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战:磐摩》 第1章 祭祀大会 络布村黄昏降临,云端一簇耀眼的光划过,村庄陷入暗金色的包围。 再过几天是络布村预定的祭祀大会,不祭天地,只祭烈火。因为络布村也是原人一族的聚落,大部落的原人信奉什么,他们便信奉什么,大部落崇拜火,他们也便照做。 从天空向下俯瞰,米粒大小的人向村庄移动,仔细瞧去,几乎每个人肩手都有半人长的猎物,这些是祭祀大会的食物和祭,他们有专门贮藏食物的地窖,阴凉干燥,将食物烤熟后囤积在里边也不怕腐烂。 赛罕跟着姆妈刚给地窖里送完过冬的食物,又紧接着开始召集伙伴们烧烤。除了祭祀大会的这几天,络布村的火不常燃。赛罕和姆妈看着火焰一直蹿天空,感到由衷高兴。孩子听见木头在火焰里爆裂的声音,兴奋地围着它打转。 “乌力罕!”赛罕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姆妈,望了过去。 络布村的村民从村外回来了:“快快帮我,对付这头大家伙,可要了我的命。”这是一个优秀的猎人,他带回一头壮实的野猪。野猪已经咽气,沾满血污的嘴边有不少苍蝇缭绕,尸体脊背还插着一支折断的木枪。 猎人勾着背气喘吁吁,可明显神色张扬,想来也没有谁能独自猎杀庞大的野猪。当他青肿的眼瞧见十七八岁的女孩时,立刻腰板一挺:“咳,赛罕……” 女孩缩了缩身子,敷衍地点头笑了一声,接着偷偷手放到身后扯了扯姆妈的裙角。 乌力罕一下子挡在两个人之间,皱着眉说道:“放下东西去休息,后天的祭祀大会,准保是这头野猪当祭,到时候疲累的样子可丢了你苏合的脸。” 说完她又和女儿吩咐道:“赛罕,去村里再叫些女人来搭把手。” 赛罕眨眨眼,村里哪还有更多人手啊,一到祭祀大会,全都出动了。她看见姆妈斜了斜眼睛示意那个呆呆望着自己的男人,顿时明白过来,跑远了。 “赛罕!”猎人一不小心喊了出来,乌力罕轻哼道:“苏合你多大了。” “四十一。” 乌力罕的脸色和善起来,她笑道:“那对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轻,赛罕躲在木屋后面偷偷望去,见姆妈抬着头像一头骄傲的狮子,而勇猛的苏合却低下头不敢多言,她心里有些觉得可怜。待到苏合被姆妈训走,赛罕正要出去,村口便一阵骚动。 又有大批的猎人带着猎物三五成群回村,那时的原人在陆地还不够强大,因此他们相互抱得紧实,唯独队伍的后方一个男人显得扎眼。他身着一件布衣和柔软的兽皮裤,一条短斗篷围在单薄的衣服外面抵御夜晚的低温,只再一柄称手的兵器,能将他武装成一位合格的战士。 赛罕一眼看见了他,赶紧趁姆妈四下寻找自己的空档,悄悄溜到了村口。 她逆着人流向外走,发现许多同行的猎人走在队伍前面偷偷回望,他们皆在交头接耳,赛罕听了一耳朵,猎人们又在对那个男人议论纷纷,揣测外乡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尽管外乡人已经与他们相处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章 男人打猎回来 “哟,赛罕!”一路,不少猎人向她打招呼,她一一应承却不以为意。 (w w w . v o dtw . c o m)十七八岁的年龄,她早已目睹过无数次村里的猎人紧抱挣扎的女人大步跨进木屋,第二天便成了婚。正因为此,姆妈只准与同龄的孩子玩耍却不让女儿与三四十岁的男人接触,按姆妈的说法,那些都是饿狼。 “狼是原人土地外的一种动物,贪婪野蛮。”姆妈在泥地里给她画了一头长着獠牙身材魁梧的走兽,有四只眼睛,身遍布利刺。 久而久之,赛罕对男人们敬而远之,她也便相安无事地跟随姆妈生活。可大概一年前,她开始对男人产生了好…… “诃伦。”她蹦到队伍最后的男人面前,满眼期待。 诃伦与赛罕,虽然村里老人教给她的词汇没有关于诃伦的释义,但她听在耳多么般配呀,每次男人打猎回来,都会莫名乐滋滋,接着穿梭一批一批的人群,跑来问候。 男人宽厚的手掌揉揉赛罕的头发,像往常一样,把破斧头小心翼翼地递给她:“还有多余的人手吗?后面有头大家伙。” 赛罕侧过头循着男人搭在肩的麻绳望去,在昏暗的光照下,六尺外的地,一团漆黑的影子身形巨大,匍匐着一动不动,身后的土地划拉出长长的痕迹。 赛罕一声惊呼:“姆妈!姆妈!” “赛罕?”村里的女人数乌力罕腿脚最灵便,听见女儿的呼声,嘱咐了手头的事,带着大大小小的女人向着村口赶去。她心起疑:“这孩子怎么跑去村外了?” 一群女人呜嚷一片,猎人纷纷停下脚步看着她们赶去村口,正疑惑便发现尽头站着的外乡人,当即舒了一口气,也不起步回家,只是驻足观望——疲乏的时候看一出闹剧再妙不过——叽叽喳喳的女人可够那外乡人折腾。 女人们在后头窃窃私语,乌力罕的脸犹如这时的天色,愈变愈黑。她本不让女儿与大龄的男人一块玩耍,何况这外乡人,以往也是悄悄私会,今天反倒敢把自己喊过来? “姆妈……” 乌力罕登时感觉女儿是要在村民面前宣布些什么,等不及女儿开口,一巴掌扇了过去大骂道:“你还要脸吗,小女孩子不跟着女人学活计,跑来这同一个外乡人说话!走走走,跟我回去!” 她一把揪起女儿的衣服,二话不说要拖回去。那个时代成年的女人力气何其之大,赛罕不住挣扎也逃不出姆妈的手掌,反倒是她越挣扎,这双铁手越发使力,呛得她喊道:“姆妈……姆妈!” 乌力罕心口仿佛火烧一般,她似乎能听见女人们的讥笑声,只希望赶紧有个地缝,好把这丢人现眼的孩子和自己一块塞进去。“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你!”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手里的女儿如同筛子一样颤抖。 “乌力罕。”男人终于开口,他挪开身子露出了后面的猎物,身边那群叽喳的女人忽然停了下来。 “诃伦!”乌力罕转过身,松开了女儿的衣服:“我知道你勇猛得如同大部落里的战士,可你也无法挡住村里十名猎人……以后别再来见我女儿,否则我让人把你驱逐。” 驱逐?男人瞧见赛罕捂着脸委屈地缩在姆妈身边,想必脸火辣辣的疼。他一紧手里的绳子,眉头拧着向前踏了一步,女人们见势不妙赶紧提醒道:“乌力罕,你看那是什么?”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章 巨大雄狮 一头丛林里罕见的巨大雄狮歪斜着嘴巴倒在地,它的鬃毛杂乱,脊背到处是血痕,显然生前被人拖拽殴打。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泽鲁?” “对,是泽鲁!”女人们拼命点头,语气里满是激动。泽鲁是络布村以北丛林的一头雄狮,这几年不乏有猎人亲眼目睹它的存在,甚至有人为之丧命。村的猎人选择以往更小心地狩猎,而没有人愿意合计去杀死泽鲁。可今天,这头雄狮这样安静地躺在自己面前…… 乌力罕这才瞥见了女儿手里的石斧,顿时明白过来女人们仿佛讥笑的私语实则在惊叹,她不由得懊悔起来。“赛罕,你是为了让姆妈带女人来拉狮子才喊的姆妈么?”她摸摸女儿红肿的脸蛋,方知自己刚才的巴掌太过狠毒,心疼地问道。 赛罕点点头,眼里噙着泪水。 “我对不起你。”乌力罕抱了一下女儿,陡然间,似乎一头母狮子化作了一只温顺的羊。女人们也不再叽喳,而是带着一种安慰的神情拍拍乌力罕的背部。 诃伦看在眼里,觉得不解。虽然相处一年,可村里的大小事无人告知于他,他也便一概不知。乌力罕这些女人的事情他无暇去顾及,他只是不愿见到赛罕这样的孩子被责骂。络布村民风彪悍,可村里的孩子却个顶个的纯真,总喜欢偷摸着找到诃伦玩,再被发现端倪的大人一顿毒打带回家去,可不出两天,这些孩子又会出现在他面前,像今天一样跳出来喊一句:“诃伦!”其属赛罕最喜欢他。 赛罕的心意,几乎是姆妈与他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每每乌力罕也只是骂骂咧咧几句便带着女儿回去,只是诃伦不太明白,乌力罕一直是位温柔的女人,为何忽然动怒。 “姆妈我没事。”赛罕看了一眼诃伦,诃伦赶紧把眼睛瞥向别处,正巧这时远处的伙伴在向她招手,她便擦擦噙着泪水的眼睛,跑开了。 乌力罕担忧地看着女儿直到与伙伴团聚,她才收回心思拍拍手道:“大家来搭把手,快把木板塞到底下。”没了担忧,这个灵巧而强壮的女人便招呼大家开始搬运死去的猎物,先是一块两头系有四条麻绳的扁长木片被人放在狮子的后爪下面,再有几个女人拉住绳子,庞大的狮子被一块木板扫动。 趁诃伦躲到一边的空当,女人们三两下拖动起猎物。 诃伦待在一旁看着,村里的大小事务都轮不着他操心,何况是隆重的祭祀。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石斧还在赛罕手里,于是向村里扫了几眼。 见诃伦要回村,乌力罕便丢下绳子,嘱咐女人们先拖回去,自己叫住了男人。 “你不该猎杀泽鲁的,苏合也只是杀了一头大野猪。” 诃伦明白乌力罕的意思,她认为自己的行为容易触怒村里那些年长的猎人,他摆手道:“你说的苏合大概是我救的人,当时他累得瘫软在地,木枪都折了一半,我要不出手,现在带回来的还有他的脑袋。” 络布村的规矩便是打猎的猎人要带回牺牲者的头颅——按诃伦所说,倒是他救了那个自傲的苏合一命。 “可没有人愿意看到泽鲁出现在祭祀大会。”乌力罕道:“也没有人愿意看到一个外乡人赢得大会最好的奖赏。” “趁夜色把它抬入地窖。” 乌力罕点点头,她接着说道:“今天我打了赛罕……”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章 猎杀了泽鲁 诃伦接过乌力罕的话:“如果是因为我,你可以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会离开,不会连累你们。 ” “早晚她会被村里男人抢走,我只是希望她不像自己的姆妈一样,轻易地被一个男人剥夺一生。你猎杀了泽鲁,可以说是整个络布村最强大的猎人,赛罕的选择没有错。”乌力罕摇头否定:“只因为你是一个外乡人。” “如果我不是外乡人,可以娶了赛罕?” 乌力罕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差一点应允下来,结果话哽在了喉咙里。诃伦也自知语失,朝北丛林的方向望去,又恢复成平日里寡言冷语的样子。 北丛林躲进夜幕之,远远望去仿佛高峻辽阔的墨色山脉,从目的左侧蔓延至右侧。白日里站在北丛林外头会觉得仿佛一个巨人般魁伟,而夜晚的北丛林,黑色与树叶包裹住它的本来面目,则多添了一抹庄严。 “如果你住下来,我会同意赛罕陪伴你。”沉默了一会儿乌力罕叹道。她怎么不是一个明白道理的母亲?她尊重女儿的意愿,只是想尽可能地帮助女儿找到好的归宿。只要诃伦答应这点,她可以妥协。 可诃伦这样优秀的猎人会甘愿蜷缩在这小片天地里一辈子么?乌力罕没有去过原人的大部落,可她也明白诃伦是足以获得战士称号的男人。而络布村是个偏远的村落,村里人将北丛林作为狩猎的地点,全年所有的食物水源皆来自于北丛林,一切都是紧缺,一切都是在苛刻的安逸度过,或许几个月又或许几天,诃伦会厌倦,当他不告而别的时候,她或者赛罕,谁能够央求他留下? 乌力罕的担心不无道理,诃伦听了她的话后,并没有喜形于色,愁绪更甚,整个人好像和北丛林一起陷入了阴影里。 “这是你的答案对吗?”女人有些恼火,她为女儿感到不值。 “对不起,乌力罕。”诃伦直直地立着,头俯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惭愧还是悲伤:“我答应你,很快我会启程,在此之前,尽量不再打扰村里的人。” “火的种子只属于祭殿,不属于任何地方”。这是流传在南方原人族的一句俗语,原为赞颂大部落战士的高尚魂魄,现在却用来讥讽一个人挑剔的性格。诃伦的话,无疑是在乌力罕脸狠狠抽了一记。 “最好在祭祀大会前你离开。”乌力罕冷笑道,她不再多说转身准备离开。 “乌力罕!”诃伦叫住女人。 女人头也不回,只是停住道:“还有什么事?” “我是队伍最后的人吗?”诃伦问。 乌力罕回过头来,皱起眉头掰手指算到,从食指到小指再到拇指,最后停在无名指,她随着诃伦一同望向北丛林,语气透着的尽是不安:“还差两个人。” 夜晚腾起的瘴气会笼罩整片丛林,常有不可名的兽嚎此起彼伏,继而连三有村内的猎人因贪猎而贻误夜幕来临的时间。往往在落日前未逃离丛林的猎人,第二天会被进林人发现,这样森然的白骨在北丛林散了一地,所以为了清算人头,络布村会指定一位“终猎人”,让他走在猎人的最后,确保所有猎人离开北丛林。 诃伦来到络布村后,很快便成为了新任的终猎人,一直以来都无差池,而今天,诃伦一脸的疑惑显然是疏忽大意了。 第5章更庞大的动物 “从北丛林出来前,你没有算过人数?”乌力罕急道,因为她隐约感觉到迟迟未归的是两名年轻后生,那夜空下的北丛林,是他们应付得了的? “人分散在北丛林外圈,很难统一清点,所以我每次进林都是走在最前方,这样好观察到每一个。”诃伦面对质问也无可辩驳:“大概是趁我救苏合之时,有人略过我晃到北丛林深处,打算猎杀更庞大的动物。” 祭祀大会也是络布村猎人们的“荣耀大会”,很可能有野心勃勃的猎人不顾规矩贸然一搏,纵使村里的老人千叮咛万嘱咐,警戒众人千万小心,可还是有不少猎人自恃勇武进去赴死。以往也有先例,与赛罕搭讪的苏合曾独身进入过北丛林深处,凭着经验和胆识,那次算捡回一条性命,拖着断腿披着血污倒在村外,自打那次起,村里鲜有莽撞之人。 乌力罕不好苛责诃伦,终猎人终归也只是形同虚设,若是那两名后生真相溜过去,北丛林的广阔与茂密足以替他们做好掩护,避过哪怕是诃伦的锐眼。“那可怎么办,再过一会儿,天会完全黑下来。”她深知完全漆黑的丛林是什么鬼样,除了一团团迷雾般的黑暗,便只有飘荡在空间里犹如鬼火的兽瞳。 诃伦想了会儿,忽然一把抢过乌力罕腰间的木刀,那木刀也只是割肉的玩意,可一到男人手里,好像獠牙一般锋利。 “你想干嘛?” “我还是络布村的终猎人,归根结底是我失职。”诃伦挥了挥这小巧的有些过分的木刀:自己用的武器越来越没有追求。未等乌力罕反应,他迈开大步奔进身后的黑夜里,离燃起火焰逐渐通亮的村庄背道而驰。 祭祀大会将近,接下来的几天,猎人归巢歇息,女人们忙里忙外,她们架起烤架,现在便开始烤制生肉,没有人注意到有个黑影大步流星,向北丛林赶去。 乌力罕面朝诃伦消失的方向定在原地,穿越现在的北丛林找到两个混小子,那个鲁莽的男人是打算用鼻子嗅出来么?她复杂地拧了会儿眉头,终究转身回了。 “呼禾,如果你能拿到一把铁族的兵器,或许不会被那只小野猪耍得团团转。”夜幕下空寂的林爆发一阵大笑声,这种放肆的笑声足以令任何一位老练的猎人心惊胆战,不亚于直接向昼伏夜出的猛兽传递了一个信号:我在这里。 呼禾一把甩开铁木托搭在自己肩的手,奋力挥动斧头劈砍林子里高大的阔叶,噗噗噗,呼禾已经听厌了叶子被划开的声音,他恼火道:“要不是你非得拖着我进,我们也不会挨罚。”擅自接近北丛林深处一旦被发现必须接受棍击,呼禾听着周边时而扑入耳畔的风啸声后悔不迭。 “谁告诉你一定会受罚。”铁木托跟在呼禾后面晃晃悠悠,嘴里还叼了一根杂草,含糊不清大声嚷着:“狮子王都被他杀了,估计早拖回去炫耀了,谁还管自己身的任务,否则我们今天怎么会这么轻松地开溜?” “诃伦可是个老猎人……” “你和他除了力气不一样,脑子是一样小。”铁木托见呼禾眼神不善,赶紧撇开话题:“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绝对安全。” “你也说了泽鲁被他运回去了,更何况苏合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还有几分胜算?”呼禾道:“何必冒生命危险进这里。”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章 会解兽骨 “呼禾!别不知好歹!”铁木托说:“我拉你进这儿还不是为了你能在祭祀大会胜出。 ” 呼禾的头顿时埋低了三分,这样年纪的男孩无外乎是看了某家的女孩:“你也喜欢她啊,可桑娅家的女儿是不会看我们的……我见她成天围着诃伦转,恨不得把自己的竹片都给他。” 铁木托知道络布村女孩都会向猎人要一块竹片再转送给心仪的对象,因为竹子在村子附近是稀罕物,只有北丛林里面立了几根老竹,所以久而久之,这也便是定情的信物了。 “真的?”铁木托一下挺直腰板。 “我最近天天见到她,捏着一块竹片来回走,诃伦一来赶紧藏到衣裙里。”说完这话,呼禾显得更加气馁,整个人蔫进高大的叶子里。 “这怎么可能!”铁木托梗着喉咙,一发怒他的脖子会变得又粗又红。 一直以来他和呼禾都喜欢那个桑娅家的女儿,故意从她门前扛着野兽经过,这种傻事他们没少干过。两兄弟没想过他们之间应该如何竞争,但如今出现一个外乡人,铁木托才开始紧张。 “你说人家会跳舞会解兽骨,是个男人都喜欢她。”呼禾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穿着兽皮裙露出长腿跳舞的姑娘,早忽略了急得跳脚的兄弟,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他分析:“除了脾气暴烈了些,哪里有什么缺点?而且到了诃伦面前,连仅有的脾气都散了,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什么天造地设?” “她和诃伦。”呼禾说,他抬头看看兄弟,夜幕阴影里的兄弟脸似乎仅有平静,可他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心底里的苦水:“我们两个人都无法杀死泽鲁,更别说胜过泽鲁的野兽了。现在除非那个铁族的汉子能立刻出现奉他的谢礼,否则我们没有胜算。” 听了呼禾的话,铁木托想起那个铁族人,不知为何会游历到这个地方,误入北丛林遭遇一头母狮的袭击,当两人救下铁族人后,对方想将身后的一把武器送给他们。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材质,坚硬如岩石,还发出光泽,可是即使再心动,络布村民也没有拿他人所好的习惯,于是谢绝对方后,他们没有向任何人再提起。 向祭祀大会贡献那把武器,十头泽鲁也没法抵其价值,那时村里最漂亮的姑娘都会青睐兄弟俩,最勇猛的猎人都会佩服他们的好运。 正苦恼着,右前方的灌木一动,一头双足直立的大鸟蹿了出来,铁木托拽起兄弟倒进左侧,大鸟倏尔转头,只看见这边一簇簇摇晃的矮株,歪头困惑了一会儿便大步继续向前奔跑。 “是莫古鸟。”双足,食草,性温驯,曾有猎人带足干粮跋山涉水绕到北丛林另一边去驯化这种大鸟,如今村里莫古鸟有十几头,呼禾记得自己小时候总是抱在莫古鸟的脖子睡觉,而那头莫古鸟也会立在草屋的阴影下呆一天。 这种生活在外圈另一侧的温驯动物竟然从深处跑出来。 “丛林背面可能发生了怪事。”铁木托轻悄说道:“未驯化的莫古鸟领地意识很强,它们不会轻易离开领地。” “我们再等等,前面可能还会有东西过来。”铁木托接着说。这里不北丛林外围,若不加注意,迎头碰的可能不再是温驯的大鸟,而是饥肠辘辘的猛兽。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章 非常珍贵的佩饰 呼禾点点头,他们现在身处在一簇极大的灌木丛,被鲜香的果子包裹着非常安全——至少他们这样认为。 可一旦出现意外,原人的奔跑远远落后猛兽。 铁木托见呼禾从腰缠绕的布带里摘出一只圆形的石片,也像铁族的武器一般通体被打磨得异常光泽,在昏暗散发氤氲的光。 他回忆了一下,记得这是铁族人执意要送的礼物,据说是非常珍贵的佩饰,也不知道把石片交给村里的祭司,会不会换得劈头盖脸的痛骂。 呼禾把玩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你说把这交给祭司,怎么样?”兄弟俩想到了一块儿去,可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发现其的奥妙,仅仅在游戏的时候被当做靶心用过。 “别再想铁族的事情了,即使铁族人现在把武器双手奉,你也不会接下。”铁木托吐掉嘴里的杂草,接过呼禾的斧头,拍拍有些泄气的兄弟:“今晚北丛林可能会不安宁,祭祀大会我们只能作罢了,趁现在还没深入,出去。” 呼禾嘴应了一句,可显然有些沉闷,铁木托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的兄弟他老实,换作他,桑娅家的实在不行,那乌力罕家的赛罕,他们喜爱的女孩更懂事漂亮。 “桑娅家的姑娘今年还小应该不会合家。”铁木托向兄弟试探道。 呼禾一下回过神来,他问:“真的?” “对——呀。”铁木托撒谎道:“次帮苏合撕肉条,听桑娅亲口说的。” “好,好,好。”连连三声,呼禾的神色放松了许多,浑然没意识到为何桑娅会亲口告诉铁木托这些事情。 “呼禾,等会儿出去,我走你后面,你在前边开路。”铁木托不放心由呼禾来保护两人的后背,他至少还算是一个合格的猎人,至于他弟弟——满打满算这是呼禾的第四次进入北丛林。 “好!”呼禾应道。 又有几头莫古鸟发出“莫古”的叫声经过,落叶被隆隆踏起再缓缓飘到地,林子里还有不少鸟类从空扑腾飞过,队形溃散,叽喳喧闹,相互碰撞,灰白的羽毛荡落,静谧的丛林一时间鸟鸣四起。 “看来真的出事了。”铁木托压住呼禾的肩,一头黑豹与他几乎擦边而过,素来敏捷的黑豹却不及回头,径自跑去:“北边有野兽在驱逐它们向南逃散。” 呼禾缩回灌木,转头见哥哥的耳朵一动,忙问:“你听见什么了?”村里的猎人曾夸赞过哥哥那双耳朵,据说耳朵会动的人,听觉异常灵敏。 “号死鸟叫。”铁木托睁开眼睛,耳凄厉的鸟鸣正在逐渐放大:“有一群号死鸟在接近” 尽管铁木托听见了号死鸟的叫声,呼禾的耳只有无尽的噪声,但他知道号死鸟会跟着兽群移动,飞下来吞死肉。“有什么正在接近我们?”呼禾瘫在地。 原人们能活大抵三百年,而呼禾仅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想到前方有猛兽群接近他和哥哥,顿时失了心思。 又一大群……往日嬉闹的表情在铁木托脸荡然无存,他搂着弟弟听见了右前方号死鸟群的哀鸣,正是莫古鸟跑来的方向…… 等等……铁木托好像听见了号死鸟声夹在的一种嚎叫,应该是属于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野兽,介乎吼声和哭声之间,好像村里猎人们故事里的妖怪叫声,他喃喃道:“北丛林深处的怪物吗……” “哥!”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章 砸断它的脊骨 铁木托一把拽过弟弟到身后,他下意识向灌木叶子的缝隙看出去,一双熊的红眼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那是一双被激起凶性却硬生生镇静下来的眼睛,铁木托伸手去摸一旁的斧头,他没法确保下一刻黑熊会不会一掌打碎自己的头颅再吃呼禾,唯一的办法是用那钝斧砸断它的脊骨! 可那黑熊未等他拿到石斧便扭动庞大的身体离开了。 铁木托喘着粗气,剧烈的心跳震得发疼。他曾借着陷阱杀过一头熊,块头很小,却差分毫抓裂自己的胸膛,若这头黑熊发了狂,他们两个人没有丝毫胜算。 黑熊离开没多久,林子又安静下来,发疯的野兽们早已跑远,兄弟俩才回神。铁木托向动物跑来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段小山坡,长满了茂密的植物,从这里根本看不见更远之地的情况。他借着自己耳朵,如今只剩下嗡嗡声,大概是疲倦影响了听觉。 号死鸟群应该愈发近了。这片灌木连黑熊都能察觉到异常,更何况那群要命的野兽。 铁木托低头见呼禾已经一言不发——这样的情形即使是自己也是方寸大乱。这时他多希望苏合或是诃伦能够出现,哪怕回去以后被打得奄奄一息,他们也会铭记救命的恩情。 他领弟弟躲在灌木里向南移动,爬一处处低缓斜坡,找到一个个他先前设下的记号。空气里到处是动物的骚臭,地面潮湿泥泞,他们踉跄前进。周围重回寂静,折断灌木里树枝踢石块的声音在此时显得不谐。铁木托多希望刚才的混乱再坚持一会儿,坚持到他们退到外围去。 今夜迥异往昔,除了偶尔啼鸣的鸟外,没有同伴在一旁盯梢,寂寞伴随恐惧蔓延身,两人开始心里打战,林子里的风声都在对他们虎视眈眈。好在一路算不得危险,只有几头尾随在莫古鸟后方的豺狗,它们盯着窸窣的灌木丛看了几眼,向前跑去。 铁木托知道呼禾把一年的勇气都落在北丛林深处,回头见他张着嘴轻悄悄地吸气,还用气声说道:“我再也不来这了。” 走了约摸三十丈的距离,铁木托挥停了队伍的行进,他量量脚下一道灰色的硬块,从灌木丛里一直向两侧延长,顿时确定了方向,安下心来。 呼禾没有见过这道灰色硬块,倒像是裸露在外的一块石板边缘,但看铁木托安心的眼神,这大概也是记号之一。“灰石块的东南方向偏南,再走一段路能看到一棵十人合抱的大树,那是出口,再外面是丛林外围了。”铁木托知道那棵大树位于丛林深处与外围的界限,老猎人亲自带他认过,还说只要在那棵树旁安全了,因为聪明的猎人可以围着那棵树做很多事。 接下来的路程没法再掩着灌木走了,前面几处原本长满灌木的地方竟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可络布村的火焰被严格把控,显然与猎人们无关。铁木托来不及细想这些,耳又逐渐可以听见号死鸟的呼号,他嘱咐完兄弟一定要仔细查看前方的动静,而自己会保护好两人的后方。 “坚持一会儿,诃伦会发现我们不见的。”他说。 呼禾点点头,钻出灌木丛,铁木托也缓缓向外移去。 唉……铁木托叹了口气,尽管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泽鲁早让诃伦亵渎了终猎人神圣的职责。可诃伦有错,也是他怂恿呼禾破坏规矩在先,任何苦头都得自己往肚子里咽。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章 一颗头颅 思索着,铁木托忽然撞在了结实的腿。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这一撞让他的冷汗从全身每处疯狂冒出,号死鸟群的呼号在耳畔爆炸! “哥哥……” 铁木托听见弟弟喊了他一声,可他又听见溪流潺潺脉动,离得很近,正向弟弟的正前方流去。铁木托一时失去行动,他瞧着弟弟的脚底——离他仅有一尺的地方,一汪黑红色的液体开始扩张,溢满了踩出的鞋坑后向残叶败藤的缝隙流去。 他矮着腰冲出灌木,一把接住弟弟的身体,从脖颈喷洒的鲜血溅满铁木托因痛苦而僵硬的脸,一颗头颅平趴在血汇的溪流里,往前面低矮的地方滚了一下。 铁木托无言地放下尸体,一切都是徒劳,满脸的血兽血还要浓腥。他全然不顾一阵阵低沉的呜咽,捡来弟弟的头颅:脸血肉模糊,像被放在粗糙石板碾磨,眼眶的肉剐得只剩白骨。那具安静躺在地里的尸体,血还是温热的,和夜里的冷风碰撞,白气从裂口升腾。 头颅被摆回弟弟的脖子,铁木托眼眉低垂,这样看着。 前方脚步轻悄,有什么东西带着风扑面而来,很快他拾起斧头用力挥舞,嘴里发出颤抖的吼叫,喝退了一波试探。铁木托的怒目直刺一棵铁胆木下的野兽,它们三五成群,也或者是先头队伍……总之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号死鸟群明明还有不小的距离,野兽却偏偏已经来到眼前还杀死了自己的兄弟! 说来可笑,他若是能从今天活下来,不会再相信这种食死肉的骗子!悲伤和恐惧,化作苦涩的胃液像要翻涌他的喉咙,他不再祈求诃伦能够现身,甩了甩斧头,恨得银牙碎裂,他俯下了身体。 存活的原人握着武器,他的对面,三头狼舔着舌头的鲜血,扬起头颅直指天,呜咽的嚎声向四周扩散出去!号死鸟群呐喊骤停,凉意彻骨,狼的眼睛幽幽浮动。 铁木托没见过这样的动物,他还大分毫,舌头与熊一般布满倒刺,眼里似乎闪动火焰。这种动物得到了后方的呼应,抬起脚安静地向前踱步,每一步它们便裂开嘴露出一部分牙床,直到长如匕首的獠牙暴露。 “活着的猎人要为死去的人报仇,要带回他的头颅!”铁木托毫无畏惧地迎了去,双手捧起一块岩石奋力砸过去。 狼侧身躲开岩石,脚步根本不停,张开大口咬断原人丢过来的一段树枝,接着被一只斧头狠狠劈头颅! 后面的两头狼停住身。他看到它们的眼睛,那一刻他觉得好像在面对一群有智慧的原人,那双燃烧火焰的眼睛任何兽眼都要澄澈。再转到受伤的狼眼,它同样把视线停留在原人身仔细端详,从他颤抖的手臂、崭新的斧头,再到高大的身子……铁木托觉得那双眼神像是呼禾在凝视自己。 “谁?”铁木托喝道。 一头接着一头,仿佛阴影孪生的兄弟一般,狼群悄无声息地从四处滑出,铁木托或许能感觉它们的寒意,因为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在他身后,一头狼一掌刺进泥地,而他视线向下,不知被什么提住脚拉了树木,一瞬间隐没在茂密的枝叶。他看见了它们像死亡一样从阴影里滋生,可所有狼此时呜咽声此起彼伏,全然不知那个高大的原人去了哪里。 “它们?”铁木托发颤地问道。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章 他们是狼族 诃伦忍住满腔的怒气,真想一拳将这个令人生厌的小子打下铁胆木。然而一旦出声,两人必死无疑。“它们?他们是狼族,不是你们北丛林里猎杀的猎物。”诃伦一边收好腰的麻绳,一边气声道:“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才是需要逃跑的。” “呼禾怎么办?”铁木托不敢相信诃伦真的能够找到他,虽然晚了一些,可他仍然感激这位恪尽职守的终猎人所做的一切。 诃伦瞧着呼禾的尸体面朝卧在灌木丛旁,身边的狼越聚越多,有的已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尸体。“等他们吃完。”诃伦冷冷地说道,见铁木托还紧紧攥着手里的斧头不禁面色和善起来——不过是个孩子罢。 他循着脚印胡乱寻找,白天猎人待过的地方全被翻了个底朝天,直到有不少莫古鸟和野兽跑过自己,他才决定来丛林深处,在不远的地方听见狼嗥后,诃伦便悄悄了铁胆木,在最后关头,垂下去一把将铁木托拉了来。 铁木托别过头去,底下的狼开始分食尸体,看样子似乎是几匹头狼围在里圈分食。骨骼筋脉断裂的声音细密地回荡在丛林里,像是羽毛在他耳边摩挲。诃伦看着年轻的猎人滴下眼泪,张着嘴大口喘气,只好一只手捏在对方身,轻轻晃了晃。相信这一次,所付出的代价,已经不需诃伦再多说什么。 分食完,狼群忽然收到后方又一次召唤,他们井然有序地散场。 “别看了。”诃伦一把捂住铁木托的眼睛,他认得兄弟俩,关系很好喜欢同一个女孩——赛罕偷偷和他提及过,而如今弟弟的骨骼尽碎,好像只剩下一堆谷壳散落一地。 铁木托丢开诃伦的手,他狠狠地盯着一地狼藉,瞳孔仿佛烧着原人族长燃不熄的火。 “带着你弟弟的斧头,走出去。”待狼群远去,两人握住粗壮的树木一节节跳下铁胆木,他们背靠背,疾跑过丛林,向络布村赶去。 2.阿拉图德 正午时分,大部落一如往日烈阳当头,令人倦怠焦躁。它右面的祈山阴雨连绵,从木架台远眺,可以看见大片乌云笼住黑暗。阿拉图德姓氏的人从密室的石门后面出来,他们经过一群手背纹有火焰雕花的原人身边,后者顺从地关密室,透过日光朝里看,墙面焦黑一片。 年仅十四岁的乌恩随父亲和一干神色肃然的男人步行去大部落心的刑场。他们——包括乌恩在内,都是金乌——大部落的尊者。从乌恩的角度偷偷望去,那群嘴角耷拉的男人披着火焰披风,片刻不离乌恩的父亲阿拉图德·伏燧。这位大部落的领袖,没有燃起金乌的披风,只是身着熊皮袄,腰是开锋的石斧,面色凝重。 伏燧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也是最间,乌恩跟在身旁,父亲把手轻轻搭着他,那些在乌恩肩跳动的焰苗碰到伏燧的手后便爆裂开来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前,一名战士来到密室外告知刑场的半人高木台搭建完毕,那时乌恩正在研习最后一道有关火焰的奥秘,伏燧与金乌们耐心地等候在旁。“让那蓝皮人再活半个时辰。”伏燧的声音穿过厚重的石墙。 原本已经起身的乌恩只得再次坐下,皱着眉头攻克最后的难关。他瞥向父亲,一双冷漠的眼睛对自己,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心里的苦闷又多一分。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章 一个叛逃者的孩子 阿拉图德·伏燧对待自己唯一的孩子严厉刻薄人尽皆知,每当部落的战士启禀领袖时,总会看见火焰缠绕在乌恩身,而领袖则站在一旁,肩燃着火焰。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乌恩知道父亲没有伤害自己,火焰被父亲拿捏刚好,只有灼热的温度令他冷汗直冒, “你姓阿拉图德,理当掌握这些。”乌恩身的火焰被抽离,父亲说:“与火焰无缘,你不配成为我的孩子。”每当他听到这番话时,金乌们总是在场,一个个微微晃着脑袋,黑红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久而久之,在金乌们可怖的盯梢和父亲的压力下,乌恩变得脆弱敏感,只要有人靠近他时,便感觉冷汗直流,如此一来,伏燧越发失望,而金乌们眼里的杀机也愈发旺盛…… 伏燧搂了搂乌恩的肩膀,他感觉儿子打了冷战,回头望了眼阿拉图德·无嗣,后者的眼睛立刻低了下去。“伏燧。”阿拉图德·无嗣念道,肩的火焰犹如水流,向手臂淌去,到指尖又忽然消散…… 伏燧扭回头,注视乌恩,小子一直在发抖。良久,他轻叹一口气又搂了搂儿子,无视了金乌的某个要求。 几名战士从他们身边经过,身后马匹喷出热气,瘸腿缓慢走着。这大概事关昨天祈山发生的冲突,昨晚才刚运回两具战士的尸体,这几匹马大概伤势较重,现在才被牵回部落。 “圭什翼,有收获吗?”伏燧寻到一个熟悉的脸庞问。 “没有,那群蓝皮肤的原人奔跑的速度快,追踪的战士已经悉数返回。”在乌恩印象里,这人好像是一个叛逃者的孩子,被牵连关进兽场,最近才从获释,当时还引起不小影响。 这个名为圭什翼的战士一脸坚韧,乌恩在他侧面看见了背部。那是一道细长的伤痕,还隐隐渗出血迹,可圭什翼任由这伤口在烈阳下曝露。 金乌们也注意到圭什翼的伤,先前的阿拉图德·无嗣咧嘴笑道:“和你父亲一样,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战士。” “可我不希望重走父亲的老路。”战士仍旧单手扣住心脏,头颅恭敬地低着。 听见圭什翼的话,无嗣脸的笑容少了一半:“你和诃伦不同,那是一个侥幸逃脱审判的懦夫。” 无嗣的话让乌恩忆起了关于圭什翼父亲的故事。名为扎昆·诃伦的男人是部落杰出的战士,跟随原人领袖绘制了原人的第一份地图,带领原人从原先大泽河旁的山沟里踏出。伏燧接任后,对金乌与领袖图谋不轨,在事情败露之际,逃离部落。 那时背叛是大罪,原人的明险些倾覆正是源于狼族的背叛。因为这名被整个部落视为耻辱的父亲,圭什翼被关入兽场,在杀死七头猛兽后,作为骁勇的战士获释。 “既得释放,我将忠于火焰。”圭什翼头颅埋得更低了。 乌恩同情圭什翼,他曾听老人们转着手里腌肉说过,因背叛入罪的原人全身会生起鱼鳞般的皱皮,逐渐因愧疚与逃亡的痛苦而变得凶残,在黑夜里化为鬼魂嚎叫,犹如那群迷失在雪夜与漆黑的狼族,在迷途里狂奔,力竭时跪在地求饶。背叛者会成为茹毛饮血的尸鬼,与走兽一起歌唱,在夜晚的道途残杀美丽的童女,一路疯疯癫癫地撒野,最终投入悬崖身亡。 第12章野兽吞去他的血肉 然而眼前的战士,自己高出不少却也能见到他炯炯的目光,肌肉虬结,毛发扎得紧实,浑然没有落魄失神的模样。圭什翼的衣服坠着皮袋,这是部落女人送的信物,强大的战士总会获得不少女人的青睐。 让诃伦在黑夜里狂奔,希望野兽吞去他的血肉……乌恩只是同情圭什翼,在他心里,诃伦不过是一个可憎的叛徒。 阿拉图德·无嗣的笑容重新绽放,他身后的五名金乌也满意地微微晃着脑袋。“去孩子,火焰长留。”一行人与圭什翼等人分别后,直奔刑场而去。 乌恩贴在父亲身边,麻木地接受众人的注目。他们每至一处,部落里的原人们无论在做何事,都会停工将五指扣在左胸前向金乌们施以崇高的敬意,意味着将自己的心献给火焰。这个礼节对应当年金乌踏进部落门时说的一句话,所有原人永远铭记忠于火焰。还有孩子,穿梭人群,跑到金乌们面前便立刻老实起来,待过后又开始打闹。 生活在这里的孩子部落外要安逸的多,他们手里每个人捏着不同数量的骨片,把它们从远处掷向地面的一块骨片,击跳过去捡起战利,落空则换下一个孩子投掷。 乌恩不舍得撇回脑袋,他只有一连串的教诲和容易失控的火焰。 经由金乌与部落战士一闹,路的风光也索然无味了。可若说起今天的刑场,也与昨天在祈山杀死原人的凶手有关,虽然那群蓝皮肤的人流窜得无影无踪,但好歹是捉住了其一名,于是乌恩的父亲下令将他关入刑场,在今早立即处决。 至于处决的方式:那座刑场实则叫做兽场,圈养的一群饥渴野兽会毫不犹豫地扑去撕开囚徒的胸膛——那些落入兽场的囚徒都得到了意料之的结局。 除了扎昆·圭什翼,无一幸免。 尽管乌恩早已司空见惯,可他仍然不愿随阿拉图德们观看这一幕幕惨象。囚徒被一支战士组成的队伍拖入兽场,解开束缚后象征着获得短暂自由,而短暂自由即意味他的脑袋会在下一刻被拍得稀碎。 嘶……乌恩冷抽一口气,又一群孩子从他们身边经过。这名领袖的孩子能轻易感受到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无论是放逐流亡还是兽场野外的厮杀,好像他亲生经历过一次次,这些疼痛在白昼感同身受,在夜晚噩梦缠绕。 众人踏一段台阶后停下了,微风吹过这座新建的木台,乌恩头顶的木架悬挂着原人族的一盆火种,在他印象已经燃烧了十数年,是金乌们从遥远的祭殿里带出来的火种之一,也是古老的三份火种里仅存的一份。 领袖阿拉图德·伏燧神情肃穆地站立在木台边缘,好让左右的原人们能看清自己。 吵闹喧嚣的原人们缄口不言手捂胸膛,他们看着领袖满头长发在风飞扬。此刻他的肩膀燃烧起了澎湃的火焰,好像展翼的大鸟,遮挡住身后的金乌,他搂过乌恩,大声道:“赤焰子孙,不容异族玷染,我苏日勒和克,绝不容许!” “绝不容许!”族人似乎对听见伏燧的另一个名字格外激动,在领袖披风飞舞的焰苗下,手指扣紧胸膛,唾沫四溅,发出低沉的吼叫:“苏日勒和克!苏日勒和克!”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章 并非原人部落 乌恩的脸颊发烫,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父亲的身边接受族人虔诚的效忠了,可无论过了多久,还是会在族人炽热的注视下心翻涌,也如同他们一样无信奉无忠诚于头顶以及肩的火焰。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名姓扎昆的战士们,带我们的死囚!”随着领袖的命令,坑洞一侧裂开一道缝,接着豁然洞开,四个身影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两名原人钳住囚徒,另有一名原人手执虎筋在后面抽打,一道道血痕密布在囚徒全身。在场的原人鸦雀无声,眼前的蓝皮人让他们从极度狂热里清醒,齐刷刷看着阿拉图德·伏燧——伟大的缔造部落的领袖苏日勒和克。 他们要个说法,在这片应仅存原人的大地、原本他们以为雄踞的天下,竟有一个异族潜藏在祈山,他不仅闯入禁地,还杀死几名战士。 伏燧亦是第一次见,经验告诉他,囚徒并非原人部落,甚至不属于南方大陆。囚徒的全身苍白透蓝,他吐掉血沫,慢慢把头抬起:正前方的坑洞,一个男人熄去肩的火焰。他的目力很好,那大概是这群黄皮人的头。 年领袖也正打量着这名来历不明的异族,身后的无嗣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声便退回原地。“赤焰子民们!圣明的金乌阿拉图德·无嗣宣称,这是来自于异域的入侵者,体内流淌冰川滋养的血液,他们摸祈山,目的明朗,为了亵渎先祖与火焰。”伏燧气十足,他要将声音扩散至整一座兽场的角角落落:“我们名姓扎昆的战士,扞卫一切,在祈山斩杀三名,活捉一名,其的三位战士正在他身后!” 意料的欢呼在领袖语毕后爆发,而坑洞内三人也一手紧扣胸膛向同胞致意。“他们是……”乌恩注意到那三位押解囚徒的战士,印象里他们与金乌关系尤为紧密,似乎是金乌们的养子,孔武有力却未曾在本次的抗击作出贡献。 这点连他都察觉到了怪异,可伏燧仍然一脸平静地继续道:“荣耀已赐,该清算仇恨。阿拉图德们向我提议以火焰之名在兽场实行处决……” 往后的细节也不大明了,乌恩每次观看这些东西时都是头晕目眩,只记得原人们群情激奋,拍打石壁并对坑洞里的蓝皮人呵斥,怂恿、咒骂、嘲笑此起彼伏。乌恩仔细看过那个深陷原人包围的蓝皮人,他没有胡须,体毛稀少,只有冰冷的白发,在烈阳与部落子民显得特立独行,身散发着白气,仿佛是一块长冬后缓慢消融的冰雪。约摸二十岁,也或许是蓝白色皮肤的缘故,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老些。 从囚徒被押解至此到处刑再到被野兽分尸,原本畏惧这些的乌恩,视线竟片刻不离。他被那双浅色眼瞳吸引,柔软而具有说服力的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属于那个在祈山之夜伺机残杀原人的凶手,如若碰面对方伸手相邀,乌恩恐会毫不迟疑地随之而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种族? 野兽每撕开囚徒的一寸皮肉,原人的欢呼一浪接着一浪打向心,直到囚徒人头落地的一刻,这场不亚于扎昆·圭什翼困兽之斗的观赏才算结束。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章 伏燧宣子民 接着,伏燧宣子民退场,最后也与金乌一同归去,将乌恩留在原地。 白天授课结束,除了必要场合外,乌恩可以随处逛逛——也仅仅是逛逛,谁敢与一位领袖的孩子玩耍呢。至于父亲,好似摘下领袖面具的一刻,也将那张父亲慈爱的脸庞一同掀去了。 兽场附近只剩下包裹在浓浓血腥里的乌恩,野兽吃完尸体也被战士诱入牢,血和断裂的骨头躺了一地,再过半天,夜晚一临,嗅着血腥来的号死鸟会把地清理干净。 太阳于空已经过半,这会儿金乌们估计正与领袖待在一起,他们的养子——那三位接受赞扬的战士,或许也侍立在旁。乌恩不愿回去,他最后看了眼悬挂的火种,跳下木台躲进阴影里,沿着路边行走。 大部落的人又各自劳作起来,好似唯独乌恩在漫无目的地行走,除了研习火焰与随父参与要事,他不需负任何责任。金乌依旧对他图谋不轨,父亲依旧铁石心肠,活到十四岁,似乎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乌恩也从未过问关于母亲的故事,尽管他渴求一个解释,但不知为何似乎心底总有个声音阻止他去刨根问底,因为真相隐埋在地狱里。 说来也甚为怪异,倒不是针对发生在乌恩身的事情,而是对于包括领袖在内的六位金乌。部落里的原人总在揣测关于阿拉图德们的轶事,即使是年迈的老人——那些追随人皇萨央征服了整片南方大陆的老战士们,也不了解金乌的来历,每每以身披火焰自南方而来搪塞小辈的疑问。唯一敢于断言的是,阿拉图德与扎昆的种姓制度便起源于金乌,整个部落,领袖与其子合金乌五人共用阿拉图德一姓,部落住民在成为战士后受封扎昆一姓,此前,原人们皆有名无姓。 另有一传闻即是乌恩所在意的,五位金乌权力仅在领袖之下,却不曾育有子嗣,仅领袖苏日勒和克育有一子,其的猫腻更是为部落人民玩味…… “乌恩,有朝一日的你会作为金乌加入阿拉图德的怀抱。你必须执掌火焰,当那天来临时,你将无所畏惧,足以令他们忌惮。”阿拉图德·伏燧,他的父亲,黑红的眼睛里映出他的模样,乌恩总会听见父亲这些云雾一般的呢喃。父亲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们”指的是金乌的养子么? 至少乌恩这样觉得,养子们瞧着自己的时,与金乌一样凶狠。 当六位亲近的人,五位报以仇视、一位报以冷漠时,那么乌恩更愿意为后者而努力,何况他还是自己的父亲。 乌恩的思索太过专注,以至前方一个老人的呼喊也没有听到,直到最后一刻才猛然抬起头,侧过身子,擦着一块悬于绳的木板而过。 老人挺着腰板赶来,语带关切地问:“孩子,没事?” “特木尔,我没事。”乌恩感激地抱了抱老人,他瞅着空荡荡的右袖:“是阿嬷做的吗?” “是呀,我家小子在丛林里打到的一头鹿,萨仁把它做成了带袖子的衣服。”特木尔老人大笑,白须不停地抖动,犹如干瘪的野草被风吹动:“这可出去狩猎那会儿要暖和多了,还能遮遮我残废的手……哈哈,这可不是光荣的事。” “特木尔可不能这样说!”以前特木尔还在父亲的殿里任职,给当时还年幼的乌恩讲自己经历的故事,教授基本的技巧,例如熊的弱点、蛇的七寸,巧妙利用丛林里随处可见的铁胆木……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章 最强大的种族 只是某一天后乌恩再也寻不到特木尔了,连他时常逗留的石阳台也不见其踪影……直到在部落的小路再见时,他正费力地用左手在挂晒抹盐粒的貂肉,右肩触目惊心的斑驳肉瘤印着鲜红的细血管,那一刻,乌恩一目了然。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阿嬷啥时候给我做一条啊?” “你用的鹿皮不多,过几天能交给你。”特木尔又哈哈大笑道:“我一直嫌弃你阿嬷做得差,这会儿还有人向她讨要,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哈哈。” 乌恩特别喜欢与特木尔老人待在一起,这个老战士无论听见什么都喜欢抖着胡子拍着小辈的肩膀大笑,现在赋闲在家,每天都能在这条路听见他的笑声。 据特木尔说原人定居南方时已有八十,人皇都他年纪小两岁,作为最早一批随着人皇萨央踏征途的战士,扎昆·诃伦要年长许多,目睹过原人从弱小茁壮成长为苍州最强大的种族。因为原人有三百年的寿命,所以一百多岁的特木尔身体一直很硬朗。 乌恩觉得,大概同时代的袍泽皆亡,老人的右手亦被野兽夺去,现在凡事在他眼里不过一笑了之。 特木尔瞧着世子一副安心的模样,微微皱着眉头:这软懦的神情不似他父亲阿拉图德·伏燧,眼大而无棱,眉睫纤长有女子之相,根本不是杀伐之才,领事之态。“世子可得多锻炼,小鹿可捱不过严冬。”他若有所指地喃喃道,收起失望的模样。 乌恩知道特木尔说的世子是他,这是领袖之子的意思。他转了下眼睛抖抖身体,弯曲臂膀拱出肌肉道:“特木尔你看。” 乌恩确实在同龄人属于矮小的,高大的特木尔俯下了身子去看。 待特木尔凑近以后,乌恩的手臂忽然跳起火苗,方出现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孩子……”特木尔抽回脑袋惊呼道。 “怎么样,特木尔?”乌恩期待老人的赞扬。 “无愧名姓阿拉图德。”不出所料,特木尔笑着夸赞:“神保佑着原人的火焰长燃,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位伟大的金乌。” 乌恩只道特木尔是感恩火焰里的神只在保佑原人,他的脸一下子变红,支吾道:“说到金乌……还早,特木尔别笑话我了。” 特木尔摇摇头,乌恩的反应让老战士大为担忧。“世子,部落子民,赤焰子孙不会笑话你,原人愿意追随,我们再也不会遗忘庇佑我们的火焰,即使火苗,也能燎原。”他又凑来悄悄说:“而且部落子民都等着你领导大家。” “真的?”乌恩愣了一会儿,却又沮丧起来:“那是阿拉图德的事情。” “你也属于阿拉图德!”特木尔的脸密布阴云:“部落属于君子。” “君子?”乌恩对这个生僻的名词颇感兴趣,他抬起头,不敢相信这样激烈的话会从和善的老战士嘴里蹦出。 什么叫权力只属于君子?难道金乌不是部落的尊者,父亲不是值得享有权力的君子么? 特木尔阴霾遍布的脸没有持续多久,依旧微笑道:“小乌恩,你要记得,姓扎昆的战士正是为了保护火种而生,我曾是其之一,至于阿拉图德,他们是拥着盛放火种的石盆的领袖。你姓阿拉图德,记得,你有权利继承,而不是躲在后面,由你的父亲亲手把位置送给你。”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章 苟且的妖魔 “我……”话题忽然转变令乌恩不知所措,他呆呆地聆听特木尔的教诲,浑然没有发觉今天的老战士有些不太对劲。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我只知道我会尽力做到诸位满意的样子。”世子不太确定地说。 “是你自己的样子。”特木尔有些焦急,可他仍压低声音:“从大泽河旁的聚落开始,我们原人走在正确的道路,因为我们以火为耀,心正直眉目明朗,不存在歧途与邪念,人皇萨央手执带火的剑引领大家战败黑夜尾随的猛兽来到这片富饶之地。根据前人的祖训,我们的领袖不需要苟且的妖魔,只要刚正的君子,不论他燃着滔天烈焰还是怀抱一簇火苗,扎昆与子民都愿意追随。” 乌恩窘迫地连连点头,老战士的话仿佛失控的火焰在心头乱窜,十四岁的孩子,哪懂得权力之争与幕僚心的盘算,他只觉得特木尔的情绪有些过激,甚至令他产生了一丝恐慌,金乌们黑红色的眼睛此时像在某处朝他投来目光。 “世子,这世哪有纯净的火焰?”扎昆·特木尔,这位历经两代领袖的老人忧心忡忡。 阿拉图德·无嗣哼了首自编的歌谣,与其他四位金乌一起立在领袖身边。他们依旧在白日里那间密封的石室里,如今从里面望去,石室的房间道路错综复杂,很难想象是由哪位工匠琢磨而出。 苏日勒和克赐了这间密室名字:古祷房。密室是专属阿拉图德们修行密谈之地,即使门外几位姓扎昆的战士,也不敢在开闭之时向内窥视,毕竟部落墙外的木杈还挂着冒犯者的头颅。 可今日,不可亵渎的古祷房,三名手执石斧的战士恭敬地跪在地,静待身前的六位尊者。纵使战士们如此,领袖还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石室里的温度忽然低至冰点,五位金乌连忙掩去身所有的光,无嗣也止住歌声,手悄悄扶胸口行了大礼。 “无嗣,古祷房属于阿拉图德,若往后接受了扎昆乃至更低劣的无姓者,我苏日勒和克的名号是如云遮于日光有名无实?”领袖一眼不瞧战士微微动摇的肩,手一挥,几粒焰苗飞扑到侧面的墙撞碎。“拖出去,照例,弓刑。”语毕,便欲往石室更深处走去。 “伏燧!”无嗣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他按住惊惶躁动的战士且呼了老友的名字,尽量使声音不卑不亢:“我们带来养子,正是为阿拉图德着想。” 苏日勒和克斜睨金乌,这位老友之前的手段还历历在目,可谓是他们这群火巫师里最污浊的大脑,他所谓的着想会有怎样的图谋?“无嗣,阿拉图德的壮大不需要扎昆的介入。”苏日勒和克笑道:“他们只会将石斧砍在不该殒命的人身。” 无嗣仿佛没有听出领袖的言外之意,他扣紧胸膛诚恳地继续游说:“尊敬的苏日勒和克,莽夫也总好过一位虚假的‘世子’……” 三名扎昆闻言下意识抬起头,五条紫红色的巨蟒从领袖的肩腾起,擦着他们的头颅过去,一同扑向阿拉图德·无嗣——他们的养父,将他钉在厚重的石墙!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章 虔诚的金乌 “无嗣,世子再如何虚弱,也容不得你评判。 ”无嗣的四肢被巨蟒凶狠地衔住,火焰烧穿兽皮,犹如锋利的蛇牙,可却怎么也咬不进金乌的身体。“乌恩是当之无愧的世子。”苏日勒和克咬着牙含混地说道。 巨蟒身体一颤,迅速膨胀倏尔消散,火星四溅。此时一股热浪向四面奔去,整个石室温暖起来。 无嗣从墙跌落,一名扎昆连忙跃起,接住了养父,好像抱起一团滚烫的柴火。 两名扎昆见状,赶紧行了大礼,眼眉不再低垂:“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有所不知,是我等想要为阿拉图德更进一份绵薄之力,养父们一直不许,但因前几日演算时的意外才决定出此下策!” 意外?苏日勒和克知晓金乌们有数日一次进行演算的习惯,利用火焰感召,由扎昆推动庞大的卜筹轮,算远近之事。演算从来不曾出现意外,甚至每每枯燥乏味,苏日勒和克也由得他们自己折腾。今日古祷房内,扎昆如此禀报,他才有了印象。 “报名字。”领袖命道。 塔拉,哈尔巴拉,海日古……三人禀明后,苏日勒和克默念数遍才记起,这三名扎昆正是帮金乌推动卜筹轮的助手,演算结果看来所言不虚,的确发生了一些意外。 四位沉默不语的金乌侧身让过领袖,他们原本便不打算参与卜筹轮之外的私事,伏燧与无嗣脾性不相投,管他们两位的事好引火烧身。 苏日勒和克见无嗣喘着粗气,突变的巨蟒咬伤了金乌,他难免有些怪罪自己。当初与金乌们一起制造卜筹轮后进行过预演,他深知演算绝不可能出错,意外必定是意外,无嗣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反倒是自己将乌恩的事情发泄在了老友身。 无嗣缓慢推开战士,跳了起来,肩的披风也开始跳动火焰,他直视领袖朗声道:“阿拉图德·伏燧,我的旧友,是什么令你陷入权力的梦境,不听言辞滥用妄为,你可曾记得自己是阿拉图德!” “是的,我仍记得。”苏日勒和克急于想了解卜筹轮的事情,不久前他从演算行列退出,把六人演算的任务推给其余五人,如今他开始后悔为何没有坚持到今日。 “卜筹轮坏了。”无嗣看了领袖一眼,他也不便再发作。 领袖沉着脸望向其余四位金乌,他们深陷在石室的阴影里,脸色也如阴云一般。“怎么回事?”他记得卜筹轮是祈山一种名为告石的矿石所铸,除了金乌们锻造它时用的火焰,还有什么可以让告石破裂? “在算到第七至第八轮的时候,轮轴裂了条缝,机件卡在两道轮之间,不再运转。”无嗣说。卜筹轮从机座落下后,他第一时间追去,见到轮轴的裂缝后咒骂了好久。 苏日勒和克转向别人,见大家点点头都默认了无嗣的话。他又回头试图从无嗣的脸发现充满诡计的表情——卜筹轮会损坏实在难以信服。 “以前有一次卜筹轮从机座坠落,沿祭坛滚了一周砸在坛下,不见它有裂痕。”另一名唤图图赫的金乌说:“它可是告石所铸,我们建造祭坛也用这种矿石。”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章 合杀生灵 告石是祈山独有矿石,镶嵌在其他岩石内部,它们都是由劳力整块从山顶运下,再由金乌们亲自锻造形状,其余的部落原人,只能带着崇敬的心围在祭坛四周,匍匐摊手膜拜着心时有时无的光焰。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当卜筹轮第一次转动时,苏日勒和克站在它旁边,声如轰雷,仿佛在耳边厮磨,整个身躯都在颤抖,他们金乌一算便是数日,从轮盘的第一轮到第八轮,涵盖原人已知所有疆域。 那天起,金乌仿佛真正掌握了苍州,可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开始惶恐,似乎总能在冥冥听见来自四面的呼号、感受八方的威胁,因此也正是从那天起,金乌的演算未曾停止过…… 苏日勒和克知道,现今之事,恐是变数。 “恐怕是你们向内投递了太高的火温。”苏日勒和克问那名重新跪下的战士,他是对阿拉图德最忠心的扎昆:“你们推动转轮时有没有出现纰漏?” “与他们无关,我觉得是我们遇到了另一种力量……” “住口!”一旁有位须发皆白的金乌怒道,他吼叫着打断正欲解释的无嗣,火焰在周身乱窜,显得很不稳定。这会儿说话的阿拉图德·胡和鲁是金乌里的长者,当年走进原人祭殿已经一百多岁,脾气暴烈,可在场的任何人都易动怒。“这天底下只有火焰,哪还有什么异端?”胡和鲁指着哈尔巴拉,那个皮肤黝黑的健壮战士:“分明是他们转动轮盘时出了差池。” 无嗣闻言也厉声呵斥:“胡和鲁别再自欺欺人了!苍天之的震雷又是什么?天外来的异火与巨石又是什么?若是更为强大邪恶的力量,崩塌在你面前也全然无动于衷吗?” 苏日勒和克冷眼伫立一旁,这个胡和鲁果真是虔诚的金乌,在信仰面前连自己的养子都可以无端指责,他不禁嘴角流露一丝微笑:“无嗣,你说,是什么力量?” “苏日勒和克!”胡和鲁急得失了尊敬,老家伙须发都快要燃起火焰:“您是领袖生于火,忠于火,不可谈论异端。” “我可还记得咱们六人从祭殿里走出的那天。”苏日勒和克笑道:“怎会忘记誓言?” “胡和鲁,领袖知道分寸。”图图赫帮腔道,显然他知道老东西固执的性格总有天会把自己逼绝路,于是站在了领袖与无嗣一边。“图图赫说得不错。”苏日勒和克走到胡和鲁身边,悄悄伸出手压在老家伙的手掌。 “无嗣,你说。”领袖命道。 金乌诧异地看了眼忽然不作声的胡和鲁,恼于他差些扰了自己的计划,便懒得再理会这个遭人厌嫌的老家伙。“是来自那里的力量。”无嗣伸手指着石室的顶,可在场没有人会以为他愚蠢地指向石头。 “星河?”苏日勒和克问道,他分明听见身边的老家伙发出轻蔑的嘲笑。 无嗣点点头:“其实半年前的演算已经发生意外,在算至第七或第八轮时,总会计算错误。” “什么错误?” “一片空白。” 卜筹轮以大部落为心向外扩八轮,据部落远近从而一环接一环,观测距离会因为演算的细小误差而有所增减,所以第七轮和第八轮会在南北大陆下起伏,但必定是在南北大陆分界线附近。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章 狼王的獠牙 对于无嗣所说的一片空白,苏日勒和克明白,卜筹轮不会出错,金乌不会疏漏,唯一的错误只有可能出现在第七第八轮的地域——那里出现某些力量扭曲了金乌与卜筹轮的判断。 “所以那里……异乎寻常?”苏日勒和克扫视一周,发现大家皆是认同的态度,包括胡和鲁,尽管他坚持火焰唯一的论点,却也在接受领袖询问时低了低眼帘。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图图赫抬头问道:“会不会是……狼族?” 三名扎昆听见头的几人皆是倒吸一口气,感觉六双眼睛齐齐刺向他们,登时冷汗从后背溢出。“尊者……”三人颤抖发声,头埋得很低,仿佛死亡的重槌悬于头顶。 “不可能。”无嗣喃喃道:“很多年都没见了……他们应该是死了。” “对对对,没有可能。”那头狼王的身躯在传说像一座山丘,压将下来。据说金乌们的火焰无法烧穿他的毛皮,相反,狼王的獠牙可以轻而易举划开他们的胸膛…… 所幸狼族早消失了,好像历史过去消亡的种族那样,连一声呜咽也没有。众人连连附议,他们故作轻松,哈哈大笑,扎昆头顶的压力登时消散。 苏日勒和克没有参与其,作为部落的领袖,他有着绝无仅有的洞察力,对今日阿拉图德们的造访大概也有了眉目。见无嗣时而飘来阴涔涔的目光和众人旁敲侧击的附和,不禁心里一动,将嘴角的微笑纳了回去,换做干涩的大笑:“无嗣,这次你们带来扎昆究竟何为?” 无嗣宽慰地笑了笑,黑红的眼球闪着贪婪的火光,身后三位志同道合的金乌也终于露出残酷的微笑,他们向领袖这边凑了凑。“星河流动于天穹,异火在身边燎燃,九天外的震雷虎视眈眈,而我们,披着微小的火焰站在脆弱的木台了望。”无嗣的话很有感染力,在苏日勒和克看来,他如同过去一般优秀,煽动着每一场阴谋:“我提议,加快祭祀脚步。” 苏日勒和克听完扬起头颅,睥睨四人:“胡和鲁,你的意见。” 无嗣把目光投向这个总与他作对的老人。 “对于此事,老朽也希望我们值得信任的战士一同与伟大的人皇萨央,接受火焰洗礼,重生在这片大地!”胡和鲁本是金乌之一,这个诡秘的仪式,在几年前便结茧生长,他们六人无一例外同意。 这不仅为了原人亦或称阿拉图德们的统治,而且也是为了掩盖他们心最深层的秘密。 征得五位老友的意见,苏日勒和克最后望向跪拜多时的三名扎昆:“好,让他们为阿拉图德贡献来生的力量!” 语毕,他领着众人,向古祷房的里间走去。 里间别有洞天,扎昆们一脚踏入后,宽阔的室内令他们沉重的胸口获释,依旧是坚硬的告石,金乌们把祈山几乎一半的这种矿藏都搬进了大部落里。它们堆砌得十分方正,在这里形成一间六面的石室。正的一面尤为宽阔,抹油的火把架在石篓,过盛的燃油凝固在木把子,飘来一股混合着淡淡焦味烟味的香气。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0章 领袖与金乌 凡是原人便识得这种燃油,每年扎昆都会领着原人去到几十里外的大泽旁捕杀一种鲛,这种鲛的鲛皮熬制出的油虽然燃点甚高,却能长燃不熄,燃烧时没有跳动火光不会忽明忽暗,照明非常管用,因此又被称作长明灯。 当初金乌发现以后,不仅把长明灯带进古祷房,还秘密将兽场里那处火种转接到一盆鲛油里。 着长明灯,四处被照亮,唯有正一处阴影尚未退去,石壁流畅的刻痕仿佛在晨昏交接时那样崭露头角,那是一幅幅石雕,仍旧是告石为底经由作者琢磨,看头遍布焦黑的样子,这些石雕应属于领袖与金乌。 “我们曾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繁衍,合杀生灵、饮大泽水度日,往后度过许多年。”苏日勒和克走在扎昆的身后,三人连忙回头。“这里是古祷房深处,礼节便不必有了。”他说:“像那时一样。” “火焰在后来的某天降临,我们不知它从何来,只知道它已经在那里燃烧了很久,满地焦土,还有漆黑的尸体,我们挖开尸体,香四溢。”领袖指向石雕,扎昆们小心听着看着,倒也略微理解先祖的历史。 “我们决定带回火种,从此以熟肉为食,也大概那是一切智慧的源头,我们断定,原人接受了火焰的感召才拥有了区别于其他生灵的资格……” “……接着,当智慧堆积成人性,**如影随形,一场暴烈的火焰烧光了一片森林,罪魁祸首源自我们妄图贪下所有鸟兽。无人胆敢接近大发神威的烈火,原人四散逃回住地……” “当原人欲陷生肉为食的恐慌时,有人救下了灰烬里奄奄一息的火种,我们六人——后来的金乌,号召建立了一座祭殿,将它分出一份用以供奉和研究。” 苏日勒和克不同以往那样冷漠而言简意赅,他像是要伙同扎昆们,详细地叙述了冗长的原人历史,从大泽起源到金乌重归部落,他作为一位尊者向后人解惑,却犹如黑夜侵吞陆地时循循善诱。 海日古、塔拉、哈尔巴拉垂下头颅,年轻的战士接受了严酷的狩猎却一时担不起沉重的历史。老人们所说人与狼的决裂之战曾发生在部落外几里,那也只是道听途说,可如今他们方了解,狼王的险恶,狼族的狡诈险些令原人明整个翻覆在战争的风尘里。 他们看见石雕的末尾,与狼族决裂后,原人重拾火焰,大部落拔地而起,建立独属于自己的天地,而整个狼族似乎已经倒下,再也不见踪影。 “故事说完了。”无嗣接过领袖的话继续道:“光荣的扎昆,金乌之子,我们嘱托的是意志而非命令,你可愿意为原人部落、为阿拉图德效忠?” 三人相顾无言,却在同一时刻跪拜下去,手掌向与头颅一同贴在地面。众人大喜,这是祭祀时原人们虔诚的礼节,在金乌看来,此礼远高于紧扣胸膛,代表他们属于阿拉图德,其次才属于部落。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1章 尸体肮脏却不腐败 “好,很好!原人载于字的历史不多,但也是苍州漫长岁月里不屈的明,为了它能雄踞于此,我们不惜牺牲性命。 ”金乌们哈哈大笑,而苏日勒和克仅颔首便不作声色,图图赫激动地率先跳到石室间,面朝正前方的阴影,双手却指向两盏长明灯。 先前被精工石雕吸引的扎昆最终把目光定格在阴影,如今仔细看去,似乎有什么被掩在当。 “图图赫,加亮。” 图图赫应领袖之命,食指前分毫处空气震动,那边的长明灯骤亮。 光焰撕开阴影,阿拉图德与扎昆们眯着眼睛,明晃晃的石墙前有一支木架,呈火字型搭建,一具失去头颅的尸体怏怏缀在头,肩膀低垂,破布阑珊,一双手悬在膝盖前面,在灯下晃荡。 “额撒,这是?”哈尔巴拉呼唤养父们。他见尸体肮脏却不**,感受到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生命力寄存其,这种生命力十分活跃,隔着丈远都能发现它的律动。 “熊皮袄,断指……”塔拉喃喃自语,因震惊他的表情瞬息万变,颤颤巍巍走前小心地凝视着,好像认为眼前的尸体只是熟睡,无理冒犯便会触怒眠者。哈尔巴拉见朋友这般苟且模样,侮了众人的身份,登时不悦,走前戳他的脊梁道:“塔拉,滑稽的伙伴,火是把你的胆气给烧尽了吗?” 塔拉甩开背后的手,一改平时恭谦的样子,头也不回恶声道:“你看仔细,他的右手!” 哈尔巴拉冷笑,推了一把愚蠢的朋友,又打算走回养父身边,却见众人皆一副凝重的态度,才觉事出有因。他的另一位伙伴海日古悄悄绕到身边,示意他注意尸体的细节:“若把你这样对待尸体的态度公之于众,火焰与额撒都救不了你了。” 顺着海日古的指向,哈尔巴拉瞅见尸体青斑遍布的右手僵直地勾着,而他又移望左手才发现了不同。海日古正了正朋友哆嗦的身体,嘿笑:“有意思……”话不及尽,尸体脖颈的大窟窿里好像有一对眼睛直勾勾地望他…… 扎昆们内心的波澜影响不了阿拉图德们的思绪。领袖与心腹们心底涌出复杂的滋味,欣喜带领养子来审视自己的禁脔、作,又些许畏惧这唯独防腐与众不同的尸体,因为阿拉图德们知道,它可不是葬在地里而如今方被发掘的腐朽,而是一头沉睡的鬼。 图图赫看了眼领袖和其他金乌,见他们默不作声,胡和鲁甚至埋着脑袋打盹,便扭动肥胖的身躯到扎昆们面前唤道:“孩子!” 扎昆们幡然醒悟,一股脑全跪了下去,拜在尸体脚下。尽管一股恶臭冲入头骨里,他们仍然把头贴紧地面。氛围由他们一弄显得恐怖与庄重,图图赫刚要到嘴边的话一下飞出天灵盖,只得张嘴瞧着尸体,看久了也觉得尸体扭曲的身形让自己后背发凉,他缩缩脖子退到领袖身边。 “起来!”无嗣在后边勃然大怒,图图赫窝囊的作为彻底引燃他的怒火:“死人骨头需要几个活人阿谀谄媚?号召一万个原人子民围着他来一场盛大的祭祀如何?”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2章 祭祀的进程 “无嗣,不能无礼!”领袖喝道,阿拉图德们的确正在进行一场空前绝后的祭祀,无嗣说出这样不敬莽撞的话语,着实会威胁到祭祀的进程。 阿拉图德·无嗣拦在扎昆们和尸体之间:“铭记你们的信仰,火和阿拉图德,而不是这死了多年的人皇萨央!” 终究还是道破了名字,古祷房的空气仿佛都流畅起来,领袖苏日勒和克侧过头对图图赫耳语几句,后者应命悄然移到三名战士亦正是三名养子的身后,拔出藏于腰间的石锥子。胡和鲁与另两位未知姓名的金乌退缩至房间的一角, “可额撒……伟大的人皇萨央不该早葬在了祈山的坟冢么?”塔拉直起身子询问养父。 海日古在塔拉的左侧,他眼睛的余光里,却好像见到那双藏在尸体窟窿里的阴森眼睛化作一阵烟雾,围住身前的哈尔巴拉、塔拉和无嗣,攀他们的身体,最后向自己迎面袭来…… 无嗣闻言咧开嘴笑了,笑得毛骨悚然,笑得像是卜筹轮飞速旋转时刺耳的鸣叫。“扎昆·塔拉。”无嗣郑重而冷漠地呼唤养子的姓名,扎昆们很少听见养父这样的称呼:“你是我深爱的孩子,可你却呼萨央为伟大?” “萨央是原人里勇敢的远征者,人皇与伟大二词,您过去亦如是说。”塔拉没有感觉到他的兽皮衣角被海日古扯动,仍旧解释道:“我从小便如您一般敬重萨央……” 蠢虫……苏日勒和克恼怒地骂道。 那飘然而至的烟雾是阴谋的疑云,海日古的心被猛力揪起,他下意识远离身边的朋友,一眼便瞧见身后边的图图赫! 唯唯诺诺的胖金乌高举石锥砸落,插进塔拉的头颅,脑浆沿着锥子的凹槽溅射出来,图图赫搅动锥子搅开一个大窟窿,左手蛮横地抓着头颅,左右分力,整个脑袋犹如瓜果一般从间掰开,血和白浆一时爆得古祷房腥臭不堪! 哈尔巴拉抽出石斧的手被海日古压回,活着的朋友摇摇头,他才扭头望着满面氤氲的金乌,好像一群森林偶遇的豺狗,脸写满阴谋的狠厉。 我的孩子?无嗣丢开地新鲜的尸体,轻唤两名养子之名,他说:“烈马尚知恩图报,塔拉却愿以错误的信仰来报答养父的恩情,不知……” “当杀,额撒。”海日古再次匍匐到地,哈尔巴拉也顺带跪倒。“您当年用火焰沾着鸣果的浆汁在我们胸膛纹刻,至死也记得。”海日古说道,他的名字含义是雀鹰,当初从野外捡回来时还是个孩子,苏醒后无嗣看着他的眼睛便赐名给他,说这是一只聪明的雀鹰。 无嗣阴晴不定的脸终于有了肯定的色彩,他看见海日古的表情愤怒无。“我听老人说,金乌披着太阳而来,拯救迷惘的原人,而将原人推入迷惘深渊的罪魁祸首,正是轻信狼族的萨央。”语毕他捅了捅完全明白事由的哈尔巴拉。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3章 忠于火焰 哈尔巴拉见好友的牙关紧咬面色不悦,便顺着话继续说道:“他不是人皇,他欺骗了原人族。 (w w w . v o dtw . c o m)”敬畏的父亲杀死了亲密的同伴,这种滋味让勇猛的哈尔巴拉如鲠在喉,只得把乱麻与悲伤捆在了已故的人皇身。 “金乌之手,忠诚的孩子!”苏日勒和克连连称赞。 无嗣亦满意微笑,他的目光游移,从海日古、塔拉,再定格于萨央的尸体:“所以为了般配世人给予他的谬称,他将成为祭祀的心,再生的英雄。” 对,对!海日古点头大叫。 “你们——我的孩子,付出应有的代价,忠于火焰。”无嗣见时机成熟,解开了皮袍,露出怀里柔软的牛筋管,牛筋管的一端是带有槽孔的针头。 海日古狂热的目光迎去,毫不畏惧古怪的器具,他激动地问:“额撒,代价是什么?” “战士的血。”无嗣捏住针头刺进海日古的胸膛,殷红的血注入牛筋管:“用血洗涤萨央的愚昧,让他为火焰效忠一切。至于海日古、哈尔巴拉,从此火焰缠绕你们,与阿拉图德共享金乌的秘密。” 事已至此,诸事已定,多说无益。苏日勒和克有意无意瞥向沉默的两具尸体,朝古祷房石门走去:“剩下的仪式,无嗣会与你们说明,我去外室,这里的空气不太妙。” 图图赫停了一会儿,丢掉石锥落荒而逃,追着苏日勒和克便去,胡和鲁三人仍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古老的仪式与祭祀充满暴力,苏日勒和克与图图赫在石门旁听见内室的怪叫不绝于耳,海日古和哈尔巴拉相继哀嚎、怒骂、求饶,接着发出欢愉的低吼,最后戛然而止,一股焦味蹿入迅速弥漫古祷房,朽木崩裂声隐隐作响,黑烟从内室向外逃逸……许久过后,胡和鲁与另两位金乌率先走出,而无嗣拎着沉重的扎昆们出来,战士全身漆黑筋疲力尽,昏沉的眼散着微光。 苏日勒和克记得祭祀仪式不会出现焦味,想必是烧了塔拉的尸体,他明知无嗣对于祭祀必然百无一失,可还是问:“如何?” “从明天起,这场祭祀会逐渐影响几乎所有扎昆。”无嗣说。 “是,为了你害怕的异火、风暴和潮汐,扎昆倾泻着对你的忠诚。”胡和鲁的胡子快要吹了起来。无嗣笑笑,老家伙只是固执,他伫立在场,目睹了最后一滴血注入萨央尸体,却并没有阻止仪式。 计划顺利进行,无嗣说服了苏日勒和克和胡和鲁。“这是稳固阿拉图德最有效的手段。”念及此,他便想哼起自编的歌谣。 “也让原人付出至今最大的代价。”苏日勒和克闭眼睛,他屏住呼吸:“请告诉我,是火焰给了你这样的意志,还是卜筹轮里运转的结果。” 胡和鲁等人无言,图图赫悄悄站去领袖与无嗣之间。 无明业火几乎烧穿金乌的头顶,他圆瞪眼道:“阿拉图德·伏燧,别忘了当初……” 咚,咚,咚!古祷房封闭的空间里,沉闷的槌击声从四面播散。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4章 部落里的兽场 “何事?”领袖贴在石门问。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门外的战士高声呼喊,声音急切:“虎跳崖的战士遣了人来!” 有人在旷野奔跑。诃伦立于山巅眺望,在顶空蔓延着尘埃的黄土地,他的眼睛捕捉到有人在旷野奔跑。 大泽南岸是一片黄土地,鲜有高耸入云的山川,诃伦觉得若非是在梦里,只有雄鹰见过这样的场景。那个人位于目力的极限,更别提看清楚面孔。 可事实是,诃伦看见了。他与那个狂奔男人之间的距离不住减少,相隔千里的土地正在坍缩,诃伦从山巅被怪力拽落,贴着峭壁滑行,周围尽是裸露凸出的巉岩从眼角横扫而过。 眼看要砸在风化的岩石,那股怪力吸引着他改变方向,一息间跨越数千里! 诃伦才发现,那个男人正是自己,又或者,他成为了他。无止尽狂奔下,风似乎在每一寸皮肤穿梭,胸口像要裂出炽热的岩浆,沉重的呼吸随着步伐涌动。 他回过头,想知道自己为何奔跑。 漫无边际的黑烟追逐着他,一对发黄的乌珠悄然狞视。 …… 诃伦睁了眼,缓缓坐起,满脑子都是黑烟里那双狠戾的狼眼。 他做了噩梦,也不知是因为狼群还是今天村里的惩罚,那个名铁木托的毛头小子要被棍击,而作为失职的终猎人,他也得受铁木托一半的量。 “被打几十杖总好过部落里的兽场。”诃伦想起圭什翼那孩子,因为自己逃脱的缘故,大概已经被兽场的疯牛踩了粉碎。 他拾起衣物准备套在身,发现腰间缠了白色的细麻布,厚厚的两层,隐隐有药味飘出。草菜?诃伦来不及辨识腰的药类,从木篓里挑了块风干肉和一筒子水,嚼了两下便混着前天白日舀的溪水咽下去。 大概又是赛罕,趁着她姆妈不注意偷偷摸进屋子,发现自己受伤后里外忙活了好久……诃伦忽然看了看床边的斧头,断成数截,斧口崩裂,那天着夜色抡死几头野兽,破斧和身的伤都是一头熊留下的。 “老朋友,可惜我没有保护好,这斧子替你埋了啊。”他看着墙坠着的一节指骨说。 “到时送几大块肉给乌力罕屋里。”这样的伤势,部落的战士睡一天能康复,但诃伦还是喜欢这个“多此一举”的女孩,所以即使乌力罕家的男人几年前死了,可她这几年的肉不曾断过。 送肉,埋朋友遗物,这些都是后话,诃伦见长舌的女人们还没有蜂拥进自己家里,便一屁股坐在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思考。 那群狼啊,他们似乎绕过了络布村,万幸。络布村村民不了解,大部落的青年不了解,可诃伦不可能遗忘,几乎小半辈子的记忆都与他们有关。 他了解狼族,也曾有个狼族伙伴,时常行在路,他骑于背。伙伴说过,狼群对苍州了如指掌,如同他们长满倒刺的舌头滑过牛骨那样自如。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5章 一面面血淋淋的旗帜 呼禾的死,诃伦推给了熊,铁木托说不清个大概也默认了他的话。手机端 m.络布村村民可以欺瞒,可诃伦不能忽视他们出现在北丛林的事实。两族的决裂之战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的踪影,是误入还是图谋? 在决战那天,他亲手剁了伙伴,甚至没等其反抗,他吼叫起来一斧头砍断脊骨,伙伴那样壮硕的身体被带翻在地,嘴里还在咒骂便咽了气。至于他,愤怒还来不及染红眼睛,被眼泪浸湿,杀死伙伴的瞬间,他已后悔不迭。后面,两族人狼推搡厮杀,把他带倒在地,醒来时,只剩满目疮痍。 诃伦有时想过,若他晚一拍反应,被他的伙伴杀死,那如今躺在沾满风尘的沙地会现在卧于床安逸许多。 也难怪会做噩梦。那个晚,原人放声哭嚎,为人皇也为那无边的寂寥与恐惧,火把被沙土扑灭,整个世界将他们丢进黑夜里,那些曾经身为伙伴的灵魂飘在天,风吹得地尸体的毛发飞扬,像一面面血淋淋的旗帜,用他们所擅长的哭腔,凄诉这群地的人。第二天,诃伦清醒,伙伴还在边,尘把血迹掩盖,风像往常那样吹得狼肚皮泛起涟漪,他们又活了过来,诃伦笑着拍了下伙伴,一回神,手却摸到冰凉僵硬的肉…… 这样,每次的噩梦场景从不轮换,所以诃伦干脆不想,想了也是心口剜了肉,许多当年的原人战士也绝口不提那段过往,只把这段往事一直掩埋……。 诃伦从不觉得那天他杀了头畜生,为留个念想,在他接受金乌的火纹身时选择纹一匹狼。 左边的窗这时被外面的人顶起,诃伦转过头见是在北丛林救下的铁木托,那小子倒是没受重伤,今天见了开朗许多,好像已经从兄弟丧命的阴影里走出。 “诃伦,你教我。”铁木托说。这样偏远的络布村,老猎人传授的狩猎技巧甚至会部落的战士还要高明,铁木托指的教,想必是这里学不到的搏斗。 也罢,看来心里还兜着兄弟的事。“乌力罕有带女人和棍子去找你吗?”说完他觉得好笑,络布村的男人似乎除了狩猎,其余巨细皆有女人操心。 铁木托说乌力罕带女人一大早去了村北边的畜圈,诃伦隐隐觉得村子里可能出了事,所以早把处罚抛到脑后,便起了身,床榻摇摇欲坠,他问:“有斧头吗?”铁木托摇摇头,他摊开手说:“我想学这个。” 那是一把解骨头的石刀,村里女人们用的东西。“你不想学搏斗?”诃伦有些怪。 “想,那先学斧头,是能砸断熊脊椎的那种。”铁木托想了想,索性跪下去:“求求你。” 诃伦一把拎起铁木托:“络布村也兴跪拜?” “诃伦,虽然村里有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但我信你。”铁木托又想跪,被诃伦强提着,他只好站直了说:“我能感觉到你是从大地方来的,或许因为什么原因隐藏在我们村,所以我觉得你老猎人还要优秀。”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6章 乌力罕家姑娘 其实诃伦想拒绝铁木托,但一接触小子的眼神,莫名心一横。 w w w . v o d t w . c o m“我教你斧头,至于石刀……杀完北丛林的猛兽你会了。”说完大笑几声,揽过他大步出了屋门。 一路两人尽量避开女人,这种本活跃而啰嗦的生物很有可能突然想起眼前是两个罪人。络布村屋与屋之间系着麻绳,挂着晒干的小鱼和獭肉,他们从底下穿过时,铁木托扯了一块下来。 “诃伦,你待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几十里外有一条名为大泽的河流,我们的人长年驻扎在一个叫虎跳崖的地方,掐着时间侍候河里洄游的鱼。”诃伦接过铁木托递来的东西边嚼边说,这可今早的肉干鲜美:“有些鱼下锅熬汤,有些做成干货……” “我记得有种鱼。”他手的小鱼干:“大概是它的六条长,骨头很硬,肉很鲜,所以鱼骨拿来做穿石的锚头,而女人们用肉熬出的鱼汤经常被抢空。” “是什么鱼?”铁木托抿了抿嘴唇。 “不知道。”诃伦见他很失望,解释道:“我是陆的猎手,打渔不归我。” 聊着诃伦过去的事,铁木托愈发向往诃伦说的地方,他们很快到了片空地:是一块塘边,高高的鲈草遮住了那块河塘。这是不被打扰的好去处,可早已有人霸占。 “糟了,是个女人。”铁木托拉诃伦要走:“别看她小小年纪,糟心事那些大女人做多了去。” “没事,她不会说。”诃伦纹丝不动,他一把拽回铁木托:“她在这里,反倒是好事。” 除了桑娅家的姑娘,还有哪件好事?铁木托仔细瞧去,是个漂亮女孩,再一瞧吓了一身冷汗,好像是掌管村务的乌力罕家姑娘,连苏合都要低眉顺眼,她家的姑娘,那更是麻烦! “诃伦!”还指望没被发现,结果那女孩径直跑来,竹牌在身摇摆。 诃伦难得的笑脸也让铁木托忽然有些开心,看情形,至少他钟意的女孩和诃伦是没戏了。 “鲈草长了,姆妈没空,我来替她看看底下有没有鲈鱼。”女孩说道。 “赛罕!”铁木托终于记起名字,不小心喊了出来。 赛罕歪过头又折回去:“他好像是那个擅闯禁地的蠢材。” “谁是……” “你带他来这干嘛?”赛罕显然没想理这个让诃伦受伤的男孩。 “教他些东西。”诃伦俯下去轻声道:“别这样,呼禾的死让他受打击了。” “还教?不怕伤口崩裂?”赛罕急了。 “真是你包的药糊?”诃伦侧头问。 “是又怎样,今天伤口肯定又裂了!”赛罕想想,走过诃伦背对着摇摇手,轻笑道:“少教些,回来我检查,不然我向姆妈告状。” 说完便离开了。 诃伦听见铁木托吸了口气。 “那可是乌力罕家的姑娘。”铁木托难以置信,他可是听说乌力罕的男人在世时,屋里也是由女人吩咐。 “泽鲁可是被我拖回来了,乌力罕有泽鲁可怕么?”年近九十的扎昆·诃伦此刻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畅,鲈草夹缝里的漾风也透着清凉。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7章 最睿智的狼 一场朔北来的风穿过鲈草,向更南处侵袭,没人留意为何今年的朔风早早登陆南方大陆,老战士诃伦也有些倦怠,好像一场狼袭和一个女人纷纷蒙蔽住他的两只眼睛。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苏合一派的老练猎人只会遗憾冬季过早来临,他们的石斧刚挥开要压回床底,此外还得让女人去地窖里拿些余存的肉干给孩子们吃,那些鱼肉是去年麻绳回收的。 不知道别村的习俗,络布村男女会换熊皮袄,全是猎人的功劳,袄子裹起来像一头真正的黑熊,有时在风雪里走动会吓孩子一跳。至于诃伦猎得的东西以往都直接送进地窖,余盛的便转给乌力罕家,因此乌力罕家虽没了男人,倒也过得不差。反观他自己较苦恼,希望赛罕机灵些,偷塞件袄子或自制的大衣过来,否则他只能在屋里垒个小木屏挡住风。 村里人全部忙碌起来,更无暇顾及蹊跷的动物脚印或是夜里的怪叫。总之,凛冬算是快到了。 …… 狰跳下裸露在地表的岩石。 北方大陆的气候异常干冷,狰抖抖毛皮,雪沫从身落下。狼族的另一名战士即刻跃岩石代替狰守岗,那苍色的皮毛与它大同小异。它们总是以须发的长短来作为尊卑的象征,那名战士低着头向还未离开的狰请示。 “守着这里,有异常赶紧汇报。”须发在风荡着涟漪,狰叮嘱完扭头走了。 雪季来临了,一眼望去大地素裹银妆,大雪即将覆盖住整片它们以往熟识的土地,再过不久气候或许会变得潮湿,雪地变成冻原后,群狼会寸步难行。 至于食物,受原人传教的狼族尚且能猎杀小鼠勉强度日,那些不够塞住牙缝的小家伙来不及逃窜进洞,温热的血溅洒在雪地里渗透成斑纹美丽的花,能够弥补他们心底空乏的一丝丝愉悦。甚至狰尝试过冻坏的野菜,味道却也不错,可它无法唆使同伴一起过苦修的生活,族已经隐隐有残杀同类的声音出现。 “还是得告诉狞。”它想。族内的厮杀会使得群狼在原人面前自乱阵脚。 狰在模糊界限的雪地小心翼翼地前行,它的前爪总是要轻踏前方的松雪,这是曾经原人摸索出来的方法。纵使如此,几乎每天都有狼陷入雪下,待群狼发现挖出时早已僵直。所幸离温暖的南方还有不太遥远的路途,只要一路顺畅,这样苦难的日子很快能到头。 即使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足以遭祖神磐摩的惩罚,狰也一直笃信狼王的决断是正确的。它从一而终地拥护同胞兄弟,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威胁每一匹意图谋反的狼。 经过了好久,实则距离狼王的休憩地也不算太远,狰见到了一头巨大的白狼,对方高高在,可眼神里是一抹慈悲。狰抹了抹脸的风雪,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狼眸里没有慈悲。狞的眼里可能纯粹是疲累和残忍。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8章 人与狼的开拓之旅中 狰和狞是兄弟,晚出生的狞在成年时却长到了前所未有的体型,无论须发还是体格都是最为健美的模样,族人皆是惊。当年人与狼的开拓之旅,狞与原人族的萨央一起领导两族走过了无数的穷山险水,最后群狼臣服在了这位狼王脚下。 若非那场决裂之战,狰觉得它的兄弟在晚年会带着它无法企及的荣耀安详离世。 事与愿违,疲累的弟弟如今再次扛起责任,竭尽气力为面临灭顶之灾的狼族谋求生路,却还得受那群野心勃勃的年轻战士的诘责与威胁。 狞看见了来到它身边的兄弟,它露出面容可怖的微笑,抖抖白毛,身厚重的雪花纷纷洒洒。这老来所得的白毛昭示生命的衰退,可在狰看来,这恰是弟弟与其他年轻小子的区别。 狼王已经相当年迈,纵使狰的年龄与它相差无几。普通子民没法接近狞,它们远望时看到它依旧威风,可只有狰与其他近侍知道,脸侧杂乱的须发和耷拉的神色印证这个传的“开拓者”时日无多。 “吾血,你来了,是带给我们前路顺畅的捷报吗?”狼王问。 “看不见前路,也没有原人的痕迹,距离南边还有一段路程。”狰禀道。 “不,我们已经踏入南方的土地。”狼王否定了狰的看法:“大概北风带来的暴雪也殃及了原人的地盘。” “需要提防原人的伏击吗?”狰仍然担心原人会提前袭击舟车劳顿的群狼,这个担忧之前却被狼王否决,理由是入侵的消息绝不可能穿越冰天雪地传入原人部落。 “他们大可以在温暖的地带给我们迎头痛击,原人耐不住这样的低温便不会以身犯险……狼族也一样。”狼王没有看:“你不用瞒着我,兄弟。今早族内发现有人受冻饿死了。” 狰呵了口气,白烟飘到半空便冻成冰粒。他不想告诉弟弟有关族内涣散的意志和四起的谣言,已经没有几名族人信任这头几近身败名裂的王。他觉得,如今没有分裂的唯一原因,只是前路未卜。一旦有另一个领袖出现,有另一条路可供选择,群狼很有可能将迅速叛变,并将多日来的积怨报复在它的兄弟身。“可群狼依旧团结。”狰尽量使语气显得笃定。 “狼族早已支离破碎!”狼王静卧在白皑皑的岩石,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当年杀死人皇时,族人视我如恶鬼,而当我毫不愧疚地决定进犯原人时,我知道我终于失去了我的子民。” 狰多怕对方会真的死在岩石,每隔一段时间便仔细观察兄弟全身的律动,确认气息尚存。 万幸,狼王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自从抢夺了北方的部落后,安逸的生活让它们遗忘了作为狼的意志。我还记得曾经的狼群可以顶着风雪与饥饿去狩猎,可如今仅仅离开家四天便谈论着如何背叛你。寒冷轻松将这群懦夫击溃。” “是我教会子民背叛。”狼王说。 “狞……”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9章 失了兽群 “我还不曾愚笨到需要兄弟善意的谎言,你想想萨勒——萨央之父,按理说他才是第一位人皇,可为何所有人都在刻意遗忘他。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狼王的声音碎在风里:“因为他的愚笨害死了自己,还险些令两族陪葬。” “在我看来,你不仅是我的兄弟,还是最睿智的狼……” “那更不应该奉承我,令我迷失在自负当。”狼王越发轻声道,它似乎乏了:“伟大忠诚之名已离我远去,可至少让我带着狡黠之名离世。” 狰记得群狼这样评价过它的兄弟,可那时狡黠之名带着褒扬的意思,如今听来不免有凄凉之意。 几匹狼从狰身边跑过,它刚想喝住,一股风灌入口,随后转眼便远去,只留下一两个模糊的影子。“又是哪家的小子在夜里乱跑,白天冻僵的尸体还不够它们警醒?”狰嘀咕道。 “等到了后半夜,我们的视力便会失去作用。”狼王嘱咐道:“再晚点你带几名侍卫去召唤那些离散的狼,夜里的风会减弱,便于寻找。” “那几头混小子要为自己的过失负责,只有更多的尸体才会让它们吸取教训。何况近侍要保证你的安全。” “狼族最重要的不是狼王,而是子民。失了兽群,哪还有所谓的王……” 狰摇了摇头,听着这个好像被风雪冲昏头脑的兄弟说完反驳道:“你的仁慈终会磨平你的爪牙。” 狞半卧的身子陡然直起,犹如一座小山耸立,狰以为自己触怒了狼王,可结果它的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狞。” 狰回头,一头体格与自己相仿的大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獠牙半露,前爪快要搭自己的脖颈,那副模样仿佛面对猎物一般。 风雪无声进行,一场失败的谋杀掩匿,狰身处寒冷,可鬃毛里溢出大汗。 “你的反应真是每况愈下。”大狼哂笑道,它的利爪在狰愤怒的目光缩回,故作温顺地坐到雪地里。 “雪夜里到处充满凶险,你的到来只是为了嘲弄我的反应力?”狰冷笑:“能被强盗觊觎性命,算荣幸之至。” 这头大狼的眼角有一道独有的疤,是它的标识,因此笑起来尤为可怖:“我找孩子们,刚刚一个不留神跑得无影无踪。” 狰喷出白气打断大狼,不屑道:“像你一样失去了敬畏心,在漫天风雪的世界里掉以轻心,后代的狼崽子长大了也是一块废料。” “狰。”狼王提醒道,它明白狰因为从前的事有些稳不住了。 “我要是你,当下会不计前嫌帮着寻找狼崽,而不是在这里冷嘲热讽。”大狼依然一副好脾气:“我以为我脸的疤已经算作对那条母狼的赔罪了。” 狰的怒意更盛,他咧开嘴,尖牙的黄斑像盘绕其的蛇,狼王看见自己的兄弟这样,立马说道:“吾血,收起你的獠牙,帮他去找我们的狼崽。”他站了起来,身躯一抖,恍若山顶的雪崩落。 “先让后面的族人起来跟,今夜加紧脚步。”临了此地,狼王已经感到风雪小了许多,身的温度逐渐回暖。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0章 骁勇善战的狼族战士 但他知道还有身躯渺小的族人,再不赶在风雪推移之前逃出北方,他们恐挨不了几天:“我们赶去追狼崽……前面会是人类的土地,小心为,不要率先发难。 ” 要是今夜狼王的身边聚集了所有骁勇善战的狼族战士,他们铁定会长吁一声,然后抱怨这位苟且作风的领袖。狼虽然足够隐忍,可不代表他们有着软弱的先河。狰有听说族内的狼传言,狞不过是原人内佞者的走狗,为了北方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而臣服其下,合谋杀害人皇,如今风雪肆虐,所以回去南方求得庇护。 “那本该是属于我们的领地!”大狼愤怒道,他竟然喝停了狼王:“因为你的决定,大家才选择离开!” 狼王仅仅回过头,懒得扭转庞大的身躯,他静静听着,只有这种时候,他沉稳得如同一位领袖——在狞之前,狼族不曾有过领袖,所以倒不如说,只有这种时候,他沉如往昔。“你想说什么?”对方似乎有些忌惮自己的力量,狼王的语气便和缓了。 “现在重回领地却要避开原人?”大狼一抖毛皮:“当年若不是驮着他们从荒芜一隅出来,‘繁盛’的原人早已饿殍旷野。”他的气势虽之太弱,可狰仍紧盯不放,领袖已近疲惫,吸引着很多别有用心的狼接近。 “所以我们即使在背叛原人的情况下还能分得一块土地,是磐摩念我们过去的贡献。”狼王似乎累了,他不再看着对方说话,而是直呼名字:“天狗,我们的家园已经享用殆尽……” “是你背叛了原人!不是我们族人!”天狗大吼道,整个天地都在回荡他的声音。 “塞北是你强塞给族人的土地,我们回去也不是寻求饶恕和庇护,而是掠夺,像我们一直以来的作为!” 天狗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狼王没有,狰嘴不说,可也是心里所想。 除去狞,没有狼会带着和善的态度踏入那片没有风雪的原人领土,南方必定会变成血雨腥风之地,或许关于这点,连一直欺瞒自己的狞都明白。 “到了南方,我要杀光原人,夺回我的东西。” “那杀……如果你能带着族人杀尽他们。”狼王调转身子一跃而过天狗与狰,他的毛皮苍白如雪,一丝泥土的污渍都不曾沾染他,如同原人族女人的长发柔顺,可此时,一根根硬如冰帘:“天狗,原人会给你新的伤疤,我保证。” 他离开后,狰也追随而去。鹿烎走到大狼的身边,与他一同望着南方天边一抹明朗的夜空。塞北的雪地被狼族踩个稀烂,甚至踩到厌恶的境地。天狗可以听见不远处小狼崽被逮住的呜咽声,还有身边这个名为鹿烎的怪狼追随者的颂祝声。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能熬过一天又一天,据说多亏了此起彼伏的颂祝。“鹿烎,你是南方的狼,那里确有温暖的黄土和森林里肥美的雄鹿?”他问。 如今的大雪好像一道分界线,在风暴的对面,是一处土壑深浅交纵、物资富饶的地方,那里的云端住着神明,能聆听见子民的祈祷,大泽奔腾咆哮,把原人所需的鱼虾主动掷涯岸。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1章 扎昆 在他们这里,鹿烎信徒们高呼到声嘶力竭,一阵风能击碎这些呐喊,打开冰封的河流,寒彻肌骨的流水吝啬地维护怀的鲜味。 私下里狼族称南方为“长生天”,永安乐逸之地仿佛从天转到了南方。他们丢弃信仰开始亵渎长生天,可哪怕是亵渎的侮词,也绝传不到磐摩那里去了。族人说因为狼王的背叛,磐摩或许早遗弃了狼族,原人才是长生天的宠儿。 鹿烎是南方的狼,天狗的脑子里也没法意识到南方有狼存在是个荒谬的言论,他笃信他。鹿烎说在南方,原人肆意享用瓜果和鲜肉,还建立了大部落,远看如同雄踞一方的巨狮。 夏与冬交替,却犹如好久不曾来临的春秋般安逸。“磐摩不是听不见我们的呐喊,他在等待真正拥有磐摩血脉的子民觉悟,等到了南方,赛过风雪,磐摩会给予最优渥的土地给我们。” 鹿烎一只手负在背后,他不像一般的狼,他双脚站立,拄着破旧的木杖,下颌的胡须如同块破布,他总是蜷着萎靡的身躯,眼睛却永远神采奕奕,所以天狗会信任他。 “天狗,你是长生天下降临的强壮战士,南方是我们狼族所该享有的土地,虽然遭阴谋诡计所夺、狼王怯懦所失,但所有权永生永世属于我们。没人能在长生天的注视下巧取豪夺。” “那儿有肥美的雄鹿吗?”天狗问,这是他意图征服原人领地的唯一理由。 在获得鹿烎的回应后,天狗的疤痕在**下更显得扭曲,獠牙卡着细小的骨渣。没人了解他的故事,也没人知道,眼睛处迅速结痂的伤口究竟拜谁所赐。 也许磐摩还记得,只是他无法拨开受到风雪障壁的北方,也阻止不了两个深爱的民族即将到来的交战。可对于南方依旧愚昧的原人和北方步步紧逼的狼,哪怕口口声声应着“享有磐摩所赐的土地与财富”,也不过是受内心底的贪婪驱使。 当年的决裂,了年纪的人与狼,都在反省或是仇恨,这天狗的脑海里,除了吃饱肉,便是饮光仇人的血。 入眼的麻布垫丢了过来,诃伦伸手接住放于腿下,端正坐好后,严肃地看着大家,这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乌力罕牵着赛罕坐在正,苏合在其身后,女猎人桑娅和村北的巴根一家则站在边。 “什么事?”他问。之前才教了铁木托三招,赛罕去而复返,过来拉起他急急赶到巴根家。当瞧见等候多时的乌力罕和桑娅时,他还以为是终于记起了处罚的事。 乌力罕丢过来一截血淋淋的骨骼,尤为修长,像是来自一个女人。 “我们的老猎人是没法子了,请你看看。” 听这话一说,诃伦讶异地捡起残肢,问屋里的男人:“这是莫古鸟的腿?” 屋主人巴根抖了一下,大叫道:“是,我说是莫古鸟的腿,苏合非得说是我害了村里的女人!”旁边的女人赶紧扯扯他。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2章 即将失去的冬粮恼火 诃伦见苏合在乌力罕背后僵硬地点了下头,缩在了另一张垫子。 (w w w . v o dtw . c o m)若大部落的战士没有无意间来到络布村,这会是村庄里最优秀的老猎人,至于他怎么会咬定这是女人的腿来诬陷巴根,大概是因为交恶于这人家的孩子。 乌力罕是女人,只在村里与莫古鸟为伴,从未解过这种鸟兽的骨头,自然认不得,她听了诃伦的话狠狠地剜了苏合一眼。“巴根,今年苏合家的肉干你多拿一份。”这个自诩事理明察秋毫的女人起身,走前冷冷地瞪了诃伦一眼。 乌力罕还介意自己之前的态度。 苏合忙不迭起来,为他即将失去的冬粮恼火,偶然看见乌力罕和诃伦对视,脸更是无光。 这时,一直无话的桑娅开口了:“乌力罕,你忘记问诃伦关于泽鲁的事了。” “泽鲁和诃伦无关,是铁木托猎到的,为此他失去了兄弟。” 桑娅大笑,声音和号死鸟的叫喊一般刺耳,整间屋子的气氛燥热起来:“笑话,铁木托和呼禾若是能杀了泽鲁,何苦还要诃伦跑进去救他们!” “桑娅,你要是明白北丛林深处有多危险,不敢这样夸下海口。”乌力罕顿了一下,补充道:“我的男人,多优秀的猎人,曾死在那里。” 诃伦瞧瞧桑娅再瞧瞧乌力罕,而巴根一家畏缩在角落不敢言语。两个都是骄傲的女人,桑娅总跟着男人去到丛林里拖回动物尸体,乌力罕撑起村里的大小事务,在村都有不小威信。 “正因你男人的一句话,一夜间村里五家人失去半边的天。”桑娅一把推开乌力罕,那力道使对方直接砸在木门。 “桑娅!”苏合拦在她们之间,以防再起什么冲突。 女猎人打量苏合几眼,讥笑一声走出屋子。 赛罕扑到姆妈身边,可女人蹦起来对苏合说:“把我女儿带出去,守在外面,不能让人进。” “乌力罕……”把守巴根的屋子,那第二天恐怕全村人都会知道。 她瞪了苏合一眼:“还不快去!” 赛罕大气不敢出,苏合带她出了屋子,木门合。 乌力罕重新落座,她尽量抚平情绪,态度友善地对巴根夫妇道:“我有事和诃伦说。”然而那位滚圆身躯的巴根并不领情,绞着两只手面露难色,在诃伦看来竟像头不知死活的猪……一直到他被自己女人强拉硬拽走,乌力罕的脸色也没有回暖过。“诃伦,这也是我没有对你强硬的原因。”她忽然凑近道:“巴根这样的猎民像虱子一样聒噪,他们不再出去狩猎,囤积粮食,圈养牲畜,以物易物,日子竟还其他猎人过得好。” 乌力罕往两碗熬过的汤水里撒了些草菜末,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四逸。她递给对方一只。 诃伦想起刚才巴根为一头莫古鸟的死尖叫的场景,好像部落里那位叫图图赫的胖金乌。他端起一只碗挡住自己咧开的嘴角。 “你刚才也听到了。”屋子的温度渐渐升高,乌力罕缩了缩换的袄子,她感觉到了北方袭来的风。“我在解泽鲁肉的时候碰巧被桑娅瞧见。”她说。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3章 我杀了泽鲁 “所以怀疑是我杀了泽鲁?”诃伦拍拍手:“她的直觉倒是一直很敏锐。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刚才苏合在场,所以我把泽鲁的死算在铁木托呼禾兄弟俩身。”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败露。” “没有大碍,知道铁木托事情的人不多。”乌力罕深深地吸了口草菜的清香:“毕竟你是连夜把他带回来的。” 她擦擦嘴边的茶,视线又重新回到那根骨头面:“重点在于桑娅怀疑有什么东西跟着泽鲁回来了,她说这只莫古鸟的骨头被剔得过于干净。” “我见过很多猛兽,吃肉只吐出骨头。”诃伦说。 “可野兽没有食髓的本能。”乌力罕捡起骨头转动,露出一侧边缘整齐的圆孔。 诃伦僵住身体,他接了过来仔细查看到,这杰作像是狂兽的獠牙钻入坚硬的腿骨,再拼命吮出骨髓,可这种精细的操作似乎不该源自一头狂兽所为。在明白事理的老猎人眼里,一对黑漆漆的窟窿无异于面对狮子群。 “苏合一心想报复巴根,把我当一个只会解兽骨的蠢女人来诓骗。”乌力罕说:“这头莫古鸟的死显然与村边游荡的野狗无关,巴根一家也没辙做出这种事……” 诃伦丢开腿骨,表情很复杂。一时间,塘边的铁木托、赛罕的模样、呼禾的死统统深埋一边,一双死灰般的黄眼睛浮现眼前。 这样的创口,诃伦自然熟悉。数十年前,当他们并肩为未知征途奋战时,善于咬穿敌人骨头的伙伴,是个习惯奔跑在旷野的民族,让嚎哭声成为夜幕下的威胁。他们的身高三尺有余,如一段巨木生根于山丘驻足眺望,在敌人面前,从山又如巨木冲下。他们的力气足以搏斗三位原人族强健的战士。在那些征途的年月里,狼毫和血的气味如战士身的淋漓汗液,和诃伦如影随形。 他前倾身子,伸出手指探进骨洞。骨洞内约有一指粗细,两个洞口间还有两排细密的牙印,那大概是狼较为脆弱的排牙。“诃伦,你知道这是什么。”乌力罕说,她确信她捕捉到男人方才一闪而过了然的神色。 他将腿骨还给乌力罕,女人双手接过放在一边,望着地空荡荡的碗。 这是乌力罕毕生所识都不能理解的动物。络布村的男人女人没见过狼族,便只会以为是泽鲁的同类所为,他们即使有一天见到了群狼,也不过是大呼小叫逃窜开去,事后把这些怪东西称为怪兽,而不是另一个高智慧的“原人族”。 “不知道。”诃伦没法向蒙昧的边境人说明,甚至不能说明。现在他心底的恐惧已经幻化成实体的狼眼飘忽在他面前,在乌力罕跟前良好冷静的表现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克制。 他该告诉乌力罕黑夜里叼走莫古鸟尸落下一截腿骨的是种前所未见的生物,然后冲出屋子呼喊所有人向南边逃离? 恐怕乌力罕会让门外的苏合拧住他赶出络布村。 “不知道?”乌力罕坐直身子,皱紧眉头。“见多识广的外乡人。”一旁沸腾的热水咕咕作响,火焰越少越小,可乌力罕的火气越来越旺:“还有你所不知的稀罕事。”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4章 原人大部落的战士 “我得走了。”即使乌力罕不加以驱赶,这群或许只是先遣的狼也足以让诃伦返回他离开的地方。他抖抖粘附在衣服的细小绒毛:“如您所愿,明早我会离开。” 话音刚落,木门被一把从外面撞开,赛罕和一脸没辙的苏合钉在门框里。 一身厚袄的乌力罕面色变了变,她没想到诃伦的请辞突如其来,不及责怪赛罕,她便道:“离开去哪里?络布村的终猎人。” 诃伦道:“让您的猎人们多守着夜,这哪怕不是怪物也不像野狗那样好欺负。”他经过苏合身边,向赛罕点了点头便轻轻绕过。 “诃伦!”他背后的衣物被苏合一把揪住,乌力罕开口道:“我知道边境的破村庄留不住你扎昆!”诃伦的来历是村子里的人想了几乎整整一年的事情,在祭祀大会之前几日,她大概真的想通了:“但是谢谢你的忠告。” 苏合抓住诃伦的手往回抽了抽,被拉扯变形的衣物里,裸露的一块背部,青色的斑纹覆在面。乌力罕应该也是看了这个才喊出这个原人少有的姓。赛罕只是歪过头,被伤感填充。络布村稍年长的男女,都会听说一个故事,那时他们边境人还没有被遗忘,会有那么些原人大部落的战士,赶着莫古鸟驾着马拖车,送来货物和信息。部落的战士带着雷骨制的锚头和精致的石斧,这些器具外头包着棕色皮革,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们身的斑纹,蜿蜒富有神秘感,又恍如某种力量的化身。 大概是十年前的事,十年光景,部落遗忘了村庄,村庄的人又开始称呼自己为络布村人或边境人,鲜有人再以“部落人”自鸣得意。 …… 诃伦难在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幕幕场景,也没想过自己让乌力罕提防夜里袭击村落的野兽,结果便一语成谶,但这是不可阻挡的。 哪怕指着那节白骨威胁他们,村里人也不会与他一起逃跑。 这点已故的乌力罕了然于胸,她知道诃伦的底细,恐怕也从他脸读懂络布村人难逃死劫,所以她没有怪罪这个战士知情不报。与其带着恐惧等待死讯,不如由死讯领着恐惧一同前来。 当狼嗥从四周响起,乌力罕背着赛罕冲进他的屋子。“我们出去了也活不过明天,可是赛罕可以。”这个女人终于拗断自己的傲骨,含着眼泪急道。 他串起床头的指骨挂在脖子,带乌力罕临了赠予的一柄兵器,扛起赛罕,候在寒风涌灌的木屋的阴影里,窥视着远处村头的猎人和一大片乌泱泱的黑影。 人砍断狼身,狼压向人,残肢头颅被抛在空,血像河流一样浇灌土地,夜晚的北风更加激烈,把血腥带到诃伦面前。 他胆战心惊地看着肩的赛罕生怕此刻醒来。 他看到桑娅,被三颗狼头挤天空,落下来到半当儿的时候,腿脚被扯得七零八落,这时还想开口喊一声她家的孩子,脑袋咕咚摔在地。苏合飞扑去拉起绊倒的乌力罕,他四处张望,筋疲力尽地朝女人叫喊。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5章 残肢头颅被抛在空中 女人指指诃伦的方向,苏合愣了一会儿,像是忽然又有了力气,一手一把石斧,高唱歌谣投进血的浪潮里。 诃伦笃定苏合那一刻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将目光撒向自己这边无尽的黑夜,再护着乌力罕进行战斗。 苏合忽然又变成一名朴实的汉子,巴根一家活了更久的时间,后者在狼群冲锋的第一波里,连人带窝一起被绞了个稀烂,只看到血雾扬在空,靡靡荡荡。 至于铁木托,这个一早还央求要变强的后生,也不知躺在哪个死人堆里。二三十匹狼的自杀式袭,一个小村落连唱完一支猎歌的时间都没有覆灭殆尽,仅仅一刻钟不到,剩余十匹狼开始撕扯一地的死尸。 诃伦终究没有提着兵器加入战斗,只是静静地在等待这个两败俱伤的时刻。他猫腰沿着高垒木栅下的阴影离开,一路轻悄,他看见苏合的脸皮被整张揭下来,热腾腾的血在有些凄冷的晚散着白气。 诃伦还是走错一步,他见到这样的场景心烦意乱,一脚踏在了村口撒落的树枝…… ……络布村一片黑暗,几束发亮的目光齐刷刷投来。诃伦僵硬在原地,浓浓的狼粪味扑面而来。狼在小声呜咽,继而窸窸窣窣的交流声响起,是熟悉的用词,期间还混杂着生僻的口音。交谈过后,两头杂色毛发的狼点着脚爪,踱步而来。 战士躲在在阴影下,只敢一寸寸地吐息。 狼则一寸寸挪近,他们绝不掉以轻心,因为对方是能借夜色为障壁的聪明家伙。诃伦的手摸向腰捆缚的兵器,却发现是把没开锋的古怪玩意,汗液登时挂满脖颈。 水流自头顶的发丝涓涓滴落,掉在地,水渗进地里,黄土颜色由浅变深。天空开始飘雨了,诃伦冷得一个激灵,肩的赛罕颤了颤。 村口的狼群立马尾随两匹狼一同接近诃伦。 诃伦不安地眨了眨眼帘的水,头也不敢抬,生怕远处的狼群加快脚步。 一步步踏着月光,清冷的灰色开始遍布在大地的每处角落,诃伦脚下的阴影向木栅下推移,右臂已经整个露出来,但好歹远看犹如斑驳的树影。他不时望去,狼群离得越来越近。 “这该死的树枝……”诃伦下定主意,凭他的本事,能轻松打断打前阵的两匹狼的脊骨,后面的八匹狼,勉强还能杀掉其之二。“ 狼族这回可真当是长驱直入。”诃伦忽然觉得狼族的入侵可能真和自己有关,当初那泽鲁要是没死,与狼群一定能打得天翻地覆,循着号死鸟群赶来的猎人很有可能将他们一打尽。 他竖起耳朵聆听,风里好像流窜了什么异乎寻常的东西。狼也纷纷停下,向东面一座川脊交纵的山脉望去,两只耳朵灵动着仿佛要追着声音而去。 诃伦斜睨,那处山脉对于络布村人太过遥远,一个昼夜的时间也赶不到那里。有曾经接近那里的猎人,声称山里总是传来吼叫,可村里人坚持认为不过是烈风灌入山谷的声音。大山的形状怪异,岩石更是迥异非常,都是风蚀过后的模样。久而久之,无人再说大山里住着怪物。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6章 一只受惊的莫古鸟 可狼群的反应,似乎在为那名猎人平反。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十头狼齐齐高呼,呜声从络布村开始经过诃伦向遥远的地方传递,犹如大泽水,后浪撞击在前浪。他们像是在朝远处的东西施压,前爪举空再狠狠砸进地面,屋舍在不住吱呀。 诃伦还在努力压抑呼吸,持续十数息后,一声冗长低沉的巨响从大山里轰隆撞碎这边的声浪!诃伦可指苍神磐摩为誓,这叫声绝对来源自一头庞然大物…… ……昨晚的事到此戛然而止,一头未名的怪物引开暴躁的狼群,那时诃伦清楚地看见村里的十头狼重新归入村外从阴影钻出的狼群。他们秩序井然,像多年前一同征战时那样,向黛色的大山前进。 至于昨晚过后的扎昆·诃伦像一只受惊的莫古鸟,一路左右审视空旷的土地,连接取水源都不敢低头太久,他甚至将身的兽皮遮盖在两人外面,弯着腰模仿猛兽行走。长途跋涉过后,最终一头扎入一片茂密的林子里。 尽管丈宽的叶片可能潜伏了毒蛇或是猿猴,也逃脱狼群追捕的生活要优渥许多。幽密的林子是天然屏障,狼不太愿意以身犯险,这估计是北丛林阻挡他们多年的原因。 “北方狼族。”历经一昼夜的时间,诃伦终于敢平心静气地开口。他边说边在挑选的一桩树墩下掏洞,把乌力罕打晕的姑娘安顿在里头,用木头干草和石头摩擦,待火苗蹿起后,便堆砌折下的褐色树叶,盖在了洞穴外面。 待一切忙完,他取出随身的肉干,这种生肉腌制的存粮味道鲜美,可也仅够两人吃三天……诃伦重新算了算,赛罕大概要明早才能醒来,那节约一下可以支持两人四天的粮食。 四天尚不能返回大部落,那么第五天起必须在路狩猎,至于狩猎的工具……诃伦不禁皱起眉头,他拾起乌力罕赠予的兵器,像是女人们解兽骨的家伙、铁木托曾扬言要学的短刃,但要之长许多,约摸有三尺有余。他翻了翻它,发现着火来看,冰凉的器面闪着光泽。 “长刀?”诃伦抓住柄动了动,一段更光滑的器面被从不小心抽了出来。 被割伤的手指渗出血,诃伦看着看着忽然大笑,他望向遮洞的铁胆木叶。 这种树木除了叶片,连茎都异常坚硬,他钻出洞去又寻来一片叶子。 一刀下去,茎脉应声被劈落,铁胆木叶里一下子涌出源源不断的水。 诃伦来不及顾得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样,他举起这柄由“乌仁图娅石”制成的刀,隐隐觉得火焰照耀下光彩熠熠的刀身仿佛也有焰苗跳动。他欣喜若狂,使他即便身处窘迫的困境与悲伤分离的境地里,亦想哼一首猎民的歌谣。 乌仁图娅意为“曙光”,这在原人的词汇里是与火密切相关的东西,它甚至被认为是散发出火的源头,“大地被太阳的曙光照耀千万年,这地才烧起了火。” 许许多多原人不知,流落荒野的扎昆·诃伦更是不知,但这把刀是他一切传的始端。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7章 兽皮不能裁不能补 在往后当我们唱颂扎昆·诃伦歌谣时,务必领会这把刀的重要性。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月亮攀天穹的顶端,暮色张开双翼笼盖下来,掬起一汪土地。乌恩藏在部落垒得极高的土墙,等巡逻的哨兵过去,跳到地,一眨眼消失不见。 沿发臭的石阶缓步而下,这里阴暗潮湿,夜晚也没有火把支持,乌恩依靠头顶的月光照明下到了地牢里。风刀子灌进来,他瑟瑟发抖,紧了紧贴得不算严实的衣物。部落里有个不成的规矩,孩子必须穿一整块兽皮制成的衣物以图吉利,可乌恩身子实在单薄,兽皮不能裁不能补,即使伏燧找到部落里最手巧的女人也扯不出一件合身的来。 乌恩举头,一粒雪刚好跌进眼睛里,他一个趔趄险些翻在地。“冬天来得好早。”他搓搓手。即使在南陆,冬天也会吹起白毛风,小村落会一个个被埋在雪里,里头的村民跟着冻死,来不及躲进林子的动物来年会僵成冰雕一般……乌恩觉得这地牢里的温度倒和它肆虐时差不离。 部落的老人一直念叨冬天是原人的大敌,它召唤风雪要吹熄火种、冻僵躯体、偷走牲畜,如今更是厉害,赶走了春和秋,一来便是几年。以前的原人砸不开冰封的湖面,林子里的野兽也不见影子,只得挖野菜吃,可都是冻坏的烂梗,得亏天的苍神指引人们刨开树根,收获了为数不多的草菜,才有了现在繁盛的部落。 这些话都是特木尔老人嘀咕的,他还说如今的原人只拜火不拜天,分明忘了天还有双眼睛注视着原人,明明快到休渔期,还有人跑去大泽里捕捞,活成个原人忘了自己的身份……至于后面的话,乌恩猜老人大概又是患了癔病,神神叨叨地说这部落已经不需要个强权的领袖了,苏日勒和克该让贤于人。 谁都说特木尔是有些疯了,可乌恩隐约觉得老人神志还很灵清,有时那眼里闪烁的光好像夜里的火把。又或许,老人的话都是真的,天果真还住着什么磐摩苍神。 至少休渔期有人捕捞这点,被特木尔说了。 他今一早便见图图赫骑着莫古鸟急匆匆地离开部落,身后的扎昆们策马追赶,众人朝着虎跳崖的方向淹没在地平线下。一开始,他以为金乌打算去祈山找告石来修补那面损坏的巨轮。可图图赫去往虎跳崖——那处大浪能掀天的山崖,伏燧没有带乌恩去过一次。 “什么人!”乌恩的脚步声稍重,一个沙哑的声音便响起,紧接一石激千浪,黑暗里的囚徒像围绕部落土墙外整夜疯叫的野狗,手伸出铁胆木做得栅口,在黑暗里挥舞。 乌恩吓了一跳,他猛击掉拽住自己衣物的黑手,躲到地道的另一侧。“是头羔羊。”一张溃烂的脸从黑暗里露出来,原人囚徒的獠牙塞着肉丝,他满嘴喷着涎水:“过来些,我的眼睛看不清了。”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8章 原人族的小雪貂 这是个关押多年的扎昆,乌恩听过此人的事情,原本光荣的战士一夜之间杀了五名好友,在即将逃出部落时,被阿拉图德·无嗣烧成重伤,全身熔化,可金乌没有将他投入兽场,而是关入地牢直到今日。 “小羔羊,带我出去……”原来只是无意识的呢喃。乌恩不再理他,贴着墙继续向前走。 地道的路途很漫长,头顶的障碍也越来越密,光线很暗,稍有不慎被其一双手捉住,他们的指甲锋利,可以轻松切进皮肉。身后的哀嚎渐渐减弱,再往前走,只有地面一滩污水倒映的月光。 所幸乌恩到了地方,他看不见前方的漆黑里有什么,但石链游移的声响在空寂的走道里刺耳磨人。 对方也感应到来者,随着一道光在乌恩面前照耀,囚徒的面容暴露。 “这这是?”小乌恩小声惊呼。 “星光。”昂沁·司南面朝下倒卧在地,两只手臂一字张开被石链锁实,厚重的雪貂袍惨不忍睹。乌恩是第一次看见金乌外的人施展神,尤其是一位囚禁在地牢里的落魄男人。 “原人族的小雪貂,你也要向异色皮肤的人施暴吗?还是要问那座我也不曾见过的巨山。”后面的话囚徒说得很轻,像在反思回忆。 世子才注意到光下白得发蓝的肤色,即使司南因为倒卧面色发红,显眼的蓝白色也无法掩盖。“您真如那南方来的客人说的,有一双银亮的眼睛,犹如天的那条大河……”乌恩仔细打量对方,模样像原人族两百岁以的长者,但更加睿智,须发淡蓝,大体倒也与原人无异。 “那叫星汉。”蓝皮人纠正。 “额撒说那是大泽在天空的倒映。”见对方脸不悦,乌恩忙住了口。 昂沁熄灭光亮,他似乎不愿意再见到这个孩子。当两人又陷入黑暗,又忽然开口:“阿拉图德·乌恩。” “别惊讶,星汉告诉我,你是部落的世子。”他似乎看见了乌恩脸惊愕的表情。若非这幽暗的地牢遮蔽了夜空里的长河,他还能做更多的演算。 这样的迹也只有父亲的卜筹轮能够拟!乌恩终究是个孩子,好地前两步,挤在牢口,双手抓住栅栏,想了想老人此时的境地,忍不住问道:“可为何星汉却没有带您和您的朋友离开祈山。”他猜测,莫非那头顶的星汉只能告诉老人来者的名字。 “乌云遮蔽了我的眼睛,当一切发生时,我们只能仓皇逃窜。”昂沁咳了两声,呼吸急促了许多:“也罢,这星汉流动,哪是凡人掌控的奥秘。” 男孩默不作声,他甚至还没有触碰过大泽的水,何况那天的河流……天既然有河流,那么也有人、野兽和林子。他想问问异族老人磐摩的故事,特木尔或许说得没错。 “小乌恩,告诉我。”昂沁没有给对方提问的机会,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前几日被带走的我的族人,他怎样了?死了?”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39章 他稍稍放心下来 隔着牢门,对方点点头,昂沁的脚点着石壁下滑了半寸,好让发疼的脊骨换一段来受罪,他叹了口气,不住嘟囔着“奥敦斯格、奥敦斯格”,跟前的小簇光源忽明忽暗,良久,彻底熄灭不见。 “您还在吗?”那边静谧得可怕,乌恩甚至觉得老人和星光一同消失了。 石链动了动,他稍稍放心下来。 “那,我该走了。”乌恩试探道。他很沮丧,原本听了那名南方客人的建议溜入这里,想知道为什么父亲要杀死其一人,可结果除了玄奥的星汉却问不出所以然。“额撒不让我常来,您要是愿意,我会再来看您。”他又说。 乌恩等了等,那边仍然不说话,只好垂着头转身准备离开。 “你说的那位南方的客人。”昂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平缓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波动:“他是谁?” 关于这事乌恩倒还插得话,什么星汉、奥秘要强许多。于是他把见到图图赫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老人。潜意识里他觉得回答若是让对方满意,说不定会透露些有意思的东西。 孩子在回忆时闲碎的话溜进来不少,可昂沁静静听着,他不想放过一丝信息,尤其是那个在小乌恩嘴里“每每话说一半”的怪人。“他身有浓烈的药味,像是部落里神神怪怪的巫医,可打扮得却干净整洁。”乌恩明知对方看不到却还在空气里划半天,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面前的地牢,这会儿也感到白天的客人很怪。 部落原来还有更南边的领地,虽然父亲从没与他提及过,可他从小这样认为。那客人穿着打扮和部落原人的兽皮差别很大……最为关键的是,乌恩在讲述时,老人一言不发,只是聆听,没有猜出那人的名字,没有道出那人的来历。 “他给了一个孩子怪的器皿,像倒扣盛水的碗,摇晃起来还能发出声音。”乌恩仔细回忆:“再是他的一些怪问题:原人的火盆拿来做什么?你们仅仅信仰火焰还是其他什么?” 这种怪问题,特木尔老人应该有共同语言,可那客人却与自己一个孩子较劲。乌恩支支吾吾半天,对方絮絮叨叨半天,最后乌恩干脆以晃头来回应变本加厉的客人。 “‘你的父亲骗了原人,在地牢里留了一个伟大的人’这样说完,他指引我来见您。”乌恩结束冗长的叙述。 “所以秉着好,你来了。” “您猜到了什么嘛?”乌恩惊喜地问:“客人说您会给我一些答案。” 昂沁长叹,声音虚弱。他已经被倒挂了多日,几乎无法动弹。昂沁·司南是他们民族的大师,总藏秘密于心,素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可今天,对于一个原人的孩子透露的一位异域客人,他闭眼冥想却连名字也算不出来。 对方技高一筹,不仅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借部落世子来戏谑自己。 “小乌恩。”昂沁道,此刻他才一改之前计较的模样,真正有了风范:“黄土地之的人用火把点燃血脉,可我来自白雪皑皑的寒地,火焰无处可烧,我们民族的血脉靠什么传承?”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0章 对玄奥之物的臆测 “星光?”乌恩指着眼前这团像火焰却闪着蓝白色光的东西。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昂沁把它送进孩子手里,让对方感觉到属于星光的温暖,这种北寒地雪人们独有的“火种”,不暴烈,温驯得犹如莫古鸟。“我抽取的温度仅仅是星星微渺的一抹力量,而星星也只是星汉里的一粒尘埃。”倦怠的精神不容许他再多说,昂沁仍声嘶力竭地解释:“它岂不是火焰更加炽热,更加辉煌?” 乌恩低头也不言语,只是听着。老人的话是南方客人想要说的吗?苏日勒和克——他的父亲,说过火焰的至高无,原人在猎猎风保护火把抗拒黑夜,才换得今天的部落。 后来原人们学会取火的方式,火种变成了盛在盆里的信物,没人再像以往那样漫漫长夜里彻夜不眠守护火种,在乌恩所知的记忆里,木架的火种便有两次在大风里熄灭,再趁着黑夜被金乌偷偷地重新点燃。 “那位客人大概想要我告诉你,凡信仰,人信之方可成信仰,它们从不客观存在。”对待星汉信仰,昂沁虽然振臂高呼带领子民叩拜星汉,可内心里同时明白,信仰是自我的敬畏,是自我对玄奥之物的臆测。 昂沁从不与他人论述这点,也发愿“蒙昧”一生,乌恩传达了几句南方客人的话,这深埋的秘密便被挖心剖腹曝露出来。语毕,昂沁有些后悔。 乌恩似乎并不太懂,他只能模糊地感觉来客的意图,却不明白为何要地牢的蓝皮人来告诉他这些东西。父亲与金乌又为何杀害老人的族人却留下他的性命? 唯一能够明白的,是之所以将昂沁·司南囚禁在地牢的最深处,是因这里不见夜空,那遥远的星汉听不见他的呼救。 乌恩猜不懂老人的心思,而且掐着时间,巡逻的战士很快又要转回地牢,只得一一接下老人的话。他将被哨兵踢倒的碗扣回石沿,摸着墙根又自暗退出地牢。 没走多久,过道里再次响起脚步声。两个步伐缓沉的人越走越近,到昂沁·司南的牢狱前才停住。其一位抬起手,一条火蛇从肩膀盘绕手,照亮狭小的过道。另一位翻过碗来,引一只木瓢的水进去,火光照不全他的脸。 他蹲了一会儿,囚徒也不作声,便只好进了牢狱。踏进去的一瞬,星光骤亮,柔软的光线照出来者的模样:面容粗犷,神色坚毅,却身后那位内敛不少。囚徒睁开眼,借着星光静静打量这个魁伟的男人。 “昂沁,我没有太多耐心……请告诉我,雪人来南陆的目的。还有……”苏日勒和克握住老人的手,一黄一白两只手仿佛呼应牢狱两边对峙的星光与火焰:“你们雪人究竟有没有见过一座移动的巨山?” 乌恩没有与父亲和无嗣照面,至于他们夜访地牢是否瞧见自己这鬼祟的人影,无从得知。他此刻仍躲在地老外的石墙后面,看着外面的巡夜的哨兵。他们都是部落勇敢的战士,不知疲倦,在夜晚也目光炯炯,可不曾向石墙后面注意一次,好像这其后的地牢是不可窥视秘密的坟冢。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1章 哨兵总是昏昏欲睡 躲了一阵,陆续过去几波哨兵,按理世子早该趁机离开,而且身后是一段不高不低的石阶,从那可以跳下逃走,可他依然猫在矮墙后面。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等久了他便跺着脚,不时偷窥前面一座木屋旁的哨兵。 部落没有宵禁,路除了哨兵,不少孩子与晚归的猎人也在游荡,但无一例外都会接受哨兵的检查。世子记得之前夜里的哨兵总是昏昏欲睡,自战士从祈山捉回蓝皮人以来,夜里的警戒严格不少。 乌恩与哨兵一样每一名路人。他也在等一个时机,在等一个所有目光懈怠的瞬间。 犬彘嚎叫,早临的雪让畜生烦躁不安,它们会不知好歹地亮一晚的嗓,虽说部落的夜没有静谧时,但也够叫人心乱。乌恩拍落肩头好不容易积攒的雪沫,哈了口气,发现还没有白气,满意地继续躲在墙后。 木屋前的那个哨兵骚动起来,乌恩大喜正欲出面朝那挥手,却见哨兵伸手抓向后颈再一甩,一个黑影摔在地,紧接便被一斧头砸死。乌恩看了个分明,是一头偷溜进部落袭击哨兵的鬣狗。 “莫非半路被捉住了?”乌恩来不及多想。哨兵的脸色苍白,忽然扑通摔倒,两头大鬣狗冒出头,冷冰冰地望向矮墙。 地的血被月光照出,它沿皴裂开缝隙的路面蔓延,缓缓渗透进去。乌恩胆战心惊,躲回障壁后面,为的是避开那两条鬣狗凶狠的凝视。这是苏日勒和克禁止儿子夜离寝屋的原因,晚热闹活跃的野兽总会逃过哨兵的视线掠夺孩子和落单的人们,哪怕是健壮的战士也不可对之掉以轻心。 乌恩如今可没打算为死去的哨兵默哀,他躲在墙角,默数鬣狗找到他的时间,他动弹不得,聆听濒死的哨兵在嘶嚎,而鬣狗正轻悄悄地分食**。 部落各处亮起火,缕缕黑烟腾涌翻滚。乌恩在倾颓的几近风化的矮墙后面偷望,骑莫古鸟和马的战士统统赶到,领头的扎昆·拓谷挥斧砍掉畜生的头,他大声叫嚷,楼的哨兵挨个低头受骂。其余一群战士驱策坐骑离开木屋,越发严厉的巡逻向部落各处拓展开去。 一切井然有序地迅速实施,只有领头的战士拓谷和一旁的圭什翼驻足在场。乌恩认得他们,一位是圆木力士,一位是兽场的幸运儿,两人都因一些事情在部落里名声大震。因为后者的缘故,囚徒们叫嚷着以命换自由,兽场丧命的家伙日夜不绝。 他俩没有盯着尸体欣赏的习惯,纷纷转过头四处张望。乌恩越发害怕,紧紧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传说那圭什翼可有鹰的眼睛,才胜得那兽场的战斗。 乌恩揉揉眼睛,几十里外,一道袅袅的白烟自北边缓缓升起。 随着白烟的出现,拓谷和圭什翼催动坐骑,马匹和莫古鸟鸣叫几声,左右各自离去。 这会儿木屋边终于没了声响,不过家圈里的畜生还在吵嚣,也不知要吵到何时。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2章 谁说人不是野兽 乌恩再次从墙后探出,一个年老的男人静静地伫立,素白的古怪布衣,腰间一柄古怪的兵器,花白的须发与地牢里的昂沁·司南无异,可平平无的面容与气宇轩昂的雪人大相径庭。 w w w . v o d t w . c o m晚间风大,吹动老人的衣摆,这别扭的布衣使他恍如个女人或水流般柔软。老人这样站着,犹如孩子眼远方昏暗白色的鬼影。乌恩甚至觉得,若有一名战士快马骑过他身边,也不会有所察觉。 乌恩准备招呼他,可见他正与身前一个小女孩交谈。老人接过女孩递的青绿色器皿,伸出食指在器皿面了,便交还回去。女孩低头想想,似乎明白了意思,飞快挥别老人,钻过木屋和木屋的缝隙,一眨眼不见踪影。 乌恩认得,这是白天见到的女孩,模样大概十分清秀,只是这两次见面,乌恩都看不真切。 她又离开了。他下定决心,第三次见面时,要和女孩打声招呼。 “小乌恩。”老人的声音绵绵无力,这在风里显得单薄,可乌恩还是听得清晰:“哨兵离远了,下来……又或者,那图图赫扬起的白烟令你有些好?” 乌恩怪异地瞧了老人一眼,但还是依从地走下矮墙。 冷风穿梭呼啸。氏农拉过发蔫的世子,他的手在对方肩这么一盖,温热能传递至五脏六腑。他默默地望着孩子,看起来便显单薄的身躯容纳不下过多的热量。这样脆弱的原人在部落可不多见,而正是这样的原人孩子,往后要接过领袖的位子。不过,似乎十年前收留的孩子也像乌恩一样弱小,现如今却也能循着自己的脚步来了这片土地……氏农收回手,依旧对面前的小羔羊放宽了心。 乌恩注意到老人手的旧疤,像是一种鸟喙所为。“壮年的鹰总是具有这么大的攻击性。”氏农讪笑,他身还有几处新伤不好意思暴露给小家伙。 “疼吗?”乌恩问。在他看来,部落里的大人也做这种傻事,为了驯马哪怕被踢四五脚还是大笑着压野马的脊背。 “我采了些草菜,在盆里煮着,今晚回去能熬好。”氏农看人时眼里总是很深邃,他感受到乌恩的关心,便像特木尔老人没有发疯时一样和蔼地笑了笑:“千万别充满忧虑,你的父亲还受过更严重的创伤。”他伸出手,想让对方正视那条看似狰狞的疤痕。 入手很粗糙,虽然血液已经凝固,但绽开的皮还勾着几丝肉。“像野兽身的伤疤。”乌恩认为。 “谁说人不是野兽呢?” “……”乌恩想了想,部落的附近雄鹰早绝迹,自从人猎它们后,鹰群只在高空展翅。这里还在低飞的飞禽,独剩黑压压的号死鸟,因为肉有毒,没有原人愿意吃它们。 “小乌恩,地牢里的雪人可见过?”氏农问。 “见了。”乌恩说:“和您一样,他知道我是部落的世子。还有一团蓝色的光跟随他,说是属于他们的信仰。”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3章 他现在是原人的领袖 “你认同他的话吗?” 乌恩抬起头,这个孩子的脸庞不见半点他父亲的影子。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温润的眼睛和柔和的轮廓,没有凸出的颧骨和锋利粗犷的毛发,这种模样似乎只该属于祈山刚下葬的逝者,绵绵阴雨里柔化了眉宇的坚毅。 氏农把乌恩迷茫的神情看在眼里,想来是根本没法参透昂沁·司南的偈语。强大的苏日勒和克将他的儿子锁在部落一隅,每天缭绕其旁的是金乌和烧到窒息的火焰。“你怎会懂这些,他现在是原人的领袖,被一群金乌和权力障蔽眼睛,原人迟早会衰亡……”氏农喃喃。 乌恩摇摇头:“我从开始便觉得怪,为何您要托我去问一位雪人,我无惑为何需要解惑?”他还想要问,那群皮肤蓝白的人种究竟出生何处,他们与原人几乎无异,却不供奉火焰,高高在的金乌温和。 原人的四周围满了野兽,可却把乌恩培养成一只羊羔。氏农开始显得有些焦躁,嘴里开始念叨一阵“苏日勒和克”,又停了下来说:“你一定要成为第三位领袖,远离金乌,那群人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也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主人。” “什么?”对话变得犀利,好像一道水流速凝成一段冰刺,乌恩惶恐起来。 “你该了解过去的他们!”氏农彻底失去耐心,他的声音充满吊诡的冷意。“小乌恩,第二任领袖,你的额撒,他的披风护着你才活到现在。”氏农的眼前,有其他人所看不见的景象,一幕幕从他眼前滑过,他怒不可遏:“羊羔本没有资格活在黄土地,它们只适合寄人篱下,捡食地的残渣,可你的额撒执意要把你摆在领袖的位子……” “阿拉图德·伏燧不是蠢货,他知道将一个受虎豹豺狼觊觎的位子送给一只羊后,那只羊会有什么下场。” 乌恩不作答,他并不想继承领袖的位子,原人本身也似乎并无这样的传统。他甚至想要远离父亲和金乌。明早特木尔老人会给他送来兽皮衣,从此他也终于拥有了一套整皮做的衣服……这才是他想要的日子。 见他受了伤,氏农缓和下来,却欲言又止,他无法告诉他一些既定的事实,在这个枭首四起、贪念苏醒的时代,原人真正要从野兽过渡为“人”的时代。“是因为非你莫属。”氏农读到了世子的念头,无法理解为何原人会出现乌恩这样的异类,他似乎丧失原人尚未洗净的兽性,没有权欲没有贪念。 “会相同的……”氏农只能这样自我安慰。过了今晚,很难再有机会点见这个孩子。 这孩子只是望不见那诱惑的真实面容,当他真的领略过黄土地雄伟的崇山峻岭,北及风雪和烈日的边界,南及丰茂草原,幅员辽阔。待到那天,第三位原人领袖会握紧手里的权柄。 他只是需要打开眼界。 在不远处两个战士的叫嚷声,氏农悄然转身,返回暗夜之。他站在十几丈外的土墙后面,凝视木讷的世子,对方只是抬着头看着星汉,而不远的两位战士由叫嚷变成关怀,将世子夹在正,警惕地搜寻四周的动静。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4章 血纹路像古怪的妖魔 浪涛声沿虎跳崖穴的石壁来回震荡直至深处。作为大泽的一段支流,虎跳河不愧其名,奔腾的河水每每搅得崖战士夜不能寐。图图赫受惊苏醒,挠挠圆头,从一个女人身起来,掸了掸一床的灰,重新坐下去。 他昨日清早启程赶来虎跳崖,却晚了半日举行祭祀向部落报信,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做什么事都喜欢给自己留足余地。当崖穴内的战士第四次请求他该举办祭祀时,图图赫才放下一管皮制卷轴,那管皮卷是记录历来原人英雄的复抄卷,他让那钦从部落密室里抄录来。 当他支起身体慢悠悠晃到穴外时,战士早将祭祀用的牛头和羊血摆在空地边。于是尊贵的金乌令人将牛头摆去空地正,再用沾羊血的手指从牛头画到空地边沿,最后一股脑把剩下的血浇淋在牛头。 原人们亲自看图图赫点燃牛头,黑色的烟徐徐升,一股恶臭弥漫在空气里,熏得人作呕,地歪斜的血纹路像古怪的妖魔。随着金乌一声大喊,所有人双膝跪地,向间的火焰叩首。 “可以散了。”来不及等一地信徒爬起身,图图赫眼睛发亮,头也不转,挥退一众,只朝一个人走去…… 女人穿好兽皮裙,把石斧插回腰,俨然是一位战士。可这位战士却让图图赫昨晚心里大动,随便找间木屋便抱了去睡觉。全该归功于此,图图赫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可金乌绝不嘉奖女臣聚落的战士,因这女人的眼神尤为骇人。 “部落近日的鱼群收成也少,我来是为了处理这事。”图图赫又抓抓头,催促道:“告诉你们首领,既然女臣是大部落的附落,我自会顾及你们,不必多问。” “是。”女人顺从。 图图赫看了看她大腿根不起眼的痂,这是昨晚欢愉时随意留下的疤痕。“你们女臣只有女人,是怎么繁衍后代的?”图图赫嘴里说着无耻的昏话,可依然不动声色:“随意找个男人?” 女人没有驳斥。金乌说的没错,女臣的女人会掠夺路的男人过来交媾,再放之离去,诞下孩子后若为男便送去其他聚落,若为女孩留下培养又一代令她们引以为豪的战士。 在女臣人心里,掠夺来的繁衍权利是荣耀的,她们战胜男人并享有他们,可在金乌嘴,却似乎是污秽肮脏的行径。 “我们如今只抢劫敌人的聚落。” “胁迫敌人产下孩子,再让敌人之子掠夺敌人?” “是。” “那想必你们所到的地方,男人们都将自己的手用麻绳捆了。”图图赫讥笑道。 巴雅尔猛拔斧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收回,头撇到一边,眼里的火要点燃屋子里的干草。 没人会愿意以七成的死亡来迎接女臣人的欢爱,即使最难摆脱兽性的边远村夫,在石斧刃下也只敢颤抖。巴雅尔知道金乌对女臣一清二楚,她被自己的聚落派来效命于虎跳崖的战士,曾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戏弄。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5章 两条阴毒的小蛇 图图赫冷眼望向敢怒不敢言的女人,笑着前,从她麦黄的脸庞到双腿,眼光游移着恍如两条阴毒的小蛇。 “你们的仇人该是不少?若部落宣布舍弃你们女臣,会有多少新仇旧账,又会有多少双垂涎已久的眼睛?”他接着逼问,凑在巴雅尔耳边,眼眸里展露出欲念的色彩。 虽然虎跳崖穴里温暖舒适,巴雅尔听了却不禁抬首,颤抖起来。图图赫的声音里有种慑人的力量,能硬生生剥离她战士的躯壳,只剩女人的魂魄。巴雅尔像被弃置于一片冰冷的江河里,一丝不挂,被恶言的潮流贯穿。 巴雅尔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在许多人脸见过,包括自己的父母。他打了个呵欠,清晨昏沉的意识渐渐好转,便捡来熊皮衣递到女人手,露出长满硬茧的胸膛,两手张开站在那里。“与其女臣陷入万劫不复,不如做出牺牲,令我满意,可保你们永世安宁。”崖穴里没有阳光可以照进屋子,石盆里的火焰在两人身边一跳一跳,火光摇曳映照在巴雅尔脸。 她走前扶住金乌的手,挨边为他轻柔地套衣服,这件熊皮衣倒还合衬不算难整理。她一边套衣服一边接受对方的羞辱。 “总说女臣的女人是母烈马,只有强壮的战士才能充当好优秀的骑手。”图图赫仔细地用指尖抚摸过女人的肩膀,紧实韧劲的肌肉像水里打磨光滑的石头:“部落裁衣的女人没有这等风采。”他伸手到胸前揉搓,巴雅尔把重重的鼻息喷在他脖颈。 他撕开兽皮,拿在手里一分为二,连带把裙子和斧头一同丢到地。“谁能料到西北面还有这样的聚落?”他的手再次握住巴雅尔的**,咬着牙关越抓越紧:“烈马不用套绳,正如女人不用穿衣服!”他像烧红的石头丢入冰凉的河,突然冷静下来。 “不用。”他重复。 “不用。”巴雅尔盯着地的碎皮。 图图赫大笑,他松开双手向床边推了一下女人。“这几天你不用参与虎跳崖的渔事。”图图赫推开木门,站在外面说话:“我让人从地窖里取一批鱼干送去女臣。” 金乌离开后,巴雅尔挪动双脚去合木门,在门后停留一会儿后,跛着脚走到床边躺了去。她失眠了一整夜,在床倦怠的眼垂拉着,没睡。倒不是为金乌强暴自己而痛苦,女臣人本不认为这是什么损失。她盘算着如何向金乌求情,也预料过该如何应对苛刻的条件,然而假想无一应验,唯一“苛刻”的条件是自己——对于女臣人,这连条件也算不。 代价只是她再也回不了女臣。一个甘愿受男人控制的女臣人,想必是做了躯壳的奴隶,首领会不由分说用滚热的水烫开她的皮肉。可狂热的首领会对图图赫乃至所有金乌依从,哪怕是一百个今日的条件,她仍会默许。 即便首领拒绝,她也没法用任何刑罚烫穿部落统辖下的地盘。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6章 女臣的首领 虎跳崖穴全然是鬼斧神工。 远看如跃河的林虎,斜阳残照下仿佛一枚斜刺入天的镂空牛角。崖壁,河水冲击着碎裂成雪。 巴雅尔可以听见金乌在崖召唤战士的呼声,紧接零碎的步伐从头顶传来,许是心悦诚服的信徒来叩见火焰的依托者。 “火庇护我们,理当臣服。”女臣的首领私下告诉过她,当然,同样也告诉过聚落的其他人。 火焰确实带给女臣更多东西,火焰里或许存在神明或妖怪,可在火焰亲临她们以前,一切也不曾衰败,只是首领早已遗忘。 在部落尚未兴起前,原人靠着火焰和智慧从苍州一隅走出,可随后,令不少原人分散开去,建立自己的聚落,女臣亦是如此。作为原人族一员,女臣人曾在黑夜里煎熬,直到金乌们现身。 女臣开始带火焰去掠夺,收获以往更丰,繁衍也更加顺利。她们烧了祭林里的聚落引起一场大火,断了鹿埠以南小村落的后……巴雅尔想,也许火里住的是一头妖怪,想要靠原人,吞并整片大地。 这种念头也不止一个人提,在虎跳崖议论的人不少,那些人却莫名其妙地断了脊骨,第二天便被扔进汹涌的河流,唯一一个在虎跳崖胡言乱语而侥幸不死的男人叫扎昆彧,三年前返回部落,一年后据说死于与人的决斗。 故事永无休止,众人开始编排图图赫的过往。虎跳崖的大多战士并非来自部落,都由附近聚落东拼西凑出的,他们从未见过图图赫号令火焰,只有一轮接着一轮敷衍的唱祝和祭祀,于是怀疑金乌是部落笼络人心的谎言,火焰不是灵物,它们只能在石盆里燃烧。 否则为何森林起了烈火图图赫必须向天空祭祀下来甘霖,而不是婀娜原始的舞蹈熄灭火源? 很快,非议者又音讯全无,虎跳崖再次征召战士。那段时间,巴雅尔默默地随着众人,整日整夜见到图图赫阴冷的目光从右侧睨向左侧。 他在他们四周垒起号死鸟的头骨堆,成百千的鸟头用空洞的眼孔打量战士们,两个夜晚后,再无人敢多言。 巴雅尔是勇敢的战士,她胆敢踏着崖穴内部的石阶登顶,与图图赫肩并肩站在崖边听河水吼叫。 那时巴雅尔刚来虎跳崖,女臣的战士不得留发,图图赫尚未注意到她,只当是个男人。他曾问她,为何原人供奉火焰,而没有选择这崖下的水。 她说,因为水有可能被我们踩在脚下,可没有人胆敢踏在火焰。 “天边那条长河,无人攀过,也不见原人敬仰。” 巴雅尔不曾听过这种谬论,她原人的观念,天空本长成如此,那道明亮的裂缝不过犹如木的年轮般平常,看得见摸不着,为何要以之为信仰? “我们原人只记得住侵略的东西,你何时见过水烧伤原人?”图图赫踢了一块石子下去,风吹得熊毛皮蹿动,她恍觉他大摆祭祀、操纵火焰的能力皆是真实而非虚妄,谣言好像不攻自破。“火焰无所不伤,所以它是原人的信仰。”他说。 巴雅尔看见胖金乌面朝北方大陆,那边漫天风雪洋洋洒洒,云遮天地。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7章 图图赫的死忠 崖景清冷,凄艳的晨光透过风送来寒意,维持数年炎夏悄然宣告临尽。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图图赫走在一群原人身后,从山崖的“虎头”走向“虎吻”。扎昆·满都拉图置身队伍,不时注意队伍前押解的罪人。再走几步队伍停住,他听见河水的声音,底下是万丈深渊,算死囚有浑身解数也在劫难躲。 整支队伍都是图图赫的死忠,满都拉图作为其一员观看过许多死刑,也听过许多死罪之由,大多是该死的非议者,充其量是喜欢交头接耳却无所为的庸人,他们一流被处死也算死得其所,可这次不同。 死囚到地便跪下去,面前是滚滚河水,身后是拿着石锤的战士。寒风带着水汽吹得他瑟瑟发抖,不住向金乌求饶,他宁愿被带去部落兽场也不想被屈辱地杀害。因为虎跳崖的死刑简单粗暴,它不具备观赏性,人们不会看见囚徒在奋力抗争被群兽撕开,只是砸开脊骨让之瘫痪,再丢进河里或溺毙或喂食鱼群。 “你背叛崖的原人,背叛了我。”图图赫在擦他的石锥子,在场所有人皆识得那把凶器。 “求求你饶恕我,也放过他们……”死囚用头拼命砸地,磕出血,脸已经被战士们剐得鲜血淋漓。 死囚是一个窃贼,在清晨行窃时正巧被巡查的战士捉获,图图赫认为他从地窖偷盗原本便库存不多的鱼肉,转而送给祭林里的孤魂野鬼,此视为背叛。原人本惨遭狼族背叛而差些死在夜晚,因此在原人的观念里,背叛是重罪,这囚徒难逃一死。 满都拉图藏在队伍里,其他人低语不断。他们说过去地窖里经常失窃,夜里放入的新鲜腌肉第二天只留下一地盐粒,窃贼想必行恶频繁。他将偷来的食物悄悄带去虎跳崖西面的祭林,那是一片铁胆木林,过去作为部落举行祭祀的重地,直到女臣为了掠夺林聚落而生的一把火,烧秃了林子烧死了聚落的人,剩下的是坚硬的铁胆木躯干。从那以后,只有参天的漆黑柱子一根根直立,其穿梭着黑影,诡异的疯笑间或回荡。有人说那是野人,是聚落幸存的流亡者,女臣把他们的屋舍和食物付之一炬,他们无家可归。 窃贼把鱼肉一块块切开重新烹煮,才丢给发疯的野人,像饲养牲畜一般尽心尽力。 满都拉图另眼相看,他早晨起得很晚,这时才能仔细瞧瞧死囚的模样。然而眼前一身血污的怪物冻疮溃烂,臃肿虚弱,跪在地似乎快匍匐进大地里,手脚已经拗断,呈怪异的弧度弯着。他不再求饶,静待图图赫动手。他身的兽皮衣破败出一个大洞,长长的须发打结在一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人们的气息喷吐进冷空气里,天寒地冻的时刻,图图赫估计想着床温润的巴雅尔,也不愿意再逗留崖顶。他下令压住窃贼早不得动弹的手臂,再向悬崖拖了一步。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8章 包藏祸心 众人表情肃穆,五指紧扣心房,昂然立于他们的金乌身后;两位执行死刑的战士一左一右半跪在地,摁着死囚,他们是老练的杀手,过去的死者都由这两位帮凶丢下悬崖,他们早已司空见惯这些。 (w w w . v o dtw . c o m) 冷风一过,图图赫割开窃贼的脊背,一段热气腾腾的骨头暴露空气里。窃贼瞬间活了过来,开始剧烈抽搐,他又能喘气和活动了,想要甩开身后的金乌,却被战士死命钳制! 尾椎割了出来,战士抡起石锤开始扫尾。这种石锤斧头大许多,大概需要两只手才能挥动。几锤下去,骨头碎成渣滓,窃贼不再抗争,他的七窍溢出鲜血和脓水,像兽皮般扁平地趴在地。 图图赫仍是那副沉如死水的态度,他不为暴行愉悦或伤感,今日如此,历来如此。灰色眼睛燃不起一丝神采,藏在一群人里,怎么看也不像一位会举行盛大祭祀,在火焰前虔诚膜拜痴迷研究的老人。他和胡和鲁相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应该只有阉人——那些被火焰遗弃,无权繁衍的人——他们才能永葆容颜。 在场的死忠却狂热起来,对这些人而言,行刑时图图赫的模样远平日里更加迷人。至少满都拉图哪怕正在干呕,也使劲向崖边投去忠诚的目光。 “火焰的子民,叛徒窃虎跳崖里过冬的储量,包藏祸心,亵渎了先祖与火焰。”清晨的寒意里,图图赫的话传进每个人耳:“原人痛恨背叛。曾经的我们留下一地狼尸并将他们赶出南陆,如今,面对同胞的背叛,我们更不能姑息!”至此,两位战士已停止酷刑,窃贼奄奄一息,听着金乌再给自己宣判一次死刑。 众人听后蹲下用石斧敲地,满都拉图亦是如此,整个崖顶咯咯作响,几名激烈的追随者兽吼起来,有节奏地赞颂这场处罚,表达对图图赫的尊敬。若从天往下来,像是在做一场祭祀,死囚是斫好的牛头,以告苍天。 最后的故事也不必赘述,在冗长的陈词后,金乌大手一挥,两位战士擦干窃贼口鼻的血污,一把从崖投掷下去。这里出了岔子,也不知是战士失手还是有意为之,窃贼坠落一块岩石摔了粉碎,侥幸躲过水溺的痛苦。 一场持续了整个日出的行刑告终,崖似乎从来不曾密布死亡的阴影。满都拉图握紧拳头,慢慢平静下来,看着金乌命人忙碌起来。 他的好友凑来:“他们好像在冲洗地面,窃贼的血可真够脏的。” “他的尸体怎么办?” “怎么办?”好友咧嘴一笑,觉得他明知故问,这掉在半当儿岩石的死尸,刚够填饱一群号死鸟的胃。头顶空的饿死鬼叽喳叫嚷,它们已经迫不及待飞下去用餐。好友头一歪,一只飞岔的号死鸟擦着头滑过,只听他仍在笑。 有些原人尚且还茹毛饮血,他的这位好友即是其之一,将生肉在火里过一遍,烧掉血块便吃,有时甚至张口吞。“跪拜火焰却还在吃生肉,火焰怎么会注意到你?”在听了他这句话后,好友才罢休。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49章 一天也遭此劫 “瞧那血,冲都冲不干净。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不远处两个战士躲到金乌后面,图图赫掏出两块打火石,蹲在地贴着血污摩擦。据说只有极为不洁的东西才需要火焰去灼烧干净,例如疾病、野兽,还有这肮脏的血。原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他们对窃贼的歹毒感到惶惑。 满都拉图不言语,好友觉得他态度不明,于是干脆扯着嗓子说:“窃贼真当该死,图图赫万岁!” “他是为了流亡者才偷地窖的。”他试图拍开旋绕空嘈杂的号死鸟,语气非常焦躁。 “那也该让女臣人负责,又不是部落指使,你瞎操什么心?”好友冷笑,觉得他软弱得像部落犄角旮旯里颤颤巍巍的老东西:“他把肉给畜生吃,饿着虎跳崖乃至部落的人,该淹死!” “要是我们巢埠有一天也遭此劫,你不会偷吗?”满都拉图低声喝道,可声音依旧能清楚传达到好友耳朵里。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好友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要是流亡者里面有你的女人,我不相信你会觉得自己该死!”他说。 “不可能,女臣人没法从祭林南边成功到达北边,里面的野兽会要了她们的命。” 满都拉图继续忍耐对方,慢慢把手放下,用背挡住两个朝他们投来目光的战士。指不定是被赐了姓氏的走狗,在帮图图赫搜集情报——而他还想多说几句。 “该死,火都烧不掉?”好友掠过他的肩膀望向起身的图图赫。 满都拉图闻言扭过头,胖金乌丢去打火石,狠狠碾了几下血迹便又恢复冷静的神态。冷风和缓,晨日斜照,温暖由起初的崖脚逐渐传递到崖顶的冰冷岩石,地还未蒸发的水缓缓地推着顽固的血污到崖边,一滴滴沿着峭壁流下去…… 这时间仿佛停滞,所有人默不作声,都静静地盯着水珠裹住血珠,艰难地向攀爬,再站在最高的一点,殉道般跌落下悬崖。一滴紧挨一滴,把岩隙甚至下渗的血珠挽来,带到崖边坠落。 “都散了!”图图赫大喊,他突然驱赶起追随者们,凶神恶煞地指着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原人。他的指尖,原人们第一次看见有一簇焰苗跳动,它吃力燃烧,却明显烧旺起来,带着威胁的隐语。 多数原人像是听到大赦一般,跌跌撞撞离开崖顶逃进崖穴里。这群平日勇猛的战士作鸟兽散,留下几个忘记挪脚的,还在原地直愣愣地紧盯“神迹”不放。 是神迹,大部落不缺传说的神迹,可此时亲眼见证,包括满都拉图在内的几人已经忘却命令和恐惧。 “不走,是死!”图图赫冲到满都拉图面前,却是在对几个留下的原人说:“这邪水会要了原人的命!” 连火焰都烧不尽的血迹,这股邪水却带着它们轻易流逝。所有人信以为真,终于起了反应,陆续离开。满都拉图被好友连拖带拉了几步,可他的嘴里念念有词。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0章 要害处断裂的红蛇 图图赫回头快步走到崖顶,他气喘吁吁,却不是因为诡异的水流。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没有认为自己的判决有任何不公,这虎跳河内鱼群数锐减,地窖还有窃贼横行,不杀,待到凛冬来临,部落乃至大小聚落只能站在崖顶饿得哭嚎。 图图赫气得哆嗦,邪水注定动摇了他今天的地位,有原人甚至都短暂地遗忘了他的威严。他可没有被自己的谎话蒙蔽过去,挥退两边的忠诚战士,踢飞地的打火石,见周遭无人才从腰里拿出石锥子,挡下一滴水珠研究起来。 相于火焰和原人信徒,他更相信自己手里污迹斑斑的老伙计。图图赫把石锥子端到眼前,盯着透明的水滴研究。他没有丝毫发现。 “什么?”两人已经接近前面的入口,风从这灌在通道里的岩石表面时,一阵阵暖气荡漾来。好友方从图图赫迥异往昔模样的惊慌里安心下来,听见满都拉图发出模糊的声音。他侧过头,把耳朵贴近满都拉图的嘴。 对方喃喃动了几下嘴皮。“什么?”好友又问。 吹久了冷风,暖气像扼杀咽喉的手,封堵两人的呼吸,可满都拉图的话犹如凛冬猎风,冰彻脊背。 冤者的血深刻地里,火怎烧的干净?这句话字字刺耳。 好友死死盯住他用力搡开,一步步退进崖穴。 图图赫直起身子,走向满都拉图。 “诃伦!” 他切断一条红带,抱住惊呼的少女,右手亮着锋利的刀。 地躺着要害处断裂的红蛇,切口平整。诃伦的怪刀一挥,利落地处理了鲜艳的毒物。鲜血很快渗进地里,无情的林地土壤不会给死物一刻的祭奠,迅速抹去它们最后一丝痕迹。 几束金黄一如往常的冬日阳光闯进茂密的丛林,蛇躯受到照射,立马畏缩,只剩一团干瘪的皮壳。诃伦插刀入土,跟着那抹血色,撬起一抔红土,连忙将其敷到少女腿。 少女脸色紧张,他取来砍断的铁胆木叶,把清水浇在红土后只是盯着看。不一会儿待红土变黑便掀了去,腿留下三粒细小的红点。 “这种红蛇毒性很强,必须赶紧取它的血抽出蛇毒。”他低声解释,他有些忌惮这片出没红蛇的丛林:“你看那块土。”赛罕看见逐渐化成灰的土块,背一时冒出冷汗,腿隐隐的疼痛传到脑。“索性你喊得及时,它们咬人后往往会很快藏匿回附近的窝里等待猎物死亡。”他伸手挑刀在附近的杂草里点了点,最终选一块后挥刀砍飞,几段殷红的躯干翻出来,是一窝被拦腰砍断的蛇仔。 赛罕一跃而起,一瘸一拐躲到他后面。 红影弹射离地,诃伦把铁胆木叶挡在胸前,再用力盖在地,换双脚踩着叶缘,一刀宰了下去。 叶子里传来抽动的声音,没等多久,隆起的叶片平坦下来。诃伦大舒一口气,这才对身后拄着他的赛罕说:“另外一条,终身配偶,不杀了,它会一直跟着你。”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1章 犹如一头头野兽 “能走吗?”诃伦砍断好用的铁胆木做成拄拐:“不能也得走了,这片林子不安全。 ”说完他一马当先,砍去前面高长的草丛。 赛罕来不及说谢谢,立马追着他的背影跟去。 大风吹不进丛林,潮湿的雾气渐起,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背后方向的络布村早被他们甩在几十里外。赛罕是昨天早醒的,一觉醒来置身在陌生的丛林里,身边只有一个迟迟才睡下的男人。四周只有号死鸟群烦扰的叫声和缥缈的兽吼。她没问络布村发生过什么,或者他们为什么在这里,眼前肃穆的行程已然告知一切。 总之她是安全了。在诃伦的陪伴下,乌力罕的嘱托会被恪守。 路的寒气升起,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她连忙靠近几步,诃伦的脸背影又重新出现。这里丛生着繁多的植被,有络布村人从未见识过的种,而诃伦总是左右劈砍,时而小心躲过,她便有样学样。 雾气渐浓,远远望见四面氤氲的怪石和乔木,嶙峋身影,犹如一头头野兽,那一早便有的兽吼忽远忽近,像是潜伏在他们周围。她只得与诃伦并行,一步不落。 诃伦瞥了她一眼,一直没等到对方询问自己络布村的下场。他早已准备好先警告她这片丛林的凶险,然后避之不谈,最后淡化她对故乡的挂念。诃伦觉得该是如此,否则告诉她狼族屠村的噩耗吗?看看那群村夫,为了一座破败的村落放弃复仇的机会,乌力罕如此,赛罕也会学她母亲。 他没想让少女回去送命,对他而言,得死得其所。 “诃伦,这是你的兵器?”赛罕边劈边说。短短一天,她从一个只会解兽骨的女人成长为挥动石斧的小战士,高大的叶片被剁下来,在她面前倒下。她继承了络布村人的特点,高鼻梁、薄嘴唇,皮肤泛黄,一样的坚毅。她以为是混乱顺带出村的兵器,笑道:“像我们用的短刀。” 诃伦递过带鞘的刀:“小心,石刀石斧锋利很多。” 赛罕接到手里,冰凉的触感和入手沉甸甸的重量,怎么看也不像村里的东西。“这算刀吗?”她用石斧在刀身砸了砸,嘡啷声骤鸣在丛林间,诃伦一把握紧刀鞘,鸣叫四散。 “它会招来野兽。”这种独特的鸣叫在林间与一块带血的肉无异,野兽往往会趋声前来。 赛罕抱歉地耸耸肩,把怪刀还给他。两人又开始劈砍前行,石斧在赛罕手里被用得越发熟练,行程加快不少。诃伦的眼瞳深得近乎墨黑,他紧紧盯着不断消失又出现的草丛,细分草叶的纹理与断裂的痕迹,细嗅地难以觉察的水渍。这片出现红蛇的丛林,让一个老练的战士重新做回一头野兽,目疾如电,耳空阔听风,洞悉林间任何潜在的危险。 诃伦与那位老友扎昆彧当年共事,曾听他说过,凡有红蛇出没的丛林,一定栖息着毒烈鸟。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2章 一地纠缠蠕动的红蛇 这种红蛇的天敌,像是大型的莫古鸟,用双足奔跑,双臂有翼膜,全身通红,奔跑时带起大风,像烈火。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这种禽兽长年吞食红蛇,消化甚缓,胃里缠绕无数毒蛇,诃伦与扎昆彧当年猎得一头,剖开胃部,翻出一地纠缠蠕动的红蛇,所幸不久便受光照而死。 毒烈鸟食人,一旦入胃,会与一群柔软的红蛇交缠,久居腹等死。 然而很多年不见毒烈鸟,扎昆彧死去多年,诃伦也逃离部落,真正见过毒烈鸟的人在一次次狩猎死伤殆尽,后辈权当故事听过,但也只有扎昆·那钦那样学识渊博的原人还会偶尔提起。 诃伦记得当他俩合力滚动毒烈鸟腹部时,还倒出了一堆骸骨,大大小小不可计数…… 两人的行程历经许久,在繁密参天树木的遮蔽下,不知头顶是骄阳还是阴霾,诃伦抬头观察斜照入丛林的零星日光,估算如今是正午还是黄昏。 丛林里很快便阴沉下来,太阳匆匆扫尾结束一天的光照,周围暗得飞快,诃伦能清楚地看到肆意蔓延的林雾随温度降低而收缩。 “停。”他拦下疲累的赛罕,示意她在一边休息,接着在一棵铁胆木下放置长刀,迅捷地攀树去。 赛罕过去拾起刀,又回原地坐下,从诃伦交付她的皮裹包里拿出一小片风干肉。她抬头望见铁胆木的人影,不少厚大的叶片被从树踢下,仅仅一晃神,诃伦便消失不见。 铁胆木的枝干分明,诃伦推开坚韧的茎叶,一头扎出密林。 纵使午后时分仅过去一半,可天色已然昏暗,与夏日漫长的白昼不同,这是严冬来临的标志。 他攥住主干前眺,见前方不远便可见一处燃起黑烟的聚落,隐隐传来节奏清晰的古谣。他笑了一声,那是孛儿帖埠,除了络布村外,南陆最北的大型聚落,住着苍白色皮帐的原人,他的老友也应该睡在其一顶。 他回头望去,今年的严冬几近,已笼罩南北陆的交界,风雪开始肆虐新霸凌的地域,那里是混沌的心,银蛇般的电在干燥的暴雪挥舞,风形成旋涡吞吐卷刷大地……一队南迁的鸟从身边飞过,它们似乎也听见来自树顶的笑声。 一切都按诃伦预想的一样,狼族没有追他们,来势汹汹的白毛风也被甩在身后,只要在前面的埠里借来马,大部落很快能得到狼族重临的消息! 按部班的事在诃伦心里大概已尘埃落定,他一把倚靠在枝头,而视线在丛林里扫荡,安下心后该盘算今晚的住所。他想在附近寻个隐秘的树洞:暮色来临,呆在自凿的窝里要抓紧赶路安全许多。 “诃伦……”他听见底下的呼唤,诃伦觉得少女或许已经喊了好久。“来。”既然位于丛林边缘又临近聚落,他一边大声回应一边继续找寻…… 风势减弱。赛罕得到来自方的回应,当即起身。她走到高耸的猎人之树前几尺抬眼望,想看看诃伦是怎样攀爬。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3章 几个身披白色兽皮的原人 赛罕是个聪明姑娘,当听见他朗声回应时,便知道附近想来是安全了。 近两天木然的行程像骨节处难撕咬的筋,明知为何如,却不知如何为。她暗暗向心的母亲祷念,抱住心人的兵器,安静地等候。 眼前,诃伦抱着铁胆木飞速下滑,待到半当儿处,直接从数丈高的树跃下,来不及等赛罕询问,他面向她身后,暴露骇人的神色。 一头庞大的毒烈鸟。它循着声音,抓着粗壮的铁胆木穿梭整片丛林,悄无声息地出现。 诃伦扛起少女躲到一旁,烈鸟的巨头扑空,横撞开无数铁胆木追去。 他一路狂奔,估算从此到孛儿帖埠的时间,而他与毒烈鸟也在不断缩短距离。仅剩几里,甚至几个身披白色兽皮的原人,他们循声赶来。孛儿帖人站定大吼,以为是两个入侵的敌埠势力,他也不断回吼,接着怪鸟掀翻土地石块的巨响掩盖他们间的交谈! 诃伦刚从惊慌的孛儿帖人身边擦过,身后便尸体横飞,人肉被切碎在半空,血与雾交织。 躲开!他继续警告,眼前还有四散的孛儿帖猎人横在路间,他们并未做好在丛林边缘遭遇毒烈鸟的准备。怪鸟已在身后,它粗长的脖颈再伸长几尺能衔住诃伦背的少女,他不想再拉几个孛儿帖人陪葬。 “诃伦,鲈草!”背的少女大叫。 已经沦陷在野兽本能下的诃伦幡然清醒,前方一丛摇晃着绒毛叶子的植被映入眼帘,他连忙卡住脚步绕过原人和鲈草群,再重新狂奔。 毒烈鸟扯开喉咙怪叫,那种凄厉的嗓音震得耳酸涩,它一脚踏进鲈草群,带着几个支离破碎的原人滚进底下掩藏的沼泽泥潭里…… 有惊无险,往后不难叙述。闻讯而来的猎人撒麻绳捆住泥潭里的毒烈鸟,领头的原人第一眼便注意到诃伦,他首先讶异一下,眼里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扎昆·卓力格图,诃伦曾经的两位好友之一,被赐姓后随埠里来到南陆的北边定居。性格犹如他的名字一般足以令黑熊忌惮,总将皮衣系在腰**身与猛兽搏斗,身体的创疤不可计数,过去诃伦与之的角力多以失败告终。自从一年前出逃部落,两人彻底断了联系,如今看来,卓力格图无愧部落赐予的姓,统领了孛儿帖埠下下。 见好友过来,诃伦放下赛罕,嘱咐她可以先随孛儿帖女人进埠里,他等会儿便到。 少女点头,临了悄悄瞥了卓力格图一眼。他挥挥手,几个女人过来领走了少女。 “我听说有谁能被毒烈鸟追着走,是你不怪了。” 诃伦听完,皱着眉站在卓力格图七尺远的地方:“还好有个鲈草潭,不然你得像我当年一样剖开鸟肚子。” “你要是掉进去,它也能把你脑袋揪下来”卓力格图冷笑。 “那是你设的陷阱?” “是那头鸟。”卓力格图绕着他走了半圈,一脸微笑:“整个丛林都是它的地盘,不知你有什么吸引力让它能忘了这片泥潭。它过去只会追着钟爱的鳞石跑。”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4章 比流浪狗过得滋润 诃伦看着毒烈鸟被从泥潭里用麻绳勒来。 它身插满斧头,头顶的乌仁图娅刀显眼。最后关头,是诃伦折回身跃深陷泥潭的庞大躯干一刀铡了下去。毒烈鸟的尸体经过身旁,他一把拔出血浆淋漓的刀。“看来,孛儿帖埠在这里混得不好。”他的言语里含着一丝讥讽。 “那也流浪狗过得滋润。” 他死死盯着卓力格图,后者也如此回敬他,一时两人沉默不语。周围人都看不明白意思,只是对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留了个心眼,提防他忽然暴起伤害首领。 尸体的腥味躲不过敏锐却恼人的号死鸟,它们很快赶来,又在林子里盘旋。 突然爆发一阵大笑,众人朝那望去,两人快走两步用力撞了一记胸膛,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孛儿帖的一干原人也终于收拾好紧张的心情,放肆大笑干起活来。 不多一会儿,鸟尸人尸一概被孛儿帖人回收,他们听从首领的安排,将率先运送回埠,留两位老友殿后。 “良兵配勇者,这东西可够锋利。”卓力格图说:“像那些鳞石一样闪亮……不过为何做成女人用的解刀模样。” 他挥挥手,一个原人递一块表面光泽的扁平石头。 “这东西遍地都是。”诃伦在一些丛林或旷野见过这种石头,总是密集在一处,络布村附近也有,可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或用处。他无法相信手里的怪刀源自这样普通的石块。 “我们叫它鳞石。”卓力格图把它举在面前:“试试能不能砍开便知道了。” 诃伦想了片刻拿过它放在地,他双手握刀对准掌般大小的石头,誓要将它劈作两半……只听低喝,一刀下去,刀身和石头同时擦出熊熊火焰! “好刀!”火焰蹿半丈有余,好友吓得忙踢起脚下的土壤掩盖在鳞石面,火焰扑腾两下便熄了下去。 卓力格图不曾见过鳞石燃起过大火,他鼓了鼓手掌惊叹:“这恐怕是把能解龙骨的刀。” 龙?诃伦收回刀,他可不相信存在这种传说里的野兽。“那我该去海里找条你说的大蛇来祭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怪刀燃火,难免心升起喜悦。 好友松了口气,面带思索,他把熄灭的鳞石拾起,面只有一道白痕。“刀磕了吗?” “没有。” “看来确是鳞石刀了。” 诃伦接过鳞石,这扁平的尚带余温的石头有细小的三角纹路,像一些猛兽的鳞片,它们潜伏在泥潭、高山、深水甚至原人聚落,简直无孔不入。当然,还像卓力格图提及的龙鳞,它粗长如巨蟒,却并非蜿蜒滑行在丛林,而是高盘天空振荡大风。 可是没有双翼的猛兽,能在天空翱翔吗?那群尾随原人们搬运尸体的号死鸟都插着黑漆漆的羽毛,诃伦还是难以置信。原人的传说里有千百怪的故事主人,却从未出现在他们后人的眼里。龙,不过是某些摔落悬崖的大蛇,是以往长冬的风雪骤亮的银电,那些痴狂的信徒穷极一生都见不到龙的真身。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5章 女人和肉和你交换 所幸他的老友只是个爱把龙骨挂在嘴边的人。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卓力格图毕生搜集各类矿藏,摆满他的孛儿帖大帐,唯独空缺了几个位子,其有他念念不忘的龙骨。 “要是龙刀,我铁定用孛儿帖埠一半的女人和肉和你交换。”“孛儿帖人不用贝壳。” 诃伦收刀入鞘:“这刀很贵重,哪怕你要,也不能给。” “这是哪来的?”老友曾在部落待过很久,他搭在诃伦的肩:“别骗我。” “一个朋友的赠物。” 卓力格图紧盯诃伦,勒起嘴角也不点破。这种鳞石是大部落工匠都没法磨砺锻打出的原料,火焰也是没法给它留下一点痕迹,所谓的朋友是何方神圣,拱手让出这样一把兵器?“我以前见过鳞石燃烧,淡淡一层环绕它,像刚才雄烈的火焰却是不曾见过。” 鳞石是卓力格图在丛林一处发现的矿石,他命人收集。因形如鳞,体表光泽,所以被称为鳞石。他问过往来聚落的原人货队或见多识广的战士,没人了解这种遍地都是的顽石。 “普天之大,朦胧一片,不过是团淡火让我们不得其解。” “所以原人拜火。”卓力格图踢开那块鳞石,那道白痕已经使它失去曾经的价值。“有时觉得这苍州像关押我们的石笼,可又说不清所以然。”他又说。 诃伦猜他是忆起过去的日子——在决裂前骑在狼背的时光。诃伦曾与两位老友一起侍奉人皇萨央,发愿要追随萨央和他的子嗣,助他们将原人的石斧劈在苍州的边缘方罢休,可领袖遭遇背叛,金乌当道,一切没能如愿。稚嫩的原人族从前未体会过背叛,待狼族消失,他们散作地的沙土,相互搏斗,在长夜厮杀,像一个兽群,通过角逐来决定下一头兽王。 诃伦也是其之一,卓力格图和彧伴他左右,砍死不少发狂的族人才得以撑到火焰来临。那时他便感到,有什么原人心凝聚的东西,随着萨央已经归入尘土了。 一阵沉默。 “当年你离开部落,我劝了很久。”诃伦说 “金乌让我来戍守北边,我以为留你俩在部落……” “他家人还好吗?” “拓谷当了战士,在部落里做巡夜的头,他姆妈有人照顾。” 诃伦默默把刀捆在腰。 “不要自责,当年决斗不是你的错……” 卓力格图的安慰也权当一阵风过罢。他和扎昆·彧,在部落以南的黑色荒原,为一个该死的原人决斗。他们丢去火把,摸到对方面前,相互殴打。那时正值炎炎夏季,皓月当空下,跪在地求饶的囚徒和声嘶力竭的女人目睹这一切。 他的老友挡下他几欲下落的石斧,坚持将这名囚徒释放,在部落,强暴一个女人并不算鲜有的事,也算不死罪,诃伦在染血的黑色荒原最终严惩了这名罪人,待他从愤怒解放出来后,扎昆·彧已经倒在一片血泊里,腹部被插一支部落的木旗帜。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6章 女人被烧成灰烬 部落的原人没有处罚诃伦,他们认为在兽性决斗误杀对方是可以被饶恕的,哪怕对象是受人尊敬的战士,但他们不可饶恕引发这场枉死悲剧的人,苏日勒和克将强暴者投入兽场,让原人们尽情为野兽口的碎尸欢呼,又将遭遇强暴的女人绑在木架,由火焰净化不洁的身体。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那些原人狂欢,遗忘了一角的扎昆·诃伦和老友的额多。一切适得其反,扎昆·彧的家,额多失去她的额撒汗,孩子失去他的额撒。诃伦失去老友,他想致于死地的罪人得到报应,却眼睁睁地看着救下的女人被烧成灰烬。 “我应该只是打倒他,再去杀了那个强暴者……等我清醒过来,他已经死了。” 老友收回搭在诃伦肩的手。卓力格图清楚他有多么自责,当年收到消息时,自己也将皮轴撕了粉碎。“倒是你,好不容易收养的孩子走时却全然没有顾及。” “他还好吗?” “你该为他骄傲,你走后他被牵连,却在兽场赢得荣誉和自由身,现在拓谷底下做事。” “我的好儿子,他也姓了扎昆。”诃伦欣喜。 “你欠他的才是要还的。”卓力格图忽然严肃起来,他绕到男人面前,手紧扣胸膛:“回去,求求金乌,开一面,我会替你求情。”他信任诃伦的为人,这样的战士不会叛乱他们所修葺的部落。 “我知道。”诃伦出乎意料地答应,可他明白,金乌还在,他这次回去必定不得善终。“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他的眼里闪烁诡谲的光芒,像是在传递一种密谋的恐怖,这个眼神,所有从未参与遭遇狼族叛乱的原人绝不会理解。 “狼族消失很久了!”卓力格图猛退几步,他张口想出声反驳,言语却僵在他的喉头,只能不断嘟囔:“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诃伦逼去,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变得古怪的朋友。 “南陆没出现过狼群。” “我知道,南陆已经许多年没有见着他们穿梭丛林的身影。”他说:“可这么多年,原人没有找到过任何一具狼的骸骨。” “所以说……” “他们已经屠了络布村。”诃伦打断道,他觉得他的老友像在刻意逃避这个事实:“孛儿帖应该知道那个被遗忘的村落。” “那又怎样,据我所知,他们的人数不足五十人,这几年早不知如何!”老友回道。 “我从那里来,他们前不久从原人领地消失,是我眼睁睁看着狼族把他们杀个干净,我带着络布村的姑娘躲过他们的追击。”诃伦倒抽一口气忍住心里的火:“事实是事实,狼族来了,而不是据你所知” “你眼睁睁?群狼为何没把你撕碎?我相信你是个骁勇的战士,若真是狼族来犯,你决不会容忍他们肆意践踏屠杀原人村落。我的老友,怕是你一路劳顿出现幻觉,我们先去吃一点东西……” “扎昆·卓力格图!”诃伦吼道:“我想这几年孛儿帖的安逸生活可把你背的脊梁骨抽干了!”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7章 在火光下皮纹诡异 老友看了他一眼,撇下他追着原人向埠里走去。 不知不觉已至丛林外,入眼是一片青色平原,孛儿帖人筑起篝火,将黛色天空和苍白帐篷照得发亮。他们围聚在一个足以架起十几支烤架的巨大火堆旁,一个埠的人轮流去舞蹈,老人拍击兽皮鼓面,男人女人激烈地在间跳跃,一声声沉沉地踩在地隆隆作响,身华丽的皮裙摇晃,在火光下皮纹诡异。有人在火堆旁烧烤,翻动金红的鲜肉,盐粒和无叶子干磨成的粉末跌落在肉身和火里,发出噼啪响声,一切如往,无所差别。 诃伦叹了口气,向远处同他招手的少女走去。 “欢迎我们的伟大战士诃伦!”当诃伦在少女身边坐下,早已坐下的卓力格图大声昭告围坐篝火的原人,大家紧扣心脏,向诃伦献最崇高的敬意。 “你是部落战士?”虽说早猜到男人的来历,可赛罕不免还是惊讶,对他的过去越发好。 “那是过去。”诃伦一边向众人点头还礼,一边告诉她。 但这话不能打消一个人的好心。 “你是一位强大的战士?” 诃伦转过头去应承老友的呼唤,没有听见少女的话。 “战士本都强大。”身边的一个女原人向她解释:“可你身边的扎昆·诃伦,是猎得熊皮的战士。” “扎昆……诃伦。”默默念着这个姓氏,她也知道扎昆对于一个原人,尤其一个男人有多么重要。 “普通人只能披戴猪鹿皮或者虎皮,部落只有两种人可以披熊皮,金乌和独自猎熊的战士。他们屈指可数,所以没人会妄想偷偷穿显赫的熊皮,违反规矩的下场是被滚水烫开你的人皮。”女原人凑到赛罕身边,贴着耳朵说:“部落人说,扎昆·诃伦曾以一敌二,拖回两张熊皮,他是战士的战士。” “对,还听说他和扎昆·彧这样一位勇猛的战士决斗,将对方插死在随带的木旗帜。”另一个女人靠着她的诉道:“战士的战士,不为过。” 还有还有……岁着女人的话题拉开,男人拿来面鼓继续拍击起来,老人用他们低沉的嗓音哼起冗长气息的歌儿。孛儿帖埠一时间又喧闹起来。 火光映在赛罕脸,看他接过一件皮衣,脱掉破旧的衣裳**强健的身,她看的头晕目眩。 “你也换一下。”一个女人过来递了一件衣服,诃伦侧过头看着她。 “这儿?”赛罕不可思议地问。 女人怪异地点头。那时的原人还不知羞耻,更换衣物甚至跳入河塘沐浴男女间是毫不避讳,赛罕过去亦是如此,可在诃伦面前竟产生了异样的羞耻感。 “带她去树荫下换,这里灌风,她身体弱。”诃伦忽然说道。 赛罕被带到一块阴影里,她站在树底下,任由女人摆布身体,看着接过烤肉用石刀切割的诃伦,心底活络起来。 一个与原人长相不同的男人挪到他边,一言不发,却能感到对方的注意在自己身。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8章 嘴上沾满黑汁 一股熟悉的味道从男人身透露,可气味微渺,一时竟形容不出。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诃伦翻动手里的肉,沿着边沿割下一圈肉片,整个刮到嘴里咀嚼。 “诃伦!”老友从自己的位子走过来,顺手从堆积如山的果堆里拿出一枚:“这树的香瓜你尝尝,是孛儿帖北的丛林特产,每年向部落输送的量,几十匹马都拉不完。”说着便割去香瓜六面的刺,褐色的果肉和黑色汁水散发浓郁提神的香气。 诃伦一口咬下大块果肉,嘴沾满黑汁。 “部落还用它染兽皮和武器。”众原人随卓力格图一起大笑。他的笑声和诃伦印象不同,似乎变得狂放许多,拿着香瓜壳的手颤抖,他的笑声像喉头卡着木炭般干涩:“别慌,起码还有人拿它清口气。”看见诃伦吃掉剩下的香瓜愈发开心。 战士吃不到香瓜,他们长年食肉露宿野外,所以诃伦了计。他不清楚老友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玩意,他只是觉得对方大概有很多年没有挥动斧头了。卓力格图再也不把石块投向欲捕的野物,而是恭敬地摆在自己的孛儿帖帐内。 “这位,叫陆昶。”卓力格图笑完还记得向他介绍,从诸多笑声里抽脱,请两个男人站起身来:“一位游历至此的异族人,也是一位武士,而这位……” 陆昶一把握住诃伦的手,不顾众人怪异的目光,道:“扎昆·诃伦,那些女人在叙说你的事迹,我听得很认真。”他的脸洋溢没有破绽的热切笑容。 “这是他们的习惯。”卓力格图悄悄制止诃伦甩手的动作,他看出他些许的不悦:“另外,你打不过他。” 诃伦闻言,只好暂时克制。“你从哪儿来?”他问。 “南方,部落的南方。” 诃伦暗叹,苍州果然大的可怕。 “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所有像我这样的武士都要出来游历,大多散居各地,这是我们的传统。” 诃伦忽然嗅到了一阵特别强烈的气味,脑记忆复苏,在几天前的络布村,这股味道曾预示死亡:“你怎么会有狼味?” “诃伦,我的老友,我不想再听到关于狼的任何谣言!”老友重重放下手石碗,粗酿的酒糟泼了一地:“陆昶是救下我孛儿帖人的好汉,你告诉我他该披狼的外皮匍匐在地变化狼身吗?”老友如今是分毫不信他的歪言斜论,越发笃信年纪已使伟大的战士失去了公允辨事的能力。 诃伦一眼未瞧陆昶,横在两人之间直起身居高临下道:“我们原人乃至整片南陆只有战士,武士代表着异族,异族之人你也敢轻信?卓力格图,你的孛儿帖才让你丧失了作为战士的警觉……” 交谈声不低,老友为何来的慷慨激烈向陆昶抱以歉意。武士低头双手相互平贴,手背向两人并竖起拇指,行了一个武士标准的大礼,等到卓力格图点头致意后,向身边人群退去。 “你被他的礼节遮了眼?”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59章 真如熊般壮硕 面对诃伦的质问,卓力格图无从解释。陆昶告诉这位支埠首领尽量助他掩藏所有身份,只许一人可知,这算作救下围困在豺狗群里孛儿帖人的回馈。卓力格图了解,武士是更南方战士的称呼,同属在一个名为“天赐”的部落,他们有别于原人战士的原因,除了出身,还有个诃伦不能知晓的问题。 想来也没有几个原人能够接受,何况顽固的一代,他相信一旦得知真相,不仅诃伦,若是换作已故的扎昆·彧,两位好友都会愤而宰杀陆昶。 “这是孛儿帖的事,若是我一人的秘密,尽可以对你开诚布公!”卓力格图平缓脾气,他也理解诃伦在一些事情尤为暴躁,他递大酒盅:“老友,今晚属于大家,他们为你跳大地的舞蹈唱古老的猎歌,没人希望此刻迎接你的怒火,什么事待明天再说。” 诃伦接过来,闻了闻浑浊却又飘荡香气的酒,见老友拱手示意,便双手举起大盅,整个人有如沐浴在酒,席地而坐的原人一时间热烈欢呼,继续痛饮…… “你未来的额撒汗真如熊般壮硕。”女人羡慕地在赛罕耳边低语:“整个部落的女人都会倾慕于他。” 少女用骨针扦入皮裙边缘的孔洞,棕色的双腿从紧实的裙腰口释放,那面被抹折光的生油,在昏暗的光线里承载浓烈兽性。 “以后肯定是匹漂亮的烈马。”孛儿帖女人的眼睛弯成月牙,伸手再抹些生油到赛罕腿,她笑了:“凭这双腿,你甚至不用学冗杂的舞蹈费力地围着篝火摆弄,火焰会把他直接带到你的面前。” 孛儿帖埠也驯烈马,女人在夸她的美丽,她暗暗记下这些话。南边的支埠与络布村人的差异如今看来甚大,乌力罕只告诉她的孩子要躲避那些伸手掳掠女人的猎人,可孛儿帖女人却教她裸露双腿征服男人。 “火焰下无处躲藏,看看你的眼睛深处。”孛儿帖女人扶起她的脸,用好听的嗓音继续道:“像在倾诉你们聚落女人是任人争抢的猎物,只为男人荣耀而献祭的牺牲。这不是踏入孛儿帖的女人该有的眼神,男人征服猎物和土地,我们征服男人。” 少女任由女人牵着手带领,她在腐殖质铺陈的大地向篝火走去,足音消失,悄无声息。 石斧和乌仁图娅刀在火旁熠熠发亮,像雪消融前一般光洁。 银装与疾电妆点雪民的世界,一群来自北方的客人正向相对温暖的南陆移动,他们用特制的兽筋拖着一尊悬满棺木的沉重巨像,成堆积雪从面坠落,没有伤及一个参与搬运的雪民,他们口念念有词,像在为巨像施展魔咒。前方的天空依旧白雪一片,像被笼罩在白色皮胄,而他们不过是大地肌表能被轻易扼死的昆虫。这场严冬使所有耐寒的民族陷入绝境。 “乌日更。”雪民首领的名字从后方被呼唤,他转过头,一个溯星师怀抱着什么赶队伍。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0章 乌日更捏着斧头 “是我们星辰的孩子,是个女孩。 ”溯星师激动地喊道,他的白色胡须因寒冷而凝结,嘴边一圈冰与皮不分的硬壳开裂。 “昂沁·司南!”乌日更的声音传递出去,无人回应,他回过头说:“我只会打仗,让她的姆妈随意,长大依旧是雪民的荣耀。”雪民的孩子降生,都需要族内长者定下名字,平日这个工作会交给伟大的溯星师昂沁·司南。 乌日更一心扑在族人逃离严冬的要事,无暇顾及老人的请求。巨像头顶的雪越积越厚,拖行它的队伍已壮大一倍,严冬脚步凛凛,最寒冷的地带在向他们加速靠近。他在心朝天空的星呐喊,愁叙失去庇佑的白色子民面临着灭顶之灾,所有人眼角是一丝迷惘和悲凉。 首领显得很不耐烦,他走在队伍最前方,不住用透明斧头锄进地里再拾起,接着挥手让族人前进,一波传一波,落在队伍最后的族人也能收到信号。“不要来烦我,那个只会看星星的老头去哪里了!”乌日更捏着斧头,他的汗珠挂在全身,犹如繁星。 “师父不知所踪,随同的雪民悉数未归。” 乌日更不再理这个溯星师,内心愈发焦急。昂沁·司南不在,靠目力标明的方向很可能将族人带偏路线,一旦出现差池迷失方向,雪民全部会在长冬里冻作冰雕。 溯星师还想开口,却见他的首领一跤没入雪。 “首领!” “没事!”乌日更从雪地里站起,向后方喊道:“收线,停,稳住苍神!” 在巨像跟前拖拽的雪民闻言快速在雪地里奔跑,绕巨像一周将绳索勒住基部,再同巨像背后的一群族人一齐拉停。巨像轰隆作响,悬棺摇摇欲坠,滑过之处,裸露出冻烂的草皮。待最终堪堪停下,又有几名雪民跑到巨像脚下,将一层厚重的积雪清扫到队伍两边。 浩荡的雪民队伍停住了,一尊青绿的巨像矗立在雪山旁,它屈右臂向天,恍若一位神灵却带给不了一丝慰藉与温暖。犹如豺狗般尾随一路的后方风雪飞掠过去,将冰凉的死亡气息混入他们的鼻息。雪民们纷纷驻足,缓缓坐下,几个年溯星师在队伍里来回奔跑,分发手里白蓝色的火。他们用它覆在僵硬的肉,不久便可软化。 雪民的情绪分外低落,没有终点,没有昂沁·司南,只有食物和手里淡淡星光,他们并非人人都是溯星师一般的苦修士,这段旅程在一寸寸割除雪民的心脏和信仰。有人仰头望天,星辰也快被愈渐浓厚的云层遮盖,风欲将云层铺满整片天空,“苍神要有星辰才能苏醒,如今只是一块巨石……”几个裹着厚厚毛皮的雪民孩子围成一团,相互簇拥取暖,大孩子左顾右盼偷偷告诉其他人:“可它们之间遥隔万里冰雪,这是我姆妈说的。”不少孩子叽喳分享他们的近况遭遇,一些耸人听闻的传言:诸如北方特有的月熊和雪狮子,还有如影随形的“野鬼”,他们撕下雪民的皮来伪装全身混入队伍。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1章 引领精神的昂沁 族内无人不在幻想他们将近的悲惨结局,首领是个凡人,引领精神的昂沁·司南生死未卜,他们的灵魂恐怕早已离体,在头顶空不远飘然欲散。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首领终日苦闷,雪民危在旦夕……” 北风把这些消息送到队伍前方的老人和首领。 “首领,童言无忌。”溯星师惶恐不安,他何止感到雪民意志不再,甚至整个民族都在分裂。 “叫她奥敦斯格,再没有这个名字更适合她的了。”首领垂下头,双手覆盖婴孩的脸,闭眼睛默念。他希望她的名字会把雪民的意志带给星河,带族人最终逃出生天。“司南回来后带来我这儿。”他说。雪民,唯昂沁·司南与星辰最接近,除了他,只有这个被赋名的新生儿。 雪民初生时如同繁星,淡蓝的肌肤下闪烁流萤般的光彩,这是他们所认为与天联动的标志。“奥敦斯格……她会喜欢的,师父也希望这个孩子能把雪民的幸运从天带下凡间。”老人凝视着怀里的婴孩,不断祈祷。 乌日更招呼一个魁伟的勇士前,然后附耳叮嘱身边的老人:“带奥敦斯格去后方,我不想雪民高洁的血脉再被野鬼叼去。” 溯星师领命,转身擦着前来的勇士而过,身子一矮。 “没事。”勇士救下老人,他握住犹如雪层下朽木的双手。 “师父迟迟不出现,我们早晚被大雪埋葬。”老人仍紧紧抱着婴孩,低低地重复着因虚弱而间断的话:“只能,只能靠迹了……” 没人知道那位随先遣雪民外出打探的尊者境况如何,如今身在何方。勇士一阵语塞。 “艾彦。”听到首领呼唤,勇士松开老人的手,由他蹒跚离开。 “首领。”勇士的手掌朝摊开,从左臂起始划过胸膛,向首领献雪民礼。 “后方的勇士布置好了?” “是,所有勇士每隔一丈列队,围在雪民外围。”艾彦道:“前几日死去的雪民已经下葬入棺,按您的吩咐,我把它悬在苍神的右指。” “好。”乌日更赞许地看着他:“希望他的女人不再过度悲痛执迷逝者,他是与先祖于星相聚了。” 艾彦再次献礼节,他低着头。“尊敬的乌日更,北方猛兽早在大雪与我们走散,既无狐狸侵扰亦无狮子害人,那位雪民是为何掉了脑袋?”有人目睹死去的雪民是被一头狭长的亮皮怪物咬去头颅,一眨眼即可遛进雪雾。“会不会源自那群您所拒绝的民族的报复。”他又问。 “他们的首领形如邪恶的怪物,但是头富有人性的猛兽。”乌日更否定了这个可能:“朔风凛冽,雪民自当收拢衣物谨慎前行,那个男人因热烧而掉以轻心,是被所谓北方冬夜的野鬼带走了性命。” 雪民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总有一个必不可少,不少人将它异化再创作,而最初的故事,是发生在走入迷途的一个老雪民身,那时雪民们仍各自为聚落散居。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2章 确信自己没有魔障 曾经北方陷入永冬之,飘荡的白雪凝成坚硬的地面,一层层新的雪沫将大地和雪山不断堆高。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当老雪民登高山准备眺望,一阵雷声从地面传来,轰隆颤抖地动山摇,紧接着,一座大山自东向西移动。 他确信自己没有魔障,这座大山闪着白色的光芒,但绝不是积雪。发亮的山体隆起又跌落,与空最厚重的云层遥相呼应,云之所至山亦同趋。 老雪民耐过一夜风雪,一宿未睡目睹大山移动直到消失成点,天的大雪也悄然减弱。他很快找对方向回到他的聚落。他心急如焚,在那个杀机四伏的混沌年代,一夜甚至会倾覆一方天地。最终,他的聚落没能逃过一劫,血在地里开出浓腥的花,孩子的头颅被穿过一根冰锥,冰屋晒着完整的人皮,屠夫是群老手,去除头颅,从后颈割到脚底。人皮已经彻底硬化,老雪民几乎拧断自己的手,他抱着它们,整夜整夜哭泣……而在他的身后,一头白亮的野鬼尸体躺在地,柔软若水,狰狞若鬼。自此野鬼和移动大山的故事流传在雪民,传至现在。 然而不得不注意的是,自那以后,即使长冬来临,故事的怪物再未出现,它们销声匿迹,仿若地日渐消融的雪,无影无踪。野鬼成了一个故事,雪民在讲,首领在讲,溯星师也在讲,几百年的时间成了雪民嘴的闲话。没有人再敢断定,老雪民是否老眼昏花,甚至有人说那老雪民也不过是凭空捏造的产物…… “星辰在!”艾彦一声惊呼。 他看见首领手举起的一块兽皮,光洁如冰面。 赛罕素来喜爱在火旁发呆。 她在络布村出身。因为村子紧靠北方大陆,干冷的天气并不能助于火焰燃烧,所以村里人谨慎保存火种。从小她便守候在火边等待猎人归来,再大些的时候,乌力罕已经会将村里祭祀大会前后的事宜分一部分由她控制。她让猎人或者女人们把肉运到火边,伴着火光切下一片片生肉,全部解完,生肉的水分被火堆吸收,最后交由女人抹盐运进地窖。赛罕的工作一直围绕火堆。 如今她成了最后的遗孤。在诃伦的只言片语里想来村子已经被野兽毁坏,村垦可能到处是碎肉和血溪,旅途踏过的某条溪涧里的红色浊流,说不好是源自络布村猎人身的血。她丝毫不惧这些念头,正如战死的村人一样勇敢。她的姆妈不止一次说过,络布村是南方大陆表面的一层薄冰,看似多么安逸,一指便碎。 诃伦从未想告诉她,那一指的主人是谁。 孛儿帖埠则是另一番景象。原人还在欢歌笑语,聚拢在篝火边,甚至散落一地泥罐石碗,交错间酒香四溢,这是平和的地方,杀机全被封闭在它北边的丛林里。古朽的老根盘踞缠绕,托起最大的一座白帐,如今一看,孛儿帖埠原来恰好座落在一处诸多丛林交汇口,周围是粗壮高大的古木,像天然的深井,散发湿臭的腐味。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3章 推了一把便也回帐 孛儿帖人用火奢侈,各处白帐的帐沿挂着石盆,里面盛放灰烬和细木枝或是荤油,这抹灯火在赛罕看来,家乡的柔和许多,看得也更加亲切。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诃伦若愿意停驻这里,她或许能在孛儿帖生活一辈子。 夜深了,原人四散回到自己的帐内,先前与她攀谈的女原人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可以进诃伦的白帐了。赛罕看了眼卓力格图白帐右侧的帐篷,知道今晚可以住进这座临时腾出来的帐篷,诃伦正在里面歇息。 女原人见她发愣,推了一把便也回帐。 火光抖动几下,赛罕放下帐帘走了进去。 诃伦没有睡,正举刀在帐内的光下端详,她的心顶在胸口,脑女原人的话纷纷一闪而过。 “你来了。”诃伦注视少女,他觉得孛儿帖人缝制的衣物尤为贴身,火光映衬她的肤色,像一位女战士一般足以令男人眼热。“对了赛罕,你姆妈的武器从何而来?”他敲击刀身,细细聆听其低吟:“我觉得卓力格图说错了,鳞石不是石头,它们绝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赛罕张了张嘴,改口道:“额撒的,姆妈没有多说关于他的事情,只知道他也是个外乡人。” “你的额撒像这把刀一样难以琢磨。”诃伦收刀入鞘,他回忆十几年前从大部落逃离将死未死的囚徒,脑无头绪:“或许是原人货队里的帮夫。”乌力罕厌嫌外乡人不无原因,大概正是一位帮夫所致,只有他们会四处行走却又不在任何一处扎根。 “他从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赛罕摇头:“我是姆妈一人的孩子。”络布村人总是这样坚强,正如乌力罕,她不光保全自己的孩子免受猎人的掳掠,甚至让村庄在捱过一次又一次的余晖和晨曦。 诃伦看她脸色红润,也不知是火温还是醉酒的缘故。帐外的火堆被人压灭,三两个孛儿帖人站在丛林入口开始守夜,而四周帐篷里轻语细诉,渐渐变成若有似无的喘息。“孛儿帖的酒怎么样,他们喜欢喝酒,希望今晚没有灌醉你。”他说:“明早我们还得路。” “又得启程吗?”赛罕惊道,不知为何她慌乱起来,心头好像被风带起的种子那样空荡。 诃伦只当她是年幼尚不愿再动疲惫的身心,年轻的时候,他追随人皇萨央的队伍远征,短暂安逸的环境确实会牵绊他们的步伐。“赛罕,这里不安全。”他耐心解释:“我之所以在孛儿帖停留,只是想借这里的马或莫古鸟返回大部落。” “这里有孛儿帖战士,有成堆丰盛的果实,吃不完的肉,晚还有守夜人,危险从哪里来?”她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生怕心底真正的原因暴露:“还有你的老友,他想你留下。” “是,他想,但这是因为他不了解情况。”诃伦为老友的执迷不悟叹气,他沉着脸言辞不容置疑:“今晚我必须找到他,告诉他孛儿帖已经是狼口之物。”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4章 所以是狼吗 赛罕低下头,火映在她梳理过的长发,乌黑光泽。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所以是狼吗?”她问,而诃伦那边一时没了声音。“嗯。”短促的应答之后,那边又开始叮哐作响,似在为一次惭愧的退缩而作掩盖。赛罕不敢过多抬头,只好顺着地的倒影看过去,瞧见诃伦眼神滞愣着摆弄布满漂亮鳞纹的刀鞘。那不仅再是鳞石本身的纹路,它必定在铸造后又被锻打烧制,鳞纹更加凌乱不规,像某年干旱时皴裂的大地,又像冻河绽放的冰花。 这把乌仁图娅刀那个时代武器工艺所没有的美感,原人后代的一些祭司或人民只能说它源自“鬼斧神工”。 只知过了很久,诃伦将刀搁置地,收起盘腿走到她面前:“是狼族,他们杀害了络布村人。”他把她抱到毛皮毯,捂着她冰冷的脚:“为了更少的原人死在狼口下,也为了报仇,我必须要回到部落,所以我放弃了络布村,没有与你的村人一同作战。”诃伦在络布村口从未有一丝怯懦,曾在决裂战敲碎过无数狼头,没有人能质疑他的骁勇。 “它……”赛罕不习惯诃伦对狼族的称呼,在所有猎人与她讲述的故事里,狼是一种魔鬼,它们毫无人性,甚至丧失舐犊的本能,任幼狼自生自灭,纠结成群只为贪欲所战,沉浸兽性无法自拔。“它们真的存在?”她问:“原人背后的魔鬼,背信弃义的野兽。” “他们不是魔鬼也不是野兽,原人的智慧教化过狼族。”诃伦想起在铁胆木,有个小子在这群强大民族面前不住筛抖:“这是支人人望而生畏的民族,我一直以为他们在决裂之后灭绝于白毛风里……如今卷土重来,散布各地的原人聚落已不是他们的对手。”话毕他一把夺过刀,贴在帐帘口,望着外面蹿动的火苗。 “诃伦,火焰的战士,您睡了吗?”帐外人出声询问。 男人想了片刻,让赛罕先在里头待着,他掀开帐帘,见两个身披虎袄高大的男人立在外面,腰间插着斧头和短木枪,显然是孛儿帖的猎人。“马寝了,卓力格图找我有事?”远处几个守夜的原人悉数在岗,他发觉这两个孛儿帖人显然是后来临时起夜的差使,不免握紧手里的乌仁图娅刀。 差人见状,连忙行了原人礼颔首道:“我们传达首领的意思,邀您去他帐内议事。” 诃伦顿时心生安宁,他笑道:“他要是不请,我今晚也得找他,你们回去歇息,我回帐里准备一下。” 差人也不纠缠,领命退下。 回到帐内,诃伦把刀丢在一旁,赛罕凑来问:“怎么了?” “没事,我以为卓力格图的人不开眼,瞒着他来杀我。”毕竟诃伦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卓力格图不动手,难保他的手下没有动心思。“他找我过去,大概为了狼族的事,我知道孛儿帖埠没有磨灭他的警觉。”他显得有些兴奋,推着少女坐到地毯哄道:“你快睡,明一大早孛儿帖人可能会随我们一起走。”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5章 挡不下狼族 赛罕盖他递来的厚毯,身暖和许多。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她知道事已至此非走不可,大概没有周旋的余地,便忙不迭转起身坐直问:“孛儿帖人挡不下狼族吗?” “只有部落挡得下狼族。”诃伦顿了一下:“至少当年决裂的时候,我们打赢了。”他裹好一块兽皮口袋,往里面收拾东西,流畅得犹如至今为止水到渠成的所有事。他往里头装进去不少肉干,今晚的孛儿帖人送了很多。 赛罕看着他这般模样,却总觉有隐约的不安,她并不知晓白天两人的谈话,所以也无从说起。“诃伦你不答应我妈妈留在村里,是因为你知道某一天定会重新为部落效力吗?”她问。 拾掇声消失,诃伦停在那面络布村带来的石斧前。“从未这么想过,我原本以为那是我再也没有理由回去的地方。”要是他能对赛罕脱口坦言好了,坦言他曾在大部落偶然偷听到的秘闻,当他们为狼族反叛而革除叛徒时,原人族背后竟有人捣鼓怎样的阴谋。曾经的扎昆·诃伦用骨刀剃去杂乱的须毛,雄姿英发精神奕奕,披着熊氅能直面抵御每一场白毛风。他追随岿然如山的人皇,侍立其后,喋血高歌,踩着鼓点踏征程。哪怕是狼族的王,也屈居人皇胯下,他们能砍下巨木,截断阻路的河流,唱着古谣能吓退野兽。他们自以为无生灵可挡,最终却从内部被瓦解击溃。 好像自那时起,溃败化作鬼魂和他如影随形,先是为一群推演卜筹轮的疯子守卫部落,再流离失所,最后亲睹狼族南进。这一切都非他所能预料,他甚至觉得,某个冥冥之有一种力量,它剥夺既定的未来,重降恐怖的梦魇。它至少是诃伦的主宰,使他看不清前路。 “理由?”赛罕才发现自己连诃伦逃离部落的缘由一概不知,她也没有向孛儿帖女人探明,仿佛除了络布村除了她,全天下的原人都对这个男人知根知底。“你……”赛罕聪敏如此,她猜到了理由。 “为什么?”她问。 她见男人把石斧装进口袋,默默地转过来看着自己,一脸的皱纹,它们由风霜作刀深深雕凿。她又一次意识到,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总该有他不得不背叛部落的理由。 诃伦把口袋系,交给少女。她得知了自己离开部落的理由,他没有满载着荣誉离开,不是所谓“熊皮战士”,他只不过是一个受部落唾弃的叛徒,和狼族一样令人憎恶。 他依旧打算去劝说卓力格图,待放好了东西,便欲出帐。“这次返回大部落恐不是重新效力,我没有效忠的可能。”他还是捧起赛罕的脑袋看着她说:“我只是有作为战士和你额撒汗的觉悟罢了,救族人和家人。”赛罕刚要说话,被诃伦搂紧,他的声音轻轻剥离她心脏外脆弱的假衣:“走前,你姆妈亲口把你托付给了我,那么我想,孛儿帖不是我们的终址。”诃伦本想告诉她,要为她建一个与络布一模一样的村庄,离部落很近,站在高处能望见部落里的火种。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6章 二十名其中的囚徒 赛罕颤抖着离开诃伦的怀抱,“额撒汗”的意思是“如父亲一般的男人”,她激动地念几遍,诃伦将手紧扣胸膛,向她保证,并缓缓退出白帐。 待出白帐,诃伦面色如常,一边谨慎地注意四周仍在活动的孛儿帖人,一边向老根盘绕的白帐走去。卓力格图白帐边有一个巨大的囚笼,由石头打造,诃伦难以想象凭它的规模,需要几个孛儿帖人日夜磨砺才能完成。可这些无关乎他,即使累死了二十名孛儿帖人或者饿死二十名其的囚徒,也好过即将奔赴至此的狼族。 他绕过石沿深红的牢笼,踏老根,掀起帐帘走入其。 扎昆·卓力格图早便在帐内等候,他静坐在一堆石头间,挨个摩挲这些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石头。骨斧“熊首”平躺腿边,许久未见,蛀虫占领了骨斧的每处角落,主人想必已不再清洗这把当年所珍爱的武器。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三个人为了这头熊吃的苦头。”卓力格图头也不抬,依旧把玩他的爱石:“那块头可两头黑熊都大,能撞断铁胆木,保不准可以和今天这头烈鸟一战。” “是啊,你躲了过去,它正好扑在你身后的孩子身。”诃伦找了个没有石头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接过老友递来的一碗酒说:“那孩子也真够倒霉,整整断成四截,等我们剖开熊腹,好家伙脑袋还在里面,脸被烧了个稀烂。” 他们随后把熊脑袋砍下来,剥皮剜肉抽筋,用它的下颌做了这面斧,取了一个粗暴的名字“熊首”。“这熊脑袋可石头都硬。”卓力格图拾起骨斧,借着帐内五个火盆的光照下金黄一片,好像洗刷掉面的污浊。强力的臂膀轻易让它在手翻出斧花,这个名为大无畏的老友用“熊首”夺走无数敌人的性命。“可它更适合擅长使用巧力的你,武器对你来说尤为重要。”他说。 诃伦一口饮尽碗酒,咂巴几下,感觉与晚间喝的不太相同,有一股甜香的气味弥漫唇齿,却也没有在意,只当是老友帐内特制的酒。他放下碗道:“理所应当,按我们仨的规矩,这面斧头给了出力最多的你。” “他才出力最多。”卓力格图愣着眼睛,直视骨斧:“那个孩子甚至付出性命。” 当年他们带着年轻的战士在黑色的祭林里面行走,不出百步便与那头熊碰面。祭林终年不散的烟雾缭绕,卓力格图手持他的石斧,披着熊皮与更庞大的猛兽作战。另两位则领着战士助战,拉扯了几里的战线,双方鏖战,沿途的高大树木被打得东倒西歪,当巨熊吞下那个孩子头颅的刹那,诃伦和彧也重创其头部,卓力格图才终于把石斧嵌进它的脑。 “什么?”诃伦确认道。 “至少他没有逃跑,没有背叛他心目的火焰。” 诃伦皱着眉头,他哪会忘记那个尚年轻的战士,临终前瘫痪在他怀里,不住呓语。在满地血泊里,在弥漫无数兽吼和血腥的森林里痛呼和咒骂,像瘸腿狂吠的野狗般丢脸。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7章 战士应当死得其所 诃伦记得他的模样,惨白的皮肤里沁着青紫的血,气若游丝却不住嚎叫,诃伦将属于这位战士的石斧递去,结果战士一把甩开,朝天大叫一声,彻底没了气息。 过去卓力格图每每说起这事,都要嘲笑这小子的软弱,说他把原人的骨气都从肺里嚎出去了。 不像今晚,倒称赞起那个男孩的勇气。 原人绝不会纪念鬼哭狼嚎的“勇气”,战士应当死得其所,可那个孩子却因麻痹大意丢了性命。 眼见气氛变得凝重,而今夜又有更要命的大事,诃伦尚不想与老友闹得不快,他甩甩昏沉的头道:“卓力格图,我们来聊聊早前的事……” “扎昆·诃伦,你一定是不敢当半命人,只想像部落里那些老人一样,靠孩子们的供给安度晚年。”卓力格图站起身,肥厚的肚腩垂荡,可结实的手握着骨斧,俨然还是那个杀熊的战士。 “什么?”诃伦才发觉老友的眼里是一种名为“正义”的光彩,在杀死彧的那晚,他也曾在那位好友的眼见过。 “我们是人皇的亲信,带着最初的原人扎根南陆,所有人敬我们为尊,哪怕是金乌也对我们言辞恳切。当初我以我们三兄弟为荣光,殊不知有一天却以你为耻!”卓力格图振振有词,居高临下地数落他的不是。 “你害怕当一个半命人,所以你背叛了部落!”他朗声宣判。 原人战士自诩为半命人,哪怕是最勇敢的佼佼者,在无数场丛林的征战,总归有一次是他的终场。原人有三百年的寿命,战士们却往往活不过一百五十岁,只有少数过完一生,但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周身遍布蛛与封尘,不过是一具心脏尚在跳动的僵体罢。 诃伦去摸腰间,却惊恐地发现乌仁图娅刀落在自己的帐,神智也灵敏,沉重的头颅地带他跌在地,他艰难地重新支起身子,而他的老友,形如高塔,一步一个谴词,走到他身边,高举“熊首”砸来。 只看到斧背从眼前划过,诃伦被重重砸昏在地。 这声重击作为号令,原本静谧的帐外立刻骚动起来,原人粗犷的吼叫从各方向一处汇去,不多时,一个少女凄厉的叫声传入卓力格图的耳朵,可很快便被掩盖,像是木筏跌入奔涌的大泽。 卓力格图丢去骨斧,胡乱踢着一地的石块,待两个孛儿帖人进来将诃伦抬走后,他掀开帐帘,看着不远处白帐人影交错,低沉的吼叫原始而激荡。 他缓缓向南方屈下膝盖跪落,五指扣在心房,嘴念念有词,头虔诚地磕在地。 原人大部落的火光迷阵终于熄去,黑暗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不久,七八张狗皮被剥下悬荡在部落土墙,这是晚间冷风里部落的独特旗帜。 当远处战士的警示传来,乌恩再次忍不住打起寒战,那是阿拉图德·无嗣教出的养子哈尔巴拉,如同在部落道路行走的黑熊。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68章 力气犹如蛮牛 身边跟着同为养子的扎昆·海日古,他打着呵欠,可眼神却如清晨泄露一丝光芒的地平线。 在哈尔巴拉和海日古眼皮底下,老人在几下心跳间的空隙迅速溜走,他走进先前死了哨兵的巷子,仿佛跟阴影融合一般。守护部落的两位金乌养子一把拧住乌恩,石斧已经抵在世子的脖子。 “放开。”乌恩抓着哈尔巴拉的手,这个男人的力气犹如蛮牛。 海日古轻轻拍了拍兄弟:“是世子。” 哈尔巴拉闻言松开犹如钳子的手,收回武器进而逼问:“和你聊天的是谁?” “为什么要告知你,我是苏日勒和克之子,阿拉图德姓种,阿拉图德·乌恩。”乌恩的声音由高变低,哈尔巴拉的嘲笑声越来越大。 “这个部落我只知道苏日勒和克和另外五位金乌大人。”哈尔巴拉凑在矮小的乌恩面前,指着他的衣服:“祭祀大会已经快举行了,可我们无人知晓的世子却连一套完整的兽袍都没有。”他知道乌恩甚至连一头莫古鸟幼崽都驯服不了,这样的世子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 “世子请恕罪,哈尔巴拉个性如此,额撒也拗不过他。”海日古毕竟不想得罪部落的领袖,他打断兄弟的讥讽,弯下腰态度恭谦起来:“最近部落举行祭祀,我们要严查每一位可疑人物。” 乌恩侧头看着这支缺了人的队伍,每每三人行的金乌养子今夜唯独少了塔拉。他并不了解在古祷房里发生的血腥惨案,也便不知道塔拉早已尸首分离被藏在了哪块土墙里。“是一位身穿薄衣的老人。”乌恩垂下头坦白,他仿佛能从风里听到老人的一声叹息。 海日古思索片刻,记起他曾听说过世子所描述的老人,那好像是部落的一位怪客,与那些神神怪怪的祭司一样,痴迷狂热于某物,为它们奉献生命。为了加以区分,人们叫他鹰司。 哈尔巴拉听罢立刻露出常有的暴躁面容:“哪位原人在如今严冬临近时还身穿薄衣,未免以为我太好糊弄了?” “哈尔巴拉,别把怨气撒在世子身。”海日古说道:“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领袖不会放过你。”塔拉的死对哈尔巴拉的刺激很大,从古祷房出来到现在,他们已经与拓谷手下的战士起了无数次冲突。 “那怪老头算什么东西?”哈尔巴拉显然不愿轻易罢休。 “是部落外的鹰司。” “那疯老头?”哈尔巴拉总算有了映像,每个从外狩猎归来的原人都能在部落外看见一个破败的小木屋,再倒霉些,还能目睹一个老人抱着青色的器皿进出。炎日之下,外面会晒着成排的这种器皿,老人躺在它们边,头顶盘旋着十几只大鹰。 没人见过老人外出狩猎,可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或沙尘都没有要了他的命,日头照晒,鹰也照旧盘旋。 老人不和原人打交道,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幸运的疯子,都盼望哪天能在部落门口撞见他和鹰群的尸体。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0章 奠定了权威 海日古知道哈尔巴拉私下咒骂过那个老头,断言老头一定是靠偷窃部落的粮食才撑到现在。 至于扎昆·海日古本人,他甚至请动一位金乌去造访那间木屋,结果金乌摇着头出来,念着“疯子疯子”。 一小部分原人们怀疑老人确有神力,呼之“鹰司”,意图前搭话,却总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那位老人在所有人心里便都成了疯子。 一声鹰啼凄然划空,巷子里的黑影腾天,倏尔消失不见。哈尔巴拉捏着手里的武器,恨不能在面前这个软弱的世子脸砸几斧。可他斗不过苏日勒和克,甚至养父也不行,古祷房里领袖的暴怒已经奠定了权威。 “今夜的事你敢说一句,我是死也要拉你陪葬。”哈尔巴拉道。 乌恩缩了缩头,脖子印着红肿的五指。他来不及多想为何战士们会认识一位南方来客,也来不及多想为何部落门外长住的疯老头自称是来自南方的客人,他只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脆弱的脖颈,提防强壮的战士陡然发难。 老人不愿找一位勇敢的战士传教却指定自己——一个在部落毫无地位任人宰割的孩子,站在部落权力者手旁却无人尊敬的世子。乌恩笑了笑,大概老人真是个疯子。 一团黑影突然从身后遮挡住他头的月光,莫古鸟身浓郁的草香味扑入他的鼻子。乌恩转过头,发现高大的扎昆·拓谷正骑在健壮的莫古鸟背,手里的斧子还未收回腰间,似乎正巡夜待归。身的兽袍与哈尔巴拉所着熊皮不同,土色的鹿皮大袍让他显得温驯纯良,可乌恩知道,拓谷曾独自带回不少黑熊,是与哈尔巴拉齐肩的熊皮战士。 “世子,您的脖子怎么了?”拓谷的嗓音充满怒气,他的甚至来不及向乌恩致礼。 “没事拓谷,是我自己不小心。”乌恩回答,他不能将这个正直的朋友拉进哈尔巴拉正实施的劣迹之。 “领袖可不会让那钦手下的战士陪同您。” 乌恩刚想解释,面前的鹿皮战士偏头示意他到自己身后,然后催动莫古鸟抬起双腿走了两步,直直逼到两位战士面前。 “你是归那钦管辖的战士,扎昆·哈尔巴拉,扎昆·海日古。”他翻下鸟背,面罩的形状是一只咧嘴咆哮的凶狠猎犬,令人怵目惊心,不过提利昂认为起克里冈那张烧得稀烂的脸,这面罩已算美得太多。身后的莫古鸟乖巧地曲腿歇息。 “受那钦指派,我们正做盘查!”哈尔巴拉喊,气焰顿收不少。 “所以你们怀疑未来的领袖会加害于部落的子民?”拓谷的身高矮于哈尔巴拉,却仍气势高涨,他一把推开面前二人,斥道:“回答我!” “不敢,哈尔巴拉的意思不是如此。”海日古生怕哈尔巴拉与眼前这位士倌生气,只好拦在间自己前答话:“无人知道世子是否会成为第三位领袖,您也看见了,世子甚至连一件完整的兽皮也没有,您这样算置部落未来于不切实际的妄想吗。”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1章 想要激怒自己 扎昆·拓谷一拳打在海日古脸,直打退对方几步。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世子姓阿拉图德,唯有受火焰赐姓者才能成为领袖。”这句话来源于金乌曾经说的“生于火,忠于火”,每一位扎昆在赐姓前都会默诵,拓谷步步紧逼:“除了人皇萨央,往后只有姓阿拉图德的原人才能领导部落子民走向光明。” 海日古拼命拦住哈尔巴拉,他知道拓谷想要激怒自己:殴打士倌意味背叛,连阿拉图德·无嗣也救不了他们。 哈尔巴拉全身泛红,但还是缓缓退到海日古身后。古祷房的秘密祭祀让两人看清了部落的形势,塔拉已死,他们不敢再在这些争斗为无嗣增添麻烦。 “扎昆·拓谷,与火焰的距离,那钦可你接近很多。”海日古警告他。 “世子的额撒,伟大的苏日勒和克,是火焰。”拓谷回答:“如若你们时常忘记这点,我会领着我的战士好好提醒你们。” “领袖何时对外提及世子。除了责罚和冷漠,世子从领袖那里获得过什么?这个位子注定让贤于他人。”这个统领部落三成战士的士倌值得好好拉拢,海日古压低声音提醒士倌:“你又何必为了愚忠而站错队伍。” “朽木受灼伤才能燃烧,不经责罚与冷漠,怎拷打出领袖的心。”拓谷低头看着因提及额撒而变得面色憔悴的世子,又问:“你又为了三分利,便再也不敢扣紧胸膛了?” 海日古和哈尔巴拉向后退去,乌恩躲在拓谷这道石墙后面,今天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掠过。哈尔巴拉狞笑着说,他的声音像木头摩擦般:“记得扎昆·诃伦?那个足以令你父亲托付性命的男人转头杀死了他,我希望在拧爆你脑袋前,别走了你额撒的老路,死在扎昆·诃伦之子手!” 乌恩身后的莫古鸟忽然躁动不安,眼前的士倌全身竟在颤栗,只听拓谷冷笑道:“圭什翼和他额撒不同。” 待那两个那钦手下的战士走远,他才继续开口说道:“兽场里能活下来的囚徒不多,圭什翼是其之一,圭什翼有战士的荣耀,所以火焰让他在兽场里重生,这和他额撒不同。” “可扎昆·诃伦是传的战士。”乌恩问:“部落里甚至传唱他远征时的歌谣,他不是一位犹如人皇萨央般的英雄吗?” “我们称呼这类战士为英雄。”拓谷道:“可英雄也会吓得丢去身的熊皮,也会背信弃义,当逃离部落的那天,他已成为历史。” “是因为扎昆·彧吗?”乌恩小声说:“我听特木尔老人说他包庇一个强暴者的性命。” 拓谷的火气陡然直往撞,脑木旗帜下冰冷的尸体成为一辈子的噩梦,可他仍压下声音强颜欢笑。“他只是谨遵部落的原人传统,诃伦却为此杀了他,把木旗帜穿过兄弟的胸膛还有脸苟活……想必他此刻仍躲在某个地方暗暗发笑。”扎昆·拓谷显然不能忘怀对诃伦的仇恨。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2章 公开的刑罚 那时他理所应当参加了那场公开的刑罚,而尚未叛离部落的扎昆·诃伦站在他的身边,垂荡着头,勇敢的汉子却丝毫不敢抬头亲睹底下的兽场。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乌恩如今听得拓谷所言,才知道,诃伦只是不敢直面他所造的罪孽。“那个强暴者被咬得四碎,那女人也被烧死,你的额撒该在火焰里安息了。”乌恩安慰道。 拓谷听了不置可否,他叹了口气,才发觉部落里各家已沉睡,周围寂静一片,巡夜的哨兵在暗夜手擎火把,不时照看他俩的踪迹。“我们走了!”他喊道,再一把将乌恩抱到莫古鸟身。他打算将世子送离这危险的地方,再去找那钦——这位公正的士倌,不该受无嗣手下的战士蒙骗。 高墙的战士同时齐举火把照亮沿途的道路,莫古鸟背的两人循着这条光路,向远处金乌们的殿堂里跑去……乌恩骑在鸟背,细想拓谷所言,他觉得,能令这个正直战士憎恶的扎昆·诃伦,想必确实不算好人。 灯火辉煌的领袖殿堂内,两列石凳之间的扎昆·那钦向苏日勒和克单独行完原人礼,便直起身到其一边石凳落座。“伟大的苏日勒和克。”他前倾身子腰板笔直:“部落内的鬣狗悉数剿杀,除了遭偷袭的战士,无人伤命。” 阿拉图德·伏燧瞥了一眼在座的金乌,阿尔斯楞间隔图图赫的位置与无嗣坐在右手边,而胡和鲁与长风坐于左手的那钦身边。众人皆不语,只是等他开口。“天寒了,野兽总爱往部落里钻。”苏日勒和克一字一顿地说:“祭典快要开始了,别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未等那钦应允,他便又道:“所有聚落支埠都会来?” “咳咳……”一声轻咳,所有人都盯着无嗣,只见他象征性地行了一礼:“鸟羽聚落杳无音信。” “那钦?”苏日勒和克问道。 “确有此事。”那钦回道:“我派遣的战士站在永冻湖岸呼唤,未见有人来迎接。” 稳坐石凳的阿拉图德·阿尔斯楞笑了,其余人皆能感觉到这位人如其名的金乌暴躁的脾气。他曾在以往的祭典公然顶撞领袖:一个原人冲撞了酩酊大醉的阿尔斯楞,若不是苏日勒和克喝止,他便要拧掉那人的脑袋。这头不折不扣的怒狮一把掀开领袖,摇摇晃晃地离开祭典。“还有这种事……”他盯着那钦,后者能感觉到两股摄魄的目光紧盯自己:“百足虫想死?” 苏日勒和克显然不愿搭理这位金乌,他把头撇向那钦皱眉道:“鸟羽聚落里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那钦摇头:“鸟羽人不来迎接,我们也无法。” “伟大的苏日勒和克。”无嗣出言提醒道:“永冻湖只有鸬鹚车才能带人渡过。”也不知是否苍天有意,那片拦截部落战士的永冻湖面,根本不能承受任何踩踏,只能由鸟羽聚落独有的鸬鹚车滑行穿越。 “那用火烧穿冰层,乘船过去!”阿尔斯楞叫嚷。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3章 贻误祭典 “鸬鹚车要滑半日才能一个来回,烧穿它,祭典早便过了。 ”苏日勒和克环视金乌,又与那钦道:“向部落效忠的首领素来不得贻误祭典,你想办法渡过永冻湖去问个究竟。” 那钦领命,无嗣冷哼一声,看他的眼神越发阴毒。对外关系紧密的士倌和金乌,似乎私下里有难以缝合的裂隙。 殿堂里火盆依旧高燃大火,苏日勒和克坐于用告石装潢的领袖之椅。这尊椅子犹如老树盘根,又如刹那静止的火,显得古朴庄重。他背向光芒,整个人沉在阴影里,使人看不清容貌。但无嗣谨慎迎接领袖的审视,他能隐约感觉到一道目光从那团黑暗里投射过来,大概是为他的放肆而不满。 阿尔斯楞整理熊袍,一屁股坐在了图图赫的位置,靠在无嗣身旁。他紧盯苏日勒和克的手,那双手的腕部,一枚蛇颅已经缓缓探出袍子的袖口。一时冲突在即,殿内无一人发声,殿外的虫鸣都能清晰入耳,几人才知外头已至万籁俱寂之时。 这里大概是部落入夜后唯一一处长亮的建筑,普通原人只敢遥望,不愿踏足打扰。因为他们认为,一到晚包括扎昆·那钦在内常驻的七人,个个面带野兽的凶意,与狂野的火焰沟通。 对峙了好久,苏日勒和克终于从无嗣那方移开视线。他掸掸手,从边抓来一只生蚌肉便吃,汁水滴在地。“那钦,我常听无嗣说,你在制定一套详尽的制度来稳固部落。”他从阴影里探出头来,转而回问那钦。 这一问,胡和鲁与长风二人登时坐不住,扭头瞪着扎昆·那钦。革新。那钦知道这两位金乌最讨厌的是不尊传统。 他暂时不便回应二人,撇头见无嗣和善地点头,只好报以笑脸。脑计较片刻,便转过头面朝领袖跪好:“伟大的苏日勒和克,那钦之心,紧系火焰,不敢懈怠。我看这么多年,部落领导之内,虽无大乱滋生,可兽性难改,自相残杀时有发生,为了阿拉图德携众子民更好地信奉火焰,共同维护火焰的血脉,我有许多建议,称之为革新。” “部落好原人之火,所有人理应效忠部落,可这些年不乏有脱离部落的聚落,他们不再朝贡,正是因为他们未曾认为理应归属于我们大部落。”那钦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生怕出错:“或许鸟羽聚落在密谋打算脱离。” “百足虫其心可鉴,鸟羽聚落不可能背叛我们。”胡和鲁竭力阻止道。 “狞不也背叛了该死的萨央?”阿尔斯楞直嚷嚷,他早看不惯对面那两老不死,这时更是为了讥讽他们口没遮拦:“若不是狼族了我们的火毒死无全尸,现在南陆早是他们的地盘!”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那钦感到自己仿佛被千万根木刺贯通过自己的胸膛,剁得血肉模糊。在场包括胡和鲁与长风,所有金乌的眼里只剩下狠厉阴毒的目光,那失言的阿尔斯楞的腰间斧头更是几欲拔出!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4章 胆敢攻击金乌 “安静!”苏日勒和克大吼一声,他从椅子站起,高大的身躯撞倒边的石桌。 他站在两群人间,按住阿尔斯楞的肩膀压回石凳。“这个殿堂里,我还是你们的领袖,坐下。”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命令。 阿尔斯楞顶开苏日勒和克的手,一把攥住对方熊皮袍,两领腾起的火焰披风顿时把身衣着烧个精光!那钦抽出斧头,撞开阿尔斯楞,挡在苏日勒和克的面前。 “扎昆·那钦!”无嗣低喝道。他不敢相信一位战士胆敢攻击金乌。 那钦盯着阿尔斯楞,他的冷汗顺着面颊不住下淌,炽烈的火焰几乎灼得无法睁眼。他只知道,从人皇萨央开始,他便恪守传统,誓死保护领袖的性命。“阿尔斯楞,您要对苏日勒和克不轨,我只能替原人子民革除您。”他说。 阿尔斯楞编结的须发如雄狮一般,他知道如此狭小的空间,纵使其余金乌不加阻拦,与身强力壮的那钦也要缠斗许久,若加苏日勒和克更无胜算。 “阿尔斯楞,收起武器,请求领袖的谅解。”无嗣出言提醒,这场闹剧该此罢休。 听了无嗣的建议,阿尔斯楞倒头便拜。 阿拉图德·长风站起身,这位金乌的年龄甚至超过身边的胡和鲁。他走到领袖面前,那钦连忙退到一边,待施完原人礼后他道:“当下金乌万不可断手足。” 苏日勒和克退去肩火焰,蹲下身扶起阿尔斯楞,问:“与我一同从祭殿走出的兄弟,对于那钦这样忠诚的子民,你还要杀吗?” “怎么会。”阿尔斯楞只好压下怒火,捋捋须发道:“祭典有你动斧头的时候,为你的领袖而死。”此时的他像耷拉脑袋的野狗,再无分毫威胁。 阿尔斯楞**身,粗长的血脉埋在胸膛下虬结如岩纹。他蒸腾着热气,在顶的火光下折射光泽。 那钦小心翼翼地看着阿尔斯楞,这个男人身的伤疤不苏日勒和克的少,然而并非全由野兽所伤,有些疤痕的坑洼新肉,皆拜火所赐。在原人新编的歌谣里,过去的他从不知退缩,喜欢站在岩石,居高临下冲群兽嚎叫,再猎得一地兽尸。那首歌谣传唱不高,熟知者寥寥,歌据传他的名字本不是阿尔斯楞,是其余金乌冠以他这个名号,来永赞他的勇猛…… 对于扎昆·那钦来说,他能对另五位金乌游刃有余,却无法在阿尔斯楞面前拿捏轻重,所以他鲜少直视对方眼睛。待发蔫的狂狮重新落座,那钦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 那一地被掀翻的蚌肉混在蔬果里蠕动,苏日勒和克行经它们便顺带烧成灰烬,领袖也回到席位,众金乌的窸窣声骤停。 苏日勒和克身艳红的火纹随着臂膀游移而栩栩如生,他方才更加严厉,声音像祈山墓穴里的回响,无人再敢恣意妄为。 之后的议会平稳进行,扎昆·那钦提出将大部落乃至包括虎跳崖在内的附属地纳入领袖的统管范围,改称国,其二增添多个士倌并将其职务加以区分,其三向火焰请姓,让子民拥有名姓并可自行选择。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5章 这个提议僵持不下 那钦的意见得到无嗣的支持,而胡和鲁和长风依旧冥顽不能认同,并认为虎跳崖尚有战士茹毛饮血,兽习不改,难以普及。 这个提议僵持不下。 苏日勒和克遂命那钦派人去虎跳崖整顿原人习性并监督图图赫对于大泽虎跳河流域鱼量锐减的处理。扎昆·那钦领命后便大施原人礼退出殿外。 “伟大的苏日勒和克,卜筹轮已经修好。”胡和鲁在几日前便开始锻造祈山带回来的告石,与长风、无嗣三人日夜不分地修补卜筹轮的裂缝,到今天夜里已是第七日。 阿拉图德·伏燧见老金乌的面色愁苦,心知大概那面石轮余下的问题恐没有那么简单,忙问原因,一粒细小的石屑被举到他的面前。 “告石卜筹轮能够再次转动,可我们也彻底失去了对第七轮与第八轮地域的视界。” “我早便说过靠那鸟玩意是统治不了南陆的。”阿尔斯楞冷笑道:“当初我们能进祭殿不是因为被火焰选,而是因为我们是最强壮的战士,那受万千子民敬仰的人皇也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他斜睨胡和鲁与长风,当初提议造卜筹轮正是二人,如今阿尔斯楞将矛头指回他们也不无道理。 所有金乌听了这头狂狮的讥讽不敢反驳,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即使所有原人陷入对火焰的狂热,他们依旧该头脑清晰。 “凭着你自己,能在长夜与兽群搏斗?”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阿尔斯楞的言论,胡和鲁吹起胡须怒道:“若没有火焰驱赶暗的魔鬼,你阿尔斯楞也只是黄土地下埋得骸骨!” 无嗣拦下阿尔斯楞,免得老友与对面巧言善辩的老头对峙。“火焰不自来,若我们不传授众人钻研木石生火的办法,火焰能在原人部落里燃烧?”无嗣道:“说到底它与工具无异,因为它烧尽万物的能力,你便心甘情愿膜拜一团死物?你我心知肚明,统治者难道还身陷自己编织的谎言里?” 众人皆寂,无嗣的话好打破难言的禁忌,振聋发聩。阿尔斯楞亦不再言说,这权力心的机密却在殿堂里开诚布公,所有金乌缩紧脖子,着实犹如一千双眼此刻在窥视他们。若那钦在场恐怕还要被威胁万次。 领袖苏日勒和克,擎着下颌烦躁地摩挲胡须,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众人讨论的环节。对于他而言,只是不能接受一个七至八轮形同虚设的卜筹轮,更何况地牢那晚,对昂沁·司南的拷问亦是无功而返。“我无法接受一个掌握不了南陆全貌的破轮,那座流动的大山……”苏日勒和克倒吸一口气接过断的议论:“它绝不可能是梦里的假物,卜筹轮也看到了。” 金乌们仍旧沉默,同样心受重压的他们无法缓解领袖的躁动。至始至终无人能忘怀那座大山首次被卜算到时所带来的恐惧,那是站在崇山峻岭前所不能感受到的威压。那座大山正在律动,仿佛带有恐怖的生命力。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6章 最深处的囚笼里 “今晚来殿之前,我问过昂沁·司南,在祈山被捉住的那个雪人。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苏日勒和克开口道,他指着将头抬起的无嗣:“他随我同去,在提到那座大山时,那个雪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一直警告我们万分小心!” “我们为何相信一个异族?”长风的问题一时没有令领袖回答,苏日勒和克此刻亦在迷茫,究竟是什么使他笃信。 那时他与无嗣走进地牢最深处的囚笼里,面向被倒吊的雪民,他们细细打量这位全身白蓝色的异族。曾一路尾随原人远征的两位金乌,从未见过通体泛白的异人种,雪民仿佛由冰晶凝成,再在他们的脉络灌入雪水,在一黄一白两道光的照射下,璨如星辰,眼球毫无瑕疵,像是一块透明的晶石,又像一片永冻湖面。 苏日勒和克竟感到空前的屈辱,这似乎才是“人”该有的模样,而原人却披着脏臭的毛皮,满身挂满秽物,在烈阳下嚎叫,这又与野兽何异?在昂沁·司南面前,苏日勒和克惭愧如**的婴孩,那双折射出光的眼睛让他羞怯难堪。 “‘雪民是星辰之子,原人是火焰之子,无所谓高低,无所谓贵贱’,他安慰我。”苏日勒和克面无表情,但所有人知道此刻说出的话仿佛是将屈辱烙印在脸。一位原人伟大的领袖,受一名关押在地牢内囚徒的安慰。 阿尔斯楞正在气头,他离开座位跳向苏日勒和克,怒道:“因为他如白雪,一个原人的领袖便甘受此等屈辱,你可真是‘伟大的苏日勒和克’!” “阿尔斯楞!”无嗣大吼,他一把拉回鲁莽的老友,压着头颅轻声说了几句,终于稳定了对方的情绪。胡和鲁和长风此刻出平静。之前在古祷房内,苏日勒和克甚至不愿目睹祭祀萨央的过程,此时他们知道领袖终于下定决心。 “雪人已在南移,萨央的祭祀刻不容缓。”苏日勒和克说:“我们靠萨央灭绝了狼族,如今雪人来犯,我们还得再仰仗他一次。”他对阿尔斯楞的挑衅视若无睹,站起身来,看着地面,委顿的精神之后,众人竟感受到一股更磅礴的气焰升腾。 “为了火焰!” 苏日勒和克罕见地举起右手紧扣胸膛,施展原人礼,众人连忙起身,随领袖一同低头施礼。在众人低头的时候,一抹黑影自殿外闪过,向不远处一间石房奔去。 “扎昆·那钦,人皇的死对我们是个难以愈合的伤。”一个须发全无的老朽颤颤巍巍靠在一旁的墙角,他的气息若有似无:“谁都不及我亲近人皇。算是诃伦,那天他还在三丈外与他的狼说笑。” 那钦的桌前摊着卷曲的皮轴,从古谣到好事者记录的史实,从原人的起源到人皇远征,他一直在翻看它们,可仍未停止对这个老人的审问。“这么说您是萨央贴身的战士?”他道:“还请您说得详细些。” 老人在墙角缩成一团,早年的征战令他全身疼痛,他本想与过去背道而驰,可无奈这位士倌却硬是要从他身套得秘密。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7章 犹如覆背窥探的幽灵 “我很乐意告诉你他战死的情形,然而这环境让我鼻窒心疼,去我家,既然您想聆听,何不找一个更加清净的地方?”他显得有些愤怒,怎奈何面前较他来说年轻的战士地位更加尊崇,只得诚恳地继续解释。手机端 m.这间老石房有些年岁,金乌从不让它被人修缮,似乎刻意想将它遗忘在这块不起眼的地方。石房内只有一盏长燃的鲛人灯,足足一大盆,数百年无人更换也不会熄灭,对火焰操纵娴熟的金乌将这盏灯控制在始终昏暗的火光下。可室内依旧闷热,老人的皮袍里沁满汗水,压抑的空气壅塞而潮湿,犹如覆背窥探的幽灵。 这种长待如绝境的闭室,金乌也早已弃置多时,当那钦掀开沉厚的蛛并踢走肥大的老鼠时,只有一卷晦涩难懂的皮轴摊在积满尘埃的桌。一片狼藉下,黑影空洞处,仿佛有狼眸冷对,叫他不寒而栗。 那钦的手点过皮轴,另腾出手来取下腰的水袋,轻轻摇了几下便丢给老人。老人接过便痛饮起来,喝完果真舒坦许多。“草菜和无叶子捣碎后调和的水,有缓解劳累的作用。”那钦本想说用来吊命,但结果还是没有说出口。 老人把水喝尽,放下水袋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也只有您同情我,所有人都骂我是个懦夫,活到这个年纪……” “总该留一些人来铭记过去。”那钦将收起的卷轴整齐叠放回边的一张石台,又换来一些未查看过的:“关于人皇,光凭‘伟大’二字可概括不完。” 老人见那钦说得真诚,竟迟疑了一息。“除了当年离开部落的那些人皇的追随者,很少有您这样的原人了。”他的记忆犹如冲破土丘的大泽水般倾出,慨叹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段征程,谁能想到狼王却袭击了他。” “你没有阻止吗?” “我尽力了!”老人激动地单手舞蹈,身体犹如朽坏的木屋在摇晃,他嚷道:“那是狼王!连人皇都来不及反应,他山丘一般的身躯扑了过去咬断头颅!” 那钦去地取来水袋,老人抓着他的手臂,面带痛苦的神情。“哪怕如今我是士倌,而您被摘去扎昆之姓,您仍是我当年敬重的战士。”那钦拉开衣袍,露出胸膛瞩目的纹身:“我相信许多战士愿意纹它们的初衷,是因为追忆萨央而非阿拉图德们,想必您也有,扎昆·特木尔!” 特木尔沿着墙缓缓起身,他的嘴唇不住颤抖,大口大口向外吐气。短短几日的时间,他的身体竟然开始衰老,如今只能勉强支撑,苟延残喘地活。“当年的我确实辜负了人皇,辜负了我的名字。”这个老人闭着眼睛,像认错的婴孩抓住那钦的手低着头:“狞只是直冲过来,我本挡在他们之间,本可以用我的性命救下人皇……我躲开了。”特木尔抽搐几下,彻底脱力摔回地。他稍短的皮衣里隐约有一处纹身,似乎是一条雷鱼,这种鱼的骨头坚如磐石。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8章 陷入恐惧和残忍的包围 “所以你害怕了?”那钦质问道:“当年让你贴身随行的人皇,你却在绝境像个懦夫一般逃开了?” 特木尔遮住脸颊,声音从手掌里传出:“所以我纹了雷鱼,惩罚自己一辈子都在噩梦里度过,是当年软弱的脊梁害死了吾皇!” 那钦冷静下来,想着这些年异常勇猛的特木尔,原来他是在逃避愧疚。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只有我足够无畏,陷入恐惧和残忍的包围,愧疚才不会找我。”特木尔抬头,他的脸色惨白:“可当我失去了右臂被剥夺了随你们外出狩猎的资格时,噩梦才真正来临……”他举起左手,整只手臂都是细长的伤痕。“一旦闭眼,狞张着巨口向我扑来,人皇脖颈里的血一阵一阵喷涌在我脸。我在睡梦发狂,一觉醒来被木刺刮得鲜血淋漓。”他摇摇头,大叹一口气:“我才知道,软弱自私能让我逃得过一时,却难逃一世。” 那钦眼睑低垂,面仍带着审视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什么。“你没有想过狼王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吗?”他问。 “狼族,无非是为了背叛与杀戮。”特木尔看去仿佛在酣睡:“我们为何要与狼为伍?我们早该想到,他们的兽性存在的时间远超我们所赋予的人性。” 那钦重新回到石桌前,继续翻阅皮轴:“那为何之前还要救人皇?” “这……” “我们离人皇太远,狼王咬死他之后,做了什么?”那钦侧过头,他那双独特的漆黑而温润的眼睛仿佛在提醒老人。 特木尔盯着脚下的小虫,脑海关于那天的画面挨个翻过,无一遗漏。“闷热的天,这间石房还热,好几匹狼向我扑来,几人合力,将他们的头骨统统砸裂。我们回头去砍狼王,钝斧却只能伤他皮毛。”他点点头,像在肯定自己的这段记忆:“又有几匹狼跑了过来,咬穿了其他战士的腹部,肠子像碎石一样滚落到地,我只能奔向附近的人群,与他们一起继续战斗……” 接着一直斗到长夜降临。那晚尤为漫长,尘土迟迟不肯回落到地,包括那钦和特木尔在内,他们胡乱挥舞石斧,不管是砸在狼亦或是其他战士身。而特木尔告知那钦,他矮着身子掀翻无数头狼,空的黑暗与尘埃都无法阻挡他虽说为时已晚的勇猛。无可否认,直到长夜接近末尾,直到狼嚎声骤停,他都是再无退缩的优秀战士。“有一簇黑红色的光在长夜里指引我,我遵循它的指引朝它的方向劈砍,每一斧皆能传来狼的哀鸣。直到长夜终结之前,它随狼嚎消失不见……”特木尔发现那钦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忙住了口。 “你说黑红的光?”那钦问。 “对,隐隐一抹,若换作是白天,绝对不可能看见。”特木尔感慨道:“这大概是天在庇佑。” 那钦忽略老人的古怪信仰,此时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便可以继续安心翻找剩余的皮轴。特木尔也乐于士倌这样对他不闻不问,窝在墙角里休憩。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79章 行为无常有妖 又有十张皮轴翻过,那钦有些倦怠,可依然不放过任何细节,手的这卷皮轴他翻得缓慢,是单独记载了金乌图图赫事迹的皮轴,他不明白为何会独立分出这样一卷来,其的用词与不便明说的故事表明绝不可能是金乌任何一人所着。 w w w . v o d t w . c o m“……本为各地原人带去部落的命令并散播火,血令之后,行为无常有妖?”那钦埋下头喃喃自语,他在回忆关于血令的信息。 可陡然逼近的脚步声并不能使忠诚的士倌有更多时间思考。恐怕是过于投入,胡和鲁与无嗣的争吵声待到里石房前才钻入那钦的耳。 那钦绝没有预料到在迫近天明之时,金乌们还未回寝睡觉。澎湃的火焰给予他们过多的精力,可此时的士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攥着腰间石斧的手松开——这本事可应对不了两位金乌。 情急之下,皮轴被他推得东飘西落,特木尔催动身体支起来问:“什么让一位士倌害怕成这样?” 那钦在特木尔面前站定,他一把架起老人。“我们走,也只有火焰会令我胆怯。”他的手紧绷着老人的腋窝,身体僵直地向另一个矮小的裂洞走去。 “这可不是士倌的作风。”特木尔站在裂洞前。 “唯有化身蛇鼠才知阴暗。”那钦匍匐在地,侧过头对还颤巍巍站着的老人低声道:“我把你拖出来。” 特木尔摇摇头:“您留下散乱的卷轴和一个隧洞,金乌会发现的。” “是的。”那钦不耐烦地敷衍老人,他正是为金乌的疑心而惊慌:“我是士倌,我能想办法掩盖这些。”他不能留特木尔在这里,金乌可以让最严实的嘴巴吐露真相。 门外传来翻倒碎石的声音,无嗣正在边挪动门前的障碍,边低声咒骂,堆放皮轴的石房荒废多年,他丝毫不认为这些碎石是由里面藏匿的窃贼所为。 “说实话,您是否在担心我会告密。”特木尔躬下身来问,可没多少时间一屁股坐回地:“担心曾经懦弱退缩的特木尔再次临阵背叛,承受不了恐惧或者伤痛,向金乌们告密?” 那钦不敢望着那突然清晰的双目,他不断摆头催促道:“金乌统领天下,南陆都是他们的,你有什么值得告密的?” “那让我留下来。” “不行!”那钦吼道,这一声直直传进金乌的耳,门外陷入寂静。 老人使尽全力一把将那钦推出洞去,他侧躺在地,对洞外愤怒的那钦轻吟:“老特木尔不是蠢货,那黑红的光是金乌的眼,他们与吾皇的死脱不了干系,他们与老特木尔一样,一日逃罪,终生受难。尚且年轻的士倌,继续追随人皇,老特木尔留在这里啦!” 火焰燃烧空气的爆鸣隐隐从门外传来,胡和鲁用沉厚的声音喝令里面的窃贼出来请罪。 老人不再理会士倌,他背靠洞口坐下,将满是创伤的脊背对着那钦。 “扎昆·特木尔,我命令你快点出来!”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0章 无上的神威 石房外壁的温度也在升,整体开始摇晃,石墙裂隙里的碎片剥落,地底隆隆作响,胡和鲁要将整座石房摧毁。 “老特木尔向火先祖请罪,老特木尔再不会背叛人皇,老特木尔今夜有死无生。” 那钦连忙逃离开去,他的背后,石房倾倒下去,火云从里面向外扩散,犹如一双巨手揽过所见之物,火焰再次施展它无的神威,将凌晨映照得白日还亮…… 那钦摊开手,躺在地不知该用怎样的姿势迎接悲伤。“我将命托付给你们,火焰子。 我愿你们无愧于火焰,无愧于我……将来有一天若死亡要掠夺我的性命,请你们不惜一切守护。反之我亦如此……若有人一日逃罪,则将终生受难,你们会在黑夜里受噩梦诘难,会在愧疚陷入魔障……众人与我,正如焰苗与芯,正如唇亡齿寒。 只要如此,火焰子不会熄灭燃烧的血脉……为了火焰。” 那钦在为这段人皇的誓词伤悲,在为渐凋零的火焰血脉伤悲。曾背叛人皇的特木尔,也只有乌恩会再为他哭一阵…… 部落在祭祀大会的筹备很快度过了半月,天空原人用来计算时间的踱星悄然走到天空正央,除了在白天正午,长明不暗。 部落里的大事却接二连三,铁一般的特木尔老人死了,他的额多与孩子也一起消失不见。 至于两位士倌,他们手下的战士分别从三个方向离开部落,一支队伍是哈尔巴拉与海日古领着无嗣与那钦的战士前往鸟羽聚落;一支是由那钦的心腹独身前往虎跳崖;最后一位战士,接下拓谷的命令后向北奔去。 金乌们陆续带战士进入古祷房,不为人知的祭祀使得那间隐蔽的密室周围被一阵阵热浪包围。 这样,踱星终于走完一圈落入东方的山谷,宣告昼炎夜寒的夏末来到尽头,在凛冬来临的第一天,白毛风如期而至,一夜之间,在南方大陆压下白雪一片。 有经验的猎人与战士们备好铲锹,畜生被赶入圈,大张的兽皮遮盖住风口,最后为清扫第二天的冰封世界而早早入睡。 大风下午便起,从高空扑向地面,那风声犹如一千个女人或母狼恸哭,云层瞬息万变,变化出一张张狰狞的脸,犹如老故事里口吹出飓风的魔鬼。 临近黄昏时分,云层倾斜,天穹仿佛塌陷,漫无边际的雪倾倒在苍州大地。 当夜,阿拉图德·长风守在兽场的火种边,成了白色天地里最后一抹异色,他全身笼罩温暖的火焰,与火种同眠。 赛罕素来喜爱在火旁发呆。 她在络布村出身。因为村子紧靠北方大陆,干冷的天气并不能助于火焰燃烧,所以村里人谨慎保存火种。 从小她便守候在火边等待猎人归来,再大些的时候,乌力罕已经会将村里祭祀大会前后的事宜分一部分由她控制。 她让猎人或者女人们把肉运到火边,伴着火光切下一片片生肉,全部解完,生肉的水分被火堆吸收,最后交由女人抹盐运进地窖。赛罕的工作一直围绕火堆。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1章 聚拢在篝火边 如今她成了最后的遗孤。 (w w w . v o dtw . c o m)在诃伦的只言片语里想来村子已经被野兽毁坏,村垦可能到处是碎肉和血溪,旅途踏过的某条溪涧里的红色浊流,说不好是源自络布村猎人身的血。她丝毫不惧这些念头,正如战死的村人一样勇敢。她的姆妈不止一次说过,络布村是南方大陆表面的一层薄冰,看似多么安逸,一指便碎。 诃伦从未想告诉她,那一指的主人是谁。 孛儿帖埠则是另一番景象。原人还在欢歌笑语,聚拢在篝火边,甚至散落一地泥罐石碗,交错间酒香四溢,这是平和的地方,杀机全被封闭在它北边的丛林里。古朽的老根盘踞缠绕,托起最大的一座白帐,如今一看,孛儿帖埠原来恰好座落在一处诸多丛林交汇口,周围是粗壮高大的古木,像天然的深井,散发湿臭的腐味。 孛儿帖人用火奢侈,各处白帐的帐沿挂着石盆,里面盛放灰烬和细木枝或是荤油,这抹灯火在赛罕看来,家乡的柔和许多,看得也更加亲切。 诃伦若愿意停驻这里,她或许能在孛儿帖生活一辈子。 夜深了,原人四散回到自己的帐内,先前与她攀谈的女原人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可以进诃伦的白帐了。赛罕看了眼卓力格图白帐右侧的帐篷,知道今晚可以住进这座临时腾出来的帐篷,诃伦正在里面歇息。 女原人见她发愣,推了一把便也回帐。 火光抖动几下,赛罕放下帐帘走了进去。 诃伦没有睡,正举刀在帐内的光下端详,她的心顶在胸口,脑女原人的话纷纷一闪而过。 “你来了。”诃伦注视少女,他觉得孛儿帖人缝制的衣物尤为贴身,火光映衬她的肤色,像一位女战士一般足以令男人眼热。“对了赛罕,你姆妈的武器从何而来?”他敲击刀身,细细聆听其低吟:“我觉得卓力格图说错了,鳞石不是石头,它们绝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赛罕张了张嘴,改口道:“额撒的,姆妈没有多说关于他的事情,只知道他也是个外乡人。” “你的额撒像这把刀一样难以琢磨。”诃伦收刀入鞘,他回忆十几年前从大部落逃离将死未死的囚徒,脑无头绪:“或许是原人货队里的帮夫。”乌力罕厌嫌外乡人不无原因,大概正是一位帮夫所致,只有他们会四处行走却又不在任何一处扎根。 “他从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赛罕摇头:“我是姆妈一人的孩子。”络布村人总是这样坚强,正如乌力罕,她不光保全自己的孩子免受猎人的掳掠,甚至让村庄在捱过一次又一次的余晖和晨曦。 诃伦看她脸色红润,也不知是火温还是醉酒的缘故。帐外的火堆被人压灭,三两个孛儿帖人站在丛林入口开始守夜,而四周帐篷里轻语细诉,渐渐变成若有似无的喘息。“孛儿帖的酒怎么样,他们喜欢喝酒,希望今晚没有灌醉你。”他说:“明早我们还得路。” “又得启程吗?”赛罕惊道,不知为何她慌乱起来,心头好像被风带起的种子那样空荡。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2章 狼口之物 诃伦只当她是年幼尚不愿再动疲惫的身心,年轻的时候,他追随人皇萨央的队伍远征,短暂安逸的环境确实会牵绊他们的步伐。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赛罕,这里不安全。”他耐心解释:“我之所以在孛儿帖停留,只是想借这里的马或莫古鸟返回大部落。” “这里有孛儿帖战士,有成堆丰盛的果实,吃不完的肉,晚还有守夜人,危险从哪里来?”她急着表达自己的想法,生怕心底真正的原因暴露:“还有你的老友,他想你留下。” “是,他想,但这是因为他不了解情况。”诃伦为老友的执迷不悟叹气,他沉着脸言辞不容置疑:“今晚我必须找到他,告诉他孛儿帖已经是狼口之物。” 赛罕低下头,火映在她梳理过的长发,乌黑光泽。“所以是狼吗?”她问,而诃伦那边一时没了声音。“嗯。”短促的应答之后,那边又开始叮哐作响,似在为一次惭愧的退缩而作掩盖。赛罕不敢过多抬头,只好顺着地的倒影看过去,瞧见诃伦眼神滞愣着摆弄布满漂亮鳞纹的刀鞘。那不仅再是鳞石本身的纹路,它必定在铸造后又被锻打烧制,鳞纹更加凌乱不规,像某年干旱时皴裂的大地,又像冻河绽放的冰花。 这把乌仁图娅刀那个时代武器工艺所没有的美感,原人后代的一些祭司或人民只能说它源自“鬼斧神工”。 只知过了很久,诃伦将刀搁置地,收起盘腿走到她面前:“是狼族,他们杀害了络布村人。”他把她抱到毛皮毯,捂着她冰冷的脚:“为了更少的原人死在狼口下,也为了报仇,我必须要回到部落,所以我放弃了络布村,没有与你的村人一同作战。”诃伦在络布村口从未有一丝怯懦,曾在决裂战敲碎过无数狼头,没有人能质疑他的骁勇。 “它……”赛罕不习惯诃伦对狼族的称呼,在所有猎人与她讲述的故事里,狼是一种魔鬼,它们毫无人性,甚至丧失舐犊的本能,任幼狼自生自灭,纠结成群只为贪欲所战,沉浸兽性无法自拔。“它们真的存在?”她问:“原人背后的魔鬼,背信弃义的野兽。” “他们不是魔鬼也不是野兽,原人的智慧教化过狼族。”诃伦想起在铁胆木,有个小子在这群强大民族面前不住筛抖:“这是支人人望而生畏的民族,我一直以为他们在决裂之后灭绝于白毛风里……如今卷土重来,散布各地的原人聚落已不是他们的对手。”话毕他一把夺过刀,贴在帐帘口,望着外面蹿动的火苗。 “诃伦,火焰的战士,您睡了吗?”帐外人出声询问。 男人想了片刻,让赛罕先在里头待着,他掀开帐帘,见两个身披虎袄高大的男人立在外面,腰间插着斧头和短木枪,显然是孛儿帖的猎人。“马寝了,卓力格图找我有事?”远处几个守夜的原人悉数在岗,他发觉这两个孛儿帖人显然是后来临时起夜的差使,不免握紧手里的乌仁图娅刀。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3章 瞒着他来杀我 差人见状,连忙行了原人礼颔首道:“我们传达首领的意思,邀您去他帐内议事。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诃伦顿时心生安宁,他笑道:“他要是不请,我今晚也得找他,你们回去歇息,我回帐里准备一下。” 差人也不纠缠,领命退下。 回到帐内,诃伦把刀丢在一旁,赛罕凑来问:“怎么了?” “没事,我以为卓力格图的人不开眼,瞒着他来杀我。”毕竟诃伦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卓力格图不动手,难保他的手下没有动心思。“他找我过去,大概为了狼族的事,我知道孛儿帖埠没有磨灭他的警觉。”他显得有些兴奋,推着少女坐到地毯哄道:“你快睡,明一大早孛儿帖人可能会随我们一起走。” 赛罕盖他递来的厚毯,身暖和许多。她知道事已至此非走不可,大概没有周旋的余地,便忙不迭转起身坐直问:“孛儿帖人挡不下狼族吗?” “只有部落挡得下狼族。”诃伦顿了一下:“至少当年决裂的时候,我们打赢了。”他裹好一块兽皮口袋,往里面收拾东西,流畅得犹如至今为止水到渠成的所有事。他往里头装进去不少肉干,今晚的孛儿帖人送了很多。 赛罕看着他这般模样,却总觉有隐约的不安,她并不知晓白天两人的谈话,所以也无从说起。“诃伦你不答应我妈妈留在村里,是因为你知道某一天定会重新为部落效力吗?”她问。 拾掇声消失,诃伦停在那面络布村带来的石斧前。“从未这么想过,我原本以为那是我再也没有理由回去的地方。”要是他能对赛罕脱口坦言好了,坦言他曾在大部落偶然偷听到的秘闻,当他们为狼族反叛而革除叛徒时,原人族背后竟有人捣鼓怎样的阴谋。曾经的扎昆·诃伦用骨刀剃去杂乱的须毛,雄姿英发精神奕奕,披着熊氅能直面抵御每一场白毛风。他追随岿然如山的人皇,侍立其后,喋血高歌,踩着鼓点踏征程。哪怕是狼族的王,也屈居人皇胯下,他们能砍下巨木,截断阻路的河流,唱着古谣能吓退野兽。他们自以为无生灵可挡,最终却从内部被瓦解击溃。 好像自那时起,溃败化作鬼魂和他如影随形,先是为一群推演卜筹轮的疯子守卫部落,再流离失所,最后亲睹狼族南进。这一切都非他所能预料,他甚至觉得,某个冥冥之有一种力量,它剥夺既定的未来,重降恐怖的梦魇。它至少是诃伦的主宰,使他看不清前路。 “理由?”赛罕才发现自己连诃伦逃离部落的缘由一概不知,她也没有向孛儿帖女人探明,仿佛除了络布村除了她,全天下的原人都对这个男人知根知底。“你……”赛罕聪敏如此,她猜到了理由。 “为什么?”她问。 她见男人把石斧装进口袋,默默地转过来看着自己,一脸的皱纹,它们由风霜作刀深深雕凿。她又一次意识到,这个不同寻常的男人,总该有他不得不背叛部落的理由。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4章 便欲出帐 诃伦把口袋系,交给少女。 她得知了自己离开部落的理由,他没有满载着荣誉离开,不是所谓“熊皮战士”,他只不过是一个受部落唾弃的叛徒,和狼族一样令人憎恶。 他依旧打算去劝说卓力格图,待放好了东西,便欲出帐。“这次返回大部落恐不是重新效力,我没有效忠的可能。”他还是捧起赛罕的脑袋看着她说:“我只是有作为战士和你额撒汗的觉悟罢了,救族人和家人。” 赛罕刚要说话,被诃伦搂紧,他的声音轻轻剥离她心脏外脆弱的假衣:“走前,你姆妈亲口把你托付给了我,那么我想,孛儿帖不是我们的终址。” 诃伦本想告诉她,要为她建一个与络布一模一样的村庄,离部落很近,站在高处能望见部落里的火种。 赛罕颤抖着离开诃伦的怀抱,“额撒汗”的意思是“如父亲一般的男人”,她激动地念几遍,诃伦将手紧扣胸膛,向她保证,并缓缓退出白帐。 待出白帐,诃伦面色如常,一边谨慎地注意四周仍在活动的孛儿帖人,一边向老根盘绕的白帐走去。卓力格图白帐边有一个巨大的囚笼,由石头打造,诃伦难以想象凭它的规模,需要几个孛儿帖人日夜磨砺才能完成。可这些无关乎他,即使累死了二十名孛儿帖人或者饿死二十名其的囚徒,也好过即将奔赴至此的狼族。 他绕过石沿深红的牢笼,踏老根,掀起帐帘走入其。 扎昆·卓力格图早便在帐内等候,他静坐在一堆石头间,挨个摩挲这些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石头。骨斧“熊首”平躺腿边,许久未见,蛀虫占领了骨斧的每处角落,主人想必已不再清洗这把当年所珍爱的武器。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三个人为了这头熊吃的苦头。”卓力格图头也不抬,依旧把玩他的爱石:“那块头可两头黑熊都大,能撞断铁胆木,保不准可以和今天这头烈鸟一战。” “是啊,你躲了过去,它正好扑在你身后的孩子身。”诃伦找了个没有石头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接过老友递来的一碗酒说:“那孩子也真够倒霉,整整断成四截,等我们剖开熊腹,好家伙脑袋还在里面,脸被烧了个稀烂。” 他们随后把熊脑袋砍下来,剥皮剜肉抽筋,用它的下颌做了这面斧,取了一个粗暴的名字“熊首”。“这熊脑袋可石头都硬。”卓力格图拾起骨斧,借着帐内五个火盆的光照下金黄一片,好像洗刷掉面的污浊。强力的臂膀轻易让它在手翻出斧花,这个名为大无畏的老友用“熊首”夺走无数敌人的性命。“可它更适合擅长使用巧力的你,武器对你来说尤为重要。”他说。 诃伦一口饮尽碗酒,咂巴几下,感觉与晚间喝的不太相同,有一股甜香的气味弥漫唇齿,却也没有在意,只当是老友帐内特制的酒。他放下碗道:“理所应当,按我们仨的规矩,这面斧头给了出力最多的你。”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5章 他心目中的火焰 “他才出力最多。 ”卓力格图愣着眼睛,直视骨斧:“那个孩子甚至付出性命。” 当年他们带着年轻的战士在黑色的祭林里面行走,不出百步便与那头熊碰面。祭林终年不散的烟雾缭绕,卓力格图手持他的石斧,披着熊皮与更庞大的猛兽作战。另两位则领着战士助战,拉扯了几里的战线,双方鏖战,沿途的高大树木被打得东倒西歪,当巨熊吞下那个孩子头颅的刹那,诃伦和彧也重创其头部,卓力格图才终于把石斧嵌进它的脑。 “什么?”诃伦确认道。 “至少他没有逃跑,没有背叛他心目的火焰。” 诃伦皱着眉头,他哪会忘记那个尚年轻的战士,临终前瘫痪在他怀里,不住呓语。在满地血泊里,在弥漫无数兽吼和血腥的森林里痛呼和咒骂,像瘸腿狂吠的野狗般丢脸。诃伦记得他的模样,惨白的皮肤里沁着青紫的血,气若游丝却不住嚎叫,诃伦将属于这位战士的石斧递去,结果战士一把甩开,朝天大叫一声,彻底没了气息。 过去卓力格图每每说起这事,都要嘲笑这小子的软弱,说他把原人的骨气都从肺里嚎出去了。不像今晚,倒称赞起那个男孩的勇气。原人绝不会纪念鬼哭狼嚎的“勇气”,战士应当死得其所,可那个孩子却因麻痹大意丢了性命。 眼见气氛变得凝重,而今夜又有更要命的大事,诃伦尚不想与老友闹得不快,他甩甩昏沉的头道:“卓力格图,我们来聊聊早前的事……” “扎昆·诃伦,你一定是不敢当半命人,只想像部落里那些老人一样,靠孩子们的供给安度晚年。”卓力格图站起身,肥厚的肚腩垂荡,可结实的手握着骨斧,俨然还是那个杀熊的战士。 “什么?”诃伦才发觉老友的眼里是一种名为“正义”的光彩,在杀死彧的那晚,他也曾在那位好友的眼见过。 “我们是人皇的亲信,带着最初的原人扎根南陆,所有人敬我们为尊,哪怕是金乌也对我们言辞恳切。当初我以我们三兄弟为荣光,殊不知有一天却以你为耻!”卓力格图振振有词,居高临下地数落他的不是。 “你害怕当一个半命人,所以你背叛了部落!”他朗声宣判。 原人战士自诩为半命人,哪怕是最勇敢的佼佼者,在无数场丛林的征战,总归有一次是他的终场。原人有三百年的寿命,战士们却往往活不过一百五十岁,只有少数过完一生,但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周身遍布蛛与封尘,不过是一具心脏尚在跳动的僵体罢。 诃伦去摸腰间,却惊恐地发现乌仁图娅刀落在自己的帐,神智也灵敏,沉重的头颅地带他跌在地,他艰难地重新支起身子,而他的老友,形如高塔,一步一个谴词,走到他身边,高举“熊首”砸来。 只看到斧背从眼前划过,诃伦被重重砸昏在地。 这声重击作为号令,原本静谧的帐外立刻骚动起来,原人粗犷的吼叫从各方向一处汇去,不多时,一个少女凄厉的叫声传入卓力格图的耳朵,可很快便被掩盖,像是木筏跌入奔涌的大泽。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6章 力气犹如蛮牛 卓力格图丢去骨斧,胡乱踢着一地的石块,待两个孛儿帖人进来将诃伦抬走后,他掀开帐帘,看着不远处白帐人影交错,低沉的吼叫原始而激荡。 他缓缓向南方屈下膝盖跪落,五指扣在心房,嘴念念有词,头虔诚地磕在地。 原人大部落的火光迷阵终于熄去,黑暗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不久,七八张狗皮被剥下悬荡在部落土墙,这是晚间冷风里部落的独特旗帜。 当远处战士的警示传来,乌恩再次忍不住打起寒战,那是阿拉图德·无嗣教出的养子哈尔巴拉,如同在部落道路行走的黑熊。身边跟着同为养子的扎昆·海日古,他打着呵欠,可眼神却如清晨泄露一丝光芒的地平线。 在哈尔巴拉和海日古眼皮底下,老人在几下心跳间的空隙迅速溜走,他走进先前死了哨兵的巷子,仿佛跟阴影融合一般。 守护部落的两位金乌养子一把拧住乌恩,石斧已经抵在世子的脖子。 “放开。”乌恩抓着哈尔巴拉的手,这个男人的力气犹如蛮牛。 海日古轻轻拍了拍兄弟:“是世子。” 哈尔巴拉闻言松开犹如钳子的手,收回武器进而逼问:“和你聊天的是谁?” “为什么要告知你,我是苏日勒和克之子,阿拉图德姓种,阿拉图德·乌恩。”乌恩的声音由高变低,哈尔巴拉的嘲笑声越来越大。 “这个部落我只知道苏日勒和克和另外五位金乌大人。”哈尔巴拉凑在矮小的乌恩面前,指着他的衣服:“祭祀大会已经快举行了,可我们无人知晓的世子却连一套完整的兽袍都没有。”他知道乌恩甚至连一头莫古鸟幼崽都驯服不了,这样的世子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 “世子请恕罪,哈尔巴拉个性如此,额撒也拗不过他。”海日古毕竟不想得罪部落的领袖,他打断兄弟的讥讽,弯下腰态度恭谦起来:“最近部落举行祭祀,我们要严查每一位可疑人物。” 乌恩侧头看着这支缺了人的队伍,每每三人行的金乌养子今夜唯独少了塔拉。他并不了解在古祷房里发生的血腥惨案,也便不知道塔拉早已尸首分离被藏在了哪块土墙里。“是一位身穿薄衣的老人。”乌恩垂下头坦白,他仿佛能从风里听到老人的一声叹息。 海日古思索片刻,记起他曾听说过世子所描述的老人,那好像是部落的一位怪客,与那些神神怪怪的祭司一样,痴迷狂热于某物,为它们奉献生命。为了加以区分,人们叫他鹰司。 哈尔巴拉听罢立刻露出常有的暴躁面容:“哪位原人在如今严冬临近时还身穿薄衣,未免以为我太好糊弄了?” “哈尔巴拉,别把怨气撒在世子身。”海日古说道:“请注意你的言辞,否则领袖不会放过你。”塔拉的死对哈尔巴拉的刺激很大,从古祷房出来到现在,他们已经与拓谷手下的战士起了无数次冲突。 “那怪老头算什么东西?”哈尔巴拉显然不愿轻易罢休。 “是部落外的鹰司。”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7章 头顶盘旋着十几只大鹰 “那疯老头?”哈尔巴拉总算有了映像,每个从外狩猎归来的原人都能在部落外看见一个破败的小木屋,再倒霉些,还能目睹一个老人抱着青色的器皿进出。 (w w w . v o dtw . c o m)炎日之下,外面会晒着成排的这种器皿,老人躺在它们边,头顶盘旋着十几只大鹰。 没人见过老人外出狩猎,可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或沙尘都没有要了他的命,日头照晒,鹰也照旧盘旋。老人不和原人打交道,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幸运的疯子,都盼望哪天能在部落门口撞见他和鹰群的尸体。 海日古知道哈尔巴拉私下咒骂过那个老头,断言老头一定是靠偷窃部落的粮食才撑到现在。至于扎昆·海日古本人,他甚至请动一位金乌去造访那间木屋,结果金乌摇着头出来,念着“疯子疯子”。 一小部分原人们怀疑老人确有神力,呼之“鹰司”,意图前搭话,却总是无功而返,久而久之,那位老人在所有人心里便都成了疯子。 一声鹰啼凄然划空,巷子里的黑影腾天,倏尔消失不见。哈尔巴拉捏着手里的武器,恨不能在面前这个软弱的世子脸砸几斧。可他斗不过苏日勒和克,甚至养父也不行,古祷房里领袖的暴怒已经奠定了权威。 “今夜的事你敢说一句,我是死也要拉你陪葬。”哈尔巴拉道。 乌恩缩了缩头,脖子印着红肿的五指。他来不及多想为何战士们会认识一位南方来客,也来不及多想为何部落门外长住的疯老头自称是来自南方的客人,他只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脆弱的脖颈,提防强壮的战士陡然发难。 老人不愿找一位勇敢的战士传教却指定自己——一个在部落毫无地位任人宰割的孩子,站在部落权力者手旁却无人尊敬的世子。乌恩笑了笑,大概老人真是个疯子。 一团黑影突然从身后遮挡住他头的月光,莫古鸟身浓郁的草香味扑入他的鼻子。乌恩转过头,发现高大的扎昆·拓谷正骑在健壮的莫古鸟背,手里的斧子还未收回腰间,似乎正巡夜待归。身的兽袍与哈尔巴拉所着熊皮不同,土色的鹿皮大袍让他显得温驯纯良,可乌恩知道,拓谷曾独自带回不少黑熊,是与哈尔巴拉齐肩的熊皮战士。 “世子,您的脖子怎么了?”拓谷的嗓音充满怒气,他的甚至来不及向乌恩致礼。 “没事拓谷,是我自己不小心。”乌恩回答,他不能将这个正直的朋友拉进哈尔巴拉正实施的劣迹之。 “领袖可不会让那钦手下的战士陪同您。” 乌恩刚想解释,面前的鹿皮战士偏头示意他到自己身后,然后催动莫古鸟抬起双腿走了两步,直直逼到两位战士面前。 “你是归那钦管辖的战士,扎昆·哈尔巴拉,扎昆·海日古。”他翻下鸟背,面罩的形状是一只咧嘴咆哮的凶狠猎犬,令人怵目惊心,不过提利昂认为起克里冈那张烧得稀烂的脸,这面罩已算美得太多。身后的莫古鸟乖巧地曲腿歇息。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8章 气焰顿收不少 “受那钦指派,我们正做盘查!”哈尔巴拉喊,气焰顿收不少。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所以你们怀疑未来的领袖会加害于部落的子民?”拓谷的身高矮于哈尔巴拉,却仍气势高涨,他一把推开面前二人,斥道:“回答我!” “不敢,哈尔巴拉的意思不是如此。”海日古生怕哈尔巴拉与眼前这位士倌生气,只好拦在间自己前答话:“无人知道世子是否会成为第三位领袖,您也看见了,世子甚至连一件完整的兽皮也没有,您这样算置部落未来于不切实际的妄想吗。” 扎昆·拓谷一拳打在海日古脸,直打退对方几步。“世子姓阿拉图德,唯有受火焰赐姓者才能成为领袖。”这句话来源于金乌曾经说的“生于火,忠于火”,每一位扎昆在赐姓前都会默诵,拓谷步步紧逼:“除了人皇萨央,往后只有姓阿拉图德的原人才能领导部落子民走向光明。” 海日古拼命拦住哈尔巴拉,他知道拓谷想要激怒自己:殴打士倌意味背叛,连阿拉图德·无嗣也救不了他们。 哈尔巴拉全身泛红,但还是缓缓退到海日古身后。古祷房的秘密祭祀让两人看清了部落的形势,塔拉已死,他们不敢再在这些争斗为无嗣增添麻烦。 “扎昆·拓谷,与火焰的距离,那钦可你接近很多。”海日古警告他。 “世子的额撒,伟大的苏日勒和克,是火焰。”拓谷回答:“如若你们时常忘记这点,我会领着我的战士好好提醒你们。” “领袖何时对外提及世子。除了责罚和冷漠,世子从领袖那里获得过什么?这个位子注定让贤于他人。”这个统领部落三成战士的士倌值得好好拉拢,海日古压低声音提醒士倌:“你又何必为了愚忠而站错队伍。” “朽木受灼伤才能燃烧,不经责罚与冷漠,怎拷打出领袖的心。”拓谷低头看着因提及额撒而变得面色憔悴的世子,又问:“你又为了三分利,便再也不敢扣紧胸膛了?” 海日古和哈尔巴拉向后退去,乌恩躲在拓谷这道石墙后面,今天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掠过。哈尔巴拉狞笑着说,他的声音像木头摩擦般:“记得扎昆·诃伦?那个足以令你父亲托付性命的男人转头杀死了他,我希望在拧爆你脑袋前,别走了你额撒的老路,死在扎昆·诃伦之子手!” 乌恩身后的莫古鸟忽然躁动不安,眼前的士倌全身竟在颤栗,只听拓谷冷笑道:“圭什翼和他额撒不同。” 待那两个那钦手下的战士走远,他才继续开口说道:“兽场里能活下来的囚徒不多,圭什翼是其之一,圭什翼有战士的荣耀,所以火焰让他在兽场里重生,这和他额撒不同。” “可扎昆·诃伦是传的战士。”乌恩问:“部落里甚至传唱他远征时的歌谣,他不是一位犹如人皇萨央般的英雄吗?” “我们称呼这类战士为英雄。”拓谷道:“可英雄也会吓得丢去身的熊皮,也会背信弃义,当逃离部落的那天,他已成为历史。” “是因为扎昆·彧吗?”乌恩小声说:“我听特木尔老人说他包庇一个强暴者的性命。”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89章 尚未叛离部落 拓谷的火气陡然直往撞,脑木旗帜下冰冷的尸体成为一辈子的噩梦,可他仍压下声音强颜欢笑。 “他只是谨遵部落的原人传统,诃伦却为此杀了他,把木旗帜穿过兄弟的胸膛还有脸苟活……想必他此刻仍躲在某个地方暗暗发笑。”扎昆·拓谷显然不能忘怀对诃伦的仇恨。 那时他理所应当参加了那场公开的刑罚,而尚未叛离部落的扎昆·诃伦站在他的身边,垂荡着头,勇敢的汉子却丝毫不敢抬头亲睹底下的兽场。乌恩如今听得拓谷所言,才知道,诃伦只是不敢直面他所造的罪孽。“那个强暴者被咬得四碎,那女人也被烧死,你的额撒该在火焰里安息了。”乌恩安慰道。 拓谷听了不置可否,他叹了口气,才发觉部落里各家已沉睡,周围寂静一片,巡夜的哨兵在暗夜手擎火把,不时照看他俩的踪迹。“我们走了!”他喊道,再一把将乌恩抱到莫古鸟身。他打算将世子送离这危险的地方,再去找那钦——这位公正的士倌,不该受无嗣手下的战士蒙骗。 高墙的战士同时齐举火把照亮沿途的道路,莫古鸟背的两人循着这条光路,向远处金乌们的殿堂里跑去……乌恩骑在鸟背,细想拓谷所言,他觉得,能令这个正直战士憎恶的扎昆·诃伦,想必确实不算好人。 灯火辉煌的领袖殿堂内,两列石凳之间的扎昆·那钦向苏日勒和克单独行完原人礼,便直起身到其一边石凳落座。“伟大的苏日勒和克。”他前倾身子腰板笔直:“部落内的鬣狗悉数剿杀,除了遭偷袭的战士,无人伤命。” 阿拉图德·伏燧瞥了一眼在座的金乌,阿尔斯楞间隔图图赫的位置与无嗣坐在右手边,而胡和鲁与长风坐于左手的那钦身边。众人皆不语,只是等他开口。“天寒了,野兽总爱往部落里钻。”苏日勒和克一字一顿地说:“祭典快要开始了,别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未等那钦应允,他便又道:“所有聚落支埠都会来?” “咳咳……”一声轻咳,所有人都盯着无嗣,只见他象征性地行了一礼:“鸟羽聚落杳无音信。” “那钦?”苏日勒和克问道。 “确有此事。”那钦回道:“我派遣的战士站在永冻湖岸呼唤,未见有人来迎接。” 稳坐石凳的阿拉图德·阿尔斯楞笑了,其余人皆能感觉到这位人如其名的金乌暴躁的脾气。他曾在以往的祭典公然顶撞领袖:一个原人冲撞了酩酊大醉的阿尔斯楞,若不是苏日勒和克喝止,他便要拧掉那人的脑袋。这头不折不扣的怒狮一把掀开领袖,摇摇晃晃地离开祭典。“还有这种事……”他盯着那钦,后者能感觉到两股摄魄的目光紧盯自己:“百足虫想死?” 苏日勒和克显然不愿搭理这位金乌,他把头撇向那钦皱眉道:“鸟羽聚落里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那钦摇头:“鸟羽人不来迎接,我们也无法。”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0章 根本不能承受任何踩踏 “伟大的苏日勒和克。 ”无嗣出言提醒道:“永冻湖只有鸬鹚车才能带人渡过。”也不知是否苍天有意,那片拦截部落战士的永冻湖面,根本不能承受任何踩踏,只能由鸟羽聚落独有的鸬鹚车滑行穿越。 “那用火烧穿冰层,乘船过去!”阿尔斯楞叫嚷。 “鸬鹚车要滑半日才能一个来回,烧穿它,祭典早便过了。”苏日勒和克环视金乌,又与那钦道:“向部落效忠的首领素来不得贻误祭典,你想办法渡过永冻湖去问个究竟。” 那钦领命,无嗣冷哼一声,看他的眼神越发阴毒。对外关系紧密的士倌和金乌,似乎私下里有难以缝合的裂隙。 殿堂里火盆依旧高燃大火,苏日勒和克坐于用告石装潢的领袖之椅。这尊椅子犹如老树盘根,又如刹那静止的火,显得古朴庄重。他背向光芒,整个人沉在阴影里,使人看不清容貌。但无嗣谨慎迎接领袖的审视,他能隐约感觉到一道目光从那团黑暗里投射过来,大概是为他的放肆而不满。 阿尔斯楞整理熊袍,一屁股坐在了图图赫的位置,靠在无嗣身旁。他紧盯苏日勒和克的手,那双手的腕部,一枚蛇颅已经缓缓探出袍子的袖口。一时冲突在即,殿内无一人发声,殿外的虫鸣都能清晰入耳,几人才知外头已至万籁俱寂之时。 这里大概是部落入夜后唯一一处长亮的建筑,普通原人只敢遥望,不愿踏足打扰。因为他们认为,一到晚包括扎昆·那钦在内常驻的七人,个个面带野兽的凶意,与狂野的火焰沟通。 对峙了好久,苏日勒和克终于从无嗣那方移开视线。他掸掸手,从边抓来一只生蚌肉便吃,汁水滴在地。“那钦,我常听无嗣说,你在制定一套详尽的制度来稳固部落。”他从阴影里探出头来,转而回问那钦。 这一问,胡和鲁与长风二人登时坐不住,扭头瞪着扎昆·那钦。革新。那钦知道这两位金乌最讨厌的是不尊传统。 他暂时不便回应二人,撇头见无嗣和善地点头,只好报以笑脸。脑计较片刻,便转过头面朝领袖跪好:“伟大的苏日勒和克,那钦之心,紧系火焰,不敢懈怠。我看这么多年,部落领导之内,虽无大乱滋生,可兽性难改,自相残杀时有发生,为了阿拉图德携众子民更好地信奉火焰,共同维护火焰的血脉,我有许多建议,称之为革新。” “部落好原人之火,所有人理应效忠部落,可这些年不乏有脱离部落的聚落,他们不再朝贡,正是因为他们未曾认为理应归属于我们大部落。”那钦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生怕出错:“或许鸟羽聚落在密谋打算脱离。” “百足虫其心可鉴,鸟羽聚落不可能背叛我们。”胡和鲁竭力阻止道。 “狞不也背叛了该死的萨央?”阿尔斯楞直嚷嚷,他早看不惯对面那两老不死,这时更是为了讥讽他们口没遮拦:“若不是狼族了我们的火毒死无全尸,现在南陆早是他们的地盘!”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1章 我还是你们的领袖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那钦感到自己仿佛被千万根木刺贯通过自己的胸膛,剁得血肉模糊。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在场包括胡和鲁与长风,所有金乌的眼里只剩下狠厉阴毒的目光,那失言的阿尔斯楞的腰间斧头更是几欲拔出! “安静!”苏日勒和克大吼一声,他从椅子站起,高大的身躯撞倒边的石桌。他站在两群人间,按住阿尔斯楞的肩膀压回石凳。“这个殿堂里,我还是你们的领袖,坐下。”他一字一顿地吐出命令。 阿尔斯楞顶开苏日勒和克的手,一把攥住对方熊皮袍,两领腾起的火焰披风顿时把身衣着烧个精光!那钦抽出斧头,撞开阿尔斯楞,挡在苏日勒和克的面前。 “扎昆·那钦!”无嗣低喝道。他不敢相信一位战士胆敢攻击金乌。 那钦盯着阿尔斯楞,他的冷汗顺着面颊不住下淌,炽烈的火焰几乎灼得无法睁眼。他只知道,从人皇萨央开始,他便恪守传统,誓死保护领袖的性命。“阿尔斯楞,您要对苏日勒和克不轨,我只能替原人子民革除您。”他说。 阿尔斯楞编结的须发如雄狮一般,他知道如此狭小的空间,纵使其余金乌不加阻拦,与身强力壮的那钦也要缠斗许久,若加苏日勒和克更无胜算。 “阿尔斯楞,收起武器,请求领袖的谅解。”无嗣出言提醒,这场闹剧该此罢休。 听了无嗣的建议,阿尔斯楞倒头便拜。 阿拉图德·长风站起身,这位金乌的年龄甚至超过身边的胡和鲁。他走到领袖面前,那钦连忙退到一边,待施完原人礼后他道:“当下金乌万不可断手足。” 苏日勒和克退去肩火焰,蹲下身扶起阿尔斯楞,问:“与我一同从祭殿走出的兄弟,对于那钦这样忠诚的子民,你还要杀吗?” “怎么会。”阿尔斯楞只好压下怒火,捋捋须发道:“祭典有你动斧头的时候,为你的领袖而死。”此时的他像耷拉脑袋的野狗,再无分毫威胁。 阿尔斯楞**身,粗长的血脉埋在胸膛下虬结如岩纹。他蒸腾着热气,在顶的火光下折射光泽。 那钦小心翼翼地看着阿尔斯楞,这个男人身的伤疤不苏日勒和克的少,然而并非全由野兽所伤,有些疤痕的坑洼新肉,皆拜火所赐。 在原人新编的歌谣里,过去的他从不知退缩,喜欢站在岩石,居高临下冲群兽嚎叫,再猎得一地兽尸。那首歌谣传唱不高,熟知者寥寥,歌据传他的名字本不是阿尔斯楞,是其余金乌冠以他这个名号,来永赞他的勇猛…… 对于扎昆·那钦来说,他能对另五位金乌游刃有余,却无法在阿尔斯楞面前拿捏轻重,所以他鲜少直视对方眼睛。待发蔫的狂狮重新落座,那钦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 那一地被掀翻的蚌肉混在蔬果里蠕动,苏日勒和克行经它们便顺带烧成灰烬,领袖也回到席位,众金乌的窸窣声骤停。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2章 其三向火焰请姓 苏日勒和克身艳红的火纹随着臂膀游移而栩栩如生,他方才更加严厉,声音像祈山墓穴里的回响,无人再敢恣意妄为。 之后的议会平稳进行,扎昆·那钦提出将大部落乃至包括虎跳崖在内的附属地纳入领袖的统管范围,改称国,其二增添多个士倌并将其职务加以区分,其三向火焰请姓,让子民拥有名姓并可自行选择。 那钦的意见得到无嗣的支持,而胡和鲁和长风依旧冥顽不能认同,并认为虎跳崖尚有战士茹毛饮血,兽习不改,难以普及。这个提议僵持不下。 苏日勒和克遂命那钦派人去虎跳崖整顿原人习性并监督图图赫对于大泽虎跳河流域鱼量锐减的处理。扎昆·那钦领命后便大施原人礼退出殿外。 “伟大的苏日勒和克,卜筹轮已经修好。”胡和鲁在几日前便开始锻造祈山带回来的告石,与长风、无嗣三人日夜不分地修补卜筹轮的裂缝,到今天夜里已是第七日。 阿拉图德·伏燧见老金乌的面色愁苦,心知大概那面石轮余下的问题恐没有那么简单,忙问原因,一粒细小的石屑被举到他的面前。 “告石卜筹轮能够再次转动,可我们也彻底失去了对第七轮与第八轮地域的视界。” “我早便说过靠那鸟玩意是统治不了南陆的。”阿尔斯楞冷笑道:“当初我们能进祭殿不是因为被火焰选,而是因为我们是最强壮的战士,那受万千子民敬仰的人皇也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他斜睨胡和鲁与长风,当初提议造卜筹轮正是二人,如今阿尔斯楞将矛头指回他们也不无道理。 所有金乌听了这头狂狮的讥讽不敢反驳,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即使所有原人陷入对火焰的狂热,他们依旧该头脑清晰。 “凭着你自己,能在长夜与兽群搏斗?”可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阿尔斯楞的言论,胡和鲁吹起胡须怒道:“若没有火焰驱赶暗的魔鬼,你阿尔斯楞也只是黄土地下埋得骸骨!” 无嗣拦下阿尔斯楞,免得老友与对面巧言善辩的老头对峙。“火焰不自来,若我们不传授众人钻研木石生火的办法,火焰能在原人部落里燃烧?”无嗣道:“说到底它与工具无异,因为它烧尽万物的能力,你便心甘情愿膜拜一团死物?你我心知肚明,统治者难道还身陷自己编织的谎言里?” 众人皆寂,无嗣的话好打破难言的禁忌,振聋发聩。阿尔斯楞亦不再言说,这权力心的机密却在殿堂里开诚布公,所有金乌缩紧脖子,着实犹如一千双眼此刻在窥视他们。若那钦在场恐怕还要被威胁万次。 领袖苏日勒和克,擎着下颌烦躁地摩挲胡须,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众人讨论的环节。对于他而言,只是不能接受一个七至八轮形同虚设的卜筹轮,更何况地牢那晚,对昂沁·司南的拷问亦是无功而返。 “我无法接受一个掌握不了南陆全貌的破轮,那座流动的大山……”苏日勒和克倒吸一口气接过断的议论:“它绝不可能是梦里的假物,卜筹轮也看到了。”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3章 只有火焰是真神 金乌们仍旧沉默,同样心受重压的他们无法缓解领袖的躁动。 至始至终无人能忘怀那座大山首次被卜算到时所带来的恐惧,那是站在崇山峻岭前所不能感受到的威压。那座大山正在律动,仿佛带有恐怖的生命力。 “伏燧。”长风突然唤出领袖的名字,这个老金乌是最为沉稳的一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不可能,不管金乌里还有多少人真正追随火焰,我而言,只有火焰是真神。”这话仍引得阿尔斯楞一阵嗤笑。 “今晚来殿之前,我问过昂沁·司南,在祈山被捉住的那个雪人。”苏日勒和克开口道,他指着将头抬起的无嗣:“他随我同去,在提到那座大山时,那个雪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一直警告我们万分小心!” “我们为何相信一个异族?”长风的问题一时没有令领袖回答,苏日勒和克此刻亦在迷茫,究竟是什么使他笃信。 那时他与无嗣走进地牢最深处的囚笼里,面向被倒吊的雪民,他们细细打量这位全身白蓝色的异族。曾一路尾随原人远征的两位金乌,从未见过通体泛白的异人种,雪民仿佛由冰晶凝成,再在他们的脉络灌入雪水,在一黄一白两道光的照射下,璨如星辰,眼球毫无瑕疵,像是一块透明的晶石,又像一片永冻湖面。 苏日勒和克竟感到空前的屈辱,这似乎才是“人”该有的模样,而原人却披着脏臭的毛皮,满身挂满秽物,在烈阳下嚎叫,这又与野兽何异?在昂沁·司南面前,苏日勒和克惭愧如**的婴孩,那双折射出光的眼睛让他羞怯难堪。 “‘雪民是星辰之子,原人是火焰之子,无所谓高低,无所谓贵贱’,他安慰我。”苏日勒和克面无表情,但所有人知道此刻说出的话仿佛是将屈辱烙印在脸。一位原人伟大的领袖,受一名关押在地牢内囚徒的安慰。 阿尔斯楞正在气头,他离开座位跳向苏日勒和克,怒道:“因为他如白雪,一个原人的领袖便甘受此等屈辱,你可真是‘伟大的苏日勒和克’!” “阿尔斯楞!”无嗣大吼,他一把拉回鲁莽的老友,压着头颅轻声说了几句,终于稳定了对方的情绪。胡和鲁和长风此刻出平静。之前在古祷房内,苏日勒和克甚至不愿目睹祭祀萨央的过程,此时他们知道领袖终于下定决心。 “雪人已在南移,萨央的祭祀刻不容缓。”苏日勒和克说:“我们靠萨央灭绝了狼族,如今雪人来犯,我们还得再仰仗他一次。”他对阿尔斯楞的挑衅视若无睹,站起身来,看着地面,委顿的精神之后,众人竟感受到一股更磅礴的气焰升腾。 “为了火焰!” 苏日勒和克罕见地举起右手紧扣胸膛,施展原人礼,众人连忙起身,随领袖一同低头施礼。在众人低头的时候,一抹黑影自殿外闪过,向不远处一间石房奔去。 “扎昆·那钦,人皇的死对我们是个难以愈合的伤。”一个须发全无的老朽颤颤巍巍靠在一旁的墙角,他的气息若有似无:“谁都不及我亲近人皇。算是诃伦,那天他还在三丈外与他的狼说笑。”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4章 压抑的空气壅塞而潮湿 那钦的桌前摊着卷曲的皮轴,从古谣到好事者记录的史实,从原人的起源到人皇远征,他一直在翻看它们,可仍未停止对这个老人的审问。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这么说您是萨央贴身的战士?”他道:“还请您说得详细些。” 老人在墙角缩成一团,早年的征战令他全身疼痛,他本想与过去背道而驰,可无奈这位士倌却硬是要从他身套得秘密。“我很乐意告诉你他战死的情形,然而这环境让我鼻窒心疼,去我家,既然您想聆听,何不找一个更加清净的地方?” 他显得有些愤怒,怎奈何面前较他来说年轻的战士地位更加尊崇,只得诚恳地继续解释。这间老石房有些年岁,金乌从不让它被人修缮,似乎刻意想将它遗忘在这块不起眼的地方。 石房内只有一盏长燃的鲛人灯,足足一大盆,数百年无人更换也不会熄灭,对火焰操纵娴熟的金乌将这盏灯控制在始终昏暗的火光下。可室内依旧闷热,老人的皮袍里沁满汗水,压抑的空气壅塞而潮湿,犹如覆背窥探的幽灵。 这种长待如绝境的闭室,金乌也早已弃置多时,当那钦掀开沉厚的蛛并踢走肥大的老鼠时,只有一卷晦涩难懂的皮轴摊在积满尘埃的桌。一片狼藉下,黑影空洞处,仿佛有狼眸冷对,叫他不寒而栗。 那钦的手点过皮轴,另腾出手来取下腰的水袋,轻轻摇了几下便丢给老人。老人接过便痛饮起来,喝完果真舒坦许多。“草菜和无叶子捣碎后调和的水,有缓解劳累的作用。”那钦本想说用来吊命,但结果还是没有说出口。 老人把水喝尽,放下水袋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也只有您同情我,所有人都骂我是个懦夫,活到这个年纪……” “总该留一些人来铭记过去。”那钦将收起的卷轴整齐叠放回边的一张石台,又换来一些未查看过的:“关于人皇,光凭‘伟大’二字可概括不完。” 老人见那钦说得真诚,竟迟疑了一息。“除了当年离开部落的那些人皇的追随者,很少有您这样的原人了。”他的记忆犹如冲破土丘的大泽水般倾出,慨叹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段征程,谁能想到狼王却袭击了他。” “你没有阻止吗?” “我尽力了!”老人激动地单手舞蹈,身体犹如朽坏的木屋在摇晃,他嚷道:“那是狼王!连人皇都来不及反应,他山丘一般的身躯扑了过去咬断头颅!” 那钦去地取来水袋,老人抓着他的手臂,面带痛苦的神情。“哪怕如今我是士倌,而您被摘去扎昆之姓,您仍是我当年敬重的战士。”那钦拉开衣袍,露出胸膛瞩目的纹身:“我相信许多战士愿意纹它们的初衷,是因为追忆萨央而非阿拉图德们,想必您也有,扎昆·特木尔!” 特木尔沿着墙缓缓起身,他的嘴唇不住颤抖,大口大口向外吐气。短短几日的时间,他的身体竟然开始衰老,如今只能勉强支撑,苟延残喘地活。“当年的我确实辜负了人皇,辜负了我的名字。”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5章 贴身随行的人皇 这个老人闭着眼睛,像认错的婴孩抓住那钦的手低着头:“狞只是直冲过来,我本挡在他们之间,本可以用我的性命救下人皇……我躲开了。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特木尔抽搐几下,彻底脱力摔回地。他稍短的皮衣里隐约有一处纹身,似乎是一条雷鱼,这种鱼的骨头坚如磐石。 “所以你害怕了?”那钦质问道:“当年让你贴身随行的人皇,你却在绝境像个懦夫一般逃开了?” 特木尔遮住脸颊,声音从手掌里传出:“所以我纹了雷鱼,惩罚自己一辈子都在噩梦里度过,是当年软弱的脊梁害死了吾皇!” 那钦冷静下来,想着这些年异常勇猛的特木尔,原来他是在逃避愧疚。“只有我足够无畏,陷入恐惧和残忍的包围,愧疚才不会找我。”特木尔抬头,他的脸色惨白:“可当我失去了右臂被剥夺了随你们外出狩猎的资格时,噩梦才真正来临……”他举起左手,整只手臂都是细长的伤痕。 “一旦闭眼,狞张着巨口向我扑来,人皇脖颈里的血一阵一阵喷涌在我脸。我在睡梦发狂,一觉醒来被木刺刮得鲜血淋漓。”他摇摇头,大叹一口气:“我才知道,软弱自私能让我逃得过一时,却难逃一世。” 那钦眼睑低垂,面仍带着审视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什么。“你没有想过狼王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吗?”他问。 “狼族,无非是为了背叛与杀戮。”特木尔看去仿佛在酣睡:“我们为何要与狼为伍?我们早该想到,他们的兽性存在的时间远超我们所赋予的人性。” 那钦重新回到石桌前,继续翻阅皮轴:“那为何之前还要救人皇?” “这……” “我们离人皇太远,狼王咬死他之后,做了什么?”那钦侧过头,他那双独特的漆黑而温润的眼睛仿佛在提醒老人。 特木尔盯着脚下的小虫,脑海关于那天的画面挨个翻过,无一遗漏。“闷热的天,这间石房还热,好几匹狼向我扑来,几人合力,将他们的头骨统统砸裂。我们回头去砍狼王,钝斧却只能伤他皮毛。” 他点点头,像在肯定自己的这段记忆:“又有几匹狼跑了过来,咬穿了其他战士的腹部,肠子像碎石一样滚落到地,我只能奔向附近的人群,与他们一起继续战斗……” 接着一直斗到长夜降临。那晚尤为漫长,尘土迟迟不肯回落到地,包括那钦和特木尔在内,他们胡乱挥舞石斧,不管是砸在狼亦或是其他战士身。 而特木尔告知那钦,他矮着身子掀翻无数头狼,空的黑暗与尘埃都无法阻挡他虽说为时已晚的勇猛。无可否认,直到长夜接近末尾,直到狼嚎声骤停,他都是再无退缩的优秀战士。 “有一簇黑红色的光在长夜里指引我,我遵循它的指引朝它的方向劈砍,每一斧皆能传来狼的哀鸣。 直到长夜终结之前,它随狼嚎消失不见……”特木尔发现那钦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忙住了口。 “你说黑红的光?”那钦问。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6章 唯有化身蛇鼠才知阴暗 “对,隐隐一抹,若换作是白天,绝对不可能看见。 (w w w . v o dtw . c o m)”特木尔感慨道:“这大概是天在庇佑。” 那钦忽略老人的古怪信仰,此时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便可以继续安心翻找剩余的皮轴。特木尔也乐于士倌这样对他不闻不问,窝在墙角里休憩。 又有十张皮轴翻过,那钦有些倦怠,可依然不放过任何细节,手的这卷皮轴他翻得缓慢,是单独记载了金乌图图赫事迹的皮轴,他不明白为何会独立分出这样一卷来,其的用词与不便明说的故事表明绝不可能是金乌任何一人所着。 “……本为各地原人带去部落的命令并散播火,血令之后,行为无常有妖?”那钦埋下头喃喃自语,他在回忆关于血令的信息。 可陡然逼近的脚步声并不能使忠诚的士倌有更多时间思考。恐怕是过于投入,胡和鲁与无嗣的争吵声待到里石房前才钻入那钦的耳。 那钦绝没有预料到在迫近天明之时,金乌们还未回寝睡觉。澎湃的火焰给予他们过多的精力,可此时的士倌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攥着腰间石斧的手松开——这本事可应对不了两位金乌。 情急之下,皮轴被他推得东飘西落,特木尔催动身体支起来问:“什么让一位士倌害怕成这样?” 那钦在特木尔面前站定,他一把架起老人。“我们走,也只有火焰会令我胆怯。”他的手紧绷着老人的腋窝,身体僵直地向另一个矮小的裂洞走去。 “这可不是士倌的作风。”特木尔站在裂洞前。 “唯有化身蛇鼠才知阴暗。”那钦匍匐在地,侧过头对还颤巍巍站着的老人低声道:“我把你拖出来。” 特木尔摇摇头:“您留下散乱的卷轴和一个隧洞,金乌会发现的。” “是的。”那钦不耐烦地敷衍老人,他正是为金乌的疑心而惊慌:“我是士倌,我能想办法掩盖这些。”他不能留特木尔在这里,金乌可以让最严实的嘴巴吐露真相。 门外传来翻倒碎石的声音,无嗣正在边挪动门前的障碍,边低声咒骂,堆放皮轴的石房荒废多年,他丝毫不认为这些碎石是由里面藏匿的窃贼所为。 “说实话,您是否在担心我会告密。”特木尔躬下身来问,可没多少时间一屁股坐回地:“担心曾经懦弱退缩的特木尔再次临阵背叛,承受不了恐惧或者伤痛,向金乌们告密?” 那钦不敢望着那突然清晰的双目,他不断摆头催促道:“金乌统领天下,南陆都是他们的,你有什么值得告密的?” “那让我留下来。” “不行!”那钦吼道,这一声直直传进金乌的耳,门外陷入寂静。 老人使尽全力一把将那钦推出洞去,他侧躺在地,对洞外愤怒的那钦轻吟:“老特木尔不是蠢货,那黑红的光是金乌的眼,他们与吾皇的死脱不了干系,他们与老特木尔一样,一日逃罪,终生受难。尚且年轻的士倌,继续追随人皇,老特木尔留在这里啦!”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7章 老特木尔今夜有死无生 火焰燃烧空气的爆鸣隐隐从门外传来,胡和鲁用沉厚的声音喝令里面的窃贼出来请罪。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老人不再理会士倌,他背靠洞口坐下,将满是创伤的脊背对着那钦。 “扎昆·特木尔,我命令你快点出来!” 石房外壁的温度也在升,整体开始摇晃,石墙裂隙里的碎片剥落,地底隆隆作响,胡和鲁要将整座石房摧毁。 “老特木尔向火先祖请罪,老特木尔再不会背叛人皇,老特木尔今夜有死无生。” 那钦连忙逃离开去,他的背后,石房倾倒下去,火云从里面向外扩散,犹如一双巨手揽过所见之物,火焰再次施展它无的神威,将凌晨映照得白日还亮…… 那钦摊开手,躺在地不知该用怎样的姿势迎接悲伤。 “我将命托付给你们,火焰子。我愿你们无愧于火焰,无愧于我……将来有一天若死亡要掠夺我的性命,请你们不惜一切守护。反之我亦如此……若有人一日逃罪,则将终生受难,你们会在黑夜里受噩梦诘难,会在愧疚陷入魔障……众人与我,正如焰苗与芯,正如唇亡齿寒。 只要如此,火焰子不会熄灭燃烧的血脉……为了火焰。” 那钦在为这段人皇的誓词伤悲,在为渐凋零的火焰血脉伤悲。曾背叛人皇的特木尔,也只有乌恩会再为他哭一阵…… 部落在祭祀大会的筹备很快度过了半月,天空原人用来计算时间的踱星悄然走到天空正央,除了在白天正午,长明不暗。 部落里的大事却接二连三,铁一般的特木尔老人死了,他的额多与孩子也一起消失不见。 至于两位士倌,他们手下的战士分别从三个方向离开部落,一支队伍是哈尔巴拉与海日古领着无嗣与那钦的战士前往鸟羽聚落;一支是由那钦的心腹独身前往虎跳崖;最后一位战士,接下拓谷的命令后向北奔去。 金乌们陆续带战士进入古祷房,不为人知的祭祀使得那间隐蔽的密室周围被一阵阵热浪包围。 这样,踱星终于走完一圈落入东方的山谷,宣告昼炎夜寒的夏末来到尽头,在凛冬来临的第一天,白毛风如期而至,一夜之间,在南方大陆压下白雪一片。有经验的猎人与战士们备好铲锹,畜生被赶入圈,大张的兽皮遮盖住风口,最后为清扫第二天的冰封世界而早早入睡。 大风下午便起,从高空扑向地面,那风声犹如一千个女人或母狼恸哭,云层瞬息万变,变化出一张张狰狞的脸,犹如老故事里口吹出飓风的魔鬼。临近黄昏时分,云层倾斜,天穹仿佛塌陷,漫无边际的雪倾倒在苍州大地。 当夜,阿拉图德·长风守在兽场的火种边,成了白色天地里最后一抹异色,他全身笼罩温暖的火焰,与火种同眠。 朔风尚未带来暴雪之时,黄土地烟蒙蒙一片,夜间会抖落几粒白雪,清晨起来雪水融化,土地又会夯实不少。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8章 引得孩子称奇 浓云稠雾不再成块游移,它们大片大片遮住天控、撕碎烈阳。 这时无数丈宽的光束指向大地,随后为丛林镀金黄,犹如燃烧的圣林。 待近黄昏,夕阳西落到与远处高山齐平,远山的倒影投射在厚云,引得孩子称,孛儿帖人观察它们,然后告诉身边的孩子,这叫“云海”。 大部分原人从未见海,最宽阔的只是一条一眼不见彼岸的大泽,根据天边游历回来的原人描述,“海”大概如天这般模样。因此许多原人认为,除了苍州边缘的世界,便只有天有海。至于为何天有海,孩子若继续如此发问,原人只好告诉他们,天也有宫阙和世界,自然有海。 到此为止已经是孛儿帖人的极限,接着他们会扯开孩子的衣裤抽打防止再问。埠里鲜有祭司或大神,因此他们不喜思考虚无缥缈的玄怪。除了火焰和卓力格图,他们不再敬供任何事物,天只是天,纯粹为雨雪所生…… 而孛儿帖的夜晚却不如天那样单纯,四周丛林环裹,即使是狼眸也望不见几丈远。孛儿帖人不愿远离支埠,仅在硕果丰累的周遭植被采摘。至于肉食,则有不同寻常的办法。 等到一入夜,嚎叫自四面八方涌来,那些野兽总会被昼夜通明的火光吸引,它们的灵魂躁动不安。孛儿帖人无所畏惧,他们安率先发明的拒马,拿着长长的石枪,躲在后面,再擎着火把,给撞在拒马的野兽致命一击——肉食从此而来。 孛儿帖人倒不会因此丧失凶性,他们的孩子一旦呱呱坠地,被女人背起,随男人出猎。这种狩猎,只是为了在支埠里的地位,与大部落以兽皮来论战士优劣的方式无异,孛儿帖人要用兽颅换得尊贵。孛儿帖埠的男人常在篝火宴会喝个酩酊大醉,之后的几天里,他们乘着醉意带武器投入丛林,女人们紧随其后吼叫着奔赴去亲睹最强壮的男人杀死野兽或被野兽杀死的惨状。 当扎昆·诃伦被捆缚的第二天一早,埠里的半数人挪开拒马,另半数人举着火向四面的丛林渗透。当他们离开一里路后,压灭火把的瞬间,惨叫声从不同方向传来,但很快更多的吼叫盖过这些,不稍一会儿,最后剩下一片死寂。 卓力格图在白帐里端坐着,用刀割肉下酒,风穿过帐帘吹着他胸口的闷热。他的帐帘一早便被掀开,因为作为支埠的首领,得目睹手下的猎人战士出归。在这天,轮流会有几个女人为他捧来两大盆肉和几大罐子的酒,然后歇在一旁陪着吃喝。这些都是埠里最漂亮的女人,她们会在前夜洗刷自己的泥垢,在身抹油,为的是在首领尽兴时得到他的垂怜。首领的垂怜便意味着能穿着大袄捱过严冬,吃熟肉熬过饥荒。 孛儿帖埠从来如此,随人皇远征开始,埠里形单影只却又漂亮的女人靠侍奉男人换得衣食,只是如今多数只能被首领染指。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99章 他把撕烂的毛皮丢下 埠里明事的女人会从小告诉孩子,去侍奉一个强壮的男人所获得的回报有多么丰厚,这也是昨夜女原人们为何争先恐后为那戴罪的熊皮战士扎昆·诃伦献媚的原因。手机端 m. 只可惜那位战士随行便带来一个女人,而且今日一早,两人消失不见,大概已启程离去。冬天临近,埠里小撮女人的生计迫在眉睫,合计后她们只能抢着在这些天里去服侍首领卓力格图。 今日是第一天,三个女人瘫在首领的白帐里,一道道红色的伤痕遍及臀部与后背,她们**的身被倒满浊酒,顺着身体流淌到腹下。 卓力格图哈哈大笑,涎水沿嘴角滴落,他把撕烂的毛皮丢下,盖住女人颤抖的身躯。“酒后行乐莫不如狼背酣战。”他狂妄地扯着嗓子大叫,随手拿起肉块啃起来:“怎么还没送来,莫不是让我再一番?这仨可已经快死了!”说完又不住大笑。 几个原人抬着成堆的毛皮和装满肉的石盆出现在白帐前,他们侧头看着首领。 “等着我来?”他吼道:“孛儿帖人抬那几盆烂肉何时需要这样费力?过来个人把这三个女人扛回她们帐里去。”那人会意,连忙抛下同伴过来,右肩两个左肩一个扛好,刚欲抬脚便被首领喝住。 那人看到肩一个女人嘴里吐出白沫身发抖,便打算一把丢出白帐。他朝首领笑道:“还省下一份哩。” “把她留给我。”卓力格图一把接过濒死的女人,闷在嘴里一口酒,余下的全倒在她身:“她那一份你们也别想吞,平分给另外两人。”他取来一旁地的刀,一口喷在面,灰色的石刀被酒渍成青黑色:“她们若也死了,拿你们开刀。” 几人带着剩余两个女人和东西离开。 一堆石块,卓力格图跪在抽搐的女人身旁,白沫淌在脸颊边的地。他的手盖在女人发青的脸,用刀了解了对方的性命。卓力格图坐在血泊里把刀丢开,面对着的北方丛林一阵骚动,便赶紧起身。他依旧没带“熊首”,合帐帘,站在昨晚熄灭的篝火堆旁。 此时已至第二日晚间,估算时间,孛儿帖外出狩猎的原人将近支埠。支埠里的原人重新点起篝火,穿过满是粪臭与烟臭的空地,拿好石枪守在拒马面前。空气燃木的烟尘飘在隔夜的烤肉。卓力格图在所有守卫身后,腆着肚子,他至少作为一位聚落的首领,首先要做到迎接自己的埠人。 他向东南方向瞥了一眼又移回目光。那里系养着整个支埠原人们骑乘的莫古鸟。孛儿帖人不驯烈马,也无处可寻,四面的丛林到处被猛兽霸占,毒烈鸟之流早将弱兽清除,莫古鸟也是他们偶然寻得的乘物,万幸孛儿帖人不常远足,这些莫古鸟倒也是赋闲在此。没人会注意到东南角的不起眼的鸟圈其实少了一头,在众人清早离去后,首领便派人骑一头往大部落方向奔去,卓力格图捉捕诃伦的心意已决。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0章 这是无比显赫的战果 又过了不久,北面丛林的一小片灌木抖动,所有守卫紧紧手里的石枪。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灌木又是一动,灰色的身影从蹒跚而出,众人明显松了口气,打开拒马的封路,迎接幸存者凯旋。 这是两个男人,他们相互搀扶,血挂下其一人的右膀,而另一人手里提着两颗滚圆的兽颅,看形状,是一种名为獾猿的食人兽,两头獾猿可搏杀一头烈鸟,这是无显赫的战果。 两人踏进支埠的同时,还不及接受首领的祝贺,双双倒瘫在地昏死,两个女原人急忙殷勤地将他们拖到一边的白帐安顿下来。 卓力格图捡起獾猿的头,这颗头颅面右耳缺失,皮毛凌乱剥落,颅骨的裂成花状,几乎一碾即碎。他抬起头,耳畔里一声沉寂已久的兽吼在轰鸣,一种恐惧油然生出,他看着前方,仿佛看见游荡的火神在丛林深处行走。可这绝不是火神,卓力格图知道,可他拾不起泥淖的碎忆,獾猿的头仍是獾猿的头,轰鸣返回脑海深处,不再发出声响。 獾猿头被其他人收拾下去,所有人都为那两位昏死的战士祈祷,如若两人逃过死劫,在支埠里,他们的血亲将与他们一起享有不小的权力。原人们也听见首领的祈祷,不知也不明他为谁而祷,只得继续端着武器守在拒马后面。 随后,大批的原人陆续从四面返回,卓力格图四下环顾,出去的猎人和战士多少都负了伤,女人也是面如土色,明显的是,返回的人数少了接近两成。他知道,凶险的丛林留下了他们的命。 他打着响嗝,挨个拍过尚能动弹的孛儿帖人的肩,而他还未打算回帐,有些话还得向这次出猎的某人询问清楚。如此将近迎了许久,待落日完全没影,终于在沉重却昂扬的猎歌声里,拒马外迎回一名血污重重的武士,虽显疲惫,但身并无一处创伤。 “孛儿帖人大概又得到了您的帮助,武士。”卓力格图迎了去道:“可似乎有不少战士死在了丛林里,我的埠人这是怎么了?” “扎昆·诃伦在哪里?”陆昶的心思没有放在首领旁敲侧击的询问,他焦急地问。 “他走了。”卓力格图笑着说。 “我昨夜无眠,未见有人离去,倒是有女人凄厉的哭声。” “他是大部落的叛徒。”卓力格图皱起眉头:“孛儿帖的恩人身份,并不能够知道他的下落。” “那或许你也无从得知这次丛林里的怪事了。”陆昶微笑道,他知道洛汗在他不远的身后紧紧盯着醉醺醺的卓力格图,这个孛儿帖的暴徒可没有明面那么懂得知恩图报。 卓力格图苍白的脸飘过一抹血色,可他很快恢复镇定,告诉武士:“真想去见见您说的‘天赐’,这座部落的人都如您这般洞察人心?” “他的去向。”陆昶重复:“您是一位首领,孛儿帖人敬重的首领,诃伦的去向与丛林的怪事,您该明了孰轻孰重。” 卓力格图指向他帐外的一间石笼,诃伦的境况一目了然,显然成为了孛儿帖埠的囚徒。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1章 是怎么回事 陆昶一点一点走过去,首领看着他挥舞一柄异的枪。 “你随北方的队伍去了你该知道他们遭遇的事情,最先带着獾猿头回来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卓力格图问。 “他们杀了獾猿,两个孛儿帖人应当如此。”陆昶提醒他:“扎昆·诃伦可以踩毒烈鸟的背,将刀插进它的脑袋里。” “獾猿因为迅猛才能搏杀毒烈鸟,它们不会被埠人逼进泥潭或者任何陷阱。”他告诉武士关于獾猿头右侧的伤痕,又道:“您一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您有什么想法?”不待首领开口,武士道:“无论什么想法,您自己认可好,我毕竟不是原人。” “可似乎有个念头在我脑海拾弃皆不可。” “那便随我一同去问扎昆·诃伦。”武士站在石笼外。 “他能知道什么?他的归宿早该在半个南陆外的大部落,让十头野兽与他作伴,接受兽场和火焰的审问……今早的信使已前往大部落,当天的踱星走过半程后,会有大批的部落战士前来押解诃伦。” “看来您已离挚友远去,要做那个亲手送葬的人。您明知诃伦返回部落必死无疑。” “当他杀死扎昆·彧之时,我不再视他为挚友,当他叛逃之时,我视他为仇人。” “可部落的生死存亡,您并不在乎。”武士提醒他:“您不再给予他真挚,可还算朋友。” “既然丧失真挚的朋友,自然可以欺骗。”卓力格图擦去嘴边的酒沫,依旧发出独属于他的粗犷笑声:“他的背叛,是欺骗更大的欺骗。” “我在您这里住了很久,大概是我告别之日了。”武士推开石笼的门:“请您务必拾起遗忘的过去,我听埠人说您的荣耀,可如今我只看到沉月之衰,像一头暮老的野猪。” “我想这确实是您该离开的日子。”卓力格图涨红了脸。武士说的是事实,但他受不了这种尖刻的直白,昏沉的脑袋让他点燃不了胸的怒火。“在明早,趁我还没想将您脑袋拧下来之前。” 两个孛儿帖人走来,手里各握一面石斧。 “扎昆·卓力格图害怕一位‘天赐’的武士夺去自己的性命吗?”陆昶爽朗大笑,他的枪尖刺进地里,首领的面色才渐渐稳下来。“曾经的熊皮战士、孛儿帖的首领被酒肉喂养成一头部落的家猪,真该让老师好好看看。” 卓力格图一拳打在石笼,这结实的臂膀曾能打穿一头熊的内脏,能高举巨石投进兽群,可惰肉如蛀虫,蚀骨锥心,他如今是头部落的家猪不存质疑。“等你明天完好地走出孛儿帖,你甚至可以在我脸浇满臭肉和糟酒。”他自信这一身力气可以撕碎这个狂妄的小子。 武士情不自禁笑了,一位被激怒的熊皮战士,在明早会向他宣战,而这是每一位天赐武士梦寐以求的历练。 首领醉醺醺地离场,孛儿帖人泪水鲜寡,少有人会为丛林里死去的埠人哭泣,他们更多地开始在篝火旁轮流炙烤生肉,撒下的盐飘香四溢,滚落在肉缝和火焰里,再带着噔噔黄的肉油溅到女原人的手。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1章 一脚踏进偌大的笼中 猎回的兽头被摆在地,等着几日后统一清算。 石笼被打开,陆昶最后看了外头一眼,一脚踏进偌大的笼,两名原人随同进去。 突兀的脚步声将扎昆·诃伦从浅度的假寐惊醒,一丝火光都无法透进的稳固石笼接纳了从笼门映入的光。他想扶住额头,可笼角的绳筋牵住他的双手。他迎着淡光抬起头,两个高大的原人簇拥着一个等身高的武士。武士一身素衣似乎没有救他逃离石笼的打算,反倒身着兽皮的原人拿着斧子盯着他。外面的孩子叫嚷咒骂相互搏斗,女人正翻转半生不熟的烤肉,男人闲下来饮酒作乐,抓住自己心爱的女人钻入白帐点燃欲火。 他以为武士也不过如此,成为孛儿帖人的走狗。可他也后悔自己过于提防,没有勇于将狼群来袭的事告诉络布村以南所认识的每一个人。如今他受困于此,却不敢再将心秘密告知眼前的三人。 暮色凄哀,愁云惨淡万里凝。陆昶与原人们走近英勇的熊皮战士扎昆·诃伦,像接近一头遭封印的野兽。“你们是来传达我那过去的挚友的死令,告诉我大限已到吗?”诃伦不再提防面前垂下的斧头,只是低低看着石碗里的一碗水,这是孛儿帖人唯一送进石笼的东西:“武士,请你带着赛罕离开孛儿帖埠向南走。” 武士不明白原人为何在冷笑,也不清楚与诃伦随行的女孩身在何处。“孛儿帖的首领明早要与我决斗,待我能逃过‘熊首’的撕咬,再救她也不迟。”他说。 “那我想见赛罕。” “诃伦,你戴罪之人怎还敢提出要求。”卓力格图亲密无间的手下,一个披着鬣狗皮的猎人讥讽道,他显然不会如同埠里的其他人一样对眼前的熊皮战士持有尊重。 “正是如此才提出要求,若我不是戴罪之人,早来拧烂你的脑袋。” 鬣狗皮猎人一掌打得诃伦眼冒金光。“若不是首领执意留你,这一掌你该死了。” 诃伦吐掉血水。“陆昶,你若无话可说请出去找找我的赛罕,别让她跑出孛儿帖。”他说:“孛儿帖四周的丛林,她根本走不出五步。” 陆昶欲前,原人抬手想要阻挡他再靠近囚徒。“我要凑近些看他,这昏暗的石笼让我无法看清熊皮战士的尊容。”他向原人解释。 “等到半月后,当部落的土墙新挂一列叛徒的头颅时,您再看个分明也不迟。” 陆昶推开鬣狗皮猎人的手,另一名猎人拍拍他的肩。“您请尽快,也不要动坏心,否则这柄斧头会准时出现在您的脑袋。”武士点头,单膝跪到死气沉沉的熊皮战士面前,对方驼着背,脱水和饥饿两大“野兽”已款款而至监视他的生命。“扎昆·诃伦,您先不必激动。”当对方点点头,他才接着说:“我一天未见赛罕。”当他从今天外出狩猎的原人嘴里听说诃伦与赛罕一早便已离去,明白卓力格图对几乎所有埠人撒了弥天大谎。他原本打算回到支埠,找到诃伦和赛罕,却很快被失神的卓力格图缠。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2章 没人敢怀疑此刻他的凶性 扎昆·诃伦的情绪依然出现了起伏,手腕的兽筋发出频临崩断的呻吟。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孛儿帖总共这方天地。”涌来的两个孛儿帖人将诃伦压制在墙角,而他恶狠狠地盯着陆昶说:“她还能跑去哪里?” 另一头烈鸟的胃里,或是狮口下,孩子总喜欢到处钻洞。两个原人无尽地嘲笑扎昆·诃伦,鬣狗皮猎人一拳打破囚徒的鼻子,鲜血流了出来。 “如果明天早猎有幸在草丛里捡到赛罕的骨头,我一定带回来给您解馋,毕竟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鬣狗皮猎人残忍地露出尖牙,他满脸嬉笑:“噢,这点我毫不怀疑,能杀死挚友的扎昆·诃伦,何事做不出决绝的样子来?为了生存,你大概可以放弃一切。” “闭嘴!”诃伦被口鼻的血呛得头昏脑涨,可一旦挣脱,没人敢怀疑此刻他的凶性。“陆昶,救我一命,你的‘天赐’也不会遭狼群掳掠!” 铺在石笼底的干草忽然充满野兽的骚味,一直没有多余动作的武士仍蹲在地,他望着面前惨遭压制的熊皮战士。 他依稀记得在红黄色篝火边诃伦灌入烈酒,与卓力格图争得面红耳赤,却是为了这等事情。他听见笼外蹑手蹑脚的轻声环绕石笼的后方向前门潜入,而白帐那面陡然纷吵的人声和隐约的兽吼交织一起。“您说什么?”他问:“您说了狼群。” “狼群已消失数十年!”他们面目凝成细缝,贴在诃伦脸,仿佛野兽:“你用此妄图欺骗一位异乡人……” 诃伦喷出一口血,他的半张脸全被染成红色,两颗咬碎的牙齿吐在孛儿帖人脸。“络布村人已被杀个精光,我得壮多大的胆才敢蒙骗火焰,逃脱原人子民的法眼!” 鬣狗皮猎人举起石碗砸碎在诃伦头顶,可刚硬的扎昆·诃伦岿然不动,支撑身,用凶恶却冷清的目光审视犹豫不决的武士。他知道陆昶正在拿捏得失和尺度,却似乎还差一把火! 这边原人可不会等优柔寡断的武士,他们手里的石斧高举,把潜藏多年的兽性又重新激活。“下地狱,叛徒——”他们高喊。 一头灰棕色的恶狼利落冲进石笼,撞飞原人,离得最近的鬣狗皮猎人被恶狼一息间撕出内脏肝肠。 另一个原人重重撞死在另一半石笼,头颅凹裂嵌进栏杆。恶狼鲜血淋漓的大口,一口吞掉地的内脏。 顷刻瞬息,毙命笼间。 诃伦同一时刻挣断兽筋,夺得地的石斧,一把拉过陆昶拦在灰狼前。石斧威猛地劈过去,狼眸精准地盯紧斧面,一口将之咬得粉碎! 变节来得太快。灰狼踏在原人残破的躯干,用鼻子嗅嗅他们气管里微弱的风,再死死地咬住鬣狗皮猎人的咽喉。 待气绝亡毙的原人肢体被灰狼吃光,诃伦偷摸来另一把石斧,退回笼角,仍然挡在“天赐”武士陆昶面前。“乘我与他缠斗时,您赶紧逃。”他生怕惊扰情绪动荡的“智兽”。 狼的智慧能听懂人言,他说得极轻:“或许与人作战您是一把好手,可与野兽搏斗……”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3章 狼脸真能诓骗无数人 刹那间情势急转,武士从腰间抽出一把窄长的细剑,犹如一条红蛇般缠诃伦的脖子,绕在他的下颌,冰凉的质感与那柄乌仁图娅刀无异。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好。”诃伦看到灰狼顺从地弯曲后腿坐在石笼地,顿时明白原委,只得丢掉手里的石斧。“人怎么与狼混在一起?”他出愤怒,昏迷前卓力格图赠予的诡计还要令他心寒。 陆昶顶住诃伦的下巴,制止他再大吼。 紧接着陆昶的左手、胸膛和双腿离开对诃伦的钳制范围,只留一柄细剑仍贴在要害。他转动身子到诃伦面前,背对着温驯的灰狼。“我们是朋友。”注视对方的同时陆昶希望自己眼里的目光尽量平和。 “拿着刀以性命相要挟的朋友?”诃伦冷笑。 “令人敬佩的熊皮战士,我不敢保证您在盛怒下愿意让我全身而退,故不得已用匕首化解威胁。”他撇过头,让背后的灰狼进入诃伦的视线:“他是我的朋友,为了救您才杀了两个原人。” 诃伦看到大狼舔舐带血的唇,长满倒刺的舌头尚挂着碎肉。在诃伦望向他的同时,对方也回以警惕的目光,只是在武士的呼唤下,狼低垂头颅显得驯服友好。“我不与北陆的暴徒为友。”他瞄准时机一把撞开陆昶夺下细剑,见那头狼猛地立起身子,喊道:“屠了络布村还想血溅孛儿帖,也得看看我的脾气。” 灰狼褐黄的眼眸里凶意毕露,前爪已经抠进干草地,却被武士挡下。 “扎昆·诃伦。”陆昶皱着眉头。 “狼脸真能诓骗无数人。”诃伦的额头沁满汗珠,可他声势不减:“今天石笼里的模样倒与络布村那日不同。可你敢说来南陆不是为了所有原人的性命?” 几声呜咽,灰狼发出了与北陆群狼不同的叫喊,扎昆·诃伦的眼满是惊讶,他抵御狼口而抬起的手下意识松了下来。 武士立刻捂住狼的嘴巴,可仍晚了几分,两人隐约听到远方传来模糊的嚎叫,石笼外的孛儿帖人呼声越发急促慌张。 “他?”诃伦丝毫未注意笼外事,依旧被眼前的怪事吸引。 陆昶伸手要回细剑重新收入腰间鞘,诃伦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这位古怪的武士。陆昶白色的素衣下是一身皮甲,与原人的大袄与皮氅不同,更加精致与便捷,大概是所谓“天赐”的产物。再看狼身,也有不少复杂的装备,后来诃伦才知道,那是辔头和鞍,用于区分野狼与伙伴。 “这到底是不是狼?” 陆昶面露笑意,他抚狼身,粗糙的长毛一根根倒立,完全不能压顺,这下诃伦明白了。“他们来自极南之地‘天赐’周围的苍狼群,和北陆的雪狼不同。”翻动狼毫时,皮肉到处是狞恶的疤痕:“他名为‘洛汗’,他们不通人语,只知简单口令,不过却是武士最为亲密的伙伴。”他满意地夸赞自己的狼,同为坐骑与伙伴,狼对于武士也是意义重大。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4章 熏得他头疼欲裂 诃伦听到最后一句,重重吸了一口气,笼间闷热的骚味熏得他头疼欲裂。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无论雪地黄土亦或是极南隐秘的“天赐”,他们遍布苍州每一寸土地,每一种人类的明似乎都与之交织,他们总能用与生俱来的魅力令人类对他们敬重或是信任,却在腹藏祸患。死在扎昆·诃伦斧下的狼曾说过“狼子,心野”,他以为只是狼族的眼与心望得人类更高远,岂知他们会拿原人开刀。 世间哪无野心,苍白树根钻破磐石,挤过无数阴缝裂隙与鱼群争抢河流。 武士与狼在等他的回应,可脱水与无力让扎昆·诃伦倚靠石笼,暂且忘了赛罕和外头的躁动。恍惚里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向着悬挂月亮的天空仰天长嗥,幽长冰冷的叫声回荡在石笼外的丛林里……这种东西的外貌不似怒焰般的狮子,不似笨拙的烈鸟。长音蹊跷,深刻入髓。他下意识侧耳细听,却又剩下孛儿帖人怪而不安地呐喊。 究竟这是什么? 首领! 笼外一声高呼,虽是敬语却失恭敬。伴随遥远却仿佛近在咫尺的凄凉狼嗥,呼者的情绪几近崩溃!这一声如雷贯耳,震得扎昆·诃伦陡然醒转。 陆昶那张焦急的脸庞映入眼,他的身后三五个孛儿帖人挤进石笼,终于发现了一地碎尸和名为洛汗的苍狼! “先出去。”诃伦被陆昶拉起。 巴喀尔在拥进石笼的一瞬间被洛汗带翻在地,一同倒地的四名埠人被他压在身下,而他胸前有一只巨大的狼爪扣着,轻而易举便会被撕个粉碎。他想大喊饶命,还来不及出口,昨日还为座宾的熊皮战士与武士一同出现在狼身前面。几名孛儿帖人被挨个击晕。 扎昆·诃伦抬头观察整个混乱的孛儿帖埠,这哪还是热闹安稳的支埠:七横八竖的拒马与石枪倒在埠里,三五成群的孛儿帖人对着拒马外潮水般的野兽突刺,枪头和兽尸飞扬在天,不少人也被狮子与熊带进狂奔的兽群,一息间被跺成肉泥。 孛儿帖人如惊惶之鹿,洛汗冲出石笼的瞬间,里排的战士很快发现他及身后的武士与诃伦,石枪头连忙掉转过来。人群包围住二人一狼,那边的战士继续戍守拒马,这边的男人女人端着武器,如临大敌。 “瞧瞧,这是谁?”扎昆·诃伦与陆昶的对面,一位强壮的首领向他们移动。待两人望去,卓力格图目光收缩,嘴的气势也减弱三分:“诃伦,我的挚友,我的兄弟,还请等我带领孛儿帖抵御这场灾难再向你赔罪。” 汹涌如潮的兽群并未带给埠央太多压力,有一头长着獾头、行动敏捷的长毛怪卡在拒马张开大口咆哮,满嘴肉臭味吐到空气里与冷风糅凝成冰雾,那双粗木桩般的前臂任何一头猿的都要庞大,一个孛儿帖人连捅五下,却被这头吃痛的獾猿一把提起,伴着惨叫跌进兽群,另一人连忙补空位,再送几下才将獾猿杀死在拒马。十几具兽尸倒在拒马前堆成的山丘,终使前方奔腾而来的兽群有所缓和……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5章 万众瞩目的伙伴洛汗 拒马良好地阻挡住那些凶猛而疯狂的袭击,于是诃伦神色激烈,不顾陆昶暗示,他大步前,一路狂躁地踢翻泥土和一地凡是可见之物,有几个不安的首领亲信途阻隔,也被他打翻在地,面孔顷刻带血。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陆昶暗叹一声,从石笼旁拿回长枪,保护好身边万众瞩目的伙伴洛汗。 卓力格图后退几步,四周的女人也知趣地退散,当诃伦走到他面前,已经双拳染满鲜血。 “挚友?这样似对待熊罴一般?”诃伦赫然发现卓力格图手里握着的乌仁图娅刀和一只皮袋子,那是昨日整备好留给赛罕的包袱,他压着满腔怒焰冷笑道:“赛罕在哪里?我听你的鬣狗说她从这个支埠消失了。” “你先回答我,跟进去的两人现在处境如何?” 诃伦偏头示意手里那只皮袋的主人去向,而对对方的问题没有丝毫兴趣,但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也没有搭理,他便将视线游移回去。 卓力格图一阵哆嗦,他从未惧怕过旧友冷厉的眼神,因为他是大无畏的熊皮战士,与阿尔斯楞一样享受狩猎与酣战,可此刻内心却真正不安起来。他的身边孤立无援,亲信们全部被盛怒的诃伦打倒,尚拿着武器的女人只是好看的花草,再没有人能替他抵挡住眼前强大的战士。 “你不能杀我,你想罪加罪吗?”卓力格图答非所问。 “看看你这般窝囊,哪还对得起‘卓力格图’的名字。”诃伦指着不远处的野兽攻势道:“你想用这个名字,送你的埠人进狼口吗?” “没有狼!”随着卓力格图似乎癫狂的呐喊,仿佛化作进攻的毒蛇,在场的孛儿帖人齐齐高呼,首领即将要惩治罪人!然而诃伦看到他摆动沉重的手臂抡起乌仁图娅刀劈过来,矮身轻松躲过斜劈。 扎昆·诃伦稳身径直打在旧友的肋骨,第二拳卸去乌仁图娅刀,第三拳起身将弓背的旧友捶在地。卓力格图沉闷地砸在地面,未等反应,被对方别过手肘。“扎昆·卓力格图。”诃伦坐在旧友身,手的劲不受控地愈发变大,嘴里含混地嘟囔道:“你想如彧那样死去对吗?”他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松开手臂近乎崩断的首领,卓力格图见机踹开身的人,这才分开。 两人瘫坐,重重喘息。 “洛汗。”陆昶唤道,一人一狼赶紧奔去,周围的人纷纷为他俩让道。 兽潮开始退去,野兽纷纷呜咽,向后边退边不甘地回望。几头斑点豹子还想讨巧,甚至没有碰到沾血的拒马,便被齐刷刷的石枪捅破肚皮。当孛儿帖人整齐地用颤腔大吼,它们终于意识到这片带火的领地背后令之逃跑的东西还要可怕。吼叫渐行渐远,窸窣的脚步声踏碎在寒风里,终被喘息声盖过。 扎昆·诃伦被陆昶扶起,他原地摇晃两步,全身耷拉,肩肘下垂。“皮袋的主人在哪?”他问。 “先还你。你的鳞石刀。”卓力格图把手里的武器全力丢给诃伦,累赘的惰肉像在贪婪地窃取呼吸。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6章 眼见得争执越闹越大 他吭哧不已,说话有一气无一气:“这兽群来得突然,孛儿帖不安全,所以我让人把赛罕送走了,你向东南边赶能找到她。” 诃伦看也不看乌仁图娅刀,跌撞地来到旧友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道:“这里都保护不了她还有哪里可以?” “我让人护送她去追一支原人的队伍,前几日刚从我们这儿离开。那全是鸟羽聚落的战士,除了大部落的人,再没有他们更安全的了。”卓力格图解释。 “这世道没有哪里再是安全的,狼族来犯,我希望她离我越近越好。” 诃伦的话令孛儿帖首领一时沉默,也引起所有孛儿帖人共鸣,纷纷交头侧耳。“这武士带着狼。” 他们的一些好斗战士壮着胆子附议,另一些首领的亲信与这些人撞在一起推搡起来,远处抵御兽潮后歇息的人也逐渐参与进去。眼见得争执越闹越大,首领大喝着从旁人手里一把抢过火把,朝陆昶身边的灰狼洛汗丢去! 那头灰狼丝毫不惧,不躲不闪迎面来咬断木头,火苗掉在地湮熄。 瞧着这威风凛凛的灰狼竟不怕火焰,众人一时语凝,相觑无言。混乱的支埠又重新只听一人发号施令。“这是武士从天赐带来的狼,它不惧火,不是北陆的叛徒。”卓力格图朝四周高声道,可以看出他正竭力在稳定大家情绪:“相信我,没有狼,狼族亡了。” 这话尤为使人听了安逸,仿佛带着那些异乡祭司所谓的魔力,周围的兽吼完全消逝,只留得支埠里噼啪作响的火鸣。 孛儿帖里头不知为何洋溢起大难已过的祥和,所有方才还在争吵的原人眼里褪去质疑的神采,弯下头颅开始细思。 陆昶附到诃伦耳边:“他在蛊惑人心。” “你相信他们还活着?”诃伦不明白这位天赐武士对于狼族灭绝与否是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还是本知晓那北方大陆的邪恶民族正向南进犯。再者说,一位极南之地而来的客人,凭怎样的本事能对北方之事了如指掌? “听你们所述,它们曾入了必死无疑的局对吗?”待得到诃伦认同,陆昶笑笑。他扬手精准的握住飞来的小虫,用劲捏住,不一会儿才放手,结果那只虫子晃晃悠悠地逃离手心。“人能绝境逢生,它们何尝不能?北方那个狼族,和人有什么区别呢?” 诃伦心头顿感畅快,他拍拍武士的肩膀。“这也是我称之为‘他’的原因。”他激动道,这个武士所想何尝不是他的本意。诃伦的情绪不再因石笼的事件而低落:虽没料到这番对北狼的共识是与一位外族武士达成的,但至少证明这世还有人没有被某种狂热烧坏脑子。 孛儿帖人当下已经开始四散,阻击战虽然没给支埠带来实质性的损失,可战士们身心俱疲。明早的狩猎并不会因突发事件而暂停,他们可不想在林子里丢掉性命。 钻入白色的大帐后孛儿帖人便赶紧入睡,至于今夜的牺牲者,由留守的女人搬运处理:死者大多丢进篝火里焚烧,这是最便捷的手段,明早木架肉香一掩,这些躯体如来时一般静悄离去。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7章 任由首领一揽而过 今夜已无大碍,孛儿帖首领手里的皮袋子不翼而飞,而他不再注意旧友和武士,也大致猜到了同进石笼的两个亲信惨死的结局。 卓力格图犹如拢蛾之火,他站在原地,等几个女人攀他的身体各处。 不出一会儿,那些渴求严冬食物的女人聚集过来,任由首领一揽而过。这次来了四个女人,她们才不在意早为何只有两个女人被抬出,只是竭尽全力展现野性,释放某种饥渴的**。卓力格图十分满意,抬脚要走。 “卓力格图。”诃伦刚抚他的肩膀被甩开。 那几个女人躲到一边,被陆昶横着的长枪阻挡,他冷漠地接受女人火辣的注目,使力的双手稳如远山。 这些衣着暴露的孛儿帖女人与天赐的舞姬截然不同,有火与冰的差别。 在生养他的天赐,那里的漂亮女人性情如冰,只愿在伴侣面前宽衣解带,而从未有女人喜欢在众目睽睽下袒露胸膛与腿,从不随意向人提出的最原始的愿望。 而在此地——天赐以北的任何一处,原始**似乎更强有力地支配地的万物之首。 或者说,天赐人的原始早便被智慧掩藏,这种智慧,鲜有原人拥有,他的老师也曾说过即使是部落,能自我启蒙的原人仍是寥寥无几,这类智人会很快被兽场裁决,或是被金乌们驱逐,总之早晚消失殆尽。更别说旷野零星的聚落,那里头只有更凶猛的人类和木叉整齐罗列的血颅……原人恐怕永远只会是稍高智慧的野兽,与北方大陆的雪狼无异。 可似乎扎昆·诃伦是个不错的领导者,有他,方能保原人走向启蒙的大道。 “啊,卓力格图,你别忘了,他们曾有多么坚强。”他在回忆,手里的乌仁图娅刀垂下,那记忆如遥远而刹那临来的北风般清晰,清晰到对北狼几乎一无所知的武士也那样感同身受。那时的所有野兽都仿佛一个个氏族,它们聚在一起用尽浑身解数,争夺“肉食”与“素食”的地位,当角与蹄败给尖牙与利爪,那群温驯的动物四分五裂,向广阔的大地逃窜,将斗场留给了狮虎熊豹狼,而过往的一场不算漫长的冬天过后,猛兽都躲进了丛林和深山,而原人的远征队伍途遇的第一批动物,正是冻蔫儿的群狼。 “这能说明什么?狼群是获得了雪的祝福还是火的救赎才得以露天熬过冬天?” “他们能躲过那场风雪,定能在北方繁衍生息。”诃伦道:“一个村落的人被屠,我怎么可能眼花。” “那么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有幸逃离那群叛徒?”卓力格图质问:“是什么让我——一个支埠的首领,该相信你这个叛徒的话” “你这笃定的口吻,是为了部落子民,还是那几位金乌的秘密?” 扎昆·卓力格图闻言转过身来,若此时有一面“熊首”握于手,他定会狠力劈烂诃伦的面庞。 “我是孛儿帖的首领,我不会加害我的子民,但更不会背叛大部落。我可以容忍你的背叛,但在这儿请遵循我的规矩。”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8章 露出两道獠牙目露凶光 卓力格图道:“也是为了你的额多的性命,她可还在我的手里。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诃伦直愣愣地盯他几眼,不断点头向后退去几步。 “哪怕有狼,我也要把这群叛徒格杀在孛儿帖的拒马之外!”首领推开陆昶的长枪,那武士被蛮力搡退一步。他搂住枪后的女人,满脸恢复酒醉的样子:“我不是扎昆·诃伦,我只是扎昆·卓力格图,但我无忘初衷。” 即使醉醺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仍在跟那头叫洛汗的灰狼对视,那畜生拧着鼻的褶皱,露出两道獠牙目露凶光。 诃伦与陆昶目送卓力格图返回白帐,他俩一直呆立,直到那帐里一暗,传出喘息的声音,两人才打算回自己帐内。今夜不再有孛儿帖人等候,他们只好去到长燃的篝火架翻些烤肉,不远处支埠的守卫在有意无意地盯梢,显得抵御野兽时还警觉。 陆昶找到块半生不熟的肉,把它从烤架拿下丢给洛汗,拍了拍手道:“扎昆·诃伦,找到时机走,卓力格图已经冥顽不灵,这头长满膘肉的猪头方才还要与我一斗。” 诃伦听不懂天赐人的玩笑,更不明白陆昶所说的“冥顽不灵”究竟是何意思,但大概是指别再妄图劝服旧友。“我曾因为另一个人而对不起卓力格图,所以哪怕他变得再混账,也想把他从这里带走。”他依稀记得络布村那晚,狼群的袭有多么突然。看着洛汗,这头异常强壮的狼都无法抵挡那群北狼无睿智和猛烈的袭击。 “你还真觉得孛儿帖人能挡下狼群,将它们在这儿铲除?”诃伦不清楚天赐人多么善战,陆昶是让他舍小保大:“我们天赐人观察过苍狼群,它们的战术透露着人智,我想此地以北的那群会说人言的雪狼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我知道。”诃伦有些烦躁,他觉得陆昶这人并不善懂情谊,他把一节烧得正旺的木柴用力投掷进火里。 再晚些,陆昶便向诃伦告辞。天赐人的告辞别有新意,他们左拳接右掌,腰部以向前微倾,头颅诚恳地垂下。诃伦不懂,有模有样地效仿一遍。没想到做完后,陆昶大笑,说他不必同那里的人一个样,但若有幸去到天赐生活,他一定是合格的天赐人。 “我只为火焰效劳。”诃伦给出意料的回答,武士只好率先领着洛汗回到支埠外围的一座帐子里,这头灰狼想必让孛儿帖人后悔过分信赖武士,万幸他未生有歹意,否则乘夜幕来临时,这孛儿帖准被狼给里外吃个干净。 守卫们还在注意他们的动向,直到陆昶掀开帘子同洛汗钻进去,盖好保暖的皮毯躺下,分过来的目光才重新归拢,几双眼睛聚向仍立于篝火旁的诃伦身。对于埠人态度的变化,陆昶并不恼,想来没有哪个聚落的首领乐于收留携带狼种的客人。 方才几个好勇的埠人有意无意寻衅易怒的洛汗,陆昶虽在一旁,却也捏把冷汗。 可怕的不是这些人多势弱的原人,那卓力格图恐怕早便打算寻个理由处置这头狼,到那时,他绝不可能姑息。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09章 他有些难以入眠 可不敢在这大意,陆昶心想,既然我已来到最北边,再过去是人无法抵御的北陆冰雪,想来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洛汗乖顺地匍匐在身边已经开始打鼾,他尽量排遣去胸一抹心悸,辗转身体面向映着火光的白帐面。 晚间在石笼里偶然听闻的嚎叫使他有些难以入眠,陆昶知道那是源自于诃伦口所警告的北狼群。 那一声嚎叫是在呼应洛汗,可那时他却突然吓得寒毛直立,一手压下灰狼嘴里的尾音。北狼那不寻常的嚎叫,似突袭的寒风,吹得他哀毁骨立,犹如满目皆是陈列的骷髅。 对着洛汗,他竟联想不到面对那群北狼的模样:大概是起先披着厚雪白皑皑一片,仿佛平地起山峰倏尔成军,当它们抖落积雪露出灰白的毛皮时,阴影会遮障地的火光,恐怖垂天……凭那声干裂的嚎叫,他越发认同诃伦,北狼不单是游移的兽群,而是一个四肢走地的凶暴民族。他此刻下定决心,明后天计划离开,若还能带走诃伦,那便最好。 尽管武士散布天下,为的是去游历磨练,可目的自然不是换个地方埋葬,他们终归要回到天赐为他们的子民奉献。他的老师曾隐晦地提及过足以覆盖整片极南之地的某场灾难,他们武士,正是为此而生,也该为此而死。 思罢心渐定,陆昶掩熄灯火,慢慢睡去。帐外的光将一个放大的人影映在帘,影子从左向右移动,眨眼即逝。 依旧一地乱石和一面可有可无的“熊首”骨斧,不同的是地的酒水与举着石碗的女人,卓力格图坐在几块拼接的毛毯,颓然望着来人。 “两年前你可不会让这些女人还有力气替你倒酒。”扎昆·诃伦坐在首领的正对面一步,他解下乌仁图娅刀放在右手边,那四个女人偷窥这把带有光泽的刀,倒好像可以用眼睛提防来客可能带来的杀意一般。 “两年前你可还能与我坐下来吃肉。”卓力格图摇摇手,女人赶紧递酒碗。他一口一口吞咽起来,想来那浓烈的酒味都不曾过一下嘴便进了胃里。“两年后,我差点把你抓起来。”他道:“当年在部落里有个古怪老头说过一个词叫功亏一篑,说的是我……那蠢笨的鬣狗肯定在石笼里给了你可乘之机。” “你现在是不是还想为金乌贡献力量,将我献给他们。”诃伦知道他是指被洛汗干掉的那名穿鬣狗皮的孛儿帖人。至于部落的老头,应该是成天鼓捣壶罐器皿的氏农,这位名字在原人字典里不成意思的老人,倒是和早已鼾声如雷的陆昶有几分神似。 “既是部落要你,自当得听从,可我尽力了,部落要是再刁难我这个戍北边境的首领可不太妙了。”卓力格图自动将络布村摒除,所有原人的想法皆是如此。“那个破烂村落还有人住呐”,恐怕是每个人的反应。诃伦当初故意躲过尚不知自己背叛的孛儿帖埠,也以为已经到了南陆的最北边,甚至隐约能看见视线尽头的天穹瀑布——他知道那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北陆已是不远,可再行不久,一个破败而安逸的村落像一朵遭风蚀的蘑菇岩,倾颓现身。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0章 他还在试探 “我听说你派人去了大部落。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诃伦继续先前的话题,他还在试探。 “慌什么,你现在不是石笼的困兽,天高地阔任你逍遥,半月后他们赶来这里,你早在千里之外。”卓力格图摆摆手,像是受降服的狗熊:“对你我不敢再打半点念头。” “你不打算回部落吗?戍北的首领有这立功的机会,离回去的时间也指日可待。” “什么机会?你也看到了,我除了满臂膀的膘肉,也只剩这几个愿意给我倒酒的女人,那外头暴烈的战士可扳不倒你们。”碗摔在地,女人吓得哆嗦几下,他讥讽地笑了一声:“靠青柿调的麻酒,我想你也是不会再招了,这帐里的食物在你看来恐怕都被打‘来自旧友的馈赠’标记。” 诃伦看了他几眼,手里抓过几颗香腻的果实。他要做出样子给老友看,证明自己依然抱有重归于好的念头。按老友所说,曾经一同追随人皇远征的三兄弟因故痛失一位。诃伦不想为了斗争再错杀卓力格图。 “哈,喝酒喝酒。”卓力格图催促道。 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诃伦抱起个黏土罐子喝,伴着腥咸的土味,一阵暖意身。 “怎么样?” 见扎昆·诃伦没说话只是不停灌酒,首领自讨没趣,也开始一碗一碗酒灌起自己,令人怀疑他执意选择来到孛儿帖埠的原因无非是这里的酒源源不断,足够尽兴。可卓力格图他自己明白原因,这里荒蛮孤凉谁愿意来,再燥的酒也暖不了身、失不了神。 酒兴过了,地又东倒西歪几个罐子,女人们也再没精神收拾东西,索性随意躲进在首领的怀里,这下更让他开心。“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卓力格图问胡须沾满酒液的诃伦:“你该清楚我不喜欢完女人还抱着烦恼熬过深夜。” “可你也不喜欢在通明的帐里入眠。” 卓力格图本想大笑,可刚到嘴边,几下酒嗝便打了出来,女人们连忙抚背拍打起来。 瞧见这副模样,诃伦呼出一阵酒气叹道:“我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首领满脸通红道:“一埠之主多烦忧,为支埠过冬的食物储备操心,这该死的寒冬还不定时地降临。还要担心埠人的叛乱,这几年可没少给我生乱。” “这孛儿帖人也生乱吗?” “生性好战,这点所有的原人倒也一致,可孛儿帖人的脑袋里恐怕没装‘畏惧’二字。”首领并不避讳女人,他直言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天堑纵横,远看仿佛是个深裂的峡谷,那要命的地方,你知道?” 诃伦摇头,孛儿帖埠方圆几十里除了黄土平原,只有数不尽的幽密丛林。 首领把手一指南偏西的方向:“龙丘,我曾在部落的皮轴见过,这些年里金乌陆续派战士继续扩展疆域,回去的战士向他们描述那里的景象后,因为天堑无数如龙脊龙鳞,所以被命名为龙丘。”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1章 龙鳞上的一粒尘埃 诃伦有了印象,那份部落公开的皮轴的确让他们争相传阅,南陆偏北的地方本鲜有景,除了络布以东的风谷外,龙丘恐怕是最令这些嫌命太长的老战士神往的地方。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那地方犹如一个被巨擘移去土块形成的大坑,由东至西由北向南的壕沟密密麻麻,罗列满地,这些壕沟远看只不过像龙脊细密的鳞片,“可身置其。” 曾亲临其处的战士描述:“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龙鳞的一粒尘埃。” “那里据说祈山的气候还令人厌嫌,可为何成了要命的地方?”诃伦问。 “皮轴的确说龙丘寸草不生,植物蓬松的黄土地还要稀缺,可那些探索的战士显然遗漏了重要信息。”卓力格图道:“每年却有源源不断的水流根据不同时间从其几道壕沟里流过,龙丘其实可以孕育生命。” “也无非是供养一些山林里出逃的野兽。”诃伦还记得他杀死的那头叫泽鲁的狮子,被络布人民几乎魔化成妖物的野兽,也不过是南方原人的火吃食:“我想,孛儿帖的战士除了烈鸟这样的稀罕货,怕是无所畏惧。” “见识过孛儿帖人厉害的我,初到此地的时候,也这样想。”卓力格图回想起他第一次挥着“熊首”参与孛儿帖人的时刻:“可是龙丘里的住民差点让我脑袋留在那里……” 卓力格图将他第一次在龙丘遭遇蛇人的经历告诉了扎昆·诃伦,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孛儿帖人执着追求龙丘的目的,不在于狩猎,而是为了入侵。是一个聚落与另一个聚落的冲突、战争,他向诃伦解释,而且很明显,那些耳穿黄蛇,手握长弓与手杖,身长一丈的蛇人,只是在肆意屠杀他们。 “第一次,我一人逃了出来。”卓力格图咧嘴,却没在笑,这的确是令人悲伤的回忆,诃伦知道老友是个重情的莽夫:“那些蠢材倒是忠心,拼死护送我出了龙丘。” “他们倒和你当初很像。” “我是自恃武力所以无畏,你该说这些埠人与阿拉图德·阿尔斯楞一般模样。” 诃伦记起那头部落的狂狮,在力气与卓力格图相当,喜欢环抱野兽,用引以为傲的火焰将它们烧成木炭,包括他们在内,几乎所有战士都畏惧这位似乎不可阻挡的金乌,也不明白那尊贵的领袖位子为何会让苏日勒和克坐。 “他们是孛儿帖人的骄傲,火焰会赞赏他们的勇气。”怀里的女人突然插嘴,似乎首领的讥讽令她们有些不满。孛儿帖女人骨子里的野性和倔强,倒没有为了食物而有任何削弱。 闭嘴,母狗。首领暗骂一句,身为首领被悖逆而脸无光,却又怪自己嘴笨,只好向诃伦聒噪地嚷道:“男人越来越少,埠里留这群只会叽喳犹如号死鸟的丧星,真不知是福是祸。” “福祸相依。”诃伦晃手指向他:“也是鹰司那老头说的。” “对,福祸相依。不说这些扫兴的话,火焰在。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2章 自然属于首领 男人一少,没人再跟我抢酒和这些母马哩。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老友晃荡自己的肚腩,扑到一个女人身做骑乘样,引得另外三个女人发笑他也跟着笑,身下女人的皮裙快褪到腰,她也是卖力地扭着胯,一团烂肉似的平摊在卓力格图面前,“孛儿帖的女人自然属于首领,像原人属于火焰那样合情合理。”女人一边诉说一边表达爱慕的**。 诃伦扭过头去,这肆无忌惮的画面令他亦是丑态百出,赛罕的模样在他面前浮现,这下越发燥热。“大部落的好马不少,你没少骑,可那时你也还算是大无畏的战士。”他说。 好在卓力格图也不是真的还有力气,翻倒下去,女人顺势又靠了来。 还不是为了特特玛……卓力格图垂着头把气吐到肚皮好生凉快,诃伦听不见他心里惦念的话。接着他又陡然坐直起来,早把诃伦的话抛到九霄云外:“这孛儿帖的麻烦事一件接一件,躲过了蛇人的弓,现在我们又被困在四面的拒马之。这段时间丛林里不知发生了什么,野兽冲卡的次数增多,连毒烈鸟都出现了,这家伙以前可不爱在这里闲逛,丛林那头的草食动物才是它的口餐。” 诃伦如今也不敢擅自离开,孛儿帖位于四方丛林的正,当年他从部落逃亡时曾沿着丛林外缘行走,却不知丛林的地形,他不敢去想赛罕,他为追鸟羽聚落队伍而去的她担忧。“那为何这狩猎活动还要进行。”他问。 “这才是孛儿帖。” 他算是明白了,卓力格图似乎只是被大家敬畏,却并没有为孛儿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变革。有些传统,埠人依旧坚守,秉承兽性。也难怪孛儿帖人随意交配,混沌如兽,并没有长久的家人。 “诃伦。”卓力格图忽然唤道,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像一个侥幸活到两百岁以的老人交代嘱托后事:鸟羽在龙丘东南方,你如果要追赛罕,要避开龙丘,蛇人可不像原人,他们不说我们的语言,无法交流,也不必交流,他们的心肠与耳的黄蛇般歹毒,藏在暗给予你致命一击。 诃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今晚聊了太多,精神也不免劳累起来,脑袋昏沉到都快遗忘之前与卓力格图的冲突与不和。两人仿佛回到多年前,兽场旗帜下或是人皇远征队伍里,无论在哪,他们的夜晚,永远是卓力格图喋喋不休,诃伦不厌其烦地附和,扎昆·彧自顾自在用刀割肉或解骨,置若罔闻。 可扎昆·彧被诃伦杀了,卓力格图犹如一头伙食优渥的猪,诃伦却成了叛徒,所追随的人皇萨央在阴雨连绵的祈山坟墓里躺着,曾经一同远征的战士都在近年的狩猎被野兽杀死,这种死法也算了结他们作为战士的心愿。 扎昆·诃伦觉得自己似乎不再算原人的一员,像被屠村的络布和稍南的孛儿帖,除了一样燃烧的火焰与大部落遥相呼应,还有什么是属于原人的印迹。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3章 为老友收拾残局 卓力格图终于不胜酒力摔在地,他挣扎几下便再也爬不起来,只好胡乱蹬了几脚满地的石头,嘴里不再胡言乱语而是不停嘟囔着“特特玛”。 趁着女人们为老友收拾残局,诃伦看了一眼帐内一只木架的鳞石,它们被整齐摆放,待遇似乎与一地所谓“宝贝”的破烂石头有着天壤之别。 好的鬣狗肉盛在木碗里,油腻的表皮还在蹦跳着盐粒。无嗣拍灭手里的火,将一碗肉推给胡和鲁。两人在分享午餐,他们方从古祷房里饿着肚子出来,迎面碰领袖苏日勒和克,在被追问昨晚火烧室的事故后,他们决定来殿内用餐,顺便讨论一下。 “没有想到特木尔那忠厚的老人会跑进去翻阅那些皮轴,幸亏火焰对曾经效忠于它的战士没有留下丝毫情面,否则我们的秘密可要被公之于众了。”卓力格图说着说着忽然轻笑,话锋一转:“不过说来也怪,那特木尔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看他的额多被肢解的惨象,我也有点于心不忍。” “还是留个心眼,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胡和鲁把一片肉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古怪的声音:“也怪你和阿尔斯楞还有那跑去虎跳崖杳无音信的图图赫,要知道,部落里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老人。” “那便全杀了罢,也省得苏日勒和克再拿这些琐事问责。” “我们的领袖已经动摇。”胡和鲁提醒道:“这位子怕是要换人来坐一坐了。” 无嗣凑近他,眼眉高扬,惊喜地问道:“您怎能说这样的话,叛徒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只有原人会背叛金乌,金乌怎会背叛原人?”胡和鲁用手抓起剩下的烤肉,瞥了眼黑红眸子里阴谋攒动的无嗣,一摇一摆地出了大殿。 他走在殿外,金黄色的光和金黄色的火都聚集在此地,这部落的繁盛媲美天的太阳。胡和鲁眯眼享受牙齿撕下的烤肉,沿着陡而窄的小路走去,持续升。他要去前面的一处平台,那里光线正好,而且摆着修复的卜筹轮,老友长风正等在那里。两位老派的金乌依旧想要试验七八轮损坏的巨轮,因为严冬即将到来,风雪的原人,渴求一双穿越障壁的眼睛。 更何况,北陆南移的风雪里,他们通过卜筹轮窥见的移动大山不知何日会来到面前成为一种威胁。胡和鲁厌恶这种威胁,所有金乌都厌恶,好像祭祀大会将近,鸟羽的人却无消息,那么他们便会想方设法消除这种威胁,而那钦是伸向鸟羽聚落的毒手。 “对付阿拉图德·伏燧,需要怎样一只毒手?”他自言自语,十分困惑地向底下的原人子民们望去,他们拥聚在路,似乎在用肉干毛皮换取珍惜的贝壳——这些玩意似乎成了一种货币,得到它们可以换取任意东西。 当他们在暗操纵时,这些没有权力与力量的庸人,哪会知道这些?胡和鲁觉得底下的原人倒与圈里养的畜生没两般区别,只要供给他们吃穿和住所,自然任由自己宰割,像那些跳出部落圈子的畜生,安叛徒的罪名,追到至死方休。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4章 被冲撞得七零八落 诃伦与圭什翼,父子俩,却各安天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诃伦的脑袋会由圭什翼亲自奉。手机端 m.胡和鲁的脑海想着这一切,无意间却看到了人群里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犹如单薄的叶子,被冲撞得七零八落。 “差点忘了这个孩子。”胡和鲁笑了,他紧紧盯着阿拉图德·乌恩。 乌恩在人群里到处搜寻老人的身影,被人撞在地,大脚从他身跨过然后重重踏在地,似乎只要一个眼神的疏漏,某位莽夫可能踩死这可怜的孩子。他犹如一头幼犊,苍州的气候总能让侥幸活着的孩子茁壮成长,只是一段日子,他便不再是那个倒在地只会哭泣的孩子。他抖去身的灰土,撑着手护住自己,慢慢挪出人群。 他还在寻找老人,隐约的有些焦急不安。 老人不是氏农,那个神神怪怪的异乡人怎抵得过他对特木尔的关心。无论身处何地,他都对特木尔心心念念,而老人也在。乌恩已将约定的小皮袄穿在身,可它并非由特木尔或是他的额多送来,而是由一个邻居——一个解刀耍得灵巧的老猎人送到面前。 那位老猎人也与特木尔一样尊敬世子的身份,弯着腰用轻悄却急促的声音,一个劲问乌恩关于特木尔一家的去向。可一个孩子哪能知天通地,他那一点渺小的火苗根本催动不了卜筹轮,他只能摇头,而老猎人嘴里嘟囔的东西越发令他不安。 “世子,昨夜里室塌了。” “我知道。”乌恩内心咯噔一声,今日避讳听见的话终于还是在所难免。 整个部落的原人都能听见室被火焰摧毁时的轰鸣,甚至夜晚的虫鸣都因此喑哑。这些本与惊恐的原人们无关,对于关乎火焰的事情,他们唯一能做的是跪下来祈祷。可今早便寻觅不到特木尔一家,难免会在意是否与爆炸有关。 “世子可能不知,这爆炸让我想起了年幼时那场灾难。” “不会的,特木尔依旧休猎了,他不再是战士,为什么还会接近大殿那块区域?” 世子的疑问,老猎人不知如何回答,支吾说:“我听到有人传言,特木尔是去偷皮轴的。” “偷给谁?”乌恩眼睛一瞪,可这双眼睛实在不能让人与愤怒联系一起:“是那些雪人吗?他们属于一个可怜的稀少民族,怎会做这等事情,特木尔曾是受人尊重的战士,他又怎会背叛原人?” “原人也会有狼性,我们也懂背叛。”老猎人无奈地笑了笑,暗叹世子的无知,他道:“扎昆·诃伦曾是公认的最强大的熊皮战士,他背叛过扎昆·彧、卓力格图,也背叛过一直信任他的部落和人民。” “他与扎昆·诃伦不同!” “诃伦曾与每一位姓扎昆的忠诚战士一样,连火焰都看不清他伪善的面孔。” 听了老猎人的话,乌恩咬着牙咀嚼这个名字,他忽然憎恨起这个素未谋面只在远处见过的战士,料想诃伦是一位长着獠牙伸出倒刺舌头的丑陋怪人,也只有这样面目可憎的怪人,才有理由背叛部落。“你是在怀疑特木尔吗?”他又问。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5章 肯定与爆炸无关 “怎么会……这位原人,我与他为邻多年,怎还不敢断定他的忠诚?”老猎人否认道,他的眼睛里也确实透露着担忧:“我只是宁愿他死在了火焰里,这严冬要来了,大雪封天,总冻死在外头要好些……” 乌恩的眼睛终于还是蒙水雾,他连忙低下头去。 老猎人自知言重,想揉揉世子的脑袋,但忽然记起了两人的身份,只好收回了手,转而从兜里摸了摸。“特木尔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他肯定我这个只会女人活计的蠢猎人活得久。”他递给世子一块里脊的肉,用不太擅长的言辞安慰道:“肯定与爆炸无关,他的额多也不见了,指不定是一起去了其他聚落。” “真的?” 老猎人看着乌恩通红的脸,睫毛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心道这孩子的坚强实在装得过分勉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的吗?”乌恩又问。 “对。”老猎人一紧张脱口而出,还生怕世子不信,补一句:“我想起前几日他还和我说过,想趁着腿脚还能走动,去附近的聚落转转,祭林和虎跳崖那儿的聚落凶险,他似乎打算往北面或东面走,所以拜托我把皮袄交到世子的手里。” 老猎人瞎编的谎言煞有介事,特木尔也确实是个闲不住的老人,可还是没有人知道乌恩为何会相信这般瞎话。特木尔无后,或者说曾经有后,却死在了某场古老而不知名的战争——事实大概如这猜测一般。特木尔总是叫错世子的名字,索性后来称乌恩为世子,他不想让乌恩觉得他是将他当做了替代。特木尔说过疼爱的世子在哪里,他和额多会在哪里,怎么可能存在所谓的远足?老人闲不住脚步,也仅限于在部落里乱逛,乌恩不在的时候,老人喜欢陪其他孩子们,将乌恩介绍给这些普通原人们的孩子,说这是为乌恩培养自己的力量。 这样的老人,岂会说走走,除了死,应该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乌恩。 无论多么存疑,乌恩至少眨着眼睛信了。老猎人松一口气,再安慰几句,说罢,便又掏出几块里脊肉——在他眼里里脊肉似乎是哄孩子的灵物。总之老猎人自觉心安以后,抚了抚世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可特木尔究竟为什么要离开呀……”乌恩站在原地:“他难道不清楚,他和阿嬷是我最爱的人吗?”这句话没有问猎人,只是在自言自语。这虚幻的语气着实令他自己也吓一跳,仿佛是祈山的祭司在念庄严祝词,冥冥透露死亡的讯息。 部落的世子立于原地,可大部落的街道依旧洋溢热闹的氛围,无人注意这尊贵的孩子究竟为何伤感,他们的注意齐齐集在那些或闪亮或特的东西。先到的原人把杂七杂八的囤货搭商队的木车(这些木车是由盛产能工巧匠的巢埠人民制造),再从车头一堆更鼓的货堆里挑选,待换得贝壳和一些部落不常有的稀罕物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6章 好避开那群疯狂的原人 他们前脚离开,后头有晚到的原人蜂拥来一通哄抢,商队的战士们大声斥责,原人们才稍微规矩一些,可叫嚷经久不息。 乌恩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新衣却被蹭去不少毛,似乎是方才人群里的几个更小的孩子,他们掺入其,被人群冲撞后便死命揪住这几撮救命的毛。乌恩有些懊恼,眼看人潮并没有退去的趋势,决定赶紧躲入古祷房,好避开那群疯狂的原人。 他登一阶阶的土墙,终于在第八十步踏在一块平台。这里是部落的二层,原人的工匠们当年劳心费力,向巢埠人请教方法,再尝试调和土块、水和某种植物研磨出的黏液,耗尽气血垒出高耸的土墙与平台。他踩在墙沿俯瞰下去,只再向前半步会失足坠落。部落绝大多数原人乌泱泱聚在下面,涌向四周的原人也是乌泱泱一片,像一条以木车为心向外喷涌的黑河。这样嘈杂的光景到了晚也不会好转,顶多添几支火把,把暗夜照得通亮。 乌恩认得那木车,是虎跳崖战士们在原人领地里的货车队,因为巢埠在虎跳崖附近的祭林北面——那片未受祭林以南火灾波及的林子。虎跳崖保全他们免受女臣人的骚扰,而巢埠人反之贡献他们精湛的木制技术。 虎跳崖的货队鸟羽聚落的货队物资更加丰富,总能为当地带来其他地域的珍异宝,部落的原人每每翘首企盼,而对于货队来说,大部落也是每一轮跑商的终点。临近祭祀大会,原人们早已准备了丰饶的囤货,虎跳崖的货队显然来对了时候。部落人爱装点与稀罕物,货队从虎跳河附近搜集了各式的贝壳与大泽里的河鲜,部落人也懂规矩,贝壳虽已然成为通用易,可对于这支始于河畔的货队,该将贝壳塞回口袋,依旧奉自制的烤肉。 大概第三天黎明之前,这支货队怕是走不了的。乌恩羡慕地想。他多希望此时有个明事理的原人扬起手向他招呼:“世子,快下来。”他准保像一只鹊般飞下去。 可他们像是一群满身斑点的鬣狗,低着头扑在车子,撕扯抢夺。乌恩抬起头,了望整个部落,它的边缘及至地平线幅员千里,漆黑而密密麻麻的原人,只是这头巨兽躯壳的顽垢。有时乌恩以为,其他聚落之所以来参加祭祀,倒不是在朝拜金乌,而仅仅是对于巨兽望而生畏,直到某天天的雷击部落的火而将巨兽付之一炬之前,聚落的首领依旧会齐声呐喊“苏日勒和克”。 乌恩顿感晕眩,稍退一步,他决定还是不照父亲的旨意锻炼自己的勇气。“站在高处向下望”的方式并不适合他,对于其他人来说,离悬崖越近,越激发凶性,他想,可自己却是越畏惧死亡。 “你很害怕?” 后背声音骤起,乌恩心一惊,脚顿时稳不住,整个身子向外翻去。 一双手将他拉了回来。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7章 意外心有余悸 救回来的瞬间,乌恩浑身发抖地跑离墙沿,重重坐在地。 一个人影落在他面前的地,可乌恩并不在乎那影子是不是有长长的头发在飘,或者是不是有双手向他轻柔地伸过来,冰冷的死亡游走过全身,才从他的体内不舍地抽出。 与此同时,钟虽也是吓了一跳,可仍然将手碰在乌恩的脸,她讶异这火焰领袖的孩子却生了个冰凉的身体。“先生说你是个孩子,倒也真是个孩子。”钟蹲下来,仔细打量世子。 “你是?”乌恩记得她是那名曾在氏农老人身边的孩子:“先生是什么?” “氏农说部落南边儿的人都这样称呼他,我也便有样学样咯。”女孩说话的口吻与原人迥异,外貌也不漂亮——至少对于原人来说,脸蛋没有轮廓与棱角的女孩犹如山间的溪流和空的飞鸟。用那些战士的说辞是,漂亮女人是能一起围着篝火撒野的狂野女人。像鸟一样的,迟早会飞走,像溪流一样的,迟早没入土地。 钟的模样像一只小鸟?乌恩心想。 见世子的神情有些呆滞,想来还是为方才的意外心有余悸。钟只好安分一点,不再一个劲地揉男孩的脸——只能怪他与其他部落男孩太不一样。“不怕不怕,你已远离,不必滋扰。”她像一位年迈的阿嬷一样,开始拍着背安慰道,神的是,钟的声音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犹如吟唱。 “我是问,你叫什么?” 女孩一愣,抽回手,友好地笑道:“钟。” 乌恩一边嘟哝着古怪的名字一边同样仔细打量女孩,似乎与极南之地的氏农关联的人都透露古怪的气息。虽然别扭,可乌恩却又自觉愿意同这样的人为伍,尤其是与钟。 于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转瞬将不适抛之脑后。“阿拉图德·乌恩,不过你直接叫我乌恩,我不喜欢那个姓。”他告诉她,此时他似乎不怕这话打破了多少个禁忌,也不怕究竟会让那群阿拉图德们产生多么强烈的愤怒。不知为何乌恩非常在意钟对自己的看法,觉得应该和这个女孩交底,而且或许氏农早提及过自己。 钟的表情显然有些惊讶,乌恩后悔不已,他认为这只小鸟或许今天以后会因为自己身为阿拉图德而有所避讳,像那些原人的孩子一样,要么怨愤相加,要么唯恐避之不及。乌恩一直很怕这样的表情,仿佛惊讶对于他该是家常便饭,他也觉得原人们对于自己的态度总夹杂着忌惮,也掩藏着轻蔑。 完了完了,乌恩苦涩地想。 还真是没有个世子的样儿呀。可钟是这样想的。“世子怎么能抛弃阿拉图德呢?”她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正藏有一肚子坏水:“既然你站起来了,我们下去走走,趁人还多的时候。” 女孩为什么喜欢钻入这汹涌如潮的人群呢?乌恩看着一脸胆大妄为表情的钟,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任由她乖乖拉走。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8章 远处的原人络绎不绝 钟的手很软,像握着莫古鸟冬天的羽毛,软到发痒。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乌恩的耳后根在日光下映成红色,走下八十级台阶,他暗暗计算自己心脏颠簸的次数,仿佛随脚步一起下。倏尔到了地,面前是嘈杂的人群,乌恩有些怅然若失,可好在钟仍然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 乌恩皱了皱眉头,将拇指抠出她的手心,搭在了手背。女孩依旧没心没肺地大笑,他看在眼里稍稍安心一些,她快步向前走去,两人迎着人群挤了进去。 阿拉图德·胡和鲁虽然闭着双眼,却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鼻息重重地吐在身边运转的卜筹轮。他认识那个肆无忌惮拉着世子的女孩,甚至女孩的父亲更加了解。他转动一双黑红色的眼睛。胡和鲁觉得有股诡怪的寒意流贯全身,他忽然认为部落里有一股不可预料的势力正在酝酿。“这女孩,还真是像她当年的额撒。”他说。 “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骇浪?她的额撒如今也不过是一条忠实的狗。”一旁的长风也同样闭着眼睛,但通过卜筹轮,世子的行动也皆通晓。他手里的火势不减,那轮子烧得通红,转动得也更加快速:“行了我的老友,更换第二轮,我们该找找那大山到哪了。”火轮发出吼叫,刺耳的摩擦声淹没在鼎沸人声里,禁锢轮子的石环从表层升起,第二轮开始逐渐转动。 远处的卜筹轮飞转,远处的原人络绎不绝,阿拉图德·乌恩的身影在其忽隐忽现。扎昆·拓谷看清伴随世子的女孩后,心定不少,那位钟,他认得是氏农身边的人。举止乖僻的鹰司半个时辰前还曾向他要了个人,扬言是让他的手下圭什翼护送一只鹰去北边。 拓谷刚开始否定了这个无理的要求。虽身为战士,拓谷接过无数来自原人或异族人的请求,但并不代表会任由手下去送命。以往他与鹰司私交甚好,可今早终于大动肝火。起初他认为是有什么消息要敬告北边的聚落,然而对方并不告知目的地,竟只是让扎昆·圭什翼随鹰而行随鹰而止,确保这只鹰能顺利飞行。 一场漫无目的的远途,且对方不再向他透露更多讯息。事情发展到这里,但凡有些疑心惑疾的人都会眯起眼,去怀疑鹰司氏农是否听了无嗣的吩咐,欲加害扎昆·诃伦的养子。可这般猜测恐怕不会在拓谷脑子里逗留太久。 愤怒归愤怒,他了解鹰司,很快召来圭什翼,敲定了护送的事情。一切水到渠成,按天赐人的说法,无非是因为拓谷早已成为氏农的门徒。拓谷相信氏农,而圭什翼相信拓谷,那么轻装备马便可出发。拓谷没有让圭什翼骑莫古鸟去,这种强壮却怯懦的伙伴很有可能让他无信任的手下在野外丢掉性命。此外无需更多叮嘱与担忧,圭什翼与他一样都是优秀的战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至少他没有胆量活着从兽场里杀出来。 当卜筹轮第二轮转动时,圭什翼大概已经追着那只脚捆缚皮卷的鹰北去了。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19章 是一道铁律 “我听人说,扎昆·圭什翼从北门出去了?”那钦抱着手道:“正巧我的战士们也要去处理鸟羽聚落的事情。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一同站在古祷房外敬候苏日勒和克的还有扎昆·那钦,在特木尔以死相救之后,心情一直处于谷底。他的怀里是好几张皮卷,都是应领袖苏日勒和克的要求,关于那天晚所提部落改制的事宜。 拓谷察觉到他的低落,这并不妨碍自己言语的发挥,相反,势敌的破绽令他想呈一次口舌之快。那钦是他的势敌,这毋庸置疑,是一道铁律:不同时代相同位子的人总要斗得两败俱伤。 “那确定是你的人?”拓谷问:“我看哈尔巴拉和海日古倒与无嗣走得更近,怎么回事?扎昆·那钦在阿拉图德面前失宠了?” 老士倌捧着皮卷凑来,胡须梳理得像两柄弯刀,此时倒也符合他的情绪。“扎昆·彧之子,别忘了你额撒当初我低一等,我可是人皇萨央身边的战士。”他提醒道。 “现在是金乌当道的年代,一代人早该放下斧子歇息去了。” “噢,像你的额撒一样躺入坟包里歇息?”那钦捉住一个痛点,用力戳了下去。 这句话显然奏效了,扎昆·拓谷吸住轻抽的下颌,颌肉凹陷。他在忍耐被怒火怂恿的拳头和脚步,否则再往前一步,便踏进了自己埋下的陷阱里。他暗自稳定情绪,决定不再用对方所擅长的嘴皮子自掘坟墓。 “但至少可以安息了,他躺在埋葬着祖辈的祈山里,阴雨会成为他勤恳的卫士,保护他们免受时间以外所有东西的侵蚀。”那钦的脸看不出阴晴,像是衷心的祝福,又像对逝者略带恶意的讥讽:“我是正替你担心。圭什翼是诃伦之子,过于信任他们那类人,确定最后不会重走你父亲的老路?” “我相信他。”拓谷道:“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是我辜负他。我希望那个时候,那群欲替我报仇的人万万不能动手。” “你说的人,是我们这些士倌手下的战士,还是你的兄弟?诃伦和卓力格图曾与你额撒为兄弟,可如今一个叛逃一个被放逐于天际。” “圭什翼与他们不同。”氏农与他见面后,洽谈不断,怎可能是背叛之人,拓谷想。 拓谷的话里有话,语气奥秘,那钦若还想再知道些什么,也绝无可能从他这儿打听到了。 “百足虫出了乱子,无嗣怎没有让你的战士去。”那钦喃喃自语,只不过声音大些,被身边的人听了去。 扎昆·拓谷刚要说话,两个原人战士自下方窄路跑古祷房外的平台。这里的道路由石灰石构成,踏在其的奔跑声格外清晰,所以手下还未见影,两位士倌已经等在路口。不久战士果然冒出头来。 是两封皮卷。战士把它们交到各自的士倌手里。两位大人展开皮卷不约而同快速阅读后便用力扯个稀烂,塞在自己的大氅里。那钦随意吩咐几句谴开手下,而拓谷则在耳畔低语,手下连连答应,好一会儿才被放行。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0章 那钦忍不住惊呼 “看来我们的战士都传来了报信。 ”那钦看着外面的太阳,被灼热的日光刺得睁不开眼,似乎不经意的开口道:“哈尔巴拉和海日古等一些战士遭到了,你呢?” 烈日当头,未进入严冬的苍州依旧是夏季,微起的冷风与顽强的烈日共赴大地,底下的人们夹杂在这融合的两重境地,他们用热血顽抗冰寒,用意志抵挡炎热,根本无暇顾及古祷房里爆发的笑声。 拓谷忍俊不禁,大声笑出来,古祷房外专属于金乌的战士严肃呵斥住他。“别想套出我的情报来,狡黠的鹘鸟,你的队伍明面是由你这个士倌派遣的,可我知道那暗听命的是无嗣。”他装作熟识的样子搭那钦的肩,轻声叮嘱道:“你可不是扎昆·特木尔,没有人会相信你曾经拥有可如今丧失的忠诚。” “您真是洞察人心。”那钦忍不住惊呼。 “确实,为了金乌,为了部落,也为了火焰,我有义务替他们摒弃一些闲杂人等。”拓谷似乎很受用劲敌的赞扬。 “所以在您看来,特木尔是死于忠诚?” 拓谷左顾右盼,继续搭着那钦的肩:“谁知道呢?”嘴里吐出的空气若有似无,这声音轻到即使爬伏在他肩头的小虫也听不到分毫。 那钦反手也搭拓谷,在古祷房那几个战士看来,这样亲昵的举止有些大逆不道了,他们在思索是否要禀报房内正在打坐的领袖。“年轻的士倌,给你个提示,若他不死,恐怕真正的火焰早该被掐灭在那个室了。”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与不伦无关,拓谷认真听那钦说完。 “你什么意思?”他问。 “扎昆们有何事?”一声骤起。 背后的古祷房隆隆打开,战士们大施原人礼,恭迎一个神采日渐抖擞昂扬的领袖,他们知道,苏日勒和克对火焰精湛的控制已超越胡和鲁媲美长风。士倌们齐齐回头,右手扣心,头颅低至与胸膛齐平,动作行云流水,他们恭敬道:“愿我的领袖永持火焰。” “一座坡度较缓的山崖时,下方的骚动引得山体震颤,他们挨着山崖望下去,狼正被饥饿的猎豹追逐并被追,原人顺坡滑下杀去,犹如滚石。” “这狼还会被豹子追赶吗?”一名年轻的原人打断虎跳崖老战士的叙述。 “敕摩勒,你再不住口,会被这里的‘豹子群’追赶。”人群里传来一声嘲笑,接着众人哄堂大笑,想瞧这瘦小的敕摩勒怎么演一出好戏。 年轻原人看看阿穆尔阴晴不定的脸色,想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打断老战士的回忆,知道犯了大错,连忙扣胸表错,坐下来重新隐没人群里。热闹的人们继续起哄,示意面前的阿穆尔再讲讲他们从未经历过的远征。 “可事实他们并不需要原人的帮助,那公狼全数回头,与混乱的豹群厮杀,他们的身体被咬得稀烂,肚肠都掉在外面,剩一张嘴,却还开合着嘴还击。最后豹群跑了,剩了一大群母狼,哭嚎声响绝旷谷,鲜少的公狼叼来尸体堆成一个阵势……”战士们被这段故事重新吸引,伴着崖下涛声,大水助势,老阿穆尔带年轻人们回到当年的远征路。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1章 匪夷所思 战士们皆垂头看着面近的土地,不曾注意到粗鲁却落寞的阿穆尔,他是在叙说关于那个叛族的往事,可却是以自己的目光往回看。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阿穆尔作为原人,他望向在座的各位,都是些新生的犊儿,再也见不到远征队伍里的老面孔。 “好了,今天到这儿。”结束语惊醒了战士,他们抬头正要劝住阿穆尔,却见他早已飘至几丈外。虎跳崖的战士们纷纷站起来,相互询问今天老人的状况,怎么突然不讲了。因为每天闲暇之余他们会有一项活动,是要么席地要么搬来巢埠人送的木椅子坐下,听老战士讲故事,一直讲一直讲,有时讲到日暮,依旧为故事着迷。 今日众人匪夷所思,因为换之以往,不仅他们亢奋,连老阿穆尔也是激动地拍打小椅子示意所有要听故事的小家伙过来。对他而言年龄尚小的战士们坐下几排来认真听故事,是令他每日还能抖擞精神的关键。 所以,老阿穆尔怎么了? 众人吵吵嚷嚷,各自猜测不同的原因,但结合老人离去时寂寥的模样,他们便统一认为是因为老阿穆尔想故人了。这些陈年旧事,自然是曾经历过的人围坐一圈讲起来才有滋有味,与他们这群怀抱兴趣聆听的年轻人谈起,那真是一肚子酸涩苦水。 满都拉图绕过一众人等追了去,他的好友厌不托隐没在人群里,注视他跑离的方向。 “小子们快干活,我收到鸟儿的忠告,今天会有部落的原人造访我们。”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他们的首领冒出头来,大声叫嚷,撕破这不该属于虎跳崖的优柔氛围。众人纷纷退避,将主路留给图图赫行走。这位圆脑袋的首领貌似肥壮的女人,却眼里总藏未名的神采,他的声音足够温柔,至少在表面功夫,领袖苏日勒和克也无法对他挑剔。“现在才是正午,小子们像泥里的懒虫蜷缩身体了?这天踱星走完之前,你们要捕捞足以供应部落几万人食用的鱼群。”还要有足够数量的雷鱼骨,他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厌不托等了一会儿,游移的人群里满都拉图的头颅晃了几下,最终消失踪影。 战士们陆陆续续离去,涛声依旧。厌不托抽回身子,腰间的斧子和打火石撞击吭啷。待他转身,图图赫站在身后。“扎昆·厌不托,满都拉图的好友,虎跳崖年轻的士倌。”胖金乌微笑道:“我方才从崖下回来,那里头可不见动静。” 图图赫绝不可能跑下崖去看战士们的进度,他身干净整齐的氅子显然由某人打理过,一定是躺在他屋里的女人。那个女臣的巴雅尔说来也气,生得确实漂亮,在此之前,包括厌不托在内,气盛的原人皆与她结合过。除了性别,巴雅尔与他人无异,每日恪尽职守。然而自从遭到金乌染指,崖巡视或狩猎不见她的影子,据女臣的女首领说,她再没有回去过。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2章 战士粗鄙无知 “鱼群还是稀少,游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他告诉阿拉图德·图图赫:“你所派的南方小队还未回禀,恐怕是遇到棘手的问题。”一想到美妙的东西独一人享用,厌不托的语气不是很好。巴雅尔是一块鲜肉,而鲜肉最能勾引原人凶狠的性子,进而怂恿他们本不严实的嘴巴去冒犯别人。 南方大陆有些原人聚落里的战士粗鄙无知,他们面对尊者从不使用“您”之类的称呼。厌不托生长于鸟羽——那个百足虫领导的严明聚落,那年因奸淫女人而逃往虎跳崖,靠冻湖旁的铁头鸬鹚和忠心换得图图赫的庇护。可图图赫想错一点,鸟羽人或许生性不知变通,厌不托真的不曾有过忤逆之心,却也不懂敬重。 “我派的队伍有什么问题?”图图赫问。 “你本该让我去处理。” 图图赫有些不满,却不能摆明说个清楚,他的目的正是扣住厌不托。若任由鸟羽人肆意带队,哪怕仅仅带一个女人,也会有另一个强大的聚落会在部落南方拔地而起。作为金乌,图图赫不希望有更多的聚落在苍州诞生,某天南陆一旦陷入混乱,最有资格挺进部落的应该是虎跳崖的势力。 何况他还有别的路要走。“很高兴你愿意为部落的南方贡献力量,尽管你属于这里,扎昆。”图图赫满脸倦容地微笑,这个失去胡须的金乌总让人以为他是名阉人,可房里大概还在喘息的巴雅尔和一身熊皮大氅都印证他是如假包换的男人。况且,原人历史至今,并无战士胆敢质疑一位阿拉图德高贵的姓。 “一个拥有整个苍州最多烤架的伙夫,一个从出生到如今或许是第一次离开河边的渔民,还有四个不够战士资格的小猎人……” “对于陌生的南边,你并不他们了解更多。”图图赫说。以往每当属下愚钝之时,他便会怒不可遏,揭下自己伪善的面具,用厉声去喝骂。可厌不托这个鸟羽人对他尤为重要,甚至重要到“厌不托可以向各类首领效忠,而他图图赫只有一位厌不托”的地步。 鸟羽人听不懂这些,他侧着脑袋等首领详解。图图赫也不恼,但凡遇到深奥些的话题,即使平时敏锐的战士,也会变得蠢笨无。“你来。”他搭厌不托,手里递一早准备好的蜂蜜沁饮——这本是巴雅尔给自己准备的罐头,女臣边倚祭林,土壤下面的地蜂窝又大又多,夏季时一个个隆起如蚁丘。这个擅于放火的聚落每每故技重施,熏烧地蜂,赶走蜂王,挖出地下藏得严实的蜂巢。有时失手烧毁整个蜂巢,女臣人也会把蜂王劫回去饲养,一段时间蜂王死后,剖开它甜脆的外壳,浓浓的地蜂蜜流了出来。 巴雅尔在虎跳崖养了一头蜂王,她知道地蜂蜜从蜂王身而来,特地央托战士们撬回一整个蜂巢,与蜂王一同埋入地下。精心饲养一段时间后,虎跳崖便可以生产少许源源不断的蜂蜜沁饮。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3章 便信了金乌的话 图图赫欣赏完厌不托第一次喝下蜂蜜水的表情,想到巴雅尔站在自己身边偷笑的样子。 那也是他的第一次尝,甜而不烧的地蜂蜜瞬间让他的全身发热,连身下之物也焕发蓬勃生机。“看来它对可怜的小鸟儿帮助很大。”她满意地笑道,从此图图赫便没少喝这种饮。 崖下的风跃高空,再平压向崖顶两个人影。此时已是午后,新老战士各自正于其他地方忙碌事情。厌不托看着右手方的部落,因为图图赫的眼睛一直望向那边。 从虎跳崖观察部落,部落的色彩泛黄,兽场旁的木旗帜只有一粒肉屑大小。部落内黑色板块移动,那是披散头发的原人在奔跑;灰色板块岿然,属于他们塑造的土墙,面站着整片大陆最多和最强的守卫;红朱果色的板块正从外进入部落。 “我们的商队看来快归巢了。”图图赫指的是那片红色的区域,没有记错,那是虎跳崖陆续抵达部落的商队。商队足有十五个木制车子,巢埠人花了大工夫,它们才被推进崖里。 厌不托听见首领没头没脑的一句,且没有搭理他,没好气地抖抖腰的斧子,手却隐隐向自己的胯部伸去,巴雅尔为图图赫特制的蜂蜜水出了效果。“次发车,我见过虎跳崖的车子,他们装了十五辆货物。”边说话厌不托边望向递水的金乌,底下的变故让他有些慌张。 “巴雅尔的水,据说是火焰的馈赠。” 一听是那女臣人制作的东西,厌不托住了口。作为新晋的战士,卑微的他没喝过地蜂的蜂蜜,青柿还香甜的味道让他起疑,但也确实感受到全身火烧的畅快,便信了金乌的话。 “谢谢。”他说。 图图赫露出你知我知的表情,厌不托的态度明显因为这罐水的缘故好了许多。“万幸商队在祭祀大会前抵达部落,否则我们恐怕只会收到一袋袋贝壳。”他继而抱怨道:“不知是谁让贝壳成为了原人们抵债的工具。” “除了虎跳河边,这种小贝壳是稀罕物。至少在鸟羽的冻湖边见不到。” “所以让虎跳崖的人吃这个亏?”图图赫冷笑道:“我能猜到是谁的手段,除了扎昆·那钦,别的原人可没那么大能耐。” “这人我知道。” “可你不知道他前不久提出扩大部落统辖范围的事情。”那个执掌半数战士的部落士倌最近在部落里大做章的事,无嗣通过战士已经传达给他,图图赫远未料想到士倌的缜密心思。对于改制为“国”这样张狂举措,他的怒火足以将那钦毁尸灭迹。 “我以为他在为祭祀的事焦头烂额。”厌不托说:“我听说我那聚落的首领迟迟未回应祭祀大会的邀请。” “这位聪明的士倌已将鸟羽的杂事推给我的老友无嗣,也不知他又在暗地里计划什么阴谋诡计。”图图赫现在担心那钦别有用意,显然士倌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鸟羽可能叛变之事并不值得他分心。 “交给无嗣和阿尔斯楞,两位金乌还斗不过一个随时遭火焰抛弃的士倌?再猖狂的士倌也是名被赐姓的战士。”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4章 还差些火候 “别忘了,你也是战士。手机端 m.” “我不信火焰,反正只要这虎跳崖不倒,我永远是战士。”厌不托的声音变得鬼祟而尖细:“只要你不倒,我也还是战士。” 图图赫忽然觉得鸟羽人并非头脑简单,或许只是缺少了礼节,他看着厌不托眼眉的神采,知道他在为戳自己心窝而洋洋自得。胖金乌也不懊恼,他很满意今天偶然获知一位似乎大智若愚的原人。 可距离收服厌不托,还差些火候。 胖金乌咳嗽几声,掩饰过自己流露出的丝许愉悦,转头示意左侧的厌不托继续看向部落那边,两人不言而喻,方才兴起的话题仿佛陡然碾入深土里,再无苗头。图图赫开始转移话题,并且正色道:“每个聚落都还在尊重传统,举行祭祀大会,看看那些为了在大会博得美人倾心的傻孩子们,想想当年可以直接把女人扛回去的日子,一较,真不知是好是坏。” “自然不好。” “怎么?” “它让阉货有了女人,让女人般的男人得以延后,鲜有懦夫饿死,可我们却不再能挥霍食物。”厌不托深恶痛绝地说道,鸟羽是部落的祭祀大会新规则开始实行时第一个效仿的支埠,规则称不再只有“明争暗夺”四字,而是按猎得的动物大小与多少来衡量一个埠人的贡献,贡献越多,分成越多。但即使一无所获的原人也能保底分得食物甚至还有女人愿意青睐于他,鸟羽的首领百足虫通过祭祀大会,挽救了许多捱不过饥饿与病痛的原人。“百足虫养了多少懒惰的蛀虫?” 图图赫眯眼恶狠狠地盯着厌不托眉飞色舞的脸,对方尚未注意到凶相,便重新转变成柔和的面孔。“所以你当年杀了一个?”他问。 “对。”多么狠厉的一个字,解了他重燃的心头之火。厌不托杀的埠人好吃懒做,却依然衣食无忧,似乎能痛快地活到命衰呜呼的那天。这样快活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某年的祭祀大会,厌不托的女人宣布与那埠人结合。 “你在大会杀了他?” “按照惯例,大会有搏斗,我佯装发怒,将他掀翻在地,砸断喉咙,抠下双眼,看着他的头在火里烧成灰烬。” “多么英勇的战士。”图图赫由衷地夸赞道:“我真后悔没有早些赐予你扎昆之姓。” “愿你永持火焰,阿拉图德·图图赫。”厌不托第一次献祝福,尽管依旧缺失礼貌。 “好想去你的支埠看看……不管它叫鸟羽聚落、支埠或是村落,我只想见识一番培育你的地方。”阿拉图德笑道:“那一定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除了长年结冰的冻湖,那里一无所有。”厌不托诚恳地回答:“所以他们需要一支远走他乡的商队。” “说回商队。”图图赫问:“与虎跳崖的相,鸟羽的商队怎样?” “鸟羽的商队也有如此规模。他们由鸟羽出发,向部落行进,绕去孛儿帖,再返回支埠。”厌不托向回头的金乌解释,他忽然想到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虎跳崖的商队为何要先绕一个远路,而不能由近向远的聚落交换货物?”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5章 它们就成为珍宝 “近的地方有许多相同的货物,甚至我们的质更好,去远处拉来稀罕物,抬高交换的价码,我们会收获更多。 ” 图图赫拍拍厌不托的背,示意他凑近悬崖向下望,底下是汹涌的大泽支流虎跳河,无数崖内战士在河岸边作业,将向里拉,漏出来的小鱼仔在岸边蹦跳。 “装木车的都是些崖用不到的小鱼,我们先拉到边缘地带交换。”他解释道:“那种鱼晒成干只剩骨头,可到了那些一滴大泽水都碰不到的聚落,它们成为珍宝,穷困的刁民们喜欢咀嚼鲜美的鱼骨。” “至少鸟羽人不吃这些。”厌不托说:“我们离大泽很远,只从冻湖抓鱼来。” “冻湖也是大泽的分支,湖床有流向大泽的暗河,否则底下的鱼早死绝了。”金乌轻快地说:“不过我可听说,除了巢埠人,属鸟羽人心灵手巧。冰薄的时候,冻湖全是鸬鹚车轻盈飞过的倩影。” 变节来得太快。灰狼踏在原人残破的躯干,用鼻子嗅嗅他们气管里微弱的风,再死死地咬住鬣狗皮猎人的咽喉。待气绝亡毙的原人肢体被灰狼吃光,诃伦偷摸来另一把石斧,退回笼角,仍然挡在“天赐”武士陆昶面前。“乘我与他缠斗时,您赶紧逃。”他生怕惊扰情绪动荡的“智兽”。狼的智慧能听懂人言,他说得极轻:“或许与人作战您是一把好手,可与野兽搏斗……”刹那间情势急转,武士从腰间抽出一把窄长的细剑,犹如一条红蛇般缠诃伦的脖子,绕在他的下颌,冰凉的质感与那柄乌仁图娅刀无异。 “好。”诃伦看到灰狼顺从地弯曲后腿坐在石笼地,顿时明白原委,只得丢掉手里的石斧。“人怎么与狼混在一起?”他出愤怒,昏迷前卓力格图赠予的诡计还要令他心寒。 陆昶顶住诃伦的下巴,制止他再大吼。 紧接着陆昶的左手、胸膛和双腿离开对诃伦的钳制范围,只留一柄细剑仍贴在要害。他转动身子到诃伦面前,背对着温驯的灰狼。“我们是朋友。”注视对方的同时陆昶希望自己眼里的目光尽量平和。 “拿着刀以性命相要挟的朋友?”诃伦冷笑。 “令人敬佩的熊皮战士,我不敢保证您在盛怒下愿意让我全身而退,故不得已用匕首化解威胁。”他撇过头,让背后的灰狼进入诃伦的视线:“他是我的朋友,为了救您才杀了两个原人。” 诃伦看到大狼舔舐带血的唇,长满倒刺的舌头尚挂着碎肉。在诃伦望向他的同时,对方也回以警惕的目光,只是在武士的呼唤下,狼低垂头颅显得驯服友好。“我不与北陆的暴徒为友。”他瞄准时机一把撞开陆昶夺下细剑,见那头狼猛地立起身子,喊道:“屠了络布村还想血溅孛儿帖,也得看看我的脾气。” 灰狼褐黄的眼眸里凶意毕露,前爪已经抠进干草地,却被武士挡下。 “扎昆·诃伦。”陆昶皱着眉头。 “狼脸真能诓骗无数人。”诃伦的额头沁满汗珠,可他声势不减:“今天石笼里的模样倒与络布村那日不同。可你敢说来南陆不是为了所有原人的性命?”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6章 更加精致与便捷 几声呜咽,灰狼发出了与北陆群狼不同的叫喊,扎昆·诃伦的眼满是惊讶,他抵御狼口而抬起的手下意识松了下来。 武士立刻捂住狼的嘴巴,可仍晚了几分,两人隐约听到远方传来模糊的嚎叫,石笼外的孛儿帖人呼声越发急促慌张。 “他?”诃伦丝毫未注意笼外事,依旧被眼前的怪事吸引。 陆昶伸手要回细剑重新收入腰间鞘,诃伦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番这位古怪的武士。陆昶白色的素衣下是一身皮甲,与原人的大袄与皮氅不同,更加精致与便捷,大概是所谓“天赐”的产物。再看狼身,也有不少复杂的装备,后来诃伦才知道,那是辔头和鞍,用于区分野狼与伙伴。 “这到底是不是狼?” 陆昶面露笑意,他抚狼身,粗糙的长毛一根根倒立,完全不能压顺,这下诃伦明白了。“他们来自极南之地‘天赐’周围的苍狼群,和北陆的雪狼不同。”翻动狼毫时,皮肉到处是狞恶的疤痕:“他名为‘洛汗’,他们不通人语,只知简单口令,不过却是武士最为亲密的伙伴。”他满意地夸赞自己的狼,同为坐骑与伙伴,狼对于武士也是意义重大。 诃伦听到最后一句,重重吸了一口气,笼间闷热的骚味熏得他头疼欲裂。 无论雪地黄土亦或是极南隐秘的“天赐”,他们遍布苍州每一寸土地,每一种人类的明似乎都与之交织,他们总能用与生俱来的魅力令人类对他们敬重或是信任,却在腹藏祸患。死在扎昆·诃伦斧下的狼曾说过“狼子,心野”,他以为只是狼族的眼与心望得人类更高远,岂知他们会拿原人开刀。 世间哪无野心,苍白树根钻破磐石,挤过无数阴缝裂隙与鱼群争抢河流。 武士与狼在等他的回应,可脱水与无力让扎昆·诃伦倚靠石笼,暂且忘了赛罕和外头的躁动。恍惚里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向着悬挂月亮的天空仰天长嗥,幽长冰冷的叫声回荡在石笼外的丛林里……这种东西的外貌不似怒焰般的狮子,不似笨拙的烈鸟。长音蹊跷,深刻入髓。他下意识侧耳细听,却又剩下孛儿帖人怪而不安地呐喊。 究竟这是什么? 首领! 笼外一声高呼,虽是敬语却失恭敬。伴随遥远却仿佛近在咫尺的凄凉狼嗥,呼者的情绪几近崩溃!这一声如雷贯耳,震得扎昆·诃伦陡然醒转。 陆昶那张焦急的脸庞映入眼,他的身后三五个孛儿帖人挤进石笼,终于发现了一地碎尸和名为洛汗的苍狼! “先出去。”诃伦被陆昶拉起。 巴喀尔在拥进石笼的一瞬间被洛汗带翻在地,一同倒地的四名埠人被他压在身下,而他胸前有一只巨大的狼爪扣着,轻而易举便会被撕个粉碎。他想大喊饶命,还来不及出口,昨日还为座宾的熊皮战士与武士一同出现在狼身前面。几名孛儿帖人被挨个击晕。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7章 十几具兽尸 扎昆·诃伦抬头观察整个混乱的孛儿帖埠,这哪还是热闹安稳的支埠:七横八竖的拒马与石枪倒在埠里,三五成群的孛儿帖人对着拒马外潮水般的野兽突刺,枪头和兽尸飞扬在天,不少人也被狮子与熊带进狂奔的兽群,一息间被跺成肉泥。 孛儿帖人如惊惶之鹿,洛汗冲出石笼的瞬间,里排的战士很快发现他及身后的武士与诃伦,石枪头连忙掉转过来。人群包围住二人一狼,那边的战士继续戍守拒马,这边的男人女人端着武器,如临大敌。 “瞧瞧,这是谁?”扎昆·诃伦与陆昶的对面,一位强壮的首领向他们移动。待两人望去,卓力格图目光收缩,嘴的气势也减弱三分:“诃伦,我的挚友,我的兄弟,还请等我带领孛儿帖抵御这场灾难再向你赔罪。” 汹涌如潮的兽群并未带给埠央太多压力,有一头长着獾头、行动敏捷的长毛怪卡在拒马张开大口咆哮,满嘴肉臭味吐到空气里与冷风糅凝成冰雾,那双粗木桩般的前臂任何一头猿的都要庞大,一个孛儿帖人连捅五下,却被这头吃痛的獾猿一把提起,伴着惨叫跌进兽群,另一人连忙补空位,再送几下才将獾猿杀死在拒马。十几具兽尸倒在拒马前堆成的山丘,终使前方奔腾而来的兽群有所缓和…… 拒马良好地阻挡住那些凶猛而疯狂的袭击,于是诃伦神色激烈,不顾陆昶暗示,他大步前,一路狂躁地踢翻泥土和一地凡是可见之物,有几个不安的首领亲信途阻隔,也被他打翻在地,面孔顷刻带血。 陆昶暗叹一声,从石笼旁拿回长枪,保护好身边万众瞩目的伙伴洛汗。 卓力格图后退几步,四周的女人也知趣地退散,当诃伦走到他面前,已经双拳染满鲜血。 “挚友?这样似对待熊罴一般?”诃伦赫然发现卓力格图手里握着的乌仁图娅刀和一只皮袋子,那是昨日整备好留给赛罕的包袱,他压着满腔怒焰冷笑道:“赛罕在哪里?我听你的鬣狗说她从这个支埠消失了。” “你先回答我,跟进去的两人现在处境如何?” 诃伦偏头示意手里那只皮袋的主人去向,而对对方的问题没有丝毫兴趣,但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也没有搭理,他便将视线游移回去。 卓力格图一阵哆嗦,他从未惧怕过旧友冷厉的眼神,因为他是大无畏的熊皮战士,与阿尔斯楞一样享受狩猎与酣战,可此刻内心却真正不安起来。他的身边孤立无援,亲信们全部被盛怒的诃伦打倒,尚拿着武器的女人只是好看的花草,再没有人能替他抵挡住眼前强大的战士。 “你不能杀我,你想罪加罪吗?”卓力格图答非所问。 “看看你这般窝囊,哪还对得起‘卓力格图’的名字。”诃伦指着不远处的野兽攻势道:“你想用这个名字,送你的埠人进狼口吗?” “没有狼!”随着卓力格图似乎癫狂的呐喊,仿佛化作进攻的毒蛇,在场的孛儿帖人齐齐高呼,首领即将要惩治罪人!然而诃伦看到他摆动沉重的手臂抡起乌仁图娅刀劈过来,矮身轻松躲过斜劈。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8章 野兽纷纷呜咽 扎昆·诃伦稳身径直打在旧友的肋骨,第二拳卸去乌仁图娅刀,第三拳起身将弓背的旧友捶在地。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卓力格图沉闷地砸在地面,未等反应,被对方别过手肘。“扎昆·卓力格图。”诃伦坐在旧友身,手的劲不受控地愈发变大,嘴里含混地嘟囔道:“你想如彧那样死去对吗?”他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松开手臂近乎崩断的首领,卓力格图见机踹开身的人,这才分开。 两人瘫坐,重重喘息。 “洛汗。”陆昶唤道,一人一狼赶紧奔去,周围的人纷纷为他俩让道。 兽潮开始退去,野兽纷纷呜咽,向后边退边不甘地回望。几头斑点豹子还想讨巧,甚至没有碰到沾血的拒马,便被齐刷刷的石枪捅破肚皮。当孛儿帖人整齐地用颤腔大吼,它们终于意识到这片带火的领地背后令之逃跑的东西还要可怕。吼叫渐行渐远,窸窣的脚步声踏碎在寒风里,终被喘息声盖过。 扎昆·诃伦被陆昶扶起,他原地摇晃两步,全身耷拉,肩肘下垂。“皮袋的主人在哪?”他问。 “先还你。你的鳞石刀。”卓力格图把手里的武器全力丢给诃伦,累赘的惰肉像在贪婪地窃取呼吸。他吭哧不已,说话有一气无一气:“这兽群来得突然,孛儿帖不安全,所以我让人把赛罕送走了,你向东南边赶能找到她。” 诃伦看也不看乌仁图娅刀,跌撞地来到旧友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道:“这里都保护不了她还有哪里可以?” “我让人护送她去追一支原人的队伍,前几日刚从我们这儿离开。那全是鸟羽聚落的战士,除了大部落的人,再没有他们更安全的了。”卓力格图解释。 “这世道没有哪里再是安全的,狼族来犯,我希望她离我越近越好。” 诃伦的话令孛儿帖首领一时沉默,也引起所有孛儿帖人共鸣,纷纷交头侧耳。“这武士带着狼。”他们的一些好斗战士壮着胆子附议,另一些首领的亲信与这些人撞在一起推搡起来,远处抵御兽潮后歇息的人也逐渐参与进去。眼见得争执越闹越大,首领大喝着从旁人手里一把抢过火把,朝陆昶身边的灰狼洛汗丢去! 那头灰狼丝毫不惧,不躲不闪迎面来咬断木头,火苗掉在地湮熄。 瞧着这威风凛凛的灰狼竟不怕火焰,众人一时语凝,相觑无言。混乱的支埠又重新只听一人发号施令。“这是武士从天赐带来的狼,它不惧火,不是北陆的叛徒。”卓力格图朝四周高声道,可以看出他正竭力在稳定大家情绪:“相信我,没有狼,狼族亡了。” 这话尤为使人听了安逸,仿佛带着那些异乡祭司所谓的魔力,周围的兽吼完全消逝,只留得支埠里噼啪作响的火鸣。孛儿帖里头不知为何洋溢起大难已过的祥和,所有方才还在争吵的原人眼里褪去质疑的神采,弯下头颅开始细思。 陆昶附到诃伦耳边:“他在蛊惑人心。”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29章 至于今夜的牺牲者 “你相信他们还活着?”诃伦不明白这位天赐武士对于狼族灭绝与否是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还是本知晓那北方大陆的邪恶民族正向南进犯。手机端 m.再者说,一位极南之地而来的客人,凭怎样的本事能对北方之事了如指掌? “听你们所述,它们曾入了必死无疑的局对吗?”待得到诃伦认同,陆昶笑笑。他扬手精准的握住飞来的小虫,用劲捏住,不一会儿才放手,结果那只虫子晃晃悠悠地逃离手心。“人能绝境逢生,它们何尝不能?北方那个狼族,和人有什么区别呢?” 诃伦心头顿感畅快,他拍拍武士的肩膀。“这也是我称之为‘他’的原因。”他激动道,这个武士所想何尝不是他的本意。诃伦的情绪不再因石笼的事件而低落:虽没料到这番对北狼的共识是与一位外族武士达成的,但至少证明这世还有人没有被某种狂热烧坏脑子。 孛儿帖人当下已经开始四散,阻击战虽然没给支埠带来实质性的损失,可战士们身心俱疲。明早的狩猎并不会因突发事件而暂停,他们可不想在林子里丢掉性命。 钻入白色的大帐后孛儿帖人便赶紧入睡,至于今夜的牺牲者,由留守的女人搬运处理:死者大多丢进篝火里焚烧,这是最便捷的手段,明早木架肉香一掩,这些躯体如来时一般静悄离去。 今夜已无大碍,孛儿帖首领手里的皮袋子不翼而飞,而他不再注意旧友和武士,也大致猜到了同进石笼的两个亲信惨死的结局。 卓力格图犹如拢蛾之火,他站在原地,等几个女人攀他的身体各处。 不出一会儿,那些渴求严冬食物的女人聚集过来,任由首领一揽而过。这次来了四个女人,她们才不在意早为何只有两个女人被抬出,只是竭尽全力展现野性,释放某种饥渴的**。卓力格图十分满意,抬脚要走。 “卓力格图。”诃伦刚抚他的肩膀被甩开。 那几个女人躲到一边,被陆昶横着的长枪阻挡,他冷漠地接受女人火辣的注目,使力的双手稳如远山。这些衣着暴露的孛儿帖女人与天赐的舞姬截然不同,有火与冰的差别。在生养他的天赐,那里的漂亮女人性情如冰,只愿在伴侣面前宽衣解带,而从未有女人喜欢在众目睽睽下袒露胸膛与下体,从不随意向人提出交媾的愿望。而在此地——天赐以北的任何一处,原始**似乎更强有力地支配地的万物之首。 或者说,天赐人的原始早便被智慧掩藏,这种智慧,鲜有原人拥有,他的老师也曾说过即使是部落,能自我启蒙的原人仍是寥寥无几,这类智人会很快被兽场裁决,或是被金乌们驱逐,总之早晚消失殆尽。更别说旷野零星的聚落,那里头只有更凶猛的人类和木叉整齐罗列的血颅……原人恐怕永远只会是稍高智慧的野兽,与北方大陆的雪狼无异。 可似乎扎昆·诃伦是个不错的领导者,有他,方能保原人走向启蒙的大道。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0章 幸逃离那群叛徒 “啊,卓力格图,你别忘了,他们曾有多么坚强。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在回忆,手里的乌仁图娅刀垂下,那记忆如遥远而刹那临来的北风般清晰,清晰到对北狼几乎一无所知的武士也那样感同身受。那时的所有野兽都仿佛一个个氏族,它们聚在一起用尽浑身解数,争夺“肉食”与“素食”的地位,当角与蹄败给尖牙与利爪,那群温驯的动物四分五裂,向广阔的大地逃窜,将斗场留给了狮虎熊豹狼,而过往的一场不算漫长的冬天过后,猛兽都躲进了丛林和深山,而原人的远征队伍途遇的第一批动物,正是冻蔫儿的群狼。 “这能说明什么?狼群是获得了雪的祝福还是火的救赎才得以露天熬过冬天?” “他们能躲过那场风雪,定能在北方繁衍生息。”诃伦道:“一个村落的人被屠,我怎么可能眼花。” “那么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有幸逃离那群叛徒?”卓力格图质问:“是什么让我——一个支埠的首领,该相信你这个叛徒的话” “你这笃定的口吻,是为了部落子民,还是那几位金乌的秘密?” 扎昆·卓力格图闻言转过身来,若此时有一面“熊首”握于手,他定会狠力劈烂诃伦的面庞。“我是孛儿帖的首领,我不会加害我的子民,但更不会背叛大部落。我可以容忍你的背叛,但在这儿请遵循我的规矩。”卓力格图道:“也是为了你的额多的性命,她可还在我的手里。” 诃伦直愣愣地盯他几眼,不断点头向后退去几步。 “哪怕有狼,我也要把这群叛徒格杀在孛儿帖的拒马之外!”首领推开陆昶的长枪,那武士被蛮力搡退一步。他搂住枪后的女人,满脸恢复酒醉的样子:“我不是扎昆·诃伦,我只是扎昆·卓力格图,但我无忘初衷。”即使醉醺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仍在跟那头叫洛汗的灰狼对视,那畜生拧着鼻的褶皱,露出两道獠牙目露凶光。 诃伦与陆昶目送卓力格图返回白帐,他俩一直呆立,直到那帐里一暗,传出喘息的声音,两人才打算回自己帐内。今夜不再有孛儿帖人等候,他们只好去到长燃的篝火架翻些烤肉,不远处支埠的守卫在有意无意地盯梢,显得抵御野兽时还警觉。 陆昶找到块半生不熟的肉,把它从烤架拿下丢给洛汗,拍了拍手道:“扎昆·诃伦,找到时机走,卓力格图已经冥顽不灵,这头长满膘肉的猪头方才还要与我一斗。” 诃伦听不懂天赐人的玩笑,更不明白陆昶所说的“冥顽不灵”究竟是何意思,但大概是指别再妄图劝服旧友。“我曾因为另一个人而对不起卓力格图,所以哪怕他变得再混账,也想把他从这里带走。”他依稀记得络布村那晚,狼群的袭有多么突然。看着洛汗,这头异常强壮的狼都无法抵挡那群北狼无睿智和猛烈的袭击。 “你还真觉得孛儿帖人能挡下狼群,将它们在这儿铲除?”诃伦不清楚天赐人多么善战,陆昶是让他舍小保大:“我们天赐人观察过苍狼群,它们的战术透露着人智,我想此地以北的那群会说人言的雪狼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我知道。”诃伦有些烦躁,他觉得陆昶这人并不善懂情谊,他把一节烧得正旺的木柴用力投掷进火里。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1章 他一定是合格的天赐人 再晚些,陆昶便向诃伦告辞。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天赐人的告辞别有新意,他们左拳接右掌,腰部以向前微倾,头颅诚恳地垂下。诃伦不懂,有模有样地效仿一遍。没想到做完后,陆昶大笑,说他不必同那里的人一个样,但若有幸去到天赐生活,他一定是合格的天赐人。 “我只为火焰效劳。”诃伦给出意料的回答,武士只好率先领着洛汗回到支埠外围的一座帐子里,这头灰狼想必让孛儿帖人后悔过分信赖武士,万幸他未生有歹意,否则乘夜幕来临时,这孛儿帖准被狼给里外吃个干净。 守卫们还在注意他们的动向,直到陆昶掀开帘子同洛汗钻进去,盖好保暖的皮毯躺下,分过来的目光才重新归拢,几双眼睛聚向仍立于篝火旁的诃伦身。对于埠人态度的变化,陆昶并不恼,想来没有哪个聚落的首领乐于收留携带狼种的客人。方才几个好勇的埠人有意无意寻衅易怒的洛汗,陆昶虽在一旁,却也捏把冷汗。可怕的不是这些人多势弱的原人,那卓力格图恐怕早便打算寻个理由处置这头狼,到那时,他绝不可能姑息。 可不敢在这大意,陆昶心想,既然我已来到最北边,再过去是人无法抵御的北陆冰雪,想来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洛汗乖顺地匍匐在身边已经开始打鼾,他尽量排遣去胸一抹心悸,辗转身体面向映着火光的白帐面。晚间在石笼里偶然听闻的嚎叫使他有些难以入眠,陆昶知道那是源自于诃伦口所警告的北狼群。 那一声嚎叫是在呼应洛汗,可那时他却突然吓得寒毛直立,一手压下灰狼嘴里的尾音。北狼那不寻常的嚎叫,似突袭的寒风,吹得他哀毁骨立,犹如满目皆是陈列的骷髅。 对着洛汗,他竟联想不到面对那群北狼的模样:大概是起先披着厚雪白皑皑一片,仿佛平地起山峰倏尔成军,当它们抖落积雪露出灰白的毛皮时,阴影会遮障地的火光,恐怖垂天……凭那声干裂的嚎叫,他越发认同诃伦,北狼不单是游移的兽群,而是一个四肢走地的凶暴民族。他此刻下定决心,明后天计划离开,若还能带走诃伦,那便最好。 尽管武士散布天下,为的是去游历磨练,可目的自然不是换个地方埋葬,他们终归要回到天赐为他们的子民奉献。他的老师曾隐晦地提及过足以覆盖整片极南之地的某场灾难,他们武士,正是为此而生,也该为此而死。 思罢心渐定,陆昶掩熄灯火,慢慢睡去。帐外的光将一个放大的人影映在帘,影子从左向右移动,眨眼即逝。 依旧一地乱石和一面可有可无的“熊首”骨斧,不同的是地的酒水与举着石碗的女人,卓力格图坐在几块拼接的毛毯,颓然望着来人。 “两年前你可不会让这些女人还有力气替你倒酒。”扎昆·诃伦坐在首领的正对面一步,他解下乌仁图娅刀放在右手边,那四个女人偷窥这把带有光泽的刀,倒好像可以用眼睛提防来客可能带来的杀意一般。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2章 蠢笨的鬣狗 “两年前你可还能与我坐下来吃肉。手机端 m.”卓力格图摇摇手,女人赶紧递酒碗。他一口一口吞咽起来,想来那浓烈的酒味都不曾过一下嘴便进了胃里。“两年后,我差点把你抓起来。”他道:“当年在部落里有个古怪老头说过一个词叫功亏一篑,说的是我……那蠢笨的鬣狗肯定在石笼里给了你可乘之机。” “你现在是不是还想为金乌贡献力量,将我献给他们。”诃伦知道他是指被洛汗干掉的那名穿鬣狗皮的孛儿帖人。至于部落的老头,应该是成天鼓捣壶罐器皿的氏农,这位名字在原人字典里不成意思的老人,倒是和早已鼾声如雷的陆昶有几分神似。 “既是部落要你,自当得听从,可我尽力了,部落要是再刁难我这个戍北边境的首领可不太妙了。”卓力格图自动将络布村摒除,所有原人的想法皆是如此。“那个破烂村落还有人住呐”,恐怕是每个人的反应。诃伦当初故意躲过尚不知自己背叛的孛儿帖埠,也以为已经到了南陆的最北边,甚至隐约能看见视线尽头的天穹瀑布——他知道那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北陆已是不远,可再行不久,一个破败而安逸的村落像一朵遭风蚀的蘑菇岩,倾颓现身。 “我听说你派人去了大部落。”诃伦继续先前的话题,他还在试探。 “慌什么,你现在不是石笼的困兽,天高地阔任你逍遥,半月后他们赶来这里,你早在千里之外。”卓力格图摆摆手,像是受降服的狗熊:“对你我不敢再打半点念头。” “你不打算回部落吗?戍北的首领有这立功的机会,离回去的时间也指日可待。” “什么机会?你也看到了,我除了满臂膀的膘肉,也只剩这几个愿意给我倒酒的女人,那外头暴烈的战士可扳不倒你们。”碗摔在地,女人吓得哆嗦几下,他讥讽地笑了一声:“靠青柿调的麻酒,我想你也是不会再招了,这帐里的食物在你看来恐怕都被打‘来自旧友的馈赠’标记。” 诃伦看了他几眼,手里抓过几颗香腻的果实。他要做出样子给老友看,证明自己依然抱有重归于好的念头。按老友所说,曾经一同追随人皇远征的三兄弟因故痛失一位。诃伦不想为了斗争再错杀卓力格图。 “哈,喝酒喝酒。”卓力格图催促道。 这一下一发不可收拾,诃伦抱起个黏土罐子喝,伴着腥咸的土味,一阵暖意身。 “怎么样?” 见扎昆·诃伦没说话只是不停灌酒,首领自讨没趣,也开始一碗一碗酒灌起自己,令人怀疑他执意选择来到孛儿帖埠的原因无非是这里的酒源源不断,足够尽兴。可卓力格图他自己明白原因,这里荒蛮孤凉谁愿意来,再燥的酒也暖不了身、失不了神。 酒兴过了,地又东倒西歪几个罐子,女人们也再没精神收拾东西,索性随意躲进在首领的怀里,这下更让他开心。“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卓力格图问胡须沾满酒液的诃伦:“你该清楚我不喜欢完女人还抱着烦恼熬过深夜。”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3章 就只有数不尽的幽密丛林 “可你也不喜欢在通明的帐里入眠。 w w w . v o d t w . c o m” 卓力格图本想大笑,可刚到嘴边,几下酒嗝便打了出来,女人们连忙抚背拍打起来。 瞧见这副模样,诃伦呼出一阵酒气叹道:“我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首领满脸通红道:“一埠之主多烦忧,为支埠过冬的食物储备操心,这该死的寒冬还不定时地降临。还要担心埠人的叛乱,这几年可没少给我生乱。” “这孛儿帖人也生乱吗?” “生性好战,这点所有的原人倒也一致,可孛儿帖人的脑袋里恐怕没装‘畏惧’二字。”首领并不避讳女人,他直言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天堑纵横,远看仿佛是个深裂的峡谷,那要命的地方,你知道?” 诃伦摇头,孛儿帖埠方圆几十里除了黄土平原,只有数不尽的幽密丛林。 首领把手一指南偏西的方向:“龙丘,我曾在部落的皮轴见过,这些年里金乌陆续派战士继续扩展疆域,回去的战士向他们描述那里的景象后,因为天堑无数如龙脊龙鳞,所以被命名为龙丘。” 诃伦有了印象,那份部落公开的皮轴的确让他们争相传阅,南陆偏北的地方本鲜有景,除了络布以东的风谷外,龙丘恐怕是最令这些嫌命太长的老战士神往的地方。那地方犹如一个被巨擘移去土块形成的大坑,由东至西由北向南的壕沟密密麻麻,罗列满地,这些壕沟远看只不过像龙脊细密的鳞片,“可身置其。”曾亲临其处的战士描述:“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龙鳞的一粒尘埃。” “那里据说祈山的气候还令人厌嫌,可为何成了要命的地方?”诃伦问。 “皮轴的确说龙丘寸草不生,植物蓬松的黄土地还要稀缺,可那些探索的战士显然遗漏了重要信息。”卓力格图道:“每年却有源源不断的水流根据不同时间从其几道壕沟里流过,龙丘其实可以孕育生命。” “也无非是供养一些山林里出逃的野兽。”诃伦还记得他杀死的那头叫泽鲁的狮子,被络布人民几乎魔化成妖物的野兽,也不过是南方原人的火吃食:“我想,孛儿帖的战士除了烈鸟这样的稀罕货,怕是无所畏惧。” “见识过孛儿帖人厉害的我,初到此地的时候,也这样想。”卓力格图回想起他第一次挥着“熊首”参与孛儿帖人的时刻:“可是龙丘里的住民差点让我脑袋留在那里……” 卓力格图将他第一次在龙丘遭遇蛇人的经历告诉了扎昆·诃伦,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孛儿帖人执着追求龙丘的目的,不在于狩猎,而是为了入侵。是一个聚落与另一个聚落的冲突、战争,他向诃伦解释,而且很明显,那些耳穿黄蛇,手握长弓与手杖,身长一丈的蛇人,只是在肆意屠杀他们。 “第一次,我一人逃了出来。”卓力格图咧嘴,却没在笑,这的确是令人悲伤的回忆,诃伦知道老友是个重情的莽夫:“那些蠢材倒是忠心,拼死护送我出了龙丘。”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4章 喜欢环抱野兽 “他们倒和你当初很像。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我是自恃武力所以无畏,你该说这些埠人与阿拉图德·阿尔斯楞一般模样。” 诃伦记起那头部落的狂狮,在力气与卓力格图相当,喜欢环抱野兽,用引以为傲的火焰将它们烧成木炭,包括他们在内,几乎所有战士都畏惧这位似乎不可阻挡的金乌,也不明白那尊贵的领袖位子为何会让苏日勒和克坐。 “他们是孛儿帖人的骄傲,火焰会赞赏他们的勇气。”怀里的女人突然插嘴,似乎首领的讥讽令她们有些不满。孛儿帖女人骨子里的野性和倔强,倒没有为了食物而有任何削弱。 闭嘴,母狗。首领暗骂一句,身为首领被悖逆而脸无光,却又怪自己嘴笨,只好向诃伦聒噪地嚷道:“男人越来越少,埠里留这群只会叽喳犹如号死鸟的丧星,真不知是福是祸。” “福祸相依。”诃伦晃手指向他:“也是鹰司那老头说的。” “对,福祸相依。不说这些扫兴的话,火焰在。男人一少,没人再跟我抢酒和这些母马哩。”老友晃荡自己的肚腩,扑到一个女人身做骑乘样,引得另外三个女人发笑他也跟着笑,身下女人的皮裙快褪到腰,她也是卖力地扭着胯,一团烂肉似的平摊在卓力格图面前,“孛儿帖的女人自然属于首领,像原人属于火焰那样合情合理。”女人一边诉说一边表达爱慕的**。 诃伦扭过头去,这肆无忌惮的画面令他亦是丑态百出,赛罕的模样在他面前浮现,这下越发燥热。“大部落的好马不少,你没少骑,可那时你也还算是大无畏的战士。”他说。 好在卓力格图也不是真的还有力气,翻倒下去,女人顺势又靠了来。 还不是为了特特玛……卓力格图垂着头把气吐到肚皮好生凉快,诃伦听不见他心里惦念的话。接着他又陡然坐直起来,早把诃伦的话抛到九霄云外:“这孛儿帖的麻烦事一件接一件,躲过了蛇人的弓,现在我们又被困在四面的拒马之。这段时间丛林里不知发生了什么,野兽冲卡的次数增多,连毒烈鸟都出现了,这家伙以前可不爱在这里闲逛,丛林那头的草食动物才是它的口餐。” 诃伦如今也不敢擅自离开,孛儿帖位于四方丛林的正,当年他从部落逃亡时曾沿着丛林外缘行走,却不知丛林的地形,他不敢去想赛罕,他为追鸟羽聚落队伍而去的她担忧。“那为何这狩猎活动还要进行。”他问。 “这才是孛儿帖。” 他算是明白了,卓力格图似乎只是被大家敬畏,却并没有为孛儿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变革。有些传统,埠人依旧坚守,秉承兽性。也难怪孛儿帖人随意交配,混沌如兽,并没有长久的家人。 “诃伦。”卓力格图忽然唤道,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像一个侥幸活到两百岁以的老人交代嘱托后事:鸟羽在龙丘东南方,你如果要追赛罕,要避开龙丘,蛇人可不像原人,他们不说我们的语言,无法交流,也不必交流,他们的心肠与耳的黄蛇般歹毒,藏在暗给予你致命一击。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5章 属于原人的印迹 诃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今晚聊了太多,精神也不免劳累起来,脑袋昏沉到都快遗忘之前与卓力格图的冲突与不和。 (w w w . v o dtw . c o m)两人仿佛回到多年前,兽场旗帜下或是人皇远征队伍里,无论在哪,他们的夜晚,永远是卓力格图喋喋不休,诃伦不厌其烦地附和,扎昆·彧自顾自在用刀割肉或解骨,置若罔闻。 可扎昆·彧被诃伦杀了,卓力格图犹如一头伙食优渥的猪,诃伦却成了叛徒,所追随的人皇萨央在阴雨连绵的祈山坟墓里躺着,曾经一同远征的战士都在近年的狩猎被野兽杀死,这种死法也算了结他们作为战士的心愿。 扎昆·诃伦觉得自己似乎不再算原人的一员,像被屠村的络布和稍南的孛儿帖,除了一样燃烧的火焰与大部落遥相呼应,还有什么是属于原人的印迹。 卓力格图终于不胜酒力摔在地,他挣扎几下便再也爬不起来,只好胡乱蹬了几脚满地的石头,嘴里不再胡言乱语而是不停嘟囔着“特特玛”。趁着女人们为老友收拾残局,诃伦看了一眼帐内一只木架的鳞石,它们被整齐摆放,待遇似乎与一地所谓“宝贝”的破烂石头有着天壤之别。 好的鬣狗肉盛在木碗里,油腻的表皮还在蹦跳着盐粒。无嗣拍灭手里的火,将一碗肉推给胡和鲁。两人在分享午餐,他们方从古祷房里饿着肚子出来,迎面碰领袖苏日勒和克,在被追问昨晚火烧室的事故后,他们决定来殿内用餐,顺便讨论一下。 “没有想到特木尔那忠厚的老人会跑进去翻阅那些皮轴,幸亏火焰对曾经效忠于它的战士没有留下丝毫情面,否则我们的秘密可要被公之于众了。”卓力格图说着说着忽然轻笑,话锋一转:“不过说来也怪,那特木尔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看他的额多被肢解的惨象,我也有点于心不忍。” “还是留个心眼,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胡和鲁把一片肉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古怪的声音:“也怪你和阿尔斯楞还有那跑去虎跳崖杳无音信的图图赫,要知道,部落里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老人。” “那便全杀了罢,也省得苏日勒和克再拿这些琐事问责。” “我们的领袖已经动摇。”胡和鲁提醒道:“这位子怕是要换人来坐一坐了。” 无嗣凑近他,眼眉高扬,惊喜地问道:“您怎能说这样的话,叛徒可是人人得而诛之。” “只有原人会背叛金乌,金乌怎会背叛原人?”胡和鲁用手抓起剩下的烤肉,瞥了眼黑红眸子里阴谋攒动的无嗣,一摇一摆地出了大殿。 他走在殿外,金黄色的光和金黄色的火都聚集在此地,这部落的繁盛媲美天的太阳。胡和鲁眯眼享受牙齿撕下的烤肉,沿着陡而窄的小路走去,持续升。他要去前面的一处平台,那里光线正好,而且摆着修复的卜筹轮,老友长风正等在那里。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6章 需要怎样一只毒手 两位老派的金乌依旧想要试验七八轮损坏的巨轮,因为严冬即将到来,风雪的原人,渴求一双穿越障壁的眼睛。 更何况,北陆南移的风雪里,他们通过卜筹轮窥见的移动大山不知何日会来到面前成为一种威胁。胡和鲁厌恶这种威胁,所有金乌都厌恶,好像祭祀大会将近,鸟羽的人却无消息,那么他们便会想方设法消除这种威胁,而那钦是伸向鸟羽聚落的毒手。 “对付阿拉图德·伏燧,需要怎样一只毒手?”他自言自语,十分困惑地向底下的原人子民们望去,他们拥聚在路,似乎在用肉干毛皮换取珍惜的贝壳——这些玩意似乎成了一种货币,得到它们可以换取任意东西。 当他们在暗操纵时,这些没有权力与力量的庸人,哪会知道这些?胡和鲁觉得底下的原人倒与圈里养的畜生没两般区别,只要供给他们吃穿和住所,自然任由自己宰割,像那些跳出部落圈子的畜生,安叛徒的罪名,追到至死方休。 诃伦与圭什翼,父子俩,却各安天命,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诃伦的脑袋会由圭什翼亲自奉。胡和鲁的脑海想着这一切,无意间却看到了人群里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人来人往的道路,犹如单薄的叶子,被冲撞得七零八落。 “差点忘了这个孩子。”胡和鲁笑了,他紧紧盯着阿拉图德·乌恩。 乌恩在人群里到处搜寻老人的身影,被人撞在地,大脚从他身跨过然后重重踏在地,似乎只要一个眼神的疏漏,某位莽夫可能踩死这可怜的孩子。他犹如一头幼犊,苍州的气候总能让侥幸活着的孩子茁壮成长,只是一段日子,他便不再是那个倒在地只会哭泣的孩子。他抖去身的灰土,撑着手护住自己,慢慢挪出人群。 他还在寻找老人,隐约的有些焦急不安。 老人不是氏农,那个神神怪怪的异乡人怎抵得过他对特木尔的关心。无论身处何地,他都对特木尔心心念念,而老人也在。乌恩已将约定的小皮袄穿在身,可它并非由特木尔或是他的额多送来,而是由一个邻居——一个解刀耍得灵巧的老猎人送到面前。 那位老猎人也与特木尔一样尊敬世子的身份,弯着腰用轻悄却急促的声音,一个劲问乌恩关于特木尔一家的去向。可一个孩子哪能知天通地,他那一点渺小的火苗根本催动不了卜筹轮,他只能摇头,而老猎人嘴里嘟囔的东西越发令他不安。 “世子,昨夜里室塌了。” “我知道。”乌恩内心咯噔一声,今日避讳听见的话终于还是在所难免。 整个部落的原人都能听见室被火焰摧毁时的轰鸣,甚至夜晚的虫鸣都因此喑哑。这些本与惊恐的原人们无关,对于关乎火焰的事情,他们唯一能做的是跪下来祈祷。可今早便寻觅不到特木尔一家,难免会在意是否与爆炸有关。 “世子可能不知,这爆炸让我想起了年幼时那场灾难。” “不会的,特木尔依旧休猎了,他不再是战士,为什么还会接近大殿那块区域?”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7章 我们也懂背叛 世子的疑问,老猎人不知如何回答,支吾说:“我听到有人传言,特木尔是去偷皮轴的。 ” “偷给谁?”乌恩眼睛一瞪,可这双眼睛实在不能让人与愤怒联系一起:“是那些雪人吗?他们属于一个可怜的稀少民族,怎会做这等事情,特木尔曾是受人尊重的战士,他又怎会背叛原人?” “原人也会有狼性,我们也懂背叛。”老猎人无奈地笑了笑,暗叹世子的无知,他道:“扎昆·诃伦曾是公认的最强大的熊皮战士,他背叛过扎昆·彧、卓力格图,也背叛过一直信任他的部落和人民。” “他与扎昆·诃伦不同!” “诃伦曾与每一位姓扎昆的忠诚战士一样,连火焰都看不清他伪善的面孔。” 听了老猎人的话,乌恩咬着牙咀嚼这个名字,他忽然憎恨起这个素未谋面只在远处见过的战士,料想诃伦是一位长着獠牙伸出倒刺舌头的丑陋怪人,也只有这样面目可憎的怪人,才有理由背叛部落。“你是在怀疑特木尔吗?”他又问。 “怎么会……这位原人,我与他为邻多年,怎还不敢断定他的忠诚?”老猎人否认道,他的眼睛里也确实透露着担忧:“我只是宁愿他死在了火焰里,这严冬要来了,大雪封天,总冻死在外头要好些……” 乌恩的眼睛终于还是蒙水雾,他连忙低下头去。 老猎人自知言重,想揉揉世子的脑袋,但忽然记起了两人的身份,只好收回了手,转而从兜里摸了摸。“特木尔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他肯定我这个只会女人活计的蠢猎人活得久。”他递给世子一块里脊的肉,用不太擅长的言辞安慰道:“肯定与爆炸无关,他的额多也不见了,指不定是一起去了其他聚落。” “真的?” 老猎人看着乌恩通红的脸,睫毛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心道这孩子的坚强实在装得过分勉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真的吗?”乌恩又问。 “对。”老猎人一紧张脱口而出,还生怕世子不信,补一句:“我想起前几日他还和我说过,想趁着腿脚还能走动,去附近的聚落转转,祭林和虎跳崖那儿的聚落凶险,他似乎打算往北面或东面走,所以拜托我把皮袄交到世子的手里。” 老猎人瞎编的谎言煞有介事,特木尔也确实是个闲不住的老人,可还是没有人知道乌恩为何会相信这般瞎话。特木尔无后,或者说曾经有后,却死在了某场古老而不知名的战争——事实大概如这猜测一般。 特木尔总是叫错世子的名字,索性后来称乌恩为世子,他不想让乌恩觉得他是将他当做了替代。特木尔说过疼爱的世子在哪里,他和额多会在哪里,怎么可能存在所谓的远足?老人闲不住脚步,也仅限于在部落里乱逛,乌恩不在的时候,老人喜欢陪其他孩子们,将乌恩介绍给这些普通原人们的孩子,说这是为乌恩培养自己的力量。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8章 冥冥中透露死亡的讯息 这样的老人,岂会说走走,除了死,应该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乌恩。手机端 m. 无论多么存疑,乌恩至少眨着眼睛信了。老猎人松一口气,再安慰几句,说罢,便又掏出几块里脊肉——在他眼里里脊肉似乎是哄孩子的灵物。总之老猎人自觉心安以后,抚了抚世子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可特木尔究竟为什么要离开呀……”乌恩站在原地:“他难道不清楚,他和阿嬷是我最爱的人吗?”这句话没有问猎人,只是在自言自语。这虚幻的语气着实令他自己也吓一跳,仿佛是祈山的祭司在念庄严祝词,冥冥透露死亡的讯息。 部落的世子立于原地,可大部落的街道依旧洋溢热闹的氛围,无人注意这尊贵的孩子究竟为何伤感,他们的注意齐齐集在那些或闪亮或特的东西。先到的原人把杂七杂八的囤货搭商队的木车(这些木车是由盛产能工巧匠的巢埠人民制造),再从车头一堆更鼓的货堆里挑选,待换得贝壳和一些部落不常有的稀罕物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他们前脚离开,后头有晚到的原人蜂拥来一通哄抢,商队的战士们大声斥责,原人们才稍微规矩一些,可叫嚷经久不息。 乌恩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新衣却被蹭去不少毛,似乎是方才人群里的几个更小的孩子,他们掺入其,被人群冲撞后便死命揪住这几撮救命的毛。乌恩有些懊恼,眼看人潮并没有退去的趋势,决定赶紧躲入古祷房,好避开那群疯狂的原人。 他登一阶阶的土墙,终于在第八十步踏在一块平台。这里是部落的二层,原人的工匠们当年劳心费力,向巢埠人请教方法,再尝试调和土块、水和某种植物研磨出的黏液,耗尽气血垒出高耸的土墙与平台。他踩在墙沿俯瞰下去,只再向前半步会失足坠落。部落绝大多数原人乌泱泱聚在下面,涌向四周的原人也是乌泱泱一片,像一条以木车为心向外喷涌的黑河。这样嘈杂的光景到了晚也不会好转,顶多添几支火把,把暗夜照得通亮。 乌恩认得那木车,是虎跳崖战士们在原人领地里的货车队,因为巢埠在虎跳崖附近的祭林北面——那片未受祭林以南火灾波及的林子。虎跳崖保全他们免受女臣人的骚扰,而巢埠人反之贡献他们精湛的木制技术。 虎跳崖的货队鸟羽聚落的货队物资更加丰富,总能为当地带来其他地域的珍异宝,部落的原人每每翘首企盼,而对于货队来说,大部落也是每一轮跑商的终点。临近祭祀大会,原人们早已准备了丰饶的囤货,虎跳崖的货队显然来对了时候。部落人爱装点与稀罕物,货队从虎跳河附近搜集了各式的贝壳与大泽里的河鲜,部落人也懂规矩,贝壳虽已然成为通用易,可对于这支始于河畔的货队,该将贝壳塞回口袋,依旧奉自制的烤肉。 大概第三天黎明之前,这支货队怕是走不了的。乌恩羡慕地想。他多希望此时有个明事理的原人扬起手向他招呼:“世子,快下来。”他准保像一只鹊般飞下去。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39章 越激发凶性 可他们像是一群满身斑点的鬣狗,低着头扑在车子,撕扯抢夺。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乌恩抬起头,了望整个部落,它的边缘及至地平线幅员千里,漆黑而密密麻麻的原人,只是这头巨兽躯壳的顽垢。有时乌恩以为,其他聚落之所以来参加祭祀,倒不是在朝拜金乌,而仅仅是对于巨兽望而生畏,直到某天天的雷击部落的火而将巨兽付之一炬之前,聚落的首领依旧会齐声呐喊“苏日勒和克”。 乌恩顿感晕眩,稍退一步,他决定还是不照父亲的旨意锻炼自己的勇气。“站在高处向下望”的方式并不适合他,对于其他人来说,离悬崖越近,越激发凶性,他想,可自己却是越畏惧死亡。 “你很害怕?” 后背声音骤起,乌恩心一惊,脚顿时稳不住,整个身子向外翻去。 一双手将他拉了回来。 救回来的瞬间,乌恩浑身发抖地跑离墙沿,重重坐在地。一个人影落在他面前的地,可乌恩并不在乎那影子是不是有长长的头发在飘,或者是不是有双手向他轻柔地伸过来,冰冷的死亡游走过全身,才从他的体内不舍地抽出。 与此同时,钟虽也是吓了一跳,可仍然将手碰在乌恩的脸,她讶异这火焰领袖的孩子却生了个冰凉的身体。“先生说你是个孩子,倒也真是个孩子。”钟蹲下来,仔细打量世子。 “你是?”乌恩记得她是那名曾在氏农老人身边的孩子:“先生是什么?” “氏农说部落南边儿的人都这样称呼他,我也便有样学样咯。”女孩说话的口吻与原人迥异,外貌也不漂亮——至少对于原人来说,脸蛋没有轮廓与棱角的女孩犹如山间的溪流和空的飞鸟。用那些战士的说辞是,漂亮女人是能一起围着篝火撒野的狂野女人。像鸟一样的,迟早会飞走,像溪流一样的,迟早没入土地。 钟的模样像一只小鸟?乌恩心想。 见世子的神情有些呆滞,想来还是为方才的意外心有余悸。钟只好安分一点,不再一个劲地揉男孩的脸——只能怪他与其他部落男孩太不一样。“不怕不怕,你已远离,不必滋扰。”她像一位年迈的阿嬷一样,开始拍着背安慰道,神的是,钟的声音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犹如吟唱。 “我是问,你叫什么?” 女孩一愣,抽回手,友好地笑道:“钟。” 乌恩一边嘟哝着古怪的名字一边同样仔细打量女孩,似乎与极南之地的氏农关联的人都透露古怪的气息。虽然别扭,可乌恩却又自觉愿意同这样的人为伍,尤其是与钟。 于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转瞬将不适抛之脑后。“阿拉图德·乌恩,不过你直接叫我乌恩,我不喜欢那个姓。”他告诉她,此时他似乎不怕这话打破了多少个禁忌,也不怕究竟会让那群阿拉图德们产生多么强烈的愤怒。不知为何乌恩非常在意钟对自己的看法,觉得应该和这个女孩交底,而且或许氏农早提及过自己。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0章 乌恩苦涩地想 钟的表情显然有些惊讶,乌恩后悔不已,他认为这只小鸟或许今天以后会因为自己身为阿拉图德而有所避讳,像那些原人的孩子一样,要么怨愤相加,要么唯恐避之不及。 乌恩一直很怕这样的表情,仿佛惊讶对于他该是家常便饭,他也觉得原人们对于自己的态度总夹杂着忌惮,也掩藏着轻蔑。 完了完了,乌恩苦涩地想。 还真是没有个世子的样儿呀。可钟是这样想的。“世子怎么能抛弃阿拉图德呢?”她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正藏有一肚子坏水:“既然你站起来了,我们下去走走,趁人还多的时候。” 女孩为什么喜欢钻入这汹涌如潮的人群呢?乌恩看着一脸胆大妄为表情的钟,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任由她乖乖拉走。钟的手很软,像握着莫古鸟冬天的羽毛,软到发痒。乌恩的耳后根在日光下映成红色,走下八十级台阶,他暗暗计算自己心脏颠簸的次数,仿佛随脚步一起下。倏尔到了地,面前是嘈杂的人群,乌恩有些怅然若失,可好在钟仍然握着他的手,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 乌恩皱了皱眉头,将拇指抠出她的手心,搭在了手背。女孩依旧没心没肺地大笑,他看在眼里稍稍安心一些,她快步向前走去,两人迎着人群挤了进去。 阿拉图德·胡和鲁虽然闭着双眼,却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鼻息重重地吐在身边运转的卜筹轮。他认识那个肆无忌惮拉着世子的女孩,甚至女孩的父亲更加了解。他转动一双黑红色的眼睛。胡和鲁觉得有股诡怪的寒意流贯全身,他忽然认为部落里有一股不可预料的势力正在酝酿。“这女孩,还真是像她当年的额撒。”他说。 “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骇浪?她的额撒如今也不过是一条忠实的狗。”一旁的长风也同样闭着眼睛,但通过卜筹轮,世子的行动也皆通晓。他手里的火势不减,那轮子烧得通红,转动得也更加快速:“行了我的老友,更换第二轮,我们该找找那大山到哪了。”火轮发出吼叫,刺耳的摩擦声淹没在鼎沸人声里,禁锢轮子的石环从表层升起,第二轮开始逐渐转动。 远处的卜筹轮飞转,远处的原人络绎不绝,阿拉图德·乌恩的身影在其忽隐忽现。扎昆·拓谷看清伴随世子的女孩后,心定不少,那位钟,他认得是氏农身边的人。举止乖僻的鹰司半个时辰前还曾向他要了个人,扬言是让他的手下圭什翼护送一只鹰去北边。 拓谷刚开始否定了这个无理的要求。虽身为战士,拓谷接过无数来自原人或异族人的请求,但并不代表会任由手下去送命。以往他与鹰司私交甚好,可今早终于大动肝火。起初他认为是有什么消息要敬告北边的聚落,然而对方并不告知目的地,竟只是让扎昆·圭什翼随鹰而行随鹰而止,确保这只鹰能顺利飞行。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1章 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一场漫无目的的远途,且对方不再向他透露更多讯息。 事情发展到这里,但凡有些疑心惑疾的人都会眯起眼,去怀疑鹰司氏农是否听了无嗣的吩咐,欲加害扎昆·诃伦的养子。可这般猜测恐怕不会在拓谷脑子里逗留太久。 愤怒归愤怒,他了解鹰司,很快召来圭什翼,敲定了护送的事情。一切水到渠成,按天赐人的说法,无非是因为拓谷早已成为氏农的门徒。 拓谷相信氏农,而圭什翼相信拓谷,那么轻装备马便可出发。拓谷没有让圭什翼骑莫古鸟去,这种强壮却怯懦的伙伴很有可能让他无信任的手下在野外丢掉性命。 此外无需更多叮嘱与担忧,圭什翼与他一样都是优秀的战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至少他没有胆量活着从兽场里杀出来。 当卜筹轮第二轮转动时,圭什翼大概已经追着那只脚捆缚皮卷的鹰北去了。 “我听人说,扎昆·圭什翼从北门出去了?”那钦抱着手道:“正巧我的战士们也要去处理鸟羽聚落的事情。”一同站在古祷房外敬候苏日勒和克的还有扎昆·那钦,在特木尔以死相救之后,心情一直处于谷底。他的怀里是好几张皮卷,都是应领袖苏日勒和克的要求,关于那天晚所提部落改制的事宜。 拓谷察觉到他的低落,这并不妨碍自己言语的发挥,相反,势敌的破绽令他想呈一次口舌之快。那钦是他的势敌,这毋庸置疑,是一道铁律:不同时代相同位子的人总要斗得两败俱伤。 “那确定是你的人?”拓谷问:“我看哈尔巴拉和海日古倒与无嗣走得更近,怎么回事?扎昆·那钦在阿拉图德面前失宠了?” 老士倌捧着皮卷凑来,胡须梳理得像两柄弯刀,此时倒也符合他的情绪。“扎昆·彧之子,别忘了你额撒当初我低一等,我可是人皇萨央身边的战士。”他提醒道。 “现在是金乌当道的年代,一代人早该放下斧子歇息去了。” “噢,像你的额撒一样躺入坟包里歇息?”那钦捉住一个痛点,用力戳了下去。 这句话显然奏效了,扎昆·拓谷吸住轻抽的下颌,颌肉凹陷。他在忍耐被怒火怂恿的拳头和脚步,否则再往前一步,便踏进了自己埋下的陷阱里。他暗自稳定情绪,决定不再用对方所擅长的嘴皮子自掘坟墓。 “但至少可以安息了,他躺在埋葬着祖辈的祈山里,阴雨会成为他勤恳的卫士,保护他们免受时间以外所有东西的侵蚀。”那钦的脸看不出阴晴,像是衷心的祝福,又像对逝者略带恶意的讥讽:“我是正替你担心。圭什翼是诃伦之子,过于信任他们那类人,确定最后不会重走你父亲的老路?” “我相信他。”拓谷道:“倘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是我辜负他。我希望那个时候,那群欲替我报仇的人万万不能动手。” “你说的人,是我们这些士倌手下的战士,还是你的兄弟?诃伦和卓力格图曾与你额撒为兄弟,可如今一个叛逃一个被放逐于天际。”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2章 怎可能是背叛之人 “圭什翼与他们不同。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氏农与他见面后,洽谈不断,怎可能是背叛之人,拓谷想。 拓谷的话里有话,语气奥秘,那钦若还想再知道些什么,也绝无可能从他这儿打听到了。 “百足虫出了乱子,无嗣怎没有让你的战士去。”那钦喃喃自语,只不过声音大些,被身边的人听了去。 扎昆·拓谷刚要说话,两个原人战士自下方窄路跑古祷房外的平台。这里的道路由石灰石构成,踏在其的奔跑声格外清晰,所以手下还未见影,两位士倌已经等在路口。不久战士果然冒出头来。 是两封皮卷。战士把它们交到各自的士倌手里。两位大人展开皮卷不约而同快速阅读后便用力扯个稀烂,塞在自己的大氅里。那钦随意吩咐几句谴开手下,而拓谷则在耳畔低语,手下连连答应,好一会儿才被放行。 “看来我们的战士都传来了报信。”那钦看着外面的太阳,被灼热的日光刺得睁不开眼,似乎不经意的开口道:“哈尔巴拉和海日古等一些战士遭到了,你呢?” 烈日当头,未进入严冬的苍州依旧是夏季,微起的冷风与顽强的烈日共赴大地,底下的人们夹杂在这融合的两重境地,他们用热血顽抗冰寒,用意志抵挡炎热,根本无暇顾及古祷房里爆发的笑声。 拓谷忍俊不禁,大声笑出来,古祷房外专属于金乌的战士严肃呵斥住他。“别想套出我的情报来,狡黠的鹘鸟,你的队伍明面是由你这个士倌派遣的,可我知道那暗听命的是无嗣。”他装作熟识的样子搭那钦的肩,轻声叮嘱道:“你可不是扎昆·特木尔,没有人会相信你曾经拥有可如今丧失的忠诚。” “您真是洞察人心。”那钦忍不住惊呼。 “确实,为了金乌,为了部落,也为了火焰,我有义务替他们摒弃一些闲杂人等。”拓谷似乎很受用劲敌的赞扬。 “所以在您看来,特木尔是死于忠诚?” 拓谷左顾右盼,继续搭着那钦的肩:“谁知道呢?”嘴里吐出的空气若有似无,这声音轻到即使爬伏在他肩头的小虫也听不到分毫。 那钦反手也搭拓谷,在古祷房那几个战士看来,这样亲昵的举止有些大逆不道了,他们在思索是否要禀报房内正在打坐的领袖。“年轻的士倌,给你个提示,若他不死,恐怕真正的火焰早该被掐灭在那个室了。”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与不伦无关,拓谷认真听那钦说完。 “你什么意思?”他问。 “扎昆们有何事?”一声骤起。 背后的古祷房隆隆打开,战士们大施原人礼,恭迎一个神采日渐抖擞昂扬的领袖,他们知道,苏日勒和克对火焰精湛的控制已超越胡和鲁媲美长风。士倌们齐齐回头,右手扣心,头颅低至与胸膛齐平,动作行云流水,他们恭敬道:“愿我的领袖永持火焰。” “一座坡度较缓的山崖时,下方的骚动引得山体震颤,他们挨着山崖望下去,狼正被饥饿的猎豹追逐并被追,原人顺坡滑下杀去,犹如滚石。”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3章 怎么演一出好戏 “这狼还会被豹子追赶吗?”一名年轻的原人打断虎跳崖老战士的叙述。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敕摩勒,你再不住口,会被这里的‘豹子群’追赶。”人群里传来一声嘲笑,接着众人哄堂大笑,想瞧这瘦小的敕摩勒怎么演一出好戏。 年轻原人看看阿穆尔阴晴不定的脸色,想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打断老战士的回忆,知道犯了大错,连忙扣胸表错,坐下来重新隐没人群里。热闹的人们继续起哄,示意面前的阿穆尔再讲讲他们从未经历过的远征。 “可事实他们并不需要原人的帮助,那公狼全数回头,与混乱的豹群厮杀,他们的身体被咬得稀烂,肚肠都掉在外面,剩一张嘴,却还开合着嘴还击。最后豹群跑了,剩了一大群母狼,哭嚎声响绝旷谷,鲜少的公狼叼来尸体堆成一个阵势……”战士们被这段故事重新吸引,伴着崖下涛声,大水助势,老阿穆尔带年轻人们回到当年的远征路。 战士们皆垂头看着面近的土地,不曾注意到粗鲁却落寞的阿穆尔,他是在叙说关于那个叛族的往事,可却是以自己的目光往回看。阿穆尔作为原人,他望向在座的各位,都是些新生的犊儿,再也见不到远征队伍里的老面孔。 “好了,今天到这儿。”结束语惊醒了战士,他们抬头正要劝住阿穆尔,却见他早已飘至几丈外。虎跳崖的战士们纷纷站起来,相互询问今天老人的状况,怎么突然不讲了。因为每天闲暇之余他们会有一项活动,是要么席地要么搬来巢埠人送的木椅子坐下,听老战士讲故事,一直讲一直讲,有时讲到日暮,依旧为故事着迷。今日众人匪夷所思,因为换之以往,不仅他们亢奋,连老阿穆尔也是激动地拍打小椅子示意所有要听故事的小家伙过来。对他而言年龄尚小的战士们坐下几排来认真听故事,是令他每日还能抖擞精神的关键。 所以,老阿穆尔怎么了? 众人吵吵嚷嚷,各自猜测不同的原因,但结合老人离去时寂寥的模样,他们便统一认为是因为老阿穆尔想故人了。这些陈年旧事,自然是曾经历过的人围坐一圈讲起来才有滋有味,与他们这群怀抱兴趣聆听的年轻人谈起,那真是一肚子酸涩苦水。 满都拉图绕过一众人等追了去,他的好友厌不托隐没在人群里,注视他跑离的方向。 “小子们快干活,我收到鸟儿的忠告,今天会有部落的原人造访我们。”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他们的首领冒出头来,大声叫嚷,撕破这不该属于虎跳崖的优柔氛围。众人纷纷退避,将主路留给图图赫行走。这位圆脑袋的首领貌似肥壮的女人,却眼里总藏未名的神采,他的声音足够温柔,至少在表面功夫,领袖苏日勒和克也无法对他挑剔。“现在才是正午,小子们像泥里的懒虫蜷缩身体了?这天踱星走完之前,你们要捕捞足以供应部落几万人食用的鱼群。”还要有足够数量的雷鱼骨,他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4章 最终消失踪影 厌不托等了一会儿,游移的人群里满都拉图的头颅晃了几下,最终消失踪影。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战士们陆陆续续离去,涛声依旧。厌不托抽回身子,腰间的斧子和打火石撞击吭啷。待他转身,图图赫站在身后。“扎昆·厌不托,满都拉图的好友,虎跳崖年轻的士倌。”胖金乌微笑道:“我方才从崖下回来,那里头可不见动静。” 图图赫绝不可能跑下崖去看战士们的进度,他身干净整齐的氅子显然由某人打理过,一定是躺在他屋里的女人。那个女臣的巴雅尔说来也气,生得确实漂亮,在此之前,包括厌不托在内,气盛的原人皆与她结合过。除了性别,巴雅尔与他人无异,每日恪尽职守。然而自从遭到金乌染指,崖巡视或狩猎不见她的影子,据女臣的女首领说,她再没有回去过。 “鱼群还是稀少,游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他告诉阿拉图德·图图赫:“你所派的南方小队还未回禀,恐怕是遇到棘手的问题。”一想到美妙的东西独一人享用,厌不托的语气不是很好。巴雅尔是一块鲜肉,而鲜肉最能勾引原人凶狠的性子,进而怂恿他们本不严实的嘴巴去冒犯别人。 南方大陆有些原人聚落里的战士粗鄙无知,他们面对尊者从不使用“您”之类的称呼。厌不托生长于鸟羽——那个百足虫领导的严明聚落,那年因奸淫女人而逃往虎跳崖,靠冻湖旁的铁头鸬鹚和忠心换得图图赫的庇护。可图图赫想错一点,鸟羽人或许生性不知变通,厌不托真的不曾有过忤逆之心,却也不懂敬重。 “我派的队伍有什么问题?”图图赫问。 “你本该让我去处理。” 图图赫有些不满,却不能摆明说个清楚,他的目的正是扣住厌不托。若任由鸟羽人肆意带队,哪怕仅仅带一个女人,也会有另一个强大的聚落会在部落南方拔地而起。作为金乌,图图赫不希望有更多的聚落在苍州诞生,某天南陆一旦陷入混乱,最有资格挺进部落的应该是虎跳崖的势力。 何况他还有别的路要走。“很高兴你愿意为部落的南方贡献力量,尽管你属于这里,扎昆。”图图赫满脸倦容地微笑,这个失去胡须的金乌总让人以为他是名阉人,可房里大概还在喘息的巴雅尔和一身熊皮大氅都印证他是如假包换的男人。况且,原人历史至今,并无战士胆敢质疑一位阿拉图德高贵的姓。 “一个拥有整个苍州最多烤架的伙夫,一个从出生到如今或许是第一次离开河边的渔民,还有四个不够战士资格的小猎人……” “对于陌生的南边,你并不他们了解更多。”图图赫说。以往每当属下愚钝之时,他便会怒不可遏,揭下自己伪善的面具,用厉声去喝骂。可厌不托这个鸟羽人对他尤为重要,甚至重要到“厌不托可以向各类首领效忠,而他图图赫只有一位厌不托”的地步。 鸟羽人听不懂这些,他侧着脑袋等首领详解。图图赫也不恼,但凡遇到深奥些的话题,即使平时敏锐的战士,也会变得蠢笨无。“你来。”他搭厌不托,手里递一早准备好的蜂蜜沁饮——这本是巴雅尔给自己准备的罐头,女臣边倚祭林,土壤下面的地蜂窝又大又多,夏季时一个个隆起如蚁丘。这个擅于放火的聚落每每故技重施,熏烧地蜂,赶走蜂王,挖出地下藏得严实的蜂巢。有时失手烧毁整个蜂巢,女臣人也会把蜂王劫回去饲养,一段时间蜂王死后,剖开它甜脆的外壳,浓浓的地蜂蜜流了出来。 巴雅尔在虎跳崖养了一头蜂王,她知道地蜂蜜从蜂王身而来,特地央托战士们撬回一整个蜂巢,与蜂王一同埋入地下。精心饲养一段时间后,虎跳崖便可以生产少许源源不断的蜂蜜沁饮。 图图赫欣赏完厌不托第一次喝下蜂蜜水的表情,想到巴雅尔站在自己身边偷笑的样子。那也是他的第一次尝,甜而不烧的地蜂蜜瞬间让他的全身发热,连身下之物也焕发蓬勃生机。“看来它对可怜的小鸟儿帮助很大。”她满意地笑道,从此图图赫便没少喝这种饮。 崖下的风跃高空,再平压向崖顶两个人影。此时已是午后,新老战士各自正于其他地方忙碌事情。厌不托看着右手方的部落,因为图图赫的眼睛一直望向那边。 从虎跳崖观察部落,部落的色彩泛黄,兽场旁的木旗帜只有一粒肉屑大小。部落内黑色板块移动,那是披散头发的原人在奔跑;灰色板块岿然,属于他们塑造的土墙,面站着整片大陆最多和最强的守卫;红朱果色的板块正从外进入部落。 “我们的商队看来快归巢了。”图图赫指的是那片红色的区域,没有记错,那是虎跳崖陆续抵达部落的商队。商队足有十五个木制车子,巢埠人花了大工夫,它们才被推进崖里。 厌不托听见首领没头没脑的一句,且没有搭理他,没好气地抖抖腰的斧子,手却隐隐向自己的胯部伸去,巴雅尔为图图赫特制的蜂蜜水出了效果。“次发车,我见过虎跳崖的车子,他们装了十五辆货物。”边说话厌不托边望向递水的金乌,底下的变故让他有些慌张。 “巴雅尔的水,据说是火焰的馈赠。” 一听是那女臣人制作的东西,厌不托住了口。作为新晋的战士,卑微的他没喝过地蜂的蜂蜜,青柿还香甜的味道让他起疑,但也确实感受到全身火烧的畅快,便信了金乌的话。 “谢谢。”他说。 图图赫露出你知我知的表情,厌不托的态度明显因为这罐水的缘故好了许多。“万幸商队在祭祀大会前抵达部落,否则我们恐怕只会收到一袋袋贝壳。”他继而抱怨道:“不知是谁让贝壳成为了原人们抵债的工具。” “除了虎跳河边,这种小贝壳是稀罕物。至少在鸟羽的冻湖边见不到。” “所以让虎跳崖的人吃这个亏?”图图赫冷笑道:“我能猜到是谁的手段,除了扎昆·那钦,别的原人可没那么大能耐。” “这人我知道。”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5章 火焰抛弃的士倌 “可你不知道他前不久提出扩大部落统辖范围的事情。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那个执掌半数战士的部落士倌最近在部落里大做章的事,无嗣通过战士已经传达给他,图图赫远未料想到士倌的缜密心思。对于改制为“国”这样张狂举措,他的怒火足以将那钦毁尸灭迹。 “我以为他在为祭祀的事焦头烂额。”厌不托说:“我听说我那聚落的首领迟迟未回应祭祀大会的邀请。” “这位聪明的士倌已将鸟羽的杂事推给我的老友无嗣,也不知他又在暗地里计划什么阴谋诡计。”图图赫现在担心那钦别有用意,显然士倌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鸟羽可能叛变之事并不值得他分心。 “交给无嗣和阿尔斯楞,两位金乌还斗不过一个随时遭火焰抛弃的士倌?再猖狂的士倌也是名被赐姓的战士。” “别忘了,你也是战士。” “我不信火焰,反正只要这虎跳崖不倒,我永远是战士。”厌不托的声音变得鬼祟而尖细:“只要你不倒,我也还是战士。” 图图赫忽然觉得鸟羽人并非头脑简单,或许只是缺少了礼节,他看着厌不托眼眉的神采,知道他在为戳自己心窝而洋洋自得。胖金乌也不懊恼,他很满意今天偶然获知一位似乎大智若愚的原人。 可距离收服厌不托,还差些火候。 胖金乌咳嗽几声,掩饰过自己流露出的丝许愉悦,转头示意左侧的厌不托继续看向部落那边,两人不言而喻,方才兴起的话题仿佛陡然碾入深土里,再无苗头。图图赫开始转移话题,并且正色道:“每个聚落都还在尊重传统,举行祭祀大会,看看那些为了在大会博得美人倾心的傻孩子们,想想当年可以直接把女人扛回去的日子,一较,真不知是好是坏。” “自然不好。” “怎么?” “它让阉货有了女人,让女人般的男人得以延后,鲜有懦夫饿死,可我们却不再能挥霍食物。”厌不托深恶痛绝地说道,鸟羽是部落的祭祀大会新规则开始实行时第一个效仿的支埠,规则称不再只有“明争暗夺”四字,而是按猎得的动物大小与多少来衡量一个埠人的贡献,贡献越多,分成越多。但即使一无所获的原人也能保底分得食物甚至还有女人愿意青睐于他,鸟羽的首领百足虫通过祭祀大会,挽救了许多捱不过饥饿与病痛的原人。“百足虫养了多少懒惰的蛀虫?” 图图赫眯眼恶狠狠地盯着厌不托眉飞色舞的脸,对方尚未注意到凶相,便重新转变成柔和的面孔。“所以你当年杀了一个?”他问。 “对。”多么狠厉的一个字,解了他重燃的心头之火。厌不托杀的埠人好吃懒做,却依然衣食无忧,似乎能痛快地活到命衰呜呼的那天。这样快活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某年的祭祀大会,厌不托的女人宣布与那埠人结合。 “你在大会杀了他?” “按照惯例,大会有搏斗,我佯装发怒,将他掀翻在地,砸断喉咙,抠下双眼,看着他的头在火里烧成灰烬。” “多么英勇的战士。”图图赫由衷地夸赞道:“我真后悔没有早些赐予你扎昆之姓。” “愿你永持火焰,阿拉图德·图图赫。”厌不托第一次献祝福,尽管依旧缺失礼貌。 “好想去你的支埠看看……不管它叫鸟羽聚落、支埠或是村落,我只想见识一番培育你的地方。”阿拉图德笑道:“那一定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除了长年结冰的冻湖,那里一无所有。”厌不托诚恳地回答:“所以他们需要一支远走他乡的商队。” “说回商队。”图图赫问:“与虎跳崖的相,鸟羽的商队怎样?” “鸟羽的商队也有如此规模。他们由鸟羽出发,向部落行进,绕去孛儿帖,再返回支埠。”厌不托向回头的金乌解释,他忽然想到一个困扰许久的问题:“虎跳崖的商队为何要先绕一个远路,而不能由近向远的聚落交换货物?” “近的地方有许多相同的货物,甚至我们的质更好,去远处拉来稀罕物,抬高交换的价码,我们会收获更多。”图图赫拍拍厌不托的背,示意他凑近悬崖向下望,底下是汹涌的大泽支流虎跳河,无数崖内战士在河岸边作业,将向里拉,漏出来的小鱼仔在岸边蹦跳。“装木车的都是些崖用不到的小鱼,我们先拉到边缘地带交换。”他解释道:“那种鱼晒成干只剩骨头,可到了那些一滴大泽水都碰不到的聚落,它们成为珍宝,穷困的刁民们喜欢咀嚼鲜美的鱼骨。” “至少鸟羽人不吃这些。”厌不托说:“我们离大泽很远,只从冻湖抓鱼来。” “冻湖也是大泽的分支,湖床有流向大泽的暗河,否则底下的鱼早死绝了。”金乌轻快地说:“不过我可听说,除了巢埠人,属鸟羽人心灵手巧。冰薄的时候,冻湖全是鸬鹚车轻盈飞过的倩影。” 鸟羽人会把大鸬鹚饿几天,再把它们捆在车前,饥饿的鸬鹚会低飞于冻湖之搜寻潜藏鱼群,找到目标后,大鸬鹚的长喙开始啄穿冰层,鱼接着自己蹦来,全部落进鸟的嘴袋和胃里,再回到聚落,揉搓推压鸟腹,把所有鱼吐出。收集完毕随后是犒劳鸬鹚,待这档事结束,到那时,整个鸟羽的女人忙碌起来,剖鱼挖脏。无论贮藏腌制或架火烧烤,这些任人选择了。 听图图赫这样说,厌不托浅浅一笑似乎想起些什么,看得出心底深处还是在怀念过去的日子。驾车捕鱼的事,作为勤快好动的一份子,厌不托可算是没少做。“以前我作为猎人随商队同行,把自己捕到的鱼卖给其他地方,那时别提有多受欢迎。”他说。 “猎人?商队里的战士都不亚于你的能力?”图图赫觉得厌不托在说谎,作为一个足够庞大的附属聚落,商队有足够的人选来运送货物,而厌不托大可以稳坐家等队伍归来。他们没理由需要拜托一位猎人随行,无疑是增添累赘。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6章 孛儿帖被驱赶来此 “鸟羽能杀死我的战士不在少数。手机端 m.”鸟羽人承认:“他们依赖的是我的眼睛与鼻子。” “你的追踪术了得?”在得到对方肯定后,图图赫越发欢喜,他的眼睛似乎能发出光亮。 “至少满都拉图曾还向我请教。” 又是一位天赋异禀的战士,他不属于鸟羽,似乎是孛儿帖埠的野蛮住民,但性格温和无害,图图赫猜想大概正因如此,才从孛儿帖被驱赶来此。满都拉图曾与厌不托一起倒在崖下的斜坡,戍守关卡的战士将他们一并带来。“你怎么看待你的这位老友?”图图赫想起前两日在崖的满都拉图惊慌失语的样子,那一幕令他无在意:“我记得是他把你从蛇人手里救出来的,你大概把他放在了敬重的位子?可那日一汪怪水让他胆战心惊。” 扎昆·满都拉图确实曾拉着厌不托从深凹的龙丘里杀出重围,身前足丈高的拦路者被他连人带杖砍倒,身后蛇人狠毒的箭在风里失了准头,纷纷偏刺入地。怎奈敌人不绝,他们盲目向北逃窜十里,蛇人便沿途大开十里杀戒,最终他们躲入风谷,看着蛇人在谷口站定脚跟,徘徊良久方才离去。 “显而易见,满都拉图已经失去那份英勇。”厌不托心的答案并非如此浅薄,孛儿帖的朋友只是恐于见到族人自相残杀,而图图赫却在他面前犯了大忌。 “你也觉得他不堪重用了?” “是。” “可惜,才成为战士,年纪轻轻便如渊水,难有朝阳之时。” “满都拉图不适合做一位为部落效力的战士。”厌不托只得这样顺从道。 “你也这么觉得!”图图赫表现得满心欢喜。 旁人看来无法理解他这份愉悦的模样,厌不托也领会不了其意,却又隐约觉得怪异。 “是吗?”金乌再三确认。 这下他只得点点头。本以为这般搪塞即可,然而对方愈发满意的神态,令他忽感欣喜,不由得一阵沉默陷入思索。 而这一晃神,他才发现自己与对方立于虎跳崖寒暄已有多时,崖下不仅吆喝声渐稀,连涛声仿佛也隐隐退散。他想,这番谈话下来,阿拉图德·图图赫似乎照着一抹领袖的辉光…… 厌不托的神情,图图赫何尝未看在眼里,他暗自发笑,表面却还要保正自己处之泰然。 满都拉图曾夸赞说厌不托是难能可贵的朋友,因为他忠诚牢靠,不为野兽的獠牙或是迎面的刀斧而抛弃友谊,依靠追踪术令自己多次死里逃生……满都拉图不吝啬对朋友的夸赞,但图图赫认为这个鸟羽人并没有他的朋友说得那么完美无瑕,起码是一种谬赞。 那只是因为野兽不够凶猛,敌人也不够强大,图图赫心想,厌不托其实才是虎跳崖潜藏的最大叛种,他犹如种子深埋在地下深处,所有人都为他浇灌滋养,时机一到破土而出,为付出最多的那个主人掀翻地表的一切。 既是一粒叛种,那便应该为自己所用。图图赫开心地似乎都忘记崖顶的冷风,夏冬交际,时冷时热的鬼天气原来能靠这种方式抵御。此外他记得,虎跳崖里包括阿穆尔这些老人在内,有一批战士与厌不托私交甚好,这样一来,收服一人相当于笼络了更多人心! 我差些忘了扎昆·满都拉图,他暗道,那位对内软弱的年轻战士虽如缺了手脚的残废般无力与他抗争,却还能靠一张嘴将自己在虎跳崖的作为传达到苏日勒和克耳朵里。他不曾遗忘在古祷房内无嗣被几条火蛇惩治的一幕,一旦自己的意图暴露,领袖足够强硬的血手段足以把他剥皮抽筋…… “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部落有人来了。”方才战士里打断阿穆尔讲话的年轻猎人扎昆·敕摩勒跑崖顶,他在风里显得身影单薄,图图赫快步去,往他身添了一件自己的大氅。这番做下来,图图赫快觉得自己已经成为长风那样好心肠的金乌。 “谁来了?那钦?” 那位老对手没少借着各种名义来虎跳崖监视的原人,最主要还是来看自己的动静。图图赫曾怀疑过那钦为苏日勒和克或长风那派的金乌效命,但一些举措下来,能把六位金乌挨个得罪一遍。 这样一来,我便知道他向谁效忠了,他心想,是那该死的火焰,和愚蠢的人皇萨央。 “是不认识的人,但他说是那钦手下的战士,还丢下一地的贝壳,想打赏崖下的守卫,像一只聒噪的号死鸟。”敕摩勒添油加醋地回答,来者方才还耻笑过他的个子和手臂,在被守卫拒绝后,丢来几个贝壳差遣他来通报——气恼归气恼,穷困到连贝壳都缺的敕摩勒还是理所应当地捡了起来。 胖金乌若有所思地低着头,他挥手让小猎人离开。 “号死鸟一样的那钦手下……我知道来者是谁了。”图图赫满意地笑道,他向后头走来的新朋友唤道:“厌不托,暂且抛下为部落囤鱼的责任和南方小队的疑虑,蹩脚猎人们定不辱使命,想必他们正打算升起红烟来安定我们的心。而现在你先得随我一同去欢迎那钦的心腹,这次要让他有去无回。” 入夜,崖的一片黑暗传来水鬼隐约的低语,两抹火光飘过去照亮悬崖,崖壁匍匐的几个黑影悄悄退回冰冷的河水里。手持火把的守卫继续巡视,环绕一周将它们尽数逼回暗影。杂草丛生的岩石崖顶虽坚固却暗藏无数潜在缝隙,守卫稍不加紧巡视,那些软泥般的水鬼便会顺峭壁而来,长驱直入虎跳崖内部。 一天最可怕的时间和最可怕的任务在当下,夜间巡视这里崖下看守入口更加危机四伏,水鬼可能从一寸窄的夹缝挤出咬断战士的喉咙,也可能抱着战士坠入悬崖,第二天下到河岸的渔夫,只能发现一滩水渍和一具被河鳄及号死鸟吃净的尸体。 两旁的杂草和巨石成为水鬼最好的屏障,帮它们遮蔽战士敏锐的目光,帮它们隐匿细碎的脚步声,战士在夜晚冰冷地呼吸,下一息便躺在地,喉管和满地血液散着热气。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7章 虚幻和真实 所以守卫们以巧御之。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们拜托巢埠人制作了铁胆木脖盔,把它套在脖子,不再畏首畏尾,开始大大方方地在崖巡视。随后的一段时间里,水鬼们跃崖顶每每得逞却崩了牙,翻身的战士趁机痛砍三下,最后把它们的尸体从高空丢回河里。 可是不久,水鬼们学会在脖盔吐息自己结霜的冷气。覆冰的脖盔成了战士们丧命的元凶,寒冰贴在脖颈抽取原人们的生机,接着惨遭冰封的战士便被水鬼连人带盔打得稀碎。一些战士又重新脱掉笨重的脖盔,将颈部的安危交托给朋友。 崖影影幢幢,分不清暗影里的虚幻和真实,今晚的战士们没有选择装配脖盔,与其带着沉重的脖盔来不及抗争便被冻碎,不如趁死亡没到来之前多杀几头怪物。 万幸水鬼害怕火焰的威光,经验丰富的战士领着新人,用火把小心驱赶冒头的透明怪物。它们攀附在峭壁威胁般尖叫,迈着蜘蛛一样纤长却光滑的腿来回爬动。据老战士们说,当某股极深的力量凝聚水滴成冰之时,如今猖狂的水鬼便会因到不了岸而被消灭,它们亦知风雪临近,所以显得十分急躁。 有只水鬼脱离种群,向攀登,来势汹汹。满都拉图盯着这具透明的身体,它像极了一条没有眼睛却长了四只蛛腿的细蛇,但他不敢小瞧这细长的反关节前臂,知道它只要微微一使劲便可以拧断原人的胳膊。 薄雾升悬崖,朦胧之间像是这头水鬼唤来了无数帮众,十几个倒影碰歪岩壁的杂草。鼓点般的脚步声传进满都拉图耳朵,而他只看间一头张开蓝色大嘴的水鬼。斧子从他腰带里挣脱出来,间或手的火把撒下几星焰苗,他谨遵“杀水鬼只能用刀斧触碰它强有力的胳膊”的告诫,在大嘴与他仅剩一尺的地方,手起斧落劈头正! 水鬼顺势缠他的斧子紧接绕着手臂向肩胛游去。各自散开的原人听见满都拉图惊呼,发现一头洒着透明液体的水鬼拽住他向身后的悬崖拉去! 新人们蠢蠢欲动,可一见那具透明鬼魅的身躯便不敢动弹,老战士们也护住身后几个胆大妄为的原人,“水鬼狡诈危险,不值得再耗费你们的性命去搭救,这得靠他自己。”他们说完,人群里的骚动平缓不少,他们提心吊胆看着同侪大叫着被一步步拖走。 这时守卫里的阿穆尔,一把夺过一名战士手里的火把投掷过去,火焰瞬间点燃水鬼,它被烧得嗷嗷大叫,缩回缠绕满都拉图的长手。“劈它着火的地方。”阿穆尔喊道。 斧子被满都拉图重新挥起砍在水鬼的胸膛,一股腥水喷射出来,透明的身躯骤然干瘪下去。水鬼哀嚎大叫,转身似乎放弃袭击的念头,四肢着地,痛苦地逃离崖顶。只见它跳下悬崖,犹如一颗火石摔入虎跳河里! “把火丢下去!” 老练阿穆尔的命令让满都拉图来不及回味刚才的激战,拾起地未熄的火把,跑到崖边,顺着峭壁用力掷下。无数黑影七零八落摔下去,悄无声息又惊心动魄,好像邪恶掉进深渊,或者深渊在召唤邪恶。 满都拉图趴在悬崖边,满脑袋皆是方才的水鬼,阿穆尔喘着粗气来到他身边确认年轻战士安然无恙——有种传言说水鬼会悄悄“引渡”原人,变成它们的傀儡,潜伏进原人身边,伺机掀起屠戮的灾难。 好在满都拉图同样只是直愣愣地望着悬崖下喘气,阿穆尔拍拍战士,算作对新人的褒奖。“起来,崖边总归不安全。”他直起身,周旁同样经历浅薄的战士纷纷围去,想要扶起方才唯一一个在勇敢作战的同胞,却被对方推开到一边。 “水鬼到底是什么?”这是满都拉图第一次与水鬼正面交锋,他被它们的致命所吸引,那邪恶而具有某种魅惑力量的身躯如水般柔软,如水般交绕其身,也如水般令人窒息,更如水般冰寒。 “和那天崖的怪水是什么关系?”他想到窃贼被制裁后的一幕,一滴滴怪水沿坡游动坠入悬崖,信奉火焰的图图赫却如风吹马耳。 阿穆尔回过头,面对向他发问的扎昆·满都拉图,知道这时如若同样以扎昆的身份回绝对方,将终止不了这场无休止的质问。“作为部落的战士,要给予首领以忠诚与十足的信任,无论是图图赫还是苏日勒和克。 年轻的战士,你不必为死里逃生而介怀,这些水鬼将猖狂不了多久,请给我们一些时间,好吗,满都拉图?虎跳崖的战士都是一家人,你也看到了是我救下你的性命,所以请相信我,等到长冬来临,那些怪水和水鬼再也伤害不了你们。”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在场所有年轻战士们听的,阿穆尔显得十分诚恳却冰冷,他背靠一座大岩石,火光把身影照得高大而古怪。 满都拉图摩挲手指,牢牢压制心头的愤怒。他发觉还有其他一些与阿穆尔一般年纪的老战士们表情神秘,眼瞳里闪着不同以往的光芒,不可告人却足以勾起好,若能与他们同行在寂静密林里,便能窃听到他们内心深处的阴谋。然而这个犹如戕世凶兽的秘密无论沉睡于重重迷雾还是森重冰层,在场的年轻战士都没有资格去打扰它的长眠。 所有人沉默了,可满都拉图并非这样的人。 “可我觉得哪怕冻穿整条大泽,水鬼都不会灭绝。”他才刚刚感受过水鬼沁入脑髓的彻骨寒冷,应该试图通过据理力争逼得这些老人们开口:“你们可知道它们身的寒气——” “扎昆·满都拉图,孛儿帖可笑的懦夫!”阿穆尔震慑住这胡言乱语的后生,他气得胡子乱颤,因为那些年轻战士已经支起耳朵,等待他的下。“这种怪物没人知道它的来历,或许起源于某个长冬冻死的怨魂,或许是爬出地缝的深渊动物,十个聚落有十个传说,即使在遥远的远征队伍,也流传过它们的传说。” 他说:“但无一例外,每个传说里,水鬼虽是寒冰之躯,亦受寒冰之苦,当暴雪封岭,大河结凝,万籁俱寂,便会停止它们的疯狂。”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8章 拉图闯了大祸 众人一阵语塞,似乎年轻人们都噤若寒蝉,沉沦在阿穆尔老人歌唱般的篇章里。 他们纷纷望着满都拉图,试图从他的脸也发现一丝敬畏,消去一丝怀疑。 孛儿帖曾遭放逐的青年,在一众面色不善的老人眼,在一股接一股的寒风里,在近水远山藏匿的齐鸣怪叫里,都显得格格不入。他缓缓抬起右手,伸向自己的胸膛,恭敬地扣礼给众人看,最后沿着陡而窄的小路,盘旋下降,到了崖内。 几个原人焦躁不安地跑到阿穆尔身旁,耳语几句,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年轻人们也尚未动弹,所有的气氛都预示着满都拉图闯了大祸,而他可能付出的代价会是他们不敢想象的。他们恨不能收起耳朵,最好让一点微风都灌不进耳,更别说窃窃私语声。 崖道在他们的面前,年轻人的思绪快随满都拉图的身影一起飘进暖和的山体内部而逃离老战士们的密切交谈。可他们不知,从那石头道路往下,某间隐秘的房内,里头同样会传来图图赫和牧仁的交谈声。 “扎昆·那钦向您问好。”牧仁说。 巴雅尔躲进女臣人送来的毛毯里,几乎立刻睡着了。图图赫坐在床边,用手敲着打火石,意图点亮面前的一盏油盏。如今女人很少再因战士的本职工作劳累,每天做好食物并在入夜后侍奉金乌即可。 石桌摆放着充足的熏鱼干和巢埠人吃的麦馍,其一块馍缺了几口,图图赫回身看了眼巴雅尔嘴角的馍屑,便把那块馍藏到了底下。他顺便放下打火石重新在牧仁面前坐正,屋内的火其实已足够充足,看部落使者斗篷毛尖的水珠知道了,只有火的温暖才能逼出这些躲藏的水气。 一直躲在角落默不作声的扎昆·厌不托侧落于火边的木椅子,他一边烤火一边不停观察笑容满面的使者,始终弄不明白何事可以值得对方一直僵笑。但他并无轻视,凭借直觉,他怀疑牧仁是一头包藏祸心的含笑灰豹。尽管如此,腰的斧子却早被图图赫收好,金乌宣称,牧仁顶天算一头灰豹幼崽。 “望火焰祛你即来的寒意,我年轻的战士。”图图赫这才以尊者的身份祝福那钦的心腹。 “您恐怕记错了,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我尚未获得扎昆,请叫我牧仁。”牧仁并没有为金乌的冷嘲所羞恼,他诚惶诚恐,施了一个原人礼。 “我记得我记得,牧仁。”图图赫握着桌的雷骨刀,抓起熏鱼干切了起来。他说:“这位是扎昆·厌不托,一名新晋的战士。”末了还想丢给两人各一条。 “我算了。”牧仁拧着眉头拒绝道,这一刻嫌恶的表情令厌不托几欲从椅子起身。 图图赫嘴角勾起微笑。“想来一路你并没有少吃部落女人准备的食物,自然不愿再尝虎跳崖里寒酸的东西——牧仁兄怎会做吃里扒外的事情。” “尊敬的阿拉图德。”使者面色一变:“我可受宠若惊。” “应该的,浸渍黑暗却得服侍火焰,一句‘兄’不为过。”图图赫咬开鱼肉,褐色的汁液顺雷骨刀淌下,锋利的刀把它划开两面。 “您错怪我了。” “我固然有错,但错不在此。” “您若有机会该听听我的故事,而今天来……” 图图赫丢下沉甸甸的雷骨刀,发出巨响。“这风口,这浪尖,这夜幕下水鬼泛滥的荒地,值得你来此处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扎昆·那钦——大权在握的士倌,前途在望的远征队老人。他在人皇和苏日勒和克两代领袖面前谄媚奉承倒是有一套,也难怪他紧盯虎跳崖不放,弄潮儿适合居住在河边。”他直击牧仁的软肋。 “您错了,那钦尊敬您,为了顾及您整治崖暴乱时的安危。”牧仁辩解道:“毕竟这儿离祭林里的野蛮人不到几里,祈山也刚发生蓝皮人谋杀战士的大事……”一边说着他一边又怪自己为何为此等琐事做苍白无力的辩解。 “那钦大人自然是为部落和子民殚精竭虑,作为金乌感到幸甚善哉。”他语调忽然温柔,让牧仁如鲠在喉,顿时乱了方寸。“所以那钦大人是派孱弱的原人来保全我的性命?” “这……”牧仁哑口无言。 “有厌不托和这个女人在,请他大可放心。”图图赫继续说:“这位叫扎昆·厌不托,床的女人叫扎昆·巴雅尔,你没听错,她是受金乌册封的第一位女战士,而不是女臣私封的野种。”厌不托没有抬头,他怕他这一个细小的举动让使者看出破绽:尽管女臣人自诩埠里人人为战士,但对于虎跳崖和图图赫来说,巴雅尔顶多是一名优秀的猎人,而这当儿却受他无故赐姓,想来也只是一个暂时的唬人伎俩。 “此话当真?” “他们舍命保护我,可你有用许多。”图图赫刻薄似一名阉人般柔声道,可气势不减。再看牧仁,屋内的火苗仿佛因他而脆弱地摇灭几下,不一会儿重又好不容易直立起来。 他曾是图图赫的心腹,掏心挖肺,最后被扎昆·那钦摆一道,这会儿厌不托算是看清了他们的过去,更是弄明白首领让自己旁听的缘由。那钦与自家大人争夺权力多时,甚至连经营多年的虎跳崖也一直在这位部落士倌的监控之。如今难怪扬言要叫他的走狗有来无回。 “我们能进一步说话吗?”牧仁重新整顿情绪,表情从慌乱复归冷静,前额的一排圆点图案慢慢舒展开。这是图图赫用鸣果汁为他纹刻的纹身,牧仁因此曾被戏称是卓睿之眼,而此时这名“那钦的眼睛”,向他的原主人发难。“尊敬的阿拉图德。”他补一句。 图图赫便让厌不托离开。战士亲临方才一幕既明来意,也知再逗留只会打乱他的计划,便向两位施礼告退。“你也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金乌命令道。 厌不托和牧仁走后,图图赫又探头去听翻身的巴雅尔,他知道她鼾声微小,只得俯下来听个一会儿才知道是否真的酣睡过去。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49章 图图赫致幻 “巴雅尔。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唤道,待会儿还有敌人等着与他口舌交锋,只好采用简单些的方法。巴雅尔的嘴角扬,似乎去到了令人愉悦的梦境而非陡峭林立巉岩的某处地狱。她耳朵微微动弹,或许身体察觉到一丝冷意,重新蜷紧褪到腹部的毛毯,将头残存的余温继续汲取。 连连呼唤三声,好在她如熊般好睡,深深地沉在梦乡里。图图赫舒了一口气,把自己身厚重的大氅脱下来压实毛毯后,便任凭女人在她自己的梦境里策马驰骋或围猎男人。倏尔,他感到一阵情绪涌心头,可以说是不同寻常或是久别重逢,只觉内心充实发热。他抚摸胸膛,心脏在强力跳动。他从未如此真实地意识到,在这密闭的石屋内,氤氲的火光下,一个女人正倚在身边。 视线模糊,图图赫致幻了。 黄与白之躯,自一场久远的长冬降生,那时人皇尚未苏醒,野兽满盈大地,原人分割天涯。他在咿呀咿呀哭泣,抬起手来模糊地望见两只透明的臂膀。一对奶水充足的**凑近他和在旁的一个婴儿,一切不可控制,他推开那个婴儿一手握住一只,再将另一只含在嘴里吮吸。 他无法理解这会儿忽然发生了什么。 外头北风呼啸,狼群悲戚的长嗥夹藏在雪里一圈一圈久久不散。他睁着大而空洞的眼望向虚掩的屋外,他支棱大而收声缥缈的耳朵聆听,有一个如诉似泣的声音绕在风里,像妇孺略带悲伤的低吟,也像各路鬼魅诱骗的恶言。不知为何,他仿佛能看见有人还在外面行走,披着三层熊皮做的厚袄,正拖拉一件货物在雪地里蹒跚,路两边是高而严实的山岭,但大雪依旧能将它压垮;不知为何,他一目千里,却近视无能,在朦胧的视线,他感知到自己身处一间山下的木屋,躺在柔软的毛皮毯子,胯下是污浊的秽物,可那两个**却还被他抱在手里;他更不清楚面前喂奶的女人究竟是谁,那走向木屋的究竟是谁。 他的疑问到了口变成含混不清的牙牙之语,女人以为他冷,把毛毯翻了面,接着将兄弟俩卷进毯子里。“等你们长大啦,风消雪走啦,四口之家,过得不苦啦。”他听不懂女人呢喃的意思,想来是犯了痴癫,他哪有这样年轻的姆妈。 “纳兰呀纳兰,飞到太阳去问问,夏季何时到来呀!”女人轻声唤道。 他睁大眼睛,面前的东西开始旋转,木屋、弟弟、屋外脚步、女人甚至小暖床像被一个无形的洞穴吞没,换作一个男人站在那里。男人皮肤褐黄,与那个女人肤色相近,却与自己不同,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黄而半透明。 “孽障。”男人拿着一把烧红的石头刀,眼睛通红得犹如长冬后饥饿的野兽,他把刀伸向自己,周围又忽然多出许多原人,他们同样面色不善,只差磨牙吮血,但仍麻木地诅咒道:“死,孽障。” 死,孽障。 图图赫猛然回到虎跳崖的石屋之,男人消失不见,石刀不见,凶恶的原人不见,只剩下魔幻的火光默默燃烧。那是什么,他问自己,那是什么? 木门传来敲击声,他才反应过来,牧仁还在外面静候,“大人,我能进来了吗?”这会儿,连这叛徒的声音都那么悦耳动听,而不再是幻境里的渺远虚无,真实到足以令自己欢欣。纳兰呀纳兰……那是自己,他回忆起来埋在血脉里的名字,仍心有余悸。 一旁的巴雅尔仍在熟睡,而他原本怜爱热切的眼神,又变得温柔却清冷。“进来”他大喊一声,从床沿起来坐到一张高椅。牧仁推动木门,面色煞白。 “您的战士威胁我。”他说。 “用原人的方式向他邀战。”图图赫说:“他不是我的战士,他是部落的战士,既然部落定了决斗的规矩,那么谁生谁死由你们自己说了算。” 牧仁自然不会继续不快的话题,也决定不再让对方抓住这点令自己蒙羞,他得加紧把前主人引入设置的话题。趁着虎跳崖的战士巡夜外出,向图图赫好好传达那钦的意思。他弓着不算矮小的身子,从袄子里掏出一张皮卷和一只黑蓑笔记了起来。 “你在写什么?” “虎跳崖的首领无法管教手下。”牧仁念着刚写的话。 图图赫用手杵着脑袋笑了:“那又如何?何时你们这些低劣的原人靠写几个字能对金乌造成伤害了?” “尊敬的阿拉图德,那钦大人已向领袖提议改部落为城,扩大统辖范围。而这边若您统领无方,得遭遣返,换那钦大人前来治理。” 金乌闻言一把按住牧仁的手,墨色的汁液从黑蓑笔里渗到皮卷。“那钦没有这么大的权力。”金乌冷冰冰地与对方对视,想要看穿他眼睛里闪烁即逝的慌张:“伏燧不会任由一个士倌在部落里胡作非为!” “那钦大人胆敢在殿堂里与阿尔斯楞对峙,能躲过胡和鲁的火焰,能瞒住长风的法眼,领袖苏日勒和克需要有胆识的原人,好让一些早已遗忘火焰真谛的同胞迷途知返!扎昆·那钦大人正符合,他领了苏日勒和克的旨意,便差遣我来记录在虎跳崖所看到的一切。”牧仁激动地夸赞道。这个自以为一手遮天的火焰祭司终于产生动摇,露出了和凡人一样的神色。 图图赫支着脑袋的手重重捶在桌,熏鱼和麦馍被震得七零八落,也不顾身后惊醒的巴雅尔,一把拽住牧仁的大袄。“我看背离火焰的是扎昆·诃伦,撒谎的原人可要被我烧个干净。” “我的大人,怎么了?”睡眼惺忪的巴雅尔问,可她的手依然习惯性地摸在床边的斧子。 “‘我的大人’?”牧仁有恃无恐地大声戏弄道:“她是您的额多?可算是个俊马儿!” 巴雅尔飞起一拳打在他的脸:“在我们聚落,碎嘴男人的嘴要被马蹄踢个稀烂。”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0章 嘴里咽了鲜血 可她的手也并不是强有力的马蹄,对方也不像她严惩过的那些窝囊男人。 这个男人只顾着笑,满嘴血还在大笑,低头挣脱图图赫的束缚,开始疯狂趴在皮卷,一边写一边痛苦地念叨。 “巴雅尔。”近乎发狂的哀嚎炸响于耳畔,女战士不住懊悔,听见图图赫的呼唤,连忙退到他的身后。“牧仁……”他重新摆出慈眉善目的模样去试探。“我有什么资格拥有额多?”末了,他摸着自己浑圆的光头自嘲道。 “你确实没有。”哀嚎声止,牧仁手下停笔,嘴里咽了鲜血,并从怀里掏出一只样色古老的皮卷轴放在桌。“纳兰呀纳兰……”他张开血口,狂笑变成隐隐的冷笑,像原人观看腐鸟食髓这幕好戏时流露的残忍表情一样。 图图赫从座位弹起,抱住巴雅尔送到床,回过头背对着不明所以的女人,过去一把抓起桌子的皮卷,对牧仁说道:“我们去崖外走走。” 一路几十名战士与图图赫擦肩而过,巡夜归来的他们连忙将水鬼的事抛之脑后,纷纷行礼,侧身让两人过去。崖内昏暗,牧仁嘴边的惨状看不分明,战士们却能闻见一股血腥味,以为是新来的猎人,顿时起了好心。 后方跟的老战士见他们站立原地,便嚷道:“只不过是个部落来的使者,无非是来此对卑微的崖战士们炫耀身份的。” “我见过这种部落原人,恨不能将他们溺死在大泽的河里。”一个年轻战士恶狠狠地诅咒。 “这个……”一个老战士诡异地轻笑一声:“恐怕是能如你所愿了。” 时过不久,图图赫和牧仁离开了山崖,下到清冷的地。 最后一缕阳光月光也终散裂在云团之后,崖外的风迅疾得来不及钻入耳畔吹去远方,繁星普照下大地和留在枝梢光,组合形成了斑驳的怪影,水鬼入侵的时间已过,还给了周遭一片短暂的安宁,但被抽取的温度却只能在明早的晨曦里回升。几里外是祭林,放眼望去能看见整齐的黑色直线一根根犹如黑蓑草一般插在地,那些是烧秃的乔木,几年了一棵未倒,孤独凄凉,仿佛禁地守卫。两人的边,是一丛丛灌木和低矮植物,几头小型食肉动物冒出头来又藏了回去,树丛晃动几下便重归平静。 离背后的山崖已有些距离,图图赫决定不再向前走,他一手捏紧那卷皮卷,一手藏好石锥,内心前不久才平息的杀意又腾然升起,他要杀了牧仁,这个既是叛徒又将是泄密者的罪人,今天当命丧于此。 尽管皮卷里的内容两人还不曾说起,但凭那皮卷的样式和老旧的色泽,不管他经过多少年遗忘多少事也绝不会认错。那卷由扎昆·诃伦写的秘辛、足以判他身死千遍的罪状,自从诃伦叛逃,他找了无数年,从殿堂四隅到附近不起眼的小聚落,皆是一无所获,可如今却被扎昆·那钦翻了出来,由牧仁呈到自己眼前。 图图赫死死盯着前头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牧仁,对方正提防着随时扑袭的草从野兽。慢着,他定住身形脑海里忽然闪过灵光,既然我已走错一招陷入对方的死局,不如趁着死人尚存一息,问出个深浅究竟,看看扎昆·那钦知道多少我的事情……至于这人,入了山崖已经是釜鱼肉,但再怎么说亦是部落的使者,滥杀恐遭那钦反咬,应换个更妥当的方法。 他的心里打定主意,石锥子先收回腰,随后他又不断叹息“纳兰”二字,几乎一生的劫难皆出自这个名字。 周围寂冷黯淡,树影婆娑,每一个夜幕下尚在摇晃的生灵都像是一头阴沉的鬼怪,纵使牧仁未见过鬼样,却也算早一批心臆想出鬼像的原人。他缩了缩脖子,犹豫再三还是去到图图赫身边。图图赫嗤笑几声,曾几何时他一直觉得牧仁像一头癫狂的鬣狗,时而无畏睿智,时而又会暴露贪婪的本性,可现如今跟了那钦,却变成一只胆小聒噪而神经的食腐鸟。“那几棵摇曳枝条的树把你吓成地穴里的小老鼠。”他收起笑容,话锋转而道:“我是纳兰。” “我知道,皮卷的内容想遗忘都难。”牧仁嘴角干涸的血迹像一粒粒巢埠人种在焦土里的黑麦,他抹去它们,暗暗佩服那个女人的力量。 “他是从哪里找到的?” 图图赫指的是那钦,也有他预料不及的地方。“室。”牧仁微笑道:“秘密掩埋之地。” “呼——”图图赫双手覆盖脸,无奈地叹道,那间用于埋藏整个原人族隐晦历史的地方。蛛是它度夏历冬的包衣,尘埃是风霜,或许是室太过破败,金乌当初建造了那里,他却率先将它遗忘。“你还知道什么?”他又问。 “杀人,淹村,欺瞒。你算计了一批宣扬火焰信仰的部落人民,包括当时在内的阿拉图德·图图赫,再改头换面去往部落,窃取身份,欺夺了子民与领袖的信任。” “我是图图赫。” “不。真正那个当年有幸进入祭殿的强壮战士,伟大的金乌阿拉图德·图图赫,早已死在淹村事件!” 直到牧仁朗声斥责当年可耻行径前,他都不断犯疑,因为没有人纳兰扮演图图赫更像的存在,甚至像过身份的原主人。即使普天之下最机敏的弄潮儿,也能照出伪装的裂痕。而纳兰骗过领袖,骗过金乌,骗过南陆各地的原人,甚至自己当初侍奉多年,仍不曾察觉异状。而最令人惊疑的是,图图赫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轻描淡写,像静静地听一头小狗在自以为威势壮阔地吼叫。牧仁后退,好躲避金乌突然的逼迫。“你知道这些吗?”图图赫问。 这时图图赫走进一片树荫下,阴影笼罩在他身,像一头直立的黑熊逼问牧仁。“你知道这么多?”他伸出手掌,一簇淡淡的火苗跳跃几下,不一会儿一团火焰烧了起来,映衬他阴沉的圆脸庞,细长的眉梢犹如鹰喙,又如崖下作业时雷骨制成的利钩。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1章 它依旧充盈血肉 牧仁忽然认识到这还是拥有烧毁一片苍林力量的金乌。 对方的杀意已半遮半掩,对方是鲜少动用火焰的一个金乌,但毋庸置疑,若是自己衣袍一角被点燃火苗,不稍半息,会被烧成一具白骨。 “你根本一无所知。”在牧仁快被恫吓住时,金乌捏灭了火焰,他又向前几步走出树荫下,也同时逼得那钦手下趔趄倒退。“那我告诉你……”他像在描述一个陌生却又熟识的古老故事,是那种年迈女人坐在孤灯下,由孩儿陪伴时会讲的故事。 “并非所有的原人皆出自于你们群山的一处小壑,在人皇与远征到来之前,原人们散居南陆各地,但随着远征结束,人皇身死,你们开始在南陆开疆扩土,越来越多的散居原人归入你们的部落。因为火焰温暖,部落执威吓野兽之力,诸人皆叩之。”图图赫倏尔委顿地说:“直到金乌踩着曙光身披火焰而来,他们成为原人们的领袖,重翻旧事,因狼而起驱逐鞑虏的口号响彻南陆空,无数异端异族被驱赶。严冬已过,本该风去雪走,而它仿佛一道横跨东西由南至北的飓风,最终扫到了我身处的村落。” “可您还算是原人。”牧仁提醒道。 图图赫捋起大氅,将手臂举到牧仁面前:“好好看!” 这是一截犹如干尸般灰黄的手臂,但它依旧充盈血肉,犹如一尾鱼苗,粗大的血管在半透明的肌肉里微颤,细微的血管密密麻麻清晰可见。 “我是雪民与原人的孩子,苍黄之子!”图图赫放下氅袖:“那天,部落的战士疯狂鼓动。村落里将我们抚养长大的原人对我们进行了骟刑。” 这个古老却留存下来的刑罚,如今虽兴盛将罪人投入兽场或大火所以不多见,但牧仁对此有所耳闻,是用烧红的刀子割破阴囊,挤出睾丸的酷刑。 “‘我们’?”牧仁胆颤地瞧了瞧面前的阉人,难怪图图赫总是将头隐瞒在兜帽,面部不着一缕胡须! “我的兄弟从第二天开始,蚊蝇在他焦臭的下体叮咬,半个月的时间,蛆虫钻出溃烂的皮肉,再半个月——”图图赫停顿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面露恐惧无疑的牧仁:“再半个月,白花花的虫子从他隆起的小腹喷出。我再也忍受不了,杀了他。”几个字如蜻蜓点水,可那天他翻起难以动弹的躯体,忍着不知心理还是生理的剧痛,痛下杀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字的沉重。 又是一个月之久,脓疮平复结痂,他变得麻木,望着外面早已遗忘兄弟俩的世界,那些罪人还没有离去。他终于记起了接下去要做的事情。那夜星河璀璨,群星从未那样耀眼,似乎都在见证它们一半的孩子的复仇。大泽的支流被连夜凿破,洪水冲进低洼的村落,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直到灌入村里脆弱的屋子,人们才从睡梦里惊坐而起。决口越冲越大,他站在土丘笑,夜晚他的视力不错,村落被洪水推倒,原人们在汪洋里扑腾嚎叫,当看到擎着火把与石锹的他,变成了冒着咕咚声的咒骂。最后,聚落成湖泊,亡灵湖底。 “他们被淹死的三天后,我披金乌的袍,回到部落,报领袖,一群因肆意开垦土地噬盐如命的村夫被大泽的一段决堤咸水河淹死。” “盐人淹村。”牧仁脱口而出。 “对,盐人,我取的名字。”图图赫的肩膀耷下来,可语调却往走:“可笑的是,包括金乌乃至领袖在内,对整个南陆知之甚少——甚至对他们的袍泽图图赫亦是如此,便信了我的话。那天起,我是焕然新生的金乌。” 这还是第一次听前主人提及可怕的过去,牧仁在来到山崖之前,那钦曾叮嘱这个胖金乌所隐瞒的事情绝非骇人听闻可以一概而论,只有最险恶的手段,才能扯出这样的弥天大谎。可即使如此,一切也远超估计。 那钦与他掌握了诃伦所写的密卷,也不过是图图赫秘密里的十之一二。图图赫的秘密全部围绕着复仇。 牧仁抬起头,搓了搓冰凉的手,寒夜和骇让他冻彻心扉。“我看到你在虎跳崖屯兵,可以说非常成功,这些战士的信仰,只有你阿拉图德·图图赫。可我想知道你如此是为了复仇?”他问。 “复仇?”图图赫大笑:“我是阿拉图德,我爱子民,我要做的只是让他们更爱我。” 夺权。牧仁的脑海里映出两个字,他猛地想到眼前的欺瞒者,经过多少年病态的心理折磨与躯体残缺的卑微,已经不再为纳兰之名和兄弟悲伤,也不为伪装而胆怯,不是那个曾意为“太阳”的雪山角遗孤纳兰,他真的只是从淹村的洪水里重生的火焰祭司。 这样完美无瑕的人格,扎昆·那钦,你让我拿什么样模糊的所谓“秘密”去要挟他?你需要我具备怎样凌人的气势和愚笨的头脑才能去控制他?聪敏如牧仁的心,懊悔与恐怖忽然加速延展,由内心渗透而出,铺满他的全身! 那边,陈述完心事的图图赫像是甩去所有沉重的负担,两手背负身后,怜爱地瞧着恍如觉醒自险危机的牧仁,轻松道:“狡黠的鬣狗,敏锐的手下,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看着牧仁木讷的神态,大概是等不到他绝妙的恐惧了。图图赫大失所望:显然这条小狗的嘴里,现主人连一块像样的骨头都不曾塞给它。 “你知道吗?” 牧仁摇摇头,即便他已然猜到今夜绝不可能再从这儿活着回去。“你不能杀我。”他只是这样哀求:“杀了我,扎昆·那钦也能把你的事告知领袖苏日勒和克。” “我料想我那‘老友’是想借着这些秘密控制我来接管虎跳崖,但他恐怕没有料到,我的帮手,绝不止山崖里那些只会烤鱼撒捕猎巡夜的战士。”图图赫轻蔑地嘲弄他。 这个手无寸铁的原人终于发现始终壮他胆气的凭仗竟只是一滩泡影,便如同失去支柱般摇晃,唇齿颤抖,双手混乱地抱在胸口,像在乞讨图图赫的良心。 杀机又起,牧仁鼓足力气呐喊,他的声音穿透风和云,辐射在虎跳崖方圆几里的地方: “你不能杀我,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2章 水鬼通体也变成了血红色 话音刚落,牧仁感觉空气里的水汽凝结,他的脖颈僵硬得无法扭转,他抬起手,紧接一道水流从手指环绕臂,再流淌到空最后才垂直落到地。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来不及喘息,地的水流没有淌开,而是不断堆积,先是组成一双细长的足,与他的小腹齐平,再是同样细长的身子和手,最后一颗透明无眼的脑袋紧贴着他。 水鬼捏住牧仁的头,把它从冰封的脖颈拧了下来,一股热血从动脉里喷射,牧仁穿过杀人的水流倒在地,水鬼通体也变成了血红色。 “等不了太久了,严冬迫近,我的族人。”水鬼的声音不悲不喜,却阴郁难挡,如森森暮雨,如万丈冰窟,他踢开牧仁的头颅。“除了你的私事,别忘了还要处理族内矛盾。我能感到北方同胞正在靠近。”他提醒道。 “看来要让无嗣和狂狮好生盯着那个恣意妄行的士倌扎昆·那钦。”图图赫恶狠狠地说道。 “先烧秃南面那片林子,再杀了女臣的人。”红水鬼立其身后,亲如袍泽。 “你是说祭林?”金乌的面色很怪,他不明白水鬼的意图,若到时派遣兵力向南分散,进军部落会被耽搁。 “不烧了那里,待我们岸后,会被那里深埋的根须拽入大地。”红水鬼显得很有耐心,似乎眼前这位“族人”深受它的赏识:“记住,火源要用金乌之火,学了这么久的小火苗终于能用了。” “是。”图图赫颔首。 巢埠的首领沉默地盯着薪柴垒高的火焰逐渐熄灭,其一抹图图赫的影像随之不见,那萦绕于耳的私语也化作一缕轻烟飘散。 一群原人叽喳,他们的声音急切而温和,却也引得更多同胞从四面八方的铁胆木攀越而来。这些巢埠人深居祭林,昼拾橡栗,暮栖于树,生得矮小却因攀树走石而行动敏捷,长年与木石料打交道,不问世事。除去女臣,他们几乎与所有聚落交好,教授他人构筑房屋抵御寒冷和野兽。 可谓世人都需要巢埠,世人都不愿与之为敌,既然世人皆如此认为,那么巢埠人自己便开始刚愎自满。从不争夺,从不侵略,似乎只要在埠里摆着精良的巧工灵器,外人会看在它们的份,收敛斧子和毒手。 但这火焰里的影像终究震醒他们的白日梦。几颗橡栗随着火焰越来越薄,劈啪着从火里跳出来,焦黑还冒着热气。待火焰熄灭,几个帮手沉默地用杈拨开灰烬,一头同样如黑炭的猪尸被择了出来后,后来者大惊失色,纷纷侧语问早前便在此的人,这古怪的烤猪是怎么回事。 厮问一番,巢埠人得不到结果,只得将目光齐刷刷投向首领,可即便是首领,做惯手头之事,哪懂得这些玄妙却隐含污浊的怪事。 “他们……这火里的景象……”首领问火堆旁的一群人,但显然问的目标不是他们,那些也只不过是他临时从埠里找来的帮工,真正的主是在一边切割猪肉一边默念祝咒的部落原人。 那名强壮却眉目软弱的原人释惑道,他剔除猪骨,码好外焦里嫩的猪肉,朝天哨了一声便耐心等着。待一群胆大妄为的号死鸟飞到地吃肉时,他才回答首领的询问,“在你们北面,那个曾扬言保一方平安的虎跳崖,他们的首领图图赫要烧了这片林子。” “还烧?东面的林子已经被女臣毁坏。”有人嚷道。 巢埠首领横在部落原人面前,他矮壮的身躯里,迸发的声音低沉缓慢。“过去每当祭祀大会前,苏日勒和克都会率人来祭林做头祭,而巢埠人先搭好祭台,牵去牺牲。 当领袖亲手生起大火,作为唯一有幸亲临现场的支埠,我们心悦诚服。后来祭林东面意外烧毁,苏日勒和克不再来了,可我们的忠心始终如一。”首领聊表寸心。 “我们明白,苏日勒和克也明白。” “我想金乌们很清楚,对于你们而言,只是少了一座祭祀的地址,可对于我们,祭林毁了一半,眼见邻埠的兄弟流离失所,家园遭难,我们的心在滴血……图图赫怎么可能?”首领事到如今仍不愿轻信。 “我一路过来,也听到了林子里孤魂野鬼的哀嚎——那些倒霉的邻埠原人,我相信他们没有真的疯魔,他们只是沉浸在对故土的哀悼不可自拔,我对此感到很沉痛。” 部落原人率先表达对他们的遗憾与哀思,继而笃定地说道:“而方才升起的火影,是猪做贡橡栗为媒的一场大祭祀,所观景象来源于一个使者的记忆,请相信你的所见,图图赫不是你所想象的金乌,他早已摒弃火焰转投蛇头蛛腿的魔鬼,他也不爱原人子民!” 众人哗然,巢埠里为了监视而驻扎此地的山崖战士混在里围,他们尚且不明白这个来自大部落的同胞何故抹黑虎跳崖。 “虎跳崖的战士曾保证捉拿女臣首领,可据悉她仍然逍遥法外,还有个女臣人正服侍阿拉图德·图图赫。”部落原人一边说出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边伺候完号死鸟后便站起身来,露出了皮蓬下的面容。 半息前他还在虎跳崖外因得罪图图赫与水鬼而丧命,但此刻,扎昆·那钦的心腹牧仁已身处十几里外的祭林,一群巢埠人围在他身边。“可以说,女臣和虎跳崖正图谋这片林子,正要谋杀你们——”正欲再言,牧仁仿佛突遭重创,一把捂住胸口,弯身下来剧烈颤抖,那吃肉的号死鸟挨个受到惊吓般惶惶飞走。 “首领,他说的可是真的?”众人没有注意到牧仁这般模样,他们围聚来,想要从首领这里得到更多信息与肯定。 “如牧仁所言,火祭祀已然告之真相。”首领不得不接受这个部落原人为他们所带来的残酷事实。他不由得慨叹,当初阿拉图德·图图赫带领第一批战士开拓虎跳崖时,到处是毒蛇猛兽,是邻埠的首领和他各自带着埠人帮助他们推倒大树,驱逐崖的熊穴。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3章 狡黠却怯懦的本性 与野兽争斗是巢埠人长年不再碰的桎梏,那次他们破了例,等一切安定后,所有人开始清理山崖,从崖共同推下同胞尸体望着它们顺流漂走时,图图赫曾拉住巢埠首领的手,说他们为保支埠一方平安而来。手机端 m. 事到如今,有人恩将仇报,背信弃义,巢埠人即将蒙受巨大的耻辱和威胁,他们的结局很快会如邻埠的疯鬼一般,在旷寂的漆黑焦林不着衣物地狂奔。 号死鸟盘旋在林子空,它们又恢复狡黠却怯懦的本性,再也不敢下到人群吃肉,而是一边嘈杂地鸣叫一边观察这些眉目愁云积蓄的原人。然而无论号死鸟群、巢埠存亡还是图图赫的阴谋,对这些牧仁此刻只是如弃草芥。一缕缕阳光下透过高大木林照暖他身——浸入骨髓的疼痛终于有所好转,任身宽大的衣物如同盛放的花蕾般撒盖全身,这件衣物又抚慰了替身之死所带来的创伤——剧痛过后,他又能听见周围的私语和头顶的鸟嚣,便勉强挺起胸膛,“恐怕形势已刻不容缓。”这时他接过话茬,他的神色叆霼,仿佛除去了心腹大患,亦如承受断手之殇。 一头高大而双腿肌肉紧绷的莫古鸟灵敏地奔了过来,单膝跪地侧俯,背一侧巢埠特制的鸟鞍踏脚落在地。“你们做好离开祭林的准备,切忌再去虎跳崖,那与自投罗无异!”牧仁扫向在场每一个巢埠人的脸,一字一顿地把话说得分明。他显得万分虚弱且敏感,言语跳跃,随后踩着踏脚翻鸟背。说完便毫不理会巢埠人在后面关切的问候,如同逃离一般远去。 目送使者离去,巢埠人如顿失把控的沸水般炸开。夹杂在人群的驻地战士们面面相觑,浑然不明突如其来的变节,此时只得一步步悄然退出。这群战士只是被发配而来的弱旅,山崖的一切阴谋可谓与他们无关,好在巢埠人正肩踵相挨围着首领共商要事,无暇顾及敌人的喽啰,否则巢埠的酷刑也足以让他们死无全尸。 “我们怎么办?”有人问:“继续忍吗?” “首领,不能再忍了。”有人真挚地劝道,可也已免不了态度的焦急。 “虎跳崖和女臣已经打算烧毁我们的家园。”更有人这样说:“莫非我们要成为寄人庵下的一群野兽,最后变得和家畜一般任人宰割?” “别的地方不住树庵。”另一个巢埠人纠正道。 “我在说有没有树庵的问题吗?”前一个人大喊。 在几个埠人要吵闹起来时,首领大吼一声:“安静!” “首领!”众人齐呼。 这时,空气无形的涟漪忽散,巢埠陷入片刻的宁静,四周祭林传来疯鬼的低语或是哭泣,无疑为他们增添了一抹劫难临头的悲凉。野兽飞掠林子撞得枝叶哗然,如同惊醒一尊尊高大的林地老者。除此外所有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它们无一例外异常迅疾,而迅疾所带来的,会是狂怒和无边的杀意。 那些打算潜逃的战士站在一架巨大的装载雷骨枪的车子旁立地生根,脚下不敢动弹。 良久…… “我们是南陆古老的居民,在部落原人未来前便扎根此地,每日聆听风和叶的朗诵,饱尝水的教诲,我们以恩抱怨、以直报怨,发誓绝不与世为敌,宽慰每一位相对于我们而言年轻的原人,但是……”首领边说边点头率先打破宁静,他健硕的肌肉足以媲美一头熊,却可惜已不知多少个年月未曾挥动石槌抵御过敌人。他弓着身,把厚硬的脚掌铲进土里,双脚岔开身躯后倾。“……但是我尚且没有被风吼聋了耳朵,没有被水度化仅剩的魄力,更没有被周而复始的槌声麻木大脑。在刚才,我们值得信赖的朋友透露了北面那处山崖战士的阴谋。”这会儿,他笑了,但笑得很愤怒,所有人都能听见首领的牙齿相互磨砺,语气也如同祭林里徘徊的疯鬼般,压抑却歇斯底里:“告诉我,他们要做什么?” “烧毁祭林!”埠人亦被刺激得群情激奋,看到首领奔向那些巨大的雷骨喙车,顿时热烈地咆哮起来,盖过了林间的鬼叫。 那几个仓皇逃窜的山崖战士见首领迎面走来,连忙躲到另一架枪车后面,还未缓过气来,接着被巢埠人抓了出来,一把摁在地!他们恐惧地仰起头,三个埠人跑到一面蒙着林蜥皮的大鼓前,挥动鼓棒便擂,隆声如骇胆夏雷,震得他们几人屎尿齐流。 领袖对这几名战士视若无睹,他首先跑回埠人面前,指着身后的喙车道:“这片濒死的林地曾惨遭女臣的黑手,如今女臣对我们虎视眈眈,可新的敌人也不罢休。他们觊觎巢埠的木器与石器,可同时忌惮那十几架精良的喙车;他们想要我们的忠诚,可又害怕背叛;他们向火焰宣誓,却妄为部落战士!” “杀了他们!”众人大吼道,指着被摁压在地的虎跳崖战士。几个拎着斧头的行刑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鼓声还在持续,一记鼓声大跨一步,像不知从何时流传的原人传说里的巨人般,随夏雷般的鼓点降临,替罪人铡下头颅! “慢着!”首领高呼。兽性蓬勃的几个行刑人被呼停,他们疯狂地挑衅他,手里的斧子高高扬起。意味着面对这些凶性毕露的行刑人,即便是首领也要给出合理的解释,否则,不铡罪人,铡无能的首领引咎谢罪。 这个矮小的巢埠首领大步前一把夺过斧子,向周围大吼。所有巢埠人丢掉工作的器具露出尖牙回以怒吼,行刑人赞扬地高举斧子齐声回吼,摁着无辜战士的巢埠人残忍地对身下的死囚大笑。“世人有所不知,过去的我们是这片林子的主宰,现在喋血的巢埠人回来了。”首领来到第一个战士面前,右手咕咚砍去脑袋,左手一把将它举起来:“作为你们的首领,我将以身作则……”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4章 你有什么遗言 他望向第二个战士,这人已经目露绝望的怒火,“我若不敢亲自取他们性命,何必率领你们摧毁虎跳崖?若你们的首领是个贪生惮死之徒,何妨跪下来向虎跳崖请罪?”他在第二个人面前摇晃着第一个人的头颅,解放兽性的巢埠人犹如挣脱兽场囚笼的猛兽。 w w w . v o d t w . c o m“来,虎跳崖的懦夫,注视我的双眼,说出你命定终了时的遗言,大概它能随着风传达到图图赫的耳朵里。”他命令道。 战士已经抬不起头,他往首领的脚啐了一口唾沫,快速呼吸。“阿拉图德的火会将叛徒的一切燃烧殆尽!”说完噗嗤一声,脑袋连着筋被巢埠首领提在了手。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林间的号死鸟欢愉地高歌,首领全身沐浴鲜血,若他此时倒下,这些可怖的号死鸟群准能一眨眼将他吃个干净。首领丝毫不憷,眨眼间来到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铡头的响声让他如同被抽去骨头般,几个巢埠人费了好些力才将他端正。 显然这是一名效忠图图赫不久便被打发来的新晋战士,大概只杀过一头狍子或者一只野兔,待在原本连骸骨都不可能见到的巢埠,本想着会庸碌一生,可如今却接连亲睹五具翻着白肉喷血的尸体,并且他自己会成为倒在地的第六具。 面对这个发抖的年轻人,首领竟然沉默了一会儿,“你像我们发明的一个玩意。” “筛子。”扶住战士的埠人提示道。 “筛子,你有什么遗言?”首领问。 年轻人面色铁青,他终于等到自己发表临终遗言了,于是发颤着抬起头,眼神里尽量掩埋去懦弱。“愿吾辈赤心长燃不熄。”他念的是成为战士时的箴言,也是战士们战场耳熟能详的话。大概他本想了战场或猎场说个百遍,可如今只得到此为止。 一记斧子砸裂年轻人的脸,沿着唇到鼻梁再到额头,被首领铡成两半,殷红的肉管里喷出血和脑浆。首领踢翻尸体,将手里其余五颗头颅抛天空。 长长的辫子在空飞转溅出血滴,号死鸟群蜂拥过去叼起便走,竟一颗不落。 “世人皆以为巢埠人忘了如何抗争,所以他们将忠诚的巢埠人踏在脚下。”他环顾这群待自己斩完罪人后斗志高昂的埠人,他们振臂高呼,连行刑人也是紧扣胸膛向他献礼,于是言语更加铿锵有力。埠人亦在回望,这让他激烈地挽起臂膀:“握紧你们手里的匠槌,巢埠的同胞们!走出这片衰亡之地,向所有妄图背叛我们的原人讨回公道!” “你的战士在猎虎时死了?把你当时在场所见的事情全告诉我。”苏日勒和克道。 那钦并不想让领袖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位士倌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只是一次意外,每天都有战士死在野兽的尖牙下。”他说。 “但不是每次。”拓谷正色道:“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请明鉴,正因为我们无可匹敌,我手下的战士曾横跨大泽,勇探南部黑色荒原,风谷的飞沙走石也不能让我们退却,但近来每一场与野兽的博弈都有人丧生。”于是他把最近的一些故事讲述给领袖与那钦听,例如一些战士喜怒无常,一些战士变得悍若龙虎,待提到战士被火焰如同蛛般缠绕并于火哀嚎时,两人的面色一变。 “你或许该加紧手下的训练了,拿稳用好手里的火把是一个战士的基本。猛虎疲于雄霸,原人怠于安逸。”那钦嘲笑道,他认为这起悲剧大概是缘起四溅的火星子点着了倒霉家伙身边的干草垛之类的丑事。 “扎昆·那钦。”苏日勒和克闻言大声斥责他:“听你的朋友说下去。” “不是的,尊敬的苏日勒和克,即使猛虎全身长满了肥膘,也不会忘了如何使用自己的爪牙。”拓谷严峻地说。他把手下的战士作山虎,有哪个原人会忘了怎么使用自己的“爪牙”?但南陆如今时值夏末冬初,气候干燥,起初他也确信是战士的行为失当,但接二连三的事故引发后,他不得不怀疑这些“火**”者背后的隐患。 阿拉图德·伏燧摩挲自己绑扎的须发,想这时常首尾不见的拓谷今日拜访自己原来是为此事,年轻的士倌可谓无事不登殿。做事倒也雷厉风行,但对于苏日勒和克自己而言,扎昆·拓谷的某些想法像他的额撒扎昆·彧一样未免过于冲动与死板,着实不在旁的那钦。 “你要盘查部落里所有祭司?”听了拓谷的诉求,领袖尚未表态,那钦率先露出一脸滑稽的表情,他估计是觉得年轻士倌有些跋扈滔天了。“你可知道这原人大部落里有多少祭司、巫医?你可知道我们的领袖同样领导着他们?”他质问道。 “而你又怎知道,这千百名祭司队伍里藏了多少祸患,他们究竟是想医治,还是想用一种邪恶的毒火戕害原人?”拓谷怀疑是某种邪术正渗入部落,猛士失常,活人**,对于怪象,他想将这些讯息传达给领袖。 “拓谷。”苏日勒和克轻唤道:“士倌为战士叫屈理所应当,你要是怀疑他们,便自己去查。只是别闹出人命。” 一道赭色的皮卷手谕由他亲手交给拓谷。年轻的士倌愣愣地看着手里这份由野猪皮制成的皮卷,领袖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过问此事。意识到这点,他只好将皮卷塞进皮蓬并扣施原人礼,在老士倌的注视下先行告退。 待扎昆·拓谷走后,苏日勒和克与那钦也一同向部落的地牢走去。“莫非您也怀疑祭司有人暗谋叛逆之事?您不怕他拿着手谕到处闯祸?有其父可必有其子。”一路那钦提醒道。扎昆·彧是怎样的人,也算老一辈战士的谈助。 “那些祭司整日神神叨叨一心扑在所信仰的神圣,全然摒弃**和争端,怎可能谋害部落战士。但我不能否认一位士倌的热忱,况且祭祀大会在即,鸟羽定向不明,部落可不想把资源浪费在他身,那手谕不过一纸空。”苏日勒和克一边沿着石阶踏下,一边嘴里说道:“血脉可说明不了什么,圭什翼不见得会像扎昆·诃伦一样背叛部落。”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5章 厮通心灵 “是。 ”无论何时听见诃伦的名头,那钦都觉得怪,似乎这位叛逃的老战士正在附近坦荡地凝望着他。可他清醒地认识到,金乌们已经许久不曾提及“叛徒”,想来是死在了某个关隘窘地。“这么说来,圭什翼确实与他那执拗的额撒不像。” “新一代的原人与那些老人几乎没一个相似的,何况一对养父子。”见老士倌听从了自己的话,苏日勒和克打算此揭过,却偶然记起一事,便问:“那人可用的顺手?” 领袖说的那人,无需多言,无需明说,便是指牧仁。他将这个倒戈于自己的“鬣狗”囚禁在一处极热的闭室煎熬,令其于崩溃与理智边缘拷打,在愤恨与麻木之渊浸泡,再而透过火焰,可怜囚徒的双眼看见另一个自己由灰烬里苏醒。彼时,叵测的奥术将牧仁分裂出两具身躯,他们变得同样乖戾敏感,厮通心灵,一人可晓二地巨细之事。 惟始作俑者苏日勒和克和他的从属扎昆·那钦知晓,余者无从而知,然而牧仁自伊始便存活暗影,如渊底游鱼,行之无形吟之无声。既是潜行客,此时便如脱笼鸟,那钦怎还能掌握行踪,只得等他归巢。“他尚未回信。”那钦如实禀报。 士倌的目光诚恳,眼看不假,于是苏日勒和克把自己的预感告诉扎昆·那钦,其一个牧仁已经被杀害,对方的心脏顿时像被紧紧揪了起来。“为何整顿虎跳崖会出人命?” “大——概那里的风气真到了务必整顿的地步了。” 敏锐的领袖像是没有听出士倌的搪塞,反而沉浸在自己的推理。谁都知道阿拉图德·图图赫是众金乌当行为处事最唯喏拘谨却手段狠辣的人,他认为是长期压抑使然,致使图图赫喜携带石锥残杀罪人。如此看来,牧仁大概是惹恼了他。 大部落领袖阿拉图德·伏燧·苏日勒和克显然并非对万事了如指掌,那钦瞒着他,以室皮卷里的秘密对图图赫相要挟便出乎其意料。诚然身居领袖者,不会轻信从属的士倌,然而也绝不可能料想到士倌的背叛。他更不知道他的得意作牧仁已然把一切搞砸,哪怕是此番阴谋的先驱那钦亦未卜料。 年长的士倌开始担忧。他明面遵旨派牧仁前去虎跳崖整顿,暗地里独断专行要挟之意。可若然他还知牧仁裂身被杀的真实缘由,可能会直接跪在领袖面前忏悔寻求庇护:如今风水轮转,原本被捏着把柄的图图赫反客为主,牢牢紧握住他失信于领袖的过错,一旦图图赫返回部落歪曲事实告诉领袖及金乌有关牧仁的子虚乌有罪名,那么他也会遭受牵连。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率先请罪。 苏日勒和克始终还是错估了图图赫、那钦二人的心性,为往后埋下隐患。 “用我再遣人去召请金乌大人吗?”那钦试探道:“虎跳河鱼群问题也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您说过要问责。” “不必,让他待着。”苏日勒和克摆手否决。尽管图图赫与无嗣亲近,但是鲜少不与他为敌的金乌。现阶段,胡和鲁、长风态度不明,无嗣、阿尔斯楞公然叫板已令他头疼,若再逼迫最后一位金乌,或许两位年长金乌也会动摇。 “只能希望牧仁不要再掀大浪。”听闻领袖叹息间,二人一路踱步,绕过虎跳崖车队和人群,绕过布置祭祀大会的原人,哪怕忙得焦头烂额,他们也不忘回头敬一句“苏日勒和克”。他们与偷玩出逃的乌恩擦身,那钦惊得回身一望,世子与一个女孩早便跑得无影无踪。他仅来得及看到那女孩头束了两条发带(不似部落女人扎着辫结),这一眼,他便认出是何人。姑娘如初夏时的牝鹿,从北边奔来部落的牝鹿。 “那钦,我刚才似乎看到小鱼仔子了。他跟一个部落女孩待在一起。”他嘟囔道。领袖喜叫乌恩“小鱼仔子”,因为鱼苗是世最弱小的东西,他的孩子理当配这诨号。 “您许是看错了。” “他难道少跑?那天鬣狗突袭的夜里好在是拓谷带回了他,否则不知落得怎么个下场。”苏日勒和克皱着眉头:“还有你的手下哈尔巴拉和海日古,待他们从鸟羽回来,当心自己的项人头。”他曾训斥过阿拉图德·乌恩,总有天无力而心野的鱼苗会被大浪打翻,而那钦在当场。 “世子要么在殿里待着,要么在古祷房学习。”那钦替乌恩隐瞒道:“世子才十四岁,还小。” “扎昆·那钦,你是人皇一代的战士,十四岁之时已能骑马追猎了?可小鱼仔子连马都不去,骑在温驯的莫古鸟背还生怕他被颠落。” “可他将会是一位贤明的领袖,子民会爱戴他的温柔。”那钦听出领袖的怨气,吓得连忙替乌恩辩解。世子是领袖的孩子,可意外地,那钦却十分疼爱他,柔弱的身躯里似乎藏着过去人们的影子。 “这个部落容得下弑母的杀手,残忍的猎人,或者即使背叛之人也非必然饱尝惩戒。万事可容,但唯独容不下温柔的人。”苏日勒和克出地像一位唱起哀歌的老祭司,一改踌躇满志的领袖模样。 老士倌不敢说话。苏日勒和克今日身着一件无袖皮袄,裸露出密布伤疤的结实手臂,其半数拜他继任初所遭反对者的斧子。他被砍得皮开肉绽,并以火焰报复,终于武慑四方……人皇不愧是人皇,从此号之初,到此号终结,南陆之地仅一人可担,凭威风令诸人臣服,不论金乌猖狂与否,萨央的地位仍不容置疑。苏日勒和克暗自惋惜。“对部落领土内的整治刻不容缓。”他又道。 那钦闻言问:“是为世子的领导奠下基础吗?” 苏日勒和克斜睨那钦一眼:“是为了阿拉图德的统治。” 话毕,两人远离熙攘人群,来到地牢口,守卫的战士恭迎苏日勒和克,扎昆·那钦伴其一同下去。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6章 小心丧生虎口 拓谷暂别领袖与那钦之后,在部落转悠,撞见一个孩子浑身麻痹躺在地,姆妈跪着拥抱痛哭,几个部落里的祭司擎着泥土罐头和土釜,盘绕其旁舞蹈。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圆木力士闲来无事,便前推开满脸神秘与奸邪的祭司,询问孩子的病情。当得知是青柿摄量过多后,拓谷抱过孩子要带走,几个祭司连忙围了来。 “他还有救。”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勒住拓谷的手臂。孩子的姆妈僵在那里不知所措,只是恳求两路人,能救孩子在所不惜。“交给我们,战士没资格管这种事。”他们命令道。 祭司们除了祷告与占卜,还兼顾治疗伤痛,长久以来,部落里的病症皆交由他们处理与善后,痊愈和暴毙者相当,而拓谷认为是这群庸医谋害他的手下。“交给你们才会丧命。”他冷笑道,猛力挥开钳制,大步便走,祭司们犹如藤蔓般重新缠绕来。 “小心夜长梦多,小心丧生虎口。” “拓谷大人,您能治吗?”女人大呼,祭司们跳了近乎一个时辰的时间,灌下去不计其数的药泥和怪水,对他们,她的信任已经动摇。 “放心,有一个人这些祭司靠谱多了。”拓谷微笑着安抚女人,陡然转向祭司们,那钦所给予的愤懑大吼,表情愤如金刚瞠目,如烈狮咆哮:“滚开,猪尻虫子!” 一群雄鹰啼鸣着突然从侧面低空掠过,祭司慌忙松手,一齐扑倒在地。再起身时,鹰走人散,扎昆·拓谷踏步而去,留得女人兀自流泪。 彼时,拓谷穿梭人群,径自向部落外走去,十几名身骑莫古鸟或骏马的战士呼啸着奔过他的身旁,侧身高呼他的名字。拓谷颔首回敬,这些是他手下的战士或准战士,正欲外出狩猎,大概会向南面黑原或东面祈山方向进发。依据最近蓝皮人一度现身于祈山的情况,并曾杀害过族人,手下们十有**会选择后一个目的地。 不稍片刻战士们向左急拐消失在部落门尽头。拓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怀抱颤抖愈发剧烈的孩子狂奔,沿途的低矮的土房和石墙飞速后退,稳沉的身影一一掠过它们。逐渐地,一尊大门自迷茫的浓尘浩然现身,大门向两侧绵延高矗土墙,墙及木架楼立着无数战士,他们亦纷纷向圆木力士扎昆·拓谷致敬。一道并不严密的石板闸口由三人推开一段缝隙,拓谷闪身躲进门里,闸口重新轰隆闭。 来到部落外,拓谷立在一间小木屋前,随着背后轰鸣声散,小木屋似乎一头塞耳不闻的羊,静静坐落在此,雷打不动。他缓缓接近简陋而整洁的木屋,屋前十几只形态各异的器皿,是一种由青铜塑造的玩意,面浸着水渍,在暖阳下折射光亮。一只斜翻的青铜罐立了头雄鹰,它冷厉地盯着拓谷好一会儿,屋门一响,便飞走了。 “进来。”鹰司氏农愣了一息,瞧见士倌怀里的孩子,连忙人一躲,让出屋门。 拓谷赶忙走进去,氏农紧跟着将门“砰”关。 屋子里四面皆有精致花雕的木窗,显然不可能拜巢埠人民所为,而是由老人一人竣工。光洒在桌,形成的斑影是花与长柳叶(这种袅娜的乔木在南陆显然不多见),而斑影下是静置的草菜之类的药用物,捣药杵搁在石碗里,其香吸引窗外一些小虫。门一开一合,风轻拂入室,撩起绸帐,它们自屋子顶板垂落,随着步入屋内的二人,又渐渐止形。 “最近有商队来部落,连墙的战士也被吸引了注意。”拓谷气喘吁吁道:“今天空气里的尘土又大,没人看见我进您的屋子。”说着,遵循老人的指示把抽搐的孩子放在一张铺盖绸缎的平整长木桌。 “小心别让他们尾随,尤其是今天你顶撞的那群祭司。”氏农一边着手翻检孩子的状况一边提醒道。 拓谷不怪老人为什么会知晓方才的事,于是坐下来歇息并等对方继续说。 “方才门外的那只鹰恰巧刚从部落里飞回来,我听它说的。”氏农抬起头来愁眉望向圆木力士,眼里尽是心疼:“孩子吃了多少青柿?” “他的姆妈是说有很多。”见老人找到了病根,拓谷忙问:“有的救吗?” 氏农叹了口气,一把起身,到另一张摆满瓶罐的桌子翻找,那些陈旧的器皿叮叮作响,被主人东倒西歪地随意摆放,忽然一只小巧的青铜钟从那堆器皿滚了出来,向桌外坠去! 拓谷奔去接住,重新将它竖着放回桌。 “哦,真是粗心。”老人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这个将青铜钟遗落在桌的所有者。 “钟来过了?”拓谷问。 “嗯来了,在你之前不久,还把世子带来了。”老人像是没看到士倌的渐变惊讶的神情,咕哝一句,从药罐堆里拣出一只来:“是它了。”于是,按照以往的步骤,加水、取药、调和,还撒入一些香料(却不敢再加青柿提炼的糖粒),准备完这些以后,他枕起孩子,灌下药水,最后便放下孩子回到座位安静等待药效。 “是您让她带来的?”在旁的拓谷可再也等不及。 “安静点,吵着孩子了。”氏农温和地安抚士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长桌逐渐安静。 那些香料的气味首先钻入孩子鼻内,使长吁不止转为呼吸平缓,逐渐胸口起伏减弱,接着全身的颤抖才得以停止,最后突然挺身而坐,孩子一声干呕,青绿色的汁水吐了出来。“氏农!”拓谷以为又发了什么后遗症,急得大喊。 氏农前扶住要翻下桌子的孩童,倾压其背,一边用手不住抚摸,一边道:“是药三分毒,随余毒一道吐出来最好。”正说着,这侥幸还魂的孩子眼一闭又重新昏了过去。 “这又是怎么了?”拓谷又叫道。 “我之前撒了些安神的香料,大病之后,还是睡一觉痊愈为好。”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7章 待一切处理完善 “哦哦。 w w w . v o d t w . c o m”拓谷连连应道。每当来到这间屋子,他都像个好问的孩子,大呼小叫,全然失去士倌的威风和尊严。似乎在这里的一切,才是扎昆·拓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但最令其称的还要属老人。老人之所以能赢得拓谷的尊重和敬佩,在于唯独他能担“司”的名号,部落里那些面容卑鄙的祭司相形见绌。 身板硬朗的氏农轻松抱起孩子,将他换了处安置,十几层毛皮为底,又盖一层毛毯。这大概是老人平时休息的毛皮床铺。 “我的鹰可告诉我,士倌大人向祭司们发了好大一通火。”待一切处理完善,老人重新落座,拓谷轻车熟路早已泡好两杯茶,递给他一杯。“小心他们发现你我有瓜葛,不仅祭司讨厌我,你们的苏日勒和克也同样讨厌我,若被他们告发,你会因我受到牵连。”氏农把茶放在边道。 “捉捕您的是胡和鲁和无嗣。”拓谷并不希望老人对领袖不满,两边都是他尊敬的人物。 “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他俩的意见出的一致。” “但是如今,他们亦不再侵扰您。” “故我担心部落里的祭司会重新让金乌们提起对我的兴趣。” “那些祭司只是群畏缩卑鄙的小人,他们连部落大门都不敢迈出,何谈……大门口的木房子。”拓谷觉得自己的话很好笑,但见老人似乎并没有注意,于是改口道:“您在他们眼里是肩站了两只恶鹰的邪鬼,半夜会派它们低飞入部落啄食孩子的眼睛,所以您的眼睛乌黑发亮,显得异常洞彻人心。” “难怪唤我鹰司。”老人大概是被拓谷描述的部落祭司们逗笑了,笑起来的神情犹如一只毛皮雪白正在哈欠的冬熊或是咀嚼草料的骏马。 “想来您那里,人人都爱这种猛禽。” “然而在我们‘天赐’除了武士,也不喜欢雄鹰,觉得杀意太重,戾气太浓。”老人即使笑亦是很轻,生怕吵醒睡下的孩子:“你看,战士们总爱凶戾之物,平民只愿远离它们。” “而在我们这儿,人人尚武。” 氏农赞许地点点头,拿起茶呷了一口。 他酷爱这种金银花茶,拓谷喜欢,乃至每一位访客都爱,所以他们每每不及老人动手煮泡便自己反客为主弄了起来。至于扎昆·拓谷,他是一群人最喜金银花茶的,淡淡的甘甜和药味沁入心脾,似有股神力祛除多余的燥热与湿气,如有一位通达的神只(氏农早与他议过这个话题)在体内游走。 此时,老人饮了一口的空当,拓谷已将茶连同花喝个精光,然后迫不及待起身又倒了一杯,这才想起了老人的话,吐出嚼烂的残渣,呵呵笑个不停。 氏农对拓谷嗜茶感到由衷高兴,像自己那些学生不能阻挡茶的魅力。“拓谷,你方才说的事……世子是被钟自己带来的,小姑娘喜欢他,其余的一概不知。”老人嘴角有一抹笑意,更让拓谷不相信这非其意志所为。 “您曾主动接近过他,是想纳之为徒吗?” “我不敢对部落这般造次。但毕竟他是世子,未来的领袖,我也是想见一见的。” “您能断言?”拓谷大喜,似乎有老人担保的未来指日可待。 “我也不清楚,我也不可能万事了如指掌,这事儿连那些拥有卜筹轮的金乌都无法做到。”氏农摇摇头:“能为世子负责的只有他自身,以其如今的造化,怕是成不了。” 听如是说,拓谷不免有些担忧。另一面又隐约觉得老人是那“天赐”的一位首领,提前会晤乌恩并非什么不可理喻的事。于是说道:“世子身为金乌,他该有大能,想来如今只是如封尘之珠、瑕掩之瑜。”部落不兴珠宝,想来此话亦是老人教的。 “你错了。”氏农第一次唐突地断定士倌的话所言有误,他激动地指责道:“乌恩乃真实,如今的模样是他往后之姿,心性易改本性难移。” 气氛有些古怪,老人显得有些不满,似乎金乌是与邪恶沆瀣一气的堕徒。拓谷不敢溯因,只好以茶杯遮面掩饰窘迫。“咳,苏日勒和克已然对乌恩非常不满,若不能成为金乌,领袖的位子恐怕会被他人窃取。”拓谷的声音从茶杯后面轻轻传出。 “你们的领袖并非真是因乌恩难握火焰而苛责,是怒其不争。”氏农放下拓谷的杯子,为其再添茶水,语气重归淡然:“我们‘天赐’有一传说,古有天金乌十头,因争端裂其身,焰星四溅大地,扰天下太平,圣人搭弓飞射,诛杀九头留余性命。” “……”拓谷见老人直腰而坐,神色不散,眉正而不蹙,察觉到老人故事背后紧锁的一抹灭世的杀意,这股杀意并非源自老人,而源自于冥冥太虚! “你身为士倌,与那钦二人长年侍奉领袖大殿,大概对六位金乌的积怨了解颇深。 一旦纷争必乱南陆安宁,北陆朔风乘虚而来,大山推移,风哮雪见!”老人轰然直立,如山躯泰然临前,如大浪崩然,却声音戛止,改为一段气吁道:“走。” 虚掩的木门登登轻响,如日下寒风呼醒拓谷,接着门外来客不待主人答应,拉开屋门,身披黑氅蓄霜褐色须发的高大老人弓着背踏进木屋。“不请自来,此番登门无意冒犯,还望见谅。”他先向氏农老人招呼,再转而与拓谷说道:“很意外在此见到你,部落的士倌,扎昆·拓谷。” 拓谷汗流浃背,他不敢望向来客黑红色的眼瞳,似有一股灼髓的烈焰包藏其。“尊敬的阿拉图德·长风,有幸在今见到您!” “是啊,我不太登临苏日勒和克的大殿,也便不常见你,可今日却在此偶遇,想来这不是缘分,而是必然。”最为年迈的老金乌面挂慈爱的笑容,可说出的话令拓谷不寒而栗。 “他确实常与我交往,您明鉴,这茶香最爱吸引馋鬼,还有不少孩子也愿意来此。”氏农微笑道,他拿着金银花茶举到面前,将长风的注意力从拓谷身转移到自己,并暗示士倌赶紧离开。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8章 室内温度随之骤降 “这里没你的事了,带着这个孩子走。 ”长风不待士倌逃离,率先发话,却也不想在这个问题兴师问罪。承蒙大赦的士倌连忙抱起孩子,推开大门夺路而逃。逃离是非之地,必属动物本能。拓谷分明感觉到,余下二人,哪是垂暮年迈的祭司,分明是烈火与雄鹰,动辄能灼(啄)瞎胆大妄为的看客双眼。 一张长桌两头,来访的老人正在移动。他摸着桌沿,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氏农一边走近,桌留下焦黑的表皮,表皮裂开,里层的木纹裸露出来,散发一缕肉眼难辨的白烟。“之前无嗣拜访您每每不得见,实在遗憾。”长风抬起手,毫不忌讳在外族面前展示力量。如光但接近透明的火团自殷红的手心点燃,规律地摆动如涟漪。 接着火团逐渐真实,如一头嗷嗷待哺的幼虎,撕咬附近的空气膨大自身,狭小木屋里的温度愈加炎热。“鹰司氏农,吾乃阿拉图德·长风,南陆一隅走出的原人,每每幸难不死,活过了一百五十年。如今见到您,也算一大幸。”他把这团火焰导入木屋里唯一处灯盏,登时强光四射,将二人的影子映在昏暗的四壁。 盏内火焰衰弱回归正常,室内温度随之骤降。氏农凝视长风从入门到点完灯火,再认真听完陈述,良久之后,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你知道,我不愿见你。”末了,老人补了一句:“还有任何一位阿拉图德。” 长风眉头挂下如钩月,亦不恼道:“可您见了领袖之子阿拉图德·乌恩。” “他成不了阿拉图德。” “乌恩是我亲赐的姓名,庄严的程度不亚于曾经拥戴苏日勒和克为王。” “即使你认可,无嗣、阿尔斯楞及图图赫,甚至你的老友胡和鲁都不会苟同。”氏农对待他厌恶的原人仍旧保持那份耐心,劝诫道:“你不必矢口否认,火焰与乌恩无缘,他一辈子都成为不了金乌也便无资格堪称阿拉图德。” “我是习者的翘楚,只有我清楚每个人的天资。” “既然你是阿拉图德·长风——有其余金乌尚无的洞察力。你便清楚除了你们六位,不可能再收获他人,火焰已经离原人而去。” 长风自斗篷下昂起头颅,注视氏农的黑红眼睛赫然发现斯人并非只会捯饬膏药的巫医,若一如那些部落祭司所言,氏农绝不敢说出如此冒犯神威的话。半个时辰前长风由大殿行至木屋的途,破旧的大氅瞒过了锐利的鹰眼,因此他才得以仔细观察那些雄鹰:翱翔于天苍的猛禽乌珠犀利如新刃,展翅似欲斫天。敢于驯养雄鹰的祭司,怎会愿意卖弄骗术?这个异族人怎会效仿注定潦倒的祭司们执迷某物? 长风轻叹,陡然发现,这个外族老人都他的朋友们望得透彻。 可惜他是个异族,他心想。脑内冒出的恶念像燎原的烈火般一发不可收拾,迅速烧尽残存的理智。 “你来。”鹰司氏农轻唤道,他绕过仿佛立定生根的长风,推开屋门率先踏出,长风幡然醒悟,便压下杀意,跟了出去。“那儿。你看。”氏农指道。 一只雄鹰栖息在一桩涂抹深红波纹的木标,风抖擞它褐色的羽刃,在二人出了屋子后,便机警地转头盯着他们。“好灵敏的家伙,竟是这样。”长风暗叹,一时竟忘了方才的恶念。原人时常见鹰,却不常近距离观察它们,只能追着阴暗天空一道道魅影私自揣摩。 他小心翼翼周旋在鹰的周围几丈距离,不敢惊扰也不愿退离,而氏农则径直走了过去。这可不妙,长风心想,他看见鹰眼瞪得浑圆,这是动物受惊的表现。 虽然如此,氏农还是成功安抚了雄鹰。他抛出一颗肉粒给它。“禽类总记不住主人。” “它们的眼睛可当真锐利。” 氏农搭手,让鹰跳到自己臂膀来,“所以我能从几里外了解他人的行踪。”好图图赫多次前来捉拿他,来时早已人去楼空。 长风在他的引导下缓慢走近,遵照指示脱去大氅,接过一块肉也向鹰丢去。“原人可从未抚摸过这种完美的生灵。”他称赞道。它们拥有最广阔的领地,无人能阻挡其脚步,风受其仆御,云护其踪影,掠千里啼鸣,氏农便拥有世最精准的眼睛—— 长风的胸膛如一座高开的鼓风炉般呼啸重气,体内的盛火催逼着他大汗淋漓。一个急于脱口的念头令他的双眼折射光彩。“您的双眼堪金乌的卜筹轮。” “这倒不如,卜筹轮将你的炽焰与他物相联,通过转轮演算出万物身居何地、身做何事。”氏农说:“目力所不及之处,你能了若指掌。” 长风闻言,竟不自觉躬身施了原人礼,这是他走出祭殿后,首次向他人展露自己的恭敬。恶念早已随风消散,他不免语气越发谦卑道:“那——您曾见到过一座移动的大山吗?” 听闻此言氏农先不作答,那只雄鹰却惊厥地扭头,待臂膀一抖,便一跃至高空,眨眼间无影无踪。流波山,氏农低喃,三个字让长风忙问究竟。 “金乌也算到了?”氏农对长风的询问置若罔闻,而是重复自问,倏尔手做嘘哨一声令下,不远处传回桀骜的啸声,紧跟着一头血色烈马从地平线下跃出。长风意识到氏农变得慌张与敏感,那匹骏马也显然欲载离呼哨者,便想赶紧问出大概——直觉告诉他,鹰司对那座大山的了解不下于六位金乌。 焰马顷刻奔至眼前,在氏农面前扬起乱蹄。主人抬头,拉住垂荡在颈项的缰绳,晶亮的血红色汗珠闪烁着耀眼的反光,当主人的手抚它的鬃毛,蒸腾的白汽喷出,强壮的四蹄竟屈跪下去,顺从地等候主人攀登。 氏农摸到一段粗糙的硬茧,那是一处伤疤,仿佛温润之玉的瑕疵,“愈合七成了。” 焰马似乎想作答,却口不能言,又喷出热气。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59章 则忌苛他物 这匹马太过夺目,仿佛烈阳在旁亦会当做衬托:因它似能夺去万物之辉据为己有。 长风感觉自己从此再也不愿驯服其他的马匹,这是长风第一次于心感受野兽之美,万千烈马在它面前都不过是顽劣不堪。 “我曾让雄鹰飞向南陆以北,直至北陆,穿越大雪的帷幕和北风的障壁,最终一座大山挡在我的双眼面前。”氏农实则并没有忘记解答长风的疑惑,他继续抚摸马鬃,而焰马也乖巧地卧地侍候。“那座大山叫流波山,终年雪雾包裹,冰色的野兽从面摔落,飞禽环绕发出冰壳开裂的声音。 雪崩接连发生,无论怎么看,一如他山常态,只是一座积雪累累的山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崩下大雪罢了。” “可它在移动。” 氏农耷下脖颈,双眸忽然似一个患有眼翳的病人,但长风认为这双眼睛此时如对方所说,正连接着万丈高空的雄鹰。“起初我通过鹰眼窥视之时流波山没有移动,它矗立在一座破败的村落前——你一定称,北陆蛮荒之地,不可能会有生迹。”氏农睁着泛白朦胧的眼睛,看的是面前的长风,实则神识早已翱翔天际:“也确实如你所想,村落之所以破败,在于那里已尸横遍野,血铸的冰条如刺斜指白日。” 彼时长风并不知晓氏农所见是何时之事,倘若早知,或许会愈发重视他的见闻。 “那时我猜是山足以抵挡严寒的熊罴狮子下山袭击了村落,地一道遭冰霜严封的血带一路顺大山。 但我看不分明,鹰眼也无法穿透雪雾的障壁。”长风能从氏农的语气听出苦恼,引以为傲的双眼顿失作用,得知世还有不能企及之地,谁能不恼。“我便下定决心亲往北陆……”焰马传来拾忆痛苦般的嘶鸣。 “莫非这道伤痕拜其所赐?” “若少了它,我注定葬身‘冰河’,那流波山如同一头身躯绵延千里的巨蟒,倾轧过大地,将万物摄入身下的渊口。”天赐老人的双眸更加浑浊,眶侧的筋络拥塞暴露,如一道道纵深的沟渠。“底下便是万丈冰帘和寒气,无数尸骨被完好地陈列其,随着大山一齐移动。” “好强壮的马。”长风不由得再次赞道:“部落的马匹甚至跑不出倾倒的大雪,它们只能在长冬带给原人死亡。” “人所不及,则忌苛他物。”氏农说着翻身鞍,高壮的焰马登时起身,如一堵矮墙立在地。时隔多年未曾骑行这匹骏马,他仿佛能忆起远走北陆的陈年往事——自然也有许多片段再难清晰:他抖着满身血污,同样喷洒鲜血的焰马驮着他风驰电掣般疾走,身后是穷追的流波山,当空戾叫的雄鹰寻到他们之时,他们已在北陆逃窜了一天一夜,焰马终于竭力,将他摔出几丈外,一人一马,一跪一伏,然而却谁也不知索命的大山何时退却。 “最后您是如何离开的?”长风唤醒了陷入沉思的老人。 “离开?”氏农流露暧昧的表情,长叹道:“是它饶恕了我与螭骥的性命。” 长风知道那是焰马的名字,他们原人也时常为自己所有物冠名。然而原人不懂“螭”字,他也便不懂。可他恍惚觉得自己懂得一些氏农的体悟,想来是死里逃生后身处于旷阔雪野的一抹孤影,瑰丽星辰彧漆黑夜空都无法将他与焰马从振荡的心魄唤回。“我们继续?”长风想知道更多关于流波山的故事,即使他觉得更为年迈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已无可奉告。 氏农拉起焰马,又是一阵嘶鸣。“不,我得走了。” “无嗣?”长风讶异地听见不远处石闸轰然拉起的声音。 “你的同侪似乎给你安插了隐秘的眼线,但鹰眼人眼尖锐。不得不说,他可真是金乌里的一枚臭卵。” 长风无法争辩,阿拉图德·无嗣确实时常给予人麻烦和苦恼。他看见展翅雄鹰自东面远处的密林与峰峦之顶划掠而过,再到祈山,再到部落空,由一粒黑点扩大到飒爽的英姿,啼鸣着俯冲到他们面前最后又直云霄! 日晒当头,氏农换了一种更加尖锐的呼哨声,泛白的双眸清澈如溪,抬眼望向云端的穹苍,一个斑点重新飞到人间,在他头顶盘旋。 长风终归还是被这般场景震撼,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丝毫不顾无嗣越来越近的疾呼和战士们的喝骂。在他眼前,是一派辽远无疆之地,远方传来的是密林里猎人与野兽的吼叫,回荡于重山之间,回荡于天地之间。 “您意欲何往?”长风颔首说。 “不过是逃离阿拉图德·无嗣。”氏农笑道。 长风竟长吁一口气,眉目不再紧锁。 “我了解你原本来此的目的,阿拉图德·长风,庆幸你最终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氏农严峻地叮嘱道,像在嘱咐一位后生:“请你记住,金乌和原人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往后任何一位微不足道的武士。” 长风第一次听闻“武士”二字,估摸是战士的同义,见氏农翻身马,也穿起自己的大氅,至此他再无杀意。“是。”他忽变一位虔习的学生,肃穆地一一应承了“师者”的谨言。当老人拍马怒喝,他端正伫立原地,目送长风追着雄鹰远去。 届此,金乌终于意识到,北陆并非人迹凋零,在那里同样孕育着生命,只是它们变得全身泛蓝犹如冰色,以另一种生命体态存活于世。 地牢里的蓝皮人如此,曾暗遭金乌算计的狼族或许亦如此。 扎昆·诃伦从半边鹿胸腔里钻出来,绕过一地脏器,接过孛儿帖人手里的麻布揩去血迹。方才浓烈的血腥味和焦味熏得他头晕目眩,此刻在两人的搀扶下,坐到一块硕石,一群猎人与战士围了来。“找不出头绪,也不可能是其他队伍干的。”面对眼前这批唯一进入北面丛林的猎队,他笃定道。 前日在得知卓力格图的“猎会”如常进行后,原本便秉着将众人劝退目的的诃伦,主动请缨愿率领其一支队伍踏进支埠北面的丛林。这一闯便是两天,而一路所见的尸体,大多犹如这头古怪的巨鹿残骸。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1章 那把锋利的刀 可如今经得诃伦提醒,他赫然发现,附近留下痕迹的树木并非寻常乔木,而是一直以坚硬着称的铁胆木!蒙根望向一棵大树,那处痕迹更该称作伤痕,仿佛是被某种怪力拦腰剜去一块树躯。 “有谁能在这种树干留下痕迹?”他首先想到这支猎队的头领扎昆·诃伦。 可是空凭人力,即使拿着那把锋利的刀,也不可能在铁胆木砍出那么大的疤块。蒙根虽无法安下心来,但仍记得一日前曾质问过诃伦,他不明白为何对方要带领这支猎队进林。“卓力格图发了疯,我不能看着他的埠人牵连受罪。”熊皮战士满脸恳挚,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到如今,更紧要的该是弄清楚林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蒙根思罢,蹲下与诃伦一道研究。 鹿尸主要由诃伦执刀切割,蒙根除了他更了解龙丘的蛇人外,再无一处能够拟,但他希望搜寻到更多线索,而不仅仅局限在巨鹿身的一块块平齐的切面和铁胆木怪诞的缺口。二人都被赐姓扎昆,但诃伦曾去到过南陆的几乎任何角隅,甚至潜入大泽拖拽巡游于河底的大鱼——这也是大多数原人敬重他的原因。 然而当时诸如扎昆·诃伦之流,仍对这种袭击了北面大丛林的“滚兽”知之甚少,鸟羽的厌不托与孛儿帖的满都拉图若在此处恐才能助之一臂,因为他们曾误入无人问津的风谷,识得那些鸟兽虫蛇。而诃伦似乎忘却,曾经风谷的怒吼激怒了屠杀络布人民的狼群,引得北狼与一头魁伟的风谷巨兽搏斗。斗争掀起风谷百年不经的风浪,是故袭击大丛林的罪魁祸首流窜至此,缘起被狼族驱赶。 彼时,诃伦与蒙根多少还是发现了蹊跷,仍出自于鹿尸。 “包括脏器在内,都未见咬痕。”诃伦倏尔起立,嘴里嘟哝:“脚印呢?” 附近青草丛生,除了明显原人的脚印,裸露的土壤只有一道道深陷的划痕。“前些天卓力格图曾说过鸟羽的车队途经此地,是不是真的?”在得到蒙根的认可后,诃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怪了,这种野兽没有留下脚印,难道是猛禽。”他仰望茂密的参天树群,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一处鹰巢……头绪全无,蒙根正看着他,而他需要更多时间研究。 可似乎形势并不打算给予扎昆·诃伦慷慨的时间。 侧方几丈外的原人忽然惊呼,紧接着一阵大风从远处林间吹过,带来一股浓烈的腥风,蒙根猛然起身,大步飞扑到同伴去,只来得及看到一抹深红影子藏躲到林子的幽暗里,一具丢了脑袋的原人尸体倒在他的脚边。 蒙根一把翻过脖颈飙血的残骸,四下望去,脑袋早已不知去向,连死者是谁一时都无从得知。“起来!”他大吼,原人们纷纷聚在一起,垂下的斧子扬起紧握于手。 风肆意吹,犹如四面八方无形的敌人,诃伦直起身子。他身处猎队右侧几丈远,暂时来不及奔回队伍,只得原地站立不动,而手里的乌仁图娅刀蓄势待发。 风势减弱,他正打算垂刀整顿,不料身后的冷汗如瀑泉挂下,战士的直觉令他太阳穴作痛。他挪开刀身,只觉得腥风化作邪鬼扑面而来,吹得他双眼迷离,顷刻之间,头与耳畔轰鸣,只有无数泥屑飞点沾满脸庞遮蔽了视线!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2章 便无影无踪 大意使他遭受沉重的惩罚,只得扬起刀随意挥舞,一头身披红铠的野兽无情地撞在他的刀,一下便撞个趔趄。 乌仁图娅刀斜飞出去,插在铁胆木,而扎昆·诃伦重重砸在泥地里,重击之下,恍惚隔世,他抹去眼里的污泥,大吼道:“额尔德穆图!”回旋的飞斧应声击再次滚落的野兽,硬生生逼迫其止住攻势,转而向来时的方位逃脱。 它的势头迅猛,原人刚欲反应,便无影无踪。 “诃伦大人!”额尔德穆图一击得逞逼走怪物,连忙飞奔过去察看老师的伤势。 “是风谷的滚兽群,扶我起来,赶紧走。”扎昆·诃伦晃着脑袋虚弱地命令道,他为自己的愚钝懊恼,猎人与战士应该要对哪怕仅有一面之缘的东西保持深刻的记忆,可他忘记了这种自络布村外十几里远处飞滚而过的兽群,遗忘即是背叛,他付出了剧痛的代价。“快走。”他昏沉的目光见额尔德穆图的眼神像是在询问蒙根,于是转而向孛儿帖老练的战士要求道:“孛儿帖人应该知道风谷,那里头都是怪物!” 该死,那群狼究竟在风谷里做了什么?扎昆·诃伦被额尔德穆图搀扶起来,他招手让蒙根靠近一些,在耳边说道:“我想错了,造成群兽四窜的原因不是狼群,而是我们无力抗衡的滚兽。” 闻言蒙根愤然揪住他的皮袄,引得那些抱成一团的原人纷纷跑了过来,额尔德穆图赶紧攥住蒙根持斧的手。“你说什么?”蒙根大声问道,好让大家都听见:“我若没听错,你带领队伍到这儿是为了寻狼!你想用狼群陷害我们!” 众人哗然,相对于滚兽,他们似乎更害怕这两个字眼,而赋之信任的诃伦两日内竟是带着队伍在寻狼。 蒙根的手勒得诃伦几乎窒息,仿佛四周潜伏的夙敌皆拜其所赐。“是你们的首领扎昆·卓力格图勒令祭祀大会继续举行,整个支埠的原人才向四个方向出猎,不是因为我扎昆·诃伦。”诃伦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手持武器,想让愤怒的蒙根松手。 “蒙根,大人说的没错。”额尔德穆图推开蒙根,扶住摇摇欲坠的诃伦:“这附近还有滚兽群,不要在这里与大人内讧!” 众目睽睽之下,孛儿帖的战士不愿影响了猎队,于是甩开手,侧指帮腔的同胞怒道:“你是羡慕他曾穿着一身熊皮,还是臣服于他锋利的乌仁图娅刀?你可知是卓力格图饶恕了这个叛徒?” “我既不羡慕亦不臣服,扎昆·蒙根。”额尔德穆图凛然正气道:“那晚我们有目共睹,是首领理屈在先,诃伦大人的强大令我们钦佩,才换得今日能领导猎队。”他的话令在场的埠人纷纷认同,开始规劝暴躁的同胞蒙根。 “是卓力格图不愿放弃孛儿帖,而我找狼的目的,正是要带你们走。”得到喘息的诃伦神志逐渐恢复,气力也得以自己站稳身子,他同样报以愤怒的神情,来到树前取回乌仁图娅刀回身对蒙根解释道:“我要杀一头狼,把尸体带回去,这样才能救你们和那位冥顽不灵的老友!” “你以为卓力格图不离开孛儿帖,是因为责任与执念?还有,我最看不惯你这种满口‘为了原人子民’的小人。”原以为蒙根会因此动容,结果冷笑一声,把斧子往腰一别,啐了口唾沫在地,转而对额尔德穆图骂道:“别忘了,卓力格图是我们的首领,若下次再敢护他,我剥了你的皮!”话毕,骂骂咧咧地推开埠人,不理身后众人与诃伦的呼喊,朝来时的方向率先走去。 滚兽的袭击一时半会得以消停,猎队的头领也恢复无恙,于是众人将之前的原人尸体用土壤包成土丘,浅浅地安葬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并在土丘支起木枝,下次来时还能记得。这般琐事处理完毕,蒙根早不见了踪影,猎队只好赶紧追着他离去的方向,期望在途赶鲁莽的战士。 扎昆·诃伦走在最后,不断环顾四周,搜集可能用的地势与环境,提防去而复返的滚兽带来大规模种群,同时亦提防着尚未现身的狼群。他从未放下心来,总觉得早在深入林地的一日前,便已被那支种族盯梢。若卓力格图在场亦不会讥讽老友这般的畏首畏尾,曾与他们交往的战士,不可能忘却他们的奸诈与出其不意。群狼能突破任何常理,换言之,于其而言,无常是为常。 额尔德穆图捡起自己的斧头后行在队伍的末位几个,他回首望见诃伦阴沉着脸,如同陷在一团氤氲,便轻声说道:“放心,诃伦大人,别看蒙根那样,他只是担心埠人的安危。” “不,我只是在想,风谷在孛儿帖东北方向,大丛林北面实则向西偏,滚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诃伦边张望边道:“还有,滚兽常成群结队狂奔,方才那头滚兽很可能只是落单了,我们尚不能掉以轻心。” 老战士的话可谓是不得低估的经验之谈。“需要让大家加紧脚步吗?”在得到认可后,额尔德穆图连忙跑前,与队伍的原人通告。于是,整支猎队在返程路,加快了不少。 诃伦仍行在最后,他的神情依旧严肃,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他尚未告知年轻的猎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那头滚兽脱离了不可摧毁的兽群阵列?可惜除了与旁人一样亲睹过滚兽们成列迁移外,他也不甚了解披着红甲的滚兽,更无经验可谈。 而缺乏经验,乃是那个时代原人生存的大忌。 往回走着,他们来到先前走过的一处旷地,这里光秃着土壤,没有杂草,没有铁胆木,也没有阴暗障壁光线的树荫。浑圆踱星缓慢行在天帷之,同时向四周蔓延殷红的丝线,犹如一枚猩红的眼瞳汨汨泣血。火球般的夏季日轮此刻是垂败的斗士,开始偃旗息鼓,只得容踱星肆意夺目。包裹孛儿帖埠的大丛林,仿佛踱星泣血底下正的受纳者,而途遇旷地的诃伦等人,恰好身在其目睹这一盛况。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4章 冰雕僵在洞穴 尸鼠凄惨地蜷缩在格根手,不住发抖,仿佛先前遭遇了刺骨寒风的抽打。 它们的主人合起手掌往袄子里特制的口袋里送,灰狗注意到尸鼠嘴里常有的碎肉今天都不见了踪影。而格根还觉察到空气隐约有些变冷的态势,知道这是夏末的表现,而尸鼠最怕的是该死的冬季,那时它们会像一只只小巧的冰雕僵在洞穴里一动不动,更不吃钟爱的尸肉。 可这时冬季的影子都没有到来,尸鼠们为何已经开始不叼回尸肉?格根只能理解为前面有什么东西威慑了这些胆小家伙。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开始阴晴不定。 “怎么?”灰狗见格根向前跑去,来不及对后面说声“原地待命”,便也跟了去。风在他后面招摇,两边的茅草向后快速倒退,但“尸鼠”格根跑得太快,粗糙的马皮裤下生了两根牛一般的健腿,每奔一步,像一根粗木挤压在地一样。他只得飞也似地跑,队伍被抛在脑后。当他好不容易跟步伐,对方的速度却又提升去。 格根的手臂犹如鱼的侧鳍,交织摆动,带着身体向前推进,不稍一会儿,灰狗又被落在后方。这次,灰狗再没有多余的气力跟,只得眼睁睁让前面的战士跑远。但好在又是经过百尺,格根停了下来,他也便停了下来。 灰狗踉跄走过去,不住向后望,小径微小的弧度已使他们偏离了同伴的视线,高高的茅草像是把所有人分割在了两个地域。“你怎么回事?”心力交瘁的灰狗不免有些恼火,暗道这兄弟俩的行为处事果真如出一辙。 即使一路狂奔,格根也没有疲劳的迹象,可他没有回应灰狗的抱怨,而是喘着气回过头对跟来的伙伴道,“我知道是什么吓到了这些老鼠。”他一手指着倾塌下去的一块草垛。 灰狗看出他满脸的慌乱,又见方才逐渐安稳的尸鼠开始焦躁地想要爬出口袋,于是赶紧前,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一头身披红甲的滚兽吐着舌头,脖颈折断栽在草垛里,仔细观察,会发现一只眼在厚重的眼睑下翻白,另一只犹如干瘪的肉团,面还醒目插着动物尖牙。 这是一具尸体。灰狗欲前察看,便被拦下。 “你认得它吗你去?”格根大怒。 依旧身为猎人的灰狗和失踪的弟弟蒙根一样无知莽撞,他只是摇头,对红甲野兽的知识一窍不通,只觉得像肥大的钻山老鼠,可那种猎物笨拙而渺小,眼前的怪物有半匹野马大小……念及此,灰狗忽然有了印象,似乎是它袭击了扎昆·诃伦。 “其他人怎么称呼滚兽我不清楚,大概世也无人知。”格根挡着灰狗不断退后,声音开始安静:“总之风谷里的野兽碰不得。” 这支队伍“眼耳”间的差距相去甚远,灰狗闻言连忙有样学样远离滚兽尸体。他似乎想起了之前被切割成碎的伙伴,如今看向滚兽一身殷红的甲胄,仿佛看见了一挂鲜肉。恐惧令他们忽略了左后侧的茅草丛一路耸动,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快速奔跑。 万幸钻出来的是另一名机警的猎人,额尔德穆图,他撞在灰狗的背后,语气尚且徘徊于焦急之间:“诃伦大人让你们赶紧归队。” “让你的大人稍安勿躁万不要触怒我,因为蒙根很可能死在了野外!”格根扭过头来斥责年轻的猎人,尽管后者并没有打算搭理他对大人的无礼之言。 格根也同样无暇阻拦额尔德穆图走到滚兽尸体面前,因为在小子的背后,茅草丛又一阵耸动,诃伦领着队伍钻了出来。“扎昆·格根,你俩继续在前方带路,我和额尔德穆图断后。”熊皮战士将格根不敬的话置若罔闻,走到他身边低沉道:“蒙根大概是我们快了不少,只有加快脚步,才能重新汇合。” 格根闻言蔑视地看着诃伦,仿佛要瞧出脸的端倪好证明对方是个懦夫。“我听说过去你是首领的兄弟,还挨个听女人们夸赞你的勇武,可在我看来你他差远了。” 原先紧盯额尔德穆图安全的诃伦扭过头来,直视在他身边的扎昆·格根,此人是孛儿帖埠响当当的汉子,亦无愧于名头,故并不怕他的目光。 彼时诃伦尚无动怒的意思,他唤回凑得过近的额尔德穆图,面色复杂地远观那头兽尸。怪事频发,先是滚兽远离了栖居地,再是死于孛儿帖大丛林。他想着过多的疑点,对一旁矮身蹲歇的猎人发问:“灰狗,听队伍里的人说,你追着扎昆·格根来到这里?”纵使问着,他的手斧也没有离开进攻与防守的方位,不为防丛林里的潜行凶手,只为防声色厉狠的角色。他现在极度不信任格根蒙根兄弟,只觉得他们正逐渐瓦解这支队伍的团结。 灰狗的回答令诃伦重新审问起格根:“你怎么知道这里躺了一头滚兽?” “尸鼠”战士从怀里掰下一块肉干放在嘴里咀嚼,对头领的问题不屑回答,而是捉出一只尸鼠递了出去。被捏住四肢的尸鼠声嘶力竭,在主人的手里张牙舞爪,锯齿般的尖牙隐约可见陷着的肉。格根迅速收回尸鼠,躲过了悬在半空的手。“小心把你的手指咬断。”除了对扎昆·诃伦告诫道,他仍不忘夸耀自己,嘴里的肉干使他说话含混不清:“除非这个方向的尸鼠一只不剩,都在路夭折,不然几里外的事情我一概可知。” “所以除此之外的事情,你一概不知?额尔德穆图可你更像战士的作风。”谁知诃伦不这么认为,他在这个男人身问厌了,转身不再注视对方。额尔德穆图为突然而至的点名与褒奖窃喜,待格根仇恨的眼神移至面前,当即绷住脸庞不再言笑。 “继续前行,否则今晚将回不到孛儿帖了!” 诃伦的命令依然有效实行。他们暂时放弃了细究滚兽遗骸的打算,尽管它曾悄无声息地被杀死,疑点重重也无法再让队伍暂缓进程。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5章 诃伦叫喊着鞭策进程 因为当偶尔透射进密林的阳光开始大幅倾斜后,所有人都意识到当前的境况正如这位临时头领所言,队伍很有可能无法在当夜回到聚落,而潜藏的敌人也已瞄准这支容易溃散的组织。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一路众人行色匆匆,前列的灰狗与格根冷静而迅速地收纳沿途所有讯息,调整队伍的前进方向,树木、茅草、岩石被他们抛在身后。哪怕零星倒在地的尸体,无论形体再如何怪异,也只是耽误他们一息时间,便会被诃伦叫喊着鞭策进程。 一走起来,风在耳边刮过,好似有无数猛兽在后面驱赶吼叫,众人不敢耽搁。无论是滚兽群抑或是其余什么怪物,都能轻而易举剿灭他们,所有的猎人与战士会沦为猎物,供这个丛林玩乐。 但队伍接下来的行进迅速,众人又都放下心来,只等着孛儿帖的大篝火豁然出现在眼前。 约摸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他们都曾满怀希望返回卓力格图与埠人身边,直到暮霭弥漫扩散进林,朦胧与数天前向着西南面出猎的残部偶遇。 西南面的队伍早已混合,而此时与诃伦一行相遇仍着实吓得兵戎相向。残部的原人在头与胸膛围编织的草圈,蹲在一处心被虫蛀空的树洞,如一块块长满青苔的岩石般一动不动。当诃伦一行经过时,他们拔出武器向这边冲来,却在近处猛然定住,丢去武器,开始激动地呼唤这第三支队伍里熟识的人的名字。 更有一个人,夹杂在人群里向格根呼喊。 前一息尚在安慰众人的扎昆·诃伦一拳将西面队伍的蒙根打在地,回身用乌仁图娅刀指着哥哥格根。突然之间的事故,西南面的埠人大惊失色,可显然他们已经失去头领,顿时如同受惊的鸟群散开,盯着场央陌生却令人敬重的战士。 “莫怪我领导无方,看看这两兄弟,还想怂恿队伍里的埠人讨伐我。”他大吼着咒骂卓力格图,全然忘记了是自己接下了这个担子,也彻底忘记了证明狼群存在的初衷。他对地的蒙根骂道:“蠢货,跑的可野马还快,让我们一通好找。当所有人为你的失踪焦头烂额时,你躲到了别人的队伍里打算从容地返回孛儿帖?” 蒙根擦着满脸鲜血,鼻口皆是腥味。他感受到熊皮战士较之首领不遑多让的气力,胸膛里不可遏制的凶性燃烧而起。 寻得弟弟的格根,远没有那样猖狂的凶性,尽管诃伦那柄锋锐的刀直指着自己的头颅,但他仍没有动弹,而是双手远离腰胯,微微颔首对有些脾气的诃伦表达心存在的过错。“蒙根!”他见自己的兄弟偷偷从地跃起,手里的斧子正袭向诃伦! 诃伦回头一看,退回格根脖颈前的乌仁图娅刀,转身将它斜挡在手斧,只听“吭啷”一声,斧子应声分裂为三,摔在地。一阵短促的直呼,蒙根见袭击失败,向后连忙翻去,还未回身,便被一脚踢倒。 诃伦的刀重指格根,并喊额尔德穆图。年轻猎人穿过统统围拢过来的人群,朝倒地的蒙根飞奔去。地是一条蜿蜒的血路,一直连结到蒙根,当额尔德穆图俯身检查他的伤势时,终于呕出一大滩鲜血。 “扎昆·格根,按照原人的惯例,我早该将你们格杀,可我没有。”诃伦将尚存理智的哥哥格根唤醒,他收回乌仁图娅刀入鞘,在灰暗的林间一边审视面容疲乏的另两路队伍一边正色道:“你看看这些西南面的残部……” “怎么样?”那边猎人的关切没有收到回复,被蒙根用力搡开手,这位扎昆像一头受伤的黑熊在暴怒。他活动开全身筋骨,打算重新起来一战。 孛儿帖光荣的战士,绝不应该输给一个部落的叛徒。他怎可能让自己在半个支埠原人的目光下忍受一拳之辱,然后等待漫长的半月,旁观部落的战士前来将诃伦捉拿归案?四周幽暗的天幕已降下,惟一的光源似乎是蒙根眼燃腾的火光。此刻急躁的情绪消失不见,他逐渐冷静,却不顾额尔德穆图的劝阻,一步一步向对他放松警惕的诃伦走去。 一股如蛛般的烟雾从诃伦与格根之间的缝隙里渗出,惊得蒙根连忙止步,他看见两人的手里分别紧握自己的武器,却并没有互相厮杀,隐约察觉出一丝非常。 再看诃伦,他嗅着携带腥味的烟雾,显得忧心忡忡:“这烟雾我似曾相识。” “是孛儿帖南面的鹿木林迷雾。”西南残部里的一个魁梧的老战士突然哀嚎起来,他跑向自己的队伍,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公牛,原人同侪们纷纷拦住了他,可嘴里仍止不住的邪论。“我说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大丛林了邪!” 诃伦闻言撇下格根,暂且不管面前飘来的烟雾,大步向那个须发泛白的老战士走去。 格根疑惑地望着朝他靠近的弟弟,方才的话,在场二十余人都听个分明。既然蒙根一直跟随残部的人,想来也该知道那名老战士疯话的缘由。 “哥哥,我忍不了这扎昆·诃伦。”蒙根接近兄弟才发现,烟雾是从北面向这边弥漫而来。 “忍不了又能如何,你没看到现在二十余人几乎听命于他。何况在这里起争执,回头卓力格图拿我俩是问该怎么办?” “也对。”蒙根听了哥哥的忠言,只好暂压心头火。 格根见三四名西南残部的孛儿帖人正三言两语向诃伦划之前所见,接着便问弟弟:“那个老头说林子了邪是怎么回事?” “鬼知道这几个蠢货带的什么路。”蒙根凑到兄弟的耳边说道:“我跟着他们向北返回孛儿帖,已经走过一遍鹿木林,如此看来,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应该不怪西南领路的人,我和灰狗带路,扎昆·诃伦殿后,也同样迷失了。”格根道:“而且,以路程和时间算,鹿木林应该还有好一段距离。”他只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仿佛被一层雾霭笼罩。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6章 天赐 “你说这林子会不会自己长了脚。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蒙根去向同伴要了根火把,在周围扫了一遍。据说,林间的鬼魅可以用火焰烧出来,也不知真假。紧接着他又说道:“其实一切都变得不同寻常,西南的队伍相遇了,而我也迷失在里头,最终得以与你们重聚。如果不是林子了邪,是我们了邪。” 格根沉默不语,他盯着弟弟的火把扫过空气留下的光影出了神。 不远处诃伦很快了解了老战士忽而癔语的始末,他嘱咐他们与自己的队伍一同前行,并一一扫视面前的所有人,却唯独不见随西面队伍出猎的“天赐”武士陆昶,心仿佛顿时沉到谷底。“你们可还记得那名武士。”刚一问完,几人的面色阴沉下去,他捕捉到他们的一丝愧疚。“怎么回事?” 几人支支吾吾地不敢再说,急得诃伦不免心烦意乱,他把刀猛地杵进地里,揪起一人脖子。 “一群狼,我们看见它们吃了他!”哆哆嗦嗦的原人被放下后一屁股瘫坐在地。诃伦此刻才发现他们与不远处那个老战士一样,曾皆不信世还有狼族,而此时眼早已被恐惧渗透,俨然一般疯癫。 很快那烟雾愈发向外渗透,诃伦觉得像过去历次前往祈山打开墓穴时一样,总有无数尘埃化作幽灵向外纷飞——此时的烟雾亦是差不离。变换无常的风开始将已密布丛林的淡薄烟雾吹得左右翻涌,像无数条虬结的紫色毒蛇般围绕着扎昆·诃伦等人。孛儿帖人围聚在一起,等待头领的号令。可惜诃伦的神志,久久无法从狼眸那深邃而携裹着战意的凶狠挣脱出来。陆昶的死令他觉得狼族仿佛无处不在,风里都带着他们入侵的嚎叫,自己行走的窃响也被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跟随。 他站立于最先喷涌来烟雾的方向,这里之前是一处风口,大概便是那鹿木林的入口之一。埠人凝语无言,静待他思索,格根、蒙根、额尔德穆图及灰狗四人侍立左右,犹如守卫般跟随他。可显然这并不能有任何帮助,尸鼠蜷缩在口袋里,蒙根与灰狗的眼耳在烟雾完全失效,众人似乎除了能嗅到空气里一丝不安与腥臭外,也只能触摸入手冰凉的岩石与土壤。 远处隆隆声依旧作响,且隐隐感觉那些声音竟在移动,正开始接近他们所在的位置。然而众人皆是不以为意,西南残部的人对此俨然也是听得厌烦麻木,而蒙根更是焦躁地直跺脚,好像能让满腔愤懑通过地底倾泻出去一般。 “我想是林子出了古怪。”诃伦打破人群里的寂静,他终于从陆昶与狼族的执念里逃脱,着眼思考当前棘手的境况,“鹿木林是绝不能走的,这无异于从一个绝境步入另一个绝境。”他抬头仰望林子方被遮蔽的天空,对额尔德穆图示意道:“去记住踱星的位置。” 年轻猎人向诃伦示意后便近寻了棵铁胆木攀爬去,他的速度极快,不稍多久消失不见,隐没在高处密集的大叶片里。 我还以为在这里自己忘了猎人的本能。诃伦鼻息里夹杂的血腥味愈发浓郁,还尝到了一抹恐惧的味道,仿佛是来自远方的来客所特有的气息。 格根口袋里的尸鼠忽然躁动不安,他见伙伴灰狗在不断地用鼻子搜寻周围空气,似乎在捕捉什么特殊气味,于是连忙靠在灰狗的背部,小心提防可能到来的偷袭。格根顾不得计较先前的矛盾,向只察觉到气氛不妥的头领禀报:“诃伦,好像有东西在我们附近徘徊!” 伴随战士的提醒,后面的原人战士惨叫着被一头野兽掳去,一只断手留在原地,血溅出一朵朵红花!剧变的战事一触即发,四周狼嗥骤起,此起彼伏,一双双原人阔别许久的黄褐色冷眸重新在南陆的大丛林里闪烁! “额尔德穆图,下来!”诃伦向树大吼,他清楚明白高大的铁胆木根本无法保护猎人。 一道黑影从邻近的铁胆木掠过,向额尔德穆图攀的大树飞去,诃伦疯狂朝大吼。又过了数息,叶片群抖动几下,额尔德穆图的身影重新出现,他借着下滑的趋势即将要摔落到地,熊皮战士连忙要前接住,却被身后的蒙根拦腰抱住。 “干什么?” “看清楚,额尔德穆图死了!”蒙根大吼。 一段破碎的躯干从十丈高的树垂直坠落,摔成一滩软泥,碎肉飞溅,平铺在夜晚潮湿的草地。诃伦红着眼眶怒吼,夺过蒙根腰间的手斧向天空投掷,飞转的石刃切过黑影的边缘,重新落回地。“额尔德穆图!”他不甘地扫视猎人的尸体,看见不远处头颅被那黑影带到了几丈外的烟雾里。 待那头狼飞回地面,悠长的狼嗥转而急促欢呼,为这位狼族的勇士摘得首级鼓舞。月光追随那棵倒下的巨木荫投射入昏暗且充满烟雾瘴气的丛林,渲染了那头一身苍灰的黑影:北狼的面部一道狭长的疤痕,正恶狠狠地凝视诃伦。 “天狗。”诃伦至死不会忘记那道伤疤,正是天狗当年拜自己所赐! “诃伦。”灰狼咧开嘴像是在模仿原人嬉笑,他为尝到了诃伦亲朋的鲜血而感到快意,好像在报复诃伦本人。他踩着额尔德穆图伤痕累累的头颅,故意将那副可怖的面容展露在月光下,“瞧瞧他,他是你度过年岁的十之二三,诃伦,你才是活够了的那个。”模仿人言的天狗发出的笑声桀桀,显得腐朽邪恶。 头颅紧闭的一只眼珠在翻滚时被石子硌烂,仿佛在黑洞洞地注视他,诃伦在格根蒙根的陪伴下,放言道:“我的命,还看你们拿不拿得到,但起码,你的命,我是要定了。” 狼群的掳掠依旧不停,且要么随吼叫晚至,要么便是声东击西,一时间,五六个原人被拖进迷雾,诃伦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四肢与头颅从躯干撕裂!“去帮他们。”他吩咐格根蒙根兄弟,两人领命转身投入狼潮,蒙根从地捡起一把原人掉落的手斧,在一头正咬住伙伴皮袄的北狼头猛击,顷刻将他的头盖骨砸陷。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7章 放下奄奄一息的原人 “还能动吗?”格根顺势一把扶起兄弟救下的伙伴,那人的正面已经全部被刮烂,脸庞像一块粗糙的木板一般,即使那些自诩盖世的巫医看到也只会落荒而逃。 “别管他了,杀光狼族,才能活着出去!”蒙根朝后面的哥哥喊道,他又砍倒了一头北狼,疲累地半跪在地,手斧几乎只剩下木柄,腰间的鲜血从皮袄的三道裂缝里渗出。 格根冷静地注视受伤的弟弟,连忙放下奄奄一息的原人,向不远处迷雾里逐渐涌现的四五头狼群边跑边喊:“扎昆·诃伦,额尔德穆图的仇你尽管去报,这边孛儿帖人的仇算我们的!”说完,他双手各执一斧,挥舞着与弟弟冲锋。 “天狗。”诃伦奋力拔出乌仁图娅刀,刀身骤燃永不熄之火,天狗面色大变。“当初看着你们全身着火仓皇逃窜,我们便不想再追究穷寇,如今你怎敢再犯南陆原人?”他声如天空雷霆,问的铿锵有力。 “原人毒辣狡诈,向我们投掷手的火把,烧死族狼半数,逃到寒冷的北陆方得安宁,还不是你们的阴谋?而我脸的伤疤,又从何说起?”天狗走到月光的正,全身仿佛披灿洁的白衣,黄褐色的眼瞳里杀意滔天。 “你可知是狼王狞背叛人皇在先!”熊皮战士扎昆·诃伦大吼着撕开皮袄,露出魁伟的身,他高擎乌仁图娅刀向天狗进攻。 灰狼侧跳躲过聚力的一记劈砍,被烧焦的草屑不断跳到脸,只听诃伦一边低喝,一边继续飞速进攻,灰狼恐惧地四处躲避眼前威势不减当年的战士。火焰刀掀起一片一片土地,诃伦全身仿佛沐浴在炽热的温度,他狂乱地想要砸天狗的四肢,然后再捅穿腹部——这是原人杀狼的伎俩,可迟不见效。他的攻击一直被灵活地避开,直到几棵枝干弯曲怪诞的老树赫然出现在眼前,刀身收闪未及,吭啷卡入其。 扎昆·诃伦松开发麻的双手,四处环顾不知去向的天狗。“狼族还学会了逃跑,看来那把火烧光了你们的锐气。”他猛烈地讥讽,想要引出那头个性暴躁的狼族战士,“看来当我直取狼王脑袋的那天,你也会这样不知去向。”他叹道:“如此软弱无力,你们怎敢入侵原人?” 汹涌的风从侧后方贯来,诃伦贴着树干躲开灰狼的利爪,伸出脚掌踹柔软的腹部。“死到临头!”他猛然拽出树刀,矗立如一座巍山,肌肉为火焰刀凝聚力量,向倒地灰狼的脑袋铡去。“为络布村子民付出你们第一滴血!” 仇敌的声音贯入天狗脑膜,他仿佛又一次回归人狼决裂那日,扎昆·诃伦同样是这般踩在灼痛的小腹,臂弯圆抡,带起手斧砸在自己的脸。可天狗从不记得畏惧为何物,他望着再一次凌驾自己的原人,视野一片灰白的世界却因怒而染得通红。屈辱如洪般倾泻,重而填充进他干瘪的仇恨之。 在此刻,一支粗糙的权杖突然从迷雾里如豹般蹿出,猛拍诃伦的脊背,一声淋漓愤怒的咒喝褪去天狗眼深红的色泽。他濒死而僵直的前肢,受战意凛然而即刻全部遁归。于是天狗振作而起,望见迷雾里那双澄澈的晶黄眼眸。此刻他只听得到诃伦在背后呻吟和施以援手的恩人在发号施令,“杀了他,天狗,这男人会成为我们最大的敌人。”那头迷雾之狼语音靡靡,携带蛊惑的腐味,从他身边经过的群狼不愿过分接近,皆是惊恐地绕行。 “你还在等什么?”鹿烎怪地透过烟雾注视忽而木讷当场的战士。 隆隆声越来越近,像天狗在鹿烎身旁时常能聆听到的尸魂吟语般令他压迫,听见恩人在质问自己,消逝的屈辱感忽然重新洗礼全身,“我与他的仇,与你何干?”他复而朝迷雾里咆哮,身形变得伟岸非常。 “我伤了他脊背,他将难躲你尽情肆意的撕咬,杀了他,是复仇!”鹿烎懊丧地向这伏地而走的畜生怒吼,因为他看见那个坚韧的战士重新起身,而机会稍纵即逝,今此错失,恐再无法杀死诃伦。“滚回狞的身边丧家狗!凛冬终会把你等懦夫锁入无底的寒渊!”他大声诅咒道,甚至威势压过了在场任何存在。 随后,天狗眼里的世界又恢复成灰白,他哀嚎一声,夹起尾巴跑进丛林之。他边跑边回头清楚地听到看到鹿烎挥摆厚重皮袍下的青色健体并懊恼地发出一连串叫喊,尖叫后变为叹叙,一道苍白的印迹开始在土地如疯长的草芽般滋生。 白光令诃伦从疼痛跌入眩晕的囚笼,他眯起眼睛。只见一位素未谋面而形生怪异的直立狼躲在前方的烟雾,皮袍被大风掀扬如翼,正用一根破朽的老杖撕扯土地,白印随杖游移组成诡图,如一群交绕凶险的白蛇正蜿蜒向那些身陷狼群的原人爬去。“格根蒙根,小心地下!”语毕他率先攻击地面,遭斩断的白印在地翻滚挣扎两下,发出锐利刺耳的鸣响,又忽而伸出一个新头,猛地扎进地里,又开始向他移动。 不远处的兄弟俩听见头领近乎吼叫的指令,他们回以野蛮的呼喊,啸声几乎盖过了即近的某种轰隆声。可他们无暇顾及身下的白光,眼前纠缠而来的族狼瞪大贪婪的双瞳,正要饱尝一番鲜血。躺在地的原人由三四位增长至十来位,而近十头狼尸也横卧其,无言地听着尚在酣斗的众人众狼。 白光首先波及两名猎人,他们的血肉像被流水吸吮的沿岸黄土般碎裂,整张皮被豁然扯下,骨骼接着崩断,犹如惨遭暴晒的脆木。他们开始一个个姿势扭曲,随后倒塌在地,只剩一枚头颅可以转动,可是不稍一会儿,白光继而也将其吞噬,只留下一滩脓水。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他们在与狼决战大显神威、勃发英姿,却在鹿烎阴狠狡诈的祭祀踉跄跌撞,挣扎翻扭。一只如危墙般逐渐倾垮的手,带着主人沉默的呼救,从白光里挣脱,直指前方。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8章 一堆血肠 在白光杀死四名原人,格根蒙根兄弟避无可避之时,轰隆声在人狼周围暴响,远处的山近所之地皆在动摇,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狼,然而诃伦见状飞速冲向残余的原人。 “别让他们汇合,驱赶他们!”鹿烎仔细聆听巨响濒临的方向,忙对手下群狼发布命令。 一头狼侧跑入浓雾与他并驾齐驱,在他即将与原人汇合之时,重新冲出雾霭!“不知好歹。”他喝道,一瞬不怠的乌仁图娅刀从狼的腹部切入拉至胸膛,一堆血肠掉落缠腿部与狼尸滚作一团。紧随其后的白光顷刻吞掉它们,诃伦连忙转身又跑,获得命令的三五头狼在鹿烎的急躁的催促下于他身后穷追不舍。“聚作一起!”他喊,一瞬间,十几列犹如山崩石流的滚兽群从迷雾里横冲直撞而出! 众人连忙相互搭扶着凑近。 只听鹿烎一边咒骂,一边向引发地动山摇的滚兽群外后退,他瞧见自己的蔓延于地的白印被全数割断,面色倏尔惨白,慌忙停止祭祀。而他的一众族狼,在阵列哀嚎,高大的身躯抵不过红色浪潮,顷刻被活生生擘分为二。 格根忍不住向外窥视,诃伦同样紧抱他们,脸的惧意无法掩饰,而身后仅仅半丈外,是不断绞碎肉块的滚兽,稍有不慎,会卷入其。 一滩滩肉泥从天而降落在地、树干和众人的双肩,浓烈的腥味熏得诃伦一阵反胃,他终于明白这风里的恶臭从何而来,丛林为何荒寂无声,群兽为何四散而逃。 这些风谷的滚兽群外逃皆是由狼族引起,如今他望着在硬甲下在劫难逃的狼,几头尤为强壮的族类想要撞出纵横交错的包围圈,仍然来不及呜咽一声便消**影,又化成一团肉沫飞撒出去。 隆隆震响经久不息,滚兽似乎来回翻滚,原人们必须精准而迅速地更换方位,然而狼群已沦为锐气受挫的溃败之士,他们找不到鹿烎,只得嚎叫着四处逃窜,然后被避之不及的滚兽碾死,如此已有二十五头,除了天狗,鹿烎亲率的小队全部丧命于此。 “格根,我们的人死了多少?”伴随滚兽独有的打板啸声,诃伦的声音在格根耳边响起:“虽然你肯定会质疑我的诚心,或许还会责怪我执意寻狼,然而事实我还指望能将他们带回给卓力格图。狼群受滚兽阻止,我们还可以苟延残喘回到埠里,将这一重要讯息告知世人。” “诃伦,请原谅我之前的鲁莽,毕竟是首领秉着孛儿帖的习俗命令我们出猎,错不在您。”然而格根竟低下一贯高昂的头颅,在旁向来粗鄙无礼的弟弟蒙根也羞于回应,哥哥大方承认:“反倒您是孛儿帖人的朋友,队伍里死去的十五位埠人和我们会铭记您。” 诃伦的脑袋忽然颤抖几下,其他人都听到了他的长吁。“包括西南残部吗?”他问。 “不,西南部的队伍全部战死。”格根不假思索道,他与弟弟同众人并肩作战,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恶狼咬断脖颈咬穿胸膛。 诃伦回头透过滚兽奔腾的缝隙间向外看,发现混乱的场面正在远离自己的队伍。“滚兽群快离开了,但似乎再让你们跟随我的领导实在强人所难。”他对格根说道:“还是你来带领大家把。”死亡的阴影仿佛模糊了诃伦的方向,恐吓了他逃出生天的决心,然而毋庸置疑,没有人可以做的这位扎昆更好。 在场没有原人胆敢挑过重担,兄弟俩还有孛儿帖的埠人们簇拥着诃伦。“首领会明白您,因此,请您继续领导我们。”格根捅了捅蒙根的胸膛,后者亦跟着紧扣心窝,施一原人礼并道:“请领导我们。” 请领导我们。所有埠人随即也宣表了自己的决定。 “好,大家随我向南前进,小心地里的白光,是一头直立狼的手段,之前险些要了你们的命。”诃伦挥舞乌仁图娅刀,砸在一旁被滚兽撞断的铁胆木根铿铿作响,他朝着外围一圈迷雾窥探的暗影宣扬:“鹿烎,今日之仇连着络布人民无辜流淌的血,往后一并向你讨要!” “扎昆·诃伦!”迷雾里果真有影耸动,原人们能够看出那是一个直立动物,却又远他们高壮。这正是遁逃入雾的鹿烎,他听见一个原人曾在人群这样呼喊诃伦,便也直呼其全名,声音犹如旷野第一声雷,又如天谕,不可抗拒叫人胆颤:“告诉你们的大王苏日勒和克,狼来了。” 随着似能成效的宣判,鹿烎那魁梧的直立狼身倚在一棵铁胆木旁,几头族狼在他脚边匍匐以待召唤。扎昆·诃伦领着孛儿帖人与之面面相觑。夏末的风携裹浓腥吹进林子,若有似无的低语怂恿两方世仇兵刃相见,周遭植物尽数被毁,夜空几缕微乎其微的月光照射在尘埃,如低走的云烟缭绕在大地,轰鸣经久不息,几棵摇摇欲坠的铁胆木树根犹如不堪疲累的勇士,终于发出尖锐的呻吟,陆地仿佛下一息便会裂开缝隙,草皮早已四溅飞起。 原人与狼纷纷露出獠牙,终于在几十载后首次会晤,而阻止他们再次厮杀的唯一障碍,是面前飞滚的发狂兽群,如无数把深红的石刃,在泥里划出粗长的车辙。 日暮如翼展,远嚣渐沉。一只精致的磁铸“南关”在狼背颠簸,汤匙不停在盘面晃动,却坚定指向南方。 丛林的地形已经被鹿烎完全更改,洛汗驮着陆昶在暗绝的丛林摸黑狂奔,它听着主人虚弱的指令,不断调整方向,沿途撞断树木,倒在岩石前又踉跄起身。因为依稀还能听见紧逼的低吼,他们不能收住慌乱的脚步。仿佛是夜幕下的黑暗在追逐一人一狼,实则是令原人讳莫如深的某个民族,正派遣一群战士,奋力追赶这两条漏之鱼。 陆昶一手持南关,一手紧压住刺破左腹的狼牙,整个人盖在洛汗的背,冷汗与血浸润了他,这实在难以忍受。“洛汗放我下来。”后面的声音暂时被摆脱,他终于承受不住撕裂的疼痛,还未等狼停下便从背滚落。洛汗嗷呜哀嚎,围着他不断打转,伸出没有倒刺的舌头舔舐主人和自己的伤口。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69章 伤口中的污秽 “行行行,我知道是我的错,你也坐下休息!”陆昶不耐烦地去揪拉洛汗的皮毛,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躁动的大家伙拽倒在他身边。 “闭嘴,先给你清理伤口。”他从鞍旁悬挂的包袱里搜出一壶水袋,里面实则装满了天赐的陈酿,“你要是还叫,我喝光了。”嘴虽不留情,可他仍然忍住想猛灌一口烈酒的念头,捂着鼻子打开水袋,掀起厚重的狼鞍,两道深一寸半长两尺的伤痕不断喷出血来。 “你也真是能忍,都这样了还能跑。”一边疼惜地说,一边慷慨地将大半烈酒都倒在了洛汗身。酒精灼烧着伤口的污秽,听到伙伴疼得还在怪叫,半吼半噎,知道是在埋怨自己的鲁莽。“到头来还要被一头蠢狼指教。”陆昶嘟囔一句也不敢再抱怨,把剩下的酒精抹在左腹,咬着牙再把狼牙取出,好在刺入不深,溅出一些血后,便用纺织的破布拿来包扎。一系列自救做完后,他终于筋疲力尽地靠在耷拉脑袋的洛汗身,把尾巴拉来盖住祛除寒冷。 晚风到临,南陆夜里的凄冷又一次得以领教,但好在一抹月光遛进树林躲入他的眼,不至于身躯完全落入黑暗。丛林里果真是寂静一片,虽然白日里出逃的野兽已陆续回归丛林,可狼群和“大钻山鼠”的出现,已经让这片大丛林的所有野兽学会了乖巧与屏息。所以他听不见昨日走散的队伍呼救声,也听不见毒蛇滑过枝干触碰叶片的窸窣声——他宁愿此时面对数不尽的红蛇而不是潜伏的狼,至少腰间的剑还能起些作用。 唯有晚风还横行无忌引吭高歌。晚风?他不想在这般窘迫的境地里诗兴大发,虽然在天赐,“大难临头仍立危难而不乱”是乃传统,然而他此时觉得,想必造这个传统的先辈,一定没有遇到过这片新之地的狼,一群舌长满倒刺的狼。 陆昶摇摇水袋,连叮当声都听不见了,顿感失落,只得重新塞回鞍里。“你说他们怎么不追了?”“诃伦他们那队是不是也遭遇了狼群?”回答他的只有洛汗咕噜作响的肚子,这时才想起它负载自己亡命奔波几乎不怎么吃喝,忙顾不得思考生死之外的烦恼,翻身去包袱里找,结果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一个趔趄。“给你。”他丢给洛汗一把肉干,自己也捏着一块嚼了起来。 原人的事便只能听天由命了,诃伦的本事总要高过自己无用的担忧与祈祷。他这样想,希望武士们敬重的苍天同样能庇护孛儿帖。 人狼便此休顿了。尽管武士灵敏的直觉告诉陆昶,切不可再在丛林里逗留,然而袭来的困意似乎缠裹了他的斗志,不一会儿,疲倦的双眼低垂,在狼怀几欲瞌睡……老师都没遇到过直立行走的狼?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他的眼前想要浮现老师的面庞,可是那头直立狼率先霸占了脑海。 幻觉,他独自回到第一次看见直立狼鹿烎时的地方。背后是断岭山脉(断岭山脉:一角嵌入大丛林,绕过龙丘以南,向东西延展,成为孛儿帖与其余靠南聚落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切入大丛林的一处高丘,狼族祭司,鹿烎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露出半截身子,可毫无疑问,他如同人一般,双足站立。 那时陆昶已与原人们跑散,准确地说,是遭到抛弃。他镇定地目送孛儿帖的一众懦夫夺路而逃,也便不再打算拦截那些追去的狼族,而是谨慎地提防眼前。预料的突袭没有发生,那头直立狼一动不动犹如他所见过的雕像。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隐隐觉得对方正在等候自己,因为脑袋仍因方才从洛汗身摔下而嗡嗡混响,现在开口,想来自己也听不进去。 良久,待他恢复,果然直立狼开口用不算蹩脚的原人语道:“我叫鹿烎,狼族祭司,扎昆·诃伦在哪里?” 这是什么问题?他觉得滑稽,似乎所有人都要找这位被放逐的落魄战士的麻烦,而且这头名为鹿烎的直立狼显然知道自己与诃伦并不陌生。“不知道。”陆昶抽出细剑,而洛汗像一阵烟般出现在自己身边。 鹿烎深沉的晶黄眼睛盯着洛汗,饶有兴致却又冰冷严厉。“你的狼看去像是一头庶出的残疾,他绝不是我们北狼的孽畜。”他开始把疑问抛给洛汗:“你可知道扎昆·诃伦在哪里?” 洛汗呜咽两声,把整片牙床暴露出来,狠厉之色展露无遗。 “可真丢狼族的脸面。”鹿烎不再打量它,转而又与陆昶说道:“等我们扫平南陆原人,一定也要杀光这些余孽。” 一道灰影从身边蹿出,迟疑了一息陆昶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不由得大声喝止。“洛汗!”他追着灰狼摇晃的尾巴而去,离鹿烎越来越近,古怪的危机感也涌出胸膛。终于在接近对方的一瞬间,从胸口迸发! 直立狼架起缀满獠牙的手杖拦住洛汗的前掌,借势甩到背后,皮袍下掩盖的一双结实臂膀到处是浮于表面的粗大脉络,好像构画成一幅诡异的图案。“我想起来了!”鹿烎突然大叫,可接着手丝毫不怠,抡起手杖打飞陆昶。“你是‘他’的学生!”他愤怒地大吼,行动方才愈发猛烈,追着倒地的陆昶又挥动武器砸了下去。 洛汗静谧而迅疾地跑过玄色土地,在手杖落下一刹那挡在了主人面前。只听手杖发出沉闷的敲击声,灰狼呼吸里喷出的腾白雾气被一片血溅染。 “洛汗!”陆昶高喊,起身举剑刺向鹿烎,可还没等触及对方格挡的手杖,天赐的灰狼倏尔起身,衔住他的衣服夺路逃窜。 “跑?”鹿烎大吼,改变手杖下落的走势,直刺进陆昶的腹部,杖的獠牙应声断裂。 洛汗不管不顾主人发出的痛呼,只是没命地逃跑,土壤翻飞在身边,枯败的落叶被掀到半空再慢慢吞吞地飘落回地面。“你也只能寄托于逃跑了。”鹿烎喃喃道,仿佛陆昶是眼前这些微不足道的片片落叶。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0章 狼嚎声中惊坐而起 陆昶回头望去,视线逐渐向央的鹿烎模糊,好像无数天赐人用的笔墨不断描黑所见的景象。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再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看得见斑驳的灰发;他听不见耳边的风声,唯独对悠远的狼嗥灵敏;他抓疼洛汗的毛皮仍浑然不觉,却仿佛能窥探到鹿烎狠毒的野心。陆昶的视野只剩下最后一抹光,狼祭司转过身去,矫健地跃过岩石、沟壑,消失不见。 而他在洛汗的背颠簸,像在经历一场噩梦,逃离鹿烎像在停止噩梦,可唯一不停的是入耳的嚎叫…… 顷刻,幻觉散去,陆昶在四周的狼嚎声惊坐而起。 “洛汗!”顾不得会崩开伤口的后果,他抱住已经开始飞奔的伙伴,借着臂力翻身骑狼背:“向北边跑!”一颗颗璀璨的黄色星星在丛林里闪烁,它们共同注视着他,像一双双……狼的眼睛。 是一群追兵。他的脑刚冒出这一念头,北陆的狼卒便呈包围态势围捕过来,几头按捺不住的先锋已经奔出阴影,张开大口向他袭击。他们一跃而起,陆昶只能尽量贴伏在洛汗的背部,头顶划过嗖嗖的风声和浓烈的狼骚味。 他找准时机,抽出细剑刺最后一头跃空的狼,由食道一直划拉到胸膛,死狼的血淋了一头,洛汗迅速穿过下落的尸体,眨眼奔出几丈远。几头体型偏小的狼一拥而想要争食死去的同伴,大狼围聚过来顶开他们,也放弃了追赶,开始大快朵颐。 如惊惶之鸟的武士头也不回,听着洛汗沉重的呼吸声,周围的树木稀疏颓败,前面迎来了豁然宽敞的一片荒原,头顶璀璨的星空用冰冷的光收容仓皇者的到来。 他们终于逃出了似无边际的孛儿帖大丛林。 但是在逃出之前,那些狼群是主动放弃追捕的,为了争夺到那头死狼同伴更多的肉。陆昶抓着洛汗桀骜的毛发,心里越发深刻领略到北狼的冷酷和暴食贪婪。“我在想什么呢?这一身伤可不是拜那群喽啰所赐。”他霍地翻下狼背,边往四处边说:“若不是鹿烎和胆怯的孛儿帖小人,我怎会落得此等下场?” 嗷,嗷。向前惯冲两步的洛汗折返回来围着他正用短促的吼叫催他重新启程,灵敏的嗅觉尚能捕捉到空气里一丝狼味。在星夜下武士站着,踩在松软的一块地里,呼唤局促不安的洛汗坐下。“那头直立狼跑得不够快,跟不这些狂奔的狼群。”他笑着安慰对方,同时也为自己打气:“我们既然甩去了狼群,表示同样甩去了狼王。”显然他认为鹿烎是一位王,怎奈何力量不是自己所能匹敌,“擒贼先擒王”的攻略,只会被其一杖打碎。 天呐,他的力气可真是媲美大部落的力士们。他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原人们很难一拳打碎岩石,一口咬断木头,而这些会说人话的野兽却能轻松做到。他望着同样为狼的洛汗,后者只能回望一眼呜呜两声然后继续趴着休息——鹿烎和群狼才足以和人分庭抗礼。天赐的苍狼遍布大漠之,而它们不过是人们胯下的坐骑,能听懂简单的人言已属不易。 “洛汗,你觉得呢?你咬死那鹿烎的把握有多少?”他刚摔进灰狼的长毫里,被反扑在地,一条粗糙如锉的舌头在脸胡乱舔舐,口水悬挂下来,他赶紧推开狼爪:“我还是祈祷你不会被他弄死!”说完,经历一战大难不死的他们,在黛色的荒原和长长的灌木阴影里翻滚打闹,银亮的岩石如一位位遭受遗弃或是垂死的人儿,躺在大地守望。 他们的嬉闹只是对压力的宣泄,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陆昶从洛汗的眼睛反射,隐隐看见一个影子,像是月亮一般浑圆,却漆黑一片,只有一道轮廓。他迅速将腰里的细剑递送到后方来者的脖颈。 可他的剑术再次碰了硬茬,一张面容狰狞的兽脸向后倒去,脱离了剑的范围,在三步外停了下来。那是鬼怪的脸,陆昶认得亦认不得(天赐那时已有完全的鬼怪之说,并非如大部落一般只是坊间寥寥人的传闻),但大概猜测又是某个地方人们心所憎所怯之物——鬼不外如是。“鬼说不过是人言,有鬼之地,便可见人心”,老师的这段话曾在教授他的课提及,认得这点,他此刻反而变得平静。 来者似乎是翻下马后着急赶到他的身边,远处一匹雄健的骏马四蹄扬尘,步履稳健而有力,向这边奔来。待鬼脸男人小心地单手制住晚至的马匹后,见身材矮小的武士不再有敌意,便用另一只手压回斧子抱怨道:“翻过断岭,又绕过那该死的龙丘蛇人,我以为要赶到孛儿帖才能找到你,终于——不过也差不了几里了。”语毕,竟自觉摘下那张可怖的涂丰富色彩的龟甲面具。 一张轮廓分明,有几分神似诃伦的脸庞让陆昶有些讶异。他有一双黑色并带有黄斑的眼睛,下颏的胡须由两股合一蓄成一根,络腮胡也同样如法炮制,看去像一头行走的黑毛雄狮。倒是和扎昆·诃伦差异甚远,陆昶心想,一个如雷,一个似电。这个壮实的原人却如鸟儿灵巧躲过细剑,像自己在天赐时同吃同住的那些袍泽。“你是谁?”他问。 “我是大部落来使,你的老师让我带你前往。”战士才注意趴在地乖巧等候武士的灰狼,原先只以为是一块形态栩栩的灰色怪石,如今近看却毛发凛凛,一兽盘卧。可显然这不是一条毫无凶性的狗,它的眼里仿佛云集世所有的狡黠与奸诈。“天赐人什么都养啊。” “你认得我的老师?”陆昶似乎没听见战士的赞叹,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他质疑消息的准确性,因为老师究竟云游至何方,散落各地的学生没有一人摸得着头绪。 “氏农现正在原人部落。”战士点头应道:“他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准确地说应该是:天赐人属狼性,从不轻易相信他人。他心里重复了一遍氏农老人的原话。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1章 舌头暴露在牙床外 一只高空飞掠夜幕的鹰盘旋降落,它飞得悄无声息而又迅疾,将爪的密函带给了主人的学生。 “见字速回”,寥寥四字,毋庸置疑。武士陆昶再不敢逗留,谢过扎昆·圭什翼的奔波,便抛下北边的一切优劣缓急,随之一同向大部落赶去。 拒马外站着一群孛儿帖原人,卓力格图位列当,他刚解决了一头鲁莽行事的北狼,正用埠人递来的破皮擦拭“熊首”。脚边是那头企图偷袭他的畜生,尾随诃伦一行来到孛儿帖。整个头颅被骨斧打凹,眼珠子脱出眼眶,舌头暴露在牙床外,苍蝇已逐步占领这块开始腐烂氧化的肉。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气氛些许微妙,扎昆·诃伦领回的队伍与原先的埠人站在两边,而首领只是挡在两群人之间一言不发,安静地重复擦拭的动作,即使血迹被吸干仍旧左右摩挲骨斧。何况能说什么?在数息前他亲手宰杀一头从前矢口否认的存在,此刻,即使仍守护在他身后的一众人,也不乏产生骚动的念头。 “卓力格图……”诃伦示意格根蒙根带着埠人回到首领那边,二人照做。 所有出猎的埠人只剩下这几名战士,他们张开双臂,想向第一个与自己视线交汇的人赠送怀抱。埠里剩余的原人意识到一去不复返的悲剧,即使没有眼泪,也难免沉默,默默地接纳侥幸逃生的人们。 “扎昆·诃伦,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问。 篝火依旧不熄,在拒马十丈远的地方火热地跳动,间或发出噼啪脆响,不少焰苗随着风飘散出孛儿帖,落到他们面前,落到他们编结的长发,落到不远处隆起的山坡,在杂草点燃一星又重新暗灭,总之一切都显得落寞。这里从未有过这般伤悲的事,诃伦望着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悲痛会扭曲理智,兽性会带着他们将仇恨引导向自己。 山坡的窟窿像漆黑的眼瞳,空洞地凝望这边无语的人们,而人们则以隐隐燃起火苗的眼瞳注视扎昆·诃伦,他们期待一个解释,也害怕听到那个显而易见的解释。 “快逃,与我一同去大部落寻求庇护,狼族来了,他们屠杀了我们的同胞。”诃伦道。 这样逃?所有人的目光回到首领身,他们仍然忠诚,即便或许是他让埠人错过了逃生的机会。 “哈森,去外面探察,有情况便回来。”卓力格图终于放下“熊首”,对身边一个猎人吩咐。哈森应诺,揪着草根攀山坡,一眨眼没了身影。“诃伦你说逃。”首领前两步,来到兄弟面前,问:“逃哪?” “大部落。” “大部落……”卓力格图忽然笑道:“我是被赶出来的,还有回去的理由?” 你可知道他们再不会收留逃窜的我们,孛儿帖已是我们最后的家?你可知道金乌软禁了我的特特玛,将我发配边疆,扎昆·诃伦?不,你不知道,你是雷,每走一步都要所有人听见,哪管地凡人有多恐慌。卓力格图仍旧讨厌兄弟,从黑色荒原扎昆·彧倒下的瞬间开始,他虽然深爱兄弟,但也讨厌兄弟的自私。他此时向对方大声坦白,把他早已洞察的金乌阴谋和后来所遭受的迫害,一五一十相告知。 “人皇是被金乌害死。在狞咬断他头颅前,炽热的火种早潜藏在萨央心,金乌想以此为祭为引,诅咒狼族沾染火毒。可惜,谁知道……”卓力格图冷笑道:“大概是北方的寒冷医治了狼族的诅咒。” 诃伦终于彻悟,所有迷虚晦涩皆有了来龙去脉,原来不止他一人窥探到金乌竭力掩藏的丑恶。“然而金乌还有阴谋,我是因此被扣叛罪,与我一同回去揭发他们,阻止更多的暴行。”然而诃伦并不罢休,他不希望兄弟死在这里:“人狼的战争需要你,任何孛儿帖人都不该终焉此地!” “与您回去目睹他的孩子被杀?”格根忍不住道。 “格根!”为时过晚,卓力格图还是让诃伦听到了。 诃伦一直记得兄弟的女儿,大概自己的养子小十五岁,正值十七。“我以为特特玛是你留在部落的。”他垂下头颅。 “我怎么愿意把我心爱的女儿留在那种魔鬼的领地。”卓力格图的女人亡故很早,他一心将女儿视若珍宝。 “那扳倒他们,用斧子,用长刀。” “不,扎昆·诃伦,你曾身居高位,应该没有忘记,他们是祭司,凡人杀不死也战不胜。”卓力格图指着乌仁图娅刀:“为了毁灭他们,我要把龙给唤来,所以才搜集各种各样的石头,乃至这种鳞石。”诃伦不知道为何他们曾听闻的一则传说竟被兄弟信以为真,为不切实际的野兽执迷不醒。龙,是离经叛道的昏话和遐想。 “还一定有其他办法。”诃伦劝道。 “没用的,我试着想将你献给金乌好换回特特玛,可最后还是下不去手。”卓力格图道:“除了龙,哪有什么希望,我们斗不过金乌。”说着,他推开诃伦,因为去而复返的哈森重新出现在坡顶,满身淤泥疲惫地扶着一棵歪斜的铁胆木。 “狼来了!”仿佛如鲠在喉,哈森用紧勒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宣布,双腿直颤,好像一个不稳便会从坡摔下。 “你在面做什么,下来!”卓力格图双手挥舞,指着面怯懦的哈森边吼边向前走,完全忽略了埠人不断抬手想要制止他。 一头直立的大狼陡然从哈森身后出现,一把拎起对他而言再矮小不过的原人,双手并用,轻而易举拧掉了脑袋。“找到你了,扎昆·诃伦!”鹿烎的身后,群狼的嚎叫再次贯绝耳膜。他道:“孛儿帖人,把他交出来,狼族将绕过你们,放一条生路。” “还等什么,向后退,在这片丛林里,他们不是孛儿帖人的对手。”诃伦拉回卓力格图,可兄弟一把挣脱,向所有埠人望去。一时间,似乎有什么念头同时在他们心升起。 “您走。”格根说道:“对于孛儿帖人而言,逃离家园,和死有什么区别?”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2章 死在忠诚之上 “不行,你不要你的特特玛了?”左面山坡的阴影里冒出一个黑影,迅猛地向卓力格图持斧的手咬去,诃伦连忙用乌仁图娅刀砍开黑影的脖颈。 w w w . v o d t w . c o m狰狞的狼头喷出鲜血,左耳也被刀削去,挣扎几下便瘫倒在地。卓力格图直愣愣看着手淌血的两个窟窿,手里的“熊首”却依旧紧攥。 “别啰嗦了。”卓力格图忽然骂骂咧咧,他举起骨斧向众人吼道:“我还没有要让一个叛徒教我怎么背叛大部落!今天算死也是死在忠诚之!” 所有剩余的孛儿帖人在鹿烎和狼群的注视下纷纷跑去拾拣武器,“卓力格图,你疯了?”诃伦直视过去,一掌打在对方脸。 卓力格图呼吸粗浊,嘿嘿笑道:“去你妈的猪尻虫子!” “现在走还来得及——” 未等诃伦再次说完,他凑前来,缓慢而坚定地骂道:“去,你,妈,的!滚!” 格根装配完毕,穿了他舍不得穿的皮袍,手里是两柄新磨制的石斧——这曾经有一把是属于丛林里战死的兄弟。袋里的尸鼠早放生,却在不远处的空地吱吱作响。他走前,对卓力格图道:“首领,大家准备好了!” “好!”他回过头对诃伦说:“你以为我想死?你以为我不想再看一眼特特玛?但既然要死,在哪里不是死,死的糙一点,还免受你这种娘们一样告别的摧残!”他脸的盐粒和鲜血混合在一起,显得肮脏,但味道一定是勇士的味道。他缓缓接过蒙根递来的火把。 “我会照顾你的女儿。”诃伦扣原人礼道。 又有两头狼滑下山坡,卓力格图前便是劈斩,一时“熊首”挂满了血,他的全身亦是五彩斑斓,污秽不堪。“你们他妈在等什么?”他回头来,拧动身的关节嘎嘎作响,后面的埠人闻言大吼一声,全数向他靠拢。 嗷呜。鹿烎向群狼发令,一股灰色的浪潮从山坡往下涌去,整个山坡都在震颤。 孛儿帖人从诃伦身边跑过,无一例外都能从吼叫声听见害怕,但他震惊地意识到,尽管忌惮对面凶猛的群狼依旧前冲,这才是真正的勇猛。 最前方的人于狼已经相接,第一波孛儿帖人全数被狼扑折在地,瞬间淹没,而第二波孛儿帖人顺势跳起,飞扑到狼背,几斧下去敲断脊骨。当第三波时,不再分得清两边的人潮或狼潮,而犹如一个黑红色漩涡,人与狼搅翻其,酝酿死亡。 卓力格图从酣战直起胸膛,他已千疮百孔,一手扶着腹部的肠子,他望着仍在山坡被狼卒守护的鹿烎,回头看了眼战场外的兄弟,示意赶紧离开,紧接着对身边同样身负重伤的埠人高吼了那句箴言:“吾辈赤心长燃不熄!” “杀了他们的首领。”鹿烎向身边的狼族战士低语吩咐。 天狗先朝逐渐后撤的诃伦投递一眼,再从半坡处跳起,精准地扑高大的卓力格图,将他的半身由腹部硬生生扯成两段。 结霜的荒原巨石下有几只瑟瑟发抖的鹿崽。它们大概也能嗅到风里残存的狼骚味。 乌日更欣喜能在南陆见到星辰的使者们,欢喜之余却没有径直走到岩石下面,而是站在一个矮坑观察,担心自己。虽然已经赶了严冬的脚步,然而他还是让雪民的队伍陪着沉重巨大的苍神在风雪里等候。前面到了对于所有雪民而言未知的地域,昂沁·司南亦迟迟不归,故一切都得步步为营。 乌日更沐浴在南陆尚在照耀的日光下,心悬起的石头终于落地。在不用星火的前提下,感受身从未有过的自然暖意,回望身后,依旧大雪封天,与他仅有半里之远。几个勇士陪伴在乌日更左右,艾彦更在其,他同样享受到了夏末和煦的光,抽抽湿漉漉的鼻子,脱掉厚重的雪獭皮毛。“什么味儿?”他低声问。 “腐肉的臭味,大概从那里传来。”雪民首领手指西南丛林边的一座村落,他回答手下时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惊走石头下的鹿崽。一位优秀的雪地勇士足以在无处藏黑的世界一眼望穿白狐,那么他也能注意到时值正午络布村人烟稀薄的诡象。那必然不是雪民的居所,乌日更担心南边村人对自己民族的敌意。 有一片浓厚的阴云胁迫地的络布村坐落在它制造的斑驳阴影里,这在雪民传说是不祥的预兆:传说有一座移动大山也曾遮蔽天日,山狂奔下来的怪物对阴影下的村落进行屠杀。艾彦不可能不清楚,他示意其他勇士不要妄动,自己也便越发耐心等候首领的命令。 一缕微风为他带来的臭味隐约夹杂了血腥气,这抹淡味里还混合了肉焦味,木香味,类似于星火燃烧时的怪味,还有野兽毛皮的气味。又一阵风来,这次淡味变得更为浓烈,好像有人在不远处开了一个篝火晚宴。乌日更忽然洞悉,那是祸乱的味道。 他正要宣布动身,前方巨石的背面冒出一个黑影来。 尸体的气味扑面而来,焦臭和酸腐的味道,潜藏在来者宽大的皮袄下面,虽然他戴着一颗半边露出白骨的颅壳,但乌日更毫不怀疑这是一位披着兽皮的人类,只有他们才会直立行走攀巨石,也只有他们才会在饿极时觊觎几只软弱的鹿崽。 抓住他。雪民首领轻声道。 疯狂的铁木托循着幼鹿的哀鸣声悄悄摸这块岩石,正要下手,然后艾彦和勇士们一听指令便飞奔出来,跃过倏尔逃窜出去的幼鹿,扑倒了他。“不准动,亵渎使者的恶毒家伙!”好几枚拳头雨点般落在铁木托身,打得他一阵哀嚎,接着听见是人的声音,尿得裤裆湿漉漉,跪在地不住磕头。 “救救我!”他的声音像号死鸟的一样难听,但显然干裂的嗓子里只能发出这样的怪叫,在沉重的腐烂颅骨里不断回荡鸣响。艾彦一把掀开他的皮袄,才发现一个身材单薄的男孩赤身**藏在里面。“尊敬的乌日更,您来看一看罢!”勇士向首领禀报,而拳击也随之落停,雪民还不足以狠毒到殴打手无寸铁的孩童。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3章 还有溃烂的肉 铁木托不断磕头,再一听这些人的语言和自己无异,便以为是原人的救兵,可他不明白乌日更为何人,能承得住“尊敬”二字。 于是他不再磕头,而是怯懦地蜷缩一团,微微抬头顺着泥土向骨缝外看去,只看到一双厚大的脚掌踩在地。 “你请抬头正视我罢,大可不必卑鄙。”乌日更边说边揭开腐臭的颅骨,一张污秽脏乱的脸露了出来,像逃跑的幼鹿一样,不同的是他似乎并不怕他们。进而他观察孩子的全身,遍布的划痕,泥巴,破碎的指甲,残缺的牙齿,还有溃烂的肉——百里之内大概没有他更可怜的活人了。“给他披件衣服。”艾彦闻言将自己的皮袄脱了下来披在孩子的身,南陆相对于北陆而言暖和,这里用不到它。 铁木托木然地弯下腰低下头颅,将手放于胸口,正想施礼,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乌日更觉得好笑,赶紧跟艾彦再说:“给他张雪饼吃。” 铁木托接过勇士递来的灰白色薄饼,眼里顿时只剩下它,来不及言谢或是疑惑,毫不客气发出猪拱食的声音。“慢点吃,想活命慢点吃。”一个勇士略微有些看不惯这干瘦的孩子,刻薄地说道,艾彦拍了下他,随即扭头望向瞧着颅骨发呆的首领。 “说了慢点吃!”那名勇士厌嫌地蹲下身子,边拍孩子的背部,边拽下腰的水袋,把冰凉的雪水送进他嘴里……而艾彦也顾不得孩子噎得呛声不断,向首领问道:“这狮子头您看出什么端倪了吗?”兽头已经面目全非,但起码还能依稀辨认出曾属于一头不可一世的雄狮。可一头雄狮在那时又能如何呢,还不是死在雪狼的围攻下。 这并非属于狮子,而是猼羊的脑袋,首领心里纳罕,没料到在以南之地也能见到祥瑞动物的身影。传闻披猼羊皮毛的人会拥有无穷的勇气和决心。他重新审视孩子,虽然行动因疲乏而迟钝,但直觉告诉自己,那绝对是勇士的血脉。“孩子,你叫什么?” “泽鲁,我叫泽鲁。”铁木托虽然是撒谎道,但脑海第一个蹦出的名字是“泽鲁”——北丛林雄狮之名。群狼攻破络布村时,铁木托恰好在地窖的雄狮尸首边,在棕黄的饿狼跳进来前,他连忙躲进泽鲁的尸骸里,听着外面的各种令人惊骇的叫喊昏死过去。待群狼陆续离去,他又戴着这颗颅骨一路猫腰逃遁,直到被这些皮肤白皙透蓝的怪人捉获。 不是发愿保护村人的诃伦,也不是络布强壮的猎人,更不是眼前面露关切的一干人等,他的命是雄狮给的,铁木托谎话脱口的一瞬间便下定决心,泽鲁将会成为他往后的名字。 “孩子,能听见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铁木托实则没有真正回答第一个问题,于是乌日更又问了一遍。 那名喂水的勇士猛拍男孩的背部,被艾彦立马呵斥了一句,可他只是撇撇嘴,对铁木托说道:“是我们救了你性命,生死不再由你。乌日更问你话,你要赶紧回答,若不老实,难逃再次沦为星下孤鬼的厄运。” “我叫泽鲁,是前面络布村的人。”铁木托……应该称为泽鲁,连忙哆嗦着说道。 “前面的村子发生了什么?” 在泽鲁面前的是一位敦实的男人,想来是这群怪人们的首领。眉宇间与教他习武的诃伦神似,只是目光更加柔和,即使现在身边的勇士若再恐吓威胁也不会令他慌张。当听见乌日更的问话,他又想起不久前村人被褫夺性命的厄难,悲伤道:“一群狼杀光了村里人,剩我一个了。” 屠村。万幸自己没有与那个凶悍的民族交易,这些与乌日更猜的一致。接着他又问:“那么这枚头颅是怎么来的?” “它被放在地窖里,当狼跑下来的时候,我躲进尸体。那些狼什么都吃,连正在剔骨削肉的女人们都吃个精光,唯独不到我的面前,然后外面传来一声大吼,所有狼很快跑光了。”过了很久,直到外面响起号死鸟那遭人厌的叫喊,铁木托才从尸骸里探出脑袋,一地死尸躺在血泊里,肉片糊在墙。恐惧完全填补他心属于哀伤的空洞,战战兢兢地砍下大狮子的脑袋夺路逃跑。 男孩说得断断续续,但乌日更大概听出了意思,越发认定这枚头颅原属猼羊,而艾彦等勇士也明白了首领为何执着追问兽头的来历。 “小子算你走运,聪明的狼群自然不敢轻易接近猼羊,远古的记忆仍存在他们的记忆里。”艾彦有些想要询问男孩有关络布地窖的事情,那身猼羊毛皮是每一个雪民梦寐以求的衣料,但首领没有发话,他也不便多问。 “泽鲁。” 男孩愣了片刻,些许不适应这个新的名字,可仍然很快地反应道。 “泽鲁,你不必再为饥肠与性命担忧。”乌日更把手搭在男孩头,语调充满温暖:“我们自北方大陆而来,是一群热爱和平的雪民。”说着便向后退一步,露出身后,远处是漫漫大雪的天空和雪白的大地,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叆霼不清,像一位亘古的大神藏身其,而铁木托看得不是它们。一群细看还能分辨的小人,如一颗颗果实扎在雪地里,向这边望来。 是异族人啊。铁木托想,但他很快压下心慌,因为穷途末路的自己,需要依靠异族人的接济才有可能重获新生。何况,所谓的原人同胞此刻在哪里?诃伦或是其他聚落的原人在哪里?除了全族即将踏进南陆的雪民,这些天来,此地无人问津。 即使是异族人,此刻,他也愿意点头哈腰。“雪民?”他问。 “对,雪民。请你相信。” 见男孩认可,乌日更心生满意,继续道:“看你的近况,想来是遭族人抛弃,但不代表这种悲惨境遇会持续很久。你能瞧见雪天里的人——北陆的气候是这样。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4章 率先反驳 他们会热情款待你食物和暖和的衣物,而你若不介怀,将会成为雪民的一员。 ”不知是乌日更气十足,还是今日低矮的天穹反射的回音将首领的话重复带入铁木托的耳。原人的孩子有些动摇,为雪民首领的好客而感激——至少他如此认为。 “我不同意,尊敬的乌日更。”喂水的勇士率先反驳,怀疑地在铁木托全身,仿佛这个孩子会从怀里变出一把凶器或是摇身变成一头野兽般。他劝说:“也许我更了解如何应对陌生人,他们或许会选择以怨报德,您别遗忘,那群狼并不是从不与我们有瓜葛,而当年一份施舍差些让雪民蒙受……”有什么陈年往事令他耿耿于怀,有关雪民与狼,但立刻被首领打断。 “庆格尔泰,我们初到南陆,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制造一群敌人。”乌日更第一次在铁木托面前提到勇士的名字,他没有因勇士的莽撞而斥责,反倒耐心解释起来:“当哪天与泽鲁的族人相遇,他是雪民与……孩子你们是?” “原人。” “哈哈,泽鲁是雪民与原人友谊的见证。”他的大笑并没有打消铁木托的疑虑,只好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对庆格尔泰解释道:“我看冬天要来了,多一个朋友多一份担待,而泽鲁的族人,想必不是北狼那样忘恩负义的家伙。” “那恐怕忘恩负义之仇,今日得报。”艾彦冷却下来的声音异常空洞,他拔出雪民独有的透明斧子,朝向乌日更。铁木托以为这位忠诚的勇士打算此时没来由地临阵倒戈。 而雪民首领乌日更似乎毫不在意身后艾彦的斧子,因为他知道,危险不会来自于族人,而属于巨石站立的家伙。他压倒浑然不觉的孩子,矮身勾拳打对方,飞扑而来的狼被打倒在地。 “果然没错,北狼确实冷血。当初第一次会晤时,昂沁·司南告诉我,兽身人言的怪物皆藏祸心。”乌日更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倏尔冰封作寒地的冰石,像是在相互砥砺。他向那头倒地不起的狼走去,越近越觉得古怪,连忙停在几步远的地方,接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死狼怎么会动?事情似乎并非“偷袭”二字可以草草了结。 他不安地将怀里的孩子推送给艾彦和庆格尔泰,把冻斧搁在手,向狼尸挪动。镇定下来一看,体内的蛆已块钻破寄养的躯体,那一人多长的尸首到处长满鼓胀的丘包,活像一头肥大的猪猡。乌日更的眼睛下移到尸体的四肢,参差的乱毛一条水带在缓缓流动,可这水显得并不自然,他想,更像是鱼的脑髓,此刻拧在尸体的四肢根部。 乌日更纹丝不动的模样让艾彦堪忧,他也看出,眼前倒地便如死寂一般的狼其实早是一具尸体。“首领。”艾彦道。 水流像是受到应激一般,开始剧烈收缩抽搐,将四肢整个勒紧,但肉眼可见正逐渐脱离它原本操控的尸体。如一条透明小蛇的水流突然溃散,变成真正的水那样滴落在平原的土地,可它们没有下渗,而是向乌日更蔓延。如一群食肉蚂蚁,目标确立,狩猎绪。 远处的艾彦只是看到狼在不断挣扎,以为是自己把濒死的动物错估成了尸体。可临近的乌日更脑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以防后患。 雪民的身躯并没有原人更加强壮与坚硬,当这股水流陡然聚成一人高的水鬼时,乌日更惊恐地只来得及伸出左手挡住从侧方而来的穿刺。他将左手从锋如利刃的水鬼手挣脱,忍着剧痛与如注的血流,拉开了距离。 艾彦终于看到了这场袭作者的真面目,在首领回撤的同时,前抱住他一同向后退至安全线。“您怎样了?”艾彦懊悔地询问着伤势,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了这个怪物,同时令首领分了神。 “看来不仅是北狼,有些人也不欢迎雪民的到来。”乌日更的下颏都在颤抖,被刺伤的左手发出更甚的剧痛。模糊的视线里,那头怪物此刻安静地守在狼尸身边,身的水下淌,下身的水涨。尽管如无害的清流,但它的头颅——与人口部所相对应的地方,咧开一张大嘴——于是乌日更姑且称之为人。 “这是什么东西,小子!”庆格尔泰一把揪住早已吓蒙的铁木托,问道。 “不,不,不——”他曾见过熊,也亲睹弟弟的死,甚至躲在被雪民称为猼羊的大狮子体内,但如今可怜的孩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景象犹如噩梦张开了口。 水鬼也确实像极原人们梦所遇的那些心悸的影子,只是他能够真实地来到了众人面前,而非限于在冥冥发出恫吓。原人如是,雪民亦如是,艾彦提心吊胆地与其余几名勇士守在首领身旁。虽然这头怪物如沉睡了一般原地不动,但谁知会何时发难。乌日更听见庆格尔泰还在逼问孩子,斥道:“够了庆格尔泰,放过泽鲁,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相信铁木托的神情,是孩子源自内心的恐惧。 “我和庆格尔泰等人抵挡他,首领您回到族里,让更多的勇士过来。”艾彦的提议得到众人的附和,然而却很快被首领否决。 “这头怪物用身躯可以杀人,而我们却还不知道他的弱点,来了更多族人,也难逃被捕杀的厄运。”方才的交战瞬息完结,像熊被一只野猴戏谑般无奈。何况乌日更并不认为这头怪物只是野猴那么简单。 于是,他奋力起身,带着冻斧向水鬼再次攻击。 贯穿过身,接着落空。 水鬼意料之地没有给予他机会,冻斧被拽入柔软的体内,乌日更慌忙松开了手向后退五步,然后又抽出骨刀向那张大嘴投掷去。 这般进攻又如石沉大泽。水鬼的腹部与头部“吐”出两把雪民的武器,面皆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艾彦、庆格尔泰与几名勇士飞速奔至水鬼面前,冻斧齐扬,待蓄势至猛时奋力劈下。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5章 水鬼 “噗嗤”一声,一团水花在他们面前迸溅,落到地的水流开始向后流淌。 “抓住他——”话音未落,水流成刀,将勇士们的双脚一一划开。 众人摔了个趔趄,而水鬼趁机起身,正要扬起手刺,一只包裹着淡蓝色火焰的冻斧结实地劈倒了他。“搭把手!”首领大吼,几名勇士顾不得疼痛,皆挺身而起,纷纷将斧子落到水鬼身,而此时再也没有听到绵软无力的“噗嗤”声,筋肉被切断的质感沿着斧柄传达到每一个人手。 水鬼的哀嚎像是冰层摩擦时的尖锐鸣叫,一边哀嚎着吐出白色的寒气,一边想要抚慰每一处斧劈的伤口,但不可抑制的水从流出,他的躯体越来越干瘪和虚弱。北陆的雪民勇士们见成效斐然,高呼着砍得更有劲,他们仿佛能嗅出独属于这种怪物的冰冷恐惧,却全然忘记,边瞠目结舌的铁木托正目睹他们狰狞的脸庞。 “够了!”唯一没有加入其的乌日更喝停众人,他无意看到孩子畏惧的面孔,幡然醒悟过来,于是前轻声对大伙说道:“死了可问不出价值。”他试探性地捉住水鬼细长的双臂,发现竟能触摸到一片如冰的软体,镇静地说:“他好像……一遇星火不能变化。” 水鬼扭过头来,用他此时扁平而无眼的脑袋“看”着乌日更,仿佛在铭记他的容貌。而雪民首领对这种怪物不敢怠慢,谨慎地将依旧燃烧的冻斧贴在水鬼身,蒸腾的白汽顷刻升起。 “星火只能限制他,并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乌日更见水鬼没有再嘶嚎,不由得暗叹这妙的怪物……此外,还有一丝怜悯?“泽鲁,泽鲁。”不及多想,他尽量克制扬的声音轻唤原人孩子。 “尊敬的乌日更。”铁木托慢吞吞地走来,学着勇士们一起这样称呼面前的首领。 孩子看着淡蓝色的火焰出神,乌日更觉得怪:“原人不烧火吗?” “烧,只是我们的火焰是黄色的。” 这倒是稀。首领想,可惜他们的祭司昂沁·司南不在,或许睿智的老人能够理解。他加一些力气去揿着地的水鬼,似乎怪物逐渐在恢复,柔软的水流开始变得紧绷结实,待之恢复,想来又是一场恶战。“泽鲁,你识得他吗?” “狼族,是他们杀了络布村的人。” 这是前面听说了的。狼始终还是与他们一样来到了南陆,而且他们并没有遵循一定的友善法则,而是对这些看起来弱小的民族展开了残酷的屠杀。然而泽鲁的回答没有令乌日更满意,或许狼群与雪民们在北陆相处的时间更久,自己怎么可能还需要有关于狼的情报。 雪民首领乌日更拾起冻斧又在水鬼身划一记,升起的透明躯干再次软绵绵地服帖回大地。他的勇士们都在边包扎伤口,没人能腾出手来替将近筋疲力竭的他一起按着这头危险的家伙。“我是问我手里的怪物,而不是北狼们。”他的声音因疲倦而显得生硬。 “我不清楚,真的。”铁木托以为首领在为自己的愚蠢而生气,且碰巧那水鬼透明的诡异脑袋扭向自己,顿时脑海被一片空白填充,接着一群与眼下水鬼一模一样的怪物奔跑着向他冲锋,而自己身处复活的络布人群里,他们躯体受伤,皮袄浸满渗出的血。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6章 把水鬼困在地上 他嗷嗷大叫:“是水鬼!络布人曾经见到过他们,诃伦说那是水里死人的化身!” 被识破身份的怪物顷刻变得暴躁,即使全身疲软,依旧妄图挣开乌日更的束缚。 “艾彦来帮忙,这虫子有力得不像话!”乌日更面色接近殷红,慌忙让手下助力。 艾彦和几个勇士从铁木托身边经过,各取一只手脚,把水鬼困在地。“你继续说下去。”庆格尔泰把孩子护住,示意他顺着首领的话讲。 “那是数月前的事情,北丛林里有几条溪涧,村里的诃伦带了几个猎人沿着溪水两岸搜寻失踪的莫古鸟。找着找着溪水渐变作红色,再走几步,两头莫古鸟脖颈折断着倒在水里。人们起了争执,猎人们纷纷说要报仇,可诃伦却执意离开,他说丛林里不吃肉的怪物是最可怕的。虽然如此,没人说得清发生了什么,直到平静的溪水忽然一片混乱……”铁木托指着水鬼:“像他一样的怪物出现了,轻易削掉了一个猎人的脑袋,这下,所有人都听从诃伦的命令,转身撤出丛林。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胆敢在水边逗留太久,因为诃伦说这种怪物是死人的化身,他们吃所有胸膛里燃着火焰的人……” 讲到这里,乌日更忽然感觉身下的水鬼不再动弹,反而变得更加柔软……犹如真正的水一般。糟了!他心大骇,去抓地的冻斧,回手砍在一汪水。 水鬼的身躯抽搐几下,如同紧包着水的兽皮炸裂,一时溃散开来,向外逃遁。 紧抓水鬼的所有人的手同时杵进地里,而这一息间,水流似乎已经逃出囚笼。 “都让开。”乌日更大吼,重新点燃熄灭的淡蓝火焰,艾彦等人纷纷退让,只来得及感觉一阵劲风贴面而过,丈外地的水又重新化成人形,僵直不动。 首领变得异常冷静,他向那亡命逃窜的怪物挥手:“在他周边的土地放火。” 深蓝的大火像是地里盛开的花,在艾彦丢下两块膏块后腾起,水鬼哀嚎着缩成一团再不敢动弹。“雪民的首领!”火里的声音传了出来,这是水鬼第一次与雪民们对话,着实令在场的几人讶异。“休要听那孩子胡言乱语,我可不愿杀任何一个雪民,杀了我,雪民将不会在南陆受到庇护,所有水鬼也会对雪民赶尽杀绝。”干裂的嗓音穿透火焰,像一根根利刺般扎进乌日更的耳膜。 乌日更冷笑着抬起手,血顺着袄子慢慢流了出来,手的豁然大洞可不像手下留情的表现。“这便是所谓庇护,用你致命的爪子袭击北陆而来的客人。”他警惕着怪物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一滴水都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方才泽鲁也说了,我猜水鬼们大概是散居在南陆的各个水域,是名副其实的土着,既然是土着,我想你也没理由对雪民示好?”他问。 苍神庇佑,艾彦心想,雪民纤夫牵着巨大的苍神濒临南陆,而刚踏进此地一步的他们险些遭此暗算,若再走下去呢?我们大概会纷纷人头落地。而苍神也不能拯救雪民。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7章 无意地瞥了铁木托 他时刻记得首领时刻遗忘的事实:苍神身的裂纹与时而蹦落的碎块——这些皆因与狼族爆发龃龉所致。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若换做是我,为这一线生机,也不该斩了眼前怪物的性命。他最后想到。 “尊敬的乌日更,我认为他是对的,您也说过,在陌生的南陆,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 “在他选择谋害首领的一刻,已然与雪民决裂了。艾彦,你可错了,想必他如今这副友善的面孔只有在将死的时候展露。”艾彦的劝告让庆格尔泰立马铁青了脸,他甚至用狐疑的目光审视铁木托:“或许南陆的民族都是群蛇蝎心肠的歹人,与他们没什么沟通的必要!” “庆格尔泰!”乌日更见铁木托的脸色黯淡下去,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令其放下戒备,如今功亏一篑,他有些恼火的喝令道:“让后面的族人跟我们,我可不信了,这南陆怎让雪民如此进退两难?” 愤愤不平的勇士恶狠狠瞪了水鬼一眼,之后给了艾彦眼神示意他保护好首领,最后带着两名勇士折返向北。临末依旧还似若无意地瞥了铁木托。 待走后,倒在地被火圈包围的水鬼看着圈外几位肤色不一的人,又吐着白汽蛊惑道:“尊敬的雪民首领,那位勇士说得很好,原人才是人皆诛之的恶畜,他们用一种邪火烧毁树林,滚滚浓烟熏臭天空,将动物圈进在兽场里等好战的战士前去将它们烧得皮开肉绽,甚至举行腐朽堕落的仪式令一片名为祭林的土地为其所用,禁锢住我辈而不能登岸。他们霸道无理,横行无忌,致使生灵涂炭。” “首领,您瞧。”艾彦的言外之意,是铁木托的族人们并非你我心的模样,他们甚至使用一种星火更为残忍的手段掠夺与统治。“并非所有的人都是星光的孩子,都是苍神所佑之子。” “你既能口吐人言,想必亦懂人心罢?司南说过懂人心者,其心必有恶,我无法相信你的流言蜚语。”话虽如此说,乌日更表面的态度也不明朗,然而心对素未谋面的原人多了一分警惕。 艾彦不知,诸勇士不解首领意思,而工于心计的鬼魅却早已心如明镜,他心大悦,却装作遗憾而恼怒的样子。“悲哀,又一个无知的民族要被原人的伎俩所诓骗!”假装因大恸而失声高呼。众人听着这惨绝人寰的凄鸣纷纷侧头护耳,“残忍的一幕又会重演,他们会支起烤架,将你的族人似牲畜一样捆缚在粗大的木柱,用锋利的骨刀开膛破肚,将盐粒撒进涌血的伤口,听着你们在火翻转时被火焰爆裂的脆响——” “你住嘴!”铁木托站了出来,他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水鬼。“你这恶鬼,不是火焰的孩子,有什么资格指责火焰和它虔诚的信徒?我所认识的人都是最好的,他们会分肉块接济每一位疲于生活的潦倒穷人,他们会在每次大丰收归来时围着篝火跳舞,以此感谢火里的神赐予他们喷香的食物。想来远在大部落的战士们更是格优秀,能被猎人敬仰的战士,一定是猎人的猎人。”他想到的是扎昆·诃伦,那位独自击毙泽鲁的狩猎好手,救自己于群狼口,那个男人一定是部落的战士!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79章 正怀有身孕 水鬼不敢相信,厚重的雪分明没有压断亲族的脊骨,由北陆跋涉而来的雪民们竟会驳回自己的邀约。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的首领曾断言这将是场美差,然而结果却是让自己来送死!“首领,你还请考虑周全,你可背负着数千名雪民的性命。”星火圈矮去,只有零碎几簇火苗忽而在地跳跃,艾彦手里的冻斧紧贴在他脸,水鬼开始怪叫,像被活宰的生彘般凄厉。 “可耻的雪民们,怯懦的叛徒,当心你们脚下的百丈寒渊……” 最后的凄鸣还未说完,人形溃散,极具韧劲的水流在地完全炸裂,包括艾彦全身沾满的水都加快滚落到地面,被泥土贪婪地汲取,不一会儿,棕黑色的土地又重新干燥发灰。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盟友,像狼族一样,可却狼族脆弱太多,乌日更看着土地心想。替首领手刃怪物的勇士艾彦站了起来,拖着冒出些许腐味的狼尸藏在岩石底下,嘴里不断嘟囔那样的行径过于冲动。被搂在怀里的铁木托直勾勾地欣赏完艾彦处理水鬼与狼尸的过程,发觉与原人们是那样的相似,却似乎自己的同胞更加有人情味,他偷偷去捕捉乌日更的眼神,却见他一如平常,平静地向北方的族人们看去。 在南北陆交界几里外的地方有一处隆起的陡丘,整体如一块斜嵌入大地的圆盘。陡丘下面鲜有地未被大雪掩盖,一处深秘的山洞坐落于此,里头漆黑一片,隐隐有一些淡蓝的光微亮。几个长辫结满冰粒的女人守候在洞穴外面,其一名妇女甚至怀抱一个几近透明的新生婴儿,她是一名故去勇士的女人,男人战死时正怀有身孕。她的眼里早已没有悲痛,此时正轻轻整理厚实的兔绒毯,面缀着几朵花叶,温暖地裹紧里头的女婴,奥敦斯格——首领为她取的名字。 她们仔细听着沿洞穴岩壁传达的深响,不久,一阵阵脚步声与石子滚动的噪声越来越近,像是正有人从里面出来。“莎林,快把孩子抱到一边去,他们要出来了,那副脏乱的模样小心吓着他。”一个女人同抱着孩子的妇女说道,说完还热情地刮了刮孩子的鼻梁。 奥敦斯格转了转头,用清透如水的小手挠挠鼻子,接着在兔绒毯里埋得更深了。莎林轻轻摇着手臂,宠溺地在她额头吻了一口,对那个女人轻声笑道:“她是阿木尔**的孩子,血与兽都吓不到她,怎么会害怕自己的族人。” “说来也是,这孩子生来是般大气模样,不论夜里野狐狸叫还是白天徘徊在附近的大猫,都没有哭闹过,也大伙在拉苍神时抱着你咿呀咿呀叫。”女人显得与莎林很熟络,其他几个女人皆没有过多地搭话,只她一人叽喳。听她也笑道:“这么说,倒还算大伙的不是。” “孩子哪有一直不哭不闹的,阿木尔**小时候经常被他的额撒打得哇哇哭,连木段子都拿不起来,成天可被我欺负得惨。” “是呢,那时还看着你成天追着用冻死的蛇干吓他,可谁能想到却能成了族里的英雄,又谁想到——”女人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妥,忙改了口摇着手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莎林。” “你呀,快别说这话罢,小心庆格尔泰找你麻烦。”另一个女人瞪了她一眼,又对莎林道:“她也是无心的,只是希望你别难过,族里的老人都说过,往故像寒霜,会越结越深。” “我没有难过。”莎林又下轻颠孩子:“我们的奥敦斯格,长大了也会像她额撒一样坚强,那柄查干哈达等着她呢。” 两个女人不知怎么接话,只得干笑着继续将注意力集在洞穴,里面淡蓝的光晕已从雪粒般大小逐渐变大,还有少许的路程能出来了。过了不久,南边三名随首领先行的勇士刚好踩着没至脚踝的雪返回。 来者为首的是庆格尔泰,莎林亡故的额撒汗阿木尔**的兄弟,几个女人一见到他便喊道:“快让后面的男人们把东西搬来,这个洞穴大概可以住一晚。” “今天不在这里停留了,要继续往前走。”说完,庆格尔泰让两名勇士进到族内通知众人启程赶路。 “这洞穴,我们的男人好不容易探索完,正从里面出来,说不住不住了?” “这是首领的命令,多一天待在雪里,多一份危险。” “前面是南陆,盲目赶路越发危险,乌日更不能让雪民们承担他的错误决定。” “是尊敬的乌日更。”庆格尔泰俯下身子,用凶恶的目光逼迫面前渎名的女人低头认错。 头发剪得很短的这个女人哆嗦两下,裹紧身的烂皮袄,伸出一只手掌朝摊开,从左臂起始划过胸膛,向不在眼前的首领献雪民礼。 庆格尔泰望着她流出脓水的皴裂皮肤,记得这是一个被掳掠来的女人,想来日子也过得恶劣,说出那样自私狭隘的话也无可厚非,于是递给她一壶水,还把自己的衣服一并送出去。“拿着罢,要死也别死在雪民里头,这会儿昂沁·司南不在,给别人染疫病,苍神都救不回大伙。” “庆格尔泰!”莎林不满道。 “没事。”男人对兄弟的女人笑了笑。 话毕,洞穴那里传来动静,一个紧接着一个像庆格尔泰一般健壮的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他们总共六人三支火把,把一人多高的洞穴探了个遍,手里这时还带出几只黑乌乌的蝙蝠老鼠,个个斜着脑袋大口张开,还有几丝它们的血迹混夹在勇士们流下的汗液里头。 还未等女人们拥去,一名活龙鲜健的勇士大吼一声,搡开伙伴黧黑着脸盯着短发女人手里的水和衣服走来,只听他骂道:“谁给你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莎林一听暗道不妙,悄悄望去庆格尔泰那儿,果然见他皱着眉头,手里早已紧握成拳。 “他妈的,问你话呢!信不信我打死你?”勇士甩开伙伴,不顾劝阻指着女人又要大骂。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0章 活得不耐烦了 一记重拳将他打倒,昏头涨目之下,又被拎住脖颈,一张犹如穴猿的长脸出现在他面前。 “是你,庆格尔泰,我好不容易探完洞穴,你却在这里说让大家赶路,假借首领的名义。”男人不住地咳嗽,重重的几息恢复了清醒的头脑,他单手支地,打开庆格尔泰扣在脖颈的手。“水和衣服也是你给的?活得不耐烦了?雪民的禁忌你也敢触碰?” “庆格尔泰!” 一声疾呼也救不了这个嚣张跋扈者的脸,只见庆格尔泰骑到他身,左右拳痛快地发泄,如一声声重锤击打大地,而身后短发女人则丢了手里的东西,发疯似地想将人从她男人身拉扯开,甚至连牙齿也用。而周围的人不敢前,只敢呆立原地,去留不是。 莎林紧紧抱着奥敦斯格,眼睁睁看着阿木尔**的兄弟暴虐地将惩罚肆意施加在雪民同胞身,这个男人变得哥哥死前更加冲动与诉诸于蛮力,只有在乌日更面前才会有分毫的尊重与敬意。 短发女人被无数次搡开,又无数次站起来,尽管她不知自己为何要站起来,但是站了起来。“求求你,他知道错了!”她大声哭泣,明知哪怕声嘶力竭,这庆格尔泰出了名的暴脾气也不会由她掌控。“我原谅他,我原谅他,他会被你打死的!”她哀求道,甚至忘了身后的莎林或许可以救她男人一命。最后,只听扑通一声,她跪在地。 庆格尔泰挥扬的拳头在空停止。“这样够了?不给他打到半死,这种虫子绝不会吸取教训。他的伤,十天半月能恢复,而你会不断流脓,直到蛆虫填满伤口。那时,你会后悔没有让我教训够这个男人。”最后一句堪称是噩梦般的威胁,但庆格尔泰说话一直如此,刻薄、咄咄逼人,似乎酷爱将伤疤整个揭开暴露给他人。 这样说话,往往能让人脆弱地诉说真话,然而庆格尔泰这次失败了,当短发女人被另一个女人小心扶起后,她红肿的眼睛里尽是仇恨的目光:“是的,是的,够了,即使我被他打死也不该由您管。”她是一个为人家养的劣畜,何来帮着外人殴打自家主人的习惯? 尽管旁边的女人纷纷轻声要求她向庆格尔泰乞求庇护,然而她执拗地依旧用那副眼光看待勇士。庆格尔泰嗅到一丝疯狂与不安,不再理会后面那名雪民女人,对身下鼻血喷涌的男人说道:“躲藏在同胞背后磨刀霍霍、牙尖爪利的雪狐狸,纯净的雪民血都被诸如你这类的人搞臭。别再给你的女人吃苦头,否则这孤野里的洞穴是埋葬你的坟冢!” 男人哼着鼻血,嘴里涌出不少血泡,虚弱地点着脑袋,双手搭在庆格尔泰的腰间轻轻按了几下,以示同意。 见他范,随后庆格尔泰倏尔起身,与另外五名洞里出来的男人冷漠地说道:“即刻启程,一刻不留,这是我的命令。” “莎林,我们走。”待众人陆续退场,这个先前还异常暴躁的勇士笑得让眼睛眯成一道缝,对怀抱奥敦斯格的女人说道。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1章 该赶尽杀绝 随从们一下子越发不知如何回答,显然心里藏了什么未禀报的鬼祟。 “最近巢埠人说如果没有金乌亲授的命令,部落的访客他们谁也不见。”还是由那个随从回答,他顶着金乌恼怒的目光,偷偷抹了抹脖颈豆大的汗珠,此刻站在水边却一点不感到清冷。 “原人何时对异族都如此容忍了?”胡和鲁把巢埠人也以为成不愿蹚浑水:“想想狼族背叛,再想想盐人淹村,不都是异族所为? 天赐莫非很可怕,那老头不能动得?为何在南陆的我从没听说过他们的威名?”胡和鲁每次提及氏农时,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炙烤个干净,甚至,普天下系天赐名号者,该赶尽杀绝。 但是长风已经犯了执拗力保氏农,再当面纠缠想来内讧只会愈演愈烈。“我最近冒犯过我的老友吗?”胡和鲁今日算是真的死了心,他问随从:“否则他为何与我作对?往常我们两个老家伙只会因为烤架的食物争执。”他也只好把问题归咎为一次不经意的冒犯,随从们也谄媚地见机迎合金乌的玩笑,但是谁都知道,向来铁面无情的长风这次绝不是为一只烤羊腿而杠胡和鲁。 我知道牵强的理由掩盖不了你确实又一次抽了我的脸,这是事实,我的老友。胡和鲁生气地想,因为长风从不给另外五人任何颜面,他是个固执的老派金乌,连同样守旧的自己都自愧不如,十多天前,独自一人在严冬的第一夜守着早被所有人遗忘的火种。阿拉图德·伏燧领着我们踏进部落前曾高呼“生于火,忠于火”,忘记火种等同于命不久矣,所以摆弄无数祭祀的金乌里,或许只有长风才是唯一一个能活满三百年的人。 冬天来了十日有余,自那晚后,长风便一直在古祷房里休憩,如今第一场大雪多少已经消散,往后变本加厉的雪夜,起夜不眠的人将会时常能看到火种边孤落的身影。然而对于胡和鲁而言,眼下这条水渠会不会冻才是他冬季所该关注的要紧事。 可显然,水渠要他想象得活跃的多,缓慢升的水位忽然加快涨速。 随从抬起浸湿的鞋子,想拉着胡和鲁的衣氅离去。“我还担心不是巢埠人参与制造的小舟下了水会淹没,这下看来,哪怕是破篓也能被浪掀到天!”金乌纹丝不动,站在水里开心地说道。“但那是什么?”水渠里一处泉涌在不断升高,终于引起他的注意。 那泉涌不再升,转而向码头驶来,像是一头潜入部落的鳄鱼正快速逼近,胡和鲁想要后退却也太迟,一双瞳孔狭如一线的眼眸从水里浮现。 来者逐渐踏码头,万幸不是一头伏击的鳄鱼,否则胡和鲁此刻恐怕只剩下半截躯干了。然而原人们仍然大呼小叫,他们手脚并用将金乌拽走,留下码头末端的潜水者,而他的背后是重归平静的水渠。 “蛇人觐见!”披着半透明软皮的巨人惊得战士们纷纷拔出石斧。 若非胡和鲁从不饮酒,否则他一定会以为是一头巨大的水蜥爬出水面。可好在对方的物种也并没有困扰博学的金乌,他曾在一卷皮卷读到过这种东西,蛇人……住在矿洞或普通隧洞的民族,他们见不得阳光所以久居地下,了岸得披蛇皮所制的罩衣,另外他们说一种沙哑的语言,但今天胡和鲁所听到的……他万分笃定是原人们使用的语言,而不是恐怖的嘶嘶蛇语。 即使蛇人长得恐怖如斯,可似乎并不需要呼唤更多的战士过来抵御外敌,因为当见到面前的矮人们兵刃相向时,蛇人也只是同样将他巨大的木杖举到胸前,竖瞳挤得越发纤细罢了。 “一丈的蛇,六尺的火”,那卷轴还曾写有这样的话,胡和鲁听见蛇人的问候,便大方地走前,一较,果真差不离,那块头足有两个原人的大小。他挥手让随从们放下毫无意义的烂斧子,众人照做的时候,蛇人的双耳抖动了一下,面垂着的两条黄蛇干随之而动。“有幸见到绵延千年的古族。”虽然码头光线晦暗,胡和鲁十分想要点起火焰将蛇人的面目看个究竟,但碍于古老皮卷说的禁忌,也便不愿随意冒犯看似无害的客人。 扎昆·察拉干见胡和鲁老人与蛇人低语几句后侧开身子,将手摊向自己和身后的战士们,显然是在介绍:“他们是原人部落引以为傲的战士,蛇人夸犁。”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通道,让胡和鲁先过,随后蛇人夸犁在阴暗的码头跟在身边,他们紧随其后,绕过灰亮的墙,下到一个坡底,追着黑暗步行百步,最后,蛇人将蛇皮软袍笼罩在头,一头扎进光亮。 他们的身后,一只被忽略的“蜘蛛”贴墙悄悄离开,他伪装得十分隐秘,走出底坡的时候仿佛是从墙剥离下来一般,又像黑暗滋生的病菌,滴落进部落之。无缝不入的“蜘蛛”对方才获得的谍报心满意足,他只需要静待大人回归,将所知一切告之便可。 牧仁掸去雪,沿着裸露在外的高井向攀爬,预估爬了足有三四十个横挡,踩着井身借力外跳,便从地势较低的码头处回到地面。他回头看高井和表面一百个铁铸的横挡,这钟材质的东西是一年多前巢埠人最新的建造匠艺,石头还要坚硬,但尚未普及到原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或许不稍多久,石制的都会更替为铁铸。这是后话了。 踱星又走了将近一半了,巢埠人不知有没有给虎跳崖那群喽啰造成点阻挠,他见天空那颗永不熄灭的星辰依旧彳亍,心下想到临走前巢埠首领不甘蒙受背叛的愤懑神情。他们可千万别被图图赫那“变色蜥蜴”毁去,部落与虎跳崖的交战还需要用到那些弩车和不可多得的工艺们。牧仁并没有为巢埠的存亡而向火焰祈祷,只是为即将到来的祸乱心哀鸣两声,便背着高井离开,向部落大门走去。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2章 门口的赤豺快饿疯了 一路的原人木屋门前皆堆叠了好多积雪,还有些精神遭受冷冬连累的晚起原人们,还在病恹恹地扫除冻住门框的冰霜。 牧仁经过时,这些原人们仿佛视而不见,甚至他皮袄的一角被路边的手撩碰,也像是一道空气被忽略。 不受人耳目所闻,是“蜘蛛”的素养。也看不出牧仁对此是否满意,他的表情暗沉,也当原人们是空气,径直走过他们。又快步走过古祷房和兽场,终于来到卜筹轮放置的二层平台正下方,一个那钦手下的战士将他领向部落大门,但直到临近门口被一个莽夫撞到前,两人都一言不发。 若不是这个莽夫是胡和鲁的鬣狗,牧仁也想像假装失语的残废一样,悄然规避一起冲突。只见鬣狗抓住密使的肩膀说道:“门口的赤豺快饿疯了,七个原人被它们咬伤,扎昆·那钦都不管吗?”那傲慢的模样好像在说“你的主人也只配给我的主人鞍前马后”。 这位莽夫身破烂的模样已经形同一个野外与野兽争食的拾荒者,穿着一件千疮百孔被虫蛀的皮袄子,原本紧束的头发垂挂在耳边,头的骨盔缺了一半。 “我险些成为第八个人。”后怕令他此刻声音里带着愠怒。 牧仁知道鬣狗是一直坚持出猎的战士,哪怕是初冬后部落明令的禁猎也从不遵守,他认为在这个大型聚落尚未建造前,原人可没有忌惮过那么多规矩和禁忌。 “请问扎昆·那钦在哪里,我要求一个说法!”牧仁没有立刻理会,他便显得更加愤怒了。 “大雪后的半月内是禁猎期,你和那七个原人没有被抓起来严罚,反而被作为兴师问罪的借口,也太胡作非为了?”边的战士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懂部落的规矩,还是刻意透过那钦藐视拟定规矩的苏日勒和克及五位金乌?” “我是奉胡和鲁的命令沿部落接连的水渠外出寻找问题,和狩猎有什么关系?” “水渠会有什么问题?”那战士嗤之以鼻,一条人造的小河罢了。 “流量,畅通,决口,污染,是否影响母源大泽,哪一个不是问题?” “这——” 鬣狗牵起唇的肌肉,勒出一个丑陋的笑,像一张畸形的虎脸。“我为金乌们尽职尽责,那钦和他底下一群战士却仗着与尊敬的苏日勒和克关系亲密,疏于职守,留着门外的赤豺群和土墙的积雪而在这里偷闲。我想恐怕是你们更加怠慢了部落的信任?” 那战士一听,急了,鬣狗的话分明是打算向尚留在部落的胡和鲁和长风参他们的罪状,而士倌扎昆·那钦近日确实没有来得及吩咐事宜便匆匆离去,若金乌们责问,他们有口难辩。 “扎昆·那钦大人不在部落,因此扫雪驱兽的工程延缓了。”牧仁接过话茬:“这是我的失职。” “我还想问你是谁?是扎昆·那钦的手下吗?” “我是他的朋友,他将事宜暂时委托给我,我却忘得一干二净。”牧仁大方地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毕竟对于大多数原人而言,自己只是一只“蜘蛛”,而谁也无法从暗影里将自己揪出。“那钦大人外出约摸五日时间,所以这件事情与他完全无关。” 果然鬣狗再没有什么话好倚仗,看着那钦手下的战士和这个所谓那钦的朋友直发愣,然而对于莽夫而言,眼珠子无论转多少圈,也转不出另一个好对策。只听他嘟嘟囔囔道:“见鬼的初冬,万能的有事外出。四个金乌,两个士倌都不在,还包括我们尊敬的领袖苏日勒和克。可要是出了大事,该怎么办?” “尊敬的阿拉图德·胡和鲁不是还在领袖大殿里?”他声音一顿,一个披着兜帽的男人擦着身边走过去,那家伙似乎没有头发,白蓝色的面容一见他的眼睛便连忙垂下头去,不经意间加快脚步拐入小巷。 可鬣狗没有注意到男人,他被牧仁的话所吸引,于是凑了来,恰好挡住兜帽男人的行踪。“是啊,没他坐镇,其他人怎敢这时放心外出,阿拉图德·胡和鲁——部落的流砥柱。”他不遗余力地赞颂自己主子,把身后的猎到的动物毛皮给不小心露了出来也没发觉。见那钦的人忽然嗤嗤偷笑,赶紧严肃道:“我要去回禀胡和鲁大人有关水渠的问题了,你还是快点,别等尊敬的胡和鲁大人亲自接管这档子破事。” 我应该告诉你,以后该披一件大些的皮袍子藏匿猎物,而不是穿着皮袄害得自己整个身塞得鼓鼓囊囊。只一眨眼的工夫,牧仁寻不到那个兜帽男人,这让他大为光火,而胡和鲁的鬣狗也如斗胜的莫古鸟在他的注视下昂首阔步向内离去。 那钦的战士疑惑地见他原地转了一圈,脑袋却像是要挣脱脖子的束缚般伸得极远,接着又奔到几步路外的小巷口,口子里的一张脏兮兮的破布、一罐酸酒和一只死鸟都没有逃过他的检视。可惜一无所获,这些不过是“原人所为”。他放弃了显得行为怪异的追查,也没有告诉战士有关兜帽男人的事情,即使那身不属于原人的装扮实属可疑,但这类事并不算在他的职责范围内。“蜘蛛”归“蜘蛛”,该藏匿风声,而那钦的战士们才是“猎豹”,既然“猎豹”们的鼻子没有嗅到异味,代表着天下太平。 战士赶牧仁,他们的目的地不在这里,应该在远处的部落大门。 “有什么问题吗?和胡和鲁的手下有关?”战士自然还是会问,然而只要不是图图赫之流,想要从牧仁吝啬的嘴里抠出情报,基本是妄谈。“我们不该给他好脸色看,作为领袖的忠实助手,那钦的手下不该对胡和鲁的手下笑脸相迎,谁都知道,最近胡和鲁似乎想要弹劾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战士又说,对牧仁方才没有为那钦挣得颜面而不满。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3章 大人不愿有人知晓 冬天的风在耳廓外撕扯,对于长居外地的牧仁来说不算什么难捱的事,然而也不见得有优势,今年的北风往年更烈,之后的风雪或许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他听见战士愚蠢的问题,并不是十分愿意耐心相告,这个叫艮噶尔的人大概是那钦手下最驽钝却仍深得厚爱的战士。 “你知道那钦大人的动向吗?”他问。 “不知道。”战士答。 “既然无人知晓,想来是大人不愿有人知晓,我若再顶撞而不是揽罪,让他们把注意力引向大人,岂不是制造无端麻烦?” 艮噶尔闻言立刻把手捂向牧仁,正色道:“你快别说了,让别人听到这些可不好。” 这种蠢虫。牧仁拍掉嘴的手,对这个缺了半个鼻子而不是缺了半个大脑的家伙瞟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加快脚步奔去部落大门。此时他只想把那钦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好让自己从琐事脱身,继续监控胡和鲁和新交的蛇人伙伴。或者折回虎跳崖提防那个阉人的动向,也好过扫雪驱兽。图图赫,水鬼……不,还是在部落老实待着,哪也别想。 周围原人变少了些,牧仁终于抵达部落大门,他告别扎昆·艮噶尔,后者招了招手接着找了一处台阶跑了土墙。初冬光照后的积雪松软,近能闻见一股淡香。部落的土墙内侧围了一群原人孩子,他们在牧仁身边玩耍,仿佛听不见墙的战士呵斥,依旧大笑着拍碎雪堆。那些完整的积雪晶莹剔透,好像埋了一枚枚水玉,还有些冻硬的冰甲被战士们敲裂,加速融化,所以在墙根底下随处可见一滩滩黑色的泥巴。 地里萎蔫的矮草被压得更矮,病恹恹地赖在地里,在冷暖相交的阳光下,费劲地吞吐雪后新鲜的空气,新的青草茸茸长势,在病草边钻出地面,开始夺取它们的生存空间和养分。然而第二场大雪降临时,这些还没有享受人间年华的新草又会被压塌冻烂,这般反复,直到与原人一起熬过不知尽头的冬天。 野草的命。牧仁依那些不知疲倦与寒冷的孩子肆意打闹,对方的原人战士嚷道:“下来些人,把墙角的冰扫到路去,小心冻塌这些墙!” 除了方才去的艮噶尔,没人理会他,那些人都对着墙的另外一面吆喝,像是部落外头有一群珍禽异兽在瞌睡,要么是一群不着衣物的女人将原本应该覆盖身子的皮袄脱下来系在腰间——当然这不太可能,部落战士只会流着口水跑下去挨个挑选,而不是站在守墙嚷嚷。 牧仁猜对了一半,艮噶尔回过头来请他去。“是赤豺群,它们还没走?”隐约的豺叫声让他想起鬣狗的话,似乎门外确实有一群对原人锲而不舍骚扰的赤豺群,于是连忙顺着石板闸口边的台阶爬高耸的守墙。 部落的大墙有二丈之厚,等到他由艮噶尔引导接近墙沿,头好像裂开了一样。当下五丈之远的地面和不断起跳的赤豺在他眼摇晃打转,尽管他是在崩溃与愈合边缘摸爬滚打煎熬过来的人,可依旧无法在高空坚持哪怕数息的时间。艮噶尔慌忙把摇摇欲坠的他扶到一边休息。这时一个高大的原人战士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走过来蹙着眉头等了一会儿,看样子是想将他抄手扛在肩带离守墙。显然牧仁被当做了无故偷跑来的捣乱分子。 牧仁不会让高个战士得逞。他无力地甩了甩头,搭着艮噶尔的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艮噶尔为他找来了一根拐杖,那原本是专门用来扫雪的老扫帚,面还扎着几缕干草,方才全被拔了下来。这是对高空晕眩来说没什么实际的帮助,倒不如让艮噶尔扶着更为妥当,然而对于接着便要下达指令的牧仁来说,拄拐指挥,战士们的怨言或许会小一点。显然,在牧仁挣扎着想要起立的过程,高个战士听闻艮噶尔的介绍后,表情从鄙夷变成了少许钦佩。 嘿,高空算什么,好过你自己曾亲眼见到一头透明怪物把你脖子拧下来。一边想着,他一边深吸几大口气,眼里的东西终于不再晃动,于是才把脸重新探出守墙,底下的赤豺竟然安静了许多,不再下蹦跳,它们的脑袋凑在墙,可怕的眼神像要吞了每一个伸出头的家伙。 高个战士和艮噶尔一边一个,双双守在他身边,深怕临时指挥者不小心掉入饿疯了的赤豺嘴里。他们记得曾有原人不小心跌进狮群,带肉丝的断骨因狮子们争抢而被抛天空,所以牧仁若是跌进赤豺群,活命与否难说,但一定会被咬成一滩烂泥。 恐高的密使干脆把拐杖丢到一边,直接趴在了墙,听着战士和底下野兽的对骂,莫名觉得有趣,不由得问道:“这样持续多久了?” “大雪过去后已经有好几天了,还好我们夜里的守卫没有怠慢,所以几个不安份的偷猎者回来的时候只是被咬伤。” “活该,一群蠢虫,禁猎期不在部落里老实待着,只有火焰才能庇护风雪的原人。”高个战士接过艮噶尔的话,顺嘴向墙外吐了一口唾沫,底下的赤豺又开始狂吠起来。它们对着一块土斑密布的墙不断爪刨,已经刨出一个内拱的凹洞。假以时日,或许这些赤豺们不需要再对着墙无谓地吼叫,而是直接钻进刨出的破洞,对部落的人们大杀四方——或许是今晚也说不定,融化的雪水会让墙体更快瓦解。 “今早是不是还有一个?”牧仁很清楚地看见正下方那个巨大的坑洞和被翻舀在地的沙土,一些粪便铺在里面。 “是胡和鲁的那名鬣狗,老远想绕道从另一边的门进部落,结果可惜带着块破毛皮,不被咬才怪。” “原因查清楚了吗?” 这么一问,高个战士越发生气,伸出手指道:“那天赐的怪老头,骑着一匹连赤豺都追不的红马,在部落门口丢了肉跑,顺手还带走木屋里的一些古怪器皿,无嗣和胡和鲁大人怀疑那些可能是加害部落的邪物。” “邪物是后话了,那钦大人没让我注意门外老头的动向,先不足为虑。”说不定那老头只是不愿让部落的人出来抢走一屋子的“宝贝”,牧仁想。他顺着高个战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不远处一间房门大开的木屋茕茕孑立,一头赤豺蹲坐在门里恰好与他对视,旋即站了起来。“这些赤豺似乎被老头扔肉的行为养成了习惯,以为在部落门口能吃到肉,现在没肉开始在门外发狂讨要……天赐人很狡猾。”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4章 积雪会侵蚀守墙 高个战士恍然大悟,这些畜生可通灵性,原本部落外头只有一两头,结果放任天赐人胡作非为,几天下来发展到一群赤豺。手机端 m.“那我们怎么办?”他询问这位其貌不扬的临时指挥官:“必须要加紧解决掉赤豺群,否则如您所说的一样,积雪会侵蚀守墙。” 这名没有扎昆之姓的牧仁在高墙拄着拐颤颤巍巍地重新站起,杵了杵地。“让它们害怕行了。”他数完赤豺的个数后又说:“分给它们三块肉,记住,只能给三块,每一块一定要丢在落单赤豺身边,让它轻而易举叼在嘴里。” 只要是这些野蛮的东西,都不可能逃不过野蛮所带来的惩罚。 尽管高个战士不明所以,但至少与扎昆·艮噶尔一同去告知其他守墙的守卫,那群原人纷纷侧目,对牧仁的方法大为不解,因为他们面对野兽,免不了以武力化之,包括前不久潜入部落的鬣狗群。然而疑惑之时,守卫们仍然照做,在一圈守墙开始寻找牧仁要用的东西。不过牧仁亦没有停下,他跑下土墙,去部落的原人家里讨来一根火把。当他重新到土墙时,艮噶尔兴奋地跑到面前,说底下的赤豺乱成一团,在相互争夺为数不多的三块肉片。最初的三头赤豺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横躺着奄奄一息,耳朵鼻子的碎块落在地。 牧仁见这三头赤豺体型较大,其一头全身红色毛发极长,但此时已伤痕累累,毛掉了一地。他不由得更加高兴,显然有一块肉被赤豺的首领独霸,但饿极的豺狗们不再惧怕它,而是合伙来把它咬死。失去首领的群体乱成一锅烂粥,肉片刚被一头赤豺得到又被原本的同伴们扑在地,可它们显然较珍惜性命和一身好看的红毛,尖叫着很快松了嘴,站起身来重新加入争夺大军的行列。 混乱、分神、疲软,万事俱备,敌人已是囊之物。牧仁让艮噶尔递来打火石,轻轻擦着,沾满动物油的火把触碰到火星的一瞬间火焰燃起,“把干草和油还有剩余的肉片一起倒下去!”当牧仁大喝,守卫们对着底下混抢的赤豺群泼油,艮噶尔和高个战士也将一把一把干草丢下墙去。部落的外墙一时像冲刷着瀑布,只不过是由油和干草组成而非水流,犯懵的赤豺被淋个当头,在黏滑的倾泻物里打转哀嚎。 “大人。”高个战士已换对牧仁的敬词,他想告诉他仅仅这样可吓不跑底下发疯的家伙。 “时机到了。” 底下的赤豺挣扎着起身又滑倒几头,仅有五头跌跌撞撞地逃离油圈,躲在稍远的地方朝始作俑者们狂吠。仍未脱困的赤豺你一脚我一脚终于站稳,准备向外奔去,突然其一只头顶被重重砸了一下,窒息的烟味蹿入鼻,一时间大火腾然而起,干草带着火星瞬间蔓延到所有油面! “大人!” “还叫什么大人!”牧仁的另一只手举起拐杖,高举过头顶,像一个同样骁勇但睿智更甚的真正的指挥者一般对守卫们大喊道:“这些畜生的尖牙利爪已是形同虚设,虚假的红色毛皮很快会在真红的火焰里化为焦黑一片,下去了结它们,说不定你们还能从救出几件华美的豺皮送给部落同样虚伪的女人们!” 墙下是阵阵尖细的呜咽声,部落的闸门在咯咯声打开,细长的棕色木枝一头削得发亮,灰白的石制手斧像是原人们的獠牙,战士们的手双双握住它们,遇见一头火里挣扎的赤豺便奋力挑出来低头猛劈。五头侥幸逃生的赤豺吓得跑到更远的地方,只敢在那里站定,威胁的吼声也只敢压在喉咙里。战士处理完那些被拖出来半死不活的“红犬”,杀意正快,于是咧开嘴巴,露出不算短的尖牙大吼,模仿着还礼。荒原传播着原人粗莽的嗓音,似乎要激荡到远方山谷。 一次不小的麻烦解决了,守卫们站在部落门外和守墙,对落荒而逃的五头赤豺哈哈大笑,甚至一个守卫无意间让自己的唇齿吹响哨音,其他原人听完笑得更响,不一会儿,口哨在部落此起彼伏。 牧仁看着老旧的土墙,耳畔的哨声没有让他一同加入放肆,或许是制造他时的疼痛与折磨使得他只能看到万事悲惨的负面。记得在部落建成初期到现在,这堵四面环抱部落的守墙尽职尽责,抵挡野兽和暴徒的无数次歹意,却一次不曾修补。底下那个被赤豺新抓的坑洞几乎快要贯通,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被忽略的窟窿早已赫然洞开不少年。墙外没有木拒马没有岩石堆砌的拒阵,随处一个最落后的支埠都要这里防御完善,他觉得部落像四面透风的破木屋,再这样下去,朔北扬起的风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地钻进部落原人家里。 胡和鲁竟然还想着修造水渠去控制鸟羽,他猜测若是鸟羽人早有谋逆心,此时大概笑掉了牙齿,满心欢喜地接纳那名金乌看似睿智实则愚蠢的决定。不仅部落的男人女人们作风豪放,连他们的大门也同样如此,似乎一道石闸门能心安。这不禁叫牧仁对金乌们的统治又轻蔑三分。 扎昆·艮噶尔注意到牧仁的冷笑,心虚地凑前,以为还有什么吩咐。“大人,结束了吗?”他问。 “嗯,让尚留在部落的巢埠工匠连夜和泥修补守墙。”他看了艮噶尔一眼:“今天是赤豺,明天或许是齿象,大概没有人愿意让那种大家伙直接碰在这面弱不禁风的墙,所以让工匠们再造一些拒马和石镇,放在土墙前制造障碍。” “是。”艮噶尔连连应下,发现他却是在委托,忙问道:“您不管我们了吗?” “此事过后便不归我管,你们请那钦大人向领袖申请罢!”牧仁好歹露出一些笑意,但很快收了回去:“我也是他的手下,以后别‘您’了,被你们叫了几声大人,难免有些心虚。”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5章 一些模样可笑的残 对方不解地等待戛然而止的他继续吩咐。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从远处走来,身边跟着一名魁梧却毛发稀少的战士和一名女人。一行三人步履缓慢,胖子见守墙的牧仁注视他,便挥手致意,嘴角扬的皱纹使他不笑的模样亦是滑稽可笑。“——这些话待会儿说罢,因为我的任务似乎还没结束。”牧仁拍了拍艮噶尔和那个高个战士的肩膀,两人陪着他一同下了守墙。 同样三人,站在部落的石板闸门口。牧仁再次冒出几许冷汗,即使身边的人不知道缘由,但他清楚阿拉图德·图图赫和他身后的怪物可赤豺群凶猛数倍。他静静等待,心知虎跳崖这位谋权者想来是做好了一些打算,决意要给自己一些惩戒瞧瞧。 他被轻巧地投掷出去数丈,本以为翻一个身子能稳当地落在地,结果却面部朝地重砸下去。负责教导他的士倌惶恐前,将他翻转过来,轻柔地拂去面的泥泞,托起头颅问道:“世子,您还好吗?是拓谷手重了。”泥浆被雨水打散,露出底下一块凸岩。 乌恩的鼻间尽是鲜血,他呆滞地盯着兽牙项链的零件散乱撒在地,一口口唾液伴着血腥下咽,可他来不及在意姆妈遗留下来的项链问题,因为今早刚被涂抹全身的彩此时已经被祈山泥泞不堪的天气毁坏得一团糟糕,而这是他的额撒阿拉图德·伏燧,原人们的领袖苏日勒和克所亲自绘的图案。 然而雨水和泥浆把它冲刷几尽,只剩下一些模样可笑的残图。 “您还好吗!乌恩!”士倌大声地透过豆大的雨点向世子唤道。 他从乱麻似的思绪里挣脱出来,转而怯懦地望向不远处的男人——他的额撒在布满青苔的石头后面静静地观摩扎昆·拓谷与自己的练习。“拓谷……我是不是很没用。”在听见士倌的关切询问后,反问道。 “没用,怎么可能?乌恩……可是世子啊……您……可是第七位姓阿拉图德的金乌。”扎昆·拓谷回答的亦是支支吾吾,哪怕此刻是为了安慰世子而欺瞒他,但心怎么也作祟不了:世子天赋平平,甚至连成为一位猎人的资格都没有。作为苏日勒和克身边重要的士倌一员,他似乎能想象到领袖失去耐性的表情。 祈山瓢泼的雨连绵不止,泥浆随击打而起舞,仿佛能跃至空,与雨水在空交汇。向外展开,以祈山四面为界,阴雨天只在当长年累月出现,界线外,晴空万里,却无论如何都照射不进这一方山地。祈山成为了人皇及原人们的墓穴,这样凄冷的地方,苏日勒和克竟让自己的孩子前来磨砺。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世子跪在地大哭,歇斯底里地发泄半日来的情绪,这样哭了几声,开始虚弱地抽噎。雨水可不会疼惜火焰的孩子,待第二天太阳升起时,难免会让他生一场大病。“您是好样的。”圆木力士拓谷一把抱起乌恩。 “把他放下!”威严的声音掐断了拓谷的念头,但依旧紧抱着世子,因为他的身躯像一只失去双亲的雏鸟在瑟瑟发抖,虽然自己不会去怜悯一只野禽,但愿意来怜悯怀里的原人孩子。“我说,放他下来!”苏日勒和克为士倌违抗命令而越发恼火,而显然火气会直接撒在世子的头。 苏日勒和克擎着硕蓬(一种叶片极大的陆生植被)走到两人面前,拓谷才放下世子,低头不敢直视。领袖的双肩披着干草与毛皮缝制的垫肩,腰坠一串狮子的牙和一只大骨,身是黑红大氅,胸甲是熊肋骨所制,今日这身着装,仿佛预备出席一场兽场审判或是傩祭大会。 乌恩也注意到额撒的模样,可躲在拓谷身后的自己威风,而这样的人竟生了一个可怜的玩意,说出去简直是原人的笑话。“额撒。”他不敢不说话,握着拓谷的手,对额撒施了一个原人礼——这个孩子似乎只有躲在额撒看不到的地方,才敢放肆大哭。 “拓谷,你让他磕死在地罢,反正只是狮群里的畸形儿。”苏日勒和克漠然地盯着乌恩鼻子的惨状,说道:“与其被杀,不如自生自灭。” 不光嘴说说那样轻松,领袖苏日勒和克确实如实做到。一个时辰前,拓谷与他一同在边观摩,当乌恩被一头猩猩用自制的简陋木尖追杀时,也只是悄悄站在远处,不闻不问。待不成器的孩子好不容易夺过木尖吓退猩猩,他一把逮住那头“逃兵”,当着孩子的面,撕开正在手里的猩猩喉咙,火焰冒着大雨爬被扯得狼藉一片的尸体,吞吃个干净。 “起来。”这副面孔,像是在面对猩猩时一样狰狞。 祈山的阴雨天,夜幕完全遮蔽了白日,在这里无人分得清时辰,只能粗略估计昼夜,然而乌恩吓得再次跪到地,只觉得额撒魁伟的身躯才是这座祈山的夜幕,他至死也插翅难逃。 “起来!” 乌恩倏尔蹦起,地的兽牙被踢得越发寻无所迹,可他满不在乎,至少此时宁愿怠慢故去的姆妈也不敢再触怒额撒。苏日勒和克往他手里塞进一柄石斧。离开硕蓬的武器刚一入手,顷刻被泄洪般的狂流浇得,仿佛脱离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怀抱,他用发抖的手接着,犹如一个世界般沉重——这是额撒的石斧,苏日勒和克的武器。 面千疮百孔,一道道纹理是老人脸的斑驳,酸腐的雨水不知多少次浸透了它,“去杀一头野兽,或者,你便死在苍梧之。”领袖苏日勒和克如此命令了自己的孩子,阿拉图德·乌恩领命,离开扎昆·拓谷腕下的呵护,顶着大雨独自向远处走去。 等到乌恩消失在苍梧的一处小峡谷前,沉默不语的领袖才对拓谷说:“跟着他。” 拓谷右手紧扣胸膛,低眉注视着手擎硕蓬的苏日勒和克向相反的方向离去,那面是原人的坟冢,人皇萨央亦躺在其。雨持续下,落在蓬顶又跳跃到地,可它们找错了对象,领袖并不是一位会为凉意而欢欣的人,金乌们都不是,火焰烧得六人感受不到长冬的来临。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6章 原人们已不同以往 “愿吾辈赤心长燃不熄。 ”他在内心为领袖苏日勒和克的长治久安而祝愿…… 几里以外,有一间石砌的不起眼屋室,它没有门,像是一个乱石堆,外部显然是由细密的硬岩搭砌,再糊用于粘着的黏土,从而垒成一个简陋封闭的临时居所,唯独侧面有一个横出的烟囱,飘出袅袅黑烟。阿尔斯楞松手让叶帘落下,遮住窗外大雨倾盆的压抑景象。他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舔着嘴唇咽下饥渴的唾沫。他的眉尖拧巴,唇深陷,有一对浑圆的高颧骨,长发毛糙地挽到脑后,扎成马尾,像一头寻猎的狮子。 屋室内放了一只滚着浓烟的石制烤架,而烤架一个焦黑的模糊人形隐约可辨,龟裂的焦皮里透出一股浓香,金色的肉油从里面流出。被唤作狂狮的金乌已是许久不闻见脂肪香味,此刻早便饥肠辘辘,抿着嘴里咸水的滋味,他几乎是吼叫着问阿拉图德·无嗣:“可以吃了吗?生的熟的不全是食物?” “再等等再等等,你要学会吃全熟的食物,阿尔斯楞,原人们已不同以往了。”角落一个在翻烤肉食的金乌耐心解释道。 不同以往,不同以往,饥不择食的阿尔斯楞几乎被这四个字逼疯。他恨不能离开苍梧,冲下祈山,到山脚下把忠于阿拉图德的守山人们割喉,再胡吃海塞一顿。即便人身一股子恶臭味,那样也好过听吃熟肉的无嗣教唆,他这样想道,捡起地的柴木奋力丢进火堆里,好让自己躁动的因子安分一些。烟囱吞噬着屋子里的黑烟。 无嗣小心警惕这头狂狮可能到来的暴动,阿尔斯楞可真算是金乌的异类,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但他的灵魂似乎胡和鲁等人弱小太多,深藏在血脉的兽性能够轻易夺取这具健体的控制权。面对几乎半人半兽的伙伴一旦失控,那两条臂膀可以撕碎任何动物的喉咙,也同样包括原人,而自己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难免会苦于招架。无嗣擦拭去汗水,不知是因为炭火还是因阿尔斯楞血丝密布的眼睛。 庆幸他的腿已难听使唤,因为无嗣并不希望自己的心脏最终可笑地被同侪给吞了去,而即便如此危险,他也没想过要除去这个后患:阿尔斯楞还有太多事情可以帮自己完成,甚至控制火祭后的人皇,也需要他出一份力气。 首先得治好阿尔斯楞的腿罢,这蠢货竟然天真地以为靠自愈能重新行走,无嗣心想。自己对朋友的病因了解得十之七八,唯独阿尔斯楞的嘴仍在接触生肉,那些潜藏在肉缝里的该死的软虫,大概正攀爬在他的腿肌里。是当年祭祀所带来的诅咒罢!无嗣在内心疾呼,因为除了阿尔斯楞,金乌们都改食熟肉。 可这并不值得庆幸,只有图图赫和阿尔斯楞是他铁定的盟友,老派的胡和鲁和长风自然不会拥戴他,手握强权的苏日勒和克更是会严惩叛徒。他下意识抚摸脖颈,不久前苏日勒和克的火蛇帮凶曾汹涌地对自己施暴。 “还请谨慎对待自己的身体,阿拉图德·阿尔斯楞,请遵循我的建议。”边说着,无嗣边用木架将整个白猿肉叉起,早已饥渴难耐的狂狮一把夺去,常人尖锐数倍的牙齿撕开白猿的胸膛,把烤的喷香的内脏送进嘴里大口咀嚼,而松脆的嫩皮不待味被囫囵吞去。 很快,狂狮将一整头白猿吃个精光,把碎骨吐了一地。饥饿的折磨终于扛了过去,他轻轻打了几个嗝,不再幻想刚才脑飘过的几个念头……男人,女人,婴儿,在他的幻象里,似乎没有任何鲜活的生命能逃脱被食的命运,仿佛世万物在阿尔斯楞饥饿之时,都是他填饱肚子的祭。但实则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死,在曾经的严寒和长冬,他偷偷触犯过不少次“禁忌”,干净利落,原始粗暴。 阿尔斯楞渐渐能从模糊的眼睛里看到朋友的身影了,朋友弓着腰,用谦卑的姿态提防可能仍不果腹的自己。但慢慢见到自己目光澄澈起来,想必依无嗣那样聪明的脑袋,一定便会放松警惕。于是他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病腿。原先他一直伫立在原地,用左脚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而此刻他缓缓将重心右移,那双残废的右脚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有无数肉白蚁在啮噬。“无嗣,这怎么回事?吃了白猿的肉,为何还没有解除诅咒?”阿尔斯楞的面色刷得惨白,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也非英雄好汉能招架。他的声音盖过屋外的暴雨,“还是说,这根本不是当年祭祀所带来的诅咒?” “这确实是诅咒没错,再等等。”无嗣想告诉阿尔斯楞切勿操之过急,也想告诉他谋害人皇的诅咒会紧追金乌不放如影随形一辈子,唯一的办法只有躲避,活得小心翼翼。 “死了,何必再对生者严苛?死人还会有仇恨和**吗?”阿尔斯楞张开双手愤怒地对着空气呐喊,腿部的疾患足以令善走的人更加暴躁。 “你我在南陆活了一百多年,何曾少见那些死后仇怨极深的鬼魂?” “可我从未听见人皇在冥冥里的呢喃,这诅咒令我感到冤屈。” “它们得不到却妄图攥于手的东西,并不我们少。”无嗣改而轻声说道:“何况是人皇萨央,这座大部落本该由他和他的孩子统驭,所以不必冤屈罢,他只是在无力地向我们偿报新仇旧恨。” 听了无嗣的话,阿尔斯楞好歹安静了一些,看着尚未熄灭的火堆和飘出的白灰出神,能缓释他腿部难以忍受的痛感。啊,这些跃动的细弱火苗,令他想起引爆人狼决裂的那场歹毒的计划。 借狼王狞杀死人皇,反咒狼族,狞与萨央共建坚不可破的强大联盟,是被我等轻易摧毁。 他无数次能从梦里笑醒,因为原先的金乌只是被原人抛弃的六个弃族,是故当他们披戴太阳降下的耀光,穿越一整片决裂之战后的荒原,重返部落受到礼待之时,怎能不生豪情万丈?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7章 透着纯粹的愉悦 可今天,人皇萨央,阿尔斯楞才知道,那位第一任原人领袖,从未忘记展示他的力量,他们的祭祀更狠毒的诅咒原来自亡故那天起在冥冥穷追不舍。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再试试罢,这人皇的诅咒该暂时离去了。”外头的暴雨虽不曾减弱它的势头,可阿尔斯楞仍知过了许久,当他听见无嗣的话后,充满希冀的迈出了第一步。 右脚颤抖几下,便有力地承接住所有的重量,阿尔斯楞悬在半空的心陡然落地,他难以置信地尝试着再次用力踏实在地,右脚连颤抖都不再有——这条狮子的腿竟真的被无嗣治愈。“你看到了吗?”他大叫,透着纯粹的愉悦。 “我看到了,狮子重新抬起了腿。”无嗣用力推开屋室的一隅,一道隐门开启,长窄的密道出现在他面前,斑驳的土墙几盏油火摇摇晃晃,斜拉出黑色长影。这不是通往更深地下的密道,若有人仔细听去,通道内每一寸土壁都传播着哗哗水声,它的尽头是石屋之外的整片苍梧,是出口,亦是入口。“寒冬终降南陆亦有十日了,自瘸腿之后,我们的狮子不曾再见天日,阿拉图德·伏燧更是不再忌惮你。”无嗣离开通道口,俯身去取一只熊皮套子。 阿尔斯楞接过皮套,看了一眼这头被剥下整皮的熊,二话不说将它套在自己身。熊的气息与人的气息糅合,狂狮的体型几乎与一头真正的熊无异甚至大出数倍,他的声音从紧厚的伪装传出:“苏日勒和克会为他的怠慢付出代价,祈山将会是第二位领袖的葬所。” “不,勇猛的狮子。若是期待你去杀伏燧,我根本不会让你穿这套沉闷的外套。”无嗣说道…… 隐门在嗬嗬声被重新关,耷拉着眼帘的金乌跨过一地狼藉,飞速来到叶帘前掀了起来,向外望去,似能听见嘈杂的雨声脚步轻嗒,可洪流引至天,再磅礴落地,这等作祟下,怎还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那想必是心期许,利欲使自己耳清目明,无嗣心想。望着祈山永无休止的雨期,让他想起最初离开祭殿追赶原人的时光,日复一日的暴雨,似乎是水的邪鬼在咒骂他们那群追随火焰的徒子。金乌们跋涉过每一个天昏地暗的雨夜,在泥泞和潮湿染疾再伤愈。 可他们依旧身披火焰而来,这世再没有金乌更虔诚的原人。六人都这般认为,是故唯独他们才可获得统驭原人部落的资格,即使手持火刀的人皇也该退步让贤……阿拉图德·伏燧也曾这样炳如观火,支持用火祭火毒向原人报复,而现如今却被一些不该身负的情感迷障所左右。“究竟该怎样对付你,我的老友,我们的领袖苏日勒和克?”没过多久,一个黑色的身影顶开虚伪的土坯,乘着暮色与大雨消失而去,无嗣才放下叶帘,想到乌恩这冠以阿拉图德姓氏却无所作为的蠢孩子,他黑红的眼睛里尽是愁绪…… 而乌恩也正趴在一棵树梢面露愁容,浑然不知一位金乌抱着杀心向他逼近。 被苏日勒和克赶下峡谷狩猎的他打算布设陷阱好完成今日的任务,可这里两头宽阔,算是一片旷野,但其竟没有一株猎人们赖以生存的铁胆木。不猎到动物,不准回来,乌恩不会以为这是额撒对他开的玩笑。脆弱的树梢在大雨下颠簸,晃动令他胃口难受,那些在胃里翻涌的肉干此时甚至当初胡乱塞进嘴里下咽时还要恶心。可又能怎么办,方圆百米见不到活物,峡谷里只有随处可见的潮木片,连地里那些作乱的虫子都被冲得不知所踪,哪还有能补给的食物?所以再等等好,他想,等到胃里消化完那些令人作呕的坏肉干,可以只吐出些酸液了。 “这天,下的是阿妈的肉粥该有多好。”恍惚饥饿间,他想起那时候去特木尔老人那里总能得到一碗,蓝黍米汤一层金色的肉末,他每次都会喝个精光。可如今,特木尔老人死了,阿妈不见了,额撒待他浅薄,拓谷又不敢违抗命令,所以他只能在漆黑的树梢对着雨流喃喃自语。 只能等一觉醒来,去地看看有没有溺死的倒霉动物了,他望着底下一尺远砍进树干里的斧子,暗道原来别人望见此时的自己是如此的孤苦伶仃呀!“我可以用额撒的斧子对着那些死尸脖子来一下。”身心俱疲的他只有力气再嘟嘟囔囔几句,可没几句下来,连话也说得含混不清:“连猩猩都打不过,我哪能杀得了狮子呀。”但可怜的求饶和解释,都没法让苏日勒和克宽容他孩子的无能,这点乌恩同样明白,甚至他明白额撒并不在乎他的死活。恐怕得等到哪天拓谷抬回他小小的尸体,而腹部插着几只折断的獠牙,额撒才会幡然醒悟,自己害死了懦弱而可怜的孩子——逐渐的,听着雨声,疲累的乌恩终于在脑昏沉的靡音里沉入梦境。 他梦见一处平台,土黄的墙体和灰白的地,起初还觉得陌生,可当一个原人战士躺在面前的地时,一下子场景清晰了。乌恩吓得登时想起这是部落里安放卜筹轮的平台,有个别金乌总喜爱在巨轮底下观察一整天,有时候他从远处等高的地方窥视过来,会发现他们闭着眼睛在隆隆响声酣睡。可哪怕金乌们在偷懒,下头路过的原人也觉察不出端倪,有的行人闲来无事便挨个朝致敬,有的行人则匆匆消逝身影,连一步也不肯停留。 总的来说,卜筹轮是部落又一个心,像兽场和傩祭广场一样,每天不断有人,每天不断有笑声、争执、鼾声从这里传出,大概是原人最为祥和的地方之一。 可是这里,为何此刻会有原人战士满身血污倒在巨轮和自己面前呢?乌恩本能地跪在地,轻抚这个素未闻名的战士,伤口的血沾他的手指,一柄材质罕见的刀深扎其。“世子……”乌恩的模样被认了出来,尽管梦境的他以为雨水和泥浆早该糟蹋了自己的容貌。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8章 惨象而剧颤不已 纵使致命伤口被人拼命压住,但血流不止的战士来不及再多说一个字,便将最后一口气息轻轻呼在了世子脸,而随着战士死亡,胸膛的怪刀开始溃散,竟是一粒粒沙,随着兽皮袄滑到地。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为何会这样? 乌恩向平台外看去,此时的天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呈现出青黄色的异象,沙尘犹如老人们描绘的大泽面的龙卷,在地面不断旋转游移,所过之处,万物不堪其威,部落的木屋、土墙像巨大的蜈蚣般拽着地面在半空疯狂摆动,当未熄的大火与它混合,黑金色的火龙卷将一寸寸地面炸裂! 他终于有所反应,他的额撒苏日勒和克的部落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劫难! 而作为世子,他要找到他的额撒。 诡异的是,他的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仿佛成为一股空气或是一只娇小的野禽。他径直踏出平台,气流稳稳地托住他缓缓向底下的平地沉降。在这个过程,乌恩却等不及为突如其来的神欣喜,心脏便因俯瞰到的一片惨象而剧颤不已。 无数原人铁青着脸倒在地,他们干瘪的躯壳仿佛曾经受过时间与干旱的洗礼,且肚皮无一例外插着一把沙刀,紫黑色的血斑凝结在周围,像开了一朵花。乌恩不由得环顾四周,而在他落地的一瞬,周围嘈杂的声音顿时被吸入寂静冥冥。 四周确实还有不少站着的人,然而其不少,只能勉强纳为“人”。 这些生着白突的眼球和尖锐牙齿的青面怪物,穿着沙子做的简陋盔甲,细长的胳膊却能见其孔武之力,它们纷纷拎着沙刀对所有非其族类赶尽杀绝。这种怪物的身躯似乎是不死的,乌恩亲眼看见不少骁勇善战的原人用斧头劈碎了它们的头颅、躯干或是四肢,却犹如劈进了沙堆或流水之,只是不断穿透过去,结果仍是安然无恙。 这究竟怎么了?他不住地呢喃自语,却始终想不起其实自己仍在祈山之,哪能见到部落的景象。因为梦境之一切恍如真实,所以哪怕不久前方才分别的拓谷此刻跑向自己,他却仍然大声呼唤道,想要截住圆木力士问个究竟。 一柄沙刀梦魇般追随拓谷的性命而来,它从后方刺入脊背,迅速切开脏器,破开胸膛,猛烈的攻势让鲜血溅洒到了乌恩的脸。“拓谷……”他失措地呼唤来不及呼唤的名字。 士倌扎昆·拓谷的脸色瞬间惨白,肌肉和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柄沙刀汲取,他只好吃力地单手支撑身体,用尽力气吐出一个字。 跑。 轰然倒地的拓谷惊得他一身冷汗,可双脚根本无法动弹。他又见到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无一例外是部落最强大的战士,即使是野外的猛兽也得掂量着与他们博弈。尽管如此,但是石斧并不能对这群青面怪物造成任何一丝一毫的伤害,紧接着,那些灵巧的沙刀便还以颜色,绕过头颅和手臂,直取战士们的脖颈和胸膛。 这时,拓谷身后的沙刀被一头青面怪物抽了出来,它终于盯了一直呆若木鸡的部落世子。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89章 欲夺一切活体的项上人头 怪物的嘴似乎没有动,但声音从它沙哑的气腔里传出:“你是,部落的世子,苏日勒和克的孩子?”那柄沙刀让乌恩有种寒光冷厉的错觉。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不。”他只能跌坐到地,哀求着不断向后退。除了这样他别无他法,世人都知道,苏日勒和克的孩子是个无能的靶子,没有身边一群战士保护,会被当做一块肥美的肉吞吃。 青面怪物带着灰黄的沙刀一边询问一边步步紧逼,形如一个年迈的老原人,但不可置疑的是它似腐枝般手臂里凶悍的力量。乌恩倒退的同时,一具具早已失去呼吸的尸体与他反向前行,好像连一群尸体都不曾惧怕青面的怪物,而只有他这个世子,像一条丧家犬节节败退。“乌恩!”他对自己责骂道,终于想起已经没有人可以保全自己的安危了,而武器散落在地,随处可见。想要活命,只有自己能负责。他该像一位战士! 沙刀锐利得仿佛能切碎尘埃,欲夺一切**的项人头,青面怪物向世子发起攻击,它左劈右砍,行动敏捷,将一柄柄向自己飞来的斧子在空击落。它狞笑着面对正在还击的世子,无声地嘲嬉着软弱无力的飞斧,它们本可锐利地滑行在空,却被世子当做石块一样敷衍使用。“你只是个杂碎,苏日勒和克都死了,你岂能苟活于世?”连怪物也对这位部落的世子抱以轻蔑的口吻。 然而再没有人能挡在间,握着石斧维护世子的尊严。怪物前,他便后退,恐惧让他感受不到耻辱,尿骚味弥漫在裤裆里,在地划出一道可耻而弯扭的弧线。怪物在笑,他在哭,手的勇气随着石斧一同抛尽,世子似乎再次从战士数息间沦为一枚易碎的蛹茧。 “跑?恐惧?那无非是让你人头掉落时血飞溅的更远。” 继续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世子的后脑勺抵在一段粗壮的小腿,那毫无疑问独属于人。“求求你,无论是谁,救救我。”回头的刹那,包括卜筹轮所在的平台在内,部落开始崩塌,风暴开始被冥冥力量吸纳,较之往日更加高大的苏日勒和克伸出手扶起倒地的他,说:“起来,像我曾教导你的那样。” 领袖此刻如同下葬于祈山原人的尸首,他的身躯隐约可见一寸寸伤痕,脖颈的裂口尤为醒目,因此一段段破碎的兽皮裹绕着这些地方,他依旧是部落最强大的战士。他将另一柄石斧交在乌恩手里,一股热量传递在孩子吓得冰冷的双手,仿佛不可止熄的火种。“吾子当如火般桀骜不世。” 话毕,一切幻想夷为乌有,乌恩猛然在疾风骤雨的响动惊醒,坐在树梢失衡地摇晃身体,接着朝地面坠去。于是他慌忙抓住那柄嵌进树缝的斧子,顺带着它借力缓冲到地面。 “额撒?额撒?”方才醒转的世子茫然地望着周天大雨和满目黑压压的景象,发现这里并没有青面獠牙的怪物和灼热干燥的沙尘龙卷,更没有言行怪异的额撒,只有永不停歇的冰水顺着他日渐生长的黑发顺颊而下。 “是梦,只是梦……”世子失落地呢喃。他不像部落里其他原人那样很少做梦,却没有梦见过这般惊心动魄的故事,虽说骇人,可如今醒来,不仅没有庆幸这段噩梦的终结,相反倒渴慕其成真。“那才是我该有的模样。”在梦境的最后,他似乎因额撒的激励而收获勇气,成为了真正的战士。 而事实,无论梦境里他体悟到多深奥晦涩的真理,梦境之余,仍是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唯有斧子能让自己苟活,却不了解如何用斧子苟活,等那些沙子做的怪冲进部落,等水化成的鬼涌没人群,他也一样手足无措。 ……怎么和无形之物战斗?号死鸟只是遮蔽天空的阴影还是能交出讯息的使徒……这种小子的鼻尖还留着亡故姆妈奶头的汁液……所以他永远不会懂得战斗,哪怕借着苏日勒和克之子的大名……阿尔斯楞装扮的黑熊抡起拳头,想到……哪怕以火之名,也不会懂得今日该如何逃脱熊口的厄运! 乌恩滚到一边,只听见地面猛颤,顾不得回头,拔腿钻进雨幕。 鬼祟潜进峡谷的阿尔斯楞愤怒地捶打地面,见“小鹿”眨眼消失不见,站起身来,雄壮的身躯披着熊皮,模仿着熊吼紧紧跟入前方的树丛之。 吼叫穿过雨幕驱赶前面仓皇逃窜的乌恩,他此刻终于有了机会回身去看敌人的踪影,在侧后方,一个狂奔的影子只离了丈许,厚长的棕毛在雨流里一**甩动,可依然遮挡不住那双红色的眼睛——祈山苍梧的杀人熊。 阿拉图德·乌恩只好不断狂奔,至少不会再像梦境里那样挪动着逃窜,从未有过的有力双腿踏在地向前带动身躯,躲藏在丛间的小动物,散在地的泡发木头,白色的嶙峋怪石,两侧的景物悉数在他余光分解成虚影和线条,而身后的吼叫竟慢慢地远离了他,熊正在逐渐落后。 一抹劫后余生的欢悦刚从他心底升起,忽然,四周景物不再变动,脚下落空,他的心脏骤停在半空,好一阵不敢呼吸。月光洒落,是一处陡峭的斜坡,底下则又是漆黑不可见物的树丛。 来不及叫喊,乌恩跌落陡坡,翻滚着坠进丛间。而杀人熊注视着压塌的丛纹丝不动的乌恩,转身去找下到坡底的途径。 …… 是这里了,将硕蓬放在洞穴口后,他便连忙躲了进去。 阿拉图德·伏燧,原人的领袖苏日勒和克,在驱使自己的孩子乌恩独自出猎并暂别扎昆·拓谷后,来到了祈山最为沉重,亦是原人们最为敬重的地方。原人墓穴。 入洞的一刻,他将手贴在墙面,接着无需任何呢喃或是祝咒,两条火蛇便顺着向墓道更深处蜿蜒爬行,沿路照亮每一隅阴晦。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0章 作捕食或搏斗状 烧去结蛛覆着的每一寸杂,暗潜伏的秽物有的被烧得劈啪作响,连一抹灰都不剩,其余的哆哆嗦嗦地蜷成一团。 曾几何时,原人们在黑夜里茫然无助,现如今万兽皆在火焰底下臣服。 复行十数步,出现一堵石墙,火蛇在其徘徊旋转,两侧各是一幅石刻画。原人的作画技艺落后,墙刻更是牵鬼剑,两幅画只由简洁粗糙的线条构成平面,是一些已知动物较为凶猛的肉食兽,它们侧面示人,作捕食或搏斗状。 苏日勒和克沉默地观摩这些许久不见的作画,想起原人发迹的故事,静立片歇转到门央。这是一堵告石门,与卜筹轮一般坚固,凭外力难以击碎,所以部落请巢埠工匠为底部安装了活动的铁胆木轨,以推力来开门。 苏日勒和克准备去拉门底的一个楔子,却见它早已脱落在一边,“该死的老鼠。”接着他双手压在门力推,轰隆声随着石门移动而响,久候的火蛇钻了进去。尸臭扑面而出,两侧更宽敞的墙体映出更多壁画,从原人发迹到人皇战死再到部落建立,详实到人狼决裂与盐人淹村,无一落下。苏日勒和克又召出两条火蛇来点亮这墓穴的整片空间。 这里是一片天然的洞穴,整体呈圆形,穴顶离地约五丈有余,嶙峋怪石如标枪尖头直对下方,连接下的石柱支撑着墓穴。四周壁垒森森,无数个漆黑的小型洞窟像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底下的领袖,那里面是原人们的尸骸,或腐烂或白骨,早已不知卧于此处安详多少年月。墓穴的间是一座宽阔的桥,桥侧是整个祈山的裂缝,深不见底,其下隐隐泛着红光,仿佛连通渊面。苏日勒和克身处的地方,恰好能一览整个墓穴的容貌。 半命人们虽然大多对死亡毫不忌惮,可很早以前开始便能保持对死者的敬畏,于是在部落建成后,他们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与时间来构造这处安葬之所,旨在使那些为勇猛和火焰捐躯的部落战士享受死后的宁静。然而自很早之前开始,这里被荒废,很多人说是因为搬运遗体工程繁琐且浩大,然而只有那么寥寥数人知道真正的缘由。 苏日勒和克快步走下来时的高台,向桥走去。它的尽头是一副最大的棺木,模样简陋,棺盖严封,里面应该埋葬着被狞杀死的人皇之尸,然而他十分清楚,里头没有一寸白骨,甚至没有一份生前信物,萨央并没有获得安宁,而是被架在古祷房的深处,用于残忍的祭祀。他的目光又游移到桥面的一处未封盖的棺木,半陷于一个凹槽之。这副棺木虽已见过数面,但苏日勒和克见状仍是愤怒,走到桥沿对着深渊大吼:“毕颅!” 来自地心的震吼随之回应,红热的火焰从万丈深渊里一路高歌咆哮,如同升腾的雾瘴,又如同与之反目的洪涛,汹涌着,翻滚着,一团展而数丈的怒焰冲石桥。 嗡!一种似火焰烧裂空气又似巨兽低吼的声音从火焰里传出,阿拉图德·伏燧,领袖苏日勒和克毫无惧意,他顶着热浪,直视火灵:“这第二副棺木,应该让那几个金乌来睡,而不是我!” 滑行在四周壁垒的四条火蛇皆感受到威胁,纷纷带着光亮回到他身边,立在肩与毕颅对峙。又一阵嗡声后,他继续道:“不尊敬?除了长风和胡和鲁,谁还尊敬火焰?” 嗡!毕颅涨起两道如手的焰浪,声称所有的原人依旧笃信生于火焰的道理。 “你错了,我也错了,当我们身处祭殿偶然听见冥冥里你的呼唤之时,当我们继而相信你的谗言之时,我们便错了。”苏日勒和克肩的火蛇并没有退缩,吞吐嘴里金色的信子。它们的主人是能与毕颅肩的部落领袖,用不着流露任何的怯懦。 毕颅收起高涨的焰浪,说火灵通晓天地,不会有错。 “原人相信的从来都只是人皇,而不是我们。我只是人皇的化身,他们因我为‘领袖’而尊敬,而非阿拉图德·伏燧这个名字。” 错!毕颅矢口否认。 “否则铁族为何会远离部落,迁入大山,自他们走后,原人仿佛失了所有力量。” 那不过是一群背叛火焰的愚者,错信人皇的愚者。 苏日勒和克闻言冷笑,他躲过毕颅的偷袭,焰柱烧曲毛发,却没有灼伤皮肤。“我们才是背叛者,如是你在轻言细语怂恿了我们去举行加害人皇的祭祀,以人皇之血诅咒狼族了火毒,狼族的死。” 你想明白了,所以你也成了人皇的附庸?毕颅质问道。 “我只是想改变这一切,让你从原人的苍州滚蛋!无嗣、阿尔斯楞也不该成为现在这样利欲熏心的独裁者,暴虐者,你别以为我看不见他们的野心,如今的他们和你一般。” 火焰重新高涨,浓烈的黑烟开始喷吐,那是毕颅的双眼,也可能是嘴与耳鼻,总之只有在它暴怒之时会出现。你能如何?它问。 “请人皇的魂魄回来。” 你何不直接公布金乌与我的险恶。 “那只会徒增祸乱。” 嗡嗡嗡!毕颅威胁道。它发誓要为人皇增添一剂愤怒的因子,让他的灵魂再次迷失,到时候人皇金乌一锅端平,部落会是它的天下! 苏日勒和克不为所动,他看着毕颅可怜的火焰身子,说道:“还请你回到地下永世蜷缩在祈山,不要再妄图地原人们的臣服,他们不再敬畏火焰。” 你可威胁不了我,大泽的水不到祈山。空气里似乎到处是毕颅得意的笑声,它的笑劈啪作响,像是引发无数个小爆炸。 “我只要凿穿这座祈山顶,连绵不绝的阴雨也能送你回到地狱!” 好一个地狱!毕颅燃起杀心,它低头俯视渺小如蚁的苏日勒和克,让自身的那股热意又升温数倍,接着像涟漪一般由心向外激荡,壁垒所有安睡的尸首顿时发出哀嚎,沉淀的空气旋转成暴躁的气流伴随烈焰盘旋。死!它大叫着要吞去地的原人,却在接近的一瞬间仿佛遭受重击,嗡嗡声极快地爆发,飞速回缩进深渊。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1章 飘落的焰星 微风拂面,焰星掉落,一抹冷汗自苏日勒和克脖颈挂下。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什么声音?”无嗣站在他的身后问道。 你以为狼族死了?因为那冰雪,治好了他们的火毒,所以你还需要我……无暇回答金乌,他仿佛能看见毕颅的幻影仍留在桥边,它回以警告的目光,用只有他能听见的轻语细说,如一朵昙花在心间绽开又凋零。无嗣还未及时捕捉住这段话,它便像一摊污泥在蠕动,一团团慢慢摔下桥。 “你在和谁说话?”无嗣谨慎地环顾墓穴内,站在高台面对下方魂不附体的领袖试探道。 苏日勒和克煞白着脸,并非轻信了最后的那段话,而是仍沉浸在毕颅为他制造的无际恐惧里。“我?”他感谢无嗣鲁莽地冲进墓穴救了自己一条性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来看看有没有人发现秘密。”他指的是人皇尸体。 “方才那阵风怎么回事。”无嗣也感觉到了,尽管他进来时只有一阵不大不小的风,但封闭的墓室怎会引起风呢? “我刚才点火了。”苏日勒和克指了指半空还在飘落的焰星,它们像从天空坠落的金色星辰一样。“你来这里干什么?” “扎昆·那钦好几天不在了,不知道那位‘蜘蛛首领’又惹了什么祸端,所以来这里看看。” 苏日勒和克闻言,也学无嗣那样转头四处张望,轻松笑道:“如你所见,一切安好。” 无嗣没有回以释惑的微笑,反倒仍旧不太放心这位逐渐脱离金乌的领袖。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领袖和他的“蜘蛛王”似乎成为了狮群里的反骨,他们从窃窃私语到高谈阔论,堂而皇之让众人察觉出端倪,但始终犹如裹着薄雾与纱帘,只有涣散的形象,叫人看不清面目。 对于金乌集体而言,无论是那钦还是乌恩,都变成了必须攘除的祸患,而源头直指眼前的苏日勒和克,无嗣认为,是他们的领袖酿造了某些隐形的祸端,让整个部落的格局开始变得模糊。 阿拉图德·无嗣今日穿的不像一位金乌,脱去黑氅换一身轻快的皮质袄子,而且外头大雨显然也没有给他造成困扰。他一言不发,来回踱步,狭长如蛇躬的影子在火蛇的照耀下拉长缩短,有时还从桥转去壁垒附近查看,但始终保持与苏日勒和克之间有一段安全的距离。 “我的怯懦老友,你是害怕我再次用火蛇加害于你么?”苏日勒和克觉得好笑,却也没有质疑老友无故到访苍梧这处鄙陋墓穴的原因,因无嗣生来行踪言辞无常,是个狡诈之人。见他置若罔闻,领袖只好补充道:“关于人皇火祭的商议,我们六人已经议定,若再起争端,胡和鲁和长风两人恐怕会问责于我——”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无嗣打断道:“您在此地多久了?” “与你大概前后脚的时差。”苏日勒和克撒了个谎,毕颅与之通灵时,言辞低沉缓慢,且词不赅意,交谈实则有近半个时辰之久。 “您外出部落多时,竟只在墓穴待了一会儿?”无嗣冷笑道:“您可真是悠哉。” “大多时间我在教导乌恩,他需要多在类似于苍梧这样的凶险之野历练,于是我选择到祈山,至于来墓穴看看,是临时起意。” “您真是最好的额撒,不顾五千原人的性命,跑来为一个毫无火焰天赋的‘阿拉图德’备尝辛苦。”无嗣面色如常,甚至玩笑道:“想来现在的小乌恩已然能徒手搏熊了!” “不,他还是那群羊羔里的一份子,猩猩的幼崽都能置其于死地。”领袖长吁一声,走向属于他的棺木,腰狮子牙和大骨咔咔作响。“蝼蚁是蝼蚁,永远只配当巨象脚下的尘垢。” “但您始终相信他有一天能继承领袖的意志,火焰在他身躯同样不侵,心脏跳动得任何人都要有力,这一切被我们金乌尽收眼底,你同样明白这些,但你同时要明白,他仍旧是……” “他不会是第三任领袖。”看着棺木的眼睛突然聚焦在无嗣的身,领袖回身站在桥道:“我不相信他会之前任何一位领袖都要出色,瞧瞧他时至今日,仍无起色,无论是人皇还是大迁徙之前的族长们,从小便能搏狮斗虎,绝无一例如此平庸。” “既然如此,您不必再为他操劳。”无嗣的声音陡然变轻,如蛇低语:“剔除他,另立新储,悄无声息地,像我们当初杀死人皇那样——” “我看谁敢。”苏日勒和克低下头,说得同样很轻,轻到对方几乎听不见动静。 “那您放任他自己在祈山游荡,不是这个意思吗?”无嗣心底觉得自己的眉眼几乎要笑开了,他觉得领袖只需要自己再推波助澜一次,便会倒戈于“大局”,像不久前同意人皇火祭一般,但这次的阴谋可以做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无嗣小步向前,凑近说道,像夜晚风的呢喃那样轻悄与饱含恐怖:“今天,杀了他。” “收起这些心思,我让扎昆·拓谷跟在他不远处,是以防不测。” 他见无嗣不笑了,似乎听到了一只噩耗。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2章 乌恩 呜,呜—— 风阵阵袭来,像是从不远处带来了呼唤其名的声音。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乌恩,乌恩—— 头疼脑涨的世子扶着脑袋坐起,嗡嗡声回响在耳边和头顶,劈啪雨点打得生疼。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连忙向望,原来自己摔下了斜坡,坡湿滑的苔藓像一层暗绿色的蓑衣,没有什么能在头停留,包括雨水,统统顺坡淌下。 一阵惊雷带着刹那的银电掠过天际,照得四周恍如白昼,这里到处是颓倒的石柱,冷风和酸雨仍冷漠地侵蚀它们斑驳嶙峋的柱身,稍加注意,可以看见柱身有无数密集的气孔,犹如一双双沉默的眼睛,乌恩觉得它们是苍梧深坡里的守卫,和部落的战士一样恪尽职守。然而这些是毕颅所制造的工艺,它用火与石的产物——岩浆塑造,待冷凝作火成岩,自然形成。或许除了领袖苏日勒和克外,没有人清楚它们的来历,因为相对于毕颅和那些掩埋在尘埃下的古老岁月而言,原人只是一群可怜的寄居人。 电走雷消,乌恩只得走近去观察这些黑色的精美石柱,猜测这是一片无人踏足的禁地,他为自己的所知所得而兴奋不已,险些将遇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手足并用地拨开杂草和苍梧随处可见的硕蓬叶,却不小心拨到了一只蝎子。 乌恩吓得左摇右晃,向前踉跄两步反身一屁股坐在地,那只蝎子摆摆棕红色的钳子,摇着倒钩钻进了土里。“怎么还有蝎子?”这一吓好似周围的昆虫都忽然活跃了起来,植被,土壤里,石头气孔,一条条红蜈蚣和大蚰蜒钻进钻出。 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液顺着脸颊滑下,周围的石影竟让他有些害怕起来,起初的兴奋劲悄然溜走,他摸摸屁股底下,入手冰凉,一个激灵起身,“阿拉图德·伏燧”清晰地印在石板,白色的划痕像人骨一般森然。 “乌恩!”他身体抖如筛糠,只感觉一万双鬼眼盯梢自己。 雨确实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但却不是扎昆·拓谷,圆木力士的声音不像这般暴躁,更不会忤逆领袖苏日勒和克的话下到苍梧的一处峡谷寻找自己。他强忍不适快步躲到一根粗壮的石柱后面,将一地宽大的烂树叶铺在自己身。下一息,脱下杀人熊皮的阿尔斯楞站在了离他不远处的一块高地,脸庞在月光映衬下白得如同一块烧面大理石,一对黑红的眸子在搜寻峡谷里生人的讯息。谋杀世子的是一头可怖的杀人熊,而他是确认乌恩死亡的无辜金乌,这样苏日勒和克不会知道始末,胡和鲁和通达的长风也不会知道。 乌恩惊讶地望着伤腿痊愈的狂狮,眼睛瞪成一个大圆,惊慌脚下一个不稳,踢翻了一块烂叶团,紧接着一道目光追着而来。 阿尔斯楞看着被雨水打落的烂叶,一抹黑影缩到石柱后面,“乌恩?乌恩?”随着他叫唤,几只黑色的鸟平展着翅膀自雨天的低空飞过,好像一头扎进这个乱石阵里忽然找不着方向,纷纷撞得头破血流,摇晃着冲了出去。 他已然走进石柱群,在附近敲敲打打,得意地踏起一身水花。他循着已经被雨水冲散的模糊印迹,翻过黑树林和白岩峭壁,进入这处被称为斧峡的深谷。在乌恩跌下斜坡后,原本想要离去的他放不下心,摸黑也来到了这底下。除了满地泥泞,只有些见不得光的虫子们,正想放弃的他,忽然从余光里看到了那双即使在黑夜里也依旧明亮的眼睛。阿拉图德·阿尔斯楞暗自唏嘘孩子福大命大的本事,别说伤筋动骨了,似乎因为湿滑的苔藓,连皮都未伤及分毫。那么怯懦,又笨手笨脚,凭借运气能苟活。“可今天没有人救得了你,无嗣正拖延那位笨到极点的额撒。”他小声说,假装仍然在睁眼瞎般寻找乌恩:“你将丧命,而这里的小东西会很愿意替我效劳,吃掉你的尸骸。”他一边有意无意地靠近,一边去摸斧子,那双大手其实如同一面斧子,开阖间能捏断喉管。可对乌恩不值得那样做,残杀一只不能反抗的小动物,获得不了任何快感。 乌恩还不知道杀意逼近,更不知道阿尔斯楞是那头杀人熊,只是因为不敢出去呼喊,畏惧让这位面相不善的同族搭救自己。“待他调头走了以后,自己离开罢,火焰请保佑我再也碰不那头黑熊。”祈祷着,他又掀起一片树叶窥探,怪狂狮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清楚为何会下到这片鸟不生蛋的绝境里来? 外头的呼喊和脚步不知何时消失,外头空无一人,阿尔斯楞高大的身影也不可能躲藏在某处,因为齐刷刷的雨幕会暴露他的行踪,乌恩大喜,抹了抹脸忽然变多的雨水,一张满脸鬓毛的人脸倒着从他头顶慢慢降下。 “小家伙。”阿尔斯楞尖牙的缝隙里喷出口水,石斧高举过头,悍然挥落! 在斧子即将砸裂乌恩脑袋的一瞬,一个精壮的男人从背后一把抱住阿尔斯楞,推着他一同撞在前边的石柱,斧子贴着乌恩手臂而过,砸断在一块火成岩!“快走!”圆木力士扎昆·拓谷压着一时间被撞昏头的阿尔斯楞,仍心有余悸,当他发现阿尔斯楞从背后抽出斧子之时,便飞奔过泥地,拼死要撞开这头狂狮,没人能挡下阿尔斯楞一斧,真正的狮子也会被砸碎头骨! “快走!”身下的金乌逐渐恢复力气,沉默地想要背起拓谷,圆木力士只能一边扒住地的岩石,一边回头大喊,然而昏暗的月光下乌恩脸色像白岩峭壁一般惨无血色。他已然被阿尔斯楞那张倒降下来的狰狞面庞吓得不敢动弹,脑袋里只剩下“殷殷”巨响,一股名为恐惧的味道涌喉头,是一股酸味。 狂狮要在野外杀他,还有什么转机呢?原来根本不是杀人熊,也不是任何妖魔鬼怪,是金乌,他额撒的老友想要宰了他。这是额撒的旨意吗……还是他的默许……短短数息,乌恩脑袋里闪过无数念头,等到明天,他和扎昆·拓谷会成为埋葬在这里的荒尸,而山溪、树丛、石柱和虫害会替阴谋毁尸灭迹。 阿尔斯楞怎么也没想到苏日勒和克忠实的士倌会一直暗跟随着自己,他恼怒自己行迹败露,也耻于自己竟被这小小的战士扑倒在地。正抗衡间,拓谷起伏的身形忽然不动了,转而奋力想要离开。“抓到你了,小崽子!”阿尔斯楞顿时起身却也不忘一把捉住对方的手,将拓谷带过肩膀猛烈地摔在地!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3章 凶狠地低吼 扎昆·拓谷的手护住后脑,一脚瞪开狂狮,随手抄起地碎开的石斧打去,同时却被一掌打胸膛,接着阿尔斯楞张开嘴一口咬在他脖子,石块砸长满毛发的狮子脑袋,血立刻喷涌而出,阿尔斯楞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两步,盯着脖颈同样到处是血的战士。 “这儿没你的事,快滚!” 拓谷抹了把脖子的血水,那狮子的尖牙似乎藏着毒液,剧痛开始蔓延,他抽出自己腰的石斧,同样露出了牙齿凶狠地低吼。 “金乌的命令你敢违抗?”阿尔斯楞的眼睛通红,自己强烈的自尊与傲慢仿佛受到侵犯,对这个忤逆自己的喽啰感到空前的愤怒,他重新系好散乱的长发,身开始发红,蒸汽在冰凉的雨夜分外明显。 火焰要出现了,拓谷的全身似乎都长满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在警告他快些规避这场不可能打赢的决斗,那是金乌,能够灼烧万物成灰烬的金乌!拓谷畏惧了,他悄悄地开始斡旋,意图与蠢笨的阿尔斯楞调换所处的位置,当两人围着一个心对峙旋绕到恰好互换之处时,他一把护住身后的乌恩,而金乌的火同时燃烧而起,“吾辈赤心长燃不熄。”士倌在心底默念。 细小的火苗率先从阿尔斯楞身体各处窜出,像氏农的小木屋里所见纱帘一般飘逸轻巧,可它是多么的凶恶,雨点触碰它的刹那散作白汽,仿佛不是水流浇灭火焰,而是火焰在撕咬方的大雨。阿尔斯楞的脚下,湿润的植被被踩着烘干,再开始收缩直到变为灰烬。一股热气似乎顺便激发了他的理智和为数不多的稳重,朝扎昆·拓谷迎面扑去,像带火的巢埠战车,长鬃在火里激扬,又像一头火焰狮子,发出令人战栗的吼声。 拓谷并不会认为侧身便能侥幸躲过狂狮的扑击,他快速向后退去两步,借势扛起世子反向逃窜,那第一缕火苗近得几乎将他屁股烧着,那灼热的鼻息离肩的孩子只剩分毫!头发被烫得打起卷花,皮毛被烧得劈啪作响,这些催命的声音响个不停,背世子的瞳孔里印着一团火焰和一名妖魔般的金乌……他抖了个激灵,大口大口吸吐,当发现带他奔跑的是额撒忠心耿耿的士倌后,喘息着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因为不自觉的尖叫险些震聋士倌的耳朵。 阿尔斯楞的手轻触到了拓谷的衣物,火焰顺势便踏着主人为它们铺设的手指桥,攀到前头人的身,很快将他各处一口口咬住。拓谷的后背着起大火,只消须臾,几层皮袄便被穿透黑烟和白汽从身升腾。乌恩一手搂紧脖子,一手去掸那一簇簇渐旺的火,这才发现自己竟不太抗拒那些火的温度。 忍受煎熬的士倌忽然感觉一只小手在自己背抚摸,他知道这是乌恩,这个善良到怯懦的小世子在压灭火焰,不一会儿,背后只剩下疼痛,锥心蚀骨的金乌火离他远去。“您没事,世子?”他吼道,因为苏日勒和克曾说这个孩子必定永受绝缘于火的悲哀,用手掌灭火,想必与自己后背一样,已被熔化。 “没事,拓谷,放我下来。”乌恩的声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 可拓谷仍然惧怕,一旦停下,背后的狂狮会一把将他们撕成两段。 “阿尔斯楞呢?”他感觉背后山脉般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他放弃了。” 听见世子的话,拓谷才急停下来,不安地环顾这段羊肠小道,确实不再见火焰的踪影,而是闻到人肉烧熟的味道,并且香气四逸,与烤架翻转的兽腿肉无差。他知道这是自己背部散发的香味,连忙放下世子,让雨水冲刷减轻些许疼痛。在触手见黑的荫蔽小道,扭曲的树木夹道生长,所以雨势相对和缓许多,那一尊尊气孔繁多造型朴实却渗透怪意的火成岩石柱在这也随处可见,藏在树丛里,宛如一头头蹲守盯梢的猎兽。拓谷轻微地咳嗽,发出的声响随着雨声抚过每一寸树叶,到达小道看不清的尽头,像是在气腔里回荡。两人跑到了接近黑树林的小径之,这里地势低矮,瘴气随时到访,乌恩担忧地等待拓谷恢复精力,他犹记斧峡里的野兽,如今丢了两把斧子,不定能否逃出熊口。 在沉重的呼吸声,士倌皮袄烧穿的地方清晰可见一块浅红色的伤痕,乌恩咬着牙咧着嘴,忽然将手抬了起来,却发现不着一寸伤口,完好无损的手掌掬着一小瓢水。“您受伤了吗?”拓谷问。 “你看。”乌恩举起手掌,白皙柔软。 “您——” “火似乎初步接受了我……”一小撮火苗在世子手里燃烧起来,尽管很快被雨水浇灭,但仍昭示着金乌最难跨过的隘关已然跨过。想到额撒从此会对他刮目相看,甚至可能露出许久不见的宽慰神情,脸便不禁洋溢起笑容。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看到了吗!您的孩子也是火的后裔,火的王帝,火的勇士,他终于担得阿拉图德的姓氏了!年轻的士倌激动地五指紧扣心房,不知是向苍梧平野的领袖致敬,还是向眼前这位未来不可估量的世子宣誓他的忠心。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世子!”只见雨一个强壮的战士跪在雨抬头望着孩子,他的神色清明而虔诚。“您的额撒会为您开心的!” “拓谷,我也为我自己感到高兴,想到自己不再是遭人厌弃的废物……我很开心。”乌恩柔和地笑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如溪涧流水,欢跃而略带绵绵细腻,像一个女孩儿,钟曾经这样嘲笑过他。“……或许,阿尔斯楞是因为看到我压灭你背的火,才放弃了追杀的念头。” 拓谷抬起头,毫不诧异乌恩的性子仍是这般柔软,但世子不做,不代表自己可以视若无睹。“这事我一定会向领袖禀告清楚。”他继续扣住心房,正色道:“预谋加害您,哪怕是高高在的金乌,也当被屠戮。” “拓谷,额撒本被金乌们牵制,千万别为他添难了。” “然而他对您——” “他是金乌里的狂狮,我只是一个才学会玩火的世子。”他懂事地说,想起了梦里的青面怪物和崩塌的部落:“他们都是原人的一份子,我无权用地位来处罚一个人。” “可他正是在用力量谋害您的生命。”恢复精力的拓谷把世子抱到怀里,他已经能够重新行走甚至奔跑了,只要他的小“领袖”愿意:“您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4章 废弃的石料 “我不叫阿拉图德·阿尔斯楞,更不是狂狮。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乌恩说道。他曾经很喜欢那些金乌或战士们猎杀畜生的故事,可越大,他越听不进那些残忍的言辞。之所以他如今除了玩便是愿意陪在额撒身边参加部落里的祭礼或审判,在于他隐约觉得,额撒并非如大家所认为的那样,依靠火焰与权力维系偌大部落。他要向额撒学习,更何况现在情形不一样了,他偶得火焰的祝福,更不该轻举妄动。“我是苏日勒和克的孩子,而不能活得像一头狮子的幼崽。” 原人曾传说,掌握火焰即代表拥有领袖的担当。初,人皇萨央凭借挥舞充裕火的石剑,能鼓起带焰星的强风,带领族人远征;而后,苏日勒和克和五位金乌领导原人抵御住了长夜与寒冬,扛住饥寒交迫,斗败狡猾的野兽,让兽皮旌旗在建成的部落翻飞;现如今终受火焰感召的阿拉图德·乌恩,将会怎样写原人的故事?闻言听完乌恩的话,扎昆·拓谷不免心动。 往后的路途没有出现半点差池,野兽们早便被祈山鲜有出现的冲天火光吓得东躲西藏,阿尔斯楞也没有再重新杀出来。他们穿过黑树林之后,那些石柱不再出现,想来只在斧峡附近存有,拓谷没有注意它们,只当是原人以前废弃的石料——祈山也算半个被遗忘之地。在原先分别的地方,无嗣陪着苏日勒和克早已久候多时,乌恩躲入他们的硕蓬底下,把手里的火苗举起来又捏灭。 拓谷找了片硕蓬等在一旁,发现领袖的脸终于闪过一抹笑容。“一团小火而已,成不了气候!”苏日勒和克继而又严肃地责怪道:“你的猎物呢?我的手斧呢?这么久递给我一团火?” “尊敬的苏日勒和克,您可别再这般对待孩子了。”无嗣流露出灿烂的笑容,他捏捏这张小脸蛋,把一团更大的火焰放到了孩子手。“瞧瞧,他成功了!”火焰在手掌仿佛灵动的活物,能吐出火舌,能伸出四肢。 “这算什么?”苏日勒和克仍漠然地问。 “我们在祭殿学会用火是多大了?”无嗣小声地拆穿道:“乌恩才十四岁,他会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天赋!” “少说点,别让这小东西尾巴翘起来!” “这事我做主了,扎昆·拓谷,你来教他作战。” “是。” 无嗣不理会领袖的苛责,显得全然忘记对阿尔斯楞下达的杀令,他开心地捧起第七位金乌的小手,眉眼笑得像一只狐狸。 牧仁的心思并不镇定,他不断左顾右盼,像是被缠了恼人的跳蚤,他在找那个兜帽男人,可至始至终没有再出现,像是虎跳崖见到的水鬼一样,来去无踪。 “你知道的,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有时候真想撩起你的皮袄让大家看看阉人的下面是什么样子。”扎昆·艮噶尔与另一名守墙战士重又回到岗位后,牧仁与图图赫一行三人共同走在去往领袖大殿的路,厌不托和巴雅尔落后首领半步,安静地聆听前面两人的交谈。 “你想窥探我的私处?”图图赫拱着手,迈着含蓄的内八字步,阴柔地笑了笑:“可惜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啊?”牧仁佯装惊呼道:“我以为剧痛的折磨把你的取向与心智统统改变了。” “这点巴雅尔可以作证。不对,是扎昆·巴雅尔。” 牧仁回过头去看那位女臣的战士:头发向后束成尾辫,一身兽皮缝制的短袄裹着丰满的**,露出所有女人都要黝黑的四肢,关键是她的眼睛,牧仁说不来,是凶意还是野性的魅力。只见她递来一石头罐子,生性多疑的图图赫竟顺手接了过去,咕咚下咽。 “你尝尝?”图图赫满嘴蜂蜜味,大方地想要把巴雅尔的饮送给牧仁。 牧仁推回蜂蜜沁饮,冲巴雅尔微微笑了声,问:“难怪你没有喜欢男人。” 女臣那群强悍的妇人养出了一位足以牵动战士顽心的女人,没有人会在巴雅尔面前无动于衷,他们会化身成发情期野犬还要狂热的野兽,脱去她的衣裤并意图交合。图图赫曾与她在虎跳崖近水的岸边厮磨温存,爬满湿地的踩地莲簇拥着两人,崖峭的红色花蕾纷纷扬扬洒下,战士们只能躲在一个个岩缝和丛窥视,偷看一只青藤编结的花环慢慢被戴到她的头。从那时起,他们知道,巴雅尔成了被驯化被烙印迹的家畜,正如他们自身的各色纹身,扎昆一姓众人皆属于阿拉图德。 “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牧仁和厌不托同时抬起头,一个看着图图赫,一个看着扎昆·巴雅尔,而两人浑然不觉怪,神色如常,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真的,每个虎跳崖的男人都想握住这匹母烈马的双峰,但首先他们都忘了给她套绳子。”图图赫侧过头来,用暧昧的目光审视他:“如今由我驯服了,你想要,我便让她服侍你。” 牧仁的目光略过巴雅尔修长而结实的大腿,棕色的十指垂在两旁,像毒蛇一样纤长有力,她的腰间不光裸露出来,甚至还涂抹了深紫色的植物汁液,那是接近夜的颜色,隐示着情热之事。图图赫将她打扮一番,似乎早有预谋,也极为自信。 “我无功无能,无法受禄。”牧仁怀抱着歉意。 “你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与她接触的瞬息,仿佛一道烈火滑过身躯……身体每个部位都仿佛为男人而生,正如战士们为火焰而生,为阿拉图德们而生。”图图赫甚至闭眼睛,表情享受却戏谑,虽然他用蛊惑的语气引诱牧仁,可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进一步羞辱巴雅尔。 这次牧仁确确实实感到背部,一道凶戾的目光从巴雅尔的眼直射出,类似于战士的怒意。“代价是什么?”他问。 “没有代价。”图图赫失望了,可依旧保持着微笑,尽管他没有说实话,相较巴雅尔而言,“蜘蛛”更令他感兴趣。痛苦让一个人得到迹,杀而不死,让一个本想久埋的秘密自黑暗祭林深处出离,多年来他第一次由衷兴奋。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5章 盐人淹村 “没有代价的代价,我很清楚。 ”牧仁暗自庆幸终于躲过了图图赫最为致命的手段,巴雅尔始终还是没能动摇他的心。他一边望向人群央,那边堆着一些虎跳崖车队的货物,雪天后众人打算拿出来瓜分。“或许你正准备了一个阴谋踏着愤怒的鼓点而来。” “你只是一只小蜘蛛罢了,还轮不到我颤鼓,若是我愿意,你会在睡梦被掰断脖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身后的厌不托很合时宜地为图图赫突然的介绍施加原人礼,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敬意和忠心。这点让主人非常满意,他热情地触了触牧仁与众不同的衣着:“扎昆·厌不托。” “所以您打算让他来谋杀我,像您曾经亲手制造‘盐人淹村’一样?”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图图赫的脖子和乌龟脑袋一般伸缩,牧仁确定那一瞬间激怒了对方,只听到:“你不会得意太久,我以苍黄血统发誓。” “用您的血统为水潜存的水鬼效劳,无论雪民还是原人都会定您罪名。” “何罪之有?” “叛徒!”牧仁站定在那里,身后的巴雅尔警惕地盯着他,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石斧。然而面前的男人只是一个尚未冠“扎昆”之名的弱者,任何兵器都能将他的手割出鲜血。他不再往前的缘由,只是因为前方是领袖大殿了,他还不能曝光在众人眼下。 图图赫抚摸自己光滑的唇角,四处张望行人,目光四逸再归向牧仁:“你还知道雪民?” “北陆的居民,如今怕是正在南移,我们的部落地牢里正关着他们的溯星师。至于你,是雪民与原人的孩子。”牧仁冷笑:“蜘蛛的伎俩罢了。” “厉害。”图图赫鼓起掌来,顺便让身后的两名战士跟自己:“苏日勒和克和那钦找了个厉害家伙。”巴雅尔接过金乌的石头罐子,虽有些不乐,可还是头也不回地踏石阶,而厌不托撞开牧仁的肩膀,摇晃着走了去。 牧仁揉揉肩膀,仿佛真的被厌不托恐吓住一般,对图图赫扣住心房,可却显得十分讽刺:“为部落效劳是我的职责。” “忠实的心。” “是。” “可你不配。”图图赫直视对方的眼睛。 “您请,胡和鲁大人在等您。”牧仁低下头去不愿多说。 图图赫在对方低头的最后一瞬,从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一抹火焰——想来应该是目光。可他又觉得那并不是忠于原人、部落亦或是领袖的目光,似乎很苍老,也很粗犷,像苍州第一粒砂土成型之时出现的灵魂,第一滴水流入皴裂之地时的精神,第一道气息由天罡而降时的意志。那样古老的粗犷的目光又会是属于谁的目光?他不由得头疼。 部落的早晨露出许久不见的骄阳,让习惯一大早起床的阿拉图德·胡和鲁感到身心愉悦——没有太阳,没有一天所需要的朝气,这是他的作息信条。在牧仁焦头烂额地处理门外赤豺群的棘手问题之前,在本人还没有到码头遇见蛇人以前……将时间往前推移两个时辰,那时胡和鲁从好几层野猪皮制作的毛毯里爬出来,木桌的石碗里盛放一只格拉麦发成的麦馍,这是从巢埠人那里学会的食物——那些人爱钻研。然而部落原人们炮制出来的味道却不那么讨喜,所以胡和鲁总是只吃两口改口吃起麦馍边的鬣狗肉。 他原本的用餐时间极为宽裕,可因为金乌们和战士的翘楚们前后脚暂离,使他初冬的几天里却忙碌了起来。至少这些天的破晓前,他躺在铺着软皮的硬板遐思,灰蒙蒙的天像阴沉的心绪,想要对着几位甩手当家大发雷霆。算了,忙碌归忙碌,让原人们好好看看,没有苏日勒和克的部落依旧有条不紊……这是一个契机,老胡和鲁为民族尽职尽责,苏日勒和克难辞其咎,是时候推翻现有政权了。 首先得征得长风的允许,虽然那风烛残年的老友已沦为一个保守的和事佬,但若是金乌实权受到威胁也定会义不容辞重归铲除异己的行列,普通原人如此,士倌如此……领袖也不外如此。前不久被解决掉的特木尔一家显然是无意窥见了不少他们的秘密,胡和鲁不敢肯定特木尔是否听信了谁的教唆,他只认定,以领袖为起始的某一环出了细作:稳沉许多的苏日勒和克铁定不会说出实情,只能从他身边开始搜查。 用完早饭,胡和鲁急急忙忙穿衣服和守在外面的女人交谈,告诉她今天伙食的不足之处和亮点,然而女人岁数大了,耳朵特别不好使,她时常把胡和鲁的要求听岔,咸淡不分。胡和鲁摇摇头,搂了搂老妈子的肩,宽容地让她去休息,自己投入一天的辛劳去。 等到两个时辰后,他领着蛇人和一干随从返回领袖大殿,发现女人没去歇息而是坐在领袖椅子后面解一条烈鸟腿骨。尽管年纪已大,解刀依然用的灵巧,女人把红色的腿肉一刀刀片下,血犹如脉络铺展在地。如若没有糊涂地让血腥味弥漫整个大殿里,胡和鲁会很感激老妈子明早奉的烈鸟肉,此刻他只感觉背后窸窣的交流声盖过解刀刮骨的声音,而蛇人夸犁也明显不知所措,杵在他身后听任说辞。 老阿妈老阿妈,他连唤道,走过去想要一把架走惊慌的女人,却发现了年纪的女人普遍体重增长,没法再腾出手去捡地的烈鸟腿,连忙恼怒地招呼随从们过来帮忙,扎昆·察拉干应声前,和金乌一同把一人一腿送到殿后的房间里去。那里是屠宰房,随便老妈子如何撒野,只要不剁到自己的手,胡和鲁都不会心疼。大家趁金乌收拾的空当,也热情地引导蛇人夸犁座。大殿的规矩是,只要领袖与金乌们没有举行正式会议,其余人等便各自一张椅子,而在场的最高位者可落座于岩座(领袖之椅)之。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6章 占卜与神力的能人 众人依次排序,留下最靠近岩座的石凳给蛇人夸犁。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高亢的女声从殿后传出,胡和鲁紧接着在察拉干的陪同下出来,想来他是哄好了老妈子。他站着等待察拉干座才最后靠在岩座,摸着冰凉的告石椅把,忽感一阵心宽。这是领袖的感觉?他问自己,却无从回答,只有等坐稳了才能知道答案,而现在,他需要挺直自己的腰杆。 “尊敬的阿拉图德·胡和鲁,我是蛇人族夸犁,受您友好的号召奉命前来。”全身紧套软袍的夸犁十指交叉又松开握紧成拳,左右击打胸膛,施了一个友好的蛇人礼:“我们的领袖桀尤向您致以敬候,并托以疑问:您何以找到吾等被遗忘的可怜民族?” “我们通过卜算无意看到了你们,万分欣喜,仿佛遗世独立之人找到失散的旧友,那份喜悦使得我愿与古老的民族缔结盟约。”胡和鲁补充道:“我是部落的六位金乌之一,曾从名为祭殿的孤寂脱离,我懂那份深居地下的感觉。” “像先知、祭司那般?” “蛇人也有祭司?拥有占卜与神力的能人?” 夸犁打消了胡和鲁的疑问,他摇摇头:“那是古老岁月的事了,那时天地在黑夜里静候光明,地皆是最原始的轮廓,模样粗犷的野兽和我们的先祖祭司,共同奔跑在皓月星空下。这般想来你们原人的历史还要久远,因为那是如今最老的老人都尚未参与的过去,洞穴有关他们的石刻壁画更是模糊不清。” “为何?”胡和鲁感到震惊,他以为原人才是世界的开始,于是追问道:“为何你们要放弃那股力量?” 夸犁怪异地看着有些失态的金乌,对方显得对那段甚至不知真假的传说尤为看重,察拉干等随从见状忙准备解释原因,却被胡和鲁压住。“我们金乌便是信奉祭祀能带来神力的人,怎奈何我们一生寻找,也教不出第七位金乌。”他道。 “那只是脆弱无力的手段,改变不了山川和大河,阻挡不了我们更强大的群兽,连虚冥都将它割舍,我等还是不便执着的好。”夸犁对金乌真伪参半的话信以为真。 “不执着于馈赠于我的神力,还如何安身立命?”胡和鲁面色不悦,暗怪这蛇人当着随从们的面诋毁金乌赖以统驭部落的力量,他不由得燃起手里的火焰,照得夸犁不免流露畏惧的神色。“不知蛇人们是否知晓‘信仰’?”他问。 “‘信仰’。”蛇人自有本族的崇拜对象,听闻这个迂腐的老头如此问话,有些嗤之以鼻。夸犁冷笑道:“先祖放弃了祭司的信仰,而追求更快捷的手段,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这同样是蛇人繁盛至今的原因。” “例如?” 夸犁忽然捂住眼睛痛苦地哀嚎,那伸出软袍袖口的手在大殿的火光下开始冒出白烟。坐在一旁的察拉干眼疾手快,翻身盖在了蛇人身,一股腥味涌进鼻,他来不及多管,向金乌提醒道:“胡和鲁大人,光!” 去他的,倒霉晦气!火止!金乌攥灭火焰,身后领袖大殿内挨个燃烧的火盆也都纷纷熄灭,唯独留下正央那盆火焰照明,留给殿内一抹昏光。“夸犁,你可以脱去软袍,这点光芒刺不穿你强壮的胸膛。”他越发用力地敲打岩座的把手,不耐烦地看着蛇人停止嚎叫。 “谢谢。”夸犁向察拉干道谢,胡和鲁的亲信点了下头,将他魁梧的身躯重新扶正。 夸犁又感激地看着金乌,小心地斜睨一眼此刻温和无害的光,随后将软袍脱下,放在了石桌。“蛇人并非胆小,而是畏惧强光,令阿拉图德与扎昆们见笑了。”蛇人连声音都在刻意模仿蛇鸣,又虚弱又阴森,恐怕是因为这点,才被记载成“使用一种古老语言”的谬谈。 胡和鲁听出夸犁的虚伪,那副作态逃不过他的敏锐。 “可地随处可见光芒,任何阴影在光下皆无处遁形,你们莫不成活在地下?”胡和鲁明知故问道。 “不愧是阿拉图德,被您一眼洞穿。”夸犁诚恳地回答:“蛇人活在隧洞,以地下河流为饮,以冰冷的果肉为食,与黄蛇为伴。” “若哪天地下的猎物被你们赶尽杀绝,不走投无路,活活饿死一大族人了吗?” “地下的宝藏也如地一样取之不尽用之无竭,哪怕地动山摇,该在的永远都在。” “你觉得呢?扎昆·察拉干。”胡和鲁忽然向战士询问意见,所有随从里属他最受信任。 “确实不像面那样令人生疑,但似乎与原人背道而驰,他们甚至连火焰都不会使用,我闻见一股原始与倒退的气味。”察拉干明言直谏 “我族受烈日与强光困扰千年,请告诉我如何使用火焰?”蛇人有些激动地问,且对这位刚才扑救自己的战士感到气恼,他下打量他,似乎也并没有发现任何敌意。 “我的这位战士心直口快,还不要介意。”胡和鲁连忙打圆场,很满意察拉干替他说了一些务必要说的话。两族联盟固然是好,然而效益却并不一定适佳,蛇人原人更为野蛮和落后,他们也许没有能带给自己利益的地方。况且胡和鲁尚未遗忘过去的历史,即使狼族的背叛源于金乌和冥冥之声的引诱,然而狼王狞不可否认,咬死人皇萨央也是他心底深处的选择,是他带着族狼背叛了原人。 冥冥之声究竟是什么……胡和鲁暂且将心底的疑虑压下,想道,狼子且有野心,蛇无?即使到了现在,金乌们仍然肯定自己做了大功一件。狼族是必定会叛变的,金乌们不过是提前催生了叛变的种子,萨央终归狼王狞的罪赎。若是火焰有灵,它该诅咒着火毒蔓延,烧死最后几只野狼,让他们化作北方风雪。 当殿后的老妈子再一次聒噪起来时,蛇人恰好说到他们可以披着那套软袍往来,可胡和鲁无暇去考虑这些事情,因为他听出女人在惨叫,起身向殿后跑去,最后那盆火焰倏尔微弱。在随从们的安抚下,蛇人夸犁没有愤而离席,他扬言没有听出任何诚意。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7章 诚意之至 待再次落座已是一刻钟之后,胡和鲁擦着泛红的手,略显疲态地向岩座一边走来一边解释道:“阿妈把手割破了,这会儿我让她自己回去休息,哦,她住在这间大殿里。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不难猜测夸犁想必是有些恼怒,为一个老女人怠慢客人,没有遮袍而去已是诚意之至——如此一来,胡和鲁也便更加信任了夸犁几分。 “你让她住在领袖的大殿?”夸犁难以置信,他进来时瞥见过那女人一眼,一身破烂皮袄和满是老茧的手,也不知那深陷的皱纹里藏了多少污垢,全身唯一出彩的地方大概是够脏。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服侍各老爷们的笨拙奴隶。 胡和鲁看了他一眼:“她是一个长风还要苍老的原人——是我酷爱养硕鼠的老友。以前原人们还在祭殿周围生活的时候,我看见过她,当然,那时她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远征过后,再见时,孤身一人了。” 夸犁舒展了一下发酸的双腿,矮小的椅子让他坐得不太舒适,但此时也不好放肆,只好又蜷了回去,待听到金乌的话时,明显愣了片刻。 “原人还曾远征?” “我们的族人拿着长枪或石斧跋山涉水,标记出每一块地域里的动物,起初只是为了扩大狩猎地盘,但后来越走越远,发现了更好的地方,水更奔腾,飞禽走兽遍地栖息……于是远征的原人们再也不回去了,一路迁徙,直到现在部落的所在之处才停歇。”胡和鲁指向殿外,顺着他的手望出去,可以恰好看见部落最大的闸口:“才有了繁盛的部落和五千原人子民。” “雄壮而强大的朋友!”蛇人赞不绝口,他将湿漉漉的头发挽到后脑,活像一只斑鸠。察拉干在他身边观察,他的体温似乎格外低,导致身的汗液或水渍不易吸收,这让察拉干想到水蛇,难怪自称为蛇人。 交流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或许是互相交代了一些秘闻和过去,蛇人的戒备没有起初那么森严,也同样流露出一些真诚,包括他们祭祀的传说和他来到这里之前的经历。胡和鲁赖在岩座聆听,再也不看察拉干等随从。 夸犁称自己循着大泽暗通的地下河一路溯流而,直到进入原人开凿的水渠,渠道是内侧平坦的岩壁,边是盘亘的大山,那些漆黑而布满尖刺的山,蛇人的眼睛可以清晰地看见正在腐烂的原人尸体,他们头朝下悬挂,手里还作握紧状,但告石制成的凿器已全数收回。那时他便在想,是什么样的民族如此铁血无情,留下工人曝尸荒野而只回收石器,这条水渠是凝重之地,弥漫死亡与绝境的气息,这个民族可以挖出如此浩大的工程,且在数年内完工,即使是蛇人的地下隧洞,也不过拜他们的神灵所赐——他一定要游到尽头,为蛇人一族带来这个强大的盟友。 胡和鲁大笑,他第一次听闻这样的形容,忽然对蛇人这个民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期待,他以为,唯有同道者才有同感,这群近一丈的朋友们想必也是骁勇善战之士。他命众人倒酒——那种发酸的酒却已是最高待遇。 嚷嚷声从殿内传到殿外,随从告诉战士,战士告诉酿酒人,一时大伙从交谈的一派祥景脱离,转入热闹非凡的吆喝。 不久,几个战士用巢埠的板车拖来,他们合力塞进大殿一个狮子身围粗细的酒桶,向里头喊了一声,转头离开了。“察拉干,你把它拿来。”谨遵金乌命令,察拉干走到殿门口。这个酒桶算是最大的一只了,大概酿酒人觉得既然是犒赏殿内,什么都要充盈。这酒酸的鼻头痒,他揉揉鼻子开胯半蹲下来,双手卡住木桶的两边凹槽,将胸怀与桶身贴合,下身一沉一起,偌大的酒桶在喝声被抱起。 乌贾乌贾乌贾!隔着酒桶,他听到其他随从们为自己齐而欢呼,还有鞋子在地啪啪拍打的声音,许是有人在外面奔跑,他想,伴随一阵晕眩,脚步凌乱颠簸,充血的脑袋顿时让他想不了更多不该想的杂念。桶里的酒在前后左右摇晃,他听到欢呼变作惊呼,羞愧令他想要竭力稳住,可每一次摇晃都让形势越发难以控制,酒桶更加桀骜不驯,像曾经一匹无法驾驭的野马!酒桶向侧后方倾倒,这要压个踏实,察拉干废了,可他仍不想防守。 一双手让他没有抱着尊严被压死,空气使劲钻入鼻子,他为突然释放的压力而感到头部剧疼。乌贾乌贾乌贾!众人又齐欢呼,仿佛两个抬酒的人守住了原人的颜面。察拉干和另一个人心领神会,一抱一扶,合力将酒桶带到夸犁面前,正要放下,蛇人陡然起身。 欢呼声停了,他们纷纷呆住,夸犁展示了他力扛千斤的肌肉,从察拉干和另一个人手里抱过酒桶,再轻轻地放到胡和鲁的岩座下,“当然由客人向主人敬酒。”他说得谦逊,手却在炫耀力量,酒桶的盖子被三四个木楔子钉住,却被豁朗揭开,酸涩的酒味迫不及待扑在胡和鲁的鼻子。 简直是轻而易举,察拉干觉得原人一族的荣光此刻都被夸犁掠夺,而那个刚进门的鬣狗原本以为会得到金乌的夸奖,现在也气急败坏地想要去挑衅。 “一位令鄙舍蓬荜生辉的客人,是主人的荣幸。”胡和鲁离开岩座,双手张开招呼,示意大家坐下说话,可那不听话的鬣狗三两步前,也不问他意见,便贴耳朵说起悄悄话。 扎昆·那钦最近都不在部落。鬣狗把终究还是把本该戍守部落的士倌给供了出来。 “你又在禁猎期偷猎!”胡和鲁呵斥道:“滚出去!” 鬣狗像来时那样匆忙地离开,当然因为他不姓扎昆,不姓扎昆的原人若没有得到许可,不能久留在领袖大殿内。胡和鲁随后坐下,似乎没有为这个鲁莽的手下而迁怒在场的人,他让各位拿起每一张桌的石碗或木碗,挨个来舀酒喝。不一会儿,故事,酒,喝彩,殿内的男人们让气氛又活跃起来。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8章 面色凶狠 一碗接着一碗,这酸涩的酒变得好喝起来,然而察拉干等随从知道这份酒并非赏赐于他们,于是喝得缓慢,只瞧着金乌和蛇人两人对喝。手机端 m.夸犁的胸膛连续起伏,他的皮肤有点像祈山抓捕到的蓝皮人,却更加粗糙,喉咙的结块下蠕动时,像一颗没有磨砺光滑的蚌珠。或许蛇人普遍酒量大,即使红晕轻易覆染整张脸庞,身形也没有晃晃荡荡,最后一碗后,他沉静地坐在位子,呼出酒气,眼睛开始迅速清明起来。胡和鲁挥挥手让察拉干和另一个随从把剩下的酒倒到殿后的厩里,那些或鸟或马的畜生帮忙解决。 当桶被捧起来时,外头又一阵的喧嚣。除了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匆忙形色的人,夸犁仅来得及瞟到一眼,那人像蜘蛛一样贴墙离去,静谧而迅灵,快到一殿众人几乎没有察觉。外头跟在光头男人身后的一男一女面色凶狠,犹如方才醒觉的山虎,而殿内除了胡和鲁,几个人连忙站了起来。直觉告诉他,又一个部落权柄来了。 大殿的门口有一个坎,也不知道是谁设计,代表着什么,总之整个部落此一处,图图赫跨过坎的一瞬,满脸的笑容绽放出来,像一个女人,举止形态又像一个男人。当他走近时,全身圆滚滚的赘肉令夸犁厌恶,在蛇人族内,肥胖被视为奸邪与懒惰之人,要被处以极刑,割去身的累赘直到咽气,尽管阿拉图德·图图赫只是圆润,但那副富态没来由地招人憎恶。 可这位阿拉图德的举止却和蔼至极,在路过每一位胡和鲁的随从后,都拍拍他们的肩膀示意坐下,直到被那个大酒桶挡住去路,他敲出声音,敲完又灿然大笑:“杵在这儿不累吗?快带到殿后放下!” “尊敬的阿拉图德·图图赫大人。”察拉干卯足劲儿说道。 “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碗,放在酿酒人那里的好酒,还没尝过呢,倒了可惜。”他仿佛忽略了右手边巨人般的夸犁,只是对紫红着脸的察拉干道。 酒桶和二人离开后,被遮住的胡和鲁才起身,图图赫率先行原人礼道:“回来了。” “暂时回来?” “是,那虎跳河鱼群问题还没解决,我派人向南去寻找问题根源了,另外倒是抓到一个窃贼,他把部落的囤货济给祭林里的野鬼。” “叛徒。不过那群野鬼……”胡和鲁掠过肩膀瞥了眼夸犁,欲言又止,只得说道:“你回来几天?” “明天走。” “那我们到时候聊聊。”胡和鲁捏着图图赫的肩膀,介绍道:“阿拉图德·图图赫,这位是夸犁,现在是原人的朋友。”夸犁闻言连忙要行礼,十指刚交叉起来,听图图赫说: “他一个,还是他们那一群?” 胡和鲁在图图赫肩用了些劲,见夸犁的动作直接僵住,脸色不是很好看地笑了笑,正要说话,胖金乌热情地拉起那双长而厚实的手:“一个,那是一个朋友,一群是一群朋友了!请原谅我的鲁莽,方才的‘蜘蛛’着实让我头疼。” 那蛇人向下看着图图赫和一众矮人们,笑了:“您也是金乌?”他仍记得刚才行了一半的礼节,这会儿补,并为图图赫“带”一个“您”字。 “只是一匹劳碌奔波的老马罢。” 察拉干和另一个随从回来了,图图赫顺手接过石碗,一口咽下去,满嘴都是酒味,不过却让各位觉得亲切很多。然而他却连咂巴的念头都没有,相较他们虎跳崖幽深地窖里的藏酒而言,这些部落的杂酿像腥臭的血一般难以入喉!他装作回味的样子偷瞄整个大殿,昏暗的火,空旷寂冷的厅,墙到处是斑垢,雪天过后这里简直不成气候,还没有他那有巴雅尔的被窝暖和一半——或者坐在只有他能坐的岩座也可勉强接受。 “您谦虚了,既然是金乌,是受人爱戴,受人爱戴,劳苦也功高。”夸犁确实不适合奉承,或许蛇人族都不适合,图图赫觉得像是一个生长失衡的原人蠢孩子在面前班门弄斧。夸犁的身子强壮而高大,却在用这般愚蠢而羞耻的恭维方式,尽管胡和鲁他们挺受用,可图图赫在默念他可千万别爱这等伎俩,所以自己有必要端正一下态度。 “您是觉得我受人爱戴还是苏日勒和克受人爱戴?” “苏日勒和克是原人的王,自然受到尊敬,而您也是原人精神的一位引导者……”夸犁觉得自己的解释天衣无缝,像奔流的大泽水一样流畅自然,然而对方是阿拉图德·图图赫,对方是纳兰,从小学会阿谀奉承的人往往听不得别人阿谀奉承。 胖金乌冷哼一声,尽管声音很轻,还是让胡和鲁听到了。“那么您觉得胡和鲁与我呢?” “图图赫。” 胖金乌揽住胡和鲁的肩,亲昵地把脑袋靠了靠,笑道:“玩笑罢了,金乌与领袖,哪分彼此?不过这话还是对领袖苏日勒和克说罢,他确实我受用。” 夸犁干涩地大笑两声,表示对这番为难的话毫不介意,甚至还拎起一串红彤彤的果子,一颗颗掰下来吃。果子酸酸甜甜,配合那返来的酒味,十分可口,可夸犁尝得乏味,还咬伤了舌头。这平易近人的胖子似乎老头还要难以沟通。他想。 图图赫的表情让夸犁只以为是谦虚婉拒的意思,可胡和鲁已经听出伙伴对这个不速之客的不满,尤其是对于一位异族,异族是不敬火焰,这夸犁哪怕是坐于岩座偏侧都是亵渎与怠慢。而且两位金乌同时在场,昭示着所有闲杂人等都不再有资格留存在领袖大殿内。 “察拉干!”他呼唤自己的亲信,然后对夸犁抱着歉意说道:“你沿地下暗道跋涉多时,让我的战士带你去原人们的家坐坐,过段时间是难得的傩祭大会,还望你等到那时过了再走。”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199章 他是哪儿来的 交谈的时间结束了,气氛略微又有些僵硬,这是对于胡和鲁而言,而对于阿拉图德·图图赫,他只是做了必要的寒暄。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夸犁再次意识到与原人交换信任取得联盟的难度,这几位金乌性格迥异,缺乏信任,心肠黑暗,好像远古时那些同名的火焰鸟一样喜哀无常。还是如这老头所言,留下来静观静候,在那什么傩祭总能找到些突破口……还能见到苏日勒和克。 蛇人也不恼,站起身,对矮自己许多的原人们再次献礼节,披好软袍,绕过图图赫及他的两位战士后,跟扎昆·察拉干和一群随从们一道跨过坎出了门。 巴雅尔和厌不托双双为阿拉图德·胡和鲁献原人礼,得到许可后他们也出了门,临走前,主人特地嘱咐千万不要在部落里与当地原人发生冲突。 厌不托连连答应,巴雅尔一声不吭,走前被图图赫偷偷捏了把屁股。 “头疼。”图图赫压住颅侧的穴位:“他是哪儿来的?” 胡和鲁重新回到岩座。“据说顺着地下河流爬进我那开凿的水渠里,等我用卜筹轮算到的时候,他已经快到了,所以今天一早跑到竣工的码头转悠。你不打算跳到那条水渠里洗洗吗?可部落里那个大池塘好多了。再让阿妈给你弄些吃的——尽管她的手艺时好时坏。”殿内某个房间又响起尖锐的女声,石头相互敲击的声音与午睡后的老妈子一起苏醒了。“她现在醒了又会下去忙活,看到那半桶酒估计欣喜若狂。在野心勃勃方面,阿妈倒是和无嗣有一争。” “无嗣呢?” “不知道,大殿里没什么人了,剩俩老家伙。” “苏日勒和克也不在?”图图赫问。 “我们的领袖去了祈山。” 胡和鲁内心深处并没有为领袖气恼,自己成为接纳蛇人族使者的第一人,有利于往后稳固在部落的地位。图图赫摸摸光头,在桌挑了挑水果,又把两只用过的碗往边一推,对岩座的伙伴抱歉道:“我认为领袖或许是去守护苍梧的墓穴,前不久蓝皮人的事情有些被众人忽视了,别忘记我们的地牢还关着一个老家伙。” “守护墓穴也用不着伏燧亲力亲为!”老头对领袖的态度可见一斑:“至于蓝皮人,我们的战士已经把他们驱赶到百里开外,不可能再有勇气折返。” “若是为了守护墓秘密呢?” 胡和鲁眼眉低垂着瞟了图图赫一眼:“那件事,有警觉的人都死绝了,像雪已掩盖万千,无论是潜行者的脚印还是怪兽的骸骨,再无迹可寻。” “还是小心蓝皮人,我似乎有种预感,那老家伙会插翅而飞。” “应该是插翅难逃!”胡和鲁挺起胸膛,他的骄傲源自于子民强壮的战士:“我们的战士,有火一般猛烈毒辣的目光,他们会一刻不休紧盯那奄奄一息的困兽。” 领袖大殿二层的台阶传来脚掌踩击地面的声音,那老妈子果然如胡和鲁所料,飞速跑下去,在殿后又一声大叫便没了声音。“她现在神志已经开始不清了,以为她的几个孩子都还活着,前几天还把我认错,她孩子有这样满脸褶子吗?”胡和鲁笑了,楼那阵势让图图赫惊恐不已,活像他前些天被老妈子折腾时的样子。 “那几个小子我听说原先是死在远征路,好不容易被捡回来几根骨头,最后葬在祈山。”老女人的耳朵尤为灵敏,图图赫便凑近了些悄悄问道。 “是也不是,阿妈真正孩子们的骸骨自然是寻无所获,于是随意捡了些死人骨头,主要为了安抚阿妈,不过那时候似乎没多大作用,该疯还是疯。”胡和鲁皱了下眉头,他闻到一股臭味,以为是殿后传过来的,可好久过去了,始终不散。他问道:“你怎么?” “我很臭吗?” “虎跳河里的鱼都没你那么臭。” 图图赫闻了闻身的衣服,虎跳崖的腥味早让他的鼻子失灵了,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可至少胡和鲁不会骗自己,“想来你闻到的确是虎跳河的鱼腥味” “不是说鱼量减少吗,还这么臭?” “依旧能让偷闲的蠢战士们忙不过来。”图图赫真诚地笑道:“那里每天落日余晖时分,你只要下到崖下去看,战士们结伴拉动某种结蛛丝编织的渔,成群的鱼蹦跳着被捉岸,再一批战士挥动木条子砸晕砸死鱼儿,由另一批战士抹盐粒丢进地窖里……” “难怪送来的鱼都是咸齁的。”胡和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以为那河里的鱼都要部落那大池塘的难吃许多。”他未在虎跳崖久留过,所以那滩涂与河岸是从未领略过的,胖伙伴的话令他有些动心。 “你呀我的伙伴,待在部落太久了,我殷切希望你去虎跳崖待一段时间。看看那些战士们撒打渔,听他们吆喝卖力,吃的是鲜鱼,喝的是甘泉,与祭林为伴,与野兽为邻,权力有趣得多。” 权力,多敏感的字眼,任何人都拒绝在胡和鲁面前提及,因为胡和鲁不相信任何人会对它失去热情。他想到第一个人,是其最为显着的无嗣。 那位野心勃勃的壮年金乌对苏日勒和克屁股底下岩座的觊觎多时,明眼人都能瞧出包藏的祸心,他为阿尔斯楞编造谎言,使对方甘做附庸,好为他的霸途垫脚添力。除开无嗣,还有眼前这位无害的胖子,胡和鲁能够信赖老友长风无心权力,可仍不能为图图赫担保忠心。 因为原人们是智慧出现伊始的产物,他们不用昼伏夜出,依旧可以泯灭一切仁义道德,几乎毫无破绽,在权力面前,都愿意化身为牙尖嘴利的野兽,是故连众人手下士倌们也要务必提防……士倌……胡和鲁想起鬣狗向自己汇报的事宜,有必要与其他金乌共同探究扎昆·那钦在初冬的这段时间内做了些什么。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00章 潜入部落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从岩座起身,坐到了胖金乌的身边。 “除了三位金乌外,两位士倌也不见踪影……”接着,他将这些日子,一些对方不知情的故事有余地地告之,例如派去鸟羽的海日古和哈尔巴拉音讯全无,例如女臣、巢埠、孛儿帖尚未遣人来傩祭之事,再例如特木尔老战士与他们所隐瞒的秘密之间的联系。 “这些日子看似无风无浪,可暗流涌动得厉害,我宁愿多几名蓝皮人或者小畜生潜入部落,也不愿见到尽是些阴谋诡计。”他不耐烦地又开始敲击,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岩座的扶手,而是桌面。 可只要是事关扎昆·那钦的事儿,图图赫也得伤神费心。众所周知,士倌那钦是萨央时代的人,尽管他表现得忠于苏日勒和克,然而有谁能断言他不会是一条复仇的红蛇? 这会儿至少胖金乌很难回答胡和鲁的这些问题,鸟羽的事儿,女臣巢埠之流的事儿,都与他自己有关,没人会愚蠢到出卖自己,至于孛儿帖埠那荒芜的边缘支埠,他根本无心搭理。如此一来,唯一能回答的,似乎只有一些细枝末节了。“扎昆·拓谷显然是跟着苏日勒和克去了祈山,你不是说乌恩也不见了吗?绝望的领袖很可能在做孤注一掷的蠢事,自然是需要一位忠诚的战士陪伴。”图图赫握住胡和鲁的手,又快速抽回手换成用指节磕着桌面,他那偏细腻的嗓音继续道:“扎昆·那钦才是重点,这家伙从来都不够老实。” “我知道,一只狡猾的蜘蛛头儿。”胡和鲁没有在意对方怪异的行为,他的注意力在殿后,那里又传来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我甚至怀疑特木尔盗窃皮卷与他有关。” 蠢虫,那必然有关。图图赫心底冷笑道,可明面又好心劝告道:“让无嗣盯着他,反正这两人一直相互争斗,总有一天,那钦必死无疑……” 图图赫没有得到回应,这老家伙已经起身去接走出来的老妈子。那老女人脸的褶子翻了几番,难怪会误认还不显老的胡和鲁当她自己的孩子,她眯着眼睛,步履蹒跚却走得飞快,身热气腾腾好像背部着了火一般,手里端着一只碗,老远能闻到里面一股子酸味。 “孩子啊!有人送了半桶酒过来,我赶紧热了热,你快些喝,别烫着!”她尖叫道。 胡和鲁接过碗闻了闻,发现殿后那桶酒彻底被煮毁了,而且这老妈子显然又神志不清,开始把自己当孩子看待了。“您还请别那么大声。”他对着她的耳朵大吼道。 “哦对!”她故作小声,让声音不再尖锐,可实际音量却没有变化。 她仿佛也没有看见圆滚滚的图图赫,不过她确实对这位常年不在部落的金乌没什么印象,更不会以为他是自己某个失散多年的蠢孩子。送完酒以后,兀自拍拍胡和鲁,转身嗫嚅着颤巍巍离开。 胡和鲁站在那里没动,他听清楚老妈子在低声呼唤她的孩子名,可自己没敢应答,因为那一刻他觉得老妈子其实平日里头脑都清醒着,只是一直在不断地自我安慰罢了。他看了碗里的酸酒良久,最后还是喝了下去。 “你可真是爱她。”图图赫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夸赞。 胡和鲁看了他一眼,也不回应,转而正色道:“傩祭的日子已经定了,你这次回去,务必催促女臣和巢埠人赶紧过来,有一个鸟羽让部落够头疼了,这两个支埠别再扯出什么是非来。” “胡和鲁啊,女臣与巢埠并非是虎跳崖的附庸,而属于部落,他们任凭你们的调遣,而并非虎跳崖的图图赫。” “你首先是阿拉图德,代表了部落,女臣和巢埠人怎敢忽视你?” 几个小孩子从领袖大殿门口跑过去,他们朝胖金乌大笑,手拿木枝条指着他,然后被几个战士恐吓赶走。图图赫的后脑勺对着他们,也不以为意,露出宽容的神情:“你也知道,无论在部落还是支埠,我都是那个失去实权的金乌。” “伙伴,你在为被架空而气恼?”胡和鲁宽慰对方,雍容大度:“实则是你刻意去隐藏自己的权力,当狮子露出爪牙兔子们才会忌惮,而不是因为它有一圈长鬃和碗大的嘴巴。” 狮子,嗯,所以部落的原人们总是放过兔子而拿它们开刀。“还是在虎跳崖撒打鱼适合在下,回到部落,我便竭诚支持几位的计划,贡献一份力。”他的谦卑令胡和鲁感动,对他的怀疑也便被打消了。 “过去我们都未互相了解过彼此,在祭殿醉心痴狂,沉迷研究火焰,但我还算记得,你曾经是族里年轻而强大的战士,如龙睥睨,可如今却大相径庭。”自从在盐人淹村灾祸侥幸生还,伙伴便判若两人。“你从未提及过与盐人相处的细节。” “我已是死去之人,依附阴影而衍生,要想不被抹杀,要不言不语不争不抢。” 这是人生信条,这是事实,如同图图赫与任何一个人交流那样诚恳,他将纳兰的仇恨掩埋在“死而复生”的图图赫的醒世态度里,告诉每一个想要窥探秘密的人:自己是行尸走肉,只企盼活过一世,枯骨无力捧起权力,影子无心坐岩座,可若是诸位想要攀权力之巅,自己愿意用枯骨垫高诸位的身子,愿意用阴影匍匐于地宣誓效忠,诸位会需要他的,而他只需要一条小命。他可以被叫做阿拉图德·胡和鲁·图图赫,缀你的姓名。 所幸,这些图图赫的“肺腑之言”没有诉之后快,他了解胡和鲁,这番梦幻般的誓言只会适得其反,加重怀疑,他要说的,止“不言不语不争不抢”八字耳。 “你这番言论令我难堪,金乌们当如你般为部落尽职尽责。”老人的话不知真伪。 胖金乌又摸了摸锃亮的脑袋,像是孩子受褒奖时得意而羞怯的模样。“按照部落曾经昭告南陆各支埠时说的规矩,傩祭大会之时,支埠们都要遣人参与,一旦背弃这些约定则被视为叛逆,部落会带领最骁勇的战士前去讨要失去的尊严。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01章 来自女臣 你大可派使者前去女臣和巢埠,将这些话敞亮地说了,他们是绝不会再拒绝部落的‘邀请’的。 w w w . v o d t w . c o m”他在胡和鲁恍然大悟的时候附和地微微颔首,又道:“只是我听说巢埠最近不太安生,如沉眠的熊重新复苏,正准备大干一场哩。” “巢埠的首领绝不会背叛部落,这群‘树人’的忠心火焰可鉴。”胡和鲁啐了口唾沫进碗里,舔着满嘴脏垢覆盖的黄牙,含混不清道:“倒是女臣,我听说她们如今仍然劫掠一些没有归依部落的村子,可属实?” 图图赫点头:“方才你见过的那位女战士来自女臣,她可以带你的使者返回聚落,我想女臣不会再做愚蠢的拒绝,否则南陆但凡执着于火焰的战士们会为部落解决这后顾之忧。” “那样太好了,明日有人与你一同动身。”胡和鲁很满意地前拥抱伙伴,对他的绝无二心与尽忠尽责感到欣慰。“虎跳崖鱼群锐减的事,你多费心,目前部落储量相当可观,所以也便不急于一时,让战士们麻利些,有效解决问题……那钦的行踪我也会让无嗣尽快掌握,你放心。”胡和鲁见他几欲开口,于是贴心地提及那眼钉。“剩下只有鸟羽了,这事你我暂时都没法伸手去管,所幸等待哈尔巴拉与海日古返回部落之日罢。” 图图赫应允,部落内部的事,对他而言,一概不愿插手介入,能暗了若指掌够了。他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那两人素来处事有条不紊雷厉风行,想来是遇到些变故了。” 领袖大殿之外,地牢入口附近。 一阵轻风将女战士的长发抚动,厌不托敢断定,她要是躺入方才见到的那片大池塘里,黑发会像龙须葵接触到阳光时那样绽开——再没有谁的长发能美得过扎昆·巴雅尔了,他相信自己的心可能会随着池塘泛起的微波而一同泛滥。可惜女人是踩地莲,他又记起她和图图赫那头臃肿的猪跪在滩涂的蠢样。她被扯疼头发却依旧愉悦的样子,和她如母狮般嘹亮的叫喊声,都无一例外地在提醒厌不托,踩地莲不会躺到水里面漂荡,也不会绽放,它们只愿意缩在岸边,戏弄那些企图触及它们的浪花。 尽管他清楚地了解这些不言而喻的规矩和道理,可仍心有不甘,他次这个女人的时候,女人叫得更加大声,说的话更加肮脏刺激。两人曾契合无,完美到令厌不托几乎想要放弃原人自由交配的权利,今生与此时都与对方分享彼此。他持续做着这个春梦直到瞧见另一个虎跳崖的战士与她交欢,到那时他才意识到:没人会不喜欢这个叫巴雅尔的女人,巴雅尔这样的女人也理所应当不会喜欢任何人,她只是在行使她无法无天的交配权——他们依旧是那群野兽。既是野兽,何谈爱慕,他想。 在巴雅尔来到虎跳崖之前,谁知道曾劫掠过多少个聚落,曾强暴过多少名羸弱的男人,像他们强暴女人那样家常便饭,所以在巴雅尔面前,他们失去了性的优势,也别想指望她会如其他女人那般唯命是从,对曾交媾过的男人们马首是瞻。 真是可恶!厌不托气愤地想,紧握手里的斧子让它不至于失控地谋杀前面的女人。他觉得自己这样十分怪。为何会对这样平乏无的事情愤怒?这样的事情如往常一样,男女交合后分道扬镳,是稀松平常的一段经历,而现在自己为何会想要霸占对方?噢……对了,他想,曾经的女人们无需霸占,她们只是附庸的寄生虫,而巴雅尔不是。假如那天清晨,巴雅尔一如所有女人那样委曲求全地睡在厌不托身边,她也只是“曾经的女人们”的一员。 “曾经,这里还只是片荒地,现在竟挺立了一座偌大的部落!” 厌不托见女人仰头望着拔地而起的一些高大的石台屋子,暂且将心的念头压下,他至少无法在部落里逞凶,于是便说:“为了这座部落,当时累垮多少原人?我听说祈山空空如也的墓穴因此得到填充。” “真想在这里待几天。”巴雅尔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像遗忘过去的激情一样。 “很不幸明天要离开,巢埠的人已经磨砺武器,准备占领虎跳崖了。”厌不托道:“不知是哪个该死的长舌妇人,把消息泄露出去,害得我们这下失去武器与装备的支持。” “谁规定是妇人,虎跳崖大多是带把的,有些喜欢嚼舌根。”巴雅尔冷笑道:“没有巢埠,我们还有鸟羽,武器不弱于前者。另外,虎跳崖一旦兵变,巢埠人愿不愿意联盟还得另说,别忘记风吹草动,他们喜欢见风使舵。” “那总与巢埠作战强,这没有好下场。”厌不托听到巴雅尔的说辞,随后又是一阵轻悄的蹑声:“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烧毁祭林,嫌这片土地无家可归的野鬼还不够多吗?” 巴雅尔不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厌不托说得对,即使他是一个恼人的屠夫,但也没有像图图赫那样心黑手狠。现在的原人们还记得当初女臣一把大火烧掉半个祭林的故事,却鲜有人知道祭林里到处游荡着发疯的野人。他们被称为野鬼,一到夜晚便鬼哭狼嚎,附近无论哪个聚落里的小孩如今都听着他们的恐怖故事长大。 “我见过几个野鬼,犹如一只只巨大的蛤蟆,全身长满疙瘩和一块块松弛丑陋的烂肉。”巴雅尔在地牢前停了下来,她正为所想之事费神,全然没有对这入口直通地下的造物感兴趣:“他们四处游荡,却对一切视若无睹,因此悄无声息,只能听到喉咙发出低沉的泣声。当游荡到我的面前时,忽然被火把惊醒,抽泣变成嚎叫,接着开始惊恐地狂奔,整片林子仿佛都能听见他们夺路疾走的动静,声音越拉越远,回荡起来,像不散的诅咒。”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02章 剥皮抽筋 可你依旧愿意跟从阿拉图德·图图赫……当然我也别无他法,厌不托害怕某天虎跳崖也不再接纳自己,那时他便会被虎跳崖的同盟——他的故乡鸟羽的人剥皮抽筋。 “残忍无情的事,换我做不出来。”他冷哼一声,倚在一面土墙。 “你的残忍无情我也略有耳闻。”巴雅尔把漂亮的脸蛋转向厌不托这边,揭穿道:“与你一同来到虎跳崖的满都拉图呢,那小子去了哪里?被你杀了?” “怎么——不是——是——”厌不托猝不及防,一下乱了阵脚。他想问她怎么知道,又想说不是自己的主意,是他们的大人阿拉图德·图图赫!可实施的人确实是自己,大雪真正降下的那天,是自己用磨得锋利的解刀捅穿那可怜的朋友……可恶,原来自己也是同一根绳的蚂蚱……可能怪自己么,都怨那日崖顶出现怪水时,满都拉图愚蠢的言辞。 “你不用惊慌,是满都拉图自己葬送了自己。”巴雅尔温柔地笑了笑。 是是,厌不托连连点头,然后泄气地问道:“那如何让大人改变主意呢?” 一阵叫喊声传来,可能是附近有什么人起了争执,然而两人觉得怪异,这声音并不来自于四面八方,而是地下……还有轻微的脚步声,厌不托方才听到的,此时仔细听去,也来自脚下的空间。 再听几下细密的切割声,有什么重物倒塌在地,这块区域的空气开始弥漫一股轻微的血腥味了。随后又传来一阵突来的震动,似乎是某位力士撼动了大地一般,这下之后,便没了动静,包括争执声,一概停息。 虽然只是几息的时间,然而厌不托和巴雅尔仍然警觉地意识到麻烦,他们这才注意那延伸向地下的入口,两人飞快地冲了进去。“这是什么鬼地方?”只听厌不托轻呼。 尸体,尸体,尸体。横穿在断截栅口的,被捶爆脑门贴在墙的。一颗脑袋被急忙支援的厌不托踢得颠来倒去,一路滚到地牢最深处,接着没了声音。巴雅尔大骇,她以为这等杀伤力莫不是混进了什么野兽,不由得攥紧了手斧。 透过地牢的乌烟瘴气,两人听到石块撞击的巨响,接着一个诡的人形恍惚出现在了尽头。 那人身材高大,足足高过原人们一个头,当然远没有之前在大殿里见到的蛇人那般夸张,却也足够魁梧。他披着一件兜帽衣,身体前后摆动,用一块石头不断击打牢笼,而身边,一抹诡异的蓝色火光持续飘浮,为他照明。 厌不托暗骂几声晦气,抡起斧子要前,马被一把拉住。 巴雅尔指了指那抹蓝火和扒着牢笼的一双白手,示意先躲到阴影里不要出声。 头顶传来了莫古鸟的叫声和马匹的嘶鸣,不少原人战士赶路过来,他们大吼大叫,脚步声凌乱而狂躁。厌不托以为这劫狱的混账东西看来是要束手擒了。只听“轰”一声,最结实的牢笼终于被撞开,兜帽男人进去抱起里面的囚徒,借着蓝火可以看到,厚重的雪貂袍里露出一段蓝白色的手臂,属于一个老人。 他该往哪里逃跑呢? 只一个念头从厌不托脑海里闪过,兜帽男人便决定了逃跑的路线。他回过头,面对厌不托与巴雅尔躲藏的阴影,打算仍旧原路折返。他大步流星,或许没有发现阴影里两个屏气凝神的原人,也或许想快些出去找个光亮的地方照看怀里的“雪民星光”,因此无暇顾及两个疑似抱头求饶的货色。 虎跳崖的男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轻视自己的家伙。厌不托挣脱巴雅尔的拉扯,自阴影里突袭,拳头像是伺机而出的红蛇那样迅捷,利落地击兜帽男人的肩胛,并顺势将宽大的衣袍扯了下来。这袍子像遮篷,盖在他身竟有些拖地。 糟糕!他猫在黑暗里惊呼两声,袍子将视线完全遮蔽。外面只听几声咒骂,一个敦实淳厚的嗓音怒喝道,接着伴随一阵眩晕和剧痛,他仰倒在地,因竭力忍痛而不住抖动,口腔里涌一股腥味,活像一头被勇士逮住的猎豹。 然而猎豹是会回击的。兜帽男人出现在他方,赤身而立,熊腰虎背,过于强健的肌肉使得关节有些怪异地扭曲,正要大步迈过去。他一脚蹬开兜帽男人的右腿,趁对方稳住身子的空隙侧滚起身,改用手斧攻击,可一双近乎牛眼大小的眸子早已锁定了他。 巴雅尔见厌不托再一次被控制,接着腹部连受多记重拳,最后被丢在墙面撞碎三块木块。 “待着别动,女人。”兜帽男人毫发无损,怒气冲冲地威胁巴雅尔。他听见头顶脚步声逐渐安静下来,显然有人已经在地牢入口等候,不由得懊恼不已,转身想要对厌不托再施重手。 “走,别动手了。”此时被扛在肩的昂沁·司南终于说了一句话。 兜帽男人点头,最后看了眼巴雅尔,便向地牢口奔去。 女人顾不得倒在地略微有些恍惚的战士,连忙跟兜帽男人,她拾级于地牢向的台阶,躲在了一根石柱后面。 地牢外,兜帽男人的四周,骑着马匹或莫古鸟或徒步的原人战士,纷纷将手里的石斧对准他们。远处,还有不少原人虎视眈眈,他们敲击木块或石块发出声响垒高气势,说着桀骜野蛮的话语,用粗鲁的声调威胁他们。仿佛群蛇盘踞,两名雪民插翅难逃! “滚回地牢里去!”为首的战士露出尖牙,展示着自己的力量。他是扎昆·拓谷临时委任的代理士倌,奉命要处理好这段时间内的原人治安,今天却遇到这般危机,令他觉得仿佛已然受到士倌大人无情的嘲笑。“听不明白吗?烂种!”他从马下来,抽出腰左右双斧开始相互敲击,随着击打声发出示威性的呐喊! 众战士闻讯一同大吼,兜帽男人的面色一凛,扛着老人向地牢方向退了几步。巴雅尔见状从石柱后头走出来挡住了两人的退路。 “你是谁?”代理士倌质问道。 “虎跳崖战士,扎昆·巴雅尔!”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03章 浮现杀意 女人!他讶异地思索片刻便机智地命令道:“既是同胞,便该为部落出一份力气!” “女人!滚开。 ”兜帽男人侧站在双方之间,眼里已慢慢浮现杀意,巴雅尔不由得捏把冷汗。这个男人过于高大魁伟,不似蛇人那般纤长的躯干与四肢,而是仿若一座土垒的祭塔,她曾在祭林的某处烧毁遗迹里见过。但再强大也要守住这里,她伏低姿态做好战斗准备,像一只母猎豹。只听他对巴雅尔又说道:“你根本架不住我的力量。” “那需要两名原人战士!”厌不托从地牢里跑来,手里是碎成半张门板大小的木盾和一只石斧,他凶狠而带着仇意地看着兜帽男人:“蓝皮肤的鬼东西,我今天要砍死你个烂种!” “跪在地,向我们宣誓臣服!”代理士倌大吼,众人又齐声附和,犹如在唱老调陈谣那样整齐而富有气势,是苍州其一个民族的威严在镇压另一个民族,迫使他们屈服。 两面包夹,四周更是有无数原人陆续赶来,他愈加放心,觉得胜券在握。这俨然只是一场虚惊,虚惊不必劳烦大殿的金乌,也不必告知祈山的扎昆·拓谷大人。 然而事必出乎意料,伟大的溯星大师承载星汉之力。昂沁·司南让兜帽男人放下自己,天空被云彩遮蔽的光线忽然涌了下来,还有冰冷的气息。 巴雅尔惊诧地看见头顶,那一条只有在夜晚群星璀璨时方能见到的明亮裂痕此时隐隐悬在空。她试图告诉那些战士们,可发现自己只剩下原始的叫喊,像是发出一种“咕噜噜”的低吼,犹如一匹野兽卧在硬邦邦的土地朝天呜咽崇拜。 “奥敦斯格,长生天的眼睛……”昂沁·司南默祈,他的族人跶雅守护着他,眼睛一刻不离注视两边要将他们撕碎的“野兽”。 南陆初雪来临前数日,于断岭山脉以北一处不毛之地,已至深夜,离天明甚远。 朔风已能够跨过络布村来到大丛林以南的土丘路,此时狼嗥骤起,期期艾艾几下,变得悠长,不知几狼齐声,只听此起彼伏,如怨如诉,是为永不休止贪得无厌的杀戮与彻底的敬告,告知南陆一霸的猛兽们和顽强生存的人们,哪管曾经当道者为谁,如今贪狼莅临,静候杀意。今夜出宁静,除了狼言,已无人语,失了人语的地界,竟显得空寂非常,在月下,沙土垒高地段,形成一条斜向东的陡坡,光照其犹如一面银亮的脊背,头一望无痕,光滑如新,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在月下彳亍,左摇右晃,有些犹疑不定。 扎昆·诃伦并没有打算在南陆的土地亡命天涯,哪怕直觉告诉他每一个疲于奔波的夜晚,稍远的黑暗都尾随着盯梢的狼。那是属于狼王狞和人狼鹿烎的先锋族狼,异常凶猛可尤为惧怕火焰。每当手里简易火把几近泯灭之时,都能感觉到周遭的风在躁动,然后他连忙重新吹旺,又很快回归平静。 他应该杀一儆百的,但最后没有这么做。他正在一条土丘行走,蜿蜿蜒蜒犹如巨蟒的脊背,算狼们按捺不住食肉的**,也得踩响沙土和碎石,到那时,他让狼崽子们尝尝乌仁图娅刀的血味。当然,对于强大的战士来说,觊觎自己性命的不只有纷至沓来的野兽,还有如影随形的饥渴,他需要找到一片滋养之地补给,但南陆以北地区环境贫瘠,必须要继续向南行走——这也是他走出孛儿帖大丛林之后持续跋涉的缘由。 所幸龙丘近在眼前了,正如亡故的孛儿帖人所说的那样,幅员数十里,名为丘,实为纵横沟壑,深陷下去,形成一道道天然守护秘密的暗影,据说是名为龙的野兽低飞大地所成。诃伦不知道龙的胸腹之下有没有能够在地作画的骨质板,因为他没有见过真正的龙——这一辈的原人们皆无所见。尽管如此,但龙丘庞大恢弘的天然景观仍然令他喟叹,粗犷而令人敬畏其的精致。可惜已有人居住,他想到那些一丈有余的蛇人,野蛮而不讲情面,对断岭山脉以南的部落隐藏,却对以北的原人们交恶。 这是他的感触,此外皆是对水的向往,焦渴已蔓生到四肢百骸,去抽取力量与生命,它无声控诉着这具躯体倔强不屈的无聊劲头,有什么会屈服然后死去更加痛快呢?然而他是部落战士,虽已十分劳累,但为了接下来这一段最后的路途不至于倒下,他决定用一件事情转移注意力。 去思考那名直立狼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扎昆·诃伦其实并不认识鹿烎,可原人众多光怪陆离的传说里有他的身影。那时他还不存在于狼族的传说里,而是一个邪恶的背信弃义者,游荡在苍州的盲流,醉心巫术与祭祀力量,谋杀、偷窃,无恶不作。相传他总是搅拌着孩童的残肢断臂和动物内脏做成馅,平铺在自己堆砌的祭坛,臭味熏天,蚊蝇缭绕,他再将野兽的尖牙和骨骼拼接在身,喻为共生,翻着白眼念念有词,祈祷天地下冥冥众神的一员降下慈悲,赐予能力。可最后,无人应答,他成了一个发疯的神叨者,酷似疯狼的模样让人们永远记住了他。 这是一个传说,然而所有的传说有始有终,鹿烎的故事戛然而止,更像是一段介绍,说不定正是鹿烎自己留传下来的妄言。诃伦相信那是一个欺骗者,因为那日在孛儿帖埠,鹿烎神志清醒,举止坚定,并会对滚兽群面露恐惧,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疯子……况且,部落的战士不会对任何野兽看走眼,那是一头直立的狼,并且异常强大。 想起一条条遁地的白线以及吞吃人的模样,诃伦心里很不好受。他认为狼王狞找到了一位强而有力的帮手,而部落却仍陷在万事安好的错觉。想到卓力格图与孛儿帖一众好汉战死,实算最糟糕的结局。没有马匹与伙伴,沿途崇山峻岭和猛兽毒蛇,他几乎难以抵达大部落将原委告知阿拉图德们。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04章 去完成最后使命 既然返回部落铁定会遭阿拉图德们的加害,那么抵达之日是终焉之时。请大家(%¥¥)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们会明白你的忠心,你莫非忘记了当初也是孤身逃离的吗?如何来的便如何回去,路的困难也只是日后族人们在描绘你时的色彩,他们会叫你扎昆·诃伦,而不是叛徒·诃伦! 龙丘,终于到了。 当眼前这片密布沟壑的大地最后一抹月光移走后,陷入灰蒙蒙的境地,诃伦便拿着乌仁图娅刀不让它发出过分的噪音,然后加快速度,一路奔行。他的胸腔是火辣辣的味道,眼前是阴凉的漫漫长路,鼻子里是甘甜之水的清香。再往南更好了,经过鸟羽找到赛罕,在断岭山脉后面是辽阔的渤野,沿途都是村庄聚落,再也没有殒命的危险,他可以骑那些原人们的马匹,飞也似地去完成最后使命。 他很快找到了水。在这些沟壑的壁,有无数个小坑洞躲藏在背阴处,里面积蓄着不少水源,可以让他肆意饮用。眼下的他从头到脚把衣服脱去,缓慢地放进其一个水坑里洗涤浸泡,再瘫坐于地,享受这条连空气都充盈水分的沟道。在龙丘,尽管想放松紧绷的状态,但他连呼吸都是悄无声息的,连休憩也强打着精神。因为蛇人们不知何时会有所觉察,或许自他迈入他们的地盘伊始,已被盯。 水坑被泡成黑色,也可能是因为夜色,扎昆·诃伦哆嗦两下,感受到天气愈发寒冷,便赶紧拎起自己的衣服,尽量让水声不至于在静夜突兀。一套长满虱子的毛皮,现在沾满了水,沉甸甸地被他摊在地,冬季不易于晾干衣服,但明早穿总好过今夜。他拧了拧酸疼的脖子与各处关节,检查了鳞石刀和带的几块略微发臭的熟肉,路打的野味已经长满病菌,可他必须吃下去。在龙丘无法打猎,还是得尽早出发……当然,若是能捡到果子便再好不过了。 扎昆·诃伦**着身体,汗水与光交织在壮硕的肌肉,如公牛般威猛。然而他要去做一件并不值得夸耀的事情。前后是漆黑一片的通道,他身处于通道央,这些沟壑显然也在为蛇人所用,甚至转一个角便会撞见那些并不好客的主人。远处,熟悉的狼嚎声从大丛林的方向又隐隐传来,让毛月朦胧的午夜更加显得寂冷。那些狼族显然杀光了阻挡他们征程的孛儿帖人,此时正欲逐步赶这条漏之鱼。他拿紧武器,向前面蹑手蹑脚而去。 来仇人们,扎昆·诃伦心道,吾曾视阿拉图德们为原人之敌,直到你们踏过了络布人和孛儿帖人的尸体。 黑暗俯瞰龙丘,龙丘俯瞰其的他,行在覆着风化岩石的沟壑,满耳听见夜风灌入窟窿里的呜呜声——整座龙丘也必须仅限于夜风喧嚣。如果被蛇人捉住,相信会有无数种方式置他于死地,其一种是弓箭。他还不想尝到蛇人带毒箭头的滋味,尽管他还没见到那件孛儿帖人描述过的武器,但巢埠有差不离的弩车,想来也是细长然后一头尖锐的“长枪”,只是蛇人们随身携带,而不会架在一台几近散架的木头车子。 在渤野以北,人们似乎更偏爱原始简陋的武器,因为需要在辽阔的贫瘠土地狂奔。任何翻过断岭的异乡人进了泛地,都要简装前行,无论战士还是劣等货色都要谨慎,否则那些声势浩大的滚兽群还有未知的一切一定让他吓尿裤裆。泛地没有丛林的领域亦不安全,这里的危险也能让所有狂妄的生物低头。 当然鸟羽聚落是个特例,诃伦忽然想到小赛罕可能到达的聚落。他们可以很快仿冒出巢埠所拥有的技术,还有匹敌虎跳崖的强大战士。这样的支埠,万幸他们的首领百足虫是一名年轻有为的忠诚战士,愿成为位于北边的一股足以烧毁异端的烈火,而不是反噬部落。 他踮脚转过三四弯,彻底失去耐心。远看龙丘是瑰丽无,身临其却是一个天然大迷宫,一些沟壑像土里会钻洞的蛇挖出的杰作,四通八达,五步一弯,十步一歧。他并没有迷失方向,却害怕完全与出路背道而驰,或是不防撞守夜的蛇人。“这样下去,我自己会先狼族一步被这怪途玩死。”他自言自语,脚步不停,一群滚兽迁徙的轰鸣声隐隐传入耳,仰头看到远方,天幕仍未褪去夜色的衣裳,可自己已需要休息。换作卓力格图此时应该早倒地了,疲倦时他想起老友,苦笑二人的征途为何都这般艰辛。 狼嗥停了,那群烂种终于嚎疼了嗓子决定歇歇,这下,月下的世界彻底寂寥,虫鸣用聒噪的音调强调着存在。希望这些声音能给龙丘里的蛇人们提个醒……该死,他想,南陆出现前所未有的声音,那些蛇人越发警觉,便更可能抓住自己。 土壑,几只号死鸟竟然伏着睡觉,而没有飞回巢穴。在泛地的丛林外,可没有繁多的树梢,有的只是一块块裸露的岩石和无尽的干黄草皮。黑紫的土坯教诃伦看得喘不过气,这些天,满眼土,满鼻子土味,仿佛土是涝灾时的大水,能蔓延无际。除了土,还有眼里幻视出的白块、青块、黑块,转瞬即逝,它们像幽灵,跟着他,提醒他有多么无助和绝望。扎昆·诃伦还看到一块硕大的白块,一动不动,那样真实,几乎填满自己的眼睛。 直到对方举起一张弯月似的木段,他才想起要用双腿逃离这要命的位置。那果真如他所料的箭头擦过脸颊射后面的土坯,所幸躲了过去,他听见一种嘶哑的叫喊,足以惊醒所有活着的人们,整个龙丘顿时热闹起来。 这一下只能活捉这名蛇人了。他瞄准一丈高的异族的头部跳了起来。 蛇人的夜视力强大,扎昆·诃伦的一拳并没有得逞,反而被蛇人猛烈的力道挥打出去。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05章 蛇模蛇样的怪物 威胁变成欢呼,蛇人正炫耀自己的力量。 (w w w . v o dtw . c o m)然而部落的佼佼者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倒,握着乌仁图娅刀趁机横砍碎对方的木弓,再猫着腰躲过挥打绕到了背后,顺攀背部用自己的体重猛压下去。 蛇人惊叫着跪下去,诃伦见机挥动刀柄捶对方颞部。“别动!”他喝道,手肘勒住对方咽喉,而刀则指着转角处前来支援的另外两名蛇人,他的嗓音不高,却掷地有声,伙伴怒吼却有所忌惮,只得僵持不下。 一切皆在俯仰之间,事发的速度与变化让扎昆·诃伦冷汗直冒。他刚刚躲过弓箭暗杀、强大的臂力和蛇人迅疾的支援,龙丘指不定还有多少暗藏的杀机在等着他。 那两名蛇人最先赶到现场,叫嚣着劝他丢下武器,把伙伴还给他们。 然而诃伦怎么可能会听信这些蛇模蛇样的怪物,细长而有力的臂膀,赭色竖瞳,确实如蛇般油腻湿滑,令人毛骨悚然,说的语言倒是与原人相通。至少还有余地可以斡旋,他想。 蛇人还在喊着要人,但他不想再在这个无聊的话题把握下去,而且怀里的蛇人正在恢复力气等待挣脱的时机。 他把刀架了去,两名蛇人吓得大呼小叫,他连忙警告他们:“你们既然听得懂人话,代表大家能联盟,不要为一件蠢事做了另一件蠢事。”他故意抹出手里蛇人脖子的一丝血,他知道尽管隔着夜色,那两个家伙依旧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伙伴们气得躁动不安却无可奈何,只得不住捶打自己的胸膛并连连点头,还十指交叉又松开握紧成拳。诃伦看出那应该是族内的礼节,认为尚可信得过,只好下决心赌一把。他把人质从自己这边扔过去。 伙伴们立即接住蛇人,低头急声询问伤势。见无大碍,便恶狠狠地直起身来了结诃伦的性命。 正当诃伦准备迎接殊死一战,一个嘶哑的声音命令道:“够了,原人的人,少动为妙。”紧接着,两人身后那个被劫持的蛇人站立起来,乘着颜色用那双略微闪烁光芒的眼睛盯着诃伦道:“随我来,战士。”另外两人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原来是名首领。诃伦暗道侥幸。 蛇人转身带路,仿佛是飘在土地一寸高的距离行走,轻巧无。他们轻车熟路选择一个个岔路,尽量躲开沿途的歧路。龙丘错综复杂又井然有序,何处有水,何处为食物,这些都被规划完整,扎昆·诃伦听到他们每路过一处低语交流,像是在为这些地方的储量担忧。他还看见不少属于猛兽毒物的地盘,那些盘绕在沙土的蛇无意识地蠕动身体,显而易见即使在梦也能发动攻击。诃伦一阵激灵,也不为**身体而害臊,暗自用心记下路线,方便决裂时准确逃走。 三名蛇人还时不时回头探望,见诃伦有所察觉便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他知道自己一刻不能掉以轻心,稍不在意便会人头落地。这里是异族的邦域,可翻脸的卓力格图和他的孛儿帖埠还要危险。 在扎昆·诃伦随龙丘蛇人前往居所的时间里,仅仅二十里外,狼族们亦行在空寂的旷野。任何在泛地的物种都会面临同样的问题,他们也有些饥渴但仍然前进缓慢。这不如众狼所愿,若非后方下达了死令,他们能在这片不算舒适的大地奔如疾电。可没有一头饿狼表现出违背头领的样子,否则,他一定会沦为同伴们解闷解饥的佳肴。 真正的忤逆尚未出现,可怨声已然载道,因为所有族狼都知道,那条命令,不是来自于狼王狞,而是那条异族直立狼。瞧瞧他那孱弱得如同人类老妇的模样,佝偻着背却长着结实的身体,还有他直立的怪癖,那正是狼族畸形的产儿,众狼心几乎想法一致。每一位族狼都想要替狞铲除身边的那位祸端,因为他,自打狼族进了南陆,行为处事包括战争都变得如同那些原人般繁琐而谨慎。 究竟是原人的细作,还是祸害狼们的妖鬼?这在北陆永冻的领土里屡见不鲜,冰寒的气候总会孕育一些恐惧,畸变一些怪物。他们躁动的兽性在牵扯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而神经仿佛正在内心深处隐隐哀嚎。既非狼王的命令便可以违抗,族狼害怕这种畸变的恐惧,瞧着那双直立的后腿和已然出现差异的前爪,他们想扑去将他撕成碎片。 行进过程里这样的氛围已经凝重了许多,众狼心照不宣,但此外还需要一些同伴们的应和和……一名送死鬼。 北狼的前后爪压进泥土里再抬起,发出黏湿的揭面声,南陆的土壤没有北陆的雪地踩着松软,这让他们尖锐的爪子磨得生疼。这让他们不再想嚎叫,何况孛儿帖大丛林周围的野兽都跑光了,也便没有威胁的必要。 月下依旧很暗,不过狼的视力极佳,幽黄眸子里的光仿佛能投射到百里外。一头名为介的北狼抖抖身瘙痒的皮毛,一瘸一拐地走在群狼队伍的间部分。长途跋涉让这名身经百战的老狼生命岌岌可危,土壤像是要把他陷进去,几缕发蔫的小草都能把他绊倒。附近已有十几双眼睛盯他强壮而今显得肥美的身躯了,同族一样饥渴难耐,但不同的是,他们的生命远介顽强。他需要休息,而不是不知疲惫地赶路,可狞听不见他内心的渴望,队伍继续安静有序地前行,那滚兽群无声却更加浩荡。 “那聚落里的肉真不错,先前遇到的要妙。”他听见有同伴在低声交流,用的不仅仅是原始的吼声,还有嘶哑的改良原人语。这是他们这一族的骄傲,区别于其他低等狼,好在孛儿帖大丛林里遇到的那头。 “尤其是女人的肉,没什么毛,还不太会反抗。”另一个声音回道,急躁而贪婪:“下一个聚落,我们专门找女人杀。” “别说了,小心还没走到馋死……你看,前面哪头蠢狼也不知道分享一下。”接着,两头正在议论的狼不再交流,直直盯着地面,刚用狼吻触了触,便口水流不止。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 第206章 另一头狼抢了先机 好几头狼闻讯赶来,不一会儿工夫队伍间部分便开始热闹,可他们抱兴而至失望而归,骚动的狼群很快安静下来。 (w w w . v o dtw . c o m) 介绕过那具残骸,头昏脑涨的他根本无暇留恋被分食干净的枯骨。残骸生前当属一个原人女人,也不知为何独自走在泛地,遭遇不测实属早晚的事。看那被肢解的程度和吃干抹净的食用态度,应出自于狼族先锋的毒手。何况肋下还插了一颗牙齿,介摇摇头,那群以天狗为首的先锋他们这些后方的狼群更暴躁更贪食,往往在进餐的时候折断尖牙弄得血流不止,但无妨,几天后新牙会顶去旧牙。 再往前是两具男人的尸体,吃得不算干净,显然先锋们并无心再次进食,还有两只黑鸟逗留在面,介刚欲抬脚扑食,被另一头狼抢了先机。与纠,一头与他为敌的战士叼着鲜血淋漓的黑鸟,咬断其骨与筋肉,咽了下去。 “我还给你留了一只,介。”剩余那只黑鸟早已哇哇乱叫着飞天空,与纠残忍地裂开大嘴笑道,介的虚弱被他看在眼里,可等了多时,敌人还是没有变成可口的一摊死肉。 与纠是一头灰带黄色杂毛的狼,显得不那么高贵,可他拥有不俗的力量。“不用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前面龙丘要还没有食物,你也离死不远了。”介伏低身体,警惕与纠的偷袭。 “死在你后面好。”与纠伸出长满倒刺的舌头打了个哈欠,眼里挤出两滴疲倦的眼泪,说道:“说不定你的死能缓解我此时的痛苦。” “让开。”几头狼跟在与纠后面,他们恶狠狠地威胁这名与介一般年迈的老狼,露出习惯性对同族开刀的牙齿,彰显年轻而强大的力量。 与纠不敢和正值壮年的后生们较量,他让开去路。风吹在凌乱不羁的毫毛,他望着那些尚有力气奔跑的族狼,听着前头时不时传来的低吼,有些萧索。 他吃了自己,其他狼再吃了他,难怪落寞。可狼族不需要落寞的丧家之犬,只要威风凛凛的战士。介似乎瞄准了时机,他悄无声息地奔向与纠,露出尚能撕开咽喉的狼牙! 前面的六头北狼听见后方的惨叫和呼声,以为又猎到了什么新的猎物,大张着嘴的贪婪模样仿佛整张脸都长满了利齿。然而他们回过头来又回过头去,发现原来只是两头迟暮老狼的殊死搏斗,不是肉、血和女原人。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放慢脚步,而老狼后头的族狼亦加快脚步,无论谁输谁赢或者两败俱伤,这些旁观者们都想第一口吞下最大的后腱肉。 与纠和介滚成一团,在地不断打滚,双双发出疼痛的嚎叫,他们一边用爪牙相互厮打,一边不断变换位置摆脱那些贴来的旁观者。他们撞倒脆弱的死树,压断细长的棕色枝条,继而贴着一块光秃的页岩,细碎屑掉进皮毛里,压在身底下摩擦,划出一道道血迹来。 狼嗥又起,观战的群狼们受不了这满地诱惑,纵然血迹迅速干涸,但如今一丝微弱的血腥味都能刺激他们远古的狼性,正如原人们的兽性那般。他们对两头虚弱老狼的试探越发频繁,且开始成群结队加入进攻,可遗憾的是依然无从下嘴,一头大狼还被介咬去了耳朵。 “让黄狼去。”不知谁提了一嘴,旁观的群狼纷纷仰头呼唤。 几只矮小的黄毛狼,被勒令前。他们是杂毛的低等北狼,弱小而短命,是只能留在队伍里任狼宰割,必要时刻贡献躯体的肉狼。因此,一旦有不会掉命甚至还能分一杯羹的差事,这群喽啰们定是竭之所能讨群狼欢心。 “再打下去,我们两个都得被咬死。”与纠惊恐地看着不要命的黄毛杂种渐行渐近,眼前的介与他交互抵触,那张大嘴里的牙齿虚咬得嘎嘎作响。 “至少能带走一个敌人也在所不惜。”介借机攀与纠的背脊,想从头咬下去。 黄毛狼们没有给他机会。这些在阳光底下皮毛泛金的劣等北狼整齐跃起,想先拿盖在与纠身的狼邀功。介抓着与纠宽厚的背脊对他们一阵咆哮,浑热的白汽夹杂着血腥味冲得这些黄毛狼不停哆嗦,趁此他跳跃下来,背对着与纠,前咬死一头黄毛狼。 终于有食物了。老狼尚有三分火气。介也不看那些被惊吓的大狼,不算依旧在前行的大队,在这个止步不前的小集体里,他此刻是最为凶狠的王者,这十几头狼会遵照野性俯首待他吃完。 与纠冷笑,一掌抓破介的肚皮,将之打翻在地,腥臭的嘴想要吻了腹部,却触碰到了一截破朽的木杖。“鹿烎。”他前爪交叠,将头重重伏在爪,用余光去瞄那双更加平宽的狼爪。 “狼王血们,不向前行,为何反而在此厮打?” 皮袍被吹得让鹿烎的身躯看去犹如鬼魅,他同样承袭远古狼祖一贯的高大强壮,只是因为直立的缘故而显得没有其他北狼魁梧。然而若是用那根老杖让一头狼直起身子,或许能发现,群狼们的体格还远不及他。 “我……”与纠不敢回答,这会儿甚至连鹿烎的脚背都不敢窥视。实际当鹿烎出现之时,那些叫嚣的群狼们个个吓得用前爪跪伏,劣等黄狼们屎尿齐流滚去一边,远处行进的队伍也停下脚步,号死鸟噤若寒蝉,唯有月光灰蒙蒙照在他身。 鹿烎没有理会与纠,他俯身去看介,地这头喘着粗气的老狼大概是全场唯一发出声响的活物了。可怜的介满嘴白沫和一身乱而蔫的毛发,几只在旧伤口里潜伏的蛆虫早已跃跃欲试,显然如果再这般走下去,丧命是迟早的事。于是他把老杖举到嘴边开始念念有词,像在窃窃私语,像是请求,又像在司令。不一会儿,等老杖冒出白烟,他离开介走到死去的黄狼身边,把老杖递进血泊。 “鹿烎,这些黄狼不值得玷染你的木杖。”族狼看着怪,却也懂得阿谀奉承,他们动也不敢动,透过余光说道。 本来自 :///html/book/42//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