心中的愿望。 你是—— “太久远了。”迪索亚咬牙,劈开利刃,低吼着,懊恼着。 一万年。 不过沧海桑田,一万年而已。 无数生灵生生灭灭,终是绵延不绝,构筑生机勃勃的世界。可他,一直是他,没有生,没有死。只有无数次醒来,沉睡。记忆,太久远了,看得太多了,暗中想要遗忘的,混杂着诸多情绪的,想要遗忘,却是遗失了。他还记得什么呢,经历万年而存留下来的残缺碎片?即使记得,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看着眼前人就好,守护着唤醒他的人就好,为何要追忆太多,理得太清呢? “不是承诺要为众生实现心愿的吗?我的愿望之一,是带失落了十三年的妹妹回家,这样的愿望,也不能够被承认许可吗?你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呢?”陌王轻笑,唇角弧度优雅,手中利刃沾染了什么,但他并不在意。 “众生贪婪,又如何实现所有愿望?我所追求的,是最强烈的心愿。”迪索亚似乎有些失神,也似乎渐渐失去理智,无意中被牵引着,落入下风,而没有痛觉。 “是这样呀,难怪,如此偏心,祈求的生灵多数没有得到希望的结果,所以怨念积深,引动了不安吧,即使万年封印,还没有让你醒悟吗?你的执念,又是从何而来?你要做的,不过是吸收他人的执念,却是让自己陷入了吗?”陌王轻易嘲讽着,利刃刺入肩膀。 迪索亚摇头,似乎想要怒吼,又无从动怒,那样无力地呢喃着,爆发出力量挣脱开利刃的控制:“怨念?不,我不在乎。有了封印,我更有理由专注,只是等待在这里,等待唤醒我的生灵。只有能够唤醒我的,才有资格提出心愿。西莉亚,她唤醒了我,你知道她第一次提出的愿望是什么吗?” 迪索亚的眸光恢复些许清明,喃语道:“她说……” 【刚被唤醒的迪索亚垂眸向树下的女孩望去,语调平缓而似乎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西莉亚,你唤醒了我。尽管对你说的没有兴趣,但……现在,我在此向你起誓,我将一直陪伴你,直至生命终结或禁锢解除。” “为了保证你的生命,我可以应允你在能力范围内的一切要求。”他的眸光仿佛这时才有了一点聚焦,凝在女孩抬起的朦胧的面容上,“我,允许你唤我的名字,允许你有接近我、呼唤我的权利。你——” “那么,”树下的西莉亚尚带着泪痕的小脸抬起,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愿,“请让妈妈好起来吧。还有——”她的声音忽然降下来,尽管本就不算响亮,仿佛有些羞怯,“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好吗?”】 “她说,想要成为我的朋友。”迪索亚的眼神多了一分柔和,也多了一分复杂,毫不在意自己被洞穿的腹部,“自从我存在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向我祈求。如此天真,如此——愚蠢。” 利刃很快被抽出,没有血液,只是缠绕着些许虚幻的微光。力量正在散去,万年的积蓄,也不过片刻就面临溃散,不过迪索亚并不在乎,因为他终究是回想到重要的部分了:“存在了一万年,为祈求的生灵实现无数,面对这样的愿望,我无法拒绝,却也不知如何实现。我可以模拟出人类的情感,但是具体去做,去扮演,这是有损身份的。西莉亚是不一样的,与之前唤醒我的人都不一样。” “几年后,我发觉我可以借用西莉亚的力量。这使我产生了希望,实现自己愿望的希望。我想要打破封印,真正和西莉亚在一起,她无需因为我的消失和沉睡而惊慌失落,我可以一直真正陪在她身边,直到她逝去。我面对过的逝去太多,我不想再像以往一样,无法真正触碰地道别。我会一直在她身边,一直……” 陌王终是微微蹙额:“然后像往常一样,将尸体也埋葬于此,将人永世禁锢在此地?你已经知道了西莉亚的身份,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力量才能被极度亲近的你所窥视,而你的力量,本身也是不存在的。为了你的存在,你还要埋葬多少在乎的人?而且你在乎的,未必就愿意陪伴你永久。” “我的存在……我的存在,是为了西莉亚快乐。西莉亚依赖心很重,那些人类已经伤了她的心,她能够信任依赖的只有我了,她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了……” “你以为,为了你这种虚无的存在,西莉亚就会放弃其他一切?”陌王冷笑,终是近乎残忍地,开始步入正题。 虚无?不,不是的。迪索亚的眼神一下子慌乱,迷茫却是减少了。 “传说中能够实现祈求心愿的,虚灵,到你这里,虚灵族应该只剩下你一个了。那么,迪索亚·甘沙奇勒,应该称呼你为虚灵王子,还是,虚灵王?” 利刃穿透了少年的胸膛,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两道身影僵持住了,只有陌王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随着利刃深入,话语也同时刺痛人的心脏。 西莉亚与止弥夜都听见了陌王最后的话,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西莉亚碧色的眼眸映照出迪索亚被洞穿心口的虚弱身影,唇瓣颤抖着,吐出令迪索亚绝望的话语:“你真的是,虚灵?” 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以为,这个树上的少年,就是电影中的精灵,如此皎洁的笑意,无暇的面孔,纤长而有力的躯体,那样优雅纯净的存在。 存在吗……虚灵,是不存在的种族,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 “西莉亚……”迪索亚眼神空洞,墨色的眸子流露出令西莉亚心痛的神色。 如此美好的存在,却只是她的愿望,是不存在的,是虚幻的,是这样的,对吗? 迪索亚,你说过,一觉醒来,愿望就会实现的呢,你是我的朋友吗?我的,迪索亚哥哥? “西莉亚……”他表情痛苦地挣扎一下,又恢复平静,平静得冷漠,冷漠的肯定的言语:“是的,我是迪索亚·甘沙奇勒,现世唯一的虚灵。我允许你,称我为虚灵王迪索亚,卑微的向我祈求的愚生。” 想起来了,遗失的,有意无意间被遗忘的。因为一直没有人问起他的来由,他自己也并不上心,竟然是可笑地忘记了。忘记了,整个被封印的时间。究竟真的有一万年之久吗? 他拔出心口的利刃,不过才刚抬手,利刃已经消失了,毕竟只是幻化出来的,只是伤害只强不弱。他于是笑笑,几步退后,手撑在树干上,树皮粗糙,纹路丑陋,却是他这百年来的慰藉,能够让他重见阳光的芽儿。 院子中的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在枝叶间隙洒落下来点点光斑中近乎透明的面孔,表情不一。 “呵哈哈哈,还是被发觉了吗?本来,我的存在,是被万物生灵尊敬地供奉为神明的呀。为什么,如今却是这样落寞了呢?为什么,没有人向我祈求了呢?”迪索亚似乎在喃语,又似乎是在质问。 迪索亚视线一转,落到西莉亚身上,英俊的面容渐渐泛起悲凉,笑意却依旧美好:“能够为人实现愿望的我,为什么会让人产生怨念呢?为你们实现了心愿,不是你们的荣幸吗?现在,还有谁想要祈求呢?是你吗?我允许你向我祈求,让我永远陪着你——是我的永远。” 西莉亚感到心底发寒,咬唇,轻微地摇首。这不是,这不是她的迪索亚,她不要所有人的迪索亚,她只要只属于她一个的。实现愿望,会造就很多贪婪呀,可是,她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微笑呀,迪索亚,哥哥…… “连你也产生怨念了吗?这样下去,我再也找不到能够唤醒我的、能够受到我的眷顾的人了吧……”他的语气有些低落,但是面容依旧微笑着,是很受人喜欢的那种纯粹的笑意,但是仔细体会却是空洞悲凉。 “迪索亚……”不受控制地,泪水滚落,似乎是预料到将会发生什么,心慌不已,又像是挣扎着呼唤着,“迪索亚……” 止弥夜紧紧抓着西莉亚的手,以防姑姑忍不住跑过去,即使头发和衣襟被姑姑的泪水打湿也无所谓。可是姑姑,真的很难过呀。 “向我祈求吧,祈求我想要你祈求的。”迪索亚重复了一遍,笑意渐渐保留不住,抿了唇,依然看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他过往的时光。他这样说着,语气平缓:“西莉亚,你已经不需要祈愿了吧,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让莫克回家,让贝娜好起来,和家人团聚,和洛珊凝做一辈子好友,和泠玄关系缓和,让洛珊凝达成心愿……和迪索亚,成为朋友。 可是他,不想是朋友。在以往的祈愿者身边,看着衰亡,已经足够难受了,成为朋友是意味着更加亲近的关系吧,更加的不舍心伤。他学会的积累的情感已经足够多了,他不想要,不想要友情,更不想要——爱。 真是一个不合格的虚灵呢,无法全心全意实现她的愿望,辜负她的信赖和情感。 但是西莉亚,只是和你在一起,这个愿望不能实现吗?身为虚灵而无法实现的愿望吗?真是讽刺呀。 你为什么,不向我祈求呢?只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只是因为,是我想要的愿望吗?不想要再分别了呀,这原来只是他的愿望吗? “呵,已经,是这样了呀。”他所守护的女孩长大了,已经不再是整天唤着“哥哥”,有着说不完的话的可怜小人儿,她已经可以站在别人身边,那样远远地,看着他了。她早已不扎可爱的小双马尾了,原本喜欢的,后来都被自己抛弃了,那么,迪索亚哥哥呢?也是,不需要了吧。 时间拖延得太久了。陌王皱眉,看着迪索亚逐渐虚幻的身形,那样平静地渐渐消失。 西莉亚一直注视着迪索亚,也许正是因为太专注了,所以才没有察觉他躯体的变化。等到发觉时,已经淡得快要完全消失了。恐慌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脏,她声音嘶哑,爆发出一声:“你说的呀,要陪着我!” 允许她任性一回,允许她大喊一回,她不想失去,不想再失去了。 对不起,迪索亚哥哥,我现在才意识到你有多重要,从六年前第一眼,第一个拥抱,第一个玩笑,第一个笑容弧度,到后面的许多次,你都是我看不厌的风景,最美好的存在。 对于吻,她一直在逃避,一直模糊可能有的情感,有意忽略迪索亚眼眸中的波光,但是心跳,但是记忆,全都是他的印记。已经离不开了呀,迪索亚! 迪索亚微愣,幻化出的笑容逐渐消散在空气中,带着些许狡黠意味,一如他轻松的话语,轻易被风吹散:“会的,我保证。” 到他,已经是最后的虚灵族了呀,执念消散,祈求不再,那么,存在抹消。 一如不存在。 止弥夜轻轻摇着西莉亚的手臂,抬头望着,发现姑姑泪水已干,也垂下眼帘,温柔地看着他:“抱歉,夜儿。可以动身了。”声音还嘶哑着,带着哭腔,但是悲意已经逐渐消散了。 也罢,人界再无眷恋,天界也只是陌生一处,有何不可去? 通道开启,西莉亚微微颔首,握紧那只小手,偕同不知何时出现的数位跟随这位殿下来到人界的臣子,一同平安归界。 眼见四周已为陌生景色,她才意识到已经真正离开了她生活了十三年之久的地方。 她背过身,没有注意到那对在人界的收养了她十三年的人类夫妇自尽在家中,没有任何血腥,很是安详。 止弥夜正兴致勃勃地打算给他新来的姑姑一一介绍,陌王却是肃颜,直入一贯主持政事庄严的暮殿,随即传旨命令这风尘仆仆在人界方归的二人进殿,一刻也不耽搁歇息。 早朝未退,陌王大概清理一下这几天因他不在而暂时搁置的政务,随后查问长王子任务情况。当初规定三年之期,如今恰恰仅剩余几日,止弥夜言明已成功寻回四长公主,并带回了天界。 一时间群臣沸议,口舌直指出现在暮殿之上的这名陌生少女,气氛一时胶着。 陌王低声喝止朝臣杂言,冷眸视其爱子,却言赏罚:赏赐一直劳苦于此事的瑟阳重臣以及协助有功的诸卿,却严令止弥夜受责,罚其紧闭于宫中一个月。 不仅诸位臣子不解,止弥夜本人也很是不明为何下罚,但看父王神色,只能叩首领旨。 退朝前最后一事,陌王旨意,命陌生少女入住寻殿,以待彻底核查身份。在圣意未明前,不得随意走动,不得出殿门。 此旨一出,群臣心生百念,却不敢再妄语,纷纷拜而辞殿。 按照惯例,预备入宫的任何人都是先安置在洛殿,而陛下这次却直接令她入住那精致非常的寻殿,虽然确实并未言明她确为长公主,可这种举动已经表示其身份尊贵。这使得群臣不得不思虑将来这名少女在陛下眼中的分量,以谨慎行事说话。只是到底遗失了十三年,虽为公主之尊,一个女孩子家,难免叫人闲话,而且保不准,本来就是被遗弃的…… 西莉亚谨遵旨意,随宫人入寻殿,一切衣食配置皆已完备,只差她这么个女主子调遣传唤。 看所有华贵精美之物,西莉亚心有惘然,难道真实,又忆旧人,惆怅不止,郁郁寡欢,难以度日,遂无意而觅身死之策。 无奈何,对众宣称确实为四长公主,命令宫人严加看守,犹是屡次生险,似乎了无生意。 西莉亚·桫覼遆拉,也该离开了。此后活着的,唯有天界四长公主。 ---------------------------------------------------------于2016年8月20日近24:00 ---------------------------------------------------------于2018年9月12日16:46 番外 番外一 失落公主(1) http://.biquxs.info/

人皆道,天界法离耶鲁第十三代零王,是罕见的寡欲明君:与零后伉俪情深,与第二王妃痴情绵延,与第三王妃…… 与之如何? 比前二位用情更深? 旁人皆掩口,缄默不言。 第三王妃入宫多年,终在被诅咒的时间之前,为零王诞下儿女,为已经十几年未有过婴孩啼哭声的王宫带来了喜悦,王妃常年苍白的面孔也终于露出笑意。这便是零王的第四个孩子,赐名西莉亚,为第十三代王室的第二位公主。 但是好景不长,生育过的王妃精神亢奋了些,但情绪波动也更大。零王亲自调动派遣给她的侍仆数量已经接近零后的层次,但对照顾王妃上仍旧没有起色。人们面容再次冷峻起来,每日习惯麻木地唤醒王妃起身,为之洗漱、梳理、更衣、喂食,在王妃狂躁之时控制住手脚,在王妃沉寂之时静立伺候。 第三王妃没什么不好,只是精神……有些异常。御医无策。该劝的在零王准备纳妃之时已经劝过,那时已有苗头,而向来秉持中庸之道的陛下在择妃上固执不让,便也只能叹息一声,转身竭力在忙乱中照顾好新生的公主。 被诅咒的一年到了。 两界震动,预谋已久,与几乎毫无防备,敌对双方几乎毫无保留,战况惨烈,背水一战。 战争后期,王室宣布撤退准备。 封禁的越空殿开放,王室、重臣、贵族亲眷先行撤退,在逃亡上优先尽管显得有些不公,但保留血脉于人而言皆为首要。王宫几为空城,宫殿中所有侍仆簇拥着他们的王妃,抱着年幼的王子公主,逃往人界避难。并非对天界、对王室无信心,而是事关王室血脉,必须谨慎,不可托大。 人界也绝非无患之地,尤其刚到达另一个世界,体弱的还需要时间适应。这么一大群人忽然出现在人界,无法不触动人界某些敏感的氏族,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为了尽可能减轻影响,还是需要尽快进行安置。 而这时,第三王妃一如往常发起病来,原本殿中的侍仆被分成几批,负责前后打点行程规划,还留在王妃身边的不过十几之数,还要分心照顾三位年幼的王室儿女,如何忙乱自不必说。 其实第三王妃在理智尚存时十分温顺,在这被诅咒之年的前几年间接连为零王诞下了三个孩子,但生在这样的时代,不知该称为福为祸。此时的四公主已三岁,承了母妃温顺的性子,乖巧的不哭不闹,照看的侍女自然省心太多,甚至忙起来还会不觉忽视掉她的存在。这样的疏忽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足为奇了,好在公主一直自觉紧紧跟随,也不至于真的让人完全忽略。 只是临行前零王手谕,言即使王妃神志不清,也要听从她的意思。这本无错,只当王妃再次表达出对孩童的厌恶,不让公主离开视线便不愿走了时,侍仆们无措了。 第三王妃是个好母亲——这仅仅指她清醒并记得自己有过孩子之时。她的记忆时常是紊乱的、缺失的,也有着孩子般的蛮横。 不得在路上僵持太久,王妃的贴身侍女当机立断:带着王妃先走,我等与公主随后就到,暂时分开。 在路途上多停留一分就会多一分的危险,而且又是陛下亲派的贴身侍女之言,她的话语权在侍仆中最大,眼下也无他法,只好同意大部分人带王妃先行,也为了掩盖王妃的异状——他们在人界已不寻常,更不能惹人界凡人围观王妃。 可是王妃虽然神志不清,却并不好愚弄,高声命令侍女带走公主。 侍仆只好再分作三批,守在王妃身边的一批,抱着年仅一岁的小王子公主的一批,贴身侍女带着四公主落在最后,以人墙和距离遮掩王妃的视线。 侍仆们并不明白为何王妃如此嫌恶孩童,但小王子和小公主身形娇小,躲在侍女们怀中也还不至于轻易被王妃发觉,此刻也乖巧地睡着了,只是苦了四公主。贴身侍女卜可只好牵着四公主的小手,远远跟在人群后面。 四公主受到这样明显的冷落遮掩,越发显得沉默,卜可很是担忧,但公主只是摇头,说“没关系”。她知道自己的母妃异于常人,也渐渐习惯了被这般对待,隐忍地咬唇,没有哭泣。她知道,母妃其实是爱她的,很爱很爱,她毕竟是她第一个孩子。忽冷忽热的,母妃也是并不愿意的呀。 面对如此乖顺的孩子,卜可心有不忍。她作为王妃殿中唯一拥有亲赐神术的侍女,面对柔弱的母女俩,也深感无力。她想开口劝慰什么,才刚唤出公主的名字:“西莉亚……”前面已有一侍仆匆匆赶来,言王妃控制不能,事态紧急,要她速去。 卜可心中焦虑非常,可是身边的四公主又不能随她去见王妃,那名侍仆通知完也已匆忙跑回去帮忙,人手紧缺。卜可无法之下,蹲身对公主说:“西莉亚听话,在这里等着,等安顿好王妃,我回来接你。” 卜可已顾不上寻常礼节,见公主乖乖地点头应了,便是起身欲走,但又想到以公主秀丽容貌孤身于此恐引人注意,遂咬牙动用神术,掩盖公主真实容貌,又为保有效,竭力延长神术时效,便匆匆离开了。离开了控制,这类掩饰的神术之效最长可达十年,但为了达到这种效果,基本会抽空施术者全部神术,卜可也是出于绝对的谨慎才行如此。 年幼的公主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最后亲近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一双水眸盈盈不安…… “西莉亚?西莉亚?公主——”凄厉的呼唤声没有得到回应,在尘世喧嚣中消散。 照顾王妃和一岁的孩子已经竭尽侍仆心力,卜可更是寸步不敢离开王妃,依着陛下手谕,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但失职的痛苦时时噬咬着卜可的心。 直至护送他们回宫,看着痴痴微笑的王妃,卜可深感罪孽深重,自责不已。 在哄王妃熟睡后喃语述罪一番,卜可含泪,秘密离开王妃寝殿,于无人之处上吊自尽了。曾遗留血书一封,然而一日王妃胡闹时焚毁了。其余宫人并不知情,也只是扫掉灰烬,无人问津。 一双碧眸黯淡下去,一双墨瞳纯净柔亮。 公主之失落,由此开始。 …… 天界,王宫,寻殿。 殿如其名,为追寻失落的公主而建。公主被寻回,此处便为公主寝宫。 四长公主美则美矣,碧眸却空洞哀怜,犹如人偶。 白绫已记不清几次被收起,池水也换过几回,无论染血的利器。 每当被救下,那双碧色水眸越发凄惶一分,让责备的话语无从出口。有的,只是心疼。 “你真心寻死吗?” 公主不语,心如死寂,任御医探查救治,然后得知一个不可能的事实:“您已有孕,还望保重身体。” 是谁的孩子,悄然于腹中滋长,不闻母体折磨哀伤? 她似乎不察异样锐利的目光,柔唇轻启:“我会生下它。” 不管是谁的夙愿,她知道自己不过载体,敌不过命运。 消息自然被封锁在殿内,那名御医也留了下来,血溅三尺。 为了稳妥,一名连王室成员都罕见的灵医被秘密派遣到寻殿。 灵医恭敬垂首禀报:“公主自幼长于人界,不比天界环境优沃,神术单薄。此番回宫,身体虚弱外加受惊,情况并不乐观。最重要的是,臣探查到公主此胎有异,似乎能吸取公主神术。王室不比常人,神术倘若枯竭,年寿将生生缩短大半,且依公主如今状况,恐怕无法支撑胎儿发育,难保不会在怀胎期间生机损耗而竭。私以为,绝非常婴,若欲保留,后患无穷。” “你的意思是,若我执意怀此胎,将会一直虚弱下去,乃至死去?”公主却是笑了,却并无笑意。 灵医颔首退下,冷峻的帝王望着她,缓缓勾唇,自然的极具压迫力的威严感扑面而来:“离宫十三载,堂堂公主之尊,却有了离奇身孕。你以为王室为了你,可有多少宽容?” 公主起身离座,跪于陌王身前,依着初学的宫廷礼仪盈盈一拜,碧眸幽然:“你既承认我为四妹,你为我三哥,于此我别无依靠,唯有兄长仁慈爱护,方求全安生。我孑然一身,别无所惧,唯求陛下……三哥,隐下此事,留下他的血脉。” 陌王蹙额,心生烦躁。他已久未有此情绪,却是因那声轻软的“三哥”吗? 公主宽松柔软的衣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并不被看出。似乎恐惧男子冰冷犀利的目光伤到孩子,公主眸光垂下,停在小腹前的交叠的双手按住了布料。 “他的,血脉……”陌王缓声,声线清冷,不带情感,“虚灵族从来只存在于传说中,我也是无意在书库中涉猎得知,谁也无法断定是否无害,且它似以母体为养料生长,很可能是已产生了变异。你身为我王室的公主,我自然会保你,但若你执意为了它不惜性命,我又有何理由护它?” 王室血脉为第一原则,不会因任何而动摇。即使它为她所诞,也拥有王室血脉,但虚灵的一切都为未知数,无法设想。 从陌王口中肯定了它的存在,公主眸中泪光闪现,碧眸越发幽亮:“若三哥能让我将它生下,西莉亚任由三哥处置;若三哥不愿……西莉亚也了无生愿了。” 她这般温顺的性子,可曾料想一日会这般强硬坚持?如今,这个不知何时埋进心间的种子,它的生长自然使她疼痛,但却是她于这陌生世界唯一的温暖。她的,迪索亚呀…… 陌王微眯眼眸,森森寒意夹着锋锐无形笼罩那纤弱身形:“你在威胁本王?” 而且,像是无意间戳中他的软肋,一口一个“三哥”,已由生硬变得熟练柔软。 看着这个妹妹,尽管容貌几乎毫无相似之处,还是会不可遏制地响起,曾经的长姐…… 纯净的却坚定的眼神,天真却温柔的笑颜…… 恍若上辈子的记忆碎片,早已残缺不全。洒落心间,不经意触动痛觉。 从一瞬的失神中拉回思绪,他沉声道:“你还死不了。任我处置?本是如此,不必指望再换取什么。只要身有神术,你便无性命之忧。” 他看见那碧眸顿时焕发神采,语意又冷了几分:“但是,我只许你一次破例。” 半年后,婴孩降生寻殿。 殿中除却公主一人,再无呼吸声。 公主面色惨白,看着随手屠杀数十人、衣袍却不沾半点血迹的男子,竟勉力笑笑,递上怀中已渐失温度的襁褓:“看,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给他赐名可好?” 刚诞生的孩子,肌肤犹发皱着,拳头犹握在脸侧。 那样不可思议的娇小柔弱存在,却是吸收尽了公主全身血脉中的神术,而后孕育的两个月基本全靠陌王为公主体内注入神术,外加动用库中珍品,方能维系着母子生命持续。 现在,它被诞下了,却是冰冷的。 尸体遍地,不及怀中冰寒。 陌王看着全身苍白的死婴,薄唇微动,最后还是改口,道:“既为虚灵王的后裔,便,名唤应罗吧。” 说着,已将襁褓接到怀中,微微避开公主悲怆的目光,体内神术自然流转,陌王眸色深了一分。心道此不必瞒她,陌王又开口:“虚灵之迹,再现已属不易。它虽无生机,但能量内蕴不散,非寻常婴孩,却可为,珍宝圣器。” 将婴孩说作器物,在陌王口中却是平淡。 公主闻言,睫毛微动,似乎还有些神识呆滞:“应罗……罗儿,是珍宝?”她不知是否缓过来了,苍白秀丽面容泛起一丝红晕。 她的罗儿,不会被抛弃?应罗·甘沙奇勒,她与迪索亚的孩子…… 陌王深深看了她一眼:“是。但应罗,须放置于库中,方能守住秘密,和一丝希望。” 希望是为她而留的,毕竟谁也不知虚灵究竟如何存在、生长。吸收了近九个月的神术精血,又岂会是凡物?或许,它是在等一个契机,来真正决定生死,现在是永恒的沉睡。 但这些,不必解释过多,应罗已经被诞下,西莉亚公主该履行她的承诺了。多年前的毒,已经剥夺他近乎全部情感,身为君王,也不必顾及他人情感。 “西莉亚,待你身体痊愈,我会为你指婚;及你成年之际,举行婚宴。” 痴痴地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公主并无太多惊讶,恬静秀美容颜恢复既往平静,柔唇微抿:“好的,三哥。”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尽管几乎可以说她的命运就掌握在眼前这个男子手中。他执掌这世界一切杀生,不欠她一条,无论如何,她唯有感激他没有放弃她,即使在他眼中或许一切皆为利用的工具。 公主择婿,家世品行,以至官勋,皆需细察筛选。 但那仅指一般的公主。 四长公主三岁失落人界,经十三年而返,容貌上等,身姿纤柔,气度娴雅,也并不逊色于其妹六长公主。虽然陛下已经高调宣称其公主身份,但于王室缺失的十三年,足以令人口舌,搬弄是非。若公主已然产子的宫闱之秘再传出,失落公主名至实归,王室将不堪其辱。 但陌王并不在乎这些。在他走进产房的那一刻起已将寻殿所有人抹杀,连那名珍贵的灵医一同埋入血腥的静默中,天下唯知的不过陌王与公主二人。公主似已忘却丧子之悲,恬淡的丽颜依旧苍白,却已渐渐能扬起浅浅的公式化的笑颜,常使得新分配来的侍仆在惊艳中不觉发愣。 即使明面不言,公主失节已为事实,婚后不可隐瞒,因而能够成为人选的,必为对王室绝对忠诚可信之人。 此日,公主年十七,素雅宫服衬得身材越发纤弱,腰肢似盈盈一握。她入宫后第一次离开寻殿,立在暮殿内殿垂帘后,垂眸抿唇无声。 脚步声渐渐传来,她并无羞怯,安静垂首等待着。 男子们的对话听得很清楚,严谨地交涉着,她心如明镜,既无隐藏自己的举动,也无引起注意的出言。 着金色天蚕丝织就的衣袍之人,于一片紫衣、玄衣中尤为显眼,自然的中心。即使是利益的谈判,即将被交付出去的人儿依旧未得赏一眼。 有一人拱手告退了,退去前也不曾向她这边望一眼。 第二人退了出去,离去前似乎才注意到她,对她一个规格女子出现于这本用作议政的殿中颇感不安,但只是恭敬略微躬身行礼,退去了。 她目光终于抬起,幽然地,注视那位被她唤作唯一依靠的陛下。想来,也未曾有过这样繁琐的婚事谈判吧,贵为王室公主,旁人即使不是极力巴结,也绝不至于…… 不经意间,幽幽碧眸,与另一双眼眸相对而视。眸中,是惊讶,还有……她读不懂他的目光,目光相触也不过刹那,但隐约滑稽的是,他们的目光,下一瞬,都落在了陌王身上。与目光相触前,隐约有了不同意味。 番外 番外一 失落公主(2) http://.biquxs.info/

公主双手紧握,心跳飘忽。她不认识他,只隐约记起,他为四宫重臣之一的乐秦宫主西门霫昱,四宫中唯一一个历经两朝的大臣。 听闻当年的长公主择婿,也不过从七人中选择,而如今随又一人的离去,西门已是独自一人,面对威严的陌王,与垂帘后的公主。他若再离去,可是有点驳面子的意思,不可谓不尴尬。 “本王记着,霫昱大人也曾参与过孽女宠音灿的择婿?西门氏者,果然不忘攀附公主。”陌王开口便是淡淡的轻嘲,也不畏伤及和气。自从被诅咒的两界之役后,犹为王子的陌王参政次数增多,与年纪相差并不很大的西门重臣相交甚好,似笑非笑的言语也不畏改了脸色。陌王入主暮殿以来,对这位重臣依仗颇多,于情于理,自然也不好刺激太过。 西门面色如常:“仅臣一人而已。臣坦言,此次真心实意欲求公主,且,”他再望一眼垂眸而立的西莉亚,已定下决心,以少见的着重语气道,“须为此四长公主。” 如此坦率直接,毫不做作掩饰,甚至令人怀疑他是否真是那位享誉盛名在职十余载的重臣。这般热切,全然不顾是否会冒犯当年的长公主。但斯人已去,宫内宫外多有缄口,这也不必追究过度。 公主听见自己的心,猛然“咯噔”一下,而这只真正见过一面的男子,却是毫不避忌地注视着她。目光情感并不深厚,淡淡凝着,温和的,坦然,尊重。像是最平凡的欣赏之意。 陌王仍是那似笑非笑的漠然表情,语气微微上挑:“卿似乎断定,本王会将四妹许给你。” 已不是清白之身的公主,即使旁人不知,也务必要寻个好归宿,深藏于宫中只会令闲话更多,不得休止,酿成祸患。 “卿可想好了,本王方才所说的,那些要求?” “臣以为,西门氏承蒙几代君王厚爱,为世家大族,门第声誉足以配得上迎娶王室公主。且,”西门顿了顿,恍然不觉自己表现得像鲁莽的青年人,“臣对公主,一见倾心。故冒昧斗胆,请陛下赐婚。” 王室成员的容貌,向来不需要挑剔,而公主娴静温雅的气质,于深宫中确实少见。最主要促使他冲动的,还是伴随了他近乎一生的执念。 西门一氏,出过数位权重之臣,但与王室联姻的要求是那样苛刻,自他这一代,终是攒够了资本。也不怕遭人笑话,他从小耳边便听着:“你的妻子将会是王室公主。”年幼的他还不太懂家族抱负,但却是记下了,他的妻将是一位公主。他当年不过二十出头,如此年轻已继承重臣之位,就被选为最尊贵的嫡长公主的夫婿候选之一。他也并非没有傲气,虽然承认长公主的美貌但对长公主挑选时的态度颇为不满,觉得受了轻视。然而后来……他不后悔那时的出言不逊,他见过长公主甚至不下百次,却并无动心之感,性格上也颇为不合。 于是转眼十余年过去了,身为王室眷顾的重臣,他的面容依旧年轻,也依旧,独身。家族不是没有看开妥协,为他物色其他的妻子人选,但是或许印象太深,他的目光只落在王室,非公主,连一眼都吝啬。 当然他的心思藏得很隐晦,外人只言他不近女色,只专注工作,风评极好,但已是担着最高官衔,也无法提拔,只好替他嗟叹。家族无法,只能由他去了,但到底他为独子,成婚是早晚的事。此时天降适龄公主,他再不把握,于情于理皆不合。 陌王审视他的重臣,潭眸意味不明。抬手,展开一卷帛纸,与惯用的谕旨材质相当:“卿且再过目一遍,可带回与西门氏商讨。婚姻大事,不可随意。” 公主不禁好奇凑近,拨开了珠帘,怯怯地看一眼没什么表情的陛下,目光落在帛上,碧眸中有着惊骇。这条款,于双方而言…… “你……”她忘了她被允许待在这里已为特例,此番忍不住开口更是不妥。 陌王漠然地看了她一眼,那样俊逸的尊颜,给她的只有久居上位者的绝对压制感。他唇边逸出一丝弧度,像是冷嘲,又有漫不经心的华贵感:“卿果真势在必得呢。协议达成,请西门氏备好聘礼,明日开朝时本王便会在众臣面前宣布赐婚之事,如此卿可心定了?” 西门躬身行礼:“谢陛下成全。” 两位权高位重的男子,仿佛当她是空气。她确实只能任由摆布,可是这帛纸上的内容,不公平! “以氏族所有人性命担保,永生永世忠属法离耶鲁王室,听任调遣……交付大权,甘为王室之先驱,愿为王室牺牲一切……若有许逆反叛之心,接受默认审判,为忠诚祭奠全族血液……作为婚姻契约,不觉得过于血腥残酷了吗?”公主还是心性纯良,忍不住对即将行礼告退的男子说道。 帛纸上,关于王室的责任,只寥寥几笔,谈及含糊的庇护,永结友好等等。根本,只是空头换取一个世家大族的誓死效忠,并收缴大权,架空整个家族势力。只是见过一面,却值得搭上整个氏族吗?他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地为氏族做出决定!这双方,未免,皆太过可怕…… 陌王已缓缓收好锦帛,并不做解释。而是西门惊异于公主的反应,却只是淡淡一笑,与他命定的体恤的妻说了第一句话:“在面见公主的那一刻,臣便以为,公主值得用一切去换。” 有些人一世流连花丛,而有些人一生只为遇一人。条纲也好,痴守也罢,婚姻命定,只待礼成。西门一氏,选择几代为臣,便已决定与王室同舟共济,已无法脱身事外了。到底,王室不仅是现实的实权统治者,更是信仰。 并未过问她的心意,但也不重要了,仿佛知道无论什么手段说辞,她终是会默然妥协。心念之人已逝,寄托之子已逝,余下的无心之躯壳,若能换此价值,既以为好,便就此委身了。一个无名无权的长公主,也无法奢望太多了。 十八岁,行成年礼,得成礼戒蓝一双,后举行婚礼,嫁予乐秦宫之主西门霫昱,此后改称西门夫人。蓝色罕玉,铸以为戒,系夫妻二人手,信物交付,永结同心。 婚宴之上,触景感伤,自然念起亲人。 产后修养,除却适应全失神术的虚弱单薄身体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并不在天界、王室中长大,对体内神术的唤醒与激发皆是微弱的,失去似乎也无甚可惜的。方能走到庭院间呼吸新鲜空气,陌王已驾临寻殿,只限她更衣梳理的半个时辰,牵着她便在。仅他二人。自她认识这位倨傲高冷的陛下,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举动。自然是无人非议的,为一对亲疏不明的兄妹。 从侧门直入暮殿内部,众多守卫被甩在身后,西莉亚第一次知道暮殿除却议政上朝的正殿、被勒令禁足的御书房以及寝殿外,竟然还有如此面积。她完全被拉着跟上,却驻足在殿中走了小半个时辰,脚步终于暂时停下,身旁光线幽微。 金袍华服的男子松开她的手,严谨束好的发上戴着象征身份的发冠,侧颜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俊朗,清冷声线有着郑重之意:“我带你,面见父王。” 并不容异议声音,陌王没有等待她的回应,开启了秘阁,潭眸冷澈,无声示意她跟上来。想来,也已经许久未踏入这里了。 幽幽灯火燃起,台阶上一层薄灰,似乎已有一段时间无人造访了。就着并不明亮的灯火,她看清了面前的一张玉床,上面平静仰躺的老人,发已斑白,曾经俊朗的面容皱纹遍布,掩盖不住的苍老。但熟知王室平均年寿的必然讶异,身为王室的王,在神术加持下,寿命至少比常人多一倍。即使生时便传位于子,这位零王陛下依旧是王,只是是否主政主权的区别。 零王一生兢兢业业,秉持中庸之道,于一身责任已付出太多心血,神术更是在那一战中近乎透支。他清楚自己的身躯于战后不可逆地衰颓下去,于是传位于第一顺位继承人、同时也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他的神识陷于混沌迷茫,勉强支撑自己存活,已等十一年。 尽管气息衰颓,为王的积威犹存,西莉亚走到距离玉床三尺之处,已不禁恭敬伏跪。她正要忍不住颤抖,想要抵御这种无形的压力,却适时听见略带沙哑的慈祥疲倦声音:“亚儿,是你吗?”沧桑的呼唤,于寂静的空间内幽然响起,令人畏然又不觉酸楚。 “我是西莉亚。”她怯怯地开口,不觉抬眸注视着老人的面容,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间悄然流淌。他,便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似乎受到气氛所感,西莉亚本就是感性之人,幼年时破碎的陌生而熟悉的记忆如暖流缓缓淌入脑海,她忆起了这个男子怀抱她时的感觉,沐浴在慈祥博大的父爱中,叫她不禁潸然泪下,情动唤声:“父王……我是亚儿,我回来了。” 她本就是西莉亚·法离耶鲁,因为时空的隔离,像将她分成了两半,如今算是融合,那份心酸怮动越发强烈。十三年的桫覼遆拉,也改变不了她原本的身份。她流淌着的,是王室的血液,是面前这个苍老之人的血脉,无法割舍抛弃。可是怎得,那样温暖的回忆中的,竟是变得这般苍老了,她在人界无忧无虑着,而他又是忍受着怎样的煎熬?辛酸苦楚,无以言对。 “亚儿回来了,父王也就心安了。”零王似叹了口气,早已不再明亮的眼眸寻着另一个人的身影,同样是他牵挂的孩子,“坠儿……” 他登基后早年忙于政务,待局势稳定才出入后宫,是老来得子。他知道自己这一甩手给他还如此年轻的孩子加了多少重担,但愧疚只能埋在心底,他气傲的孩子是不会有任何示弱的。她不否认他存有偏心,但偏执却险些毁掉他所统治守护的天界。疲惫之下他只能自甘退位,将重任转交给儿子,交给年轻人,退居暗处,一心只牵挂着失落的公主。终于是,在他寂灭之前等到了呀…… “父王,儿臣在此。”清冷的声音没有情绪,陌王无声无息地来到床前,幽暗潭眸中神情看不分明。同级的王,无需礼节,自称一句,不过给他一分薄面罢了。这世间,能如此唤已为陌王的他的,唯有幽居深宫的零后,以及面前这垂死之人了。 “坠儿,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照顾好你的妹妹们。天界,全靠你了。” “儿臣谨遵父王教诲。”陌王眸中微亮,似有淡淡哀绪,语气平静漠然,“零,可以走了。” “是呀,该走了……”衰老的零王面容似有过一丝笑意,下一瞬,空间回归沉寂。 老人面容安详。 陌王十二年,零王长年卧病而崩,终年一百零八岁。零王共统治天界五十四年,除护王城、击溃敌军,无显著功绩。为法离耶鲁王室第十三代君主,在任期间诅咒降临,幸无覆灭。 四长公主婚后两年,诞下麟儿,设满月宴,忽遇故人。 西门府邸,故人相望,虽余旧念,只浅笑招呼:“宁洛小姐,好久不见。” 阔别四年,昔日的洛珊凝,今为宁氏忠烈之后,仅存孤女,位一闲职。宁洛一双琥珀眸亦大为惊喜,但更多的是感伤,很快掩下情绪,冷静干练,矜持地微微颔首:“长公主。” “你,还好吗?”见她反应平淡,西莉亚也很是失落,迟疑一会儿,竟吐出如此不咸不淡的问候。 宁洛再次颔首而笑,笑容再不见往日张扬娇蛮,像敛去浮华,不见惊艳了,素洁美好:“有劳长公主惦记,微臣过得很好。有王仁慈,记念当年家父上战杀敌,虽不幸战死沙场,却死得其所,留下累累功勋,遗福后世。陛下感念,特赐恩庇护宁氏,封微臣入朝为官,恩德无以为报,只愿余生辛劳以偿恩情,光耀门第。像微臣一般受过陛下福临恩赐的臣民甚多,长公主拥有这样一位胸怀天下的明君兄长,实在有幸。” 西莉亚听着昔日好友夸赞她的哥哥,惊讶之余也的确荣幸。虽是客气的官腔,但洛……不,宁洛此番言语的意思,也是表示她知道她也过得很好,彼此都不必挂念。是呀,在天界,远离人界熟悉的纷乱,都会好好的。这里,才是她们的安居之所。 “止弥夜殿下到——”忽然听到传报新的来宾。 目光看去,十五岁的王子殿下已为真正英武少年郎,与其父王六七分相似的容颜俊朗非常,随着他大步走近来,陆续有年轻女子抑制不住,尖叫从喉咙不受控地破出,高声齐呼“殿下”。 止弥夜早已习惯了,也完全忽略了这些嘈杂动静,径直走到他最喜欢的姑姑面前,躬身行礼,略沙哑的少年嗓音唤道:“四姑姑。” 他直起身来,已比西莉亚高出一个头,眉宇间英锐逼人,似已褪去幼时软绵。 西莉亚微笑,对这个侄儿也很亲切,到底是她第一个见到的天界之人,心性又好:“我记得你来找我那时,还没有我高,可转眼我已嫁人生子,你也已经长大了,能为兄长分忧了。” 止弥夜的脸上还带着晶莹汗珠,表情略微有些焦急,也顾不上是否会对许久未见的姑姑不敬了:“姑姑,我要看小娃娃,今日不是他的满月宴么?怎么看不到他?” 一旁宾客不由微笑,原来王子大驾光临竟是为了见识那小婴儿,该说还是有着天真地孩子心性吗? 正交谈的两人自然不在意什么政治意义。西莉亚不容他着急,兀自轻笑着:“夜儿,你是否有什么事要与我说的,方才忘了?”她被养护在深闺中,但也并非全然天真无知,明白止弥夜前来不可能只是少年好奇心性使然,定当有陌王在后放行。 “事?哦,因为父王很忙,即便想参加姑姑设的宴也偷不得闲暇,所以命我定当好好陪着姑姑和姑姑的孩子。”止弥夜微皱英眉,好容易回想起父王轻描淡写的嘱咐,又补充道:“对了,礼物我已交给姑父了,可以让我去看表弟了吗?” 姑父,是指西门霫昱吧?不觉回想起自她初嫁入西门家,与夫君一直宾礼相待。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还陌生着却为她搭上整个家族的男子,尽管她知道她迟早会习惯这样的生活,只是暂时跨不过心间的槛,相敬如宾,像陌生人一样——本也是陌生人,只都知并不为戏,早晚相熟相知,只并不在此时而已。 霫昱视她清丽素颜,心中何尝无叹:他执念拥有一位公主,究竟是源于自幼家族观念的灌输么?当他实在地面对公主妻,竟有些无措。他不该负她,哪怕任何一点心思,这样的人而不该被亵渎,她容貌于宫中并非绝色,更似寻常女子,心中凝着化不开的愁绪。或许这正是他心目中最适宜的妻,温柔寡言,体贴适时,无须纠结感情琐事深浅。心愿已了。 大抵是他为她披衣,她为他温茶,逐渐也端一盅热汤,像只点头之交,并无过多言谈。逾年,她准他入闺中。 她面色无异,立在屏风后,背对他,身披浴后薄衣,身姿若现。他拘束地立在屏风前,不知所措。 似乎有悠悠轻叹,他看着她不发一言,毫无防备,就见着薄衣滑落,娇躯细腻无瑕。他痴了,见她缓缓转身,落入他怀,馨香温软,毫无防备。 她面色本无异,只是渐渐红了眼角,咬唇,泪落。他心有歉意,但并无经验,于她而言,他当如野蛮原始的无礼吧,还算是陌生人,竟可做这亲密举动。 于是他没有留宿,唤她“公主”,没有回应,便只能吩咐侍女细心照料,离开了。究竟,是尴尬的。却又是合理的。他们,是夫妻呀。 此后,之间亲近了些,但大体仍如往常,他没有感觉感情上的进展。肢体上的触碰,也是寻常的,并无什么亲密。她不再抗拒同房,只依旧平淡。 几个月后,有仆来报:她已有孕。 他赶去她的小院,她已在庭院中等他。 “我并非冷傲之人,只是待你,总以为亏欠惭愧。”她语气轻柔,茶色的眸带着柔软的歉意。她很少这般正视他,总似乎在逃避什么。但现在,她愿开始对他真心相待。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痕,即使无法痊愈,也好受多了。因为习惯了,看淡了。 如她这般迟钝慢热之人,也终是动摇了。 本也不是什么坚强之人。 他走上台阶,半躬身在她身前,握住她的纤手,温软微凉触感,贴到心里:“公主,您不须有歉。我亦惶恐,未能照顾好公主。” 公主的一生,确都托付给他了。他愿做她的良人,只要她愿。 所谓情深,表现起来从容漫漫。定下相守,慢慢靠近,他不急,时间还很长,执守一生。 双方都兢兢业业,不愿在情深前给对方留下不太好的印象,但并未夹以客套的虚假。为官与在家,自是不同的。 “唤我西莉亚吧。我会学着,成为一个合格的妻。” 思绪拉回,西莉亚浅笑,想起摇篮中那玲珑小巧的可爱脸蛋,不由心生慈爱暖意:“见月儿的事不急,他现在还睡着呢。”她自然也不会忘记好生招待身边这位人界故友,永远的朋友呵,誓言心照不宣,情谊便不会断。“夜儿,别光顾着月儿。来,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故友,打个招呼。” 西莉亚握住宁洛的手,显得亲密又自然。是呀,执手近九年。 见止弥夜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宁洛心中波澜汹涌,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恍惚感,不由面颊微烫地垂下眼帘,因为少年毫无遮掩的目光总是热烈。 却听见少年用不以为意的口吻说道:“我知道她。当初,就是我带她回来的。一查才知,姑姑你的朋友,原来便是宁氏孤女,当年战乱中走失的宁洛小姐。” 宁洛听他那样毫无保留、那样随意地说着她的事,感到几分难堪。止弥夜声音虽不大,却并未注意此乃他人隐私,一旁听闻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她已为孤女,身份本敏感,由止弥夜口中的易令人多想的言辞,再牵扯上琐碎流言,对她名节自是有失。她不由恼恨,又很不甘,最初那份孤傲感,几乎消磨殆尽。王室,几乎是不可顶撞的,她能对止弥夜如何呢? 西莉亚自然很是惊讶,又见身边人脸色已难看,连忙眼神示意让他闭口。 止弥夜微微耸肩,不太明白为何姑姑忽然生气。他身为王室长子,自不会不知分寸,只是在熟悉亲近的人面前,稍微随意了。 正当尴尬沉默关头,止弥夜忽然手伸过来,拉住了宁洛的手臂,语气有些放软,似乎也有点歉意的意味:“宁洛小姐,既然姑姑那样护着我表弟不让看,我们也不用一直在这等着了。我刚才进来时就看见这府邸另一侧景致很不错,趁现在时间还早,人不多,宁洛小姐可愿陪我去走走?” 没有架子的王子殿下亲和力非常,就在西莉亚心中兀自“咦”着的时候,却见宁洛几不可察地颔首,两人身影便很快消失在视野中了。 明知道雷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相助,但没想到一日竟叫她颜面尽失,屈辱难忍。这比暗中遭袭,冰冷锐利刀刃抵住喉咙要可怕绝望上百倍。她步履蹒跚踉跄、衣衫凌乱地亡命逃出雷之手,将下唇咬得失去知觉,在遇见王子那一刻,终于能松一口气,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几乎用吼的,几乎神智尽失,那般胆大。那是她洛珊凝有生以来,最耻辱崩溃,也最幸运的一天,但那低声下气、拼死哀求的少女,绝不承认是她。 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很快王子变由惊讶转为平静,纯净的墨眸中已浮起她看不懂的深沉思绪,叫她全然忘却他的年龄,只感到无比可靠。将她扶起,他只有一句话:“随我回天界,你将会是全新的。”无惧曾经的狼狈苦楚,全新的生命,全新的生活。是他的承诺。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他的原话:当一个人丢掉过去的自我时,他便是全新的。 丢掉过去,意味着抛弃信仰,树立新的。她相信他能带给她新生,正如他带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初,与她说的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待我查明你的身份,或许,你有机会成为侧妃。” 她的隐晦心思,为何…… 只是安慰吧…… 宁洛再回首,遥望西莉亚所在的方向,将所有动荡心思彻底按下了,沉入心湖之底。也罢,现在这样,对彼此是最好不过的了,而旧友,是永不变质的。西莉亚不再需要她的守护,而她,也会遭到自己的归宿。是不是王子,又如何呢。 当止弥夜逛够了回来时,西莉亚终于将众人所盼的宴会主角抱出房间。 婴孩清澈乌亮眼眸已睁开,对周围人含笑——至少,让人感觉他是想要微笑的,很可爱的小家伙。 西莉亚又慈爱地亲吻一下娇嫩的脸蛋儿,方才允许别人走近来看他:“我的月儿是不是很漂亮?” 刚刚满月的伊涩月蜷缩在母亲四长公主怀中,一双墨眸浮笑之余,似乎隐着深沉的睿智之光。她毫不怀疑,她虔诚相信,他会是她的骄傲,西门家的骄傲。 若非生在西门家,旁人定会误认这由陛下亲赐名字的孩子来自王室,几乎与止弥夜比肩齐名。但这份荣耀,也的确是他应有的。世人谁不知陌王宠爱这位失落的妹妹长公主,有这一层联姻,西门与王室关系更加紧密了。 然而对于时年十五的止弥夜殿下,在西门伊涩月的满月宴上,他的第一个表弟在他怀中闹腾挣扎,全然不像在西莉亚怀中那样安生,令他很是郁闷,开始后悔为何自己自告奋勇冲上来大喊:“姑姑,让我抱抱他!”小婴儿一点也不有趣! 西莉亚从面有苦恼的止弥夜手中接过婴儿,笑道:“月儿似乎不太喜欢你。” 一回到母亲怀中,伊涩月几乎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小脸埋进母亲怀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表情。 不过少年人是很容易转移注意的。止弥夜没有计较婴儿的“嫌弃”,而是趁机凑近了他的姑姑,面色微红,压低声问:“姑姑,结婚之后,你过得好吗?”其实自从四长公主回归王室,后面又经过一系列事情,止弥夜与她的见面可谓屈指可数了,难得有闲话的时间,但亲近之意不减。 西莉亚抚摸孩子的手顿了一下,道:“很好。”她看着少年,明白了些什么:“夜儿在想择妃的事?也快了呀……” “不是……父王说,这事可以缓缓。”止弥夜面色尴尬,连忙否认,声音却是压得更低了。 她想了一下,叹:“是呀,你父王很忙,你也还小。” “唔,姑姑,你有没有想过,你与姑父相差十九岁,父王也在十九岁时有了我……”止弥夜试图将姑姑的思路引向正确的方向,也试图说得坦然一些,不至于显得过于窘迫。 “夜儿在想什么呢?”她面颊一红,不觉开始想歪,语气也有些嗔怪了。 “不不不!姑姑,我是想问……男人都是可以接受相当于自己孩子年龄的女人的吗?”止弥夜介意的点其实在这里。 西莉亚总算明白了,忍不住低声嘲笑他:“夜儿又在为你母后吃醋呀?这不一样。王室非寻常人家,为了保证子嗣,君王有许多妃子是必然的,而妃子年龄问题,试想谁又敢推荐大龄女子给尊贵的陛下呢?皆是清楚情愿的,也无可奈何。但无论后宫有多少女子,你母后的地位都是无可取代的,就连初来天界没多少年的我,可也曾听闻陛下对王后的宠爱。当然,也听说了,殿下你的冷眼相对。这不满私底下可以,但是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你父王会难做的。” “我只是,有些为母后不值,她常年不在宫中……”止弥夜自知分寸,止住了话头,顿了顿,道,“谢谢你,姑姑。” 又是几年,公主渐渐解开了心结,确实地感到人界的生活已经远去,结局如何也怨不得谁。 她约西门霫昱出来,就在庭院的小亭子间,上次坦诚言语的地方,也是温馨之地。 她搂着他的脖子,轻轻的依恋,这样亲密的动作,平时除了圆房是少有的,语气轻柔叹:“谢谢你,西门,为当初你愿意接受我,并一直愿温柔以待。” 她对他微笑,纯洁无瑕,带着暖意。希望,他不会介意说得太晚,她对感情,确实是钝了。转眼几年过去,所幸,他还在她身边,她微凉的手,总是感到温暖。 他知她曾处人界,忧愁也从人界带来,但一直不去问。至少现在,他知晓她心结解开了,两人拥抱良久,低声细语呢喃,耳鬓厮磨,感情升温,酝酿得恰好。直至她主动放开,并笑着向旁招呼:“伊涩月,月儿,过来。听很久了吧?”即使有心温存喜悦,到底想到儿子在看着,总是有些别扭。唔,月儿是什么时候睡醒的? 然而有着奇异白色短发的伊涩月对父母感情并不太在乎,他在乎的是何时能够超越当今止弥夜殿下,名冠天下。即使,他只到他腰那么高。 于是伊涩月想找到父母请求入宫寻表兄,顺便在表兄的书房读书。因为父亲总以他还太小不识什么字为由拒绝让他进书房,小小的人儿很是不忿,但却懂得隐忍转弯,去求助于表兄止弥夜了,尽管他对他并不对付。 面对儿子清澈却坚定的浅金眼眸,心间满怀温柔情感的西门夫妇只有同意的份。嗜书这等爱好,自是好的,执意追求,便也由他去了。 看着伊涩月小小的身影灵巧地溜出去,偏偏给人一种风度之感,西莉亚长公主微微蹙额:“月儿的发色和眸色……” 自从伊涩月满了周岁后,相貌便是开始不寻常。唇红齿白的好容貌,自是讨人喜欢,只是发色与眸色皆是罕见模样,不由得令西莉亚担心,好在西门家的人都很好,没有人因此闲话,但西莉亚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夫君的看法,一双茶色水眸也渐渐激动为碧色。 “公主不必忧心,月儿是我们的孩子。或许是,他像你多一些。公主的眸色,也常有变化,大抵是血统有异,无需太过介意。月儿的浅金眸虽罕见,却是很好,神采聪颖。小小年纪已有沉稳气度,日后,必成大器。” 西门霫昱按着妻子的手,安慰道,事实上也并不担心。 西莉亚展眉,却是抿唇笑了:“不知月儿是否介意他将有弟弟了,他向来无论何事都是淡然得很,也不知避退。” 伊涩月方才便是无声无息地来了,见父母亲近,知贸然打扰不好,便是顺势藏进了一旁树影里,却也没有刻意隐藏,只是到动情处西门疏忽了竟一直没有发觉。于是便眼睁睁看着父母举止,气息淡定自若,还能在被揭发后气定神闲地提出请求,令人哭笑不得。 西门闻言,喜悦浮上面容,却又是忧虑:“公主又有了?可是……”他素来尊重妻子,到底还是很少唤她名字,西莉亚也只好应允。 “我心甘情愿,不必心疼我的身子。”西莉亚面容恬静温婉,笑意淡然。 “真是,太好了。”西门长叹,终是满心喜悦,心情激荡,面对着可亲的妻子,不由得再次紧紧拥抱,轻声道白:“西莉亚,我爱你……” 在夫君怀中静静微笑着,碧眸明亮如水,幽幽映着美丽的天空。 世事变迁,所幸手心的温暖还在。如果一切编织的谎言,初心为善,我甘愿沉沦永世,只愿身旁相伴。 失去的幼时记忆,无你,失落又何妨?我最美好的记忆里,全是你宠溺的微笑,与你眸中深沉沧桑的眼神,值得封存于库,永世珍藏。我知道,因为有我。 迪索亚哥哥,谢谢你的相伴。禁锢,封印,沉睡,我在你身边。我会在你身边。等待着。 也感谢这个世界,我会握紧他的手,等待,神迹降临! ----------------------------------------------------【本篇完】-记于2018年8月4日11:17 番外 番外二 暖阳(1) http://.biquxs.info/

程三枫与米四春,感觉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打打闹闹,互损嘲讽,却惺惺相惜,不仅他们自己感觉很熟悉,连他们家人也对这种熟悉感到惊奇。但他们对彼此再了解不过,无话不谈,这种亲密感双方家人丝毫不用担心,但对于这种无形的缺失感,他们都无言。 直到遇见了西莉亚。 约是开学后一星期,西莉亚放学回家后,发现厅里坐着一对少年少女。 一见到西莉亚,三枫面上的笑意便止不住,双眸放光:“你好西莉亚!我是三枫·辛叶克安,算是你的远房表哥吧。很抱歉现在才来拜访。我也是才知道我有个小表妹在这里……”他大概没意识到从此以后再没有好好叫过人家名字。 “收敛一点呀,你会吓到她的。”三枫身旁原本翘着纤长美腿抱臂的少女端坐起来,出言提醒完他后,面容温和下来,看西莉亚乖巧地把书包放在长沙发一侧,端坐在一旁的单座沙发上看着他们,才温和说道:“你好,我是……” 未待她自我介绍,三枫已经一把搂住她的细肩,另一只手同时捂住她的嘴,热情洋溢地道:“介绍一下,她是我女朋友,你的四春姐姐——哎呦!” 四春一手肘捅向他的胸口,看起来毫不留情,俏面脸色又冷下来:“谁是你女友?你一个六岁就懂得勾搭女孩子的xx!” “因为是春我才勾搭的呀……饶命!别打了,我错了!喂喂,西莉亚妹妹还看着呢!” 听到这句,四春方才暂时收手,一向大家闺秀的柏特林亚千金只有面对自己竹马时才会忍不住暴力,此时也没有气消,冷哼一声:“人家还不一定认你这个哥哥呢,乱攀关系占便宜。”她看向似乎愣住了的西莉亚,歉意地抿唇微笑:“抱歉,他嘴欠,没吓到你吧?” 三枫自从不知哪个渠道获知了西莉亚的存在,连忙就要去拜访人家。四春知道这家伙的热情与莽撞,不放心,便是一同前来了。贝娜阿姨如传言一般身体状况不佳,简单地招待了二人,道一句抱歉请自便,便离开了客厅,去准备西莉亚的晚餐。 西莉亚呆呆地摇头,看着已是鸡窝头龇牙咧嘴的三枫爬了起来,还不忘继续微笑:“唔,我们已经和贝娜打过招呼了,我们不是骗子哦!我真的很惊喜,我能有个妹妹呢。哦,小西莉亚,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唔,我能为你做什么呢?让我和春接你上放学吧!还有,我还可以帮你补习,辅导功课,我们在高中部,我过去三年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谁开学考三科挂了的?你教人家,是误人子弟。”四春毫不留情戳穿,日常找茬,“你渴望的语气听起来像极了怪叔叔耶!刚见面就谈日后怎么找借口亲近?人家一定被你吓坏了啦,都呆住了……” “才不是呢,我可是最帅的哥哥,是被我帅呆了才对,是不是,小西莉亚?” 噗嗤一声,打破了现有的局面。 两人的斗嘴不觉停下了,表情静止,呆望着那个原本一直乖巧坐着的双马尾女孩。 西莉亚这一笑,有些难以自控,不觉捂着腹部:“三枫哥,四春姐,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很有趣呢!你们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 三枫与四春不禁面面相觑,对彼此的鄙夷眼神居然是一样的:名字连读?哪里相配了?哪里要好了?才不要呢! “才不是!” 异口同声,原本互相打闹的手却在身后牵在了一起。 “真是不坦诚呐,春。”与西莉亚告别后,回家的路上,三枫唇角噙着坏笑的弧度,注视着青梅的侧颜,“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每次的抗拒与否认还是会让我伤心呢。我大概是,只要没有听你亲口对我告白,便仍是会不安吧。” 该怎么办呢,亲爱的春? 四春意料之中的白了他一眼,夕阳的余晖在她的面容洒下淡淡的光芒,让她原本负气的表情变得更为柔和:“谁和你一样,整天想着谈情说爱,别忘了你的人类年龄不过十六,说这些还太早。” “如果说春不是因为放不下我,又怎会在这时候跳级上来和我分在一个班?你是聪明的呀,可总要在我面前装傻。”三枫语调不觉温柔,但他知道他身边的女孩心底的柔情更深,只是很少表露,“如果非要强调这个年龄,你也比小西莉亚大不了多少。” “行了,我知道你比我老上太多,别教训我了。到了这里,也该分开了吧。”四春看了一眼岔路口,两人终究是不同路的,即使是世家,但因为行程变更,两人都辞去了司机的接送,此时也只能自行搭车回家了。两人家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感觉到四春神情有一丝惆怅,三枫主动提出:“你一个女生独自回家太危险了,不如我们一起走,我再叫司机送你。”他又何尝想和她分开呢,即使只是寻常的分别,却也如同别离一样难耐。 “你这种话撩一般女生可以,对于我就像笑话了。”四春并不领情。 三枫沉默一会儿,握住她的纤手,认真注视她的双眸:“不要太介意了,除了你我,这世界上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能够相遇、相伴,是世上最大的幸运,就不要多想了,有我在,我会扛下一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确得寸进尺了,由于熟悉感,她不会太抗拒他的触碰,她微凉的纤手,不会抗拒他的相牵。也只有他不被抗拒,连家人也不行。他们于彼此而言,早已是特殊的,但二人世界孤独的危机感,也如影如随。融入这个世界,像所有外貌年龄相同的少年少女一样,他们尝试着,也迷茫着。 为什么,会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呢?灵魂与躯壳,是契合的,但相对身边的人们,苍老太多,像这些人类口中相传的神话。传说被证实只是人们的幻想与期望,终是虚幻,但他们呢?不属于的,存在吗?万幸,好在,有他/他在,这个世界里,彼此相望,映入灵魂,不至于极致孤独。 最先忆起的,是三枫。在遇见小小的四春时,自然地,如春天融化的冰凌,凝滞的河流流淌。他其实醒来得很晚,正如四春所说,他已是存在了八百余年,他自己甚至可以精确地说出那个对于人类来说可怕的年龄。他与四春,相差百余年。 时间在他们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唯有醒来以后,顺着身边家人的意愿,渐渐由孩童模样长大。他们的名字出生时便被被赋予,因而在各自的家族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奇怪的是家族和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觉得不协调。三枫所属的辛叶克安氏,与四春所属的柏特林亚氏,本姓程与米,因而也可称他们为程三枫与米四春,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们心中因认知不同而出现的隔阂。 他们,不是凡人。 “春,没事的,相信我。我送你回家。” 四春没有再言,也许夕阳余晖散尽的氛围有些悲凉了。他的手宽厚温暖有力,可以成为她的依靠。能看穿她的软弱与需要的,只有他呀。 “枫,认下这个妹妹,你是要……” “稍微安下心吧,有了可以共同呵护的目标。”三枫耸肩,眸光明亮,“在她身上,我有种微弱但奇怪的感觉。应该不算坏事。” “我信你。你的感觉,总要比我敏锐些。” “是敏锐很多。” “也只是对女生啦。” “我对春最敏感。” “滚!” …… 半开玩笑地打闹拌嘴着,容貌清秀动人的四春很快受到了众多人的注目。她的美并不张扬,娴静温雅,微笑的神情令人如沐春风,与所有人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端庄亲和,只对一个人例外——无疑是三枫了。 一个人走在校道走廊上,回头率是百分之八十的话,加上常伴身侧的有着“校草”之称的竹马,则是绝对的百分之二百。两个都是受人欢迎的主,但受喜爱的方面不太一致,总之两人站一块不会有什么人反感反对,算是默认默许了他们的亲密关系。 但双方各自的追求者依旧惊人。四春全部斩钉截铁地拒绝,但也是少数情况,他们本身都是温和随性的,拒绝的话清楚明了,解释的理由也心知肚明,遇到了便嘲笑一番,在高中部情场上可谓征战一方,大开杀戒。 “虽然每天春身边都跟着一群富家子弟,但我相信春的心还是在我身上的。”三枫端着餐盘凑到她身边,懒洋洋地感慨道。 四春从他盘上夹走一块肉,一口塞进嘴里,含糊道:“那你还出言威胁他们?” “但多少还是会不爽呢。”三枫迅速吃掉了自己盘里的肉,煞有其事地说道:“春该减肥了,少吃点肉。” 于是四春将自己盘上的肉全拨给了他:“好啊,你全吃了吧,吃得完算我输。” 每一份肉,其实分量都不少了,三枫满脸黑线地扒饭,用头顶接收乃至青梅的蔑视。 四春嚼着青菜,微笑。 肉这种东西,少吃一顿没什么,多吃就撑了。 他们还是低估了人类的脆弱。 几番争执不下,天台这样危险边缘的地方,一人落下,争端不休。 真正承担下责难的是他们的家族,但生命终是消逝了。人非因她而殒,却因她而起。她不在场,听到消息后不可遏制地发抖,瘫软在三枫怀中,脑海一片空白。 他们,拥有力量,却从未动用过,也不知如何面对、如何挽回这悲局。时空扭转?以心智还不成熟的他们? 三枫啊,还是握紧了她的双手,按捺不发,他的力量层次,与她是不同的。不愿冒险,也不愿她一人承担。至少,会一直站在她身边,以枫之名。 “枫,谢谢……但,请保持距离吧。”憔悴的人儿,这样对他说。她脸色的苍白刚刚褪去,看着手握成拳,感受着无形支配的力量,却是第一次面对生命的逝去。 三枫沉默一会儿:“家族的意思?” “……算是吧。” “春!”三枫抱住了她,无比心疼。他才不会纵容自己对她的真实想法视而不见,即使这样直白会令她反感。 四春象征地挣扎一下,身体也放松下来,喃语:“是吧……谁都知道,离不开了。” “不会离开的,即使代价是伤害任何人。” “枫……你不是忠犬,而是疯子,大傻子。” “为你而疯,心甘情愿。唔,情话说得太多,有点牙疼呢,不过你亲亲我就能好了。” “你又不是你家那条狗子,别凑过来!” 枫啊,总有办法逗她笑,是这样温暖又心细的人呀……但愿,我不会令你失望。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呀,总是无赖地黏上来的家伙,最讨厌了! 渐渐的,两人眸中的情愫,再也无法掩盖。两人不再刻意地黏在一起,因为一个眼神心意便能相通。 三枫依旧四处惹桃花,四春麻利地应付着追求者,无论小迷弟或小迷妹,他们都轻松应对了,避免悲剧再发生。 没能拥有更高的荣耀,便用高人气来弥补么?他们不屑地冷笑,倒也不以为然,终究难言的气运罢了。对于所谓命运,他们是傲然凌视的,他们的力量超越所有规则,若欲改更命运线也并非不可,只是对自己的,不愿看得太清,不愿他物操纵,也不愿自己干预。 以情为结,会一直走下去吗?轮回的命运,几世几年,孰能记清?只要我睁开眼,眼前的仍是你;只要我伸出手,手心的仍是你;只要我投身混沌,你拥抱着我,眉眼唇色皆是熟悉温暖的轮廓气息——再残酷的死局也无法分离。 “小西莉亚妹妹,不开心么?来找哥哥姐姐们玩呀,我们很乐意帮助你。”面对着眸底泛着碧色的清澈单纯的女孩儿,总是不觉会心软。不是说她的依赖心很重么?三枫总感觉到她的疏离,果然如春所说的,是吓到她了吗? 西莉亚摇摇头:“不了,你们学习紧张,不能打扰。” 三枫面色严肃起来:“小西莉亚,你实话说,是不是不喜欢三枫哥?”别看他平时表现得像个自恋自大狂,也不是不能接受不喜欢的,她的魅力还是不够承包一切的呀。 拥有碧色水眸的女孩眸光潋滟,惊讶地睁圆了双眸,随即躲闪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三枫哥……我当然喜欢三枫哥,也喜欢四春姐,只是……我害怕,一旦习惯依赖了,就离不开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们的好……” 对贝娜妈妈、莫克爸爸、洛珊凝,几乎都是彼此以来的关系,而对三枫四春呢?突如其来的关爱呵护,她已不是个孩子了,虽然已经贪念更多的温暖,但还是无法完全心安理得地接受呢。 三枫摸摸她的头,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失落,依旧积极阳光:“你是这样想的呀,不过也没关系,对你好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你也知道你四春姐口硬心软……”如果被四春知道他悄悄把他们三个代入奇怪的角色,大概会气得发狂吧,啊哈哈……但小西莉亚确实很乖呀,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有西莉亚在,四春对他也温和些了吧。西莉亚于他们而言,是难遇的珍宝呀! 其实他在找什么借口呢?除了和彼此在一起,他们本无欲无求。无欲无求是很多人渴求的心态,但是于他们而言,却是一种欠缺。如果能够共同守护西莉亚的话,也算是有了目标吧。哈啊,这种忽然想要成为守护者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不太想追究,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西莉亚就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 唔,想了想,近来天气不错呢,是适合恋爱的气氛。 打点好聘礼,逗了逗狗狗,三枫便是准备出发了,因为毕竟于他而言,从一见钟情到日久生情,已经足够久了,足足十年,那么就下来就直接进入谈婚论嫁阶段吧。他也不怕突兀,因为四春从不会坚定地拒绝他,他们的关系在两家人中已不是秘密,只差正式点破而已。 他的满腔热情与眷恋爱意,却是被冷冰冰地挡在门外。 三枫不明白,为何这一天整个柏特林亚家都对他如此冷淡至无情的地步,难道是四春的意思?可他没做过什么出格过分的事情呀。还是说,只是闹别扭,暂时难以接受关系进一步发展?可是不太对,他还没进门呢,四春怎么知道他是来做什么,便是直接拒之门外了? 三枫立在门外,望眼欲穿,始终等不到心上人的身影出现。他不知道与此同时,四春反锁在房间内,背靠着门,一双柔和水眸眸光黯淡。她竭力让自己忽略三枫就在她家门外的画面,心一点点沉下去,宛若天边的夕阳。 又是黄昏了,象征希望的太阳落下,明天能否再相见? 她将全身的重量压在门板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它是不会说谎的,于是她无法面对他,面对他的失望和不安,只能低声喃语:“请保持距离吧……因为我知道这样下去,贪得无厌,我们都会无法忍受。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渴望得到对方,但是枫,辛叶克安会甘心么?柏特林亚会情愿么?我们,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呀,即使倾注深情,即使认同,我们也始终无法融入。” 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不愿成为卑鄙的人,看着他们的笑脸,听着他们的祝福,我越发无可忍受。所以,请忍耐吧,不要用这个身份大张旗鼓地宣扬我们的关系,如果不想伤害所爱的人们,就收手吧。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不是么?你一定会明白的吧,枫……” 泪水,从干涩空洞的眸中,从泛红的眼角,滑落,划过脸颊落地的时候没有声音,她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还会在么?一定失望透顶了吧。她不会拒绝他的目光、牵手、拥抱甚至亲吻,但是之后呢?尽管这次的求婚很多人当作笑谈,以为不过少年心性的冲动,但她明白不是的,他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光明正大地,轰轰烈烈地,迫不及待。 她何尝不是和他一样想迫切地在一起呢?只是她牵挂太深,割舍不下。春,却是本该是温柔体贴的呀…… 从家人口中得知三枫已经离去,四春心中的波涛依旧翻涌着,寒冷的风声呜咽着却是减弱了。算是告一段落吧,无疾而终的恋情。只要现世的约束还在,因为心中的底线,成婚是不可能的。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呢,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很不坦率呢,春呐。是我们的‘规则’吧,否则即使只是你的意志,也无法影响两家人的思想,竟一致地抗拒和沉默呢,弄得唯一活跃的我很尴尬呀。”三枫的头直接搭在她纤细的香肩上,慵懒的语气撩人。 四春下意识地一动,却听三枫道:“别忘了呀,是我先赖上你的。你的‘知识’,也是我教的。再清楚不过了,春,不要避开,世间没什么能够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我可是枫呢,当然要比春强势。而且呀,不要怀疑我的智慧,再说还有夏的提示,我再不明白,你就要逃了吧。” “逃……能去哪里?枫,我为数不多的伪装,还是没有用呢。”她抬起的手,按住了他的头,再一次默许了他的亲近。抿了抿唇,微微笑了:“真正狡猾的人呐,我从未逃开。幸好,你总能看穿,我的伪装倔强。矜持的世家大小姐么,在枫少爷面前永远是落于下风的,即使你纵容我揍你也一样。” 三枫似乎很享受被摸头的感觉,只是下颔轻轻点在肩上,含糊呢喃:“在这方面纵容得有点过了,别人还以为我妻管严……当然我也愿意,我的春大小姐。” “呐,话说,圣使的存在,至少像你这样的层次?” “我不知道。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居然保留了记忆,但记忆不全,只有关于自己的。但既然从我和你之间是个分水岭,那么大致也猜得出吧——看吧,你男人我果然很厉害吧?” “……滚!” “不过如果选择回归的话,就可以获得全部记忆了吧,感觉很有诱惑力呢。” “是的,这是成为真正意义上族人的权利之一。”来自派遣来的圣使之一的十秋的严谨回答。这孩子在这规章秩序方面总会变得很刻板,因为这是他存在以来就被赋予的工作。 “好吧,既然是命运的话……我听春的。”三枫耸肩,似乎释然,“我本是无神论者,但无奈我的存在对于凡人来说就是‘神’了。那么,你们使者来的时候,对我,了解多少?我可不想被忽悠呀!” “族人中前三位的层次更高,也享有‘一定程度保留’的特权。你现在的感知中只清醒过来十余年,但你的存在时间可不是白度过的,我和冰拥有详细记录。只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对你的成长没有帮助,所以你印象深刻的只有这十余年罢了。如果要看的话,等回归以后再申请吧。” 十秋的语气没有多少起伏,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不属于这三位而遗憾,诞生顺序命运安排,且身为使者他也有着自己的特权。 三枫很快就回过味来,并表示愉快:“果然没有春的日子味同嚼蜡呀。” 四春道:“默认将会自行回归,得到圣使允许,我们也能正当地使用力量了。为了西莉亚,力量是需要的。即使她不是普通的人类,我们选定的,便会守护下来,直至她不再需要我们为止。” “嘛,这么一说,有点伤感呢,就像公主身后的骑士一样,虽然只是暂时的。不寻常的厄运,却又并非天生如此,真当诡异。不过管他呢,守护便足够了,我们是要当好哥哥好姐姐的呢!”三枫活力满满,握起拳头。 四春淡笑,毫不留情揭穿:“你是真的有些悲伤呢。” “唔……你送我的犬都已经离开了,我们也将会离开西莉亚,离开待了十余年的家,消失得再无半点痕迹。” “笨蛋!我们离开,人们也都还安好呀……枫,我很抱歉,没能在兜子(犬)还在的时候多去看它。我们的存在超越了世界的限制,除却彼此,注定不可能陪伴得长久。” “我们还,真是幸运呐……”三枫叹。 降临到西莉亚身上的厄运却是非比寻常,令处在世家的他们都感到为难。但是他们又无法阻止西莉亚与外人接触,暴露在无形的危险中,便唯有被动等待了。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丫头呀,不过透过她以及身边发生的事,也能暗中查探到不少有趣的事情,只是他们没太多理由出手。只要守护好西莉亚就够了,即使在很多人看来没有意义,即使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原来,是这样呀,西莉亚的特殊性……不过呢,他们只知道,她是他们的妹妹,至少在他们离开前都是。 宛若枪战片的过程没什么好回想的,真实的情况枯燥无味以致狼狈,对方居然也非寻常人。头疼的是善后工作,他和四春毁掉了好几个家族的护族力量,可谓大伤元气,偿礼远远不够,但也管不了太多,那种武力被小世家拥有着也太犯规了。 好在西莉亚完好无损。 那么,在动用了身为族人的力量与身为人类世家子弟的力量之后,他们也不得不离开了。 亲爱的小西莉亚,不会缺守护者,爱她的和她所爱的都在身边,到底是公主吧(虽然过得是有些落魄了,手动笑脸)。 并肩而立,平视夕阳,微风乍暖,执手相依,轻声念出曾恐惧无比的誓词:“再也不见,彼此安好。我——三枫·辛叶克安,世家之子/四春·柏特林亚,世家之女,以第一千七百四十代族人的身份,在此宣誓——回归我族!” 还能够执手相伴,即使面对温暖散去的夕阳,清冷星辉洒落,也再美好不过了吧。 -----------------------------------------------------------记于2018年9月2日10:35【本篇完】 番外 番外二 暖阳(2) http://.biquxs.info/

踟蹰一会儿,颀长的身影如落下的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定了,注视着紧闭的门。 已经记不清走了多久,只是脑海中隐约记起什么,不甘心的感觉,想要留下什么痕迹,即使只有一个人也好…… 就是,这里了吧。 手臂拉扯,抬起手,按下门铃。清脆的铃声,没有任何特别。在这一个平常的上午,平常地响起。显得周围格外寂静。 没过多久,一个带着些许不耐但尽力保持礼貌的声音传出:“你好,请问是……?” 已经认出来者是谁,屋内的少年怔了一下,声音中断,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拉开了门,讶然面对着久违的人。 门外的人已经重新垂下手,平静地抬起目光,与门内的少年对视。如此坦然。 眉头微蹙,还是门内的人先妥协,侧身过来:“先进来吧,雅……” 感觉到自己还是这么自然地唤出他的名字,少年感到惊诧,不觉思绪再次被打断,有一种无力的恼怒。不过不同于方才在做题时被打断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呢? 深吸一口气,抬起沉重的脚步,没有犹豫地迈进了门中。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 整洁宽敞的环境,如此普通。阳光没有直射入内,但足够照亮大部分事物。真是个安稳的好地方。 直到两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之间只隔着一张茶几时,一方依旧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俊秀的不加掩饰的少年容貌,侧颜看起来是瘦了,更加苍白,低垂的眼帘睫毛纤长,眸中是黯淡的清澈,幽幽的深邃。似乎与几个月前在校园所见没有分别。 不知该如何开口,也觉得有些突兀,只能备好茶水,放在彼此面前,局促着。 来者显然没打算耗费太多时间,冷冷看一眼那茶几上的杯子,已是开口:“我,为之前的不辞而别,对不起。” 连安慕猛然抬头,看向这个长途跋涉的旅人,淡淡的疲倦与冷漠,语气颇为生硬,却诡异地感到一丝诚恳。他只手握拳,尽力压抑住心底开始欲动的怒火,垂首:“这不需要向我道歉,真正感到麻烦的是老师那边。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了……” 原本,每个人都处在备考状态,各自忙乱,课间活动也少了,气氛沉闷而压抑,顾不上别人了。但是教室里的座位接二连三地空了,虽然实际上也就那么几个,但是足够扰乱人心了。 像是西莉亚他们,是有理由的请假的,也有家长的证明,也可以容忍,可是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上一个课间,还像平常一样随意讨论着一道题目,可是很快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踪迹了。 没有同学看到他去了哪里,也不是被老师叫去了,甚至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对劲,提出查看监控时,也看不出半分端倪,似乎只是单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就从这个世界上抹消掉了。 座位空着,上课也好,下课也好,放学也罢,一天天,书本还按着他的习惯堆在那里,笔盖也放在一旁,随时等待着主人回来动笔学习——可是没有回来。 只有尘埃渐渐落下,铺满,直到布置考场前全部被清空。被人遗忘。 “我已经去过学校了,都解决了。”青雅皓说道。双手垂放在身侧,轻微颤抖。 “是吗——你,究竟去了哪里?”连安慕还是沉不住气。 他想知道,青雅皓会用什么理由,来解释缺席的那几个月时间。青雅皓没有回来,没有备考,没有考试,也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三年时间,缺席了最重要的部分,他不知道青雅皓是怎么想的,而且这对青雅皓未来的升学势必也有很大影响。但青雅皓看上去很平静,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何遗憾。 可是这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遗憾。他隐隐感觉到,他们的未来会有所改变。 “等一下,”青雅皓抿了抿唇,看着杯中的水,语意不明,“白开水?” 连安慕有些窘迫:“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也来不及准备。这是温开水。” “无妨。不过……”青雅皓欲言又止,脸色忽然有些难看。 “怎么了?”连安慕以为青雅皓比较挑剔,觉得怠慢,主动提出,“你想喝什么,我可以出去买。” “不用。但是,你——”青雅皓斟酌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干脆放弃了思考,直视窘迫的少年,“把杯子端起来。” 命令式的口吻?是怎么了吗?连安慕一脸茫然,还是顺意照做了,将水杯端到胸口的高度。只是还来不及疑惑地看过去,身影已经凑过来,从容不迫地,从装满的杯中抿了一口,然后迅速地坐回去,表情没有变化。 连安慕觉得脑海中有什么要炸开了——这是他自己的杯子!他刚才看到了什么?青雅皓这是……太懒了? 唇瓣微湿,喉咙受到了水的滋润,青雅皓继续他的话语,仿佛毫不在意刚才的举止:“除了学校方面,我的离开,应该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雅皓,你……” “我被父亲传唤,回去了。事态紧急,来不及做其他准备。这个理由,可是足够?”青雅皓看着脸颊微红的少年,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有轻嘲意味。他的手依然垂放在身侧,毫不引人注目。 连安慕感到了挫败,乖乖把杯子放下,目光努力悄悄从他的唇上移开:“也就是说,你回家了?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重要得,可以毫不犹豫,放弃学业,放弃这里的生活,放弃……他。没有音讯。 青雅皓的神秘,很早便察觉到了,但也仅此而已,实际一无所知。 明明已经,努力想要去了解他了啊…… “可以这么理解。”青雅皓垂眸,掩住一瞬间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强烈情绪。 连安慕察觉到青雅皓仅仅是点到即止,并不想深谈,便转而去想青雅皓的问题:“除了学校之外的,确实,没有什么……” 可难道他就不知道会有人在意吗?! “很好,我的存在其实并不重要,即使无意间扰乱了秩序,也没有多大影响。” 这便是有奚落之意了。连安慕忍不住说道:“谁说你不重要?班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 “你已经不是班长了。”青雅皓毫不犹豫地戳破他所谓的班级责任感。即使真的如此负责,现在也已经毕业多时了,谁还会在乎。而且他清楚,连安慕对班长的职责,也并非发自内心,只是碍于面子。表面上的东西,还是要做足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需要了。 “你似乎并不在意呀?”连安慕还是对他的缺席耿耿于怀。 事关最终大考,连安慕本来已经打算收心了,暂时忽略对除了学习之外的东西的注意,对随口来问一下答案的青雅皓也能够克制住不去看他,不让心跳慌乱。可是那么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不可能不注意到,尤其是消失了这么久。做着题,也会不自觉地目光漂移,落到那个空座位上。还是不在,他去了哪里? 最初的设想,是建立在原本的规划上。父母已经为他安排好未来的路,毕业后要去哪个学校,凭他的实力也再清楚不过。但他的私心,是希望能够和青雅皓一起,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可是青雅皓缺考,或许意味着便要再等一年,或者通过关系塞到什么学校,将会与他告别了。这样想起来,总是不由得怅惘若失的。 为什么呢?他不在乎吗?即使是因为一场意外才耽误了他的未来?他没有想过,接下来会怎么办吗? 青雅皓轻笑:“错过就错过了,又并非一定如此不可。”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他能够知道吗? “你想知道?” “……嗯。”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这个,告诉你似乎也无妨。”青雅皓轻叹一下,已经在嘲讽他的忐忑了,表情慵懒道:“……离开。” 连安慕愣了一下,顿时脸上大写的困惑:“离开?这里?然后呢?为什么?!” 青雅皓似乎看不到他有多震惊似的,依然半闭着眼眸,平静自然气度:“离开。然后……我不知道。没有原因。” “你在开玩笑?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个小城镇,确实太狭窄了,但你要去哪里,连我也不能说吗?”连安慕失落又恼怒。 他想告诉他他会去哪里,开始设想以后怎么相约会面,也许会有同学会什么的……可是青雅皓这个家伙却是理直气壮地说不知道! 原本也仅仅是局限在学校中的交往,天天见面很是方便,联系方式也没有想着要,在他消失之后才发现窘迫。但是看青雅皓的样子,也不会愿意留下联系方式的,他总是这样故作神秘,生疏冷漠。青雅皓是真的打算抛掉在这里的一切,去开启他的新生活吗? 这样过分的事情,怎么能允许?! 青雅皓也许不会知道,他消失后对他的思念。可是青雅皓离开之后,这份思念又该如何?他不能再等了。 “连安慕,我和你不一样。”青雅皓回视他恼恨的目光,透着坚定,和隐约的悲凉。“你被安排的生活,是安稳平和的,和千千万万的普通大众没有本质上的分别。但是我不可能。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你已经不可能理解。所以,也别有什么期盼。” 连安慕感到无力又恼火:“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你真的想要知道?”青雅皓眸光亮起来,一丝玩味之意。 连安慕注视着这个语气轻佻起来的俊秀少年:“我想!” “可是与你什么关系?我有什么理由,非告诉你不可?”语气冷漠如刀锋,拒人千里。 但是如果不打算倾诉,不打算让自己已经快要被情绪充斥临近冲破的心得到缓解,又为何借口“不辞而别似乎应该有个交代”,再度回来,只为说句道别?这个地方,想来,居然也只有他——他居然也需要他,能说些什么。 连安慕被激得无法忍受,瞪视他,不觉胸中情感激荡:“青雅皓,你明明再清楚不过,我——” 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同学,是共同学习的伙伴,是……是朋友吗?暧昧的…… 青雅皓眸光流转,眸中幽幽沉着什么思绪,颔首:“我知道。你喜欢我。” 轻易地说出来,但是没有玩笑的意味。仅仅是字面意思的陈述。 连安慕不语。心跳缓慢而有力,每一次似乎都在叫嚣着他的冲动,又反复清醒他的意识。 是呀,他喜欢,仅此而已。无论是因为对容貌的惊艳,对神秘的好奇,还是亲密的接触——喜欢了,无可反驳。 而且最重要的,他知道。青雅皓,知道他的喜欢。甚至是一直都知道。 但是一直如此从容。他的慌乱羞涩显得如此狼狈。几乎要落荒而逃。 可是不能逃了。彼此心知肚明。 “我被族中驱逐,从族谱除名。成为自由人。”青雅皓轻声道,震醒了沉浸在自己躁动情绪中的人。 “为什么?”下意识地问。目光追逐着他的眸光。 “因为我的鲁莽愚昧,犯了忌。审判,受刑,驱逐,永远不能冠以族名荣耀,永远不能再回族中。”青雅皓看着自己的手,当时的痛苦刻骨铭心,但是不能恨。只能叹:“是我咎由自取。” 他其实没有错,只是缺乏经验,又盲目自大,没有过问族人,也没有请示身为族中长老的父亲。由父亲亲自审判处理,罪不可赦,当场执行,当着那位以及族人的面。万分耻辱。昔日的荣耀,全化为刻骨的耻辱,永远相随。 他不再是青氏的一员,而是弃子。 外人永远无法想象这意味着什么。 “雅皓,对不起!我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我……”连安慕看得出来,青雅皓确实是消瘦了,也并非故作轻佻地逃避,而他仅仅沉浸在他不辞而别的失落中,沉浸在“被抛弃”的暗恨中,而没有想过青雅皓这时的处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但是,他说到了受刑?!连安慕连忙仔细观察他的周身,不觉站起身来,按住他的肩膀,紧张问:“雅皓,他们对你用刑?凭什么?!” 就算家族内可能存在什么外人难以理解的家规,可是触犯了,又有什么权利动刑?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而且伤害的,还是青雅皓!他骨子里的傲气,怎么能受此辱?! 青雅皓任他抓着,眉心微皱,遏制住了内心的涌动,面上淡淡的,仿佛不曾谈到似的:“事已至此,我也已脱离,无须再议。” “你就这么顺从地接受了?他们到底怎样伤了你?”连安慕恼怒于青雅皓的轻描淡写。他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内心的痛苦一定比现在仅仅是听闻的他要深得多。他的心揪痛,看着这张无甚表情的苍白面容,手不觉颤抖地握紧了。 青雅皓并不打算配合他的内心波动:“放开。”已经感觉到疼痛了。手劲之大,也许会淤青了。 如此想着,也并没有发觉身前的少年呼吸已经吹拂到了面颊上,这样近的距离,也漠然没有看到少年眸中的灼热的情感。 “雅皓……”当然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也许只是同情,而愿意随口淡淡说出那段经历,其实并不需要也并不在乎听者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他,怎么能够不在乎? 青雅皓,放在心尖,忐忑不安,无声抓住了他的所有心情的存在——很心疼呀! 吻上微微上扬的粉色的薄唇,摄取他的气息味道,突破内心的防线,无视所有禁忌条规,忘却身份时间空间,顺从本能。 “咳!唔……”幽暗的眸子中有什么闪烁一下,瞳孔微微扩大,大概是意料不到这样的鲁莽,已经不畏惧他的态度了,所有忐忑的卑微,已经全部不在乎了,只知道这份感情已经容不得再沉默观望下去,已经不在乎了…… 一点点地沉沦,气息缠绕交织,融合融化。 零距离的靠近,仿佛从未离开过,也仿佛再不分离。 告诉我吧,你所持有的情感——是否,也和我的,一样呢? 已经不觉间比想象中更放不开了,尽管一向是生硬的态度,但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讨厌吧——回来,也是因为无意中其实在乎了吧。 会离开呀——那么至少,现在,能够在一起的时刻,能够纵容我放出压抑的情感的时候,紧紧地拥抱你。 “唔……哈!”青雅皓在间隙艰难喘一口气,苍白的俊容微微泛起红色,眉头紧皱着,无可奈何地支起手肘,在他的胸膛与自己之间撑出些许距离,嗓音不觉低哑,略微咬牙意味:“松手!”抱得那样紧,再加上……已经淤青了。 呼吸几乎被剥夺,每一次喘息都费尽全力,喉咙压抑着呢喃,相触的肌肤炽热。 连安慕握住他的手臂,又在他的指尖轻吻一下,认真地望着他的眸子,语气低沉:“告诉我他们伤了哪里,否则我不会放开的。” “啧,你想怎么样?”青雅皓冷笑,眸中凝着不耐,“脱光来检查吗?” 连安慕已经见识过青雅皓拥有如何白皙修长的身材,只是时隔太久,印象中已经模糊,而眼前身下,近在咫尺,何等诱惑。心跳早已乱了,呼吸也失去规律,着魔一般,手覆上去—— “连安慕!你莫不是疯了!”青雅皓在话说出口时便觉得嘲讽的时机不对。已经初尝过亲吻的滋味,情动之时,理智已经放弃控制了,他于他而言只有诱惑。 青氏一脉,常隐于人世,处决各类异族,接触过多,不觉沾染,若是生得俊俏,宛若妖魅的诱惑力难被抵挡,眼镜之举便是为了减少引人注目的可能。本是用来吸引异族的,不料寻常人也是无可抵挡,并且容易深陷痴迷——如此荒诞恋情,族中记载也是不少的,但对青雅皓来说向来是不屑的。 只是现在—— 长途跋涉已是劳累深积,方才追忆酷刑更添神伤,再加上深吻侵蚀了体力,青雅皓暗自思算竟是无力将他推开。并且此时,也不同于当初酒后模糊,他清晰地能感受到每一个细节。 指尖滑过肌肤,描画着轮廓。仿佛笨拙随意地游走,但颤抖的渴望却是准确无误,吞噬少年的羞涩。 “我没疯,雅皓。”连安慕注视着已经再无遮掩的纤弱躯体,上面缕缕伤痕那样刺目,心疼得发颤。他不顾青雅皓抗拒的眼神,轻抚那些愈合了或还在修复中的伤痕,它们都被隐藏在布料下,不经意间隐隐作痛,提醒着屈辱的经历。“凭什么?不能逃吗?家族戒律,既然放弃了你,又为何还要承受下来?” 无力的愤怒感呀,他所珍视的人!咬牙低吼:“这样枉顾族人的家族,离开也罢!”家族给予的不是庇护,而是更残忍的对待。如何能够忍受? 但是这显然不是合适的安慰之词。 青雅皓因为虚弱疲惫而半闭的眸子顿时睁大,长腿登时发力,将猝不及防的少年一下踹到长沙发的另一端,怒斥道:“你懂什么!” 青氏固然弃他,但是青氏的存在绝不容许亵渎。若非天界之主亲临,即使父亲真的发现他犯下错误,判决也绝不至于如此重,乃至被开除族籍。但即便如此,他的判决也绝非被冤枉,他认下,认同,没有怨言。自幼,纪律严明、责任重大的青氏便是他的信仰,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毫不怀疑将来他便会继承父亲的位置,成为青氏的顶梁柱之一。 “受罚,是我咎由自取。我族之事,轮不到无知的外人指责。”直起身子,以矜贵的神色,蔑视着那个少年。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故作着神秘,维护着伤害你的人,却是理所当然的模样。”连安慕也坐起身来,紧皱着眉,回视他。 “你是真的关心我?”青雅皓轻哼,手臂搭在支起的腿上,随意之态,完全不在意自己此时毫无遮掩的状况。“其实我,吸引你的,不过是这副躯体罢了。” “青雅皓!” “不是么?你第一次对我另眼相看,是在我抛开眼镜下水救人的时候。从那时起,你就被我的容貌所吸引,不由自主想要接近,而我一贯纵容着,你屡次心乱,便是以为,喜欢我。”青雅皓冷酷地说着,仿佛方才没有过亲密的举止。面容上的红晕,也渐渐散了。 连安慕看着他,不语。心惊于他一直以来的清醒,心中热度也消去几分。 他是那样,自顾自地说着他以为的残忍的话语。 不过事实呢?结果,再清楚不过,不需要再度点出。他以为了解他,但是后来,事情脱离了掌控,不仅他自身,还有他的心。他所了解的,只是当时的表面而已,尽管也不否认,最初的确如此。 现在,他只是创伤之后,什么都无法相信了。比往常更加冷漠。所以清楚,不去打断他。 青雅皓还记得那些过往细节。这证明,他是有心的。即使似乎,有意让他落入陷阱。 只是心甘情愿,也无可奈何吧。 不过……这样被误解着,似乎也好。 待青雅皓叙述完毕,发觉连安慕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也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有效果。唇角轻轻扯动,他望向掉落地面的衣物,沉默一会儿,还是说了:“你——帮我穿上。” 每次到了这样窘迫的场面,青雅皓才会想起来自己的身体被破坏成了什么样子。身躯被鞭挞,剥离了巫力,挑断了手筋,等于沦落到了连常人都不如、双手被废的模样。咎由自取…… 连安慕没有多言,再脸红地瞄一眼添了两个吻痕的躯体,乖乖地动手为他穿上衣物。但是连大少爷平常没有伺候过自己以外的人,进展颇为不顺,屡次卡住了,而青雅皓只能脸黑着挪动一下身躯,任他整理。 穿衣的时候,最为困难。连安慕这才发觉他的衣服有什么不对劲:“长袖?” 不出意外的,卡在了袖子上。僵持之下,连安慕提议:“你……能把手抬起来吗?” 青雅皓瞪视,不语。 连安慕只能小心翼翼地拉扯他的手臂,把袖子撸起来。好一番整理,终于完成了。 只是青雅皓的脸依旧黑着。大概是觉得受挫了,连安慕丝毫没有被打击到。而且刚才顺着他来,那样鲁莽的举动,还是不可避免的疼痛,与羞耻。 好在父母不在呀,连安慕不禁叹道。方才写题的时候被门铃打扰,原本并不爽,但是是他的话,打扰多少次都没有关系。而且确实好像,有了什么进展……连安慕不禁脸红,只是看青雅皓的脸色,似乎并不喜欢。 天呐,他这是在做什么?在痴迷这样一个少年呀…… “雅皓……” “水。” “……好。” 连安慕这次记得了,将杯子端到他的唇边,看着他皱着眉一口一口喝下去。 这样照顾他的感觉,似乎很奇妙呢。 “雅皓,你,可以告诉我,你打算去哪里吗?”不忍心看着他沉默地回忆起难过的事,只是一开口,又忍不住懊悔:还是提到了“离开”呀。 “你还在期盼着?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还是试图再次相遇吗?可青雅皓要做的,是逃开,在被青氏抛却之后,隐匿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这样的刻意,又有多大相遇可能?而且,为何非要纠缠?又并非,重要得离开了,就会失去自我…… “你如果不在乎,又为什么专程来找我?” “你想多了。” “但是我在乎你。” “……” “我甚至想过,我们未来一起学习、工作的情景。我确实是想太多了。”连安慕忍不住叹气,诚恳地坦白。他已经由不得青雅皓再忽悠过去,他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生活其实早已被安排好了,其他是可有可无的元素。” “雅皓,如果可以的话,我——!” “住口!”青雅皓正色脸,“你有什么立场决定?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而你也不可能左右你家人的想法。” 连安慕眸光黯淡下来。他说得没错。 如果强行留下青雅皓,让他接受连家的帮助,且不论青雅皓的自尊,就是对他的父母,他都无法解释。这个家,还远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他受着父母的安排。而在父母预见的安排中,青雅皓从来就不存在。他的未来,也…… 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啊——连安慕握紧了拳头。 但是青雅皓这样了解他……心中不觉存留一小片柔软。 “无须在意我,连安慕。能够顾及的,也只有自己本身了。”青雅皓眸光又锐利起来,冷静的漠然,“还是说,你还在期盼着什么?” 这样容貌俊朗的少年,刚才还亲吻过的柔软薄唇却吐出这样薄情的话语。只是连安慕已经从怅惘中走出来了,他看见的,只是他倔强的心上人,于是根本就无法心硬下来,说出尖锐的话语。 “为何不能有所期盼?你带给我的,怎么能忘?怎么会忘?”连安慕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起来。 既然离开已成定局,不可挽留,那么他念着他的这件事,也不能被阻止。唯有这个,是不需要得到他允许的。 回应他的痴情的,是一片冷笑:“如果是因为我曾强取你一个吻,诱骗了你的感情,那么刚才,已经可以偿还了。”手心的温暖,挣脱不开,而这只是暂时的沉默,并非默许。 已经,不愿再伪装下去了。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 他竟是发觉到了自己的容忍带来的残忍,该是要断绝了。 刚才的荒唐的缠绵……连安慕脸颊发烫,但是不愿就这样满足,他留恋地注视着青雅皓的面容,心底越发不甘:“我知道你不愿再有纠缠,但是我的想法不会改变。我就在这里,而你,可以不在意……可是雅皓,你真的不在乎么?” “有何不可!”青雅皓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他看见那少年难忍的悲伤,与面上强撑的镇定。 连安慕于他而言,不过一个曾经有利用价值的笨拙的傻瓜而已—— 真是令人厌恶的感伤。 ……真的那样厌恶么? “好吧,雅皓。”眼帘垂下,掩住沉淀下来的低落温柔。 青雅皓怔忪一下,发觉自己已经脱身,站在了门口,而连安慕站在身边,为他打开了大门。他没有再看他,声音低沉着,仿佛犹豫的,心不在焉的,这样叹息:“就算不舍也无济于事吧,更何况,原来还是我一厢情愿。” 青雅皓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隐藏在长长的袖子中,这种季节的热度,不需要另一只手就足够温暖了。 就此别过,无需多言。 最后一个拥抱,疏离的礼节性的。 连安慕不觉目送他走远,神情有些恍惚。即使因为他的缺席而心乱,他还是照常完成了所有任务,继续沿着规定的路线走。过客……真的能够忘却吗?可有可无的元素……还是留下了痕迹呀。 青雅皓身形瘦削,影子融化在烈日下,强烈的光线刺痛了眼,努力睁开双眸时已经看不见了。 私心还是,期盼着的吧。 “未来可期,来日方长。” 消失在空气中的言语,是否还会有什么会听见呢? --------------------------------------记于2019年2月8日14:11【本篇完】 番外 番外三 暗 http://.biquxs.info/

天界,法离耶鲁王朝,第十三任王,封号为零,史称天界零王。 以零王即位那年为元年,至其退位、崩之年为止,共五十四年。 零王十六年,册封无名女为第三王妃(注:不存在第一王妃的说法,因为第一必指向王后,此后宫妃排序按照宠爱程度等粗略代称),赐名星雨。 第三王妃性格乖僻,唯有念及陛下相救之恩,方得红颜大动,为一冷颜娇娘,受陛下垂怜。入宫后,因失忆等,乖僻性格拒人千里,严重时甚至连零王也不被允许踏入殿门。所幸,于零王三十八年,第三王妃诞下一女,零王欣喜,赐名西莉亚——此为第十三代王室之四公主,亦为庶长女。 零王四十一年,诅咒降临,天界危难。临近覆灭之际前夕,零王下令准许王室成员、贵族、臣子入越空殿,逃向他界避难,只身迎战宿敌之首——地狱隐没之王。大战结束后,零王神术衰竭,元气大伤,无力再承担最高统治者之责,遂强撑两年,暂时稳定局势后,传位于当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即三王子殿下。三王子登基,封号为陌,即当今陌王。 零王四十三年,新王登基前夕,秘传王子入密室(除此二人外无人知密室之名及地点),与其详谈,一一嘱托,并以王室血脉神术立誓,定下三规: 一、接替零王之位,务必整顿好天界上下,恢复秩序,维护统治,使臣民生活安康; 二、手掌君主大权,务必重塑王室之威,不可辱没荣耀,许诺绝对炽热忠诚,庇佑整个王室,守护天界; 三、身兼大宗之责,务必倾尽可调动之力,寻回失落之四公主,平等视之待之,弥补遗憾缺漏,维护王室完整。 此三规并立,若一条有违,则判定失去王位资格。 三王子一一应允,最后一次行郑重的双膝跪礼,言辞正色作誓以表决心。 先王授王子以冠,从此退位不理朝政,消失在众人视野中,据闻卧病寡欢。 “这些夜儿都已知了!祖父陛下三规中有一条是专门单独点到四姑姑的,想来该是觉得愧疚吧,经历战争大难,无可交代的却只有她一人。不过就是这样的内容,使得父王很是为难呢,单是第一条,说来容易,做起来则必须兢兢业业,谈何容易呢——更何况,父王应允登基之时,年方十九。” 宫殿一室,王室传统的白金衣袍,细致包裹着小少年正在生长的纤细身躯,而那桌面上竖起的书页挡住了白皙俊秀的面容,清亮的嗓音听起来很是悦耳,带着些许轻软的童音稚气。 桌案另一端,骨节分明的、纤长的手无声地伸过来,越过书页,轻弹了一下小少年的额头,清冷而略带磁性的声音缓缓低沉:“我从忙中脱身了,也是时候好好管教你了。你已是慵懒了许多。” 从一侧窗台斜射进来的阳光细碎,轻漫地落到金色华袍上,平添璀璨,年轻男子身形轮廓于是些微朦胧。他俊朗出尘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在这暖色光芒中略显温和,唇畔弧度幽微。 小少年的书放下了,激起点点浮尘,在光柱中翩翩而舞,宁静的美感。 “父王,夜儿已找回了姑姑,但您又为何说要惩罚夜儿呢?夜儿在人界时也没有懈怠呀,时时温习着父王的教诲和书籍中的知识呢。夜儿绝不敢散漫。”止弥夜略带委屈地说。 一个月书房禁闭,虽然并不难熬,但是心中略有不忿和不解。这便是最后一天禁闭了,父王终于是来看望他了,内心翻涌触动,但是疑惑还是要提出来的。 “这是另一件事。”陌王不紧不慢,捏了捏手中精致茶杯:“你在人界,确实有些任性了——置自身性命于不顾,抛弃臣子,为保凡人。孤胆英雄?呵。”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人界之行毕竟是一场锻炼。例如止弥夜并未借着完成任务而有意索取奖赏,不慕虚荣,在利欲熏心的氛围中已是难能可贵。但是挫挫锐气,也未尝不可。 陌王语气虽轻,话中嘲讽却是不假。止弥夜被这样点出来,也生不出半点脾气来,自觉惭愧:“我知错了,父王。这一个月里,我也好好反思过了,是我盲目自信了。我对穆靖的依赖也是。” 他这次没有反驳父王的“凡人”之说,因为王室自身傲气,在未核实身份前,轻率地信任甚至舍命相护,确实是盲目了。好在,她确实是姑姑;好在,他确实保护了姑姑;好在,有父王在……他还是太弱小了! “自觉能力不足的话,光是说着想要强大是不够的。你的目标是我的话,处在王宫之中,处处受着庇护,实为束缚,永远无法突破。”陌王悠然饮茶,淡雅清香弥漫,却无法将这份从容传递给对面的小少年。 锐意风发的孩子,呵……这个孩子,整天念着他过往的事迹,单单是向往着,是远远不够的。虽然这个目标,他也不反对就是。 止弥夜表情微变,开始察觉到父王的意图:“是哪里呢?” 王宫是束缚,他的尊贵身份也是。除却父王和剑术老师,其余的人大都对他敬畏乃至谄媚,挥之不去的厌恶。只是除去王宫,他也仅仅到过王宫周围的王城区域,他如今年纪还不够,出宫、出城都要经过一定批准,活动范围受限,自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地方可去。 父王这么说,是批准了能到王宫以外的地方去。只是要去哪里呢? 放下茶杯,陌王起身,袖袍轻动,仰视的唇畔弧度模糊:“决定好了?那边走吧。” 温室里的花朵,可不是他想要培养的。为时,也不算早了。 “一月书房,是为了让你收心,不过,也让你疏于练武。”陌王负手而立,望着百步之遥,那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庞大建筑,不细看,确实难以将之区分开来,只会以为又是一片大沙丘。 城外的风沙很大,所幸此时仅是微风,吹动衣袍一角,轻轻颤抖。 止弥夜站在陌王身侧,也观察着这片地方。 他们二人,没有携带侍从仆役,孤身便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城,来到了临边的荒垠国。准确而言,拥有大片丰腴草原的荒垠国与天界王城虽为邻居,之间却默认有一片模糊地带,植被稀疏,稍微荒漠化了,偶尔黄沙翻滚,景致还不错。 天界王室,特指法离耶鲁;天界王城,也仅此一城——尽管占地面积相当于天界法定最小王国衡国之大。 “是要让我练习武技吗?”止弥夜想起一件事,但并未向父王提及。 两代以来,王室子弟皆以剑术为主流,姿态优雅,从容凌厉不输势。王室的剑法似乎也是一脉相传,自成一派。 止弥夜自幼执剑,跟从父王派遣来的神秘剑师学习,偶尔也会与父王切磋,虽然不断学习感悟,与二者的差距也自不必说。只是他除了开始之时,并未感到太大挫败,因为他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而在此上陌王也不吝褒奖。 不过人界一行,他自身的弊端,都鲜明而无力地显现出来了。还是不足啊…… “不只是。你要学习的,还很多。这里能带给你的,也不会单调。”陌王并未说得太多,领着止弥夜走近了正门。 止弥夜保持着好奇,但是也警惕起来,眼角余光无声观察着四周,却又不至于动作明显得失态,整个人乖乖地跟在父王身后。 现在还不是兴冲冲地向父王许诺“无论是否身处王宫我都一定会努力”的时候,但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隐约感觉到带砂砾的风里,有一丝肃杀的气息——太干燥了? 这里,除了像是凭空出现的这片建筑,一片荒凉,寂静近乎无声。 不过缺乏实战经验的止弥夜还是有些大意了。 就在他们与大门只剩十步左右距离、止弥夜以为需要警惕的时间已过、可以毫无防备地通行进入时,寒芒无声窜出。 身前的陌王衣裾随着行走的动作自然抖动,依旧淡然从容姿态,而止弥夜的手只来得及触到腰间的剑柄,尚未握紧,只觉得后颈寒意锋锐,几根发丝轻断。 陌王依然在向前走着,与之前的几秒钟没有任何差别,却是出言轻叹:“东源,慢了。” 止弥夜僵立原地,头皮发麻,后颈冰冷。短暂被制瞬间,他的手竟在颤抖。 他看着父王停下脚步,轻轻回首,尊容没有一丝温和神色,冷厉寒凉;他感觉后颈的利刃无声离去,刺客身形现出,躬身行礼;他发觉在刚才一瞬被针对的不止一处,竟有数道冷酷目光同时注视。 这是,怎么回事? 简单棕色布衣的刺客颔首:“是东源懈怠了,今后必将加紧训练。” 陌王半闭眼眸,威压散去些:“都出来吧。今日负责看守门口的,又是你们五个?” 刺客半跪不动,另外四个身影走近,也陆续跪下了,端正的跪礼。五人齐声:“参见陛下!” 四男一女,身姿轻盈敏捷,年轻活力的模样,竟是与止弥夜相仿年纪的孩子。 止弥夜缓过神来,下意识躲到陌王身后,目光不觉落在最开始现身的被称作“东源”的男孩身上。东源肤色偏白,如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拥有着纤细的身材,但是布料之外显露出来的隐隐肌肉,却是添了一分矫健的形容印象。身着布衣,是平民弟子吗?这样平凡的模样,难以将他与方才隐匿在暗处的危险刺客联系一起。 观察东源之余,止弥夜也对另外几个孩子一眼扫过。都是相似的装扮,布衣上有不同程度的磨损痕迹,唯有那唯一的女孩——身着碎花白裙,半跪下来,裙摆堪堪盖住一截小腿,是白嫩的肌肤,清新秀丽。 “免礼。这是止弥夜?法离耶鲁,以后还需你们指教。”陌王眸光落到止弥夜身上,似乎微微有笑意,又似乎只是错觉。 “参见殿下。吾等谨遵陛下旨意。”五人齐声,犹带些许稚气的小脸并无什么表情,照例行礼,之后才起身,动作整齐划一,端正站立着,目不斜视,等待听候陌王之言。 陌王却是话锋一转:“今后,每个月只许你们之中的两个守在这里。本王记得,守卫是最轻松的任务?” “回陛下,此亦为最有风险的任务,若是随意交由其他能力尚且不足的负责,一旦被攻破入侵,整个区域的安全将会不保,我们主动承担,也是为大家着想。”女孩声音清脆作答。 她的头发柔亮,却是削得极短,几乎与男孩的等同,发式很清爽,耳垂更显玲珑晶莹,鹅蛋小脸,清透水眸,笑容甜美,声音清脆中带着一丝娇气,但并不使人生厌,而是感到怜惜。 “流柠,不可妄言。陛下所言极是。长翰以为,我们的确该加练了。” 同样是粗布衣,男孩面容却有一种英毅感,五官鲜明,言语也铿锵有力。 与长翰有着相似阳光晒出的好看小麦色皮肤的另一个男孩,沉声附和:“陛下英明,景戈附议。” 最后一个男孩的颔首似乎无人发觉。 止弥夜的手还是握紧了剑柄。即使表明是父王的人,他还是忘不了方才那被东源轻易制住,甚至足以威胁性命的瞬间。本以为有父王在前,一切都……他还是太天真了吗。 父王不会一直护着他的,况且他们明知父王在,还是出于防卫,对他这个陌生人发动了突袭,而他可谓毫无招架……不,是完全不是对手。他甚至没能发觉。这就是,父王要让他清楚的事实吗?他连同龄的非贵族子弟都打不过……屈辱。 “夜儿?”陌王出声轻唤,打断了止弥夜短暂的走神。 是的,现在不是懊悔和发呆的时候,父王还在跟前呢! 止弥夜稳住心绪,回应道:“父王言下之意,是让我今后同他们一起学习?” 并非因为他们可能是平民身份而心生轻视,而是在犹豫,是否会于礼不合?这里远在王城之外,地势也较为隐蔽,可终究是平民所居,他身为王室嫡子之尊,竟是要抛掉王宫的奢华安逸,抛掉礼仪课,跑来这种地方,与平民同住同学吗? 陌王自是读懂了他的犹豫,略微颔首道:“终日处在宫中,格局太小,你也没有别的同伴,即使有再好的条件也有无法弥补的东西。这五个,是暗营中目前能力最强的,你应该能察觉到,在这里,武技并非唯一,综合能力也需要提高。他们可暂时为你的榜样。” “可是,文武,可会厚此薄彼?”若是在这里的话,路途较远,若用神术赶路,则太过损耗,父王自是不准的,那么留在这里,宫中的课程肯定就不能照常安排了。这里大概是习武之地吧? “非也。你已不需过多刻板知识。历年来你所受的教导,已足够了。” 止弥夜放下手,“好的,父王。儿臣愿意留于此地学习。” 暗营吗?真是随意的名字呀。 “暂定时限一个月,之后,允许你选择放弃或继续。他们的训练由来已久,可能并不太适合你,但是观摩也是有益的。”陌王到底还是这么考虑着,毕竟除去人界之行,止弥夜确实极少在王宫以外之处逗留。 而且就在刚才,虽知他们是为了守卫才隐身行刺,他避开了东源的先发锁定,但缺乏这种感知的止弥夜被杀意锁定并落于被动时,他还是忍不住愠怒。若非清楚东源不会真的伤到止弥夜,那么东源杀机暴露之时,也是东源将死之时。 唔,或许他的王后说得对,他看似严格对待夜儿,实际上爱护之心还是重了。但是这点温情,陌王绝不会显露分毫。至少心机并不深的止弥夜不会觉察到。 “是,父王。儿臣会努力的。”止弥夜语气自信,充满朝气。 他说完,终是正式面向他将来的伙伴,一张俊秀小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倨傲地从容优雅气度:“我原谅你们方才的无礼。今后我将在此学习,尽管迟于你们,但我会尽力赶上并超越的。对了,既然以后就是同学了,我准许你们直呼我的名字,不必顾忌我的身份。那么,之后,请多指教。” 陌王安排他来这里锻炼,大概也是有出于这个考虑。王室成员的身份,无论在哪都是被特殊对待的,但是这里或许可以不一样。而且,他也有同龄的伙伴了…… 宫廷礼仪,自幼教导,矜贵气度,耳濡目染,于是言行举止,不觉间透出傲气,这让五位小少年神色都僵了一下。 还是那名叫长翰的男孩上前一步,与止弥夜握了下手,并稍稍避开含着锐意的目光:“谨遵旨意,冒犯了,那么以后便唤你止弥。欢迎来到暗营,我是一队队长,长翰。” 其余的孩子依次拘礼握手。 “二队,东源。” “三队队长,流柠。” “四队景戈。” “凯曼。” 粗略交代一番,陌王颔首,道:“今天由景戈与凯曼守卫,其余的回去训练,或者带他去熟悉环境。” “是,陛下。” 流柠应答得尤为欢快。她好奇地打量着止弥夜,准备着陌王一离开便拉着止弥夜跑开。新来的男孩子呀,模样很引她欢喜。即使身份是殿下,但是是殿下本人说不要介意的,而且陛下也默许了,那么,可以开始玩耍了——想到这,流柠美目弯弯,小手在身侧轻微活动着。 即使没有被分配到守卫任务也无关紧要了,原本也只有这个任务不限服装,眼下又有了招呼止弥夜这种轻松的好差事,当然要抢过来,多一些能够穿裙子的时光。唔,已经快半年没有穿过裙子了吧,她自己做的裙子都快要不合身了…… 止弥夜当然预料到了离别的情况,但当下要面对的时候还是隐隐透出失落,侧首过来,澈眸微动:“父王要回去了吗?” 在父王的御书房里,堆积的奏折似乎有一座小山那么高,父王是很忙的,却还是抽空出来陪他。关于宫中有小人骚动的事,止弥夜也没时间问,大概是要在送走他以后再整顿吧,想当初他离开天界之时,小人已是那般猖狂……应该是没事的,父王不需要他忧心,他留在宫中,确实也帮不上忙,他不能给父王添麻烦。 他会努力的,一定。 “如果有事,便让穆靖走动。”陌王的容颜分明还是青年,丰神俊朗,神情淡漠,但止弥夜却是觉得,他眼底下有着沉重的忧虑。 “恭送陛下。”五人一齐行礼,恭敬之色丝毫不假。 止弥夜虽觉还有话未说,离别也太匆忙,还是随同:“恭送父王。” 罢了,只是一个月,很快便过去了。 目视着陌王的身影消失于空气中,止弥夜犹愣神着,手却猝不及防,被另一只纤手猛然拽住,前面是清脆的笑声:“嘻嘻,止弥是我的啦!跟我来呀,殿下!这里并不都是这样灰扑扑的呢,我带你去看更美的地方。” 似乎是同龄的女孩子,小手很软,却抓得那样紧,娇小的身子,跑得却是很快。止弥夜一时没有防备,险些扑倒,所幸身体及时恢复平衡,有些狼狈地被拖着跑,白皙小脸上怔怔地带些惊慌。 被陌王点名准许守卫的两人回到了岗位,一点没看这边的热闹,而剩下的两个男孩也是很快反应过来,跑步追去:“流柠!不许对止弥无礼!” 流柠拉着止弥夜似乎有意戏弄,不时转向,改变速度,好在男孩们早就习惯她的胡来,稍用技巧使绊截堵,也是追上了:“流柠,穿着裙子就不要乱跑了,快放开他!” 好一番追逐打闹,总计也不过几分钟,止弥夜也终是挣开了女孩的小手,顾不上羞涩,停下故作镇定脸,稳住呼吸:“我没事,没关系。” 主要还是长翰在喊,气息很稳,而东源无声跟着,与长翰的配合熟练而默契,对着流柠也没什么表情,看来是习惯了。 这么一通乱跑,停下来之时,并没有什么喘气声,除了止弥夜。虽然只是轻微喘气。 照例进行了同等级别的批评教育后,流柠还是不大在乎:“我是急着让止弥看到我们这里有多好呢!你瞧,我们来到了什么地方?” 几位小少年侧目,注视着一片黯淡色彩中鲜明的绿色。这是开辟出来的农田,广阔的一大片,与黄沙争夺着土地,绽放出活力的色彩与生机。但整体形状却不大规则,个别处蜿蜒着,消失在远方视线不能及之所。 当然不止绿色,但还是以绿色为主调,俯瞰过去,相当壮观。 “这是……” “暗营的粮食供应所。种植这样大的面积,需要很多人力,因此也会有下田的任务,培养生存技能。”流柠耸肩,毫不顾忌地暴露出暗营侧面隐藏的粮仓。 有建筑的遮掩,就近种植收割,就免了远距离大宗运输的风险,也减少了暴露可能。 “呀,其实,也就这里有点意思,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了……”流柠声音低落下去,抖了抖裙摆,便是轻快脚步走远了,“我去训练啦,别找我!” 止弥夜还有些不知所措,长翰却是松了口气:“她应该是想起来上次在这里的不愉快经历,所以失了兴致。别介意。” “该给你讲一下这里的大致情况了。此处机构,赐名暗营,直属陛下管辖。共有一千名学员、十四名教官、两百名编外人员在此,全员被大致划分为五支队伍,队长则是所有学员中推举选拔出的公认能力最强者。” “暗营实行封闭式管理,若无特殊情况,基本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我们表面上守卫着大门,事实上活动范围也不能超过以大门为中心百米以外的区域。不过我们对外界也没有什么兴趣,有轮流执行的外出任务,而且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看到我也并没有感到好奇?止弥夜想了想,道:“你们平常就是一直在执行任务吗?” 东源道:“任务之前,一般要先完成训练。但是我们几个,大多是超额完成了训练,所以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分配。训练加任务,如果你觉得好理解的话,可以这么说。” “那不会很枯燥吗?训练都有什么内容?”止弥夜还是耐不住好奇,连连发问,暂时抛开了拘束。 长翰唇角微扬:“接下来你会看到的。现在时间不早了,也如流柠所说,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每个人的私人住所,都没有禁忌,可以随意走动,所以熟悉的事并不急,但是既然你要待在这里的话,就需要准备些东西了。” 还是要住在这里呢,止弥夜轻叹。 东源见止弥夜并无异议,便主动道:“我去取止弥会需要的东西。” “北区还有几间空宿舍,送到那里去吧。这里没有例外,都是分配下来的物资,比如我们统一样式的布衣之类。宿舍也是简单的布置,以提升自己为生活重心,物质享受之类也就并不太在意了。当然比不上王宫的环境,但是我们都是一样的。”长翰预料到止弥夜的思虑,语气温和道。 止弥夜看着自己身上精致华美的装扮,不觉有些羞愧,他确实在忧虑是否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如此朴实无华。他即使在人界时,也是住在豪华的套房,虽然舒适度还是比不上宫里,也还能够适应。但到了现在,若再要求太多,倒显得他娇气了,这是他不愿的。 “当然没问题。宿舍……是所有人都住在那里吗?” “人数太多,也是分为几个区的,尤其是女孩子,独占了三个区,使得男孩这边有些拥挤,有三四个一起住的。但是放心,还有空宿舍,总是留在那里的。”长翰说起来,有些无奈之意,只是淡淡的,一笑置之,英毅的面容有平和的气度,友好温和。 止弥夜抛开了脑海中空荡荡的宫殿,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很多人呀,都是和我一般大的么?” 王室中没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他的妹妹才不过两岁。能够看见这样多的同龄人,感觉是很新奇的,也有些不安。 长翰微微蹙额:“暗营的学员,实际上年纪都相差不大,不超过半岁。” “你的生辰几何?” 长翰抿了抿唇,略微迟疑:“还有两个月便是十一岁生辰。” “你长我一个月。”止弥夜略略惊奇。 两人不觉行走在去往北区的路上,止弥夜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疑问:“你们在此处训练,你们的父母可会担忧?” 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应该还是会不放心。但对于止弥夜来说,他不放心的是父王,还有母后……他还是没有来得及问。 “父母自然不会担忧。暗营的一切都是保密的,父母自然也是受到严格监控的,被安置在特别的地方。外出任务,大多也是去看望父母。”长翰的表情有些凝重,不过止弥夜暂时没有察觉。 “为何会甘愿被安置和监控?”止弥夜不解,开始觉得话题有些沉重起来。 “因为,我们都是受陛下之恩才活下来的,一切自然唯陛下是主。当年战乱,无数家庭流离失所,而正是陛下庇佑,使得本为流民的父母们有了安居之所。陛下之恩,无以为报,为陛下效忠,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长翰眼神变得坚毅,不容置疑道。 感受到了坚定的决心,止弥夜深受震撼,为父王的举动感到自豪,但是又不免疑惑:“你当年,就不是流民吗?” 这样敏感呀……长翰犹豫是否要全盘托出,毕竟陛下并没有叮嘱这些,而这牵扯到隐秘。 止弥夜察觉出他的迟疑,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确实问得太多了,不免有失形象,便是端着冷意,停止话题的继续:“罢了,去看看我的住处如何了。” 长翰估计着时间:“待收拾好宿舍,也要到了午餐时间了。午餐过后有一段休息时间,之后便可去看我们的训练。” 一个时辰过去,止弥夜随着长翰前往露天的训练场。 午后闷热,隐约可见扭曲的热浪,而场上的口号声丝毫不减。 放目视去,是整齐的方阵,操练着一套什么动作,身姿矫健,拳拳有力,汗水迸溅,很有气势。 “这是我们一队的队伍,正在练习第十套拳法。”长翰介绍道,只是略微蹙额,“这里仅是一百人,有部分得到允许,可以安排别的训练项目。” 止弥夜在边上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揉了揉耳朵:“拳法很不错,只是操练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喊吗?”仅仅一百人,声音便是响彻整个训练场。气势令人心颤,但是阳刚气也太强了。 长翰审视着队伍中是否有不正的动作,闻言轻笑:“声音随着动作有节奏地喊出,能够提升精神气,也能激发英武的意志,融合整个整体,并非那么简单。” 一套操练完十遍,学员们才停下来,向着长翰这边略微躬身:“队长。” 止弥夜觉得有些头皮发麻,看着长翰自若地回礼:“按计划继续操练。” “是!”于是是新的一套拳法。 两人走到搭建了棚的一片空地,其中是放置着饮品等可暂作歇息的地方,暂时躲避烈阳。 止弥夜道:“训练的模式,大致便是如此?” 列队,方阵,烈阳,高温,汗水,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他不由得怀疑这样的训练是否真的能锻炼出像东源那样的水平,看上去似乎空有气势,或者只是增加笨拙的肌肉以及晒黑的皮肤。 “当然不止,这只是最基本的一类,大动作的武技。别看现在只是在练拳法,每一套细学下来,也需要不少时日,而且需要更大量的时间反复操练至纯熟,以至于实战时能够化作本能。训练时流下的汗水,从来不是白费的。” 长翰发觉止弥夜有些心不在焉,便是明白过来了,解释道:“除了拳法、腿法等纯粹身体的武技,使用武器的也有,例如王室熟悉的剑术。只是当然不可能学王室的那一套,我们都有自己的模式。” “照你这么说来,学习如此之多的武技,岂不是太杂了,无法学精?” 长翰这时便是露出自豪之意:“一队的特点,就是门门专精,百攻不破。每一套每一式,我们都选择最适合的,用时间浸淫,融会贯通。心无杂念,拼搏刻苦,精通世界上绝大部分的武技,并非不可能之事。” 止弥夜思忖道:夸下这样的海口,傲气看来并不输于我。我倒是有些兴致,想要挑战一番了。除却剑术,宫廷其余武技也粗略学习过,自认也并不会输于这里的集体操练的样式。于是他眸中一亮,微笑道:“若此话当真,便挑个时间,来比试武技。” 长翰想要一口应下,但是又犹豫着什么,试探道:“你对我们的武技程度了解不多,而宫廷剑术早有闻名。为了避免不公平,也为了节约时间,就比剑术如何?” “好。”止弥夜已经跃跃欲试了,但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的兴奋。大概是,太想证明自己了吧,之前只不过是疏忽了,这次一定不会了。 长翰起身,年少人的锐气收敛,流露出沉稳气度:“就今天吧。若你不服气,怕也是很难在这里待下去的。我身为这里的半个负责人,可不能对不起陛下的重视,让殿下轻看了。” “那便约在一个小时后,就在这里。”止弥夜目光冷然道。还是需要时间,活动开身子。 一小时后,止弥夜发觉训练场上除却长翰,再无他人,想来是顾及脸面,无论输赢都不至于太狼狈。无需多言,便是开始。 拔剑出鞘,锋芒毕露,先前因为礼仪而克制着,而在比试中则是放开了,互不相让,见招拆招,分毫不乱,往日所学历历在目,凌厉攻势中透出雅度。 几十回合过去,渐渐感觉到不得劲,对方防得滴水不漏,相当稳重,而自己似乎找不到弱点可以攻破。匆匆扫视他的面容,依然是气息平稳,从容不乱,淡然的神情。自己已经落入下风。 咬牙强攻,剑势越发凌厉逼人,但是对方只消在那无从预料的角度轻挑一下,攻势便被错开化减,抵挡亦是越发吃力。 最后一击,着力不当,竟是不慎剑落离手,彻底失去招架之力,被直指胸口,避无可避。止弥夜下意识动用神术,震开长剑,同时抓向对方手腕,近体攻击,却是听见错愕的一声呼喊:“止弥?!” 止弥夜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与长翰的手臂已是纠缠在了一起,扭抓的状况,难以解开,而且手臂开始抽痛,竟还是被制住了。 长翰很快松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甩了甩手臂,怔怔地看向自己落在地上的剑。 刚才及时呼喊的流柠快步走来,眉头紧皱地看着他们,面上有担忧之色,但还是转向了止弥夜:“你没事吧?怎么想不开去跟长翰打架?他可是公认最难对付的角色,没有表面那么好欺负!” “是我输了。”止弥夜抿了抿唇,捡起了剑。 他有一把陌王御赐的剑,但是察觉到在这种环境下使用显得太华丽,便是命贴身侍卫收起来了,使用的是普通的剑,与长翰的无异。他猜得不错,长翰没有半点贵族血统,自然是没有神术的,单纯比试剑术,虽然不甘心,还是不得不承认长翰要略胜一筹——或者更多一些。 但是自从六岁那年神术觉醒,止弥夜便是习惯了使用神术,到了危急时刻便是来不及考虑,这就显得他违反了比试的默认规则,欺负一介平民。尽管只使用了一瞬。要约束住自己,还是有点困难的事情,而长翰的取胜已经能够压住他的骄傲了。 长翰亦是反应过来:“你不必介怀,我其实是有隐瞒的。论习剑,我可能比你学得更久一些,而且也用了些不太正规的技巧。” 流柠叫了起来:“长翰,你果然有意打压新人!太欺负人了!”然后一双水眸紧盯着止弥夜,十分关切的模样:“你有被他伤到吗?他的力气很大,会淤青的!” 止弥夜清楚长翰是留了手的,没有真正用力,只是手臂还隐隐作痛,是缺乏锻炼了,便是轻轻摇头:“我没事……” “止弥,你刚才,是用了神术吗?对战时使用神术是什么感觉?”明亮的水眸闪烁着激动之意,不觉打断了他的话。 止弥夜看着逼近的稚气娇颜,有些讶然:“是神术。没什么感觉……你为何会在这里?” “人家一直都在这里呀,你和长翰下挑战书的时候就在了呢。”流柠小脸微微鼓起,佯装发怒于被忽视。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清秀女孩儿,无声藏匿在这训练场中,长翰或许是知晓的,但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但是如果,她是在说谎呢? “哼,我可是把你们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呢——‘那便约在一个小时后,就在这里。’”流柠淡然地重复一下止弥夜的话,忍住笑意看着他,似乎是想看他会有何有趣的反应。 但止弥夜面上波澜不惊,恢复了冷静:“我会留下来,听从安排的。你说暗营划分为五支队伍,那么我算是?” “方便起见,就编入我的一队吧。”长翰无视流柠瞬间变化的表情,沉声道。 “好。我也同他们一般,唤你‘队长’?” “不必,还是直接唤我的名字。只是暂时编入,也不必太过正式死板。而且现在你也只是认可了我的实力,还没有完全信服,不是么?” “你看来很清楚。” 流柠看着二人这样快和好如初,并肩交谈,并且明显地在忽视她,不由愠怒,又不好发作,只得两三步跟上二人,像个乖乖的小尾巴,心里不知在动什么念头。 流柠到底也不是普通的学员,而是同等级的队长,长翰不能真的全然无视她,任她在后面怨念地跟着,于是走了没几步,长翰便出言道:“你不是去训练了么?又跑了?” “复习隐匿身形的训练呀,我可没有偷懒,不像某人。”流柠揪着裙摆,也不顾是否会把裙子弄皱。 长翰想了一下,说道:“明天便是一队与三队混合训练的日子,事情都安排好了?” “有那位在,还轮不到我安排。”流柠显得有些郁闷。 “让魏老劳心了,你也不能丢开不管。”长翰蹙额,语重心长地说,“毕竟……” “好嘛,我归队就是。明天见,不许溜了!”流柠一咬牙,挥手告别就跑。似乎是相当活泼的女孩儿。 “明天?”止弥夜问。 “明天恐怕你还不能入队,混合队伍是比较麻烦的,而且……我会让你旁观,熟悉一下流程。” 止弥夜点头,也并不着急着融入。现在他与长翰算是认识了,但是对于其他还是知道得太少。初步估计,这一个月,并不会白费,也许他真的能找到新的学习方向,更好地发展自己。 夜晚,躺在可以称为简陋的木板床上,止弥夜唤出了一直跟随他身边的贴身侍卫:“穆靖,你怎么看?” 穆靖半跪行礼后,立在床边,坦白道:“长翰所展现出来的武技招式,已是钻研地相当纯熟,绝非半道出来的偏门歪路,应当是相当成熟的正法。我虽未亲眼见过,但大致能猜测到是属于正规军队的模式,并且有所变动,更加复杂。” “你说,我何时能够达到长翰的水平?” “长翰与您一般年岁,您在成长的同时,他也在成长。而且他自从便存在这种艰苦磨砺的环境中,韧性更好。” “如果抛掉神术,我可能根本不是对手。但是神术既为王室立足的根本,断不可能因为一时意气而放弃,这是我本身的力量,没什么可纠结。综合素质么……长翰等人,绝非一日而成,我也不是资质平庸之辈,广为学习,假以时日,定能成为精锐。只是……”止弥夜蹙额,想到了别的事。 “殿下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我看起来,还是个孩子么……”止弥夜叹了一下,抑制住自己思念王宫的念头,也尽力避免对现下所处的简陋环境产生反感,闭眼准备休息了。 穆靖息声,静静守卫在一旁,不让任何事物打扰殿下安眠。 第二天一早,天空还未亮得明朗,止弥夜便被哨声惊醒了。还有些怔忪,穆靖便已递上一套崭新的布衣:“殿下,请更衣。队伍要准备集合了。” 睡眼惺忪地摊开双臂,任由穆靖动作,不一会儿便是收拾完毕,朴素的一身,与昨日恍若两人。临出门时,止弥夜拽住穆靖的袖子,墨眸清明:“我自己来。如果我没有唤你,你就不必出现了。” 他不能再依赖下去了,要学着独立起来,靠自己的力量成长。长翰他们,可是无所凭借的。 “是。”身影再度隐于黑暗中。 待他到达训练场,两队都已经集合完毕。他找到了脱于方阵之外的长翰与流柠,二者身边不远还有一位老者,头发已然花白。 “止弥早呀。”流柠眉眼弯弯地笑笑,与他打招呼。她今日身着劲装,别样干练清爽,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个好斗的男孩儿,充满干劲。 长翰则是点头示意。 老者视察完整个方阵,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忽然落到止弥夜身上,喝道:“你是哪一队的?为何不入队?” 声若洪钟,中气十足,震得止弥夜猛然一颤,下意识张口就要回话。长翰及时沉稳出声:“报告魏老,止弥由我擅自编入一队,不属于正式学员,无法入队。” 老者语气严厉:“新来的?” “本……我是止弥夜,昨日刚来。”止弥夜面对外人习惯性地自称,到了嘴边又连忙改口。他不该随意说出身份,看老者的模样,即使说出来也未必会使他有所动容,怕是还会生出轻视之意。他身为王室之子,断不能表现得这样糟糕,让王室蒙羞。 老者身材并非瘦弱,隐约能看出年轻时强健的体魄,只是脊背微微佝偻着,头发霜华,皱纹沟壑,双目浑浊,满是沧桑萧然。 这位魏老眼力尚可,认出止弥夜是个生面孔,打量一番,老脸上微颤一下,声音洪亮而沙哑:“这里可不是贵族子弟戏耍的地方,也不是能随意来去的,你可清楚?”以老者多年识人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止弥夜出身高贵,即使换上了布衣,气质也并不相符。 止弥夜发觉长翰与流柠皆是屏气凝神模样,也是丝毫不敢轻视怠慢,正色诚恳道:“我来此正是为了戒骄戒躁,磨练心智,求得武艺精进。有鲁莽愚钝之处,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魏老皱眉,轻咳几声,忽是转身,一副疲惫颓唐神色,悠悠背手离去了,言语有唏嘘之意:“老夫年纪大了,没精力再训毛头小子。你随他们便是,不要烦着老夫。” 话音未落,人已走远,声音也渐缥缈起来,无端生出年华易逝的哀愁。但在场的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少年人,惊讶反应之余也没有多少感想,大抵是松了口气,察觉到魏老心情不好,不愿再待了吧。 止弥夜看魏老背影苍凉,一时有些无措:“老前辈是怎么了?他就是,十四名教官之一?” 长翰轻轻摇头:“大概是看着年轻的我们,又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了吧。沉寂太久,英雄迟暮。魏老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在暗营中是很有分量的人物,原本是指导一队的,但今年忽然就不愿了,便是闲职在身,也不好强求。” “等等……姓魏,多年前……”止弥夜隐约觉得有些印象,又联系上此处肃杀苍凉景象,不由得震惊,将书上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大将魏效斌?!” 数年征战,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几无败场,当之无愧的英武悍将。想当年,单是听闻这个名字,就不禁胸中热血澎湃,恨不得当即投身奔去,亲眼目睹酣畅淋漓的厮杀胜仗。但这个当年……少说也至少是五十年前了。 长翰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有淡淡的敬仰之意:“魏老心情尚可时,也是平易近人的,也不必太过拘泥于当年威名,心生畏惧。” 这是肯定了。 止弥夜似乎抓住了什么信息:“这里的教官,莫非……” “暗营对我们的培养,从来不留余力。老前辈们也都很愿意。”流柠依然微笑,拉伸了一下手臂。纤细的娇躯,隐藏着无尽活力,倾注了那些曾经赫赫有名的前辈们的期盼与支持,并以自身的不懈努力积蓄力量。 倾尽最多最好的资源,用最精锐的方式培养起来,承前启后,只对王室——或者说只对当今陛下效忠。等到能够走出暗营的那一天,这批军队,必将是所向披靡。这是王室暗藏的底蕴,可怕的兵器。即使没有神术支持,这支军队的力量,也足以胜过所有王国的军队了。 即使现在看来,不过平凡的半大少年。 止弥夜心情激动起来,也不再过分懊恼自己输给长翰这件事。长翰师从多位最强悍的将领,经验积累绝非常人能及。只是他还想要弄清楚一件事,便是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朗声问道:“你们处在暗营之中多久了?” 纵然有这样的资源支持,培养之事也是越早开始越好。隐藏这样足足上千人的队伍,很难不惊动外人。但事实上的确完全被封闭在这里,没有走漏半点风声,这附近千里也几乎无人定居,也远离道路。如此恰到好处,存在多少年了呢? 父王…… 长翰平和的神色凝住了。流柠俏皮的笑容消退了。 没有给止弥夜再问的机会,长翰扬声道:“三队听令,原地活动五分钟!一队,开始晨跑!” 方阵动起来,三分之二的人变换队形,沿着整个训练场开始跑动。 长翰喊完,扭头看了流柠一眼,然后沉着脸跟上队伍大步跑开了。流柠颔首,看向止弥夜,还带着稚气的秀丽小脸有了一丝严厉之色:“我能告诉你的是,暗营本身,由我们而组成。不是教官,不是任何他人,而是我们一千名学员。我们,就代表暗营,由始至终。” 说完,又忽然抿了抿唇,睁大清澈的水眸,认真地注视着他:“暗营不容轻视,也没必要过分高看。你眼前所见,基本就是暗营的模样。你,要不要加入?” “流柠,你……”止弥夜看见她明媚的眸中,映出自己惊愕的模样。不远处,学员们整齐的口号声节奏有力,响彻天空,震撼心灵,激起热血。放目望去,一轮初阳,正冉冉升起! 按耐不住的,蓬勃朝气,这样正气激昂。 隐藏起来,正是为了养精蓄锐,有朝一日出世来,震惊世人。 他们正在拼尽全力地成长。 这便是他的同龄人,没有显赫高贵的出身背景,却也不甘沦为众人,要发掘出全部的潜能,成长为能傲然立世的精兵。 “如果能够的话,”止弥夜凝视璀璨的初阳,眸中也焕发出毅然的神采,并非柔和,也并非尖锐,温和而坚定,“我会的。” 流柠扬起笑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一言为定,不许食言。” 等到那时,一定要把止弥编入三队呢。一队里头可都是些鲁莽的家伙,一点也不可爱。 止弥夜便是在长翰的主力下,安顿了下来,与一队一起训练,也不只局限于剑术,其他的也努力学习,尽力跟上。训练之余,也偶尔会随着学员们去旁观或执行任务。 渐渐地,止弥夜也发现,暗营之中也并非武技训练这么简单,应约参观了长翰等人的宿舍,不大的空间却是积存了不少书籍,尤其是军事相关的,竟是笔记密集,看得心惊肉跳。长翰却是淡淡地微笑,已是习惯了。 虽然身处一队,但是与其他几队也有接触。 止弥夜得知,从两年前起,每三个月,全队学员会举行一次大比武,伴随的是文试,而队长正是两种比试中分数最高者再加以投票推选出来的。若是足够优异,可以无限连任。两年之前,则是由指导教官轮流负责统领队伍。 五支队伍内部比试时间并不一致,因而目前,一队队长为长翰,二队由东源暂代队长,三队队长为流柠,四队暂代队长为景戈,五队暂无队长。第一天所见的凯曼,虽然与他们四个并列为能力最强,但是情况却较为特殊,“他还没有决定好属于哪边。”长翰这样解释,于是凯曼可以凭着自身条件随意选择训练。 止弥夜因而发觉五支队伍其实各有专攻,学员需要根据自身特点选择方向,而一队能力则是最为综合的,大开大合,正面对战。一般犹豫不定的便会先申请编入一队进行适应探索,所以一队的人数也是最多的,五支队伍的人数并不均匀。 种种这些发现,也让止弥夜越发惊叹。 他还是好奇着他们训练时间之久,只是从流柠的话语中隐约能猜测,这一千个孩子被聚集在这里之时,便宣示了暗营的成立。他们在其中生活、玩耍、学习、训练,却从未主动谈及暗营以外的事情。他们在进入暗营之前,是什么样子呢?战乱,流离失所,劳顿疾苦,止弥夜无从想象,也问不出来,只能暂时作罢。 一个月后,止弥夜换下布衣,梳洗完毕,重新穿上天蚕丝织就的宫廷服饰,一时间不禁感慨。 王室给予的俊秀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悄悄消去了一点婴儿肥,线条轮廓似乎少了几分柔和,多了刚毅之感。皮肤依旧是白皙的,阳光还不足以伤害被神术庇护的躯体,这也与有着小麦色皮肤的长翰他们有了较为明显的色差,似乎依旧是初来时那个娇嫩矜贵的人儿。但是眼神是显著有了变化,褪去了倔强的倨傲,变得更加平和,也许是受到了长翰的影响。 再次握紧父王御赐的宝剑,告别相处了一个月已经变得熟悉和亲密起来的伙伴,止弥夜踏上了回城的路。一步一步,望着渐渐变得清晰的王城,心中无端变得热切,迫不及待,改用神术加快速度。王城一别,竟是这么久了,他出生与成长的地方,并不算遥不可及,但充实的训练生活占据了他的时间和心神,竟是没有如何思念过它,实在是不可思议。 王城,王宫,还有父王!宫中可一切还好?夜儿就要回来了…… 走进了王城,几乎没有停顿,止弥夜不惜已经耗费了大半的神术之力,继续瞬移疾行。越是接近,越是急切。辉煌壮丽的王宫,就近在眼前。王宫之中,是他熟悉的一切,魂牵梦萦,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穿过重重宫门,止弥夜终于停下脚步,抬起头,仰望着这座宫殿的庄重的装饰。此为朝堂理政之地,同时也是这个世界唯一君主的寝宫,威严肃穆,除却面容冷峻的卫兵,无人敢于靠近议论。 但是身为王室嫡长子的止弥夜已不觉双眸盈泪,双手微颤地再整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便要踏入。 “殿下!请回寝宫。”贴身侍卫穆靖悄然出现,拦在了王子面前,甚至顾不上照例的行礼,语气郑重道。 “我应当先去拜见父王。”止弥夜咬牙,堪堪稳住浮动不安的情绪,说道。 “殿下行程劳累了,请先回寝宫歇息,陛下能够谅解的。” “退下!”止弥夜低声喝道,眉眼冷然。他不知为何穆靖执意拦在身前,他只清楚自己迫不及待要面见父王。一刻都等不了。 他瞪着他的贴身侍卫,而穆靖只是垂眸,屹立不动:“穆靖恕难从命。” “发生了何事?”止弥夜沉住气,这样发问。他明白穆靖不可能只是因为疼惜他。穆靖不过长他几岁,相伴多年,但也不至于生出这样的扭捏柔情。他的身体已经比之前更为坚韧,区区赶路并算不了什么。那么,只可能是暮殿之中,发生了什么。 穆靖没有回答,沉默许久,只是再度重复:“请回寝宫,殿下。” 守卫在暮殿门前的卫兵也只是立在那里,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对止弥夜这边的动静也并没有侧目。 止弥夜默立许久,终是转身迈步:“回去吧,回莫殿。” 穆靖并没有松一口气,也没有再度隐去身形,而是恭敬地跟随身后,相距不过三米的位置。 就要走出暮殿范围时,止弥夜不知是否因为几个时辰不间断的疾行劳累,腿部肌肉抽搐,一下子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地倒下去。 穆靖早有防备,当即近身伸手抱住。 止弥夜表情怔忪,神术爆发却是恰到好处,瞬间滑出了穆靖能够触及的范围,直奔暮殿之中。穆靖即使想追,也来不及了。 穆靖站在原地,看着翻墙而入的华服少年,眉间微蹙,垂眸看着手心的剑痕——这样心急,冒着神术用尽的风险,竟是不惜用剑伤他。还是太宠着他了呀…… 轻门熟路地步入殿中,当即充斥感官的是血腥之气。这样浓重,地板也有着黏稠的不明痕迹,长长地蜿蜒而去,十分压抑。 止弥夜手提宝剑,咬牙走去,下一刻便找到了他心念的身影,身着华贵金色衣袍,显出颀长美好的身段,低垂的右手同样握着一柄剑,猩红液体滴落宛若盛宴雅曲奏响。 “父王……” 遍地狼藉,唯有桌案之上不被沾染,奏折才铺开,落下朱砂款。堆积桌案一侧的奏折,在灯下投出的影子,恰恰笼罩住地上面部朝下的一颗人头。 似寂静无声,血腥妖娆,无声包裹住了什么极具诱惑的东西。 跨过一具无头尸体,止弥夜来到桌案前,尽力忽略掉那颗头颅,眸中泪水已经干了,定定地看向年轻俊朗的男子:“夜儿归来了。” 灯火黯淡,陌王的面容并不清晰,声音是没有任何波动的清冷:“我将会在半年后,祭典称帝。夜儿以为可好?” 虽是疑问句,但丝毫没有疑问的语气。冷漠如霜。 薄唇弧线优雅,唇角嫣然若嗜血。 止弥夜没有再看,颔首沉声:“好。” 只要是父王做的决定,断是没有错的。 --------------------------------------------记于2019年2月13日17:19【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