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门被灭?疯批奸臣转头对我低哄》 第1章 灭门之后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十二月的天气,寒风呼啸,天色还未完全亮开,又开始飘起了片片雪花,整条街道只见一片白色,和一抹快速移动的红影。 秦家被抄,为了替秦家人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身为养女的秦霜降换上夺目的红色薄纱,迎着刺骨的寒风,穿越白茫茫的雪地,吸引官兵的注意力。 当锋利的短箭穿过秦霜降的肩膀,又牢牢地钉在前方不远处的木桩上时,她瞬间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在雪地里,鲜血从身下晕染开。 身后传来匆忙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官兵首领的吆喝:“丞相大人有令,要活的!” 只片刻功夫,身后的官兵就已经将她围了起来,透过人群稀疏的缝隙,秦霜降无力的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城门。 只差一点…… 她重重的喘着气,伴随着阵阵耳鸣,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觉到入喉的冰碴子,刺的嗓子生疼。 首领上前查看,视线扫过秦霜降的身体,得意又猥琐的勾起一抹笑意,随手将刀立在一旁,弯腰,伸手,“滋啦”一声,撕开她后背的薄纱。 大片肌肤裸露出来,随即蹲下来,长满老茧和黑色裂纹的手抚摸着她光洁的背,常年的不见阳光,让她的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皙。 首领却更加兴奋,重重的哈出一口白气,语气难掩得意:“是秦家大小姐吧,丞相大人说了,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你放心,等我们完事,就给你找大夫看伤。” 秦霜降眼神麻木的看着他,身后的士兵笑的前俯后仰,猥琐的笑声格外刺耳。 她动了动手指,确定自己还能动,下一瞬,在所有人都还幻想着一会儿回发生的美事时,她蓄力起身,以掩耳不急迅雷之势握住刚才首领立在一旁的刀。 手起刀落,热血喷洒出来,刀很快,直接将他整个脑袋砍下来,身边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直到首领的脑袋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围观的士兵瞬间愤起,嘴里大骂着:“贱人!!”,拔刀冲向秦霜降。 刚才那一击,早就用光了她积攒的所有力气,身上的伤势让她只能跪在地上无力反抗。 不过还好,她一心只想求个痛快点的死法,被乱刀砍死,总比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好。 眼见着头顶的大刀要落下,秦霜降缓缓的闭上眼,忽然,一阵破风声响起,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马啼,一股温热溅到脸上。 她抬眼,便瞧见即将落下的断臂和直直刺入雪地的刀,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倒在血泊中挣扎、哀嚎。 面面相觑间,一旁的官兵都不敢再有什么举动,秦霜降动作有些僵硬的抬起头,仰望着面前马背上的男人。 他一身黑衣,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墨色玉冠竖起长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带着置身事外的凉意,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凶狠,连厚重的披风都遮挡不住他那仿佛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是他了。 首领口中的丞相大人,策划秦家满门的元凶,也是自大启国开国两百年以来,唯一一个实权大于皇帝的人,大启国人尽皆知的第一奸臣——燕胥安。 男人目光清冷,视线一转不转的落在秦霜降身上,薄唇轻启,声音和他人一样,低沉又冷漠:“她不是秦祎兰,离她远点。” 秦祎兰,就是秦家大小姐。 此言一出,再没人敢轻举妄动,都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他将手里带血的剑收入鞘中,仿佛看不见刚被他断掉一臂已经晕死过去的人,语气依旧,又多了分杀意:“人丢了还不去找,是等着本相拿你们的命相抵吗?” 众人吓得面色煞白,连忙集结人马返回秦家,顷刻功夫,白茫茫的街道上,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 他身姿挺拔,居高临下,眸光深沉的凝视着跪在马旁的秦霜降,随即微微弯腰,用手中的马鞭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语调冷淡的开口:“怎么,是太久不见了,连阿兄都不会叫了?” 秦霜降仰头看他,眼神间有些迟疑,是啊,时间太久,她都差点忘了,在燕胥安还不是丞相的时候,他和她一样,都是被秦天佑捡回来的。 她自记事起,就生活在秦府,听府里的嬷嬷说,秦天佑带她回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娃娃。 她和燕胥安第一次见面,是在光线并不怎么好的夜晚,灯光灰黄的书房里,秦天佑把燕胥安领到她跟前,说:“霜降,他是你的兄长。” 初见那年,燕胥安十二岁,她六岁,她一声“阿兄”只叫了五年,直到他十七岁时离开将军府。 算起来,也有七年未见了,比起从前,他变了好多,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但那双仿佛沉入深渊的眸子,却是一点都没变,甚至多了几分令人肃然起敬的杀气和不再隐藏的野心。 秦霜降想着,缓缓的垂下眸,冰天雪地,冻得她直哆嗦,体内突然气血翻涌,她瞳孔一滞,一口鲜血呕出来,五脏六腑绞痛着,迫使她不得不倒在地上,蜷起身子。 见此,燕胥安也顿时变了脸色。 她中毒了,这大抵是秦天佑的手笔,脑子里还回响着她离开秦府前,秦天佑将她的卖身契塞进她手里的画面。 他说:“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帮爹爹做最后一件事情,去引开那些官兵,助你姐姐脱困,如若你能逃出生天,自此便是自由身了。” 原本她还天真的以为,他至少还是惦念着十八年来并不多的父女情分,愿意给她一线生机,哪怕机会渺茫。 直到毒发,秦霜降才明白,哪儿有什么情分啊,他不过就是单纯的想要发挥她最后一点价值而已……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当她再恢复意识时,入眼的是一片陌生的床顶,质地柔软的纱幔围绕在四周,身上的雪绒毯很软和。 她忍不住喉咙的干涩,轻咳了两声,却无意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疼的她瞬间皱起了眉头。 许是听到屋内的动静,厅内传来推门的声音,小丫鬟快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掀开围绕在四周的纱幔。 在秦霜降挣扎着坐起身时贴心的给她垫上软枕,轻声询问:“小姐,您感觉如何,可有哪儿不舒服?” 她唤她小姐? 秦霜降微怔,如果不是一转头就对上小丫鬟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她差点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从小到大,在秦府的十八年里,她名义上是秦天佑的养女,但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清楚她不过就是秦天佑养在身边的“特殊暗人”。 所以,从不会有人唤她小姐。 腊月寒冬,外头飘着大雪,屋内的碳火烧的正旺,透过敞开一条缝隙的窗户,秦霜降坐在床上,目光落在窗户外那一指宽的积雪上。 小丫鬟将熬好的汤药递到秦霜降面前,深褐色的汤药冒着热气,散发着一阵阵难闻的味道,她轻声催促着:“小姐,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否则,大人回来会不高兴。” 第2章 为了她而来 她口中的大人,是燕胥安。 小丫鬟名叫白蔻,十七岁,据她所说,这里是丞相府,白蔻是燕胥安指派来照顾她的。 秦霜降默了默,只轻轻伸手将白蔻手里的药碗推开,白蔻不解,却听秦霜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白蔻端着手里的药碗,面色有些发愁与她不肯喝药,但还是如实回答她的话:“大人这几日都很忙,新陛下刚刚登基,凡事都需得大人操心,不过小姐您放心,等大人得空了,必定会回来看小姐的。” 先皇驾崩,如今遗体也刚入皇陵不足半年,可笑的是,继位新帝不过十一岁,先皇溺爱,这般年岁却什么都不懂,整日除了吃喝就是玩乐。 也不知道燕胥安用了什么法子,这小皇帝看谁都不顺眼,唯独听他的话,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唯恐触了燕胥安的逆鳞,就会像秦家一样,被强制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抄家灭门。 与其说这小孩儿是皇帝,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燕胥安才是那个真正掌权的人。 “小姐?” 见她失神,白蔻止不住唤了她一声,有些狐疑,但还是将手中的药碗往她身前递了递,柔声哄道:“小姐,还是先喝药吧。” 她神色有些焦急,似乎秦霜降不喝,遭罪的一定会是她,秦霜降疑惑,但还没开口说话,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白蔻手一抖,险些将手里的汤药洒出来,好不容易稳住,忙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上,又迅速退到一边。 秦霜降闻声抬眼,视线落在进门的男人身上,他一身黑衣,身姿挺拔,果然,是燕胥安回来了。 “大人。”白蔻忙跪在地上,简单的两个字也听得出来她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 他大步走进屋子,身后跟了一众丫鬟小厮,进到里屋的时候,看了一眼靠在床上脸色还有些惨白的秦霜降,下一瞬,目光就下意识落在一旁的药碗上。 见碗中汤药一滴未动,他眸光微寒,似是有些不满,但沉默片刻,却并未说什么,只轻轻抬了抬手,示意白蔻下去。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未责怪,只拂袖坐在床边,他眉眼冷峭又深邃,明明是很放松的姿态,却也给人一种盛气凝人的感觉。 他没说什么,只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亲自用勺子舀起汤药递到她嘴边,出口的声音尽可能温柔:“再不开心,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看他如此有耐心的样子,让秦霜降很意外,自七年前他离开秦家之后,就再没回去过。 后来再听到他的传言,就说他脾气极其古怪,但胜在聪慧,老皇帝重用的不行,掌权之后,更是我行我素,他所到之处,能止小儿夜啼,使犬吠立止。 实在不能想象,这么一个暴戾恣睢的人,此刻出口的语气,竟温言细语,秦霜降看着他递过来的药碗,又抬眼看看燕胥安。 她不明白,燕胥安为什么救她,她自认为,单说他们之间的羁绊,应该还不至于让他牵挂到亲自出马保她一命的地步。 他们虽然曾以兄妹相称,但她并不是他的亲妹妹,归根究底,她这个妹妹,只是秦天佑按照长幼排序,强加给燕胥安的。 秦天佑收养过很多孤儿,他们都是没爹没娘没血缘,但都以兄弟姊妹相称,这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燕胥安和他们不同,他是秦天佑正儿八经看上的义子,而她,只是养在身边的特殊暗人。 所谓的特殊暗人,就是他养来以色侍人,等到时机成熟,就送到指定的权贵床上,或是刺杀,或是眼线。 她心头有诸多疑问,可见他尽量表现出温柔的样子,秦霜降终是没问出口,只乖乖的喝了药。 对此,燕胥安很满意,刚放下碗,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来人匆忙的走到厅内,隔着垂下的丝绸帘帐,拱手见礼:“大人,礼部尚书萧大人求见。” 话音落,燕胥安还没什么反应,秦霜降却先一步表情一滞,下意识抬眸想看向外头通禀的人,可视线却猝不及防的被一道阴恻恻的目光截住,是燕胥安。 四目相对之间,他逐渐敛起了眼底的笑意,目光灼灼,与之前的宠溺不一样,这次,仿佛是要将她拆食入腹的冰凉,秦霜降识趣的再次垂下眼帘,掩去面上隐约波动的情绪。 说起萧容策啊,秦霜降和他很早就认识,比她认识燕胥安的时候还早,以前,萧家和秦家关系好,萧容策经常出入秦家将军府。 他和秦家的几个公子小姐关系也很好,但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不会借着各种理由霸凌她,甚至有他在的时候,秦家几个小姐公子才会有所收敛。 于是,每次他来,秦霜降就总喜欢黏着他,唤他“容策哥哥”,这是他允许的,也是只有她可以这么喊他…… 这些也并不是什么秘密,燕胥安是在将军府生活过的,他当然知道。 但他没说什么,只眸光幽暗又阴冷的盯着她,出口的语气却依旧温柔,但又透着一丝警告:“好好儿养伤,其他的,日后再说。” 说罢,他起身离开。 等他走出门,秦霜降才抬眼看向空荡荡的门口,神色恍惚间,她竟觉得,燕胥安的语气和态度,让她有种他们这七年从未分开,且亲密无间的错觉…… 往后的一个月,燕胥安只要有空,就会偶尔过来看看她,请的东都最好的大夫,用的最好的药,不管是她身上的毒还是伤,都恢复的很好。 他从不主动提起萧容策来的事情,倒是白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在燕胥安不在的时候,她总是时不时的说两句。 秦霜降也只是听着,并不回应…… 这天,日暮西垂,天色灰蒙。 当房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秦霜降正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 白蔻捧着从园子里带回来的梅花从外头进来,她站在玄关处,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走进屋子找了个花瓶,一边将梅花插入瓶中,一边说着:“那萧大人又来了,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十九回了,还是头一次见咱们家大人这么好的耐心呢,要换做别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燕胥安是东都出了名的脾气差,没耐心,也正因如此,没有人敢因为什么事情而缠着他,秦霜降依旧没搭腔,只默默地垂下眼帘。 她知道萧容策几乎日日都来是为了她,也大概能猜到燕胥安不对他怎么样,也并非是耐心变好了,他只是在等,等秦霜降主动表态而已。 秦霜降有预感,如果她不主动去,燕胥安能一直这么跟他耗着。 思及此,虽是犹豫再三,可傍晚时,她还是向白蔻问了燕胥安的去向,端着参汤带着白蔻去了书房。 见她来,门口的侍卫都有些意外,但却并未阻拦。 秦霜降走到门口,书房的门开着,她抬眼看向里头,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坐在一旁的萧容策。 她下意识止住脚,虽然来之前,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可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心口刺痛。 第3章 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像她 秦霜降稳了稳心神,转头接过白蔻手里的参汤,迈步走进书房内,垂着眸福身见礼:“大人。” 燕胥安点头,抬手示意她过去,她上前,转头盛了一碗参汤递到他跟前:“我听白蔻说,大人忙了一天还未曾用过晚膳,我去厨房取了参汤,先给大人暖暖胃。” 燕胥安扫了一眼,宠溺的笑笑,旁若无人的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出口的声音温柔:“天气寒凉,你刚痊愈,要小心些才是。” 秦霜降点点头,眸光微抬,就撞进萧容策灼热的眸光中,他坐在那里,一袭冰蓝色上等丝绸,绣着点点竹叶花纹,玉冠束起长发,一丝不苟,白边领口同他头上的白玉簪子交相辉映,还是印象中那个温文儒雅,气质如兰的翩翩公子。 从秦霜降进来的那一瞬,他的目光就再也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纵使压抑着情绪,却也难掩自己炽热的目光。 秦霜降看着他,眸光复杂。 突然想起曾经,他也说,她是不一样的,可当秦天佑决定好她的去处,要将她送给即将回城的靖安王做妾时,秦霜降哭着求萧容策带她走。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从未奢望过名分什么的,那时候,她只想着,只要永远跟着他就好了,哪怕只是个丫鬟,也总比被送去活活虐杀了十个多个小妾的靖安王身边好啊。 但那时,他只是烦躁的皱起眉头,语气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别哭了,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像她,只会让我觉得烦。还有,这就是你的命,你不会真的指望我会做些什么吧?你真是天真。” 那时,她突然愣住了,看着眼前的人,明明还是那么温柔,明明就是同她说“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人。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了他眼底的透出来的凉意与厌恶,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容策哥哥。 不过,也不知道是她幸运还是不幸,在她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命运,将要被送走的前一晚,秦家毫无征兆的被抄家了…… 思绪飘飞间,突然感觉到包裹住自己手的大掌轻轻收紧了一寸,她忙回过头,转眼间就撞进燕胥安死水般阴郁的眸子,她心头微颤,却强制自己镇定。 “大人,”萧容策的声音突然想起,猛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秦霜降垂下眼帘,躲避燕胥安的目光。 萧容策站起身,接着道:“臣此行,别无所求,只是想问大人要个人,烦请大人成全。” 事已至此,萧容策也不墨迹了,明摆着,他想要的人就是秦霜降,秦霜降自然也有察觉,纵使她有意避开,但依旧能够感觉到燕胥安炽热的眼神。 他看着秦霜降,眼神不动,出口的话带着一丝嘲讽:“说来也奇怪,萧大人一连来我这儿小半个月了,一来就说要人,也不说要谁,我竟不知,我身边竟还有能让萧大人如此牵肠挂肚之人。” 她知道,燕胥安这话的意思,就是在问她:你要跟他走吗? 萧容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执拗,自视清高,不屑于奸臣为伍,哪怕是表面功夫,他也不愿意做。 自燕胥安离开秦家,在朝堂上逐渐有了一席之地,他看不惯燕胥安的作为,两人从来都不合。 他们也从来都不来往,井水不犯河水,这次能让萧容策拉下脸面亲自来问他要人,想来也是知道燕胥安软硬不吃的性格,随便敷衍不了。 闻言,似是听出了燕胥安话语间的讽刺,萧容策没接话,只略带刺痛的眼神看向秦霜降。 却被秦霜降忽视,她抬眼对上燕胥安深邃又带着一丝杀意和威胁的眸子,他仿佛在提醒她:想清楚了再回话。 她神色平静,几乎没有犹豫,被他握住的手轻轻回握过去,她嗤笑一声,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才道:“是吗?可事过再悔,也已覆水难收,若真的有情,倒是不必等那么久了。” 说罢,她敛起笑意,抬眼看向萧容策,神色从容又淡漠,只道:“萧大人,我无心之言,您别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萧容策的神色间更显刺痛,秦霜降才不管他什么样子,只是转头看向燕胥安,脸上又扬起笑容,亲疏立见。 她道:“大人,天色已晚,白蔻还在外头等我,既然大人同萧大人还有事相谈,那我就不打扰了。” 燕胥安对上她带着一丝祈求的目光,沉默了良久,终是松开了紧握她手的大掌,秦霜降才起身,见了礼,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 踏出书房门的一瞬,她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白蔻迎上来,神色关切的询问,秦霜降却只是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 两人回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秦霜降进屋,屏退了屋内的丫鬟,将门合上的一瞬,忽感后背一凉,身为暗人的警觉让她立刻觉察到异常,转身之际,刀刃闪着光,贴上她的脖颈,只要再往前一寸,就可要她性命。 秦霜降心头微凉,抬眼间,对上一双冰冷沉稳的眸子,对方虽然蒙着面,可秦霜降也只是恍惚了瞬息,就立刻认出来,是秦天佑。 他竟然还活着?! 察觉到她眼底的诧异,秦天佑也索性将面纱扯了下来,可抵在秦霜降脖颈处的断刀却未曾离开半分。 他开门见山,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到秦霜降手里:“这里面是扳倒燕胥安至关重要的证据,靖安王的接风宴,让燕胥安带你去,想办法,把这个交到靖安王赵子昱手里。” 秦天佑的语气,一如从前,带着不可以违抗的命令,秦霜降看着他,只觉得可笑,事到如今,他竟还想着自己能够翻盘。 她冷笑着,反问他:“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去他就一定会带我去?” 秦天佑没有言语,只眸光阴冷的看着她,随后道:“好孩子,爹爹当然是相信你有这个手段的,别人的话他可能不会听,但是你的,他一定会听。” 秦霜降皱了皱眉,她明白秦天佑的意思,一个再强大的人,除非他理智到极致,否则,在任何情感面前,都不堪一击。 见她不回话,秦天佑眸光微寒,抵在她脖颈处的短刀往前几分,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划破她细腻的皮肤,秦霜降止不住闪躲,但眼神依旧平静。 秦天佑语气微顿,接着道:“如果我没算错时间,你体内的蚩丹蛊应该快发作了吧,三个月服用一次解药,距离上一次你服用解药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蚩丹蛊,是他惯用的控制暗人的手段,解药的药效一道,三日之内,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此世间,唯他一人有解药。 许是这小短时间的日子过的太安逸了,秦霜降都险些忘了这茬,经他一提醒,她才不由的变了变脸色。 见此,秦天佑满意的勾唇,接着道:“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应该也不想死吧?” 秦霜降看着他,默默地咬紧牙关,眼底的恨意似要将他撕碎,但也只能缓缓的接过他递来的信封,表示妥协。 第4章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依稀记得,曾经,在燕胥安刚稍稍得势的时候,秦天佑就似乎察觉到了危机,曾派人去暗查过他,但据说当时什么都没有查到。 所以,得知久居黄沙城的靖安王赵子昱要回来,他就打算将她送去靖安王府,一是示好,再则就是作为眼线,想与之联手,除掉燕胥安。 可想来也好笑,秦天佑还没等到人从黄沙城回来,自己就先被人端了老窝…… 夜色如凉。 浴池内,秦霜降泡在水里,烟雾缭绕之间,耳边全是流淌的水声。 正想着刚才秦天佑的事,屏风外,突然传来白蔻见礼的声音:“参见大人。” 听着外头的动静,秦霜降思绪飘回,隐约听见燕胥安问了白蔻什么,随即便将人屏退。 秦霜降下意识转头要去拿放在池边的衣物,可当她察觉到燕胥安正往这边来的动静,她伸出去的手又顿了顿,踌躇片刻,终是讪讪的收了回来。 不多时,身后传来男人缓步入水的动静,连带秦霜降周围的水都跟着轻轻泛起一丝涟漪。 感觉到身后男人的靠近,她缓缓回头对上男人阴沉的眸子,身体在他逐渐逼近时,下意识往后退去,直到后背靠上池壁,被他逼到角落,退无可退,才停下来。 他身形高大,一米八九的个子,宽肩窄腰,比秦霜降足足高出一个肩头,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能将瘦小的秦霜降完全罩住。 他定在她跟前,靠得很近,四目相对间,她只能仰着头看他,眼神间,那种胆怯、无辜又好似不经意间露出的不知所措,像一把钩子,不着痕迹的将燕胥安的目光牢牢勾住。 他低头,轻柔的吻上她的唇,辗转之间,又颔首吻上她肩头那朵形似海棠的印记,感觉到她身子微颤着闪躲,他声音低哑,又有些含糊不清:“可以吗?” 秦霜降没回话,燕胥安直起身,深幽的眸子叫人晦涩难懂,片刻的注视后,他骨节分明的轻柔的掐住她白皙的脖颈,她皮肤细腻光滑,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仿佛吹弹可破。 暗昧的气氛在雾气蒸腾的浴室中蔓延随着他收紧的手,迎面而来的窒息感让秦霜降略感不适,她却并未反抗,像只任人宰割的无辜小兔子,只轻微颤抖的眼神委屈又无助的盯着他。 燕胥安的眼眸止不住的幽暗了几分,下一瞬,他掐住秦霜降脖子的手只猛地卸了力,秦霜降绷紧的心弦一松,一口气还未吸入,燕胥安就猛地低头堵住她的唇。 不同于最开始温柔,这一次,猛烈的攻势一瞬间将她仅存的氧气剥夺,霸道又野蛮,沉重的窒息感再度袭来,秦霜降只感觉整个人仿佛都要被抽空,疼的她下意识想推开,却用不上一点力气。 直到她真的要缺氧晕过去,燕胥安才恋恋不舍的从她口中退出来,却依旧停在她的唇边,扼住她脖子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好不容易得以自主呼吸,秦霜降贪婪的喘息着,浴室内热气蒸腾,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了,周身的力气更是恢复不了一点。 不等秦霜降反应,燕胥安扯过一旁的毯子,将她裹住,同时打横抱起,便随着哗哗的水声,走出浴室。 将她放在床上,他整个人压上去,低头,再次将她的呼吸尽数吞入腹中,她挣脱毯子,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努力又生涩的回应他…… 窗外,月光姣好,婆娑树影在月色中摇曳生姿,交织欢乐…… 一夜不眠。 等秦霜降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外头已然天光大亮,燕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猛地睁开眼,空洞的眼神呆呆的望着床顶,好一会儿空白的脑子才有了些反应,她努力眨了眨眼,涣散的瞳孔才得以重新聚焦。 当浑身上下的知觉开始逐渐恢复,酸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她不适的轻吟一声,抱紧被子,忍不住想将身体蜷缩起来。 那狗男人,昨晚跟疯了一样,她嗓子都喊哑了,直到她实在受不住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秦霜降坐在床上缓和了好一会儿,白蔻进来伺候她沐浴更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房门被人推开,侍卫打扮的姑娘领着一众丫鬟进屋,手上端着衣服首饰。 秦霜降认得她,她是燕胥安身边的较为得用的侍卫,唤作竹苓。 竹苓微微颔首:“小姐,大人有令,等您用过早膳后,去大厅一趟。” 她说着,并未言明缘由,秦霜降稍作犹豫,也并不多问,只微微点头,应答:“好,我知道了。” 见她应下,竹苓没在说什么,让人将东西放下,就转头复命去了。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秦霜降手中喝粥的勺子又是微顿,转头看向门口,白蔻送竹苓出门,正好回来,将门合上,外头的嘈杂仿佛瞬间被隔绝在了门外。 “外面在吵什么?”秦霜降开口问她。 白蔻闻言,表情微滞,欲言又止的样子瞧着有些不自然。 秦霜降只是神色平静的看她一眼,道:“没事,你尽管说便是了。”说罢,她又低头喝粥。 白蔻想了想,琢磨了片刻,才道:“是萧大人,昨夜在屋外站了一宿,这天寒地冻的,早该扛不住了,方才晕过去了,已经差人通知尚书府了。” 这么说,他在外面听了一晚上。 想着,她突然明白昨天晚上的燕胥安为何如此反常了,以萧容策的品行,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要说心里没感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秦霜降垂了垂眸,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稍稍稳了稳心声,却也没了什么胃口。 她放下手中的碗勺,起身道:“换衣服吧。” 白蔻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她沉默着,不敢作声,想劝她再吃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秦霜降带着白蔻出门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雪花,白蔻撑着伞,同秦霜降一路走到厅外。 还未进去,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哄笑,隐约还夹杂着乐声,秦霜降正有些疑惑。 抬眼间,就瞧见偌大的厅内,女人一身红色薄纱舞衣伴着乐声翩翩起舞,洁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内里也只简单的两块布料遮住了重要部位。 当秦霜降看清那人的容貌时,不由的表情微滞,她竟然是秦家大小姐,秦祎兰。 大厅内,燕胥安坐在高台喝酒,深邃的眸子落在舞台上的人身上,冷漠的像是在看死人,两侧分别坐着几位朝中重臣,都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盯着台上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秦霜降提着裙子迈步走进厅内,经过舞台时,秦祎兰自也瞧见了她,就见秦祎兰表情一滞,甚至忘记了手上的舞蹈动作,就这么震惊的看着秦霜降从身边经过。 秦霜降走到中央,无视身后秦祎兰炽热的目光,朝着高位欠了欠身:“大人。” 第5章 谁抢到就是谁的 燕胥安眸光深邃,抬手示意她上前,她缓步走向高处,将手轻轻放入他的掌心,被他拉着温顺的坐到他身边。 这时,厅内的乐声戛然而止,一旁的侍卫抄起手中用辣椒水浸泡过的鞭子,“啪啪”两下抽在秦祎兰身上。 后背的薄纱被鞭子撕开裂缝,细腻的皮肤瞬间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秦祎兰倒在地上,痛的止不住的抽搐,错愕震惊的眼神却一转不转的盯着坐在燕胥安身边衣着华丽的秦霜降。 一旁握着鞭子的侍卫皱眉骂道:“大胆!诸位大人面前,竟敢出错,这么久的饭是白吃了?!” 说罢,不等秦祎兰反驳,侍卫抄起手中的鞭子又是“啪啪”两下,她痛的眼冒金星,差点昏死过去。 燕胥安抬手,制止侍卫再要落下的鞭子,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秦霜降,声音宠溺:“府里新来的舞姬,前些日子叫嬷嬷调教过了,听说舞跳的不错,让她跳给你看,好不好?” 秦霜降转头,看向舞台上几乎是衣不蔽体的秦祎兰,四目相对之间,秦祎兰祈求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望穿,她神色平淡,只回眸一笑:“好。” 说罢,站在一旁的侍卫再次抡起鞭子,狠狠地抽在秦祎兰身上,她脸色煞白,控制不住浑身颤抖,身上的伤口狰狞可怖。 随着一旁的侍卫呵斥一声:“接着跳!” 乐声再起,秦祎兰瑟缩着脖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再次被浸泡进辣椒水里的鞭子,皮开肉绽的伤口疼的她直冒冷汗。 但为了不挨打,也只能强忍着不适,浑身颤抖着,跟上乐声,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她的伤口,最终一曲还未作罢,她便体力不支重重的倒在舞台上。 燕胥安只一记眼神扫过去,一旁的侍卫立刻会意,端来一盆凉水,猛地泼上去,水花四溅,秦祎兰被迫惊醒,喘着粗气缩在舞台上。 秦霜降冷眼看着,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继而转头看向燕胥安,道:“也不怎么样嘛,她好像不太愿意跳给我看呢。” 她语气娇嗔,带着一丝受了委屈的撒娇,燕胥安眸光微敛,心情颇好,带着老茧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随即轻笑一声,应答:“是吗?你既不喜欢,本相也不必将她留在府中了。” 说着,他语气微顿,眼神一扫,略过席上的一众大臣,道:“本相也不是个独享美事之辈,诸位大人都算是为我大启立过功劳的,本相也不偏袒谁,谁抢到就是谁的。” 此言一出,坐与两侧的人瞬间来了精神,要知道,曾经,秦祎兰的美貌和才情是整个东都的人都为之倾倒的,肆意、张扬、明艳又乖张,求娶的人都险些将秦家的门槛给踩坏了。 这些人的官位都不算太大,但也都是燕胥安罩着的,没少帮燕胥安做事,都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 有燕胥安的话,他们自也没了先前的顾忌,一拥而上,拉胳膊拽腿,甚至有不怀好意的开始撕扯她身上本就单薄的衣服,霎时间,整个厅内都回荡男人的邪笑和女人无助的哭喊。 上座的燕胥安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闹剧,像是欣赏节目一般,嘴角微微上挑,玩味十足。 秦霜降冷眼看着秦祎兰不停地挣扎反抗,声声尖叫仿佛要贯穿耳膜,却是不经意间被勾起了那段恶臭的记忆。 当初,在秦府的时候,秦祎兰也曾面不改色又趾高气昂的不止一次让人将她摁在地上,叫府里的小厮当众扒开她的衣服,用烧红的烙铁烫她的胳膊和背,她的惨叫声几乎整个将军府都能听见。 她无数次趴在秦祎兰的脚边,求秦祎兰放过她,可对方只是看着她冷笑,享受着这种主导别人生死的快感。 对于秦霜降而言,在秦府的日子,没有一天不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的。 让她去抢后院里养的那条谁都不敢靠近的凶恶大黑狗的食,不去,或者抢不到就要挨鞭子,她的皮肉被咬开,血肉模糊,她们却笑成一片。 又或者是把她扔进池塘里,让她去找秦祎兰不小心掉进水里的簪子,找不到就不允许她上去,不管春夏秋冬,她都得在冰冷又脏臭的水里泡上好几个时辰。 甚至是几个人一起揪着她的头发,强行将她摁进水里,然后拿针扎她…… 她并不否认秦祎兰曾经的高贵,秦祎兰出身名门,那是她作为掌上明珠的资本,但有的人的恶毒,真的就是天生的。 思及此,秦霜降的脸色逐渐沉下,纵使如今的条件优渥,燕胥安对她算是宠爱的,但只要一想到那些事,她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那些记忆,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似要将她吞没,她尽可能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的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几乎是觉察到她异样的同时,燕胥安眸光微敛,连带着嘴角的笑意都微不可察的消失了。 此时,下首还在被人争抢的秦祎兰奋力挣脱开几个大臣拉扯她的手,牟足劲儿朝着殿内的柱子冲过去。 好在一旁的侍卫看穿了她的想法,猛地上前,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再狠狠地扔在地上,瞬息间,掐灭了她撞柱的想法。 燕胥安倚在位置上,只轻轻抬手,想要再次围上去的大臣瞬间又止住了脚,无人敢再造次。 厅内再次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下女人隐忍又不甘的啜泣声,秦霜降默了默,努力收拾好情绪,只低声道:“大人,我有些累了。” 燕胥安没说什么,只轻轻点头应允,神色淡然的看着起身见礼后朝着大厅外走的秦霜降。 在绕过秦祎兰身侧时,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祎兰像是着了魔一般,她奋力起身,尖叫着,猛地朝着秦霜降的方向冲过来。 秦霜降眸光微寒,率先反应过来,却并未闪躲,任由秦祎兰扑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秦霜降拽的一个踉跄。 就在众人反应的空挡,秦祎兰咬牙低声道:“你也不想他知道你和我爹私下见面的事吧!救我!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会拉着你垫背!” 她声音很小,整个人死死地抱住秦霜降的胳膊,言语间是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音量。 秦霜降表情微滞,不明白秦祎兰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可不等秦霜降反应,只是瞬息功夫,一旁的侍卫就赶忙上前,两个人才勉强将尖叫嘶吼着的秦祎兰拽开。 外头,听到动静的白蔻赶忙进到厅内,将秦霜降护在身后:“小姐,您没事吧?” 秦霜降没回答,只是眼神冷淡的看着秦祎兰拼命的挣扎着,秦祎兰目光狠戾,仿佛要将秦霜降生吞活剥了一般。 想着秦祎兰刚才的话,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慌乱的,且不说那封信是不是真的可以扳倒燕胥安,但既然秦天佑能够冒死让她去送,就算不能起到直接的作用,多少肯定是会有些影响的。 燕胥安现在是宠她,但这也并不代表会允许她触碰他的利益,这是毋庸置疑的。 第6章 我要告发秦霜降有反逆之心 秦祎兰再次被牢牢地扣住,衣不蔽体的被人摁在地上,但也只是控制住她的行动。 秦霜降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高位的燕胥安,他像是并没有觉察到异常,深邃的眸子如浑浊的潭水,叫人望不见底。 她收回目光,回应白蔻的关切:“没事,走吧。”最终她只看了一眼地上被摁住的秦祎兰,并未再说什么,便同白蔻转头离开了。 先不说她是怎么知道的,就算她知道,就算她告诉了燕胥安,燕胥安也不一定会相信。 再则,如果这招真的有用,她早就告诉燕胥安了,也不会出现在今天这种场合上,更加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冒着被打死的危险冲上来拦秦霜降。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用过这个法子了,但燕胥安并没有相信她。 走出大厅,雪花渐小,四周安静异常。 主仆俩回到院子,刚走进屋,白蔻帮秦霜降卸下身上厚重的披风,抖了抖披风上沾到的雪花,挂在一旁,转头折返回来时,却表情一滞愣在了原地。 房门还没关,此时,燕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玄关处,秦霜降似是没有察觉,反应过来的白蔻忙福身见礼:“大人。” 秦霜降正往里屋走的步子微顿,回头,就见燕胥安抬手,屏退了一旁的白蔻,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屋内就只剩下两人。 他气势凌人,迈步走向秦霜降,在眼前压下一片阴影的同时,秦霜降止不住的往后退去,直到后腰抵上身后的桌檐,桌上的茶杯惯性碰撞出声。 他伸手,撑在她腰肢两侧,眸光阴冷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却只字不言,纵使秦霜降尽可能的稳住心神,但总还是忍不住心头发颤。 忽而,他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低声询问:“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对上他仿佛已经看穿一切的眸子,秦霜降止不住心虚的垂了垂眸,心头疑惑不安,但稍加思索,还是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的,就瞥见他眼底莫名闪过一丝失落,他抬手,捏住她的脸颊,虎口抵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看他。 四目相对间,他似是又换了个话题:“昨晚,我让萧容策在外面听着,你不高兴了?” 他大抵是误以为秦霜降刚才突然离席,是想到了萧容策,其实并非,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也只能选择默然。 纵使她离席并非因为这个,但在听着这个名字时,秦霜降还是止不住心头微颤,眼底稍纵即逝的刺痛,被燕胥安尽收眼底。 醋意翻涌间,他掐住她下颚的力道不禁重了几分,直到她疼的皱了皱眉,他才卸了力。 他看着她,眼神冰冷、死寂中又带着一丝鱼死网破的狠辣,默了良久,却只道:“没关系,我只要你的人。” 不轻不重的语气,却莫名让秦霜降有些心惊肉跳,她始终想不明白,他这般求之心切是从何起…… 入夜。 雪花纷飞,伸手不见五指,夹杂着呼啸的寒风,放眼望去,整个东都仿佛被一片银色包裹。 踏着漆黑的夜色,秦霜降走出房门时,已经提前将白蔻支开,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直接到了关着秦祎兰的柴房外,将上锁的木门打开。 她迈步走进屋内,秦祎兰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雪花纷飞的寒冬,她身上,依旧只有白天那身红色薄纱。 秦霜降为她求了情,让她没有被那些好色之徒带走,看着眼前瑟缩成团的人,秦霜降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 听到动静的秦祎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吓得浑身一颤,后知后觉的睁开眼,接着外头长廊上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她仰头看向面前神色冷淡的人。 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秦霜降时,她原本胆怯又慌乱的眼神瞬间镇定下来,甚至有了一丝嘲讽和喜悦。 秦霜降也不同她废话,直接了当的刀:“里面有衣服和足够的盘缠,以及出府的令牌,你可以拿着它们,离开丞相府,过普通人的生活。” 她说这话时,脸上并无什么波澜,秦祎兰沉默了良久,反应过来之后,也顾不上寒冷,挣扎着却翻看秦霜降扔过来的包裹,将信将疑的翻开看了又看,果然是银两和衣服还有令牌。 秦祎兰心中大喜,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东西,抬头间,秦霜降早就不见了身影,面前的房门没关,透过敞开的大门,看着外头大雪纷飞的样子,冷静下来的秦祎兰嘴角扯出一抹疯魔的笑…… 清晨。 阳光透进院子,异香殿,卧房内。 秦霜降裹着绒被卧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似是隐约听见了敲门声,紧接着便有什么人从外头进来。 秦霜降侧躺着,缓缓地睁开眼,隔着纱帐,就见侍卫打扮的人轻着手脚从外头进来,走到厅内正坐在桌前看书的燕胥安跟前,耳语了几句。 隔着一定的距离,听不见他具体说了什么,摸着身下柔软的被褥,秦霜降微垂眸,若有所思之间,她支起身,一旁的丫鬟听见动静,上前来为她更衣。 还没等她将衣服穿完,门外又传来一阵动响,两个侍卫架着女人从外头进来,随即狠狠地扔在地上,随即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大人,我有事情要禀报大人!” 是秦祎兰。 秦霜降眸光微滞,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继续任由白蔻帮她穿衣。 此时,外头的燕胥安并未表态,秦祎兰的声音响起:“大人,我要告发秦霜降有反逆之心,她联合我爹要污蔑您谋反,被我发现了,她为了不让我检举她,昨夜特意来给了我银两和出府的令牌,想收买我私自放我离开丞相府!” 燕胥安眸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只是意味不明的寒了寒眸,随即,屋内,白蔻正好帮秦霜降穿戴完毕。 秦霜降掀开纱帐出去的时候,只是神色淡然的瞥了一眼秦祎兰跪在地上,换了身还算干净保暖的衣裳,手上死死抓着昨天晚上秦霜降给她的那个包裹。 见秦霜降出来,秦祎兰阴毒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如蛇蝎般似要将她生生撕开,秦霜降却并不着急,只是从容的走到燕胥安身边,熟练地帮他斟茶。 燕胥安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卫接过她手里的包裹,放在一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包裹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些银两和一块出府的令牌。 秦祎兰胜券在握,将矛头对准秦霜降,继续道:“大人!她以前就是我秦家养的一个婢子而已,您是知道的,她这种人,最是会蛊惑人心,下贱的很!” 看着歇斯底里,像是要将知道的,关于秦霜降的所有事情都抖露出来的样子,秦霜降只是默默地放下手里的茶壶,垂着眸,乖巧的坐在燕胥安身边。 燕胥安侧眸,看了一眼秦霜降,才回眸问她:“你说,昨晚她去找你了,还给了你这些东西?” “对!没错!”秦祎兰几乎是在燕胥安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接过了话茬:“令牌和银两都是她给的!” 第7章 妄图挑战王权 燕胥安并未立刻表态,只是转头看向秦霜降,秦霜降依旧只低着头,神色间,是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局促不安。 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秦霜降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眼神略显惶恐。 看出燕胥安似是在等她一个解释,她连忙摇头,着急的眼眶立刻就红了,无助又柔弱,连出口解释的话都那般笨拙:“我没有,大人,我昨晚明明……” 她话还未说完,声音就逐渐哽咽起来,同言辞犀利,句句刺人又带着百万分肯定和针对的秦祎兰相比,明显秦霜降更像是被污蔑的那个。 燕胥安不语,只伸手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兽,随即再次转头看向秦祎兰,出口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她昨天晚上,一整晚都和本相待在一起,如何给你送东西?” 这话,倒不是燕胥安故意帮她做伪证的,而是昨天晚上他们的的确确是睡在一起的,秦霜降差点连腰都要直不起,这一点自是不会错。 似乎没想到,在如此铁证面前,燕胥安还会偏袒秦霜降,秦祎兰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游走了一瞬,迅速稳住心神,接着道:“大人,她是杀手出身,她会武功的,来回都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大人,”她话音刚落,一旁检查包裹的侍卫便拿着令牌上前道:“这令牌是假的。” 秦祎兰微怔,脑子霎时间空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将令牌呈上桌的侍卫,她摇着头,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的,大人,令牌是秦霜降给我的!不可能是假的!” 这次,秦霜降立刻反驳:“我没有,大人,我一整晚都没有离开过异香殿。” 燕胥安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令牌放在手里掂了掂,又仔细检查一番,捏住令牌的手稍稍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令牌就碎裂成了两段,内里实打实的是木头。 秦祎兰亲眼看着,一时间没了言语,燕胥安抬手,将断开的令牌随手扔到她身上,看她的眸光越发幽暗,让人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惧意。 他声音冰冷:“秦大小姐,给个解释吧。” 秦祎兰愣愣的看着摔在地上的令牌,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还没等她反应,一旁又传来侍卫的声音:“大人,这银两也是假的。” 秦祎兰更加错愕,看向那侍卫,又转头看秦霜降,撞进她淡然又讽刺的目光中,秦祎兰才后知后觉,她这是掉进了秦霜降事先设好的陷阱里了。 “是她!”秦祎兰指着秦霜降大吼:“是她陷害我!大人!她是惯会装可怜来蒙蔽旁人,您要对她严刑逼供,她不敢不招!” 听着秦祎兰撕心裂肺的控诉,秦霜降害怕又不安的拽着燕胥安的胳膊,可怜兮兮的仰头看他,止不住往他身后躲了躲,一副寻求庇护的无辜摸样。 燕胥安目光依旧,淡然又冷漠,要知道,如果不是秦霜降帮她求情,她现在早就被某个权贵带走,同其他人一起轮番上阵了。 如今的局面就是,连一旁候着的丫鬟侍卫都觉得是秦祎兰见不得秦霜降好,故意伪造这些所谓的证据来陷害秦霜降。 这得有多嫉妒秦霜降啊。 看着跪在跟前瑟瑟发抖的秦祎兰,燕胥安死寂一般的眸子始终没有泛起丝毫涟漪,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颇为平静的道:“说的好,那就严刑逼供吧。” 说罢,他抬手示意一旁的侍卫,三三两两上前,就当秦祎兰认为自己会扭转局面时,侍卫却只是将她摁住。 秦祎兰诧异,不解又迷茫的目光看向燕胥安,燕胥安却只是冷笑一声,道:“你和你爹一样,又蠢又自以为是,妄图挑战王权,那今日,本相就好好给大小姐上一课。” 言语间,他大手一挥,侍卫将她整个人架起来,在秦祎兰不知所措时,他语气微顿,才接着道:“她既喜欢告状,那就先割了她的舌头,再砍了她的双腿,但是切记,可千万别弄死了。”就这么死了,岂不太便宜她了? “是。” 一众侍卫将她朝着门外的方向拖出去,反应过来的黎祎兰才开始挣扎,可终是无济于事,直到凄惨的求饶声越发走远。 秦霜降正有些失神,却突然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瞬间撞进结实的怀抱中,她抬眼,对上燕胥安深沉死寂的眸子,心头微惊。 他宽大厚实的掌,在她腰间轻轻摩挲着,两人四目相对,他并不言语,眼神间的凉意,让秦霜降莫名心悸,她弱弱的唤了一声:“大人……” 此时,燕胥安才像是才回过神一般,轻轻松开了揽住她腰肢的手,道:“回去休息吧。” 秦霜降看他一眼,有些疑惑,他方才那表情,分明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却又什么都没问,就放她走了。 虽心头不解,但她也并未多问,乖巧的起身见了礼,就同白蔻离开了异香殿…… 回去的路上,白蔻撑着伞,一路替秦霜降委屈和不满,喋喋不休的劝说着秦霜降性子不能太软,秦霜降只是听着,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并不作答。 毕竟东西真的是她给的,陷阱也是她设的,她笃定了秦祎兰不可能走,哪怕是万分之一的翻身机会,她秦祎兰都不会错过。 黎祎兰这样的人,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去过普通人的生活的,尤其是在看着原本任由她拿捏的秦霜降过的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不妒忌? 只是,她低估了秦霜降,也轻信了秦霜降,只要她拿了那个包裹,不管她怎么选,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与此同时,异香殿。 竹苓自门外进来,拱手见礼,轻声询问:“大人,那封信,需要属下去找找吗?” 燕胥安坐在位置上,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思绪飘飞间,想起那晚暗卫回来禀报,秦霜降和秦天佑私下见面的事情,他的暗卫,亲眼看见她拿了那封信。 沉默良久,他缓缓地合上手里的书,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刺痛,薄唇轻启,只轻声道出两个字:“不必。” 竹苓站在原地,张了张嘴,还想劝说什么,可也深知,燕胥安决定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于是劝说的话也只得化作一句应答:“是。” 她转头离开,燕胥安默了默,又将她叫住,竹苓回头,略有些困惑,燕胥安犹豫了片刻,才接着补充道:“派人看着她就是了,别出什么岔子。” 往后的几日,都还算风平浪静,听说秦祎兰被砍了双腿,挖了舌头,还没死,但已经昏迷过去好几天了。 靖安王赵子昱入城的消息时,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身为大启丞相的燕胥安亲自带人去迎,听说众臣商议过后,接风宴就定在第四天。 听到这个消息时,秦霜降坐在绣绷前面,握着手里的针,好半天没动响,听着白蔻说接风宴的事,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缓缓抬手,隔着衣服,抚上心脏,距离蛊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几乎能感觉到,在她体内沉睡的蛊虫隐隐有苏醒迹象。 第8章 证明自己没存坏心思 那种蛊虫将醒未醒,时不时蠕动一下都会让她感觉到骨肉被啃咬的刺痛感,时刻提醒着她,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小姐?” 听见白蔻的声音,秦霜降猛地回过神,抬眼间,就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坐到了秦霜降跟前。 白蔻看着她,有些不安的皱了皱眉头,秦霜降正有些疑惑,就听她接着道:“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哪儿不舒服吗?” 看着她紧张又关切的样子,秦霜降心中微动,但终究只是扯出一记宽慰的笑,随即摇了摇头。 距离赵子昱的接风宴还有两天时间,正当秦霜降想着要用什么理由让燕胥安带她去时,他却主动让竹苓送来了衣物,说是在接风宴上穿的。 白蔻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只当是燕胥安喜欢秦霜降,想让秦霜降在众臣面前露个面而已,便道了谢,欣然接下了。 可秦霜降知道,绝对不是这样的,她现在人虽是在丞相府,可毕竟没名没分,他要以什么身份带她去? 更何况,他不可能不知道秦天佑和赵子昱的关系,否则,也不会在赵子昱回东都之前,就灭了秦家满门。 而她秦霜降曾是秦天佑指定要送给赵子昱的人,要说她不知道内情,想来燕胥安也不会相信。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要带她去,这就说明,他应该在怀疑什么,或者,他已经知道了。 想着,她忽感一道阴恻恻的目光,抬眼间,就对上竹苓深邃的眸子。 四目相对之间,丫鬟已经将衣服放好离开了房间,屋内出奇的安静,竹苓神色平静,默默地移开眼,只说:“这是大人亲自选的,小姐且先试试,若是不合身,还可以改。” 秦霜降点点头,微微颔首:“好,有劳。” 竹苓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就转头离开了。 竹苓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或许是竹苓的那个眼神,又或者是燕胥安突然决定要带她去接风宴,秦霜降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天色将晚,今日鲜少没下雪,外头阵阵寒风吹过,屋内炭火烧的旺盛,秦霜降捏着手里刺绣的针,心绪不宁。 默了良久,她起身走出内屋时,白蔻正靠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盯着脚尖发呆。 “白蔻。”秦霜降唤了一声,白蔻忙应答着回过神来走到她跟前,稍作犹豫,秦霜降才问:“大人回来了吗?” 自赵子昱回东都开始,燕胥安就愈发忙碌,基本都是早出晚归,有时甚至是直接第二天一早才回来,这几日,秦霜降能见到他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白蔻思索片刻,点点头:“回来了,这会儿,大抵在卧房吧,最近都在忙接风宴的事,估摸着明儿一早还得进宫,怎么了吗小姐?” “……”秦霜降垂了垂眸,思索片刻,才问:“你去厨房端碗参汤吧。” 白蔻一听,瞬间明白了秦霜降的意思,忙乖巧的点头应答,便转头去办了。 当秦霜降带着白蔻到异香殿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殿内亮着灯,看样子是还在忙。 她站在殿外,稍稍稳了稳心神,才抬手敲门,可刚抬起手,还没碰到门,殿门就猛地被人打开。 秦霜降怔了怔,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抬眼看向出来的人,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男人一身灰白色束腰长衣,面容俊美,玉冠束发,瞧着同燕胥安差不多的个子,他眸光微转,视线落在她身上的一瞬间就蹙起了眉,眼神冷漠的迅速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似是察觉到对方莫名的敌意,秦霜降垂了垂眸,主动退避到一旁,让对方先走,对方也不客气,直接迈步离开。 直到他走出一段距离,秦霜降才抬眸看过去,一旁的白蔻上前,轻声解释:“那人叫玉寒生,我们都叫他于玉先生,听说是从很早之前就跟在大人身边的,大人很是器重,就是脾气不好,小姐,咱们还是别轻易惹恼他。” 看着那逐渐走远的背影,秦霜降眸光微沉,这人一身江湖气,一看就不是朝中官员,但应该也是来头不小的。 听着白蔻的话,秦霜降也没说什么,只微微点头,接过白蔻手里的参汤,走进卧房。 房内。 燕胥安坐在桌前,一手持书,一手轻轻搭在桌上,手指有节奏的轻叩桌面,摸样惬意,桌上的烛光摇晃,映在他完美的侧脸上。 秦霜降端着手里的参汤,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思索间,脚下的步子不由慢了又慢。 按理来说,他明日一早是要进宫处理事情的,这会儿就算没睡下,也是要准备睡了,绝对不应该还在和衣看书。 就算是玉寒生刚走,但桌上的茶水是刚才她进来的时候,丫鬟才换过的,可见,他还并没有要入睡的意思。 加上他如此惬意的摸样,很明显,他还在等人,而当秦霜降刻意放缓脚步,他察觉到了,但却并不说什么,所以,他等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秦霜降。 他知道她会来,甚至有可能知道她为什么来。 思及此,秦霜降心头微沉,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垂着眸,若无其事的走到他跟前,微微福生见礼:“大人。” 他轻叩桌面的手指一顿,秦霜降迈步走到他跟前坐下,熟练的盛了碗汤放到他跟前。 燕胥安抬眼,视线落在秦霜降脸上,秦霜降一脸淡然,面上瞧着心情颇好的摸样,他没说话,只是眼神幽幽的盯着她看。 将手中盛汤的勺子放好,似是才察觉到燕胥安的目光,秦霜降抬眼,看似毫无防备的撞进对方冷淡又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眸光中。 她瞬间怔住,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像个知道自己惹对方不高兴了,可又不知道错在哪里的小孩儿一般,眼神疑惑、惶恐又不安。 短暂的缄默之后,秦霜降主动开口:“大人,这参汤是安神的。” 说罢,燕胥安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眸光深幽的看着她,目光灼灼,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犹豫良久,秦霜降没在说什么,伸手端过他面前的参汤,作势就要喝下,证明自己没存坏心思。 燕胥安却突然伸手,一把摁住她的手腕,秦霜降微惊,被他突然的力气拽的整个人都往前靠了几分,另一只手下意识抵住桌檐才稳住。 她不解的抬头看他,却见他放下手中的书,又重新接过她手里的碗,将碗里的参汤一饮而尽后,再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碗随意的扔在一旁,才松开钳住她手腕的手。 她有些委屈的揉着被拽疼的手腕,随即收了桌上的碗,什么都没问,只讪讪的端着空碗离开。 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燕胥安猛地起身,秦霜降只觉得手臂一紧,整个人被迫转身的瞬间,手上的碗连带着托盘被扫落在地。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秦霜降被拽了个踉跄,惊恐又迷茫的回眸之际,猝不及防的撞进燕胥安居高临下的凝视种,她心头微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9章 你还是没什么要说的吗? “大……大人……”秦霜降怔怔的看着他,燕胥安不语,只拽着她朝着屋内走了两步,抬手间,猛地将桌上的餐布掀开,霎时间,茶杯茶壶落了一地,瓷器碎片伴随着茶水四下飞溅。 他手一伸,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放在光洁平整的桌子上,双脚突然离地,秦霜降心头一紧,下意识抬手抓住他的衣服来保持平衡。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困在了男人的双臂之间无法动弹,她坐在桌上,微微抬头,两人靠的及进,他炽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止不住心跳都漏了半拍。 当然,是因为害怕和紧张事情败露。 他抬手,捏住她的脸颊,虎口抵住她的下巴,眸光阴冷,轻声再问她:“你还是没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秦霜降看着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眼神都止不住颤抖,但还是摇了摇头。 她来,原本确实是想打探口风,可是在进来的那一瞬间,她知道,今天并非良日。 许是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燕胥安,他掐住她下巴的手逐渐用力,仿佛要将她的下颚生生捏碎,疼的秦霜降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也只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看他的眼神中满是哀求。 燕胥安不说话,就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良久,见她因疼痛而眼眶中蓄满了眼泪时,他还是卸了手上的力道。 秦霜降怯生生的看着他,仍旧不说话,燕胥安皱了皱眉,沉声道:“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觉得我没有脾气,是吗?” 秦霜降赶忙摇头:“不……” 话未说完,燕胥安猛地低头吻住她的唇,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肢,迫使她无法挣扎。 他粗鲁野蛮的吻,重重的啃咬,直到她的嘴唇破皮,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蔓延,疼痛感刺激着泪泉,让秦霜降止不住的眼泪直流。 抚在脸颊上的手感觉到一丝湿意,燕胥安才缓缓地从她口中退出来,双唇却依旧停留在她唇附近,手指轻轻碾磨着被他咬破的唇。 随即,他冷哼一声,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低,眼神狠戾到仿佛要将她拆食入腹,他道:“哭什么,你不是挺能耐吗?” 秦霜降没说话,一双泪汪汪的眼,仿佛带着万种柔情,黝黑的瞳色干净清澈的像一眼能够看见底的湖泊。 他心中微动,怒意减去大半,轻轻低头,吻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辗转间埋入她的脖颈,秦霜降抬眼,便瞧见大门敞开着,外头隐约能瞧见站哨的侍卫。 秦霜降下意识的抬手推他,轻声提醒:“大人,门……关门……”她又羞又急,虽不排斥燕胥安,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当着人的面和他做那种事情,她还并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 可燕胥安却仿佛丝毫没察觉,甚至是在秦霜降的百般推却之下,他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四目相对之间,根本就不像是没察觉到,他就是故意的。 对上他阴沉的眸子,秦霜降心头又是一沉,燕胥安微微直起身,同她逼的很近,深沉的眼神中净是凉意,很明显,他就是故意的。 在秦霜降近乎哀求的目光,他伸手一把扯掉她腰间的腰带,衣襟微开,又秦霜降下意识抬手去护,却不及他手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腰带被扔到一旁。 他越发逼近,秦霜降抵在他的胸口的手,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紧绷如铁的肌肉。 他并不理会她哀求的目光,再次伸手,去解她侧腰衣衫的系带,只是这次动作缓慢又带着审问和威胁的意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都披了一层厚重的阴霾,气势逼人,明明没有很凶,但就是有种叫人无法喘过气的压迫感。 这场持久的心理战,在他的手解开第一层外衣的系带时,秦霜降终于是忍不住,抬手摁住他的手腕。 燕胥安满意的没在继续,他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开着门干那种事,不过也只是吓唬吓唬她,让她实话实说而已。 他知道她故作柔弱的手段,他并不介意她这样,反而很受用,但前提是,不要骗他。 见他没在继续的动作,秦霜降张了张嘴,正要妥协,刚想说什么,突然心头猛然传来一阵刺痛,她神色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心脏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是蚩丹蛊! 心口突然的绞痛让她忍不住轻吟出声,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口,只霎那间,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燕胥安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的担忧,随即出口的话却仍旧冰冷:“干什么?我还没对你怎么样。” 他这话,就像是在提醒她:收敛一点,演过头了。可他虽嘴上这么说,周身的戾气还是止不住的有所收敛,落在她脸上的眼神也逐渐净是不安和询问。 秦霜降捂住胸口,强忍着绞痛,只觉得脑子痛到发晕,她声音颤抖:“我,我没有……”话未说完,逐渐加深的绞痛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她不得不将头轻轻靠在他怀里,迫切的寻找一个支撑点。 燕胥安也并不拒绝,犹豫良久,虽依旧皱着眉,但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帮她顺着背,好让她平静下来。 秦霜降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将脸埋进他的臂弯,强忍着疼痛,咬着牙不让自己痛苦出声。 她知道,蛊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且一次比一次痛,直到她承受不住,直到体内的蛊虫将她彻底吞噬,吃光她的内脏…… 再醒来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耳边传来瓷器相撞的声音,秦霜降微转头,就见燕胥安坐在一旁喝茶,床边的陌生少年整理着放在床头的药箱。 秦霜降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少年一身白衣,眉眼如画,眸若星辰,带着尚未完全长开的稚气,与如沐春风般意气风发的明朗。 见她醒来,少年瞥了她一眼,随即唇角微扬,好看的眉眼染上笑意,扬声道:“她好得很嘞,根本就没病,装的。” 他说最后两个字时,眼神微转,视线落在秦霜降脸上,神色间带着小孩子才有的顽皮又得意的笑。 可对于秦霜降来讲,这短短一句话,可能就直接让她在燕胥安心里判了死刑。 果然,此言一出,燕胥安始终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寒凉了几分,秦霜降心头微惊,忙不迭支起身子解释:“大人,我没有,我是真的不舒服。”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燕胥安并未表态,只是屏退了为她诊病的少年,少年也并未多做逗留,拿了药箱,意味深长的看了床上的秦霜降,向燕胥安见了礼,才转头离开。 一时间,卧房内就只剩下燕胥安和秦霜降了,随着房门被合上,房间内的气氛像是凝结了一般,落针可闻。 他起身,缓步朝着床边走来,紧皱着眉头,目光灼灼,看的秦霜降心头发憷,下意识的往后床的角落缩了缩。 蚩丹这种蛊毒,在没发作的时候,身体确实是和寻常的人没什么区别,甚至一半的号脉都号不出来。 第10章 一定有别的打算 燕胥安脸色阴沉,只自顾自的走到床边坐下,他伸手,没有任何言语,强硬的拽住她的胳膊,野蛮的将她强行拖回了原来的位置。 秦霜降紧咬着牙,才没让惊恐的尖叫声溢出喉咙,瞧着他一脸凶狠的样子,在猛地撞进他怀里的一瞬间,她如惊弓之鸟般下意识推却抗拒。 他拽着她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别动。” 粗糙的大手捏的她纤细的胳膊生疼,秦霜降倒吸一口凉气,骨头仿佛要被他生生捏断,霎时间,她硬是不敢再挣扎半分,老老实实的靠在他怀里。 下一瞬,他双指并拢,抚上她的脖颈,柔软的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让秦霜降止不住轻颤,心头陡然升起一股被人遏住命脉的恶寒。 可等了片刻,对方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秦霜降心头疑惑,小心翼翼的仰头看他,柔弱无辜的眼神猛的撞进他阴沉又刚硬的眸光中,她又是心头一梗。 燕胥安什么都没说,见她情绪稍稳,贴在她脉搏上的双指微微运力,丝丝暖流顺着涌入,浑身的力气瞬息被抽空一般,秦霜降只能无力的靠在他身上。 半晌,他面色冰冷的将手指收回,双指脱离她脖颈的一瞬,秦霜降才感觉浑身的力气回溯。 他松开拽住秦霜降胳膊的手,秦霜降勉强从他怀里支起身,稍稍同他拉开一点距离,见他越发阴沉的脸色脸,她讪讪的坐在床上垂着眸不敢说话。 房间内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四周几乎能听见木炭燃烧滋啦作响的动静。 良久,燕胥安缓缓开口:“母虫在哪儿?” 秦霜降微怔,抬眼间有些不可置信,蚩丹蛊分子母虫,又叫双生蛊,母虫可以控制子虫,同理,服下子虫的人,也可以被拥有母虫的人控制,只有杀死母虫才能将子虫取出来。 秦霜降默了默,再次垂下眼帘,这次,她并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告诉他:“在秦天佑手里。” 本以为他会暴怒,但等了一会儿,燕胥安只是语气平静的问:“你把东西交给赵子昱他就给你解药?” 这一刻,秦霜降才确定,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但她不懂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只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话音落,房内又一次恢复了诡异的安静,外头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窗户前的桌子上,冬日的阳光总是不见暖意的。 沉默了良久,燕胥安起身离开,只道:“好好准备接风宴的事。”便迈步离开了。 秦霜降怔怔的看着他走出异香殿的背影,一时间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为了她一句不知道真假的话,就将他自己的安危弃之不顾吧。 她虽未涉官场,但也知道,在这盛世外皮包裹之下的繁华,内里有多肮脏和险恶,他能走到今天,断然不会全靠运气。 为了一个捡来的女人,为了肉体上的云雨之情,亲手毁掉自己的宏图霸业,他这种人,不会糊涂到那种地步。 所以,他一定有别的打算…… 赵子昱的接风宴那日,整个东都的权贵都来了,选在了整个东都最气派也是戒备最森严的宫殿:禁苑。 秦霜降同燕胥安到的时候,前来参加宴席的大部分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苑门外,白蔻扶着秦霜降下了马车,刚站定,抬眼,就瞧见另一马车缓缓地停在苑门口,马车上挂着金色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康”字。 大启国康王,赵槐安。 几乎是秦霜降走下马车的同时,对面的马车旁,男人搀着马车内的女子下了车,仔细的替她整理着裙摆。 女子面容姣好,五官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干净、美好,像未被凡尘污染的净池,一娉一笑都透着闺秀气质,叫人移不开眼。 她应该就是赵槐安的王妃,秦国公府的大小姐,大启第一美人,秦知蕴。 似是感觉到秦霜降的目光,正同赵槐安说话的秦知蕴回眸,就迎上秦霜降平淡的眸光,虽不相识,但处于礼貌,她还是冲秦霜降微微颔首示意。 秦霜降却没什么反应,只默默地垂下眼帘,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侧的燕胥安轻轻牵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 转头间,两人四目相对,燕胥安看了一眼赵槐安的方向,才收回目光,脸上鲜少有了真诚的笑意,但也只是对秦霜降的。 他牵着她的手,迈步走进苑中,宴会还没开始,两人刚走到门口,厅内原本热闹的笑声与交谈声戛然而止,好似看见什么在世修罗,偌大的殿内,顿时噤若寒蝉。 燕胥安却并不以为意,又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这般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只将目光落在主位上的赵子恒身上。 秦霜降站在燕胥安身后,止不住打量着高台上的人,他一身黑色蟒袍,黑冠竖起长发,身形高大,微微上挑的眼角,看燕胥安的眼神,有着不屑掩饰的不屑和鄙夷。 四目相对之间,分明还没有言语,却莫名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现场的气氛瞬间又僵硬了几分。 听说,先皇在世,刚登基那几年,就隐约察觉到赵子昱的蠢蠢欲动的野心,于是先皇卸了他的兵权,将他赶去了离东都十万八千里的黄沙城。 如今能够回来,还是秦天佑和秦国公以及多位重臣力保的结果,再则,先皇驾崩,怎么说赵子昱也是为人臣弟,也是该回来看看的。 任由场上的气氛僵硬了数秒,燕胥安只淡淡一笑,道:“今日是靖安王爷的接风宴,诸位尽管饮酒畅谈,不谈公事。” 他话音落下,先是安静了几秒,随即场上的气氛才有所缓和,但相对先前两人进来时候的样子还是相差甚远。 赵子昱主动起身迎接,满面笑容:“久闻丞相大人威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年少有为,难怪我那皇兄至死都如此器重丞相,倒是没叫他看走眼。” 他说着,人已经自主位下来,他站在燕胥安面前,看似夸奖的话,出口的语气却略带着寒凉。 燕胥安勾了勾唇,眉眼都染上淡淡的笑意,他语气平淡,像是听不出他言语间的讽刺:“殿下过奖了,为大启效力,是微臣的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说着,他低眉颔首,看似谦卑的姿态,语气间,却隐隐藏着一丝傲慢,像是无所谓般敷衍的口气。 赵子昱没说话,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眼底的戒备与寒凉却是愈发浓重,默了默,他眸光一转,视线落在站在燕胥安身后的秦霜降身上。 四目相接,秦霜降眼帘微垂,自然的避开他的目光,赵子昱却并未打算作罢,眼神中带着并不遮掩的审视,在她身上游走良久,才漫不经心的道:“哟,这是丞相刚得的美人吗?真是好看。” 许是他言语间的轻佻之意,让燕胥安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色缓缓幽暗了几分。 他沉了沉眸,看了一眼目光紧紧锁在秦霜降身上的赵子昱,又转头看向秦霜降,回过头,才轻笑一声:“新人哪儿有旧人好啊,旧人相伴,心里总归是要踏实些。” 第11章 是他要她去的 面对燕胥安的坦然,赵子昱显然是有些意外的,虽远在黄沙城,但皇城也有他的眼线,燕胥安做的事,赵子昱几乎都是知道的。 在赵子昱眼里,像他这种将要权要势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将自己的软肋暴露给别人,他不太明白燕胥安的用意,却也没再问。 随即赵子昱话锋一转,竟主动退到一旁,笑道:“瞧瞧本王,初见丞相,略有些兴奋过了头,来!请丞相入座!” 言罢,他微微侧身,燕胥安也不客气,迈步朝着一旁的空位过去,秦霜降跟在他身侧,同赵子昱擦身而过的瞬息,她下意识的垂了垂眼帘,却仍旧能感觉到对方不同寻常的眼神。 坐在燕胥安身边,秦霜降接过一旁侍女手重的酒壶,主动帮他斟酒。 除了燕胥安和秦霜降以外,便是走在后面的秦知蕴和赵槐安,等夫妻俩进来,同赵子昱寒暄过,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宴会场上,歌舞升平,前来参加接风宴的人都是东都显贵,几乎是轮流上前去给赵子昱敬酒,也有不少人想借此机会同燕胥安套近乎,但无一例外,都被候在一旁的燕胥安的贴身侍卫江海拦住,只能赔着笑,灰溜溜的离开。 当然也有识相的,知道燕胥安向来不喜旁人敬酒,只是站在原处冲他点头示意,燕胥安也几乎都有点头回应。 宴席进行到一半,当秦霜降放下手中的酒壶,眸光流转之间,看向被簇拥的赵子昱,四周嘈杂,乐声中夹杂着窸窣的说话声。 此时,耳边突然响起燕胥安低沉的声音:“他休息的宫殿,在出门左转走廊尽头第三间,等他被灌醉离开,你有半炷香的时间。” 听见他声音的一瞬,秦霜降便下意识回眸,看他的眼神有些不解,燕胥安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眉头微皱着,手里握着杯子,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大手衬的手中的白玉杯越发精致小巧。 他出口的声音很小,只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语气,乍听之下,像是在给她制造接近赵子昱的机会传递信息。 可细想来,他这话确实是棱两可的,他只是说有半炷香的时间,却没有说明到底是做什么。 秦霜降看着他,犹豫良久,想问,但也知道不会有答案,她还是不相信,燕胥安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足以让他致命的东西交到敌人手上。 思虑片刻,鬼使神差般,她眼帘微抬,就猝不及防的装进一双深幽的眸光中,像是一滩深水,要将她溺在其中。 是萧容策。 只一眼,她就默默别开了眼,再转头看向赵子昱时,他已经靠坐在主位上,单手撑着额头,合着眼,像是已经喝多了的样子。 一旁敬酒恭维的人还在自说自话,赵子昱只合着眼轻笑,并不给予回应,一时间竟让人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醉。 不多时,便有宫人上前,低声询问后扶着他离开。 秦霜降踌躇片刻,转头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燕胥安,内心稍许挣扎之后,还是起身出了大厅。 走廊上,略有些安静,只稀稀拉拉有几个站岗的哨兵,便再无其他,站在廊上,依稀还能够听见厅内的哄闹。 她迈步朝着燕胥安所说的那个房间过去,反正她已经出来了,已经没得选了,不管是不是陷阱,既然是他要她去的,那就一定有他的目的,就算是要放弃她,那她也认了。 整个禁苑很大,传闻,这里是仅次于大启皇宫的地方,密室暗道无数,有着最森严的戒备,任何杀手暗人都无法轻易潜入。 越是往走廊深处走,身后厅内的动静就越小,直到全然消失,阵阵寒风拂面,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清洗的看见一团团白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似是有所觉察,秦霜降突然放缓了脚步,片刻之后,心中便已有数,她轻轻皱起了眉头。 稍作犹豫,他突然加快了脚步,随机在一处拐角,毫不犹豫的闪身消失,几乎是同时,一抹白影闪过,萧容策停在秦霜降消失的地方,张望之后,眼神略有些迷茫。 “萧大人,是在找我吗?” 正当萧容策疑惑之际,身后传来秦霜降的声音,他表情一滞,转头的一瞬间,一阵强劲的风迎面而来,裹挟着她身上独有的茉莉花的香味,再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跟前,手中尖锐的短刀抵在他的腰间。 萧容策微怔,视线定定地落在秦霜降脸上,秦霜降只是撇了一眼手上的短刀,冰冷阴沉的眸子微抬,对上他略有些刺痛的眼神。 她神色阴冷,出口的语气平淡:“如果我不知道你是谁,现在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萧大人,跟踪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我是个杀手。” 说罢,不等萧容策有什么反应,秦霜降就已经将手中的短刀收回了袖子里,要知道在这种地方私自带利器进入,如果被发现了,可是会被抓起来,当做刺客处死的。 “霜降……” 他看着她,像是完全不在意她刚才说了什么,激动之余,忍不住上前一步,未曾想,秦霜降也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刚好足够保持刚才的距离。 他脚步一顿,眼神越发受伤,两人对峙间,无人注意到藏在暗处死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燕胥安…… 四目相对之间,萧容策语气微顿,似是被她后退一步的动作刺伤,犹豫良久,才反应过来,他稳了稳心神,还想说什么,但秦霜降显然不想跟他多说,直接绕过眼前的人离开。 萧容策想也没想,下意识伸手拽住秦霜降的手腕,秦霜降却条件反射一般甩开,低声警告道:“烦请萧大人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要是失手将你变成真正的尸体了,对你我都不好。” 说罢,她决绝的收回目光,见他再无阻拦之意,才提着裙子离开…… 站在赵子昱休息的宫殿外,并没有看守的侍卫,殿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秦霜降稍作犹豫,轻轻推开虚掩的殿门,淡淡的熏香味迎面而来。 她迈步走进殿内,轻轻将殿门合上,缓步朝着内屋走去,穿过层层纱幔,不远处的榻上,隐约可见微微隆起的人影。 四周安静极了,隔着厚厚的落地屏风,一旁浴池里的活水流淌的声音格外响亮。 秦霜降一手掀开翻飞的纱幔,另一只藏在广袖中的手已经默默地握紧了那柄短刀,她缓步靠近床边,抬手将纱幔掀开的同时,握着短刀的手正欲举起,可定眼一看,床上除了乱糟糟的被子以外,什么都没有。 秦霜降怔了怔,还不等她反应,一双大手猛地握住她的双肩,她心头一惊,下意识挣脱闪到一旁,所幸,对方并没有要控制她的意思。 可一抬眼,就见赵子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广袖中,她握住短刀的手一顿,所幸没有刚才没有立刻拿出来。 “是你?” 赵子昱看着她,面色还有些饮酒后不太正常的红润,审视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连带着反问的语气竟都透着惊喜。 第12章 你本应该就是本王的人 秦霜降站在一旁,同他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赵子昱看了她良久,摇摇晃晃的迈步朝她靠近,逼的秦霜降不得已往后退去。 他却丝毫不在意,脚下的步子并不停滞,直到秦霜降的后背,轻轻靠上桌子,看着眼前逐渐逼近的人,她握着短刀的手在桌檐下摸索着。 两人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对方身上,赵子昱摇晃着,在秦霜降跟前站定,抬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略带醉意的口吻到:“我记得你,燕胥安身边那个……旧人?” 他说着,语气轻佻,透着一股玩味,秦霜降没搭腔,也没挣脱他的手,只清澈的眼神盯着看,忽而他眸光微垂,视线落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上。 他眸光微敛,神色间闪过一丝笑意,继而缓缓凑近她,近在咫尺的距离,单手捏着她的下巴,有种下一瞬他就会吻上来的错觉。 但,他只轻声发问:“手上拿的什么?” 秦霜降心头微沉,面上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慌乱,赵子昱像是抓到她什么小把柄似得,脸上的笑意越发深刻。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一把握住她背在身后握短刀的手臂,不顾秦霜降的抗拒,将她的手拽到前面,定眼一看,她手上什么都没有。 看着赵子昱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秦霜降心头暗喜,但面上却是一副怯生生的带着一丝哀求的眼神看他,似是在祈求他松手。 他拽着她的手腕,软若无骨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阵悸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眸光深幽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姑娘身材纤细,小小的一只,几乎被他高大的身形完全罩住,她眉眼清丽,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可以说是般般入画,皎若秋月了,尤其那双本该妩媚勾人的狐狸眼,却总是透着一股无知少女才有的娇憨与无辜。 此时,他拽着她的手腕,她甚至连反抗他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依旧无法将手腕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她急的憋红了脸,欲哭又故作坚韧的摸样,赵子昱看着她,眼底却涌上一丝宠溺的笑意,在她无措的表情中松了手。 秦霜降躲到一旁,有些吃痛的揉了揉手腕,佯装生气的背过身去,眼底却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得逞。 她是秦天佑按照赵子昱的喜好专门调教出来的暗人,精准到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拿捏这个男人呢? 赵子昱,一个极度自负又好色的男人,就喜欢这种看着蝼蚁奋力挣扎,却又无法摆脱控制的感觉,和燕胥安相比,他可要好搞定的多。 所以,她不是挣脱不开,而是不能挣脱,但又要表现出抗拒,以此诱他进入温柔陷阱。 果然,不多时,身后再次传来赵子昱饶有兴趣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秦霜降回头,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一旁的靠椅上,他斜靠着在椅子上,姿态懒散,听着语气,大抵是酒醒了不少。 秦霜降只是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垂下眼帘,逐字逐句的道:“霜降,秦霜降。” 闻言,赵子昱脸色微沉,他隐约记得,秦天佑写给他的信中,要送给他的美人儿,就是叫这个名字。 可一想到她是和燕胥安一起来的,他心里就油然而生一股自己的东西被他人霸占的怒意。 见他没说话,秦霜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他眸光深幽,几乎是确定了她的身份,他看她的眼神逐渐带上一丝侵略性。 犹豫片刻,他再度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这次,秦霜降并没有躲,只是无辜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她眼神勾人,并不闪躲,他才低声道:“所以,你本应该就是本王的人。” 秦霜降只看着他,不置可否,她不说话,赵子昱便自认为是默认了,他低头问她,她却抬手,柔软的指腹抚上他的薄唇,随即笑得灿烂,她说:“殿下,奴有东西要交给殿下。” 他眸光微闪,略带疑惑,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移开她的手,低声问:“什么?” 秦霜降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是爹爹让我交给你的,他现在被通缉,不方便来见殿下,关于,燕胥安的。”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手上的信封,赵子昱有些将信将疑,可在看见信封上赫然写着“靖安王亲启”几个大字,踌躇片刻,他还是转而接过,侧身拆信。 趁他背过身去的空挡,秦霜降不动声色的缓步后退,直到后腰靠上桌檐,手伸进桌子下,握住刚才被镶进桌子下空隙的匕首。 此时,赵子昱已经将信封拆开,弹开折叠的纸张,忽而表情一滞,竟然只是一张白纸! 秦霜降迅速靠近,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举起手中的短刀朝着赵子昱后颈刺过去,可赵子昱久居边关,警惕非常,终究是快她一步,转头之间,一把握住她持刀的手腕,稍稍用力,就卸掉了她手上的短刀。 只听清脆的刀具落地的声响,他一把掐住她的脖颈,迫使她猛地后退,一把将她摁在柱子上,他咬着牙,仿佛意料之中的冷笑发问:“果然,你还是被燕胥安策反了是吗?” 秦霜降没说话,只皱了皱眉看着她,视线扫过掉落在地上的短刀,赵子昱掐住她脖颈的手却紧了紧:“别试图反抗。” 秦霜降被迫仰着头,看着他的目光瞬息间多了一丝杀意,在他低声说出:“告诉本王信在哪儿,本王可保你不死。” 虽然信封内是白纸,但信封上的字迹,的确是秦天佑的,他们通信数年,他当然不可能认不出来,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秦霜降换了里面的东西。 秦霜降并不否认,只勾唇一笑,察觉到他掐住她脖颈的手劲儿稍稍松了松,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个人就是这样,看上了,却还没吃到,是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面对他刻意的包庇,秦霜降没说话,只眼神紧紧地锁在他脸上,继而调笑道:“殿下这么聪明,猜不到吗?” 他看着她一开一合的红唇,莫名有种说致命的诱惑力,他冷笑,俯下身强硬的想要吻她,却在即将碰到她双唇的刹那,瞥见她嘴里闪烁的银光。 他神色一滞,定眼一看,竟是一块小小的刀片,他心头微沉,还没来得及闪开,秦霜降猛地的将嘴里的刀片发射出去。 凛冽刺耳的破风声响起,赵子昱下意识松开掐住她脖颈的手,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纵使他闪躲及时,锋利的刀片还是划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秦霜降迅速撤至厅内,却并未离开,隔着翻飞的纱幔,两人遥遥相望。 赵子昱抬手,轻触脸上伤口滑落下来的血渍,看着站在厅内的秦霜降,眼底闪过一丝杀气与怒意。 他眸光微寒,抬手拔出床头挂着的佩剑,挥剑之间,将阻隔在两人之间的纱幔斩断,刺眼的剑光晃过双眼,在他举剑劈过来的瞬间,迅速闪身躲过,再次退至一旁。 第13章 我没有杀他 赵子昱看着她,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显然是已经对她起了杀心。 秦霜降往后退了退,感觉到脚上一空,她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已经是宽阔的浴池,看起来已是退无可退了。 赵子昱看着她,眼神得意,秦霜降丝毫不慌张,只抬手间,拔下头上的银簪,动作缓慢,漏洞百出。 在她以簪子作为武器掷出去的那一瞬,赵子昱甚至不用思考,凭着身体的本能就可以轻松避开。 在他侧身的一瞬间,秦霜降转头跑向门口,几乎是同时的,赵子昱提剑追上去,秦霜降却突然脚步一顿,在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扔向空中,又转头连同着桌上叠放整齐的纸张一起洒出去,瞬间将刚才的信纸混淆其中。 纸张翩然落下,赵子昱脸色微沉,看着秦霜降得意的神情,他知道,那很可能就是秦天佑要给他的讯息,视线飞快扫过落下的白纸,迅速将视线锁定在秦霜降混杂在其中的写满字迹的信纸上,全然忽略了一旁的秦霜降。 在他抬手挡开落下的废纸,伸手抓到信纸的一瞬,飞针猝不及防的穿过他手中的信,直接刺入他的眉心,不见滴血。 他表情一滞,浑身在一瞬间僵直,当所有纸张翩然落下,四周恢复了诡异的安静,赵子昱紧握着手中的信纸,等了良久,才重重的倒下,涣散的瞳孔死不瞑目,却早已没了分毫生气。 一切归于平静,秦霜降踩着满地的纸张,走到他跟前,眼神冷漠的像是在看什么寻常之物,视线微转,落在他紧捏着信纸的手上。 那哪里是秦天佑要传达的信息啊,分明只是秦霜降闲暇时间抄写的诗词而罢了,她满意的一笑,似是觉察到什么,转头间,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她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竹苓。 在竹苓缓缓放下的右手袖间,秦霜降明显瞧见什么东西闪烁着银光,她知道,是那是袖中箭。 隔着一定距离,两人四目相对,竹苓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转头离开了。 秦霜降站在原地,目送竹苓走远才回过神来,她知道,竹苓的袖中箭,不一定只是对准赵子昱的,如果刚才她拿给赵子昱的书信的真的,那这会儿,估计她也得跟着死。 但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将秦天佑给的东西交给赵子昱,并非是对燕胥安死心塌地,而是无论生死,对她来讲,脱离了秦天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这件事情,就当做是她报答他当初的不杀之恩,以及这几个月来足衣富食相待吧。 此时,看着竹苓远去的背影,她心头莫名一阵恶寒,可此番境地,也不容她多想,只得先敛好心思转头离开。 还没等她走出几步,只听外头不远处传来一阵讨论的人声,她又猛地停下了脚步,听着动静应该不止一个人,隐约能感觉到,确实是冲着这边来的。 当即,她果断的选择换条路走,转头朝着落地窗的方向过去,阳台的围栏距离地面不到一尺,从后院绕过去,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可就在她提着裙子,一只脚刚踏出房间,下一瞬,一记刀光闪过,秦霜降心头微沉,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心悸之余,利刃自身侧刺过来。 锃亮的剑紧贴着秦霜降的脸颊擦过,倒影出她惊恐的神色,锋利的刃截断她侧脸的一缕长发,她猛退几步,踉跄着勉强稳住脚。 不等她反应,紧闭的房门猛地被人踹开,外头的人一拥而上,走在最前面的少年,神色肃然,一身暗红的束腰锦衣,黑冠束发,他扫了一眼殿内,视线下移,才看见躺在地上的赵子昱。 “殿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冲了上去。 秦霜降看着他,虽没见过,但在众多来参加接风宴的权贵中,能够拥有这等随意出入其他寝殿权利的,也是屈指可数,以他的年龄来讲,她能隐约能够猜到他的身份,大抵就是国公府长子——秦江俶。 趁着秦江俶查看情况的空挡,秦霜降回头,看向截住他人,男人身材魁梧,眉目凶狠,处处透着杀气,审视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打量,轻蔑又带着一丝探究。 他站在落地窗前,意图明显,就是挡住她的去路,秦霜降认识他,九门提督——曹晟,敢和燕胥安作对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很快,身后的人就检查出了结果:“银针穿脑,他死了。” 秦霜降闻声回眸,此时除了蹲在赵子昱身边查看情况的秦江俶以外,赵槐安也不知什么时候闻讯赶了过来。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赵子昱,赵槐安握着折扇的手不经紧了紧,硬是皱着眉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赵槐安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顶着康王的封号,却游手好闲,整天就琢磨点生意上的事情,脾气好性格好,于是众人都管他叫小皇叔逍遥王。 不同于其他皇子,他自是没见过此等死相的,止不住发问:“银针穿脑?又不见滴血,还能瞬息取人性命,这是什么手法?如此可怖。” 一时间,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片刻后,秦江俶皱着眉头抬眼,看向怯生生的站在一旁的秦霜降,低声道:“此针名叫蛇蝎针,几年前,东都也曾出现过这种死法的人,且死的都是些权贵。” 听他说完,众人止不住再次倒吸一口凉气,秦江俶却只是眸光深沉的看着秦霜降,默了片刻,继而问她:“不知姑娘为何出现在此处?” 这里是赵子昱休息的地方,能自由进入的人少之又少,也是临时决定的,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秦霜降会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是巧合。 面对秦江俶的审问,秦霜降并未立刻搭腔,只是满眼后怕和无辜的看着他,如同受惊的小兽,目光怯怯的扫过在场的人。 良久,她才摇了摇头:“我只是看门开着,所以进来看看,我不知道这里是殿下休息的地方。” 她说着,声音怯懦,微微颤抖的声线,以及她将哭未哭的摸样,不管怎么看,娇弱的都不像是能够杀人的人。 见此,赵槐安和秦江俶相视一眼,有些将信将疑,默了片刻,赵槐安道:“姑娘别怕,我们也没别的意思,靖安王爷毕竟身份尊贵,此事传出去,势必也会引起不小的波动,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自不会将你如何。” 正说着,一同进来搜查的侍卫将找到的东西呈上来,其中,便有秦霜降的银簪和刚才划破赵子昱脸颊的小刀片。 不等赵槐安两人发问,托盘中的银簪就已经被一旁的曹晟拿了起来,他仔细端详了许久,才抬眼看向秦霜降:“是你的吗?” 秦霜降不说话,只是神色陌然的看着他,他似乎也并不在意秦霜降的答案,将手中的簪子往托盘上一扔,大步朝着秦霜降走过来。 许是被他这气势吓到,秦霜降下意识寻找庇护,步子一迈,躲到赵槐安身后,赵槐安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声音颤抖:“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第14章 就从丞相身边的小娇娘查起 面对秦霜降极力的辩解和求救,赵槐安脸色有些为难,只是神色纠结的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在他犹豫间,曹晟已经一把拽住秦霜降的胳膊,野蛮的将她从赵槐安身后拽出来。 他拽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摁在桌上,像是制服什么发狂的牲口一般,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低头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本督倒要看看,燕胥安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秦霜降被他摁住后脑勺,只能屈辱的趴着,脸颊紧贴着桌子,她挣扎着,眸光微转间,对上他轻蔑又嘲讽的眸子,再无先前的柔弱。 曹晟摁住她,迫使她不能动弹,随即直起身,扬声道:“你既然说人不是你杀的,那好办,凡是讲求证据,你不会不接受搜身吧?你今天要是反抗了,那这件事情就和你脱不了关系,你要是不反抗,就等着被扒光吧。” 说着,赵槐安和秦江俶还来不及阻止,曹晟抓住她衣领的手猛地用力,领口被粗鲁的扯开,指甲划破她细腻的皮肤,在瞬息裸露出来的脖颈上留下三道血痕。 赵槐安和秦江俶下意识别开眼不去看,虽觉得曹晟的做法不妥当,但也没有人开口阻止,直到秦江俶眸光轻扫过,无意间瞥见她肩上形似海棠的印记,他突然脸色微变。 他怔了怔,视线被锁在秦霜降肩头那朵海棠印记上,曹晟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仍旧野蛮的撕扯她的衣服。 秦江俶下意识开口喊了一句:“住手!” 曹晟没什么反应,或者说听见了,但并不愿意搭理,鬼使神差般,秦江俶快速迈步朝着两人走过去。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秦霜降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看起来瘦小的人,却猛地挣脱了曹晟的控制,脱身之际一把将他推开,拔腿朝着门口的方向跑。 曹晟被推了一个踉跄,看向朝着门口而去的秦霜降,心头的怒气陡然窜上,转头之际,他握住一旁放置的十字弩就对准了秦霜降。 几乎是在秦江俶冲上去阻拦的一瞬间,箭声飞驰,朝着秦霜降飞驰而去。 下一瞬,秦霜降猛地撞进男人结实的怀抱中,随即只觉腰间一紧,男人结实有力的臂弯抱紧她,身子一侧,利箭穿过她飞起的长发,直接刺穿殿外的木桩。 秦霜降仰头,撞进一惯阴冷的眸光中,是燕胥安,她眼神一滞,心头微颤,燕胥安看着她,眼神说不出的晦涩难懂。 等她稳住脚,他才轻轻松开环住她腰肢的大手,眼神紧紧地锁在她脸上,深邃的眸子微转,落在她被抓伤的脖颈上,心头的怒气陡然窜起,眸光止不住又暗了几分。 继而,一侧响起曹晟嗤笑的口吻:“丞相来的可真是时候呢。” 燕胥安眸光微抬,看向曹晟,曹晟满脸笑意,眼底却一片寒凉,咬牙切齿的将手中的十字弩扔到一旁。 没得逞,他自是不甘心的,纵使有燕胥安在,他的目光还是嚣张的看向躲在燕胥安身后,正整理衣服被拉扯凌乱的秦霜降身上。 燕胥安眼神微转,扫了一眼躺在铺满纸张的地面上的赵子昱,眸光淡然,像是习以为常,又或者,他本就知道。 等他再抬眼看向曹晟时,现场的气氛有些瞬间有些僵冷,两人四目相对,莫名的杀气蔓延,颇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眼见着气氛不对,赵槐安轻咳一声,主动打破僵局,在众人投过来目光时,他却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手中的折扇轻开,道:“啊……本王刚才好像听到阿蕴在叫我,我得去一下,诸位慢聊。” 说罢,他微微颔首,彬彬有礼,手中摇着折扇,阔步离开了寝殿,众人别开眼,倒是并不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逍遥王,可不是乱叫的,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凡是皇权之争,他第一选择就是明哲保身。 别的皇子会将争权夺位放在第一位,但对于赵槐安来讲,秦知蕴才是第一位,除此以外就是做生意。 然而,另一件世人皆知的事情,就是东都三大巨头:丞相燕胥安,国公秦书闫以及九门提督曹晟,其中,秦书闫和曹晟的属于一致对外,想方设法的想要扳倒燕胥安。 对于赵槐安来讲,既然能够明哲保身,那就没必要掺和进去,毕竟他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 赵槐安离开后,殿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默了片刻,燕胥安若无其事的微微侧身,牵过秦霜降的手,走到一旁的空位坐下。 不等站在一旁的两人开口,燕胥安就主动道:“靖安王的死蹊跷,提督大人,是该好好查一查。” 他嘴上这么说,但姿态懒散,完全没有要配合的意思,另外两人也并不意外,更多的是习以为常,他的傲慢和赵槐安的与世无争一样,整个东都都知道。 曹晟冷笑,显然也没有示弱的打算,他也毫不在意的迈步走到一旁的空位坐下,斯条慢理的理了理衣服,道:“丞相说的对,那就从丞相身边的小娇娘查起吧。” 说罢,他眸光微转,视线落在秦霜降身上,秦霜降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低了低头,并不搭话,她知道,这种时候,她不说话,对于燕胥安来讲才是最好解决的。 随即,燕胥安只垂眸一笑,语气轻蔑:“提督大人说笑了,这和我家阿降有什么关系?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别说杀人了,我大吼一声她都害怕,倒是您。” 说着,他语气微顿,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看着曹晟的眼神幽幽,多了几分杀气,继而才道:“不分青红皂白,伤了我家阿降,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 听他这么说,曹晟的脸色瞬息冷了下来,他堂堂九门提督,不过是欲欺负一个贱奴而已,今天别说是伤了她,就是真的把她弄死了,也只是一记破草席的事而已,需要给什么说法? 他虽心里觉得受辱,但面上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默了默,他才说:“本督知道丞相护人心切,可有一说一,据本督所知,您这小娇娘,可是杀手出身,您怎么就敢保证,不是她所为呢?” 燕胥安并不着急,只身子往后一靠,表情依旧轻松又随意,甚至带着无辜的求证,他说:“提督大人,您也说了,凡是得讲求证据,没有人看见我家阿降杀人了,但刚才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是您想欺辱她在先,这总不是本相信口雌黄,冤枉与您吧?” 此言一出,曹晟竟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他紧紧地握着椅子的把手,咬紧了后槽牙,纵使心里明白,赵子昱的死肯定和秦霜降有关系,但奈何如今的局势,确实不能够证明什么,他只得强压着心头的怒气。 见他没了话,燕胥安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曹晟这个人,他可太了解了,能力是没的说,但太容易心浮气躁,如果不是秦国公,按照他直来直去的性子,还真不一定能将这个提督的位置坐稳了。 第15章 回家 显然,燕胥安的话,确实把曹晟呛住了,良久,他才勉强舒出一口气,那副恨不得剜肉饮血的摸样,让燕胥安心头越发满意。 曹晟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言的秦江俶,迎上他的目光,不知为何,秦江俶竟下意识别开了眼,刚才还一副紧张赵子昱死因的秦江俶此刻像是全然不想再插手此事。 许久,曹晟似是怒极反笑,他嘴上说着:“丞相大人好计谋,曹某今日,算是甘拜下风。”可面上明显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他愤懑起身,转头要走,可燕胥安的声音在背后幽幽响起:“站住。” 曹晟脚步一顿,竟下意识就停住了脚,他转头瞪向燕胥安,燕胥安却并不在意,只是接着道:“本相认为提督大人该同我家阿降道个歉,以证您大公无私,清廉正直之名。” 听到这里,曹晟当即就气笑了,他眉头深皱,看着燕胥安的眼神,仿佛要将他活剐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道:“你让本督跟一个奴籍暗人道歉?!” 燕胥安神色淡然,微微点头,继而补充道:“提督大人错了,她跟了本相,本相自然为她脱了籍,现在,她是我丞相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不止是曹晟,连一旁的秦霜降在听到这话时都愣了愣神,曹晟更是险些咬碎了后槽牙,可想着来之前秦书闫对他的忠告: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也只能硬生生的将所受之辱尽数吞进肚子里,毕竟,如今的燕胥安,早已不是初入朝堂时那么好拿捏了,他羽翼已丰,扳倒他谈何容易? 如今若是再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岂不自己送上门来给秦书闫添堵吗? 思及此,曹晟也只得咬牙生吞下这口怨气,转而看向秦霜降,破有些艰难的开口:“秦姑娘,方才,多有得罪。” 心思流转,秦霜降很快反应过来,却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的瞬间低了低头,脸上的局促、胆怯和不安恰到好处。 但在曹晟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么刺眼,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怕呢,她这个反应很明显就是胜利者的挑衅。 可纵使如此,如今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紧的牙关一紧再紧。 燕胥安满意的起身,目光微转,看向秦江俶:“靖安王爷的事,就请秦大公子移交大理寺处理。” 听见燕胥安的话,秦江俶才猛然回过神来,微微颔首:“是。” 得了想要的结果,燕胥安抬手,托上秦霜降的后腰,轻轻将身侧的秦霜降揽入怀中,低声道:“回家。” 秦霜降止不住仰头看他,他深邃的眸光坦然,看她的眼神认真又深沉,纵使明白,这或许只是他用来将曹晟一军的法子,但在对上他的眼神的某一瞬间,秦霜降还是忍不住心头微动。 走出偏殿的时候,外头已经围了不少前来参见接风宴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的人,也有接到消息,快马加鞭的从大理寺派来的调查事情始末的官兵。 此时,殿内的人逐渐散去,无人注意到身后秦江俶欲言又止的摸样…… 有燕胥安在,秦霜降很快便同他一道除了禁苑苑,马车上,安静的只能听见外头车轱隆隆向前以及辘碾过积雪时的“咯吱”声。 一路无言,回到丞相府的时候,燕胥安也只让白蔻带秦霜降回了院子给她脖颈处的抓痕上药,分别之际,也只眸光深邃的看了她一眼,再无任何言语,继而转头离去。 小小的院子内,白蔻搀着秦霜降走进房内,动作小心的卸下她身上的披风,趁着秦霜降进屋的功夫找到备用的药箱。 等秦霜降半退去衣物,露出略有些狰狞的抓痕,本来是并不太严重的,但她皮肤比寻常人更加白皙和细腻,如此就衬的那抓痕越发可怖。 白蔻满眼心疼,嘴上一边骂着“那人可真不是东西,无凭无据竟还要欺辱姑娘,大人就该剁了他才是!真是禽兽不如!”,可手上给她上药的动作却未有停下,小心又温柔,唯恐弄疼了秦霜降。 秦霜降却并不吱声,只任由她骂骂咧咧的自说自话,神色平静,但心头却忍不住想到蚩丹蛊。 如果没有算错时间,应该就是这两天了,如今赵子昱死于蛇蝎针,蛇蝎针,是秦天佑亲自传授给她的,在他养大的众多杀手暗人中,只她一人会,秦天佑也不可能再相信她,就更别说给她解药了。 同样她也知道,如果这次她妥协了,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像当时秦家满门时,秦天佑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放弃她一样的道理。 他会放弃她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如今也不过是看在燕胥安对她另眼相待,她还有利用价值而已,否则,他怎么可能找上她? 可是,燕胥安并不是那么好骗的,她确实在杀了赵子昱还是将信交给赵子昱之间犹豫过。 但那晚,当她打算去试探口风,却意外发现燕胥安是在等她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他肯定是知道整件事,于是试探的话,她没有问出口。 后来她想:与其将来落得个被秦天佑彻底抛弃,又彻底失去燕胥安的信任,让燕胥安厌恶,最终惨死的下场,倒不如坚定一点,总是要选择的,太贪心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她真的死于蚩丹蛊,那燕胥安会记她一辈子,为她报仇,她也不算白死了,如果她活下来了,最多就是受点苦,燕胥安大概率也不会再轻易怀疑她。 她无时无刻,都想摆脱秦天佑,想摆脱秦家那个地狱般的牢笼,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无异于又是一个渺茫的机会。 从小到大,与她而言,秦天佑是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的主人,他的命令她要绝对服从,包括秦祎兰带着她的那一众姐姐妹妹找她麻烦的时候,秦天佑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唯有一次他出手阻止,是她十六岁那年,秦家二公子秦少君是个衣冠禽兽,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清白姑娘。 那日秦少君将她拖进柴房里,死死地将她压在身下,野蛮又粗暴的撕扯着她的衣服,见她反抗,他的巴掌毫不留情的一下又一下的扇在她的脸上,直到她没有力气再还手。 她很害怕,情急之下咬掉他一只耳朵,疼痛和愤怒让他没了兴致,而换来的是他更加暴虐的毒打,他捂着他那只耳朵,叫来不少的小厮让他们将她往死里打。 那天,她以为自己真的会被活活打死,但秦天佑来了,他屏退了小厮,秦少君捂着流血的耳朵告状,秦天佑破天荒的给了他一耳光,但并不是因为心疼秦霜降。 他只说:“我说过多少次,她的身份特殊,平日那些事情无伤大雅,可今日你若是给她破了身,以后叫我如何将她送出去?” 她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但秦天佑却觉得那只是无伤大雅,他养大她,但又好像并没有将她当做人来看…… “小姐,小姐?” 恍然间,秦霜降的思绪被拽回来,她下意识抬眸看过去,就正好对上白蔻担忧的眸子。 第16章 银针续命 白蔻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伤着什么其他地方了吗?” 秦霜降闻言,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她神色自若的收回目光,白蔻已帮她上好了药,她随即摇了摇头,轻轻将半褪的衣衫合上,道:“没有,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许是知道她心情不好,白蔻虽心忧,但也并不再扰她,起身收拾好药箱,见了礼,就出去了。 之后的一天,燕胥安都没在丞相府,听白蔻说,他竟然只是将秦霜降送回了府中,就又折返了回禁苑。 想来,大抵也是要处理赵子昱的事情,如果换做旁的权贵,当然直接移交大理寺处理即可,但不管怎么说,赵子昱是嫡亲王,虽同先帝关系并不亲厚,但如今也是有诸多势力相衬的。 燕胥安作为背后真正的掌权之人,又疑似和这件事情脱不开关系,他肯定是要出面的。 入夜。 夜色微凉,窗外一如既往寂静的可怕。 今夜,燕胥安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秦霜降躺在床上,睡到半夜时,是被一阵剧痛疼醒的。 胸腔内,传来一阵撕扯的剧痛,仿佛要从她的身体里破出,她张着嘴,勉强保持清醒,清晰的撕咬感让她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秦霜降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惧意和那熟悉的疼痛,抓着床头勉强坐起身,环视一圈四周,屋内一片漆黑,只接着外头微弱的光线能够看清点东西。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下床,体内的剧痛并未消减半分,强撑着身体摇摇晃晃走到桌前,努力克制着颤抖的手想倒一杯水,可却连提起茶壶的力气都没有了。 反复试了几次,才终于颤颤巍巍的将茶壶提起来,寂静的夜,响起断断续续的水声,睡在厅内的白蔻很快觉察到了动静,她赶忙起身,一边套着衣服一边朝着屋内走来。 瞧见秦霜降站在桌前倒水,她赶忙快步走过去:“小姐,您起来了怎么不唤我一声……” 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秦霜降跟前,接过她手上的水壶,秦霜降没反抗,白蔻看着大部分的水都洒到了桌子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白蔻转头,看向双手撑在桌上,勉强保持平衡的秦霜降,心头微凉,她赶忙放下水壶,上前扶住秦霜降:“小姐,您还好吧?” 秦霜降勉强的摇了摇头,内里被啃食的刺痛让她几乎头晕眼花,低头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到手背上,还不等秦霜降看清楚,白蔻便几乎失声尖叫起来:“血!小姐,您流血了!” 蛊虫在身体里蠕动啃食,企图钻出宿主体内,流鼻血,当然也是正常现象。 秦霜降勉强稳住心神,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白蔻却已经扶着秦霜降坐回了床上,她焦急的安抚着:“小姐,您别担心,我这就去请玉先生来给你治伤。” 说着,不等秦霜降阻止,她已经着急忙慌的转头离开了。 秦霜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体内的蛊虫仿佛要将她撕碎,头痛欲裂之间,她忍不住闷哼出声,直到彻底受不住被分食的痛,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流缓缓地流入体内,逐渐安抚、克制住体内苏醒之后,变得格外暴躁的蛊虫。 再次睁眼,已然天光大亮,体内的蛊虫似乎确实已经平静下来,可响起昨夜胸腔中的撕裂,心口还是隐约有些抽痛。 她轻咳两声,喉咙间便涌上一股叫人作呕的血腥味,难受的让直皱眉头,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姐?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闻声,秦霜降才后知后觉的缓慢移动双眸,视线落在站在床头一脸焦急的白蔻身上。 她没说话,眸光微转间,视线扫过厅内,燕胥安坐在一旁,皱着眉,面色并不是很好,站在一旁的另一个男人是那天晚上从异香殿出来的玉寒生。 玉寒生整理着手上的银针,表情严肃,见秦霜降醒来,他侧头瞥了一眼,神情淡漠,随即又转头看向燕胥安:“还是得尽快找到母虫,否则,就算我以银针压制,她也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活,到那时,再发作起来,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听到这里,燕胥安握着杯子的手细不可察的微微一颤,神色间瞧上去却并不无变化。 这时,秦霜降挣扎着起身,白蔻连忙上前小心搀扶,帮她垫上软枕,随即又倒了一杯水递到秦霜降手里。 一杯水下肚,喉咙间的血腥味顿时消减了大半,她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再抬眼,就见燕胥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屏退了玉寒生。 随着房门轻轻被合上,屋内安静异常,白蔻站在一旁,也似是觉察到气氛中诡异的寂静,抬眼看了看燕胥安阴沉的脸色,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小心翼翼的见了礼,就转头出去了。 不多时,燕胥安起身,坐到床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总是欲言又止,似是觉察到了对方的为难,秦霜降主动开口:“大人放心,那封信,我早就烧掉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 闻声,燕胥安先是怔了怔,随即本来已经舒展的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他深邃的眸光微转,复杂又深沉的目光落在秦霜降淡然的脸上。 默了半晌,他才有些不满的道:“我没有要问这个。” 话落,四周的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屋内明明烧着炭,可周遭的温度却好像比外头还要寒凉几分,让秦霜降莫名感觉到一阵心悸。 良久,燕胥安才收了那骇人的气场,起身离开之际,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 等秦霜降再抬眼看去时,房内已经空空,只剩下那扇紧闭的房门,一时间,她竟也有些琢磨不透燕胥安了…… 往后的日子越发暖和起来,高悬的太阳总算是有了些许暖意,雪停了小半个月,便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洒在铺着白色鹅暖石的小道上。 虽并不太湿滑,但每每白蔻都是小心谨慎的扶着秦霜降,深怕秦霜降摔了,可白蔻不知道,比起秦霜降她才是容易摔跟头的的。 每次秦霜降都要暗中扶她一把,末了她她还总是心有余悸的道:“吓死我了,还好不是小姐踩着,若是小姐摔了可怎么好?” 秦霜降也并不作声,只是冲她笑笑。 从燕胥安的书房回来,秦霜降没事可做的时候,就在屋内,借着窗边的光坐在绣棚前,一针一线的绣图。 那是一副已经可以看得出轮廓的山河图,依山傍水,群山错落,有群雁南飞,孤舟行水,斗笠蓑衣行舟垂钓,雄鹰展翅翱翔俯视…… 夜色渐浓,白蔻将第三支蜡烛端到窗前,她终于道:“小姐,时辰不早了,歇下吧,天色这么暗,伤眼。” 白蔻说着,秦霜降手中的针线微顿,也没反驳,只是应下了便将人屏退。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秦霜降手中的针线一次次穿过面前的绣布,突然,她捏着针的手又是一顿,她并没有回头,但也能感觉到身后有人。 第17章 为她自己 那是并不属于丞相府的人,稍作犹豫,她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冷笑道:“你这个时候来,是想看我死了没有吗?” 身后,黑衣人并不言语,只露出来的双眸眼神复杂又愤恨的看着秦霜降。 没有得到应答,默了片刻,秦霜降才缓缓的转过头,眸光微转,略带挑衅的眼神落在身后一身黑衣的秦天佑身上。 几乎是同时的,秦天佑脚下运力,几个幻步闪到秦霜降跟前,手一抬,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起来。 秦霜降并不反抗,只觉得后背一紧,猛地撞上柱子,秦天佑掐住她脖子的手并未太用力,但看她的眼神却恨不得将她活剐了。 他低声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霜降神色淡然,任由他掐着脖子,纵使他未明说,但她也知道秦天佑这话,问的是赵子昱的事。 她看着他,眼神疑惑又无辜:“你只说了让我把东西拿给他,没说我不能杀他啊。” 此言一出,秦天佑方才压下去的怒火再度烧了起来,原本听到赵子昱被杀一事,他还有些不相信,万般求证之后,才知道他竟真的是死于蛇蝎针。 秦天佑怒意上头,甚至不再遮掩,直接拉下面纱,掐住秦霜降脖颈的手微微用力,厚重的窒息感袭来,秦霜降眼底却并不见惧意,仍旧是平静的看着他。 直到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你如此轻易的被策反?秦霜降,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养你十八年,你怎么可能有今天的荣华富贵?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听着他咬牙切齿的质问,秦霜降被他掐住脖子,微微仰着头看他,眼神却格外镇定,甚至轻飘飘的扯出一抹笑。 随即她有些艰难的开口:“您本来也是要让我死的,不是吗?那天,抄家那天,我去引开燕胥安的官兵,但是您还是给我下毒了,秦祎兰被抓是我的错?明明是她自己蠢。” 她倒是没说错,那日的确是大部分的官兵都被秦霜降引走了,他们将她错认成秦祎兰。 可是,最后不还是低估了燕胥安的势力,他虽侥幸逃走,秦祎兰却被抓了。 想到这里,秦天佑强压下心头的怒意,在秦霜降平淡的目光中,强迫自己松了松掐住她脖颈的手,似是经过提醒,他才想起来什么,低声问道:“祎兰在哪儿?” 闻言,秦霜降勾唇轻笑,索性就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姿态懒散,她说:“我又不是燕胥安,我怎么知道?难道您觉得,我有能力把她藏起来吗?” 且不说她暗人的身份,光她在外的秦天佑养女的名头来讲,如今就算是燕胥安动用自己的手段帮她脱了奴籍,但在世人眼中,她也还是戴罪之身。 除了燕胥安,旁人不落井下石就是最大的仁慈了,她哪里有什么权势? 她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从小到大,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秦霜降的回答,让秦天佑的脸色顿时又黑了黑,不等秦天佑再说什么,她便微微一笑,又道:“我不知道秦祎兰在哪儿,但我知道燕胥安下一步会做什么,您想听吗?” 说着,两人四目相对,秦天佑皱紧眉头,眼神中已经有了戒备和警惕,秦霜降并不在意,只笑盈盈的离开身后的柱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迈步走到绣棚前,若无其事的拂袖而坐,修长的指,轻轻抚摸着面前还未完成的山河图。 等了片刻,果然,如同她预想的那样,身后传来秦天佑的质疑:“你既杀了赵子昱,被燕胥策反,我又凭什么信你的话?” 秦霜降抚摸着山河图的手指微顿,神色不变:“既然如此,您与我便没什么好谈的了,现在您有两条路,马上走,和等着被人抓。” 听着她如此淡然的语气,秦天佑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她此刻的想法,破天荒的头一次觉得,这个在自己身边待了十八年的,被自己掌控了十八年的人,此刻竟如此陌生。 他没有走,如今这种地步,他也不能走,燕胥安几乎控制了所有和将军府有来往有关系的世家,想逼他主动现身,可他又岂会如此轻易就范? 对于他来讲,秦霜降是他唯一的突破口,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思索间,他语气尽量柔和,问道:“霜降,你到底怎么想的?” 秦霜降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敛起,一改方才轻松懒散的摸样,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道:“我啊,我想活着。” 言至此,她缓缓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秦天佑,眼神复杂,语气停顿了好了一会儿,她才回过头,视线又落回了面前的山河图上。 她一声苦笑,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说:“您知道吗?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一开始我总害怕他们真的把我凌虐死了,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天真了,如果真的死了,那倒还好些,想死又死不了才真的可怕,但是现在我可以活了,如果您是我,您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当然不用想,聪明人都会选择被策反,秦霜降也是,自小生长的环境,让她长不出太多的情怀或者感情,她只想活着。 秦霜降说着,并没回头,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秦天佑大概是疑惑又震惊的,疑惑是觉得被掌控了十八年的人,不该生出这般自主的意识,震惊大抵就是反应过来,他和秦祎兰一样,错想了她的心性。 可也正是因为她没有回头看他,反而是错过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自责和不忍,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秦天佑还是默默地别开眼了。 他当即换了个话题:“你先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杀赵子昱?我就姑且再信你一回。” 秦霜降垂着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当然会妥协,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被动而已。 思及此,她平淡的目光始终落在手中的绣品上,纤细的手指捏起一旁的针线,针线穿过薄薄的绣布。 她神色自若,心思微转,语气幽幽,解释道:“您知道的,我现在跟着燕胥安,他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这样的人,如果知道我和赵子昱发生了什么,我照样活不了,我若是死了,怎么给您传递消息呢?” “再则,您觉得赵子昱真的有搬到燕胥安的能力吗?他既死在我手上,那就证明,这人实在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否则那天死的人,就应该是我了。” “既如此,就算我不杀他,燕胥安动动手指就能要他的命,还不如让我邀了这个功,让他更加信任我。” “您说呢?” 最后一句,秦霜降已然转过头,再次直视秦天佑,没了平日里的小心无辜,勾人的狐狸眼,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四目相对之间,秦天佑心头莫名生起一丝恶寒,心思流转,不经觉得,她伪装的真好,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唯诺又胆小的娇娇儿时,其实她才是真正的狐狸…… 第18章 试探 良久,秦天佑突然不明意味的扯出一抹笑,似是自嘲,又隐约带着一丝苦涩,已经可见褶皱的面容此时看起来更加沧桑和颓败了几分。 他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无奈:“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谋算,倒是我小瞧你了。” 在他暗养的所有暗人中,像秦霜降这样特殊的,一共只有四个,或许是她一直被秦祎兰等人欺压,让他产生了一种秦霜降是四个人当中最弱小的。 闻言,秦霜降无声的笑着,只满不在乎的应了句:“您谬赞了。”,随即,她回过头继续摆弄手上的针线,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秦天佑看着她,眸光深沉,突然就有些欲言又止,秦霜降手上的动作微顿,只余光撇了他一眼,只以为他是想问燕胥安的事。 于是,她便主动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燕胥安会撤掉所有人安插在曾经效忠与您的世家门楣内的暗明侍卫,就是为了引您出来,抓住您,逼您交出母虫。” 说罢,秦天佑没接话,只是皱着眉头,眼神越发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秦霜降,秦霜降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当然了,这并不是燕胥安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的,我觉得他一定会这么做,至于您要不要相信,就是您自己的斟酌了。” 话音落,又是良久的沉默,秦天佑眉头紧锁,一双凛冽的眸子死死的锁在秦霜降的脸上,企图从她波澜不惊的神色间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等了许久,他才终于是妥协的叹了口气。 旋即,他又试探般道:“你刚才还说,燕胥安能让你活,所以你选择他,现在又为什么出卖他?” 闻言,秦霜降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她平静的道:“目前的局势的确是如此,但我并不认为会持续太久,秦书闫和曹晟也不是吃素的,否则当初就该拿国公秦书闫开刀,而不是将军府。” “做人嘛,总不能只看当下的利益,我总得为以后的生计做打算的,况且,我身体的里蚩丹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解开呢。” 听着她的解释,秦天佑算是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谁得势她就跟谁吗。 好一个凉薄的白眼狼。 秦天佑轻笑:“你还真是挺狠心。” 秦霜降却只是勾了勾唇,手上的动作斯条慢理,出口的语气仍旧满不在意:“您糊涂了,杀手是没有心的,也没有情和爱,这是您教的。” 说罢,她转头观察秦天佑的表情,果然如她料想的一样,他深情复杂,半晌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这话哽住了…… 秦天佑离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夜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以及敞开的窗户,窗户外,借着稍明亮些的月光,她能看见长在墙外,探进来半边的枯枝已经应约可见绿色的嫩芽了。 她怔怔的看着,不知道看了多久,手上的针也忘记了放下,直到一直注意着屋内,发现屋内一直没有灭灯而进来查看的白蔻走到她身边。 “小姐?您还没睡呢?”白蔻有些无奈。 秦霜降这才收回目光,见她又准备开口劝说的样子,秦霜降微微垂眸,什么都没说,只将手中的针线搁置在一旁,便自觉地起身朝着内屋去了。 见此,白蔻都有些愣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赶忙迈步上前去帮她更衣。 这件事情之后,果然没多久,正如秦霜降同秦天佑说的那样,燕胥安真的撤掉了所有以保护名义派遣安插到各个世家权贵的侍卫。 得知这个消息,是三天之后,天气难得的晴朗,还未到正午,略带暖意的阳光便洒落在院子里,秦霜降正坐在院子里给燕胥安新送来的月季剪枝。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拿不准,到底真的是自己猜准了,还是燕胥安派遣在她身边的人听到了她和秦天佑的话,从而将计就计。 思索间,外头的小厮自远门外进来,手里端着用一只精致的锦盒,走到秦霜降面前,微微颔首:“见过姑娘。” 似是注意到小厮对她的称呼,秦霜降瞥他一眼,才发现他的穿着来讲,并不是丞相府的下人,但他既然进得来,那应该就是被允许的。 秦霜降也并未过多在意,只淡漠的视线扫过他手中的锦盒,轻声发问:“这是什么?” 小厮上前一步,将东西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的盖子,里头整整齐齐的叠着几块精美的点心,小厮弯着腰,笑盈盈的解释道:“听闻姑娘近日大病初愈,我家王妃特意差奴才送些新鲜的杏仁糕来给姑娘尝尝,还热乎着呢,姑娘尝尝吧。” 听着小厮的话,秦霜降并未动手,热腾腾的杏仁糕还散发清甜的香气,她垂了垂眸,眸光微转之间同一旁的白蔻相视一眼,白蔻也是一脸迷茫,显然也并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来的。 稍加思索,秦霜降收回目光,看向那笑盈盈的眼睛都弯成一条细缝,都挡不住满脸和蔼的小厮,随即略带着一丝打探的语气道:“冒昧问一句,您家王妃是……?” 小厮微微颔首应答:“康王殿下嫡妻,康王妃。” 秦知蕴啊…… 秦霜降看着桌上的杏仁糕,若有所思,他们也就接风宴上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倒是还没熟络到相互送东西的地步吧。 秦霜降还在犹豫,站在一旁的白蔻也瞥了一眼盒子里的杏仁儿糕,默了默,道:“这位大人,真是抱歉,我家小姐吃不得这杏仁儿糕,一吃杏仁儿做的东西就浑身起红疹子,怕是要辜负康王妃的美意了。” 闻言,那小厮先是微怔,随即一脸惊讶和歉意,反应过来之后连连致歉:“诶呦,真是不好意思啊姑娘,您别多心,我家王妃也是一片好意,就是迷糊了些。” 秦霜降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便让他将杏仁儿糕拿走了,看他出了院子,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白蔻不满的嘟囔着:“真是怪事,哪儿有人送吃的东西不事先打听对方忌口的?” 秦霜降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摆弄着面前花盆里的月季,假装不在意,但心里也明白,若是换做寻常人家,这倒不是什么怪事,可对方是秦知蕴。 如她这般出身和身份来讲,给一某个人送东西肯定是有打算的,按照刚才小厮的态度来讲,不会是故意来挖苦她的,巴结倒也谈不上,论身份论地位,秦霜降是不及她半分的。 那就剩下唯一一种情况:试探。 可秦知蕴在试探什么呢?她们不过一面之缘,都不算认识,甚至都没说过话,她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秦知蕴这么感兴趣的?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丫鬟见礼的声响,秦霜降回头,看过去,就见竹苓已经走进了远门。 “小姐。”她拱手见礼,直言来意:“大人请您去书房伺候。” 第19章 他好像格外在意 秦霜降眼帘微垂,竟什么都没问,就点头应答:“是,请大人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见她微微颔首,起身同白蔻一道进了内屋,竹苓才默默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不久,竹苓领着秦霜降到书房时,书房的门开着,却并不能听见什么声音,站在屋外,竹苓退至一旁,只示意秦霜降一人进去。 虽心头隐约有所觉察,但她并未伸张,只看了一眼竹苓的淡然中又不自觉透露出一丝不喜的脸色,面带笑意,微微颔首,便提着裙子迈步进了书房。 走过玄关,进到书房内,屋内只有燕胥安一个人坐在案桌前看书,秦霜降进来,他也并未抬眼看她,一双眼睛始终落在手中的书本上,却许久都未翻动一页。 秦霜降小心意义的上前,微微欠身见礼,燕胥安也没抬头,只轻“嗯”了一声,秦霜降抬眼观察他的脸色,并不见有什么异常,才动身走到他身侧斟茶。 两人皆无言语,秦霜降刚提起茶壶,水还未倒下,书房外就再次响起了敲门声,她手中的茶壶一顿,抬眼间,人已进了屋。 是玉寒生。 她站在厅内,颔首见礼:“大人。” 燕胥安放下手中的书,抬眼间看向下首的人:“秦天佑的人现身了?” 玉寒生摇头:“还没有,不过人已经都撤回来了,其他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只要他现身,定然万无一失。” 燕胥安点点头,他眼帘微垂,不再言语,倒是玉寒生,他眸光微转,轻飘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看的眉眼带着笑意:“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秦霜降微怔,有些受宠若惊的抬眼看向下首的人,四目相对间,虽脸上带着笑意,但眼底寒凉却是怎么也挡不住。 她知道,这是因为当着燕胥安的面,他不好摆脸色而已,并非真的关心她。 思及此,秦霜降垂眸间,依旧笑得温婉又不谙世事,点头道:“劳公子挂心,暂时无碍。” 可对方却并不在意她怎么回答,甚至没忍住别开眼之际翻了个并不怎么明显的白眼儿。 秦霜降垂下眼帘,想着第一次见面时,玉寒生看她时那种不屑又鄙夷的眼神,相比于现在不得不故作关心的样子,心头就暗自好笑。 玉寒生眸光微转,又看向燕胥安,神色间看不出任何不妥,他从广袖中拿出一叠纸张和一本略微褪色纸皮泛黄的账本,递到桌前。 秦霜降手上倒茶的动作并不停,眼睛却止不住的瞄了一眼,泛黄的账本书皮上,什么都没写,下面压着的纸张也是折叠好的,看不出任何东西。 “这是秦家老宅的暗室里搜出来的。”玉寒生道:“秦天佑和世家贵族来往的账单,以及这些年所收受的东西,全部都有记录在册,包括……” 说话间,他语气微顿,当秦霜降感觉到再次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时,沉默了片刻,她才佯装惊觉般缓缓地抬起头,就瞧见玉寒生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放下手上的茶壶,垂眸之间顺势拿起一旁的墨块,动作小心的在砚台上轻轻研磨。 下一瞬,燕胥安并未抬眸,平淡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树上,他只道:“无妨,说便是。” 玉寒生垂下眼帘,神情中有些不悦,却也是只是稍作沉默,就道:“包括当年攻破夏饶国、御国以及月华国时,缴获的所有东西和战俘发配的地方,都有记录在册。” 这些国家都是,都是在几年前先后被攻破的,也无一例外,都是秦天佑亲自带的兵,尤其是夏饶,虽不比大启昌盛,但也是仅次于大启的存在,据说当年夏饶覆灭之后很久整个大陆上都还有不少人为此感到惋惜。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里,燕胥安的神色蓦然冷了几分,随即果断的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一旁泛黄的账本开始翻看起来,秦霜降很自觉的垂下眼帘,避开自己能瞄到册子的余光。 见此,许是觉得秦霜降还有些自知之明,玉寒生站在原地,看她的眼神才总算是稍有缓和。 燕胥安拿着手上的册子,翻看了几页,视线快速在泛黄的纸业上扫过,脸色则是越发阴沉。 末了,他的视线猛然停留在某一页上,脸色凝重,好一会儿,他将手中那一页轻轻折了个书角,再重重的合上书。 沉默良久,他才道:“派人去丹阳。” 只是简短的几个字,玉寒生却立刻会意,并不再多问什么,接过燕胥安递给他的册子,见了礼转头离开了书房。 秦霜降有些疑惑,燕胥安好像格外在意这写陈年往事,而且,他和玉寒生的默契,从刚才而言,就不想猜认识短短几年的。 冥冥之中,秦霜降似是有种感觉,不光是玉寒生,或许连燕胥安孤儿这个身份都有可能是假的,这个名字都不一定是真的。 正想着,秦霜降忽感腰间一紧,她猛地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被燕胥安拽进了怀里,他将她抱在腿上,双臂将她整个人环住,似是看出她失神,他轻声问她:“在想什么?” “……”秦霜降窝在他怀里,只是懵懂的眼神看他一眼,随即又垂下了眼帘,继而老老实实的靠在他的颈窝处,闷声道:“没什么,只是玉先生好像不太喜欢我。” 听着她的话,燕胥安并未立刻搭腔,只微微侧头,唇瓣似有似无的蹭着她的额头,随即才道:“他向来如此,不是只对你一人,只要他不欺负你,你便不用理会他。” 听着他的话,秦霜降沉默着,并不再言语。 燕胥安却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从怀里抬起头,四目相对间,纵使早有准备,但在撞进他深邃的眸光的那一瞬,她还是忍不住心头微颤,面上却不得不故作镇定。 她看着他,疑惑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大人?” 燕胥安没搭腔,就只定定的看着她,好像一时间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完全忽略了她的声音,默了许久,他才道:“秦天佑找过你了?” 似是没想过他会问的这般直接,秦霜降先是微怔,随即点了点头,同时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他厚实的大手握住她纤细腰肢轻轻摩挲着,看她的眼神也愈发叫人晦涩难懂,但也绝不是怒气,他倾了倾身子,作势要吻她,她却抬手,抵住他的胸口,他便没再强硬的要靠近。 短暂的思索片刻,秦霜降抬手握住他的捏着她下巴的大手,轻轻挪开,她坐在他怀里,双眸直视他,略带试探的眼神打量着他,随即出口道:“也是我告诉他,大人会撤兵的,为了我。” 燕胥安没说话,但看他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她便明了,他事先就知道的,又或者说,是他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早就在她和秦天佑再见面的那天晚上,就将事情告诉他了。 她轻轻垂眸,整个人再次靠近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肢,贴在他胸口,隔着衣物,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嘴角微微勾起,莫名觉得安心。 她语气淡淡,问他:“大人生气吗?” 第20章 你要是想同我说也可以 燕胥安没有犹豫,抬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背,低头间用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低声道:“生气。” 他虽这么说,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不见责怪,反倒是有些轻哄的意思。 不多时,秦霜降从他怀里支起身,整个都趴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像只趴在胸前的小猫,眼神清澈顽皮,笑容乖张。 看着他完美的侧脸,秦霜降突然轻笑出声,燕胥安垂下眼帘,深邃的眸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她却半是玩笑,半是试探的语气道:“大人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说着,她眼底的笑意越发肆意,甚至大胆的带着一丝挑逗,燕胥安眸光渐深,却依旧只沉默着不接话,直到她老实放在他胸前的手缓缓游走上去,指尖轻轻攀上他的脖颈,然后是形状完美饱满的喉结。 她眼神顺着手指向上而去,手指停在喉结处,暗昧勾人的眼神却直直的撞进他锁在她身上的眸光中。 感觉到脖颈处似有似无的触碰,他不可控的心头微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结从她指尖滑落,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见他越发深幽的眸光,秦霜降却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带着浓郁的玩味,甚至是顽皮的故意凑近他的下颚,将吻未吻,却能让他感觉到是不是一阵热气洒在脸上。 没曾想,下一瞬,燕胥安猛地拽住她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肢,手上用力,一个翻身,顺势将她压在身下的长椅上。 他顺势而上,却感觉到一双手抵在他身前,他没再继续,只是呼吸略有些急促,极力克制着眼底几乎要汹涌而出的欲。 秦霜降看着他,勉强扯出一丝笑,莫名有种叫人难以言说的苦涩,她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心脏的位置,轻声道:“大人,动心是很危险的事。” 燕胥安眼神微冷,却依旧牢牢地盯着她,抬手握住她的手,低头间,轻啄她的唇瓣,再微微支起身,靠的及近,唇停留在她的唇边眼神紧紧的落在她的唇上,他道:“那就试试,能有多危险。” 说罢,他低头一记深吻,只数秒又从中退出,再吻,如此反复,像是在品尝佳肴,直至爱意汹涌,情动至深,秦霜降难以自制的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抓痕…… 再清醒时,已经日落黄昏,今日的天气格外好,秦霜降侧躺在书房的软榻上,睁眼间,透过敞开的窗户,这个角度依稀可见还未全落下的夕阳。 她正有些失神,身后的人动了动,大手轻轻环住她的腰肢,揽住她整个人都往后挪了挪,正好到他怀里。 秦霜降并未反抗,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看着窗外的目光,身后的燕胥安抱着她,微微低头,将脸埋进她的发丛,闭上眼,轻轻吸了口气,熟悉的茉莉香让他心头倍感心安。 书房内安静异常,沉默了良久,秦霜降才道:“今天早上,康王妃差人来给我送杏仁儿糕,可我不能吃杏仁儿做的东西,便叫小厮拿回去了。” 听着她像是说家常一样的将这件事情讲给他听,燕胥安心头升起一丝暖意,那是许久许久都不曾再让他感受到的家和家人的感觉。 他只道,秦霜降告诉他这件事,或许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赵槐安虽无心朝政,但能在当年夺嫡之争中存活下来的皇子,势必都不简单。 她告诉他,只是怕他觉得她们走的太近而追究,在这场权力游戏里,赵槐安始终是中立的,两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思索间,他亲亲舒了口气,圈住她的长臂不禁又紧了紧,但他只是道:“无妨,日后这种事情,你自己做主便是。” 说着,他语气微顿,秦霜降没再说话,默了片刻,他又突然补充道:“当然,你若是想同我说,也是可以的。” 面对她,他好像永远都没什么戾气,只要不惹他生气,好像她做什么,他都可以原谅,有时候想想,秦霜降真的觉得不太真实,许是在将军府的十八年,让她觉得,她本就不该被爱…… 后来的几天,都还算平静,秦天佑没再出现,燕胥安忙着对付朝堂上那些人,以及抓捕秦天佑,倒是没什么时间过来,偶尔来一下,也只是来看看她,陪她吃个饭,往往都是饭还没吃完,就被人叫走了。 秦霜降倒是没什么所谓,况且,有白蔻这个碎嘴子在,她也并不觉得闷的慌,但也恰恰是她这个性子,让她总是时不时的听到一些关于萧容策的事情。 听说自赵子昱的接风宴回去之后,又病了好几天,现在才勉强能下床,又或者说,他不吃不喝好几天,家里人都那他没办法之类的事情。 这个翩翩公子,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是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与往日的从容豁达截然不同。 秦霜降本就寡言少语,白蔻一提起萧容策,她就索性不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了,白蔻的热情却并未因此消退,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叽叽喳喳的说话,秦霜降也并不嫌吵,只坐在窗前安静的绣着手上的山河图。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七八天,眼见着天气逐渐回暖,丫鬟小厮们便将屋内的炭火请了出去。 秦霜降正坐在桌前看书,丫鬟小厮们陆续进进出出的打扫着屋子,白蔻着急忙慌的提着裙子从外头小跑着进来,都来不及放下手上刚在府内池塘里摘的荷花。 她一路跑一路喊:“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小姐!” 她喊着,人已经进了屋,就是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秦霜降靠在榻上,只淡漠的抬起眼帘,视线落在白蔻焦急的脸上,她跪坐在秦霜降跟前,一下一下的喘着粗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秦霜降倒是不急不缓的放下手中的书,拿起一旁桌上的杯子和茶壶,倒了一杯水,眼神始终淡漠,只缓缓递到她跟前。 白蔻张了张嘴想拒绝,但自己确实因为刚才跑太快口干舌燥,纠结之下,还是接过她手中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缓过神,她忙道:“小姐,不好了,玉先生带回来一个女子,听说是大人特意让先生却找的,找了好些时候呢。” 女人? 秦霜降看着她,神色依旧平静,只慵懒的靠在榻上,见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又不忍心扫她的兴,随即漫不经心的问道:“是吗?什么样的女子?” “看着瘦瘦小小的,”白蔻立刻道:“穿着一身淡粉衣服,还抱了把琵琶,瞧着无辜的很呢。” 秦霜降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反观白蔻着急的眉头都拧成一团了,心头却不免有些疑惑,燕胥安要这么个人做什么? 许是见她无动于衷,白蔻更着急了:“小姐,您怎么不着急啊?听说那人前脚刚被玉先生带回来,大人后脚就立刻放下手上正在处理的事情过去了,咱们也别磨蹭了,也快点过去!” 说着,白蔻拽着秦霜降的胳膊往外走,秦霜降却只不紧不慢的挣脱,淡漠的眼神一转,又拿起一旁的书,道:“你去吧,我不想去。” 第21章 以后这种事情,不要瞎打听 “小姐!”白蔻站在一旁,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您要是不去,大人他……”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她话未说完,抬眸就撞进秦霜降审视的眼神中,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瞬间哽在了喉咙里面,她垂了垂眸,有些委屈,又有些怒其不争。 秦霜降却只道:“大人若是想让我见她,自会唤我过去,若是不想,我去了也是讨人嫌,去做什么?” “……”白蔻站在一旁,小脸儿上写满了纠结,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秦霜降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燕胥安喜新厌旧,宠幸新来的,然后把她忘了,最后叫她们主仆两在这小小的院落中自生自灭。 可秦霜降知道,燕胥安这种人,不会这样做,他那么谨慎,从来都不会做没有用的事情,他不辞辛苦将她从士兵手里救下来,甚至纵容她和秦天佑见面,还帮她压制体内的蚩丹蛊。 他做了这么多,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放弃她?虽然并不排除玉寒生带回来的女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但对于燕胥安这样的人来讲,他绝对不是只知晓鱼水之欢的人。 见白蔻站在她跟前迟迟不肯走,默了默,秦霜降只道:“那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换身衣服,咱们就过去。” 一听秦霜降松口,白蔻的脸上立即扫开了先前的阴霾,连连点头,丝毫没有怀疑,欢快的小跑着出了房门。 听见房门被合上的声音,秦霜降轻笑一声,并没有要动身换衣服的意思,反而是垂下眼帘,继续看手上的书,心头暗笑:小孩子就是好骗。 直到日落西山,白蔻在门外等了又等,来回踱步好久,好几次想推门进去看看她换好了没有,但又怕她生气,只好站在门外伸着脖子提着嗓子喊:“小姐,你换好了没有啊?” 每当这个时候,秦霜降总是靠在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茶杯,扬声回答:“快了,再等等。” 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屋内灯光亮起,还没等到秦霜降“换”好一副,倒是等来了燕胥安身边的竹苓。 “竹苓姐姐。” 听见门外的人轻声见礼的动响,秦霜降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隐约听见对方在同白蔻交代些什么,确定门外同白蔻交谈的人是竹苓之后,她微微勾了勾唇。 不多时,外头的人敲了敲房门,得了秦霜降的允,竹苓才推开房门走进屋内,微微颔首见礼:“夫人,大人差属下来请您过去一趟。” “夫人”这两个字让秦霜降心头微颤,她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可对上她略微阴冷目光,秦霜降立刻就明白,她对这个称呼同样感到震惊,但显然她既这么叫,那就一定是燕胥安吩咐的。 思及此,秦霜降放下手上的书,再次抬眼看向竹苓,佯装不知情一般问道:“大人可有说是所为何事?” 竹苓似是思索了片刻,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起,丞相府又多了个人,这人还是要燕胥安给她介绍才对。 秦霜降见她的表情,便能猜到七八,随即起身,唤了白蔻进来,才开始更衣,竹苓站在一旁,垂着眸没有言语。 秦霜降转眸,看她一眼,白蔻一边帮她穿衣服,秦霜降一边问:“是去见那位姑娘吗?” 似是诧异与秦霜降那般坦然又从容的语气,竹苓都默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是。” “她叫什么名字?”秦霜降接着问。 这次,竹苓没有犹豫,只道:“等夫人去了就知道了。”她这么说显然不是不能告诉她,而是她不想和秦霜降多说什么的意思。 秦霜降也并不在意,只神色淡然的让白蔻给自己换好衣服,便同竹苓一道去了正厅。 灯火摇曳之间,秦霜降瞧见白蔻先前说的女子,她坐在下首,换了身白色裙子,瘦瘦小小的,温婉动人。 见秦霜降来,她忙起身,规矩的朝着秦霜降见了一礼:“阿兄,这位就是霜降姐姐吧。” 她一脸惊喜的看向上座的燕胥安,燕胥安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她又转头看向秦霜降,脸上的笑容真切。 秦霜降没搭腔,只淡然又平静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不知是不是刚才她那声“阿兄”让秦霜降对她莫名有些戒备。 “她叫芸香。”燕胥安的声音响起,将秦霜降的思绪拉回,秦霜降转头看过去,便正好同他四目相对,燕胥安说:“以后,她就住在相府了。” 秦霜降看着他片刻,随即垂下眼帘,轻声应答:“是,大人。” 见她应下,燕胥安神色满意,抬手示意秦霜降上前,秦霜降自也不会拒绝,乖乖的握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 他说:“芸香初来乍到,明日,让竹苓带你们去街上逛逛,也好熟络熟络,整日在府里待着,也总会闷的慌。” 秦霜降笑着点头应允,芸香瞧着也是满脸笑意,乖巧又温柔。 陪燕胥安吃过饭,回去的路上,白蔻心情颇好,走到无人的廊上,她才小声道:“夫人,夫人。” 她连叫了两遍,都没说什么事,秦霜降有些无奈的瞥她一眼,示意她有什么话就说。 她提着灯笼,左右看了看,才接着道:“夫人,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个芸香小姐,是大人遗落在外的亲妹妹,大人怕以后让人误会,所以才叫奴婢们改口的。” 说罢,秦霜降能感觉到她得意的心情几乎快要跳起来了,秦霜降却并未立刻搭腔。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那个芸香,依稀记得,曾经听秦天佑说,燕胥安打小就是乞丐,没有其他家人。 如果说,燕芸香真的是燕胥安的亲妹妹,也就代表着,燕胥安其实不是孤儿,从遇到秦天佑开始,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不过,仔细想想,如今他能白手起家,靠自己做到这个位置,这般心计,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秦天佑想方设法要联合旁人扳倒燕胥安,或许丞相之位,只是原因之一,他那么着急,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再则,如果秦霜降的猜测正确,那就意味着,燕胥安的身份并不简单,绝对不是什么乞丐出身。 思索间,秦霜降沉默半晌,瞥了一眼身旁心情颇好的白蔻,继而故作责备,但语气并不重的说了句:“以后这种事情,不要瞎打听。” 燕芸香姑且是个良善的,若是下次遇到个凶的呢,她这么一打听,保不准就将对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了。 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不穿风的墙?只要她想知道,那就是迟早的事,但绝对不会用这般大张旗鼓的方式。 当然,她明白白蔻为什么这么卖命,这个世界上,丫鬟小厮的命,都是系在主子身上的,主子好过,他们才能好过。 白蔻身为她的贴身婢女,更是在意,她也并没有真的责怪的意思,只是怕她这种性子终有一天会引火烧身。 第22章 一点都不像她的她,到底是谁 白蔻闷闷的不说话,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了起来,良久,才垂着眸耷拉着脑袋,轻声道了句:“哦。”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秦霜降便同燕芸香一道去了集市,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之间,夹杂着商贩的叫卖。 下了马车,燕芸香瞬间被这繁华热闹的景象吸引,这里瞧瞧那里看看那,贴身丫鬟秋莲跟在她身后,深怕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秦霜降和白蔻就不远不近的跟着,奇怪的是,竹苓看起来好像也不着急,就只是跟在秦霜降身边,直到燕芸香和秋莲的身影被人群淹没。 秦霜降瞥了一眼身边脸色依旧淡漠的竹苓,故意打趣道:“苓大人不追去看看?万一出了什么事……” 她语气微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微微转头看向竹苓,观察竹苓的脸色,竹苓却只神色淡漠的道:“不劳夫人费心,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夫人,至于燕小姐,自有人保护,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无需属下出手。” 秦霜降默默收回看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的道:“哦,是吗。” 她语气难得的乖张,不知怎么的,听的竹苓心头微紧,如果不是清楚眼前的人并没有什么如同燕胥安一般逆天的势力,竹苓都险些以为她派什么要对燕芸香做点什么。 往前走了一会儿,就见燕芸香正停在一处排着长队的点心铺子前,见秦霜降来,她朝着秦霜降招了招手:“霜降姐姐,你快来,这家铺子的点心看起来好好吃。” 秦霜降只是笑着冲她点头示意,脚上的步子却并没有加快的意思,才走了没两步,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穿破身后的嘈杂,从模糊到愈渐清晰。 她下意识脚步微顿,回头间,看向身后穿越人群跑向她的男人,果然,是萧容策。 竹苓比她率先做出反应,身形一转,挡在两人之间,萧容策上前步子一顿,看向竹苓的眼神微冷,竹苓却只是垂下眼帘,颔首见礼:“萧大人。” 萧容策并不搭理她,目光直接略过竹苓,落在她身后的秦霜降身上,他微启唇:“霜降,我们聊聊。” 秦霜降没有答复,竹苓转头看向秦霜降,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好似再说:你敢跟他聊,我就一定会告诉大人。 本来秦霜降并不打算跟他去的,但对上竹苓威胁的眼神,她勾了勾唇,应答:“好啊,萧大人想在哪儿聊?” 而后,两人择了一处稍稍远离闹市的水上凉亭,刚开春,不少人泛舟游湖,小小的船只在长满荷叶莲花的湖面上推开一条条涟漪。 秦霜降站在栏杆处,看着小船上朝她挥手的燕芸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萧容策站在一旁,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几番欲言又止。 在萧容策开口说些什么之前,秦霜降率先道:“是秦知蕴吧。” 此言一出,萧容策先是一愣,秦霜降转头,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四目相对之间,萧容策才明白过来她言语间的意思,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秦霜降就已然在他震惊之后有些无措和闪躲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 先前,在将军时,当她知道自己要被送给赵子昱,哭着求萧容策带她离开,他口中那个“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像她”的“她”,秦霜降一直都想知道到底是谁。 直到刚才在禁苑外,她看见了秦知蕴,不得不说,连秦霜降自己都觉得,确实是有五六分相似的,加上在宴席上,他看向秦知蕴的眼神,是带着一丝不舍的。 思及此,她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像是一瞬间卸掉了所有冷刺,纵使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难过,就像听到他说她哭起来那看那天一模一样的眼神。 萧容策心口微痛,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默了半晌,他只伸手,想像从前一样握住她的手,将她圈入怀中安慰。 可手刚伸出去,还未碰到她,她便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轻巧的躲过,看他顿在半空中的手,秦霜降苦笑,收起眼底的无奈,疏离道:“说起来,我也是该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也许曾经的十八年,我真的熬不过来。” 萧容策眸光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她说着,语气微顿,又道:“不过,都结束了。萧大人。” 这一声声“萧大人”像是无形中将两人的距离彻底拉开。 “对不起……对不起霜降……我、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可以现在无论再说什么,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那天他去将军府的时候,半路遇见了秦知蕴,他一如既往的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和她聊聊天。 面对他的纠缠,她说:“容策,问问你自己,帮她,到底是因为她像我,还是因为她是她自己?” 秦知蕴的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划开了他麻痹的心脏,那么痛,那么清晰。 他曾经觉得,他们青梅竹马,她却另嫁他人,他这辈子除了秦知蕴不会再爱上旁人,对秦霜降好也只是因为她又六分像她而已。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不爱秦霜降,他亲口说了讽刺她的话,直到秦家满门被灭,他找了她好久,他终于承认是爱她的,可再听到她的消息时,已经是她被燕胥安带回去了。 见秦霜降无动于衷,萧容策咬了咬牙,合上眼帘,尽可能调整好情绪之后,才继续道:“霜降,燕胥安这个人心狠手辣,眼里只有权利,他不可能有感情的,他连养大他的秦将军都能轻易背叛,更何况是你呢。” “霜降,你离开他吧,我承认,之前的事,是我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看着她,不停地道歉,秦霜降看他的眼神却始终冷漠又透着笑意,一直等到他说完,她才道:“好啊,我离开他,跟你走。” 萧容策愣了愣,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和震惊,可下一瞬,秦霜降又说:“然后等他找到我们,把我们都杀了,你就开心了,是吗?” 他怔怔的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眼底的欣喜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事更加深沉的失落。 见他一脸惆怅无奈的样子,秦霜降只是莞尔一笑,毫不在意的拂袖坐下,手撑在凉亭的栏杆上,转头看向湖面上来往的船只。 她说:“您应该知道的,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情爱,你说燕胥安会抛弃我,难道你就没有吗?” 萧容策没说话,像是被刺中了心底的伤疤,他脸色微变,眼神间肉眼可见的愧疚与自责,可秦霜降却并不看他,只语气微顿,接着道:“我选他,但我不在意他爱不爱我,只要他能给我想要的,我就能保住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他不抛弃我,我就永远效忠与他,活一天是一辈子,活两百岁天也是一辈子,与我这种穷途末路之人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第23章 我就站在这儿,又跑不了 言罢,秦霜降转头看向站在身侧人,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又疏离。 萧容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他也明白,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看着她,眼神疼惜又无奈。 秦霜降坐在凉亭的椅子上,回眸看向身后的人,玩味的笑道:“当然了,如果你能像燕胥安一样只手遮天,我未必不可以考虑弃暗投明,继续做秦知蕴的替身。” 说着,在萧容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回过头,看向逐渐靠岸的燕芸香她们的船只,语气微顿,长舒了口气,才接着道:“可惜了,萧大人为人正直,争权夺利之事,自是不削于顾的。” 听着她及其讽刺的语气,萧容策皱了皱眉,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沉默良久,他才恍若痛心疾首般,道:“霜降,你……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秦霜降无动于衷,只淡淡的勾起嘴角,修长的手指绞着身前的一缕长发,反驳道:“不,我从来都是这样的,是你没看清而已。” 萧容策哑口无言,随即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什么言语,直到竹苓和秋莲跟着燕芸香上岸,竹苓站在凉亭外,抬起手中的剑鞘,敲了敲一旁的柱子。 两人闻声回头,竹苓面色冷淡,视线直直的落在秦霜降身上,直接忽视一旁的萧容策,道:“夫人,天色不早了,该回了。” 秦霜降没说什么,犹豫片刻,淡然起身,同萧容策擦身而过的瞬息,萧容策还想挽留,秦霜降却又顿住了脚。 萧容策微微一怔,秦霜降转头看向他,“萧大人,以后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咱们还是别私下见面了,万一我家大人误会,殃及无辜,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说罢,她不管萧容策越发失落的眼神,转头同竹苓一道离开。 秦霜降刚走出凉亭,身为杀手的敏锐,让她瞬间觉察到四周的异常,她脚步一顿,抬眼看向站在不远处,蹲在池边努力伸手够池子里还未张开的莲花的燕芸香。 她眸光微寒,轻声道:“有人。” 一旁的竹苓微怔,还没反应过来秦霜降话里的意思,下一瞬,平静的湖面上,猛然窜出来十几个黑衣人,伴随着出水时候的“哗啦”声,以及游湖的富家公子小姐们的尖叫。 所幸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一把将挨在湖边的燕芸香捞了回去,成功避开黑衣人落下的刀刃,厚重的刀落在地上,将燕芸香遗落在岸边的莲花劈了个粉碎。 眼看着更多黑衣人从水里冒出来,他们的目标很明显,那就是燕芸香。 秦霜降瞥了一眼身侧的竹苓,平静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不去帮忙?” 竹苓刚动了动的脚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秦霜降,眼神戒备又疑惑,她还在犹豫,那边已经打的不可开交,所有侍卫都忙不迭的护住燕芸香。 见竹苓仍旧站在她身边,一副想去帮忙,但又仿佛有些顾虑的摸样,秦霜降不禁好笑:“苓大人在担心什么?我就站在这儿,又跑不了。” 竹苓看着她,也不再伪装之前的警惕和不耐烦,可现在的情况就是黑衣人的数量太多,侍卫根本就不是对手。 无奈,竹苓只得拔出佩剑迎战,护住瘦弱的燕芸香,秦霜降站在一旁,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直到所有人都吃力的迎击黑衣人。 秦霜降满意的勾了勾唇,突然迈动步子,朝着人群中冲刺过去,竹苓只觉一道白影闪过,再回头时,秦霜降已经拉着拽着燕芸香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冲出了重重包围。 竹苓眸光一沉,心头微惊,手上猛地发力一把推开面前对峙的黑衣人,转头要去追秦霜降,可她还没迈出几步,下一瞬,一柄刀就迎面劈下来,拦住她的去路。 这时,秦霜降已经拽着燕芸香走远,穿过热闹的集市,成功将所有黑衣人都甩开,躲进人烟稀少的小巷子,燕芸香死死地拽着秦霜降的衣角,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等确定安全之后,秦霜降才回过头去看向深厚的燕芸香,燕芸香才磕磕巴巴的说着:“我……姐姐,我……我我好害怕。” 秦霜降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要安慰她的意思,只让她抓紧自己的衣袖,转头正要离开之际,突然一旁的房顶上,传来矫健的脚步声。 她伸手,一把将身后的燕芸香拽过来,头顶的刀刃落下,伴随着一道黑影闪过,秦霜降将燕芸香护在身后,抬脚踹过去,正中黑衣人下怀,对方猛地后退几步,后背靠上墙壁才停下来。 燕芸香躲在秦霜降身后,双方对峙,片刻僵持后,四目相对之间,黑衣人竟果断的闪身离开。 秦霜降正有些疑惑,后背忽而传来一阵寒意,秦霜降猛然转头,一柄明晃晃短剑从她背后刺过来,她闪身躲开,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稍稍用力,卸掉她手里的短剑,反手将她摁在墙上。 燕芸香疼的闷哼一声,后脑勺被秦霜降摁住,侧脸就紧紧地贴在墙上,她咬着牙,皱眉头看向秦霜降的眼神楚楚可怜中又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凉意。 秦霜降眸光微寒,咬牙看着眼前被自己反擒住的人:“看来,你也不太简单啊。” 正说着,她话音刚落,巷子外就传来一阵动响,秦霜降转头,便见正是刚追上来的竹苓。 见此情形,竹苓果断的拔出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对准了秦霜降厉声道:“放手!” 秦霜降看着她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也不打算再解释什么,果断的松了手,在她松手的一瞬间,燕芸香提着裙子转头躲到了竹苓身后,可怜兮兮的抓着竹苓的衣角,同样楚楚可怜的话:“竹苓姐姐,我好害怕,霜降姐姐好凶。” 竹苓同样将她护在身后,越发戒备的看着秦霜降:“夫人,燕小姐是大人的亲妹妹,您不至于这种醋都要吃吧?” 秦霜降没搭腔,只是笑盈盈的看着竹苓,悠悠的眼神微转,又落在她身后的燕芸香身上,来回游走几次后,只淡然一笑:“你说得对,日后,可别后悔哦。” 入夜。 夜色微凉,万籁俱静。 丞相府内,竹苓敲了敲书房的门,伴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咯吱”声,灯火摇曳,屋内,燕胥安正站在窗前,微微仰头看着漆黑的夜色中高挂的圆月。 “大人。”竹苓颔首见礼。 燕胥安眼帘微垂,侧眸间只轻声吐出两个字:“如何?” 竹苓如实应答:“黑衣人的事情已然查明,都是将军府余党,是冲着小姐来的,但所有黑衣人在被捕时都已服毒自尽,唯有身上的令牌可以证明其身份,另外……” 她语气微顿,显然有些纠结该不该说,但稍作犹豫,她还是道:“今日在集市上,偶遇了萧大人,夫人同他小叙了一会儿,便无其他事了。” 燕胥安眸光微寒,没说什么,只抬手屏退了竹苓,嘴里喃呢着:“萧容策。”语气间杀意满满…… 第24章 我的针可不单单是用来刺绣的 刚转身要走的竹苓,脚步又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到什么,她转头看向燕胥安,又接着道:“大人,还有一件事,夫人对小姐,好像很有敌意。” 闻言,燕胥安转头看向竹苓,眼神凌冽,却并未说什么,竹苓只是微微低头,见了礼,就退了下去…… 夜色渐浓。 小院内,屋里仍旧亮着灯,秦霜降坐在绣棚前,摆弄着筐中的绣线,白蔻铺好床,从内屋出来。 “夫人,歇息吧。” 秦霜降点了点头,放下手上的东西朝着内屋走去,穿过叮当作响的珠帘,还没走到床边,外头就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敲门声。 主仆俩同时顿住了脚,相视一眼,不太明白这么晚了会是谁。 犹豫了片刻,秦霜降还是示意白蔻去开门,自己转头出了内屋,走到一旁的桌前,刚坐下,理了理身上的裙子。 门口,白蔻将门打开,看清来人之后,疑惑出声:“小姐?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没等到对方回答,屋内的秦霜降一听来者是燕芸香,手上正要拿另一只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稍作犹豫,最终还是拿起茶杯倒好了水。 门外也传来两人的攀谈声,听白蔻的询问,燕芸香依旧温柔又甜美的声音应答:“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过来跟霜降姐姐当面道谢,今天白天多亏有她在呢。” 白蔻看着她,勉强挤出一记笑,回头看向厅内的秦霜降请示,秦霜降默了默,还是点了点头,允许了,白蔻才退到一旁,燕芸香进来之后,她才退出房间,轻轻将房门合上。 燕芸香走进屋内,却并不着急,只是斯条慢理的环视屋内,目光一寸一寸的挪过屋内的摆设装潢,最终将视线落在支在一旁还未绣完的山河图上。 她站在山河图前,看了好半晌,眼神游移,像刚误入凡尘对所有事情都表现出浓烈兴趣的小精灵,整个人瞧着灵气十足。 秦霜降看着她,也并不阻止,就淡定的坐在桌前喝茶,一杯又一杯,直到对方率先开口:“姐姐绣的真好。” 听着她由衷的夸奖,秦霜降却并不以为意,依旧淡然的品着茶,随即燕芸香转头看她一眼,稍作犹豫,起身走到桌前,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她看着秦霜降,眼神真诚,双手托着下巴,活像只讨糖吃的小猫咪,秦霜降眼帘微抬,同她四目相接。 秦霜降主动开口:“我不喜欢上来就和我套近乎的人,如果小姐是来看刺绣的,今天天色晚了,明日一早我可以差人送几幅到小姐院子里,您慢慢儿看。” 燕芸香笑而不语,清澈的眼神一转不转的看着她好半晌,嘴角带着明朗的笑意,不紧不慢的端起面前的茶杯,却并未喝,只捏在指尖把玩。 她换单手托着下巴,轻笑一声,由衷发问:“姐姐明明很厉害,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做别人的金丝雀?” 秦霜降垂下眼帘,显然是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燕芸香默了默,却也并不在意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站起身,再次走到那副尚未绣完的山河图旁。 她说:“我要是你,我也不一定会离开燕胥安,但留下来的话,要做就一定要做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光是口头上的承诺算什么?万一哪天他腻了,不承认你这个夫人了,你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着,她转头瞄了一眼秦霜降,随即抚了抚袖,干脆坐了在那副山河图前,抬手轻轻抚摸着上头的纹路。 秦霜降放下手上的茶杯,缓缓起身,走到她身后,她没回头,只垂下眼帘,道:“我家主人,最喜欢绣工好的姑娘,他虽也喜欢我,可总说我绣的东西不好看,没有灵气,如果是姐姐的话,一定能让主人满意。” 她自顾自的说着,修长好看的指轻轻抚过图上的景色,眼神间是藏不住的喜欢和欣赏,虽只是个半成品,却已然可见一丝灵气。 秦霜降站在她身后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燕芸香回眸,明亮的眼神看着她,主动挪到一旁,让出秦霜降的位置。 秦霜降瞥了她一眼,拂袖坐下,抬手拿起手边的针,接着屋内摇曳的烛火,针尖带着线穿过绣布。 燕芸香倚靠在一旁的桌上,单手撑着太阳穴,眼神在绣布和秦霜降身上来回游走,最后一转不转的视线停在秦霜降身上。 她眼含笑意,语气真诚:“姐姐真厉害。” 秦霜降却顿住了手里的针线,转头问她:“你不是真的燕芸香吧。” 此句虽是发问,可她心里已然确定了这个答案,断不会是发问的语气。 燕芸香没说话,只嘴角勾起弧度,语气顽皮:“姐姐猜猜。” 秦霜降不语,甚至不再搭腔,她很肯定,这个人一定不会是真的燕芸香,同样,也不会是秦天佑的人。 可在这大启之中,能够有如此偷天换日,还能成功瞒过燕胥安的人,不会多,不是曹晟就是秦书闫。 秦霜降不想再同她废话,将手中的针线放在一旁,起身朝着走:“我累了,既然没别的什么事,那就请小姐明日再来吧。” 她说着,人已经穿过珠帘走进了里屋。 燕芸香突然起身,抽出袖子里的短剑猛的朝着秦霜降刺过去,秦霜降脚步一闪,灵巧躲过。 可对方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手中的短剑微一转,一记横切扫过去。 秦霜降抬手,准确的抓住她的手腕,手上稍稍用力,便如白天一般卸掉了她手上的武器,反手将她摁在柱子上。 手腕处的疼痛让燕芸香止不住闷哼一声,眼神间却依旧带着明朗的笑意,秦霜降看着她,眼神冷漠,微微俯身靠近她,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隔墙有耳。” 燕胥安并不完全信任秦霜降,虽然相比杀赵子昱之前,他确实对她放松了些许警惕,不过她知道,那些接着保护她安全实则是监视她的暗卫,始终是没有离开的。 说罢,两人四目相对间,燕芸香眼底的玩味的笑意逐渐收敛起来,她明白,秦霜降这是在提醒她,他们今天的话,很可能已经被人听去了。 见她没有要再动的意思,秦霜降便松开了她的控制,往后退了两步,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即道:“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不要妨碍我,否则,我的针,可不单单只是用来刺绣的。” 这次,燕芸香没再说什么,甚至有所收敛先前的嚣张与乖戾的神色,秦霜降转头朝着内屋走去,掀开珠帘时,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只眨眼的功夫,原本还站在厅内的燕芸香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淡定的收回目光,捡起刚才燕芸香落下的短剑,握在手里,指腹轻轻划过剑身,锋利无比。 她若有所思的沉了沉眸,心中疑惑,如果说,她真的是秦书闫或者曹晟的人,那她的目标应该是燕胥安才对。 可今晚她竟找她自爆,看样子,她的目标已经很明显了,不是燕胥安,而是她秦霜降。 第25章 我和萧容策,你更在意谁 奇怪的是,自那次以后的三四天内,燕芸香都没再来找过她,至于那晚她们的对话有没有被燕胥安知道,秦霜降也不得而知。 燕胥安忙着抓秦天佑,又要应付秦书闫和曹晟,除了他们,暗戳戳找他麻烦的人也是不少,秦霜降倒是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不过算算时间,距离燕胥安撤走各个世家安插的眼线已经有小半个月了,眼见着风声逐渐平息,秦天佑也该再来找她了。 秦霜降想着,手上的针线斯条慢理的穿过绣布,没等到秦天佑,倒是先把燕胥安等来了。 白蔻兴高采烈的小跑着进屋子:“夫人,大人来了。” 秦霜降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色尚早,还未完全黑下,这个时间他应该不是在皇宫就是在书房同人议事才对。 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放下手上的针线,起身出门相迎,刚走出门,燕胥安已经进了院子,秦霜降福身见礼:“大人。” 燕胥安上前,抬手虚扶了一把示意她不用多礼,便顺势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屋内。 秦霜降乖巧的给他斟茶,轻声询问:“大人怎么得空过来?” 她问着,燕胥安却没什么反应,屋内安静极了,只有秦霜降提起茶壶倒水的声音。 当秦霜降将手中的杯子递到他身前,他看着秦霜降,好一会儿,才抬手接过她递来的杯子,视线落在杯中的水里,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喝,而是轻轻放在一旁。 秦霜降眸光微敛,隐隐能感觉到他的戒备,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佯装并未发现异常的摸样。 秦霜降垂了垂眸,眸光微转,主动开口:“最近倒是没见小姐出来走动,是不是上次的游湖的事情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听着她的话,燕胥安似有片刻思虑,牵过她的手,将她环入怀里,那双好看的神情桃花眼,眼帘微垂,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她乖巧的坐在他身边,依偎在他怀里,稍作沉默,燕胥安才解释道:“不是,听竹苓说,这几天她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就让她留在院子里养病了。” 秦霜降点点头,并不再多说什么,眼帘微垂间,掩去眼底的疑惑。 一个杀手,以身体不适为由避不见人,她不一定是真的身体不适,而是有别的任务了。 秦霜降正想着,突然一直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从怀里拎出来,她仰头,眼神疑惑又无辜的看着他:“大人?” 他看着她,眸光微冷,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颚,随即问她:“这几日,你同芸香相处的如何?” 秦霜降没立刻回答,只是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他良久,她知道,他这么问,并不是真的来她这里找答案的,这个问题,在他问口之前,其实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他是来求证的。 思及此,秦霜降一扫眼底的复杂,染上一丝乖巧的笑意,她反问他:“那大人信不信我呢?” 闻言,燕胥安沉默了,他下意识移开直视秦霜降的双眼,秦霜降却毫不在意的轻笑一声,燕胥安才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 秦霜降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灿烂,明亮的眸子一转不转的落在他脸上,四目相对之间,她主动握住他的手,他止不住心头微颤,一瞬间连眼底的冰山都好像开始融化了。 他看着她,张了张嘴,像是有别的话想说,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秦霜降却只当他是来替“受了委屈”的燕芸香说教的,便只道:“我知道,她是妹妹,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说着,她语气微顿,又补充道:“我挺喜欢她的。” 言罢,看着他毫无变化的脸色,她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浓郁,默了默,她故作为难的道:“不过,我只能跟大人保证,只要她不动手,我就不会动手,否则,就只能生死有命,能者居之,除非,大人舍不得她。” 她说着,语气有些乖张,却又好似暗暗收敛了些许锋芒,对上他不由自主再次暗下的眸子,秦霜降只是颔首一笑,若无其事又满不在乎的起身道:“山河图快绣好了,我去拿给大人看。” 转身之际,她脸上的笑容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凉薄,还没走出几步,突然手臂一紧,她整个人被迫翻转,大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被迫仰起头,温热的唇猝不及防覆上来,带着一丝怒气办惩罚的啃咬,秦霜降疼的皱了皱眉头,却并不反抗。 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满眼,燕胥安才从她口中退出来,四目相接,周遭的气氛顿时暗昧起来。 秦霜降被迫仰着头,就像他们第一次时,在浴池中的场景,不过这一次,他看她的眼神,显然多了几分怒气。 他掐着她的脖子,缓缓朝她毕竟,她不得已往后退去,直到后背靠上柱子,他整个人都将她抵在柱子上,眼神间,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他眼底压抑着莫名的不甘有狠戾的情绪,声音渐哑:“我和萧容策,你更在意谁?” 听着他突如其来的发问,秦霜降表情一滞,连脑子都有片刻空白,他握住她脖颈的手微微用力,强烈的窒息感让秦霜降下意识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却听他咬牙道:“说话。” 秦霜降张了张嘴,可他手收的太紧,任由她如何努力,也难说出半个字来,只能怔怔的看着他,双眼止不住发黑。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手上的力道才逐渐减轻,得以恢复呼吸的秦霜降猛喘了几口气,他缓缓地松开掐住她脖颈的手。 她白皙的脖颈处,已清晰可见被手掐出来的红印,燕胥安皱了皱眉,眼底忽的闪过一丝不忍和自责,却又很快被冷漠取代。 他为什么要心软呢?他也没想过真的要把她怎么,就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 他当然也知道这个燕芸香有问题,他本来以为,面对这种事,她至少会表现出一丁点的不高兴。 就像她知道萧容策将她当做秦知蕴的替身时的那种眼神,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能让他确定,她是在乎他的,可惜了,并没有。 他抬手,轻柔的抚上她的脸颊,低头间怜惜的亲亲她的额头,轻声唤她:“阿降。” 秦霜降怔了怔,心口有种说不清的情愫微微浮动着,只感受着他温热的唇轻吻她的额头,然后顺着鼻梁而下,是鼻尖,再是双唇。 这次不同于刚才的粗暴,反而温柔的出奇,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深怕将她嘭碎了,秦霜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也怕再激怒这个喜怒无常的人。 几番蜻蜓点水的轻吻,才深吻入口,寂静漫长的夜晚,注定又是一场抵死无眠…… 当秦霜降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躺在床上,不着寸缕,只身上盖着一条薄被,白蔻小心翼翼的站在窗前,看秦霜降的眼神有些闪躲。 第26章 请柬 秦霜降面前支起身,一手将身上的薄被摁住,防止它掉落,她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白蔻,以往这种时候,等燕胥安走了,她都会进来帮她穿个里衣什么的,这次就这么站在那里不动? 正想着,白蔻像是明白秦霜降意思,她忙解释:“夫人啊,不是奴婢不帮您穿,实在是……实在是大人说了,要等您醒了自己穿的,否则就要奴婢的脑袋。” 她说到后半句,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害怕秦霜降冲她发火,头也越发低了又低。 秦霜降勉强坐起身,靠在身后的软枕上,自也是心知肚明,自己惹他不高兴了,他当然会有些报复她的手段,只是没想到,这狗男人竟会用这种法子,忍不住心里嘀咕了一声:“幼稚。” 一旁的白蔻不敢吱声,只默默地将头埋的更低了,秦霜降也没有要责怪白蔻的意思,只是瞥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却依旧抵不住昨夜一宿没睡的嘶哑,她转头看向白蔻:“倒杯水,总可以吧?” 白蔻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转头去办,秦霜降靠在床上,重重的舒了口气,几乎是瘫软在柔软的床上,身上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牙印,浑身酸痛好像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接过白蔻手上的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握杯子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白蔻站在一旁忍不住暧昧的想笑,但又怕秦霜降生气,只能憋着。 秦霜降瞪她一眼,她又连忙收敛起来,忙伸手接过秦霜降手里的杯子,放到一旁,转头去拿她的衣服。 穿好里衣,秦霜降坐在床上缓和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下得了床,连晌午饭都是白蔻让人送到床上来的,一直到太阳落山,她才勉强能下地。 说真的,她的身体并不算差的,否则也做不了那些飞檐走壁,持刀拿剑的杀人买命的活儿,能把她折腾成这样,也算他燕胥安的本事。 好不容易能下床走动走动了,秦霜降眸光一撇,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桌上莫名多出来的红色请柬,略有些疑惑:“这是谁家的?” 白蔻端着换新的茶水刚走进屋内,瞥了一眼,解释道:“是今早康王妃差人送来的,您还没醒,大人就代夫人收下了。” 又是秦知蕴? 秦霜降看着桌上的请柬,心头越发疑惑,想着先前她送来杏仁儿糕的事情,这次不会是场鸿门宴吧? 思及此,她也没打开请柬,只走到绣棚前坐下,伸手摆弄着线筐里的针线,顺口问道:“是个什么宴?” 白蔻闻声,回忆了一下,道:“听送请柬的人讲,是七天后的东都灯会,在东都最大的酒楼映水堂,以康王妃的名义宴请东都贵女相聚。” 听白蔻这么一说,秦霜降也隐约记起来些什么,东都确实每年都会举办一场相当隆重的灯会,皇家人一般都会在那天宴请东都世家贵女前去赴宴赏灯。 通常都是以三倍的价钱包下整个映水堂,能接到请柬的,基本都是东都有头有脸的世家,渐渐地,灯会映水堂的请柬也成了每个世家贵女的身份象征。 以前,在秦府的时候,只有以秦祎兰为首的几个嫡出小姐才能收到,至于其他庶出的姐妹,除非和嫡出的小姐玩得好,愿意带上她倒也可以去,否则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了。 至于如今秦霜降为什么会收到映水堂的请柬,想来是秦知蕴的意思了。 若不然,按照她现在的身份以及在世人口中的风评来讲,别说是映水堂的请柬了,哪怕是那天从门口过,里头的贵女们也得离她一远再远了。 白蔻将手里新换的茶水放到秦霜降身旁,便转头去打扫房间了,秦霜降低头绣着手上的山河图,心思流转间,又忍不住抬眼看向桌上的请柬。 她总觉得,这个秦知蕴的目的太明显,反而有点不太真实,她这样的人,天上仙,人间月,世家出身,按照赵槐安的始终中立的态度,她完全没必要和秦霜降有什么交集的。 灯会开始前一天,秦霜降一如既往的安分待在院子里刺绣养花,没曾想不见踪影好几天的燕芸香破天荒的出现在了她的院子里。 秦霜降一如既往的淡漠,坐在房内,只是屏退了身侧伺候的丫鬟,只剩下两人单独说话。 她开门见山:“听说姐姐要去映水堂赴约,我也想去,姐姐也带我去吧。” 她倒是没有丝毫羞涩,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真诚又期待的看着秦霜降,双手托着下巴,活像只小奶狗。 秦霜降没立刻答应或者拒绝,只淡然的放下手中的杯子,眼帘轻抬,问她:“凭什么?” 燕芸香沉默了,但脸色不改,她垂眸间,只很认真干的思虑了一会儿,道:“我可以给姐姐想要的。” 秦霜降嗤笑,自是不屑的,她又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燕芸香摇头,但又十分笃定的回答:“我不知道姐姐想要什么,但是我知道姐姐现在最需要什么。” 秦霜降默然,眸光微寒冷,并不言语,似是在等着她的下文,燕芸香也并不卖关子,她稍稍凑近秦霜降,逐字逐句,轻声道:“蚩丹蛊的解药。” 此言一出,秦霜降脸上的笑意逐渐敛起,看她的眼神也瞬息之间多了些许质疑和警惕。 蚩丹蛊这件事情,除了燕胥安和给他诊施过针的玉寒生以外,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只有秦天佑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陡然变化的脸色,燕芸香依旧笑得灿烂,她说:“姐姐别担心,虽然我知道,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坏人,燕胥安能给你的,我一样也可以,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见我的主人的话。” 闻言,秦霜降,迅速回过神来,冷笑一声,闹了半晌,她才终于明白燕芸香的用意,原来是想要策反她,想着,秦霜降只问道:“那你能抓住秦天佑?” 燕芸香不满的垂下眼帘:“那倒是不能。” 秦霜降又冷笑,燕芸香却并没有打算放弃,转而接着道:“不过,只要姐姐带我去映水堂,那我就有办法拿到蚩丹蛊的解药,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在燕胥安抓到他之前,给姐姐多延长几个月的时间呢?” 仔细想想,如果燕芸香说的都是真的,那倒确实是可行的,可是…… “我凭什么信你?”秦霜降道。 燕芸香默了默,她认真思考的摸样像是真的在找一个能够说服秦霜降的理由,可是琢磨了半晌才发现,他们的交集好像确实还没达到这种地步。 见她为难的样子,秦霜降眼底闪过一丝亮光,趁机道:“不如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我倒是可以考虑带你去。” 闻言,燕芸香抬眸,对上秦霜降微微笑的眸子,狡黠如狐,这次换做燕芸香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她垂下眼帘认真思考的模样,竟像是真的在考虑秦霜降说的话。 第27章 确实没我姐姐好看 秦霜降看着她认真皱起眉头思量的脸色,忍不住觉得好笑,突然有点奇怪,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倒是不太像普通的杀手,一般来讲杀手没她这般单纯的,除非是第一次接任务,可如果是第一次,那也断不能是和燕胥安沾边的事情。 这种事情,一旦暴露了,轻则直接丧命,都算是痛快点的结局,重则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毕竟,燕胥安可不是什么好接触的人。 双方都沉默了许久,燕芸香最终才摇了摇头,道:“这个不行,换一个,换一个我能说的。” 她看着秦霜降,一脸真诚又开心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来谈判的,秦霜降没应答,只眸光深幽的盯着她看了良久。 直到燕芸香开口提醒:“姐姐想好了吗?” 秦霜降闻言,这才垂了垂眸,轻笑道:“你能说的,我不一定想知道。” 说罢,她起身朝屋外走,燕芸香忙起身跟上,秦霜降停住脚,她也停住脚,站在秦霜降身侧,只冲她甜甜的笑,却颇有种死缠烂打的意思。 稍作犹豫,秦霜降却意外的松了口:“明日申时三刻,过时不候。” 燕芸香表情一滞,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秦霜降这是同意带她去了,她高兴的拽着秦霜降的胳膊差点蹦起来,嘴里喊着:“谢谢霜降姐姐,姐姐真好。”一边跳着围着秦霜降转了一圈,提着裙子转头离开了。 她出门时,就正好和白蔻擦身而过,看着燕芸香欢快离开的声音,白蔻不解的皱了皱眉,疑惑的抬眼看向秦霜降时,秦霜降也只是笑而不语,只拂袖做到桌前。 到了前往映水堂赴约的时间,秦霜降带着白蔻出门,走出大门的时候,却并没有看见燕芸香,只有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停在府门外。 白蔻看了一眼秦霜降,有些为难:“夫人,咱们要等一等小姐吗?” 秦霜降回头,看了一眼府门内,回头时,只淡漠的道:“不用,直接走。” 她说过,过时不候。 白蔻挑了挑眉,自然也是听自家主子的,扶着秦霜降就要上马车,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燕芸香交际莽荒的声音:“等一下等一下!” 秦霜降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就见她提着裙子,慌里慌张的跑出了府门,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索性白蔻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 上了马车,两人也几乎是一路无言,直到马车行驶进了闹市,天色虽还尚早,但街道上空乃至各个商铺都已经开始亮起了好看的花灯,以及各种样式的灯笼。 当马车停在映水堂外,下了马车,映水堂外已有不少世家贵女早早地到了,也有和秦霜降一样刚下马车的,但也很快找到同自己相熟的姐妹,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笑。 见丞相府的马车停在外头时,四周的谈笑声明显小了不少,几乎场外等待的所有贵女都朝着这边投来了探究的目光,依稀能听见细碎的议论声: “这是哪位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听说是丞相府新去的那位,以前是秦家将军的养女,自是没被邀请过的。” “秦家将军啊,那她现在岂不还是戴罪之身?” 众人点头,见秦霜降迎面而来,却也无人敢再多言什么,只含笑冲她微微点头,便三五成群的,像是躲避瘟疫一般闪开了。 秦霜降面色无异,这种事情早就预料到了,心里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倒是燕芸香有些不满:“这群人真没礼貌。” “需不需要有礼貌,那是得看对什么人的。” 燕芸香话音刚落,厅内便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对方瞧着同秦霜降差不多的年纪,一身华服,举止优雅中又带着一丝俏皮。 她提着华丽的裙子,走到秦霜降跟前,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在秦霜降身上来回看了又看,甚至是当着众人的面,像看杂耍一样,围着秦霜降转了一圈,而后语气轻蔑:“你就是秦霜降啊,也不怎么样嘛,确实没我姐姐好看。” 秦霜降神色淡然,扫了一圈四周,众人都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站在一旁时不时投来八卦的眼神,人群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秦霜降眼帘微抬,冷冷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还不等秦霜降说什么,一道厉呵传来:“安禾!不得无礼!” 众人抬眼望去,便瞧见秦知蕴着急忙慌的从厅内出来,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温柔的笑,可出来时,却也没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被唤作安禾的姑娘。 她忙迎上秦霜降:“秦姑娘,有失远迎,真是抱歉,这是我妹妹,顽劣的很,姑娘别放在心上。” 秦霜降笑笑,很自然的挣脱秦知蕴拉住她手腕的手,应答;“没关系。”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白蔻:“请柬。” 白蔻忙会意,将请柬交给一旁的侍卫核查,却被秦知蕴抢先一步拿过去,表示:“不用了,秦姑娘的请帖,是我亲手写的,自不会出错。” 她这么说,似是想体现对秦霜降的重视,显然,这个法子好像挺管用,站在不远处围观的人听了她的话,都纷纷散去,结伴着进了映水堂。 秦知蕴也笑着,竟亲自将秦霜降迎进了大厅,如今时辰尚早,乐师舞女都还在后院准备,大厅内只有早到的世家贵女们一起品茶聊天吃点心的。 秦知蕴领着秦霜降穿过正厅,却朝着大厅后的偏殿过去,秦霜降虽疑惑,却也先跟了上去。 一路上并不算远,路也不算复杂,只是越往偏殿去,身后的声音就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厅内嬉笑打闹的的声。 四面通风的偏殿内宁静极了,四处都挂不同的样式的花灯,秦知蕴带着秦霜降和燕芸香走到殿内的桌前坐下。 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将新鲜的点心和茶水端上来,秦知蕴抬手,屏退了要给三人斟茶的宫人,自己接过那宫人手上的茶壶,亲自给秦霜降和燕芸香倒上水。 燕芸香倒是不客气,端起茶杯就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眉眼弯弯,笑得甜美:“多谢王妃,王妃不仅长得漂亮,心里也那么好,难怪康王殿下视王妃如珍宝,这换做任何人,恐怕也得如此吧。” 不管这番话是不是真的,至少秦知蕴是被逗笑了,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只道:“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想来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燕芸香的事情,东都鲜少有不知道的。 她被燕胥安接回丞相府的之后,虽没有大摆宴席庆祝,但像燕胥安这样时时刻刻都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来讲。 哪怕是丞相府又多了几个丫鬟小厮这种事情,都能被有心之人编排几日,更别说这位被堂堂正正接回来的丞相府大小姐了。 秦知蕴自也是知道的,故而觉得她流落在外数年,被找回来之后,还如此乖巧,自是让人心疼的。 第28章 开门见山 燕芸香忙摆摆手,表示:“不苦不苦,阿兄和霜降姐姐,对我都很好。” 秦知蕴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温柔,随即眸光微转,又看向秦霜降,才想起什么似得,才忙问道:“我如此唐突请姑娘到偏殿喝茶,可有让姑娘觉得冒犯?” 她问的真诚,好看的杏眼闪烁着歉意,不等秦霜降说话,她语气微顿,又接着道:“不满姑娘说,上次一见,虽没说上话,但却总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上次杏仁糕的事情,我真不是有意的,还请姑娘莫要怪罪才是。” 她说着,忙招呼一旁的贴身宫人上前,将手上的小盒子放在桌上,道:“也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拿了些上好的新茶来,算是给姑娘赔礼道歉了。” 秦霜降看着被推到眼前的盒子,只眼帘微垂,平淡的视线扫过,便应道:“王妃言重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并没那么在意。” 听秦霜降这么说,秦知蕴面色一松,像是顿卸下了千金重的东西般,缓缓地舒了口气,随即问道:“不知姑娘平日里可有什么投趣儿的事儿?养花听曲儿,吟诗作画?” 见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秦霜降只是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乖巧含蓄的笑意,心头的警戒却始终没有放下。 秦知蕴脸上明显有些失落,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眸,默了片刻,她微微启唇,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未说出口,一旁的宫人便小跑着上前,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只见秦知蕴脸色微变,看向宫人的眼神有些忧愁,显然那宫人也没法子,只能低了低头,不再作声。 无奈,秦知蕴只得挥手屏退了那宫人,一脸为难的看向秦霜降,道:“实在是抱歉啊秦姑娘,我得出去一下,我那妹妹实在顽劣,一会儿不见又同旁人掐起来了。” 秦霜降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王妃只管忙去便是,我同芸香自己坐坐便好。” 秦知蕴点点头,一盘的宫人扶她起身,刚走出几步,她又止住脚,似是怕秦霜降和燕芸香独自待着会无聊。 她回过头,又接着道:“若是姑娘实在觉得兴致欠佳,也可去外头走走,天色马上就要黑了,这会儿估摸着比方才来时要美的多,宴会本就是随时出入都可以的,这个姑娘不用担心,累了随时回来便是。” 秦霜降冲她点头应答,目送她整个人走出偏殿,才收回了目光以及脸上淡淡的笑意。 这时,她才抬手,指尖轻触陶瓷茶杯,指腹沿着杯口环绕一圈,才慢悠悠的端起杯子轻品了一口茶水。 身旁的燕芸香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姐姐真是警惕,喝茶也要验啊?” 秦霜降没搭理她,只是自顾自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刚才她指腹绕着杯口转了一圈,确实是用藏在掌心的银针试毒。 两人在偏殿坐了一会儿,秦霜降不紧不慢的起身,转头往外走,燕芸香有些不解,但也只是稍作犹豫,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她追上已经走出门的秦霜降,歪着头问她:“姐姐要去哪儿?逛灯会吗?” 秦霜降没搭腔,只是顺着秦知蕴告诉她的路线找到映水堂的后门,走出后门,她停下脚,道:“你跟我来映水堂,不会就是为了陪我逛灯会吧?” 说话间,两人四目相对,眼底的笑意同时散去,燕芸香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却还不等她说话,秦霜降轻轻凑近她,低声道:“你有半个时辰做你要做的事,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在这里碰面,懂吗?” 事已至此,两人都明白都明白对方来这场宴会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与其再拐弯抹角的试探,不如开门见山,留给彼此足够的时间。 燕芸香了然,自然也不拒绝,只娇声道:“姐姐真好。”随即便也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目送她的身影折返回映水堂,秦霜降眸光微寒,低声道了句:“出来吧。” 片刻的沉默,四周的空气仿佛都紧跟着凝固了,不过是,墙角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身穿黑衣的暗人。 他拱手见礼:“夫人。” 秦霜降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闪身消失在将黑未黑的天色中,跟着进了映水堂,悄然跟在燕芸香身后。 映水堂的后门是一条并不怎么热闹且几乎废弃的街道,除了稀稀拉拉的铺子还有人住,其他店铺都已经搬到了更热闹的街道。 哪怕是这样,几乎废弃的街道也有简单的装饰,挨家挨户挂上几盏花灯。 天色逐渐暗下来,借着花灯的弱光,以及已然瞧瞧爬上枝头的圆月洒下来的薄弱月光,她缓步朝着街道外热闹的市区走去。 终于钻进热闹的人群,人来人往之间,几乎都是出门逛灯会的年轻男女,秦霜降小心翼翼的穿行在人群中…… 映水堂内。 秦知蕴处理好秦安禾的事情,正捏着眉心返回偏殿,一抬眼,就迎面撞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秦江俶。 兄妹两四目相对,秦知蕴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默了默,只是转头屏退了身后跟着的宫人,同秦江俶择了个无人的地方说话。 “如何?”秦江俶问,脸色间是止不住的忧心。 秦知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那姑娘,太谨慎了,好像对谁都有戒心似得,很难亲近。” 闻言,秦江俶皱眉,稍作沉默,他轻叹了口气,道:“算了,慢慢来,毕竟她现在身份特殊,警惕性高也是应该的。” 秦知蕴点点头,不再多言……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热闹的街道亮起各种各样的花灯,秦霜降穿梭在人潮不息的集市上,形只影单。 似是觉察到什么,她脚步顿了顿,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可又突然转头,停在了一处小摊位前面,摊主忙着同先前来买花灯的姑娘讨价还价,暂时就让秦霜降自己挑挑。 秦霜降笑着点头应允,低头拿起一只莲花做的花灯,精巧细致,栩栩如生。 正看着,人潮拥挤之间,突然感觉到什么利器抵上自己的后腰,多年的杀手经验告诉她,那是把刀。 秦霜降眸光微沉,浑身微僵,唯独眼底不见半点惧意思,男人站在她身后,正好挡住了他手上抵在她后腰的刀。 他低着头,在嘈杂的人群中,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不许反抗,跟我走。” 秦霜降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花灯,随即点了点头,男人拽着她的胳膊,抵在后腰的刀始终没有放下来。 直到跟着男人离开闹事,到了一处偏地,旁边是潺潺的溪流,水面上,漂着一盏盏写满了少男少女心思的花灯,它们顺着河水缓慢的向着下游漂流。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这里像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连照明的花灯都没有,安静的能依稀听见一点闹市的嘈杂,对方没有收刀,只是咬牙问道:“祎兰在哪儿?” 第29章 她并不是躲不过 秦霜降勾了勾唇,似是早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她只道:“楚公子找错人了,您要找大小姐,得去问燕大人,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这个人,秦霜降当然认识,他叫做楚晋书,是东都首富家的公子,舅舅是中州刺史,也算是和朝廷有些关系。 但多数时候,靠的还是燕胥安的照拂,毕竟,楚家是靠做生意一步一步坐到首富的位置,和官场的人打好交道,是最基本的。 楚晋书和秦祎兰关系从小就很好,当初因为他的一句:“霜降真是越发标致了,等过些日子,我纳你做妾可好?”她没少被秦祎兰折磨。 当时,秦祎兰是很不满,但也并未立即发作,只轻声呵斥他:“你要敢,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楚晋书没说什么,只是哈哈一笑,转身去哄黎祎兰了,也正因为这非玩笑又似玩笑的话,自此让秦祎兰对她诸多记恨。 当天夜里,楚晋书和他爹走后,秦祎兰让人将她堵住,几个巴掌落在她脸上,如果不是萧容策及时出现,她大概真的会被打到耳朵失聪。 当然了,这些他都不会知道,不止是楚晋书,甚至所有人的眼里,秦祎兰是将门之女,是高傲、优雅的。 也是可以一袭蓝衣纵马聘驰马场,热烈又豪情万丈的,在所有人的心里,她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磨平她的尖刺。 可奈何秦祎兰谁都没看上,唯独对楚晋书有点不一样,楚晋书便常出入秦家,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感情多少就有些暧昧。 秦家出事之前,确实是有不少人想娶秦祎兰,但秦家出事之后,那些人就跟死了一样,再没半点动静。 秦祎兰失踪这么久,只有消息传出说是被燕胥安的人抓了,目前为止,楚晋书还是第一个来找她要人的。 看来,这楚晋书倒还是个情种。 听着秦霜降的话,楚晋书自是不信的,他抵住她后腰的短刀又前进了一份,尖锐的触感像是下一秒就要捅进她的身体。 楚晋书咬着牙道:“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燕胥安对你百依百顺,只要你肯问,怎么可能不知道祎兰的下落?” 秦霜降面不改色,眼底闪过一丝凉意,面上却故作无奈的苦笑,微微转头,对上他血丝密布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楚晋书下意识警戒。 可秦霜降根本不在意,只冲他勾唇一笑,随即猛地转身,在他根本来不及反抗的空挡,一把钳住他握着短剑的手腕。 瞬息间就将他手中的短剑夺过来,一把将他摁在身后的大树上,被擦拭锃亮的剑刃瞬间贴上他的脖颈。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局面瞬间扭转,秦霜降冷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未出口,她又止住了,只稍作犹豫,她眼神一转,低声道:“我确实知道她在哪儿,说来也挺可怜的,割舍断腿,不过好在还活着,但是,我为什么告诉你她在哪儿呢?” 她说着,语气不轻不重,平静的像是拉家常,可眼底浓浓的挑衅却是一点都不屑与掩饰。 割舍断腿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几乎快要丧失理智的楚晋书,他险些咬碎后槽牙,猛地奋起,秦霜降得逞的一笑,顺势往后退去,手中的短剑也被他夺回去。 “我杀了你!”他握着再次夺回手里的短剑,奋起刺过去,秦霜降并不闪躲,只是不紧不慢的步子往后退去。 直到楚晋书手里的短剑即将落在她身上,同时她的后背猛地靠上什么东西,紧接着只听“嘭”的一声,近在咫尺的楚晋书被猛地踹飞,狠狠地摔在地上,手中的短剑掉落,口吐鲜血,好一会儿无法起身。 秦霜降回头,佯装惊魂未定的小脸微微扬起,瞧着好生脆弱,却又正好撞进男人冰冷的眸子中,是燕胥安。 他将她环在怀里,深不见底眸子牢牢锁在她身上,不等秦霜降反应,几个侍卫便已经上前,将地上吐血不止的楚晋书扣了起来。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又深邃,隐约带着一丝杀气,明明没有生气,但就是让人莫名生畏,叫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秦霜降靠在他的臂弯中,劫后余生般冲他一笑,脸上满是庆幸,甜甜的唤了一声:“大人。” 闻声,燕胥安才回过神,松开环住她的手,似是犹豫了许久,才问道:“可有受伤?” 这问话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关心她,而是简单的走个流程,秦霜降却不在意,只看着他摇了摇头,眼神欣喜又带着笑意。 燕胥安不再问,只眼神复杂的看她一眼,别开眸子的瞬息,眸中不可自查的闪过一丝懊悔,虽是稍纵即逝,但也被秦霜降尽收眼底。 她没说什么,只嘴角微扬,神色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刚才那一刀,她并不是躲不过的,但是她知道他在,所以她不躲。 她故意激怒楚晋书,又故意借机将短剑还给他,用命赌谁先着急,赌他会不会现身。 丞相府的侍卫将满嘴鲜血的楚晋书押上来,江海拱手道:“大人,这如何处理?” 燕胥安瞄了被迫跪在地上的楚晋书一眼,神情愈发冷漠,稍作思虑,他道:“现带回去关进地牢,等他爹来要人。” “是。” 江海领了命,转头带着侍卫将绵连愤懑恨不得扑上去把秦霜降生吞活剥的楚晋书押走了。 目送江海离开,秦霜降才回过头,看向身旁的燕胥安,满脸单纯和惊喜的明知故问道:“大人怎么在这儿?” 燕胥安若有所思的垂眸,对上她仿佛装了两汪清水的眸子,思量片刻,喉结滚动,轻声开口:“没什么,刚好在这附近办事。” 听着他的话,秦霜降笑而不语,仿佛明白一切的眼神只看破不说破。 他知道,她是出来和秦天佑的人接头的,她也知道,他从她离开映水堂,在街道上挑选花灯的时候,就跟着她了。 两人相顾无言,燕胥安依旧什么都没问,只将她带离了偏僻的地方,让人将她送回映水堂。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目送她的背影逐渐被人群淹没,他才讪讪的收回了目光。 安排好人将楚晋书押回丞相府,江海折返回燕胥安身边,拱手道:“大人,东街十里安窑发现了疑似秦天佑的人,咱们的人,可要动手?” 燕胥安皱了皱眉,烟波流转之间,只摇了摇头,道:“不用,小心盯着就是了,再等等。” 闻言,江海有些意外和疑惑,他们蹲了好些时候,好不容易才等到人放下戒备现身,现在有机会,却还要等? 虽然心中不解,但主子有令,他也只能领命照做,见了礼转头离开,燕胥安也转身回去了原先的茶楼。 房内,玉寒生倚靠在栏杆上,一手捏着茶杯,视线落在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燕胥安拂袖坐到桌前,自顾自的端起桌山的茶杯倒了口茶水,便听玉寒生戏谑的口吻道:“你那小娇娘,可真有意思。” 第30章 生死有命 燕胥安一口茶水下肚,却并未应声,玉寒生回头,看向屋内淡然喝茶的人,清明的眸子带着一丝疑惑,随即发问:“大人,她以前是不是救过您的命啊?您这么在意她?” 听着他的发问,燕胥安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神色间莫名有些恍惚,但也只是瞬息便调整回来。 他语气平静,缓缓地放下寿山干的杯子:“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 他虽语气冷漠,但玉寒生却一点都不害怕,只不再发问,转头欣赏着茶楼下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屋内安静极了,只有外头穿透进来的些许嘈杂,燕胥安抬眼,隔着栏杆,视线恰好落在街道上拿着莲花灯往小河边去的几个姑娘身上。 思绪飘飞之间,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他突然想起,曾经在将军府的那段日子,他曾看着秦霜降将写着她和那个男人名字的河灯放进了河里。 那时候太幼稚,他去下游劫灯,将下半身跑进水里一个一个的找,也要将她的河灯找到,再将那个人名字抹去,换上自己的名字再放走。 虽然他明白,这没有任何意义,但那个时候的他,也只能做那么多,他燕胥安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思绪飘回,他再次端起手中的茶杯,可刚递到嘴边,又有些犹豫,默了默,最终还是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了…… 映水堂。 秦霜降回来的时候,厅内的歌舞已经开始了,秦知蕴忙着应付各种上前搭讪的贵女,秦霜降借口不喜欢热闹便转头去了偏殿。 人刚到,还未踏进殿门,秦霜降抬眼看去,就见燕芸香坐在殿内,身后站着的,正是她派去跟着燕芸香的暗卫,暗卫垂着头,站在燕芸香身边。 见此情形,秦霜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是技不如人,跟踪不成,反被抓了呗。 秦霜降脚步微顿,眸光微转,就见燕芸香坐在殿内,双手托着下巴,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一转不转,看样子是等她等了很久。 稍作沉默,秦霜降面色从容的迈步走进了殿内,燕芸香见此,赶忙起身相迎,不等秦霜降说话,她手腕一转,拿出一只锦盒递给秦霜降。 秦霜降垂眸,视线落在锦盒上,却并没有接,似是看出了她神色间的疑惑,燕芸香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是蚩丹蛊的解药,虽然只有三个月的药效,但对姐姐来说,应该也能撑一撑吧。” 她眼神真诚,一如既往的娇俏,秦霜降没说什么,只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锦盒,犹豫着打开盒子,里头放着一颗药丸,一股熟悉又难闻的药味迎面而来,秦霜降瞬间就确定了这东西真的是蚩丹蛊的解药。 秦霜降有些意外,在打开这个盒子之前,她的确是不相信燕芸香可以拿到解药的,但是现在,她更多的是好奇,这解药是谁给她的? 思索间,秦霜降只眼神示意身后的暗卫退下。 她还没问,燕芸香便主动扬起笑脸,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她双手负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依旧笑得明媚:“姐姐干嘛这么看着我嘛,我说了会拿解药给姐姐,就一定会,姐姐不用怀疑,我对姐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秦霜降看着她,依旧没说话,只是拿着锦盒走到绕过燕芸香,走到桌前坐下,将手中的锦盒放在桌上,随即开口:“你不问我为什么派人跟着你?” 燕芸香思量片刻,回头看向坐在桌前的秦霜降,微微一笑,应答:“能有什么为什么,姐姐让人跟着我,自然是担心我的安危啊,不然呢?我总不可能怀疑姐姐吧。” 她说着,人已经走到秦霜降对面坐下,她单手托着脸颊,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又莫名带着崇拜和仰望的眼神看着秦霜降。 秦霜降收回目光,转头打开桌上的锦盒,当着燕芸香的面,拿起里头的药丸,在燕芸香期待的眼神中,她随手一扔,只听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响起,当燕芸香回过神来时,药丸已经落入了一旁养鱼的青花瓷鱼缸里。 沉默了一会儿,燕芸香似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脸上的笑意一凝,忙不迭起身走到鱼缸前,俯身看了看,只有几条小小的锦鲤在水草假山中来回游荡。 那药丸遇水即化,哪怕是在药丸落水的一瞬间她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了,本来以为秦霜降会吃,没想到她却直接给扔了? 等她接受了药丸的事情,逐渐调整好心态,偏殿内,安静了数秒,她转头看向一脸淡然喝茶的秦霜降,脸上鲜少可见了一丝怒意,更多的却是不解,她问她:“你疯了吗?” 秦霜降勾了勾唇,满不在意,甚至答非所问的,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燕芸香沉默了,对上秦霜降淡漠又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神,燕芸香垂了垂眸,道:“姐姐是不相信我?” 秦霜降闻言,却只挑了挑眉,随即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不,我知道,解药是真的。”她自十三岁执行秦天佑的暗杀任务开始就被种下了蛊毒,每三个月都要服用一次解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药的味道。 此言一出,燕芸香才稍稍缓和的脸色又沉了沉,看秦霜降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像是怒极反笑一般,她嗤笑道:“难道是为了跟我较劲,可以连命都不要?” 要知道,以毒控制杀手、暗人几乎是每个权贵惯用的手段,被控制的人往往对解药这种东西,都是求之不得的,更别说是被主动送上手的,她竟然就这么扔了。 秦霜降端起手中的杯子,轻轻摇晃着,面带笑意,只道:“我这个人,向来只在意输赢,毕竟,生死有命,干我们这行的,有几个能活到老的?” 说着,她语气微顿,看着燕芸香的眼神依旧,摸了摸,才接着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不会跟你换的,所以,你的东西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话语至此,燕芸香脸上的笑容已全部消失,虽心有不干,总觉得这次自己胜券在握,但听着秦霜降的话,一时间也有些哑口无言。 历经过曾经的险恶,身份和经历使然,秦霜降又岂会不知,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白来的餐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对你好,那一定是有所图的。 而她秦霜降孑然一身,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但如果要说会被同行惦记上的,恐怕只有一点:蛇蝎针。 似是被看透了想法,燕芸香也不再伪装先前的乖巧明媚,眼底的杀意和凉气渐显,秦霜降看着她,笑而不语,只安静的喝着茶。 见燕芸香没了言语,甚至一改先前的得意俏皮,神色间的凉意几乎让她像是换了个人,秦霜降却并不在意,只接着道:“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除了秦天佑,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所有人都忌惮蛇蝎针,银针穿脑,不见滴血,但没有人知道,用这针的人是谁。 第31章 阁楼相聚,心思各异 听着秦霜降的话,燕芸香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嗤笑出声,竟又突然反问秦霜降:“什么身份?姐姐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秦霜降言语含糊,猜到了但却并未明说对方的来意,无非就是防止万一自己猜测失误而自爆身份。 显然,对方也猜到了这一点,于是勾了勾唇角,又恢复了先前乖张俏皮的样子。 此时外头响起几声炸响,紧接着本就被各种花灯照亮的黑夜瞬间亮如白昼,伴随着外头传来的姑娘们惊喜的嬉笑声,一道道烟火陆续在空中炸开。 偏殿内,依旧安静的恍如另世,直到秦霜降淡然一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道:“看烟火去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霜降也明白,对方还并没有要和她撕破脸皮的准备,索性她现在还没抓到她什么把柄,那就这么过呗,看谁的狐狸尾巴先露出来。 燕芸香还没说话,秦霜降就已经起身朝着屋外去了,她撇了撇嘴,也没再纠结解药的事情,小跑着跟了上去。 刚走出偏殿,便迎面撞上秦知蕴,四目相对,秦知蕴神色惊喜:“秦姑娘,燕小姐,一起去赏烟火吧。” 秦霜降还没说话,燕芸香便抢先应答:“好啊好啊,我同姐姐正要去呢,就是不知道哪里看的清楚些,王妃姐姐肯定知晓吧。” 秦知蕴点头表示:“若是二位不介意,就请与我同行吧。” “当然不介意了。”燕芸香说着,转头看向秦霜降,没给她一点接话的机会,四目相对之间,带着笑意的眼神中又只有两人可以看见的挑衅。 秦霜降当然也没有拒绝邀约,同秦知蕴一道去了映水堂的阁楼,还未走近便远远瞧见阁楼上不止伺候的宫人,秦江俶和赵槐安竟然也在。 听说,这个地方很少有人能来,唯有每年节日包下整个映水堂的人才能够有资格使用。 燕芸香兴高采烈的上前见了礼,便满眼兴奋的小跑着到阁楼的栏杆前,放眼望去,这里的视野及好,几乎可以看见大半个东都街道。 此刻,灯火通明,房屋错落在黑夜中,将挂满花灯彩带的街道隔开,各色烟火在空中炸开。 她兴奋的回头看向秦霜降:“霜降姐姐,下面的人好小啊,像蚂蚁一样诶!” 她说着,眼底闪烁着少女才有的灵动又俏皮的光芒,同之前在偏殿同秦霜降对峙时判若两人。 秦霜降垂了垂眸,并没有回应她,气氛有瞬间冷凝,秦知蕴忙道:“小孩子嘛,性子跳脱也正常。” 说着,她领着秦霜降走到桌前,招呼她坐下,秦江俶和赵槐安也坐在一旁,一旁伺候的宫人主动上前斟茶。 第一批烟花燃过,耳边的炸裂声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寂静,许是楼层太高,也已听不见楼下的吵闹。 看着面前的茶水,秦霜降并没有要喝的准备,只淡漠的眼神落在茶水中,一旁的秦江俶见此,主动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末了还不忘将杯子倒过来展示自己的空杯子。 秦霜降没说话,但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先前就听人说过,秦国公从文,不喜刀枪,但其长子爱武,更是不顾家中反对入了军营。 相比于秦天佑,他也是战功赫赫的,领兵破敌之事不在少数,是众所周知仅次于秦天佑的少年将军。 按照他的洞察力来讲,大抵是看出了秦霜降的谨慎,而故意为之的。 默了默,气氛莫名有些沉寂,秦霜降主动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四周骤降的温度才有所回升。 秦江俶主动道:“秦姑娘,靖安王殿下那件事情,很抱歉,当时没来得及阻止,才让姑娘平白受辱。” 听着他的话,秦霜降垂了垂眸,思虑半晌,才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件事,我早就不在意了,秦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当然只能这么说,本来当时也并不指望他能做什么,曹晟的权利远比他大,再则,他也不可能为了救她而和曹晟结下梁子,毕竟说开了讲,曹晟和国公秦书闫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们都想扳倒燕胥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平日里合不合不知道,但在对付燕胥安的这件事情上来讲,是绝对一致的。 秦江俶身为国公府的长公子,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秦国公,如果他当时出手了,曹晟也会因此记恨上他。 而他现在道歉,也只不过是为了待会儿要说的事情而已,秦霜降笑笑,温婉又体贴。 秦江俶见此,却莫名沉了沉眸,微微皱起的眉头以及晦涩难懂的眼神,竟有些叫人看不懂的愧疚。 秦霜降面带笑意,疑惑的垂了垂眸,不等她想明白其中意思,秦知蕴便道:“我听说秦姑娘绣工了得,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知姑娘可愿意相传一二?” 这话说的,她堂堂东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论绣工女红自也不输任何一位东都女子,她说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真的想和她学了,套近乎而已。 不过,这手法确实不怎么高明,她是故意的? 思索间,秦霜降一时拿不准秦知蕴的想法,可秦知蕴看着她,神色依旧温柔,她也只得道:“王妃过誉了,东都绣娘不少,各个手艺精湛,我同她们比,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秦知蕴莞尔一笑:“秦姑娘太谦虚了。” 正说着,一旁赏灯的燕芸香突然凑上前:“就是,姐姐绣的可好了。” 她说着,人已经坐到了桌前,双手托着下巴,俏皮可爱的摸样,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她默了默,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微顿,又接着道:“霜降姐姐可厉害了,绣的山水图简直栩栩如生,要我说啊,这东都绣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她说着,下巴微微扬起,骄傲的样子仿佛是自己绣的一样,一副等待夸奖和欣赏的样子认真又娇俏,引得几人皆露出了笑意,现场的略显尴尬的气氛都瞬间温和了不少。 唯有秦霜降眸光微转,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向燕芸香,淡淡的视线扫过,燕芸香神色不改,眸光一转,对上秦霜降的眸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秦霜降别开眼,淡然的垂眸一笑,她能感觉到,燕芸香似乎是想要她和秦知蕴走近的。 默了默,秦霜降只道:“小孩子童言无忌,让诸位见笑了。”说着,她瞪了一眼燕芸香,燕芸香却并不在意,只抿唇挑眉,起身走到一旁摆弄装饰用的花灯。 秦知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定单独约姑娘出来,咱们定要切磋一二,姑娘可万不能推辞。” 她说着,满眼激动和兴致,任谁看了,也觉得是真心想与之来往的,但秦霜降对上她的眸子,只轻轻勾了勾唇,没拒绝:“那霜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她应下,不光是秦知蕴,身下两人也同时舒展了眉头,脸上的神色一松。 这一刻,秦霜降就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32章 他惯用的法子? 等映水堂的聚会结束,已经是半夜了,但街道上依旧没有消停的意思,人来人往热闹不凡。 秦知蕴亲自将秦霜降送到门口,瞧着神色依旧是有些依依不舍的摸样,可一转头,便见丞相府的马车旁,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不远处。 是燕胥安。 他并未进去,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但显然,他是来接秦霜降的,只是在秦知蕴和秦江俶看见他的一瞬间,脸上的原本还带着的一丝淡淡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兄妹俩相视一眼,接心照不宣的垂了垂眸,眼底闪过戒备,可看向秦霜降的时候,又换上先前的温柔和煦。 秦霜降主动道:“多谢王爷王妃款待,那今日,霜降就不多叨扰了。” 她乖巧的见了礼,同秦知蕴道别,带着燕芸香转头走到燕胥安跟前:“大人。” 燕胥安轻轻点头,眼神微转,犹豫片刻,才伸手牵住她的手,道:“走吧。” 秦霜降冲他一笑,被他扶着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映水堂门外,看着逐渐驶远的马车,秦知蕴脸上温柔的笑意也逐渐敛起,继而换上一副愁容。 她转头看向秦江俶:“阿兄,如果她不是怎么办?毕竟,这么多年了,说不一定,早就……” 她没将剩下的话说完,只看着秦江俶同样忧愁的侧脸,神色间有些难以言说的苦楚。 秦江俶默了默,收回目送马车走远的的目光,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一定要弄清楚,否则,不是叫母亲平白丢了性命吗?” 此言一出,秦知蕴没在说话,只是默默地垂下眼帘,她无奈的舒了口气,转头返回映水堂时,忧愁道:“那我改日再找机会相邀。” 秦江俶没再说什么,只眸光深沉的看了一眼秦霜降离开的方向,也转头进了映水堂…… 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已是深夜,相比于灯会的热闹,马车停在丞相府前时,四周安静的能听见藏在茂密树叶间的虫鸣。 进了丞相府,燕芸香率先表明自己疲累,就借口回了院子,只留下秦霜降和燕胥安单独走。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无言,回到小院,率先白蔻已经同府中的下人备好了沐浴用的水。 烟雾缭绕间,耳边是潺潺的水声,偌大的浴池中引用的都是几里外的活山泉加热,带着淡淡的硫磺味。 他淌着池水往前,轻轻将她揽入怀里,宽厚的大掌探入池水中抚上她的腰肢,低头间,轻轻吻上她肩头的海棠花。 “今天开心吗?” 他声音微微哑,像是极度的隐忍。 秦霜降默了默,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声音轻细:“挺好的,除了楚公子,便没什么烦心事了。” 听到这里,燕胥安沉了沉眸,环住她瘦小身子的胳膊又紧了紧,在水中的大掌握住她的手,随即他低了低头,柔软的唇似有似无的磨蹭着她的脖颈。 酥酥痒痒的感觉让秦霜降下意识轻哼着推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抽空她浑身的力气,继而却听他低哑的声音轻声道:“楚晋书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以后他都不会来扰你。” 说着,他抬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转过来,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蜻蜓点水般接着是额头和鼻尖,再是唇瓣。 她微微仰着头,迎上他低下头眼帘微垂的眸,浴池内雾气蒸腾,比外头高些的温度让她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一记深吻剥夺她的氧气。 保持着仅有的一丝理智,秦霜降心中不免有些奇怪,按理来说,燕胥安是会质问她中途独自离开映水堂是要去做什么的。 可是他没问。 是因为他很肯定心里的答案,还是说,是他惯用的法子,等她自己坦白吗? 正想着,她忽感唇上一阵刺痛,像是惩罚一般他突然轻咬她的唇,她不住闷哼一声,猛然回过神,他已然退出她的口中,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满,出口的语气带着埋怨:“认真一点,这样都能走神?” 秦霜降怔了怔,心头止不住涌上一阵心虚,下意识垂下眼帘掩饰,燕胥安却并不依她,抬手握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看他。 四目相对间,他喉结滚动,方才散去的暗昧气氛再次汇聚起来,他将她逼到池边。 浴池内,水花荡漾,一击激起千层浪,活水流动,哗啦作响,一夜未停…… 一夜前,秦霜降还有意识的时候,是在浴池里,等她再醒来,人就已经躺在了床上。 看着熟悉的床顶,她眨了眨眼,拖着酸痛的身板坐起身,索性这次他没因为心里不快而不让白蔻给她穿衣服。 秦霜降靠在床上,视线落在窗子外四四方方的院子里,脑子正放空着,手里握着白蔻倒给她的水。 不多时,出门给她备水洗漱的白蔻着急忙慌的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怎么了?”秦霜降开口,声音还有些嘶哑,疑惑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白蔻将手里的书信塞到秦霜降手里:“这是方才奴婢打扫房间发现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放的,奴婢唯恐是写给夫人的,便没叫人轻易打开,一直受着。” 看她一脸紧张的模样,秦霜降有些纳闷儿,她没和任何人通过书信,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会给她写信。 看着手里的信封,秦霜降仔细打量了许久,信封上没有一个字都没有,但却正好出现在她的房间,说不是给她的,想来可能性也不大。 稍作犹豫,秦霜降也没立刻打开信封,只先安抚白蔻:“我知道了,可能是先前我闲来无事自己弄的,你不用管,去备水吧。” “是。”白蔻点点头,也并不怀疑,就起身见了礼,转头去办了。 秦霜降这才打开信封,展开折叠好的信纸,信里依旧没有署名,但入眼的第一个字,她就立刻认出来了,是秦天佑的字。 信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就是约她丑时三刻相见,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秦天佑会再找她,这一点只是时间问题,她比较在意的是,他是怎么将信送进来的? 丞相府戒备森严,白天晚上都不容易出入,进进出出的人,哪怕是只牲口也得里里外外搜个遍,他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封放进来的? 左思右想,她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丞相府里有秦天佑的人。 可是,是谁? 秦霜降看着手上的信,陷入了沉思,直至白蔻带着下人端着洗漱用的水进到屋内,她才将手中的信封藏起来。 洗漱之后,反复向白蔻确认过,她不在的时候没有人来过。 要这么说的话,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演芸香了,可不知为什么,她又总觉得,燕芸香不太像是秦天佑的人。 不管是从行事风格还是说话的语气,亦或者是她的目的来讲,她都不像是秦天佑会培养出来的人。 第33章 你怎么知道我没猜对 秦霜降想着信的事,手中的针线不紧不慢的穿过眼前的绣布,一个不察,锋利的整件就刺入指腹,疼痛来的突然,毫无防备的秦霜降本能的缩回了手指。 一旁听到动静的白蔻忙上前查看:“夫人,不要紧吧?” 看着指腹渗出来的鲜血,秦霜降只淡定的和上手掌,继而摇了摇头:“没事。”便将手中的针线放在一旁,起身走到桌前坐下。 似是看出来了秦霜降的心不在焉,白蔻便主动提议道:“今儿日头不错,要不奴婢陪夫人去园子里走走吧,老是闷在屋里,对身子也不大好。” 她说着,倒了一杯茶递到秦霜降手边,秦霜降没说什么,只抬手握住杯子,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问她:“大人最近还是很忙吗?” 白蔻闻言,先是沉思片刻,随即若有所思般回答:“比前一阵子好些,不过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今日一早,是宫里的掌事公公亲自来传唤的,估摸着是同陛下相关的事。” 闻言,秦霜降递到嘴边的杯子一顿,再度抬眼看向她,出口确认:“今晚不回来?” 白蔻正擦着一旁的花瓶,听到秦霜降仿佛略带高兴的语气,她下意识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秦霜降,眼神间疑惑与她没由来的喜悦。 接上她的目光,秦霜降猛然反应过来,她迅速调整好语气和神色,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道:“没什么,出去走走吧。” 白蔻虽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问什么,就放下手上的活儿,同秦霜降一道出了院子。 刚开春,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长得好,丫鬟小厮来来回回低头做着手上的活儿,只经过秦霜降身边时颔首见礼。 离开小院子,没走出多远,便瞧见不远处少女手持团扇,弯着腰,轻扑落在杜鹃花上的蝴蝶,身段柔美,俏皮中带着一丝灵动,一身温柔的淡粉色长裙,如初入凡尘的天上仙子。 秦霜降站在不远处,并没有要靠近的意思,只是神色淡然的看着她落下手中的团扇,蝴蝶却受惊飞走。 燕芸香有些颓败的看着飞向远的蝴蝶,回眸间,便注意到了秦霜降,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她提着裙子笑着朝秦霜降跑来。 身旁的白蔻福身见礼:“小姐。” 燕芸香笑着冲她点头,再转头看向秦霜降:“姐姐今日怎么想着出来散步?” 不怪燕芸香这么问,实在是秦霜降确实不爱出门,更不爱到处走,除了去燕胥安的书房和寝殿以外,一般没别的事情,基本都不出门。 秦霜降垂了垂眸,并未立刻搭腔,只转头看向白蔻:“我和小姐单独聊聊。” “是。”白蔻点头见礼,转头离开。 见她将人支走,燕芸香许久才收回注视白蔻背影的目光,看向秦霜降的眼神中的笑意少了几分。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秦霜降迈步走到园中的凉亭内,燕芸香也跟了上去。 沉默了片刻,一旁的下人为两人斟好茶,便退了出去,燕芸香将手中的团扇放在桌上,率先发问:“怎么?难道姐姐不是来赏花散步的,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秦霜降并不否认,但也没承认,只问她:“你的解药,是哪里来的?” 显然是没想到秦霜降还会提起蚩丹蛊解药的事情,燕芸香有片刻沉思,随即反应过来之后,她回答:“我说过了嘛,我不能说的,否则主人会生气。” 闻言,秦霜降也并未恼怒,只是觉得奇怪,以前她一直觉得,她是曹晟或者国公府的人,可那天的灯会,看她对秦江俶和秦知蕴的态度,似乎并不像认识的样子。 至于曹晟,完全就是个莽夫,典型的沉不住气,否则,接风宴那天,他也不会因为她是燕胥安带来的,就那么着急想借此羞辱她来打燕胥安的脸。 他明知道燕胥安在,像燕胥安那么有心计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让赵子玉的接风宴在没有他的眼线的地方举办呢? 所以,当时她才能掐准了燕胥安进来的那个时间冲出去寻求庇护。 直到今天一早,白蔻将那封偶然发现的书信交给她的时候,她心里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下意识就成了燕芸香。 除了她,似乎没有人能够这么轻易的做到将书信送进来,可如果她真的是秦天佑的人,她想学蛇蝎针,大可去求秦天佑就行了,何必要缠着她? 秦霜降想着,并不言语,燕芸香却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嘴角微扬,笑的眉眼弯弯,双手拖着下巴,略带笑意的眼神盯着秦霜降看了许久,才道:“姐姐不用猜了,虽然我不能告诉姐姐答案,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姐姐心里的几个答案都不对哦。” 闻言,秦霜降神色不该,眼底有些玩味,只问她:“哦?你怎么知道我没猜对?” 燕芸香沉默了片刻,随即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摇晃着,斯条慢理的回答:“秦书闫、曹晟、秦天佑、燕胥安,我都不是。” 秦霜降没说话,只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许久,燕芸香也并不闪躲,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笃定了秦霜降绝对猜不出来。 四目相对间,良久,秦霜降才别开眼,端起手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水,燕芸香却忍不住打探:“不过,我挺好奇的,姐姐突然那么想知道我背后的人,难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闻言,秦霜降抬眸,再次对上她的眼,轻轻勾唇:“很突然吗?可我一直都想知道啊,你这么问,难道是真的知道什么?” “……”这次,换做燕芸香沉默了。 她确实能感觉出来,秦霜降主动找她,一定不会是心血来潮,毕竟昨天晚上在映水堂的偏殿,才试探过,本来也没试探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她又来了,表面上虽是不经意走到这里来的,但其实燕芸香心里很清楚,秦霜降是来找她的。 所以,在这短暂的一个晚上的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些什么,让秦霜降迫切的想来找她求证。 可话已至此,显然谁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短暂的沉默之后,燕芸香站起身,拿了桌上的团扇,道:“算了,既然姐姐不愿意说,那我不问便是了。” 说着,她人已经转身离开,只轻飘飘的留下一句:“姐姐慢慢喝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目送她拿着团扇离开,秦霜降转头,视线落在手中的茶杯上,直觉告诉她,送信的人并不是燕芸香…… 入夜。 夜色微凉,漆黑的夜晚,寂静无声,丞相府内,只有巡逻的侍卫来回走动。 白蔻伺候秦霜降梳洗歇下,吹了灯,才小心翼翼的出去,听见房门被合上的声音,等了片刻,秦霜降才从床上坐起身来,换上夜行衣,避开丞相府的暗卫,离开了丞相府。 在空无一人的废弃街道尽头,阴风阵阵,早已没人居住的房屋有些破败,处处透着死寂。 第34章 这是你该受的 秦霜降停在街道尽头,四周寂静无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强劲的风声,她猛然回头,锃亮的剑落下,秦霜降闪身一躲,对方手里的剑劈了个空。 下一瞬,持剑的手腕一转,反手握住剑柄,再度向秦霜降逼近,秦霜降脚下运力,却并没有要闪躲开的意思,而是顺着剑刃迎上来的方向退去,直到后背靠上墙壁,冰凉的剑刃贴上她的脖颈,再近一寸就能取她性命,对方却停了下来。 霎时间,场面有些僵持,眼前的人和她一样,一身黑衣,不同的是,他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根本看不出分毫。 但光凭着气息,秦霜降也知道,他是秦天佑,感觉到他略微不稳的呼吸,秦霜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完全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剑刃。 她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秦天佑没吱声,只隐约间重喘气了一口气,像是在调匀紊乱的气息,沉默了片刻,他手中的剑刃逼近她的脖颈一寸。 他咬牙问她:“是你告的密?” 他说着,语气间似有些不确定,但略显沧桑的嗓音冷冽的像是要将秦霜降活剐了一般。 秦霜降皱眉,冷笑一声:“告什么秘?你有告诉我什么能值得我向燕胥安邀功的事情吗?” 经过秦霜降的提醒,秦天佑思虑片刻,才猛然发现,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告诉她,燕胥安的围剿,或许真的只是他恰好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了而已。 对上他的眸子,秦霜降眉头微挑,满眼笑意:“不会吧,你又被燕胥安找到了?” 秦天佑闻言,眸光一沉,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手中的长剑又往前逼近一寸,锋利的剑刃划破她的皮肤,鲜血浸出来,顺着脖颈滑落。 秦霜降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却不减反增,甚至带着一丝挑衅,她拿准了秦天佑不会杀她,因为目前来讲,她还有利用价值,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果然,秦天佑只同她僵持了片刻,随即抵在她脖颈处的剑就往回撤了撤,也不再同她废话,直言来意:“我要你随时打探燕胥安下一步的行动,传书与我。” 这是命令的语气,像是在通知,而不是商量。 秦霜降敛起脸上的笑意,冷笑道:“我?可是他早就开始怀疑我了,我要是这么做了,万一再被您抛弃怎么办?” 闻言,秦天佑看着她,眼神间突然闪过一丝叫人晦涩难懂的情愫,四目相对之间,这种眼神,不像是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捕捉到他的异样,秦霜降有些疑惑,但秦天佑只是稍作沉默,突然做出承诺:“你放心,这次,我不会让你死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沉重的竟透出一丝真诚,恍惚间秦霜降都差点分不清他这话的真假。 不等秦霜降反应,稍作沉默之后,他收了抵在秦霜降脖颈处的剑刃,抬手间,将一只竹筒扔给她。 秦霜降看着手里巴掌大小的东西,疑惑抬眼,秦天佑道:“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下在他的吃食里,能损耗他的内力,但不会被觉察,这是你的第二个任务。” 闻言,秦霜降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对上秦天佑阴狠的眸子,又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竹筒,沉默了片刻,她问他:“你让我给你传递消息,总要告诉我往哪里传吧?” 秦天佑眸光微敛,看他眼神中闪过的戒备,秦霜降便知道,此番一问,问了也是白问。 果然,再三犹豫之后,秦天佑表示:“这个你不用担心,等你有想要传递的消息时,哨向之后,便会有信鸽来接。” 秦霜降垂眸不语,只将他给的竹筒收起来。 看来,他对她还是很警惕的,不轻易告诉她他的藏身之处,他不说,秦霜降也并不再多问,拿了竹筒转头离开。 秦天佑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只眸光复杂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等秦霜降走出几步,他又突然出声,唤她的名字:“霜降。” 秦霜降脚步微顿,狐疑的回过头去看他,就正好对上秦天佑颇为深沉的眸子,破天荒的,冷冽的眸光中,她感觉到了一丝疼惜与挣扎。 这种眼神,她可太熟悉了,就像曾经在将军府时,她被欺负之后,无数次,他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曾经的无数次,她总觉得,他也是心疼的她的,也是真的有将她当做女儿来看待的,可纵使他眼神复杂,可末了,又每每只说一句话:“霜降,这是你该受的。” 她一直不明白,什么叫该受的,她无数次想问明白,可他每次都勒令她不准问,后来,她也就习惯了,从没再问过。 漫长的对视中,秦霜降一如既往地没有开口,等他要说的话,这次,好像和以往几次都不一样,默了默,他才道;“等这件事结束,我就帮你取出子虫。” 他说这话时,眼神认真,竟看不出半分虚假。 秦霜降先是一愣,当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时,心里又莫名觉得好笑,在秦霜降眼里,这话就像当初将军府被灭门的时候他说要放她走一样。 但她并没有拆穿,只是冲他一笑,脸上带着一如既往乖巧的笑意:“那我祝您好运。” 说罢,她冷笑一声,转头离开。 秦天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眼神间的复杂却久久没有消散…… 不多时,当秦霜降回到丞相府时,一切都还是她离开的样子,避开巡逻的侍卫和院子内外的暗卫,从窗户翻进了屋内。 她轻着手脚走到床前,准备将身上的夜行衣换下来,可腰间的系带刚解到一半,突然她手上动作一顿,似乎觉察到什么。 稍作沉默,不知为什么,仿佛四周的空气都逐渐凝固了起来,思绪飞转,在她缓缓转头的瞬息,屋内的烛光依次亮起,只瞬息功夫,就将漆黑寂静的房间照亮。 秦霜降抬眸看去,正对着这边不远处的椅子上,燕胥安合着眼,修长白皙的指微微弯曲,撑着侧脸,一只手轻轻搭在椅子把手上,食指有节奏的轻敲,明明姿态懒散,却总有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秦霜降站在原地,她承认,这一刻脑子确实有片刻空白,纵使稳重如她,此时心里也不得不有片刻慌乱。 屋内安静极了,秦霜降仿佛能听见自己微乱且急促的心跳,虽面上平静,但此刻,只有秦霜降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恐惧。 在死寂一般的气氛中,燕胥安缓缓的抬起眼帘,深沉的眸子第一时间便准确无误的落在秦霜降身上,四目相接之际,秦霜降强制自己不闪躲。 他缓缓坐正身子,轻轻向后靠了靠,慵懒的倚在椅背上,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悦,明明只是一把普通的椅子,硬是被他坐出了龙椅的错觉。 他语气淡淡的开口:“去哪儿了?” 第35章 给你这个机会 秦霜降看着他,心头止不住发怵,他明明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情绪,可这一刻,她就是知道,他很生气。 她努力稳了稳心神,对上他冰冷的眸子,秦霜降反问他:“大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这么问的?” 燕胥安没说话,只看她的眼神愈发深邃。 想来,这么多年,她该是头一个敢如此反问他的人,连秦霜降自己都觉得,恃宠而骄应当是如此了。 许久,他不明意味的轻笑一声,靠在椅背上的姿势依旧慵懒,深邃眸光如同深渊一般要将秦霜降吞噬。 短暂的思量之后,他缓缓起身,绕过身前的桌子,不急不缓的走到秦霜降跟前,一如既往居高临下般,视线落在她脸上。 四目相接,秦霜降强制克制住心头的惧意,可看向他时微微颤抖的眼神还是止不住出卖了她的心思。 他站在她面前,视线一寸一寸的下移,从她的脸上,一直到她脖颈出明显的伤口上。 他轻轻抬手,指背摩挲过她的侧脸,秦霜降只觉得心头寒凉,莫名叫人毛骨悚然,下意识别开脸颊闪躲。 他手上的动作微顿,却并不在意,下一瞬,大手缓缓放在她的肩膀上,轻松捏住她整个肩膀,拇指轻轻地在她脖颈处的伤口周围摩挲着,似是有意,又像是无意的碰到还在渗血的伤口。 这场心里和身体的双重战役,在他看不清情绪的眼神炙烤中,让秦霜降心头的恐惧越发深沉,忍不住想要躲开他摁在她肩膀上,轻轻触碰她脖间伤口的手指,却在微微偏头的一瞬间被他猛地拽了回来。 他强迫她站在原地,看她的眼神沉了又沉,柔软的指腹摁住她的伤口,力道逐渐加重,看着一丝鲜血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滑进衣领,继而轻声责备:“你可真不听话。” 秦霜降心头微沉,脖颈处伤口的刺痛,和周遭陡然降低的温度让她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吃力,终于,她抬手握住他摁在她肩膀上的手。 燕胥安手上的力道一顿,伤口被揉拧的疼痛,刺激着她的泪泉,再抬眼看他的时候,她不可控的红了眼眶。 四目相接,秦霜降稳住心神,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出口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平和,她说:“大人不想知道我去见他做什么吗?” 燕胥安没说话,看她的眼神中却明显多了几分探究与询问,显然也是在等她解释的。 秦霜降没有犹豫,手腕轻转,将放在袖子里的竹筒拿出来,举在两人中间,眼眶中还带着一丝湿意:“他让我杀了大人。” 闻言,燕胥安紧皱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轻蔑的眼神扫过她手里的竹筒,继而问她:“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秦霜降沉默着,似乎还在思量,却忽而感觉他摁住她伤口的手猛地加重了几分力道,秦霜降疼的咬了咬牙,忍不住重喘出声。 再看他时,就瞧见他眸光一暗,眼神间透着一股戏弄,秦霜降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挑眉道:“那就看大人什么时候放松警惕了。” 对上她倔强的眼神,燕胥安轻轻勾了勾唇,眼神间满满的轻佻和不屑,他松开了摁住她肩膀的手,抬手间,捏住她的脸颊,虎口抵住她的下巴。 她被迫仰着头,伸直了脖颈,燕胥安缓缓凑近她,最终却停在她的唇边,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能够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女儿香,以及极淡的茉莉花香,脑子里闪过交织的画面,他眸光晦暗,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他低头,薄唇擦过她的脸颊,掐住她脖颈的手微微用力,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凑到她脖颈处的伤口上,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眸光幽暗,空闲的手一把握住她的腰肢,防止她闪躲,随即像是动物一样,轻舔她渗血的伤口,秦霜降疼的咬牙轻哼,伸手下意识想推他,可面前的男人却纹丝不动。 明明伤口并不深,可在他肆意的揉拧之下,一种难以摆脱的刺痛仿佛已经让她感觉到周遭的皮肉仿佛都痛到麻木了。 良久他才支起身,看着怀里控制不住轻轻颤抖的人,嘴角微扬,一手摩挲着她的侧脸,低声道:“今晚,我就给你这个机会,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杀的了我。” 他弯腰将她扛起,几步走到床边,猛地扔到柔软的床上,伸手扯过一旁的丝带,在手里拉扯几下,试了试质量。 他站在床边,眼帘微垂,轻蔑又戏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猎物。 等她如往常一样醒来时,她趴在床上,侧着头,入眼的第一间东西便是昨天晚上秦天佑交给她的那支竹筒。 它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被立在床头的桌子上,像是挑衅,又像是讽刺。 秦霜降有片刻失神,看着眼前的东西,她疲累的眨了眨眼,身上青紫的痕迹比以往都重。 她勉强翻了个身,早就习惯了每天早上身体传来的各种抗议声,在外头候着的白蔻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帮她扶正身后靠着的软枕。 秦霜降轻轻喘了口气,问她:“你不是说他昨晚不回来吗?” 她声音沙哑,但听得出是有些不满的。 白蔻怔了怔,随即低了低头,神色间有些委屈,忙解释道:“夫人,这不能怪奴婢啊,奴婢听到的消息确实就是那样嘛,也不知道大人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她说着,声音越发小了,直到最后更像是留在了喉咙里,秦霜降舒了口气,也就是口头上埋怨两句,倒是没有真的怪她的意思。 毕竟燕胥安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她能说的算的,可昨晚,她明明甩掉了丞相府的暗卫,确定了没有人跟踪。 怎么就会这么巧,偏偏赶在晚上就回来了,真的只是碰巧吗?还是他本来就知道? 思索间,窗口传来一阵动响,秦霜降转头,视线落在窗台上,一只白色鸽子落在窗台。 秦霜降只瞥了一眼,抬眼看向同样注意到鸽子的白蔻,在她发问之前,秦霜降便率先道:“我有些饿了,去拿点吃的吧。” 闻言,白蔻回过神,忙点头应答:“是,夫人。” 见她走出房门,门口传来房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秦霜降才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台前,鸽子见她过来,也不害怕,甚至往秦霜降的方向跳了跳。 秦霜降将它抓住,果然发现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信筒,她没有犹豫,将卷成小卷的信纸从信通里取出来,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心那个乐师。 信纸上,依旧没有署名,除了这句话,便再无其他。 秦天佑倒是谨慎,但也很着急,似是明白,被燕胥安找到,只是迟早的问题。 秦霜降眸光微沉,反映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说的大概是燕芸香了。 第36章 你们真的很有缘分 记得燕胥安跟她说过,燕芸香在丹阳被巡抚看中收养之后,一只是养在府中乐师名下,后来长大一些,更是传承了乐师的本事。 所以,她来的那日,才会抱着那把琵琶。 看来这个燕芸香身份不简单,她不是秦天佑的人,但秦天佑知道她,还让秦霜降小心她。 思及此,她的视线落在窗台上久久没有离开的信鸽身上,琢磨了片刻,又将看完的信放回了信筒里面,它才转身扇着翅膀飞走。 看着飞远的信鸽,秦霜降止不住冷笑,谨慎有什么用,放得了她,能防得住燕胥安吗? 往后的日子,她和燕芸香的相处还算正常,对方好像真的就和她耗上了,在所有人眼里,她们关系好到可谓是形影不离。 但只有秦霜降知道,多数时候,两人的相处都是带着试探的,那种循序渐进的,好像一个不留神就会掉进彼此设好的陷阱,倒也不算无聊。 直到秦霜降再次收到秦知蕴的请帖,这次是请她去茶楼小坐,秦霜降看着请帖,只是沉默了片刻,随即便合上放在一旁,抬眼看向坐在一旁吃点行喝茶的燕芸香。 两人都没说话,屋内安静异常,直到燕芸香觉察到她的视线,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她转头看过来,冲着秦霜降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怎么了?”燕芸香问道。 秦霜降无奈的收回了目光,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别开眼不再看她,当时在映水堂时,如果不是燕芸香故意插嘴,还给不了秦知蕴相邀的机会。 秦霜降倒也不是没问过她当时为什么那么做,但她总是含糊的应答:“哪儿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觉得王妃姐姐人挺好的,你俩投缘嘛。” 这种说法不过是表面的说辞而已,虽明白,但秦霜降也没再多问什么,心知肚明,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秦霜降思虑片刻,抬手端起手边的茶杯,道:“没什么,康王妃相邀,明日申时茶楼品茶,你去吗?” 燕芸香闻言,伸出去拿点心的手微顿,继而还是拿起点心往嘴里送,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不去。” 她拒绝的倒是很果断,全然没了先前提起秦知蕴时的喜欢和热情。 秦霜降笑笑,故作疑惑的语气道:“你先前不是还说和她投缘吗?怎么又不去了?” 闻言,燕芸香甚至没转头看她,就自顾自的吃着点心,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道:“谁说是和我投缘了?我说的是和姐姐投缘。” 说罢,她喝了口茶水,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去,转过头,看向秦霜降,冲她神秘的一笑,语气微顿,她才接着道:“姐姐真的应该试着和她做朋友,说不一定你们真的很有缘分。” 不知道怎么了,秦霜降明明知道她言语间并无什么恶意,但莫名的,秦霜降心里就不太舒服。 也许是因为萧容策,纵使她心里很明白,这并不是秦知蕴的错,可她心里终究是无法彻底忘记这件事情,尤其是在看见秦知蕴的时候。 只要她一出现,就好像时刻都在提醒秦霜降,曾经的那么多年,她都活在秦知蕴的影子里。 可她也明白,纵使她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说,秦知蕴真的很好,温柔,良善,才貌双绝,想来很少有人不会被她吸引的。 “姐姐不想去吗?” 一道清脆的女声将秦霜降的思绪拉回来,再抬眼,燕芸香已经坐在了她跟前,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秦霜降的眼神却出奇的平静,如同一潭不易激起涟漪的死水,四目相对,秦霜降稍作犹豫,随即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杯中的清茶,淡淡吐出一个字:“去。” 燕芸香微怔,已经想好的劝说的说辞卡在了喉咙,看她的眼神也略微有些挫败。 秦霜降却不再多言,只微微勾了勾唇角,神色淡然的喝着手中的清茶,她有预感,秦知蕴那么想和走近,绝对不会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她倒要看看,秦知蕴到底想做什么。 日落西山,天色将晚。 吃过晚饭之后,燕芸香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说起来,这丫头还真是将自己代入燕胥安妹妹的角色了,倒真的过的挺无忧无虑。 送走了燕芸香,白蔻才折返回来,看了一眼搁置在一旁的请帖,提醒秦霜降这件事情燕胥安还不知道。 说来也是,虽然燕胥安给了她出府不必知会与他的权利,可这种事情,还是得让他知道一下,尤其是要见面的人还是秦知蕴。 琢磨了片刻,秦霜降放下手中的书,才问道:“大人回来了吗?” 似是就等着她问,侯在一旁的白蔻忙点头应答:“回了,刚回呢,这会儿应该是去寝殿了。” 秦霜降点点头,放下手上的书起身,白蔻忙上前帮她换衣服,去异香殿的路上,白蔻忍不住提醒秦霜降:“夫人,听说最近大人心情不怎么好,尤其是那晚从咱们院子离开之后,在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秦霜降面上平静,但还是忍不住垂了垂眸,可能不止发脾气,还砍了几个人头也说不一定。 其实秦霜降心里也明白,高傲如他,怎么可能轻易低头。 他生气,无非就是秦霜降去见了秦天佑,还是偷偷去的,如果不是他回来了,她或许不会告诉他这件事情。 所以,这几天他来过院子,但都没进来过,身为杀手,秦霜降的耳力还算不错,他几乎每次来都只是站在院子外面,站一会儿就走。 虽然他从不让人来说,但她也听见了。 站在寝殿外,见来的人是秦霜降,站在门口的竹苓和江海显然都有些意外。 秦霜降微微颔首:“请问,大人歇下了吗?” 两人相视一眼,皆有些为难,默了默,江海才拱手见礼,继而道:“夫人稍等,容属下通报一声。” 秦霜降笑的温婉,点了点头:“有劳。” 目送江海推门进去,随着殿门合上,她才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还未完全落下的太阳,这么早的时间,燕胥安肯定是还没睡的。 要知道,以前她来,只要没有外人在,都是不用通报,直接进去的,可是现在这个趋势,很明显,这次燕胥安是真的很生气。 不多时,江海从寝殿内退出来,微微颔首:“夫人请。” 秦霜降微微点头谢礼,提着裙子迈步走进了殿内,烛光摇曳,殿内寂静无声,只偶尔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踩着木质地板,秦霜降走到内屋,便见燕胥安坐在案桌前,一手持书,神色淡漠,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秦霜降。 “大人。” 她主动开口,福身见礼。 燕胥安抬眸,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身上,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漠:“有事?” 秦霜降没吱声,只站在原地,看他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委屈和无辜,像是知道对方生自己的气了,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方面的小心无措。 他看着她,当然知道,这是她惯用的手段,如果他并不了解她,那他一定会因为她的伪装而心软。 第37章 回答我,爱,还是不爱 她的容貌,在如今众多的绝色中算是较为出挑的,尤其那双狐狸眼,时而清澈时而无辜勾人,媚骨天成这个词,仿佛就是为她而生的。 没等燕胥安再说什么,秦霜降垂了垂眸,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侧,熟练给他倒了杯茶,才道:“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听说大人回来,特地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 她这么说着,看着燕胥安阴沉的脸色,又乖巧的垂了垂头,这话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她说这话的语气,俨然一副仍人处置毫无怨言的样子,又像是在说“确实没什么事情,就是想你了”。 事已至此,燕胥安瞥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书,有片刻犹豫,他还是伸手,大掌轻轻包裹住她的手,纵使心里明了她的手段,但也甘愿被她俘获。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点点凉意,他皱了皱,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面色却并无丝毫转变,依旧阴沉的下人,这让秦霜降嘴角刚扬起的一丝笑意又识趣的收了回去。 见此,燕胥安垂了垂眸,率先开口:“夜里风寒,多穿些,别着凉了。” 秦霜降看着他,眸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和笑意,良久,她才主动靠近他,像只小麻雀一般,依偎在他肩头,入目的是他完美的侧脸和眼底深处微不可查的悲伤。 沉默半晌,她问他:“大人不开心吗?” 燕胥安没说话,只缓缓的转头看向秦霜降,秦霜降支起身,看他的眼神温柔又认真,甚至隐隐透着一丝不经意的无辜和清纯,像是眼里只有他一般。 四目相接,燕胥安紧皱的眉头却不见舒展,他突然问她:“阿降,你爱我吗?” 这简短的话,却莫名让秦霜降心头一沉,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像是要将她所有的伪装烧成灰烬。 她下意识移开眼,连眼底的笑意都不自觉淡了几分,稍稍调整好情绪,她再次抬眼看向他:“大人这是怎么了?我早就是大人的人了,不是吗?” 秦霜降再次朝他靠近,温柔小心的眼神,一如往常勾人,可这一次,燕胥安却并不买账,他抬手,手背轻抚她细腻的脸颊,眼神阴郁,随即修长的指探入她脖颈处的发丛,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他只说:“回答我,爱,还是不爱。”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避无可避,秦霜降一时间没了言语,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突然乱糟糟的。 沉默了良久,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尽可能掩饰自己微乱的内心:“大人……” “叩叩叩。” 话未说完,外头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敲门声,整个注意力都在思考燕胥安的话,秦霜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侧头,余光瞥向紧闭的房门。 等了片刻,外头响起江海的声音:“大人,楚老爷求见。” 秦霜降这次回过头,稍作犹豫,燕胥安才缓缓地松开了扣住她后脑勺的手,眼神间闪过一丝挫败和怒气。 隐约间,秦霜降好像听见他缓缓地叹了口气,出口的语气依旧冰冷:“进来。” 不多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两鬓微微泛白的男人微微弯着腰,满脸堆着笑意走进殿内,瞧着约莫不惑之年,一身金丝长衫,满身铜钱气。 他走上前,恭敬的掀了掀衣摆,跪在地上:“草民楚公良,见过燕大人。” 楚公良,是楚晋书的父亲,东都第一首富。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燕胥安不说话,他也不敢起来,在漫长的等待中,他脸上挂着的笑意逐渐僵硬。 “起来吧。”终于,燕胥安声音淡然的开口。 楚公良忙调整了面上不自然的表情,随后起身,视线在他身边的秦霜降身上扫了一眼,却并未过多停留。 紧接着,几个端着箱子的下人陆陆续续的走到屋内,恭敬的站在两侧。 楚公良讨好的笑着:“大人,这些都是草民近些日子新得的,皆是世间难得一寻的无价之宝,还请大人笑纳。” 燕胥安神色淡然,死寂一般的眸光扫了一眼一旁的东西,视线再次落回楚公良身上。 不等燕胥安说话,楚公良便主动上前给燕胥安斟上茶,毕恭毕敬的道:“大人,小儿年少无知,冲撞了大人,是他之过,自是该罚,可已经这么多天了,可否让草民将其接回,草民定当好好管教,绝对叫他再犯。” 他眼神期许,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站在燕胥安身侧,让他本就有些佝偻的身影瞧着更加沧桑。 燕胥安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面色依旧冰冷,见他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楚公良越发焦急:“大人,我楚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请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我定当重罚与他。” 说着,楚公良面色已经挂不住笑了,他也算是受过燕胥安照拂多年的,自然也明白燕胥安是什么脾性,凡是得罪他的人,最轻也得落得个扒皮抽筋的结果。 良久,燕胥安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秦霜降,随即扬声道:“来人,将楚公子请上来。” 一旁的楚公良浑身一震,不多时,江海便同地牢的人,托着一个满身是血,早已不省人事,甚至血糊了一脸,已经看不清本来样貌的人。 楚晋书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如同一块没有生气的石头,看着这地上的人,楚公良强迫自己镇定,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到楚晋书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甚至不敢确定人是不是还活着。 燕胥安坐在位置上,冷冷的看着,良久,下手的楚公良才反应过来,他跪着,手脚并用,几乎是爬到了燕胥安脚下:“大人,求大人开恩,小儿有错,草民定当好好教导,好好教导……” 燕胥安看着他,眼底泛不起半分涟漪,眼神冷漠的,像是在看牲口,许久,他伸手握住秦霜降的手,淡然开口:“你该庆幸阿降没有什么事,否则,秦家,就是你楚家的下场。懂吗?” 他说着,看着楚公良跪在地上,佝偻的身子微怔,随即连连点头,他眸光一转,看向他身边的秦霜降,一咬牙:“是是,夫人,夫人饶命。” 秦霜降看着他,并不搭腔,只垂了垂眸,不多时,燕胥安才又开口:“带着你的人走,日后,如果他还敢来,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听着燕胥安的话,楚公良心头一松,又忙磕头应答:“是是是,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他说着,楚晋书已经被侍卫托了下去,离开前,楚公良直起身,终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燕胥安身边的秦霜降。 说来,他们算相识的,燕胥安和秦天佑虽是明争暗斗,可他们和楚家的关系都算不错,楚家是生意世家,并不战队这些任何一方。 以前秦霜降在将军府的时候,他每每带着楚晋书来,都会给秦家上下的公子小姐带些小玩意儿来,因此,公子小姐们也都挺喜欢他。 第38章 永远和我待在一起 从他惊愕又无奈的眼神中,秦霜降大抵猜到了,楚公良是没想到,曾经那个只敢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上前讨要东西,当着众人的面被扇巴掌拽头发的小姑娘,如今竟成了整个秦家唯一翻身的人。 可他想不到归想不到,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听说,自楚晋书被燕胥安抓,楚公良倒是第一时间就来了丞相府,只是那时候,正赶上燕胥安心情不好的时候。 虽是送了不少好东西,但还是被燕胥安一脚踹了出去,吐了好大一滩血,如果不是江海和竹苓拦着,楚公良那日大抵就被燕胥安乱刀砍死了。 不过时隔几日,大抵是伤还没养好,就又忙不迭的来了,好巧不巧,这次还偏赶上了秦霜降在的时候。 看着楚晋书的样子,像是没少被“照顾”,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了,就算被放回去,也不一定能活,丞相府的地牢,向来都是有进无出的。 思及此,秦霜降的视线落在殿内楚晋书被拖出去时留下的一道血色拖痕上,还没回过神,就突然率先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她微微一怔,转头间,男人已然靠近,低头亲亲她的脸颊,她抬头温柔又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他只道:“现在,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离开我,他们会用最卑鄙的手段对付你,所以,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永远和我待在一起。”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护短,秦霜降就是他的人,也只能是他的人,他要他们绑在一起,要让她永远离不开他。 他微微低头,在她复杂的眼神中轻轻吻上她的唇,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触,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躲开。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突然就开始后悔,心中浮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她眼帘一抬,就撞进他阴沉的逐渐遍布阴霾的眼神中。 显然是她下意识躲开他的动作激起了他心底的怒气,她心神稍稳:“大人……唔!”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话还没说出口,他扣住她的后脑勺粗鲁、霸道又野蛮的吻就落了上来…… 翌日清晨,秦霜降醒的时候,燕胥安破天荒的还没出门,他坐在床边,只穿了亵裤,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她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她醒过来。 四目相对,秦霜降很快缓过神来,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薄被,遮挡身前的春光,她坐起身,一头本就蓬松的长发有些凌乱,声音沙哑的唤了声:“大人。” 燕胥安没说什么,只淡淡的收回目光,起身穿衣服,秦霜降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便磨蹭着,随手拿了件里衣想暂时穿上帮他更衣。 可刚拿到衣服,便传来燕胥安冷冰冰的声音:“不用,时辰尚早,你再睡一会儿,不必着急起身。” 闻言,秦霜降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手上握着薄被,看着他快速穿好衣服出门,她才又缓缓地重新躺回了床上。 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秦霜降的脑子有片刻放空,直到床边传来一声鸟叫,她闻声望去,就见那只熟悉的鸽子落在不远处的窗框上。 看着窗框上,盯着她外头看了又看的鸽子,秦霜降支起身,心头冷笑,这鸽子还真是随他主人,什么地方都敢来。 想着,她随手穿了件衣服,下了床,赤脚走到窗边,看了眼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让秦霜降加快将毒药参入燕胥安的吃食里面。 看来这是已经狗急跳墙了。 秦霜降并不理会,只淡定的将信件塞了回去,看着信鸽飞远,才转头回到了床上。 既然燕胥安知道那晚她去干什么了,那也应该已经找到秦天佑的踪迹了,这种时候,并不需要她有什么动作,她要做的,都是等,等燕胥安出手。 自燕胥安一大早进宫之后,直到秦霜降收拾好准备出门赴约,他也没回来。 不过,说来也奇怪,距离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秦天佑的信鸽还是照常来去自如,秦天佑也好像并没有暴露的样子。 她唯一肯定的是,燕胥安已经掌握了秦天佑的踪迹,可为什么,他就是迟迟不动手?他好像,在等什么,又或者,他要找的人,是秦天佑,又不止秦天佑…… 到茶楼外,下了马车,秦知蕴已经在茶楼外面等了许久了,见她来,忙亲自迎上,秦霜降福身见礼,秦知蕴忙将她扶住:“姑娘免礼,快些里头坐。” 她热络的牵着秦霜降的手进了茶楼,上了二楼,雅致的房间熏着安神的香,夹杂着好闻的茶香,屋内就只有秦霜降和秦知蕴两人。 两人相对而坐,秦知蕴亲自给秦霜降倒上茶,一如既往的,秦霜降只是看了一眼,笑着道谢,但并没有喝。 似是看出了秦霜降的顾虑和警惕,秦知蕴也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意思,她说:“秦姑娘,你千万别误会,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很合眼缘,以前虽没见过,但初见你时,我心中便挺喜欢的,所以,就想着全当结实朋友了。” 秦霜降垂了垂眸,半信半疑之间,面上露出一贯温柔的笑意:“承蒙娘娘厚爱,霜降感激不禁,也并没有揣测娘娘的意思。” 说着,她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秦知蕴看着她,眼神说不出的温柔,默了默,她才道:“以后你别叫我娘娘了,听着怪疏离的,想来我应当是比姑娘年长些的,姑娘若是不介意,唤我姐姐吧。” 秦霜降没有拒绝,准确来说,有些疑惑秦知蕴的做法,她看起来并不像会随便与人结交的,可她如今此举,秦霜降实在有些看不懂了。 不等秦霜降说什么,秦知蕴又接着道:“对了,还没问过妹妹是几月几的生辰呢?” 对上她期许的眼神,秦霜降也并未隐瞒:“九月初十。” “九月初十……” 秦知蕴喃呢着,像是在默算着什么,秦霜降也只看着她,并不打断,好一会儿,她似乎才算明白,随即微微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可眼神间却好像更加疑惑了。 秦霜降神色淡然,轻唤了她一声:“姐姐?” 秦知蕴闻声,有些惊觉,抬眼对上秦霜降的眸子,秦霜降只是冲她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秦知蕴才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啊……没有,我就是想着,倒是和我家小妹生辰相近。” 秦霜降笑而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她口中的小妹,应该就是秦安禾了。 以前就听说,秦书闫的第一任夫人,在生秦安禾的时候,国公府遭过一场浩劫,秦安禾早产了一个月。 当时秦书闫和秦江俶都不在国公府,为了保住这个小女儿,让人将其暂时抱走,却不想出了意外,导致其失踪了两年有余。 第39章 不太平的夜晚 秦安禾的失踪,让秦夫人一病不起,整日都想着被抱走的小女儿,好在秦安禾两岁的时候,就被找了回来,但秦夫人还是不久就离开了人世。 许是因为对小女儿的愧疚,让秦家人对这个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加倍的宠爱,虽不是公主,但也胜似公主了,只有她不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秦霜降点头不语,不多时,紧闭的客房门再次被敲响,茶楼的小二将两盘点心端进来,又转头出去。 秦知蕴忙热络的招待:“快尝尝,这可是他们家招牌的点心,我每次同安禾来,她都必须要吃的,你也一定会喜欢。” 这次,秦霜降没再拒绝,随意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在秦知蕴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好吃。” 见此,秦知蕴才放心的笑了,像是松了口气般,将装着点心的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喜欢就好。” 说罢,她转头招了招手,一旁候着的贴身丫鬟递上来一记绣了一半的龙凤呈祥的图样,兴致勃勃的将绣绷递给秦霜降:“听说妹妹绣功了得,今儿得劳烦妹妹帮我瞧瞧,这龙凤呈祥绣的如何了。” 秦霜降也并不推辞,只笑着接过她递上来的绣绷,应答着:“姐姐客气了。”视线便已落在了绣绷上…… 等茶楼的事情结束,秦霜降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走出茶楼的门,便见青砖瓦砾,空空的街道尽头,印着还未完全落下去的夕阳。 站在茶楼外,秦霜降看了一圈四周,只有丞相府的几个侍卫,并没有看见白蔻,可明明是带她一起出来的。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白蔻呢?” 侍卫们面面相觑,神色间似是有些为难,都没有言语,直到秦霜降瞧见其中一个侍卫眼神飘忽的不断看向某处,正好是被马车挡住的视线盲区。 秦霜降有些狐疑,绕到马车后面,就见白蔻真坐在对面已经关门的商铺前同一个乞丐打扮的人说笑,手里还捧着大抵是刚刚才买的吃食。 直到秦霜降轻咳一声,白蔻才回过神,忙起身小跑着上来,站在秦霜降跟前,有些不好意思的福了福身:“夫人。” 秦霜降没说什么,只是瞥了她一眼,只道:“走吧。”便转头要上马车,下一瞬袖子却被白蔻拉住。 秦霜降回头,面色平淡的看着她,没说话,但眼神却是带着一丝询问。 白蔻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坐在台阶上的的乞丐,一咬牙,道:“夫人,我看他好可怜,咱们把他带回去吧,瞧他也不算瘦弱,留在府中做做苦力也好,求你了夫人。” 秦霜降瞥了一眼台阶上的人,乱糟糟的头发,像是好几年没打理过,一大团一大团的黏在一起,破烂的衣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浑身上下唯有那双还算有神的眼珠子来回转动,便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了。 回过头,秦霜降只问她:“你认识他吗?” 白蔻似是有些不解秦霜降的话,但还是如实的摇了摇头,祈求又带着一丝疑惑的眼神看着秦霜降。 秦霜降却只语气平淡的道:“你都不认识他,乱发什么善心?再则,我没有这个权利私自带人回去。” 虽然就算她将人带回去了,只要他安分一点,燕胥安也不会说什么,但如果他不安分呢,往严重点说,如果他是细作呢?燕胥安会怎么看她? 说着,在白蔻略有些失落的眼神中,秦霜降转头上了马车,只留下白蔻站在原地,满眼同情的看着街边的乞丐,等了片刻,还是只能将手里的点心塞给那小乞丐,转头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白蔻都一脸委屈又失落的样子,时不时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后看去,秦霜降却是完全不在意,只若无其事的合上眼,闭目养神。 直到下马车,以往情绪高涨的白蔻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扶着秦霜降下了脚凳,走进丞相府的大门,她也只安静的跟在秦霜降的身后。 燕胥安似乎很忙,自早上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过,回了院子,白蔻虽心中不满,但还是没敢说什么,乖乖的和丫鬟小厮备好了洗漱用的水。 夜深人静,明明白日里还晴朗无云的天色此刻竟下起了雨,从一开始的淅淅沥沥,到后来逐渐有了些许瓢泼之势。 洗漱之后的秦霜降还并没有入睡,只倚靠在榻上,接着屋内的烛光看书,外头时不时传来几许雷声伴随着闪电一瞬间照亮漆黑的夜晚。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秦霜降抬眼,就见窗户上似是有人影晃动,应该是府内的侍卫,听着声音,有些着急,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秦霜降有些疑惑,轻轻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玄关处,唤了好几声白蔻都未见她进来,索性掀开身上的薄被下了榻。 打开房门,竹苓站在门外,背对着门口,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动响,竹苓寻声转头看向秦霜降。 四目相接,秦霜降还没说话,竹苓神情冷淡,却率先开口:“府内发现刺客,属下奉命前来保护夫人,还请夫人不要随意走动。” 听见刺客二字,秦霜降心头生起万般揣测,一时间不明白会是那方的人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但面上,秦霜降还是冲她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多谢。”随即,转头合上了房门。 重新进到屋内,秦霜降走到窗台前,看着外头哗啦啦的雨,时不时伴随着道道闪电划过,一时间看的有些入神。 看来,今晚注定回事一个不太平的夜晚。 此时,禁闭的房门外,再次传来侍卫慌乱的脚步声,秦霜降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 “苓大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随着那人一声应答,转头又跑进了雨里,外头再次恢复了平静。 秦霜降站在窗台前,身后却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竹苓走进屋内,看着站在窗前的人,眼神微凝。 秦霜降冲她一笑:“苓大人有事?” “……”竹苓没有应答,只是打量的眼神在秦霜降身上来回游走了一番,才道:“没什么,今夜不怎么太平,夫人要是睡不着,属下可以陪夫人聊聊天。” 听着她的话,秦霜降没吱声,但其实心里明白,聊天只是个幌子,主要还是进来看着她,以防她也像燕芸香一样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而已。 秦霜降笑笑,眸光微转间,紧了紧身上的外衫,她说着:“您不说还好,您这一说,我倒是真有些困了。” 人已经转头朝着床榻走去,脚步缓缓,走到床边,她回头,就见竹苓还站在原地,稍作犹豫,她又道:“不过,我真的挺害怕的,要是苓大人不介意,可以到床边陪我。” 说话间,她已经坐下了,修长的手有意无意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她目光灼灼,带着一丝温柔又勾人的笑意,与以往不同,这次只是为了恶心她。 第40章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竹苓站在原地,默默地别开眼,脸上的厌恶像是要藏不住,表情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她本就不喜秦霜降,觉得按照秦霜降的出生和身份,一个奴籍暗人,还是养来爬床的,如此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哪怕燕胥安再喜欢,她最多也只能是个妾。 秦霜降这样身份的人,说好听点,是将军府的暗人,难听点,就是养来做特殊用途的暗娼、瘦马,怎么配得上她家主子? 作为燕胥安的心腹之一,竹苓是从他初入朝堂时,便和江海一起跟在燕胥安左右,帮燕胥安做过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 在她眼里,燕胥安是个谋略奇才,有勇有谋有野心,是个值得拥护的主子,他做的每一件事,每一次计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唯独秦霜降的事情不一样,她一直不明白,燕胥安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将她留在身边,在她的认知里,燕胥安非肤浅,也非只拘泥与男女欢爱之人,断不可能因为她这副皮囊而如此偏爱与她。 可眼前的人,除了这副皮囊和一身勾男人的本事以外,竹苓实在看不出她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他家主子如此留恋的。 在漫长的沉默中,秦霜降也并不着急,只是笑盈盈的看着竹苓,竹苓却率先别开了眼。 虽然嘴上只是说着:“夫人尽管休息便是,属下在外头守着,有事您可随时唤我。”但那厌恶和不屑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冷漠、警告和疏离,就差亲口说出那句讽刺她的话:“我不是男人,你这招对我没用。” 在秦霜降柔媚的笑意中,竹苓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开,房门被合上,屋内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外头连绵不断的雨声拍打着屋檐和地面。 吹灭屋内的蜡烛,四周陷入黑暗,秦霜降躺上床,侧过身子合上眼,等到后半夜,房门被轻轻推开,竹苓轻着手脚走进屋内,却只是站在屋内,看了一眼穿上气息平稳的秦霜降,确定她还在床上,才转头出去。 听着玄关处传来的关门声,床上的秦霜降缓缓的睁开眼,她起身,换上夜行衣,此时,外头的雨已经几乎停了。 她翻窗出去,避开守卫和暗人,第一个去的就是燕芸香的院子,她到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 站在旁人看不见的暗处,入眼的便是被侍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房间,房门开着,侍卫进进出出,面色焦急,看来人还没找到。 秦霜降悄悄隐去自己的身影,转头出了丞相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刚下过雨,乌云散去,月光稍稍透出一点光亮,映在地上的积水都反着光。 她走到先前和秦天佑碰面的废弃街道,四下无人安静的可怕,不知哪儿传来的滴水声就显得格外刺耳。 她正在街头踱步,突然,身后传来一记凛冽的破风声,秦霜降眸光微沉,手腕一转,指尖滑出三根细针,转头间,将手中的针掷出。 只听“哐哐”两声,飞针被对方挡开,她没有犹豫,手腕微转,再次将手中的飞针掷出,针头牢牢的穿过一旁的柱子,她猛然绷紧手中的线,在刀刃落下来的瞬间,特质的线将锋利的刃死死绞住。 局面僵持不下,隔着数条线,在四目相接的瞬间,对方狠戾的眼神率先一滞,随即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声响起:“霜降?” 秦霜降微怔,先一步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震惊和克制着难以觉察的惊喜。 两人同时卸了力,往后退了退,他拉下面纱,少年露出俊美的五官,秦霜降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此人,随即找到相对应的名字,有些不确定的出口:“白间?” 他和她一样,是秦天佑明面上收养的孤儿,背地里的暗人,替他做一切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在秦霜降的印象里,他们并不算熟络,只是一起执行过几次刺杀任务,除了出任务的时间,两人几乎都没见过面。 他和其他孤儿一样,都是生活在秦天佑用来安置收养的孤儿的庄子里,由秦天佑的心腹教导传授武功,而秦霜降是自幼生活在将军府,秦天佑亲自教导的。 白间看着她,眼底隐隐透着一丝激动,可反观秦霜降,却是满眼的戒备,气氛正有些僵硬,突然一旁阴暗的巷子里,传来几声苍老的轻咳,白间脸色微微变,忙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道黑影缓缓从巷子里走出来,不出所料,是秦天佑,白间拱手见礼:“义父。” 秦霜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并无其他动作,秦天佑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他看着秦霜降,只问道:“事情办妥了?” 秦霜降冷笑:“什么事?” 秦天佑沉了沉眸,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脚下运力,眨眼功夫就到了秦霜降跟前,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秦霜降只踉跄几步,并不反抗,白间站在一旁,神色微急:“义父……” 他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终究还是被秦天佑一个眼神斥住,秦天佑转头,看向被自己掐住脖颈的秦霜降。 他说:“从小到大,你是最乖的,这次应该也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秦霜降看着他,神色冷漠,她问他:“燕芸香,到底是谁的人?” 他曾传书让她小心燕芸香,那就是说,他应该知道她的身份,而今晚她突然失踪,还在丞相府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所以她猜测,秦天佑不可能不出面,只要他出面,他的藏身之处一定是这条几乎没有人来的废街。 末了,秦天佑还是松开了掐住她脖颈的手,他皱着眉,只道:“这用不着你管,我会处理好,你只需要时刻注意燕胥安,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就行了。” 闻言,秦霜降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告诉自己什么有用的讯息,便也没再多问。 秦天佑语气微顿,才又接着道:“你不该这个时候来这里,万一暴露位置,你我都有危险。” 秦霜降垂了垂眸,不辩解什么,她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确认今晚的行动,到底和秦天佑有没有关系。 如今他并不完全信任秦霜降,所以,只要用不到她的行动,他都不会透露半点东西给她。 秦霜降转头离开,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没走出两步,脚步又顿住,她回头,看向秦天佑,稍作犹豫,她还是问道:“除了我以外,您是不是还在丞相府安插了别的眼线?” 这件事情,从白蔻找到那份书信交给她开始,她几乎就是肯定的了,但许是对方隐藏的太好,她至今不知道是谁。 这也就意味,她的情况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被秦天佑知道了,这个人必须除掉。 虽然秦霜降表面平静,但秦天佑似乎依旧隐约感觉到她的想法,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好一会儿,才面色平静的道了句:“你不必知道。” 第41章 有了软肋的杀手,就不再是一把锋利的刃了 他是防着她的。 自从她杀了赵子昱之后,他就几乎不在信任她了,纵使当时她的解释天花烂坠,但也不可否认一点:她这把“刀”有了自我意识。 如今他这个处境,加上他本就疑心病极重,这便促使他不得不对秦霜降生了戒心,但这个节骨眼儿上,又不得不用她这个拥有绝对优势的突破口。 见他不愿意说,秦霜降也识趣的不再问,只眼眸深沉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回去。 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白间收回担忧的目光,看向秦天佑,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可猝不及防对上秦天佑阴冷的目光,他吓得喉咙一哽,要说话话也瞬间咽进了肚子里。 默了半晌,秦天佑没说什么,只看他的眼神间透着些许警告,转头离开的瞬息,像是卸下了在秦霜降在时的伪装,轻咳两声,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气血。 他淡定出口,声音有些嘶哑:“别忘了你的身份和任务。” 听着秦天佑警告的口吻,白间还是惧怕的,立即打消了替秦霜降说话的念头,连忙拱手应答了一句:“是,义父。” 作为杀手,他们自幼耳濡目染规矩就是:少问,多做,无心,无情,一切以圆满完成任务为主。 直到秦天佑走远,四周那熟悉的压迫感消失,白间才缓缓的舒了口气,回头的瞬息眼底的犹豫已然全部不见,随机快速离开了废街道。 他走到街头,穿过无人的小巷,朝着目标的地方过去,全然没注意到身后,藏在暗处跟在他身后的秦霜降…… 一路跟过去,四周寂静无声,秦霜降才发现白间去的地方,竟然是丞相府,在丞相府附近的小巷子停下。 隐约间,在月光找不到的黑暗中,恍惚出现一记人影,但隔着一定的距离,秦霜降并不能看清完全将身影藏进黑暗中的人具体的模样。 白间站在月光里,神色冷漠:“事情办妥了?” 那人似乎是点了头,没有说话,只单单朝他伸出手,白间会意,抬手将一个熟悉的锦盒扔入黑暗中。 秦霜降认识,那是装蚩丹蛊解药的盒子。 白间才又道:“最近风声紧,你就别出来活动了,若是有别的行动,会飞鸽传书与你。” 黑暗中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隐约可见的点了点头,秦霜降站在远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藏在丞相府里的另一个秦天佑的杀手。 她眸光微沉,想尽可能看清楚那人的身形,奈何夜色太浓,除了站在月光下的白间以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她只觉身后一凉,身体本能的闪身躲过,剑气落下,披在身侧的墙上,瞬间裂开一道口子。 听到动静的白间瞬间回头,秦霜降正好被对方从暗中逼出来,看着对准她喉咙的坚刃,秦霜降眼底不见分毫惧色,只缓步往后退去。 持剑的人一身黑衣,看着秦霜降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 白间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已经消失不见的人,这才松了口气上前:“玄青大哥。” 他走的巧妙,正好将那人手上的剑当开,似是故意转移话题:“我都办妥了,马上天亮了,咱们走吧,当心被人发现。” 被唤作玄青的人并未应答他,只等他走进,低沉冰冷的声音说着:“这个,也是将军的人?” 白间看了一眼秦霜降,点了点头:“她叫霜降,是义父养在府中的暗人。” 玄青质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面不改色的秦霜降,才若有所思的收起了手中的剑,打量和戒备的眼神却并不消减。 秦霜降亦用相同的眼神回敬与他,不等秦霜降发问,玄青再次道:“想不到将军的人连自己人的墙角都听?”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讽刺。 秦霜降笑笑,没反驳什么,只若有所思的道:“你是?” 他既这么说,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并不是秦天佑的人,应该算是同盟? 本就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玄青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沉默了一会,才道:“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秦霜降不语,但见对方也没有再阻拦她的意思,她试探着往后退去,确定他们并不拦她,才转头朝着丞相府的方向回去。 见她安然离开,白间隐隐松了口气,玄青瞥了他一眼,似是明白他的心思,他冷哼一声,出声提醒:“这个女人,不是你能驾驭的,她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我劝你最好离她远点。” 白间神色一滞,听着他的话,脸色有瞬息煞白,他连忙摇了摇头,解释:“我不是……”可话还未说完,一回头,就见玄青已经转头离开了,显然对他的这点事情也并不感兴趣。 白间顿时松了口气,秦天佑自幼教导他们,感情是杀手的大忌,但凡动情者,没有一个好下场的,是做他们这行,最不能有的东西。 若是被发现,会被秦天佑一律按照叛徒处置,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有了软肋的杀手,就不再是一把锋利的刃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与此同时。 某处漆黑的阁楼上,燕胥安眸光深沉的注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黑暗中,悠悠传来一道声音:“大人,三月期限将至,是不是也该收网了?” 燕胥安没立刻接话,只看着秦霜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眼神冷冽,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良久,他才道:“不着急,我要等的人,就快要出现了。” 闻言,玉寒生表情微滞,转头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隐隐有些无奈,却也没再说什么…… 眼见着,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秦霜降回到房间的时候,索性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她刚迅速换好衣服,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力道很小,似是怕惊扰到屋内的人,索性秦霜降听力不差。 竹苓进来的时候,秦霜降正坐在床上看书,她慵懒的倚靠在软枕上,整个人都窝在柔软的床榻上,丝毫看不出离开过的迹象。 她站在屋内,只戒备的眼神上下扫了一圈秦霜降,秦霜降才将视线从书中抬起来,看向她的时候,带了些许笑意。 见竹苓不语,秦霜降便主动开口:“苓大人有什么事吗?” 竹苓看着她,面色有些疑惑,此刻的秦霜降瞧着不像是刚醒的样子,可从她说要睡觉开始,屋内的气息都异常的平和,就像是没有人似得,她怎么可能醒的这么快? 虽然心头疑惑,但人也确实是在的,竹苓面上却依旧是没什么表现,只垂了垂眸,稍作犹豫,应答:“没什么,现在天色还早,夫人可以再休息一会儿,刺客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您不必担心。” 秦霜降看着她依旧晓得温柔,真诚道谢,竹苓并不再多待,拱手见了礼,就转头出去了。 随着房门合上,秦霜降也缓缓地收了脸上的笑意,将手中的书籍轻轻合上放在一旁,整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今晚遇到的那个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的事。 第42章 玉先生来迟了一步 等天色完全亮开,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秦霜降刚小憩起身,听说昨天晚上的事情解决了,竹苓就带着人离开了小院。 白蔻待着丫鬟进门替秦霜降洗漱更衣,她坐在桌前吃早饭的时候,便假装无意的问起了燕芸香的事,白蔻支支吾吾,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秦霜降索性放下手里的勺子,转头看向她,道:“好好说。” 白蔻怔了怔,犹犹豫豫半晌,才道:“人是找回来了,刚到,不过听说,伤的特别重,手筋脚筋全被人挑断了,怕是……怕是……” 说着,她低了低头,面色恐慌。 秦霜降却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眸,秦霜降是和燕芸香交过手的,燕芸香的身手不算顶好的,但也绝对不是寻常杀手能轻易近身的,能废她的人,一定不简单。 思及此,秦霜降喝了两口粥,便借口没什么胃口,让人撤了下去,她随口询问:“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白蔻应答:“竹苓姐姐已经差人去告知大人了,听说大人在回来的路上,但还需要一点时间。” 秦霜降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起身道:“我们去看看吧。” 闻言,白蔻表情又是一滞,看着已经朝着门口走去的秦霜降,连忙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企图劝说秦霜降:“夫人,算了吧,咱们还是别去了,小姐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可吓人了。” 听她说着,秦霜降无动于衷,只是提着裙子出了门,夜里下过一阵雨的地面,还湿漉漉的,稀稀落落的有几个水坑。 见秦霜降执意要去,白蔻虽心头害怕,但也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燕芸香的院子外,侍卫戒备森严,竹苓和府里的管家周谨盛都在,秦霜降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样子,便也猜到,燕胥安是还没到。 站在不远处,白蔻终于追了上来,她只往里头瞥了一眼,便赶忙拉住正要上前的秦霜降,近乎哀求道:“夫人,我们回去吧,别看了,会做噩梦的。” 秦霜降脚步微顿,转头看了她一眼,只犹豫了片刻,便道:“没事,就只看一眼,马上就走。” 说着,她挣脱白蔻,朝着院内走去,见是她来,看门的侍卫也没阻拦,她很顺利的进到院子里,竹苓和周谨盛都在忙,没空管她。 秦霜降便一路到了房间内,看着丫鬟进进出出搬运着一盆盆血水,白蔻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但看着毅然朝着里面进去的秦霜降她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屋内,燕芸香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来来去去的丫鬟小厮替她换着身上带血的衣物,鲜血不断从她腹部的伤口处涌出来,已经差不多将身下的床单浸湿了。 丫鬟不断地更换着替她摁住伤口的棉布,可不管怎么做,就是无法止住汹涌而出的鲜血。 秦霜降站在屋内,不经皱着眉看着床上口吐鲜血的人,她似乎还上有意识,见秦霜降来,她艰难的侧了侧头,似是想说什么,可一张嘴,就瞬间被涌上来的鲜血堵住,让她无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可她的眼神又如此迫切,像是很着急的想要告诉秦霜降什么,稍作犹豫,秦霜降缓缓迈步上前,站在窗边,她有些艰难的朝着秦霜降伸出手。 秦霜降犹豫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筋已经被挑断,手还勉强能动,她控制着已经并不灵活的手指,在秦霜降的掌心艰难的画出一个图文。 看着掌心扭曲的看不出本意的东西,秦霜降皱了皱眉,再一抬眼,床上的人睁着眼,瞳孔却早已扩散,秦霜降一松手,她的手便种种的捶了下去。 此时,耳边传来侍女略带哭腔的喊声:“小姐,小姐!!”随即,满屋进出的丫鬟小厮跪在地上,哭做一片。 只有秦霜降站在原地,看着床上死不瞑目的人,其实她心里不该有什么波动的,若是换做以前,她一定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就是如此,死亡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这是他们必须要认清的现实。 本来没什么好感慨的,但此刻,看着眼前昨日还明媚阳光的人,如今便如同一摊死灰,她竟有瞬息疲累。 不多时,玉寒生姗姗来迟,看着跪了满屋子的人,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身后拿药箱恶斗少年。 少年便立刻会意,脸上的神色也暗淡了下来。 玉寒生走上前,看了一眼床上人的惨状,手筋脚筋全被挑断了,腹部的被什么东西划开一条长长的道口,险些将她整个人拦腰斩断,她身下已然完全被鲜血染红,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 许是眼前的画面太过血腥,连玉寒生都不忍直视的合上眼,最终默默地别开了眼,随机就离开了房间。 秦霜降出来的时候,玉寒生还没走,他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房间,双手负在身后,一旁的少年拿着药箱,站在身侧。 秦霜降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并未打算攀谈,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蔻,主仆两四目相对,白蔻立刻会意,跟在秦霜降身后离开。 可不等她走出几步,玉寒生就率先开口:“夫人起得早啊。” 闻言,秦霜降脚步一顿,他如此言语,但语气间,也并非只是这个意思。 沉默片刻,秦霜降才有些不太情愿的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玉寒生,微微颔首:“玉先生来迟了一步。” 不等玉寒生说话,他身旁的少年便抢先道:“我师父很忙的,又不是只管她一人,师父已经很快赶过来了,怎么能怪我师父?” 他语气间有些不满,秦霜降没说话,只淡淡的眸光落在他身上,才发现,玉寒生身旁的少年,就是她第一次毒发时,为她诊脉的少年郎,他依旧是一身白衣,那如沐春风般的明朗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 玉寒生眼帘微垂,似是若有所思片刻,但末了,也只是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生死有命,无解之劫,不知夫人昨晚睡的可好?” 秦霜降看着他,并不言语,这话若是换做旁人问,定有轻薄之嫌,但如果是玉寒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她昨晚出去了,并且他在怀疑她。 思及此,秦霜降微微勾了勾唇角,也不同他拐弯抹角,直接道:“先生这是何意?难不成是在疑心与我?” 玉寒生沉默了,不肯定,也不否定,四目相对之间,似莫名有些剑拔弩张,直到一旁传来下人恭敬的见礼声:“参见大人。” 两人同时别开眼,玉寒生垂眸轻笑:“属下不敢。” 秦霜降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头看向门口,便瞧见,不知什么时候燕胥安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面色冷凝,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仿佛带着看透一切的凉薄,直直的落在秦霜降身上,却一如既往的叫人无法猜透他的情绪。 四目相接了一瞬,秦霜降不动神色的垂了垂眸,福身见礼:“大人。” 第43章 他早就知道 燕胥安看着她,并不言语,眼眸深沉,只转头看向玉寒生,玉寒生只摇了摇头,似是在告诉燕胥安,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默了片刻,燕胥安才迈步走到秦霜降跟前,他皱着眉,格外认真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最终再次对上她柔情满满的眼眸。 本来以为他至少会问她些什么,但默了片刻,他只是抬手握住她的手,用秦霜降听不太明白的语气的道:“你倒是不知疲累,也不多睡一会儿。” 他说着,言语间透着一丝无奈,秦霜降有些疑惑,但也只是温顺的垂了垂眸,轻声解释:“我听白蔻说了昨夜的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 话未说完,秦霜降语气微顿,神色有些惋惜,燕胥安只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摩挲了一番手里皮肤细腻的手,转头看向一旁的白蔻:“带你主子回去休息。” “是。”白蔻连忙欠身应答,他才松开秦霜降的手,四目相对之间,他显然没打算多说什么,秦霜降也并不多问,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回到院子,秦霜降便坐在窗边,看着手心已经被洗掉的印记位置,她始终没想明白,燕芸香到底要告诉她什么。 “夫人?” 听见白蔻的声音,秦霜降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抬眼就对上白蔻略有些担忧的眼神,白蔻递上一杯热茶,心疼的眼神看着秦霜降:“夫人一定是吓着了吧,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热,秦霜降心头莫名也踏实了许多,抬眼间,她突然问白蔻:“昨晚你去哪儿了?怎么只有竹苓在?” 白蔻一边整理着手里的线圈,一边应答:“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苓大人过来之后,就让我先回房间去了,她说她会守着夫人,我才的。” 闻言,秦霜降点点头,并不再多问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里,丞相府中都在准备燕芸香的丧事,燕胥安并未亲自受理,只是叫人设了灵堂,按照规矩办了事,就下葬了。 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倒是不稀奇,虽算不得潦草,但偏偏是放在丞相府的那就奇怪了,毕竟燕胥安夜不缺这几个钱。 按照燕胥安此等睚眦必报的性格,自然会风光大办,然后找到凶手替燕芸香报仇,怎么说,也是他亲自叫人寻回来的妹妹。 可整个过程不过三天,燕胥安也都没出面,全都是周谨盛和江海在操办,直到燕芸香下葬那日,连秦霜降都去了,就是没看见燕胥安。 站在已经填好的坟前,秦霜降扫了一眼四周,除了丞相府的下人以外,来的人,就只有玉寒生和玉子言。 这样一来,秦霜降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燕胥安或许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妹妹是假的,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淡然。 可既然知道对方是假的,他竟然还将计就计将她接回来了,如今被人刺杀,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燕胥安的意料之中。 再见到燕胥安的时候,燕芸香的事情已经都处理妥当了,所有办丧的东西都收起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燕胥安来小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秦霜降刚洗完澡,坐在镜子前梳妆。 白蔻拿着她换洗下来的衣服正转身出门,还没走出房门,便迎面撞见已经走进屋内的燕胥安,她下意识就要行礼,燕胥安却只示意她免礼。 白蔻立刻止住喉咙里面的声音,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离开,顺便将房门合上。 等秦霜降抬眼,才从镜子里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他目光灼灼,视线落在她身上一转不转。 隔着镜子对上男人灼热的视线,秦霜降先是怔了怔,随即才反应过来缓缓转头,神色间有些意外。 身为杀手,她的耳力向来是不错的,但刚才她却并没有察觉到燕胥安的靠近,无非就是他不想让她察觉到而已,这倒不是奇怪的事情。 她起身相迎:“大人今日得空了?” 燕胥安轻轻点头,视线扫过她身上,刚沐浴完,她穿的单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抹胸的白色长纱裙外罩了一件薄纱外衫,细腻光滑的肌肤若隐若现。 他看着她,眼神愈发深邃,像是盯上猎物的狼,一刻都不移开目光,周遭的气氛瞬间暗昧起来。 对上他晦涩的眼神,秦霜降沉默了半晌,都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了,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却并不挑破,淡然的眉眼染上一丝笑意,柔情似水。 她转头走到一旁倒茶,燕胥安迈步走到一旁的位置坐下,抬眼间便是秦霜降白皙的手臂,她垂着眸,专心沏茶,像是不曾觉察他在她身上游移的目光。 她皮肤白皙,在烛光的映照下似又多了几许粉嫩,燕胥安喉结微动,垂了垂眼帘,秦霜降将沏好的茶水递到燕胥安跟前:“大人。” 看着面前递上来的茶水,燕胥安沉默数秒,抬手接过,却并未喝,只是将茶水放在一边,长臂一伸,将她揽入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秦霜降也并不抗拒,只老老实实的依偎在他怀里,他抱着她柔软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镶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他低头,亲亲她的脸颊,随即是脖颈,直到滚烫的鼻息铺洒在她的锁骨,仿佛要将她灼伤。 她轻哼出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半,只能勉强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似是觉察到怀里人儿的拒意,燕胥安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直起身子,猩红的眼注视着她,略有些疑惑的样子像是在询问。 秦霜降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低声问道:“大人喜欢鸽子吗?” 燕胥安稳了稳心神,轻轻合上眼,低头轻吻她的耳垂,惹的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他难耐的睁眼,再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有些许阴沉。 随即,他强制扣住她的后脑勺,粗鲁的又带着一丝惩罚的吻上她的唇…… 第44章 大人送我个礼物吧 一夜无眠…… 天色近乎亮开,秦霜降才得以入睡,等她再醒来,早就日晒三竿了。 她躺在男人结实的怀抱中,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燕胥安好像已经看了她许久,见她醒来,也没收回注视的目光。 秦霜降看他一眼,温顺的往他怀里挪了挪,自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便感觉到他环住她的臂膀又紧了紧。 这一次,似乎谁也没有要先起身的意思,他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秦霜降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问他:“今日大人不忙吗?”已经差不多晌午了,他竟然还没有走,若是换做以前,不等秦霜降醒,他就已经离开了。 许是昨夜闹的厉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燕胥安搂着她,修长的指绞着她铺散在身后床榻上的长发,鼻尖蹭了蹭她细软蓬松的法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沉醉又痴恋。 他只道:“无妨,晚些去也无妨。” 听着他略有些沉闷的语气,秦霜降缓缓抬头,轻轻从他怀里退出去一些,探究又真诚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许久。 燕胥安夜并不拒绝,只任由她看着,自己也怜惜的端详着眼前的人,不多时,秦霜降突然笑了,燕胥安疑惑之际又沉了沉眸:“笑什么?” 秦霜降并不应答,又往前挪了挪,再次贴近他,又问出了昨天晚上他没有回答她的那个问题:“大人还没告诉我,大人喜欢鸽子吗?” 听着怀里人的声音,这次燕胥安依旧没有回答,秦霜降似乎也并不在意,等了片刻,她又接着道:“大人不喜欢没关系,我喜欢,大人送我个礼物吧。” 燕胥安拨弄着她铺在床榻上的长发,若有若思的看着不远处,只下意识应答:“好,你想要什么?” 秦霜降又从他怀里钻出来,眼神认真,又带着一丝光亮,她说:“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鸽子,都是白色的。” 燕胥安不语,只看她眼神愈发深沉,似乎在等着她说出那个地方,可在她明亮的眼神中,他好像又意识到什么。 下一瞬,秦霜降语气微顿,随即索性直接微微直起身,趴在他胸口,温柔眼眸带着笑意,又接着道:“那个地方,叫做无休亭,东都城郊外不足十里。” 四目相接,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言语,只是从她带着笑意和玩味眼神中,燕胥安却渐渐扫去了眼底的疑惑,目光逐渐明朗起来。 沉默了片刻,燕胥安坐起身,转头看向同样坐在身边的女人,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了几圈,秦霜降笑着冲他挑了挑眉,鲜少的,燕胥安的眉眼处竟有了一丝笑意。 他起身,抓过一旁的衣服穿上,又折返回来,站在床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薄唇上印上一吻,随即道:“好,你想要,本相拿给你。” 说罢,他转头离开。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秦霜降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她像只逐渐泄了气的气球,缓缓躺在床上,感觉着身下柔软的触感,慢慢合上眼…… 几日后,书房内。 江海大步走进房门,燕胥安正坐在桌前看手中的奏折,玉寒生便坐在一旁喝茶看书,江海见了礼,走到燕胥安身边,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燕胥安表情微滞,眼底染上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抬眼间便同玉寒生四目相接。 两人长久以来的默契,让燕胥安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玉寒生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核实了?” 燕胥安微微点头,玉寒生了然,再问:“大人打算何时动手?” “明日。” 燕胥安回答的干脆,全然没有先前在阁楼时候的犹豫,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轻呵:“什么人?!” 两人同时神色微滞,燕胥安抬眼看向门口,只瞬息,便感觉到了门外的人。 秦霜降站在门外,手里端着装着还冒着热气的汤盅,回头间,就对上竹苓戒备又凶狠的眸光,她瞬间面露惧色,惊吓之余猛地往后退去,手中的汤盅也不慎掉落。 “小心!”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闪过,稳稳地将滚烫的汤盅连带着托盘一道接住。 秦霜降靠在门框上,勉强稳住身形,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是玉寒生身边那个少年。 他将手里的托盘还给秦霜降,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道:“你小心些,这么烫的东西掉下去,不溅你一身才怪,到时候真烫着了,可是会留疤的。” 端着手里的东西,秦霜降点点头,满眼感激,此时,闻声出来的玉寒生轻声呵道:“子言,不得无礼,这位是丞相夫人。” 被唤作子言的少年有些不满,但也只能撇了撇嘴,并不再作声,一副坚持自己没错的样子。 见此,秦霜降连忙到:“玉先生错怪了,是我失手,才劳烦公子出手相助的。” 闻言,玉子言像是得了什么有力证词一般,轻哼着抬了抬下巴,玉寒生却只是瞪他一眼,并不再理会,转而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竹苓。 “怎么回事?”他问。 竹苓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秦霜降身上,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间带着一丝探究和敌意,她说:“先生,属下方才巡逻回来,便瞧有人滞留与此处,实在不知道是夫人。” 这话,不就是拐弯抹角的说秦霜降在偷听吗? 这丞相府里,除了秦霜降一位女眷,其余的都是丫鬟宫女,如秦霜降这身打扮的,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吧,要说竹苓没有认出来,这种几率所谓是小之又小的。 可她言语至此,秦霜降只委屈的垂了垂眼帘,微微低头之间,就感觉到玉寒生的目光似乎也投了过来。 秦霜降端着手里的汤盅,余光瞥见一抹缓步而来的黑影,她并未否认,只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恰好到了书房外,见此处无人看守,所有多停了一会儿。” 她说完,书房内的人也正好出来,秦霜降佯装不知情的摸样抬头,看向面色如常的燕胥安。 第45章 不要妄图离开我哦 燕胥安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她手上端着的汤盅,只一个眼神,一旁伺候周谨盛便忙上前,笑盈盈的接过秦霜降手上的东西:“这怪沉,让老奴来吧。” 秦霜降笑着谢礼,周谨盛就端着汤盅进了书房,现场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起来,秦霜降面色委屈,胆怯的抬眼看向身旁的人,似是唯恐他不信任自己,将她当做奸细。 好一会儿,燕胥安才轻舒了口气,抬手握住她的手,只道了句:“都退下吧。” 有燕胥安的话,竹苓也不敢再多言什么,拱手见了礼,就退下了。 燕胥安转头看向玉寒生,两人四目相对,玉寒生朝着玉子言使了个眼色,玉子言瞥了瞥嘴,虽有些不满,但还是见了礼,转头离开了。 末了,燕胥安才牵着秦霜降的手走进了书房,也并不问刚才的事情,自顾自的重新坐到了桌前。 秦霜降拿了小碗,盛了一碗参汤递到燕胥安身侧:“大人,喝些暖暖身子吧。” 燕胥安只瞥了一眼,却并没有喝,沉默片刻,他抬头看向秦霜降,带着些许探究的眼神,仿佛要将秦霜降整个人看穿。 不知怎么的,秦霜降本不觉得有什么,可对上他认真的眸子,她总会想到那日他那般赤诚的眼神看着她,问她爱不爱他。 每每想到这里,秦霜降就没由来的心慌,她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眸,勉强扯了扯嘴角,脸上温顺的笑意不减:“大人,怎么了吗?” 燕胥安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稍作沉默,嘴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意,他说:“你不是喜欢无休亭吗?明日本相带你去拿,可好?” 听着他不轻不重的语气,暂时瞧不出他什么用意,秦霜降没说话,只弱弱的抬眼看他,企图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些蛛丝马迹,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虽心中忐忑,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的应答:“好,既然大人要我去,那我去便是了。” 说罢,她温婉的笑着,端起一旁的参汤,舀了一勺浅尝了温度,才递到燕胥安嘴边,这次,燕胥安就并未拒绝…… 第二日一早,秦霜降是自然醒来的,她正诧异与燕胥安没让白蔻叫她,不是说要同去的吗?难道只是唬她的? 正想着,白蔻就推门进来替她梳妆,并说明了情况,原来并非燕胥安临时反悔,而是叫江海先带人去了,他们稍后再去。 收拾整理好,燕胥安像是掐准时间一般走进了房门,他一大早就离开了小院,大抵是出去处理事务了,这会儿才又回来,陪秦霜降吃早饭。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好像没长嘴一样,每次和他待在一起,秦霜降都会有种和旁人不一样的感觉。 吃过早饭,离开丞相府的时候,燕胥安突然问她:“想骑马吗?” 秦霜降怔了怔,一时间那不太准他突然这么问的意思,可他脸上笑盈盈的,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却并不多做什么解释。 不等秦霜降回答他的话,一旁的小厮已经将准备好的骏马牵了上来,燕胥安勾了勾唇,突然弯腰将她抱起来,再轻松放在马背上。 秦霜降回头看他,面色有些不解,可下一瞬,他也翻身上了马,将她整个人罩在宽大的怀抱里。 不等秦霜降问什么,他随即一声轻呵,马儿就抬蹄往前走了,身后跟着一众丞相府的侍卫。 本来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言语,经过街区,这个时辰,街道上人是最多的,原本是闹哄哄的,可一见迎面而来的队伍是燕胥安本人,都不得已往旁边退了退,主动让出一条夹道,人群忽的就安静了下来。 这还是秦霜降第一次这般真实的感受到燕胥安给这些普通百姓带来的威慑力。 说起来,燕胥安不算是一朝成名的,他的威名,可以说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从最开始的默默无闻,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将野心收敛的人。 想来最早被人熟知,应该是在他被先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赏“文武双全”的名号时,直到册封丞相的那天,大启国最年轻丞相,谁不忌惮三分? 可那个时候,并没有人知道,在将来的不就,他会成为整个大启的噩梦…… 思及此,秦霜降突然感觉到身后的人搂着她的腰肢,让两人贴近,他微微低头,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上,烫的她只想闪躲。 秦霜降回过神,疑惑又委屈的侧头看向他,他低着头,她一动,唇瓣就正好擦过她的耳朵,及近的距离,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瞳孔里的倒影。 四目相接,他眸光深沉,似要将她吞没,沉默数秒,他幽幽开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相的心头好了,阿降可不要妄图离开我哦。”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就只有两人可以听见,听着他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话,秦霜降心头突然明了,他为什么要让她骑马,为什么要带她招摇过市。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没关系,他并不在乎,他只要她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秦霜降没有说话,只努力平静的眼神,终究是露出一丝难以克制的怒意和警觉。 可这对燕胥安来讲,更像是给他的一个奖励,不枉费他如此在她身上花费心神,她若是没有反应,那才叫人无奈。 丞相府的队伍逐渐离开街道,直到再也看不见队伍的尾巴,人群才逐渐恢复了热闹,不少看客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秦家的养女?” “可不就是嘛,真是可怜了秦将军,养了两个白眼儿狼。” “唉,可不就是嘛,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说着,坐在一旁茶摊上喝茶的看客们叹息着摇了摇头。 此时,看客对面的茶楼上,少女坐在茶楼的阳台边,看着队伍远去的方向,冰冷的眼神中逐渐染上一丝怒意。 自门外进来的宫人将手中被退回来的请柬递上,她低着头,神色胆怯:“公主殿下,咱们的请柬又被燕大人退回来了。” 第46章 无休亭 “废物!” 赵锦广袖一挥,长长的袖尾狠狠地抽在宫人的脸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宫人捂着脸,狠狠地摔在地上。 宫人不敢起身,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赵锦咬着牙,低声问她:“第几次了?” 小丫头浑身抖的厉害,却也不得不克制着颤抖的声线回答:“第……第三十……三十八次……”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看着地上瑟瑟发抖人,赵锦一脚踹在她身上,面上的怒意不减,她咬着牙,恶狠狠地又补上两脚,怒道:“凭什么!他燕胥安凭什么拒绝本公主!” 赵锦气的咬紧牙关,一向注意仪态的她此刻也顾不上额头上的青筋了。 自从燕胥安完全掌权之后,她送去丞相府的请帖就再没得到过回应,统统被退了回去。 小宫女吓的瑟缩成团,眼泪横流,却不敢哭出声,要是她哭出声,就会被打的更惨。 等赵锦喊累了,才重重的坐了回去。 她是大启国长公主,在燕胥安还不是丞相的时候就和他相识了,可以说先帝的死,并非完全是燕胥安一个人的功劳,其中也有小部分赵锦的暗箱操作。 想着刚才马背上,两人亲密的样子,赵锦似是仍旧气不过,抬手将桌子掀翻,茶水茶壶摔了一地,又重重的一脚踹在宫人身上,咬牙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滔天的怒意让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但如今她没有别的办法,谁让燕胥安计谋高超。 如今细想来,他们从始至终都只是合作的关系,从没有别的发展,以前她一直以为,燕胥安是尊敬她,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哄她。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示爱,每次都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也永远和她保持距离,并非是太喜欢她舍不得碰她,而是压根儿不在意她。 他只是需要和她合谋,毒死先皇篡位而已。 可纵使心里有气,现在她也无能为力,以燕胥安的蛮横霸道的性子,如果真的喜欢,怎么可能不动占有的心思? 他如果不碰,只能说明他根本不喜欢,不在意,只可惜,赵锦明白的太晚了,如果不是秦霜降,她或许永远不会知道…… 此时,燕胥安已经带着秦霜降到了无休亭。 还未走近,便瞧见了阵阵浓烟,无数白鸽受惊逃走,秦霜降正疑惑,马儿停在庄园大门跟前。 大门敞开,里里外外都是丞相府的侍卫,燕胥安先下了马,再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 进到庄园内,丞相府的侍卫将庄园里的人基本上都扣押了起来,地上零零散散的都是企图反抗的人的尸体。 秦霜降淡然的眼神扫过,她并没有来过这儿,但在这儿,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总能看见一两个熟悉的脸。 怎么能不熟悉呢,那都是曾经无数个日夜,他们一起执行过任务的人,而这里,就是打着农务幌子,实际干着杀手买卖的,秦天佑的藏身之处。 其实说起来,在秦天佑给她白鸽传书之前,她还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这里,直到那天晚上,明明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她依旧收到了白鸽。 这里的鸽子有个特性,天色一黑,除非是在庄园内将其放飞的,否则,不管放飞多少次,飞到一半,它都会原路返回。 所以,秦霜降那天晚上能收到白鸽传来的书信,那就证明秦天佑就在庄园里。 在看见秦霜降进来时,也有不少人面露诧异。 毕竟共事过,想来也还是有些印象的,但多数人想明白之后,皆难掩心头的怒意。 不多时,带人搜完整个庄子的江海快步出来,瞧着面色有些凝重,他停在燕胥安跟前,拱手见礼,随即凑到燕胥安耳边轻声低语,再退到一旁。 默了片刻,他才转头对上秦霜降的目光,道:“让竹苓带你逛逛吧,待会儿我去找你。” “好,”秦霜降笑容甜美,乖巧应答:“大人先忙。” 燕胥安点头,看她的眼神满眼爱意,许久才不舍的松开她的手,转头间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 他带着江海和一众侍卫,朝着庄园深处走去。 当秦霜降收回目送他走远的目光,回过头就对上竹苓冰冷的目光,秦霜降并不在意,像是完全没感觉到她的敌意,面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直到秦霜降转头朝庄子内走,竹苓才冷漠出声:“夫人还是别到处走的好,万一碰上哪个不要命伤了夫人,属下可不好交差。” 闻言,秦霜降刚迈出去的步子又瞬间顿住,她回过头,看向竹苓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和玩味的笑意:“可是,大人让你保护我,没有说不让我到处走啊。” 竹苓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突然又发现:她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思索间,秦霜降转头继续往前走,竹苓也无奈的,只能跟了上去。 穿过还算干净的长廊,一直走到尽头,便是一处竹林,冷风萧瑟,耳边是竹叶相互摩挲作响的声音。 竹林当中,又一条木质的长廊,前面拐了弯,长廊就看不见尽头了。 秦霜降只是看着一望无际的竹林呆愣了片刻,便提起裙子走下台阶,顺着竹林间的长廊往前走。 身后跟着的竹苓想阻止,可奈何她已经率先往前走了,没办法,她也只好跟上去。 脚下的悬空木质地板嗒嗒作响,秦霜降一路往前,看着逐渐清晰的尽头,只是是一间并不起眼的茅草屋。 屋外,被破旧的篱笆围了一圈,瞧着似乎并无什么不妥。 见秦霜降似是在犹豫,竹苓便主动劝说:“夫人,回去吧,一会儿大人该担心了。” 经过这么多次的相处,她也知道,秦霜降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若是好好说话,凡是都还能商量,但若强硬一点,她是半个字都不会听。 果然,看着眼前的茅草屋,秦霜降也似乎并没有要进去的打算了,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便打算转头回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便忽敢周围空气一寒…… 第47章 会武功很奇怪吗 站在长廊上的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住了脚,觉察到四周的异样,竹苓皱了皱眉,只是短暂的僵持数秒后,她脚下运力,猛地朝着秦霜降飞驰过去。 同时,林中的暗箭齐发,朝着两人交错而来,秦霜降抬手一挡,将护在自己身前的竹苓推开,手腕微转之际,针线飞舞,只听一阵“乒乓”作响的撞击声之后,暗箭尽数被针线截获。 被推开的竹苓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掉落满地的暗箭,以及已经将针线收回的秦霜降,显然还有些没从惊愕中回过神。 此时,秦霜降淡然的神色扫了一眼四周看似平静的竹林,轻声道:“阁下不敢出来,是怕打不过我吗?” 话音落,四周突然诡异的安静。 没过多久,几道黑影齐刷刷的现身,秦霜降也不同他们废话,手腕一转,亮出飞针。 七八个黑衣人持刀而上,从竹尖落下,阵阵狂浪掀起地上的枯叶,飞针和刀刃划过,落叶被瞬间截断。 竹苓回过神,拔剑上前同秦霜降一道迎敌,没过多久,似是听到这边的打斗,前院的侍卫纷纷赶来,许是知道不敌,一众杀手纷纷掷出暗器打算逃离。 飞镖划过侧脸,秦霜降回过头,手腕一转,掷出手中的飞针,飞针穿过其中艺人的脚踝,狠狠地摔在地上。 下一瞬,就被闻讯赶来的侍卫擒住,他被扣在地上,恶狠狠地眼神瞪着秦霜降,秦霜降也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扣住他的侍卫摘掉了他脸上的面纱,迅速掰开他的嘴,防止他自尽。 看着眼前相熟的面孔,秦霜降笑而不语,虽叫不上名字,但她很确定,她们应该是一起执行过任务的。 在压着他回去前院的路上,竹苓跟在她身边,看她的眼神满是疑惑,秦霜降也并不在意,只是微微勾这唇角,轻声道:“苓大人不用这么看着我吧,我是杀手出身,会点武功很奇怪吗?” 闻言,竹苓这才别开眼,垂了垂眸,表示:“属下并没有那个意思。” 秦霜降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明朗了,她转头看向竹苓,故意道:“我倒是觉得,我们挺默契的,大人觉得呢?” “……” 竹苓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满脸都写着疏离,一副被冒犯到了的样子,并不想搭腔。 但顾忌到秦霜降的身份,她还是不得不应答一句:“保护夫人,是属下的职责。” 秦霜降挑了挑眉,没搭腔。 到了前院,燕胥安已经带着搜查的人回来了。 他坐在院子里搬出来的椅子上,面前跪着的人,正是秦天佑,他脸上带着伤,有些花白的头发微乱,全然没了从前大将军的气势。 四目相对之间,秦天佑看着秦霜降的眼神无比悔恨和诧异。 秦霜降却不以为意,只神色淡然的别开脸,提着裙子走到燕胥安身边,轻唤了一声:“大人。” 燕胥安没说话,只抬手将她揽入怀里,她跪坐在地上,半个身子靠在燕胥安身上,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摸样。 秦天佑看着,已从刚才的不解中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被算计,他突然苦笑着,抬眼看向秦霜降,嘴里喃呢着:“我输给你了,我彻底输给你了。” 起初,秦霜降只认为这话是说给燕胥安听的,但当他重复了好几遍,又露出那种好像是透过她在别人的眼神时,她突然意识到,好像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她微微支起身,略有些探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疑惑的想问什么,但思量片刻,不知道是觉得不能信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问,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本来以为,燕胥安会将他就地正法,可没曾想,等了许久,他轻飘飘的道了句:“押送回去,隔日查办。” 秦霜降有些疑惑,按照燕胥安的性子,怎么可能等的了? 除非,他要用秦天佑做饵,掉别的鱼。 思及此,秦天佑整个人已经被架起来,可眼神却依旧死死的锁在秦霜降身上,像是不干,又像是悔恨,还有一些秦霜降看不懂的意思。 他挣扎着,似乎还并没有妥协,可架着他的侍卫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由着他去,手中的刀柄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的背上。 他咬着牙,纵使被打出满嘴的鲜血,也死死的盯着秦霜降,秦霜降不解,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执着。 直到他含糊的语气说着:“你以为你真的是孤儿嘛?秦霜降,你想不想知道你自己是谁?父母是谁?来找我,来找我!!”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怒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才混着嘴里的血水说出来的。 随着控制他的侍卫手中的刀柄落在他后颈,他才彻底昏迷过去。 看着架着秦天佑逐渐走远的侍卫,秦霜降心头微微泛起了波澜,对于秦天佑的话,虽然知道这有可能又是欺骗她的手段,但心头还是忍不住相信。 她真有些出神,燕胥安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突然的触碰让秦霜降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燕胥安的瞬间,下意识敛起脸上的疑惑和不安,换上惯有的笑意…… 秦天佑最终还是被押回了丞相府的地牢,一时间,所有人都叹息摇头,为这个曾经立下过无数丰功伟绩的大将军感叹和惋惜。 但如今这个世道,奸佞横行,燕胥安就是天,谁都说不了他半句不是。 秦霜降是隔天回丞相府的,因为先前的围剿,无休亭内乱的不成样子,还是得休整一番才能宫人居住。 从无休亭回来之后的几天,天气都不怎么好,淅淅沥沥的下过几场大雨,然后是连着好几天的小雨。 秦霜降坐在绣绷前,看着面前的山河图,手里的针却迟迟没有落下去,想着秦天佑最后被敲晕前的话,秦霜降还是很在意。 说起来,她也曾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将她遗弃,可后来秦天佑告诉她,她的父母都不在了。 我想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死了,所以我才成了孤儿,也许他们并不是要抛弃我,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而已。 后来,我便不想了,已经死了人,怎么理解活着的人的痛苦呢? 第48章 我只想知道,我的父母 白蔻拿着晾晒好的衣服进门,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转头就瞧见了坐在绣绷旁发愣的秦霜降。 她虽然心头疑惑,但也没问什么,只转头将手上的东西整理到一旁。 秦霜降回过神,转头看过去,琢磨了片刻,等白蔻整理好东西,走过来时,秦霜降突然问道:“这几日,怎么没瞧见大人?” 白蔻想了想,如实应答:“大人进宫了,说是晚几天才会回来,怎么了吗夫人?” 听着白蔻的话,秦霜降了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道:“那看守地牢的都是什么人啊?” 白蔻走到秦霜降身边,跪坐在地上,帮她整理一旁线框里的针线,想了想,应答:“以前都是府里的侍卫大哥轮流值守,不过最近,听说大人带回来一个很重要的犯人,所以,看守这方面,都是江大人和苓大人轮流值守的。” 秦霜降点了点头,神色间还是有些拿不准,其实她并不想在意秦天佑的说的话,哪怕是真的,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她的父母还尚在人世,那她还真的挺想知道当初当初自己为什么被抛弃了。 似是看出了她神色间的异常,白蔻不解:“夫人,您怎么了?” 秦霜降闻声,才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针线,迟疑片刻,她垂眸再抬眸的空隙,似是已经想好了说辞。 “白蔻。”她轻声说着,带着一丝试探:“我想去地牢看看秦将军。” 一听这话,白蔻吓得脸色瞬间煞白,连忙摆手表示:“不行的夫人,大人说了,谁都不可以的。” 她说完,秦霜降的神色逐渐暗淡下来,她垂了垂眸,面上是肉眼可见的难过,看的白蔻心头有诸多不忍,欲言又止几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好。 不等白蔻再说什么,秦霜降便满是失落的语气道:“罢了,我只不过是想再看看他,毕竟他曾有恩于我,如今我不能报恩,只想着最后尽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就像你说的,大人都不允许探视,那就算了吧。” 说罢,她失落至极的垂下眼帘,拿起一旁的针线,穿过面前的画布,再无意间扎上自己的手指,她倒吸一口凉气。 “夫人!”白蔻连忙上前查看,秦霜降却只是苦笑:“没事,没事……” 见她如此,白蔻的神色也愈发纠结,秦霜降却不再说什么,可忧郁的神色仿佛要将白蔻着呢哥哥人都刺穿一般。 经过漫长的心里斗争之后,白蔻终究是没抗住心里的责问,只得松口,道:“夫人啊,您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今儿是江大人看守,您以大人的名义进去,反正只是看看,不会出什么,大人也不会责怪您的。” 听着白蔻的话,秦霜降嘴角微扬,眼神间闪烁着笑意,她握住白蔻的手,道:“好,那就去一会儿,我只去看看他,咱们就回来。” 白蔻不语,看她的眼神还是带着纠结,显然是并不太赞成这个说法,可又不忍心看秦霜降这般自责。 同秦霜降走出小院的时候,白蔻心里就莫名打鼓,她拉了拉秦霜降的衣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道:“夫人夫人,要是大人问起来,可千万不能说是奴婢的主意啊,否则大人一定会杀了我的。” 她是不忍心见秦霜降这样自责,但也同样并不想死啊,要是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愿意出事之后秦霜降将她供出来的。 秦霜降笑笑,自然是满口应答下来。 她之所以让白蔻说,倒不是她自己想不到这个法子,总要让她主动和自己站在一起才是,只要这计划是从她嘴里讲出来的,那这样一来她就不可能再出卖她。 否则,到时候燕胥安问起来,她将她供出去,并且推脱掉一切责任。 这样一来,就算燕胥安问起来,她也有办法解释。 果然,如同白蔻说的和秦霜降想的那般,秦霜降以燕胥安的名义顺理成章的进到了地牢。 阴暗潮湿牢房里,纵使是白天,也需得点着灯才能看清路,秦霜降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只让白蔻再外头等着。 沿着一条路一直往地牢深处走去,在最里面的那间牢房里,只见略有些佝偻的身影盘腿坐在牢房内,半边身子映入阴影中,并不能看清他此刻的神色。 秦霜降站在牢房外,只是一门之隔,可如今来那个人的处境确实天壤之别,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了。 谁都没有率先说话,沉默了许久,牢房内,秦天佑突然冷笑一声,几日不见,他的声音似乎更显苍老了,他说:“你还是来了。” 秦霜降默然,一改往日的圆滑,只道:“所以呢,什么条件你才能告诉我真相?” 听着秦霜降的话,黑暗中的人逐渐露出一抹笑意,像是已经彻底输的干净的人,又从绝境中小小的搬回了一局。 他并没有回答秦霜降的问题,只是反问她:“你真的很在意吗?” 秦霜降没有言语,只是轻轻舒了口气,秦天佑也不在乎,语气微顿,又接着道你:“不过我觉得,比起这个,你应该对燕胥安是谁更感兴趣一点。” 闻言,秦霜降皱了皱眉,依旧不语,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当然有所觉察,大抵是从秦天佑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潜入丞相府来找秦霜降想办法刺杀燕胥安开始,她就逐渐意识到,燕胥安的身份,绝对不像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她并非不想知道,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可太了解秦天佑了,秦天佑是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告诉她什么的,一定会有交换条件。 稍作沉默,秦霜降舒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只道:“我只想知道,我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 闻言,秦天佑默了几秒,随即缓缓起身,手上和脚上的镣铐铮铮作响,他迈步,有些艰难的走到门前,隔着柱子,看着秦霜降。 四目相对之间,秦天佑眼底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末了,他故意道:“比起这个,我更加乐意告诉你燕胥安的事情。” 第49章 他对你的真实身份可不太满意 秦霜降沉了沉眸,心头有些恼火,但秦天佑却全然不觉,以及自顾自的道:“几十年前,我亲自带兵灭了夏饶国,多少人唏嘘赞叹。” “那曾是大陆上最富饶的国度,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班师回朝那日,在被战火屠戮的灾民中,我一眼就相中了他。” “他对我提出来的问题对答如流,短短几句话,我就知道,他是个天定的谋略者,我留他在身边,收他为义子。” “可你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他那个时候,才十一岁啊,如此可怖的心计,当真叫人防不胜防啊。” 他说着,仿佛是想起来这些年的不易,眼底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浓浓的恨意和怒气。 他猛地握住牢门,顾不上身上的伤口,铁链被晃的铮铮作响,他咬着牙,像是要将口中所述之人拆食入腹一般,滔天的恨意一点都不屑掩饰。 秦霜降站在牢门外,只面色阴沉又复杂的看着他,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秦霜降,默了片刻,或是心头的怒气平息,又或是没了气力,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又跌坐在地上。 随即,颓败的声音响起:“你可能想象不到,你以为他救你是因为爱你,是因为心里有你吗?不,不是的,那只是因为你对他来讲有用,他要复国,他是夏饶国的太子。”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响雷,猛地炸进秦霜降心口,她曾想过无数次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 不过,若秦天佑说的是真的,那就完全可以说得通燕胥安掌权第一件事情,为什么要灭请秦将军府满门了。 她虽未见识过当年的夏饶国城破时的惨状,但也是有所耳闻的。 据悉,当年的秦家军进入皇城之后,夏饶国皇室无一幸免,皆被屠杀,尸首高挂城墙之上,示众三日。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放过当年的凶手,所以,这也解释的通为什么秦天佑会这般忌惮燕胥安了。 思及此,秦天佑突然冷笑出声,秦霜降回过神,眼帘微抬,落在他身上,又见他冷笑连连。 她眼眸微眯,有些戒备,秦天佑却只道:“你是不是觉得,她救你是因为对你有情?” 秦霜降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秦天佑语气微顿,又道:“霜降,你是哥杀手,不要那么天真。” “燕胥安这种人,是没有心的,他比你,比我,都要狠毒,他爱不爱你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蛇蝎针对他来讲是有用的。” 四目相对,不知怎么的,秦霜降心口微疼,不可否认,秦天佑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最是无情帝王家。 似是捕捉到她眼底微不可查的刺痛,秦天佑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丝得逞,随即又道:“你别忘了,你只是个任人鱼肉的暗人而已,如果没有秦家灭门的事情,你现在,只是赵子昱的小妾。” “你知道的,燕胥安志不在丞相之位,架空小皇帝只是他夺权的其中一步而已,等将来有一天,他若是真的称帝,你觉得,他会不会留你?” 按常理来说,如果秦霜降真的活到了那个时候,最体面的结局,大概率就是被赐一杯毒酒,留个全尸了。 如果他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知道他曾经身份的人?这对他来讲,无异于又是一个威胁。 看着秦霜降微的脸色,纵使她极力表现的平和,可秦天佑毕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不了解? 他得逞的勾起唇角,脸上的笑意越发猖獗。 秦霜降咬了咬牙,勉强当做不在乎的摸样,一声冷笑,道:“所以呢,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我的父母是谁,对吗?” 面对秦霜降的质问,秦天佑敛了脸上的笑,只道:“我会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不过,燕胥安知道你想知道的,如果你有把握,就去问他吧。” 说罢,他嚣张的放声大笑起来。 秦霜降心头的怒意顿时烧了起来,她没再说什么,自知多说已是浪费口舌,她转头离开,却又被秦天佑开口叫住。 秦霜降转头,看向牢房内的人,对方笑着,趴在牢房的柱子的缝隙间,轻声提醒她:“如果不想和他闹翻,我劝你别问哦,他对你的真实身份可不太满意。”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神秘难测,落入秦霜降的眼底,却瞬间让她有些没底,她没再同他废话,转头离开了地牢。 回去的路上,白蔻算是松了口气,秦霜降却越发的心绪不宁了…… 夜晚,梳洗之后,秦霜降独自坐在窗前发愣,忽而却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响。 她回过神,从声音大致能判断,绝对不是白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燕胥安。 思及此,她回头看去,果然,人已经站在了屋内,她赶忙起身见礼:“大人。” 燕胥安抬手,熟练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带着薄茧的大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内屋。 他坐在榻上,秦霜降转头为他倒茶,转头递到他手上时,他一如既往没喝,只看着杯子里的水,沉默片刻,又将杯子放在一旁。 他看着站在身旁的秦霜降,深邃的眸光中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刺痛,他伸手,将她捞入怀中。 当她香软的身子跌进来的一瞬间,他忍不住低头,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猛吸了一口,淡淡的茉莉香味仿佛瞬间平复了他烦躁的心情。 秦霜降也并不反抗,只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抬起头时,温顺又乖巧的窝在他怀里,轻声问他:“大人不是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燕胥安没搭腔,只是眼眸深邃的注视她,良久才淡淡的开口:“怎么,你不想我?” 秦霜降羞涩的垂眸一笑,应答:“自然是想的,不过,大人的公务繁忙,总不能为了我耽搁正事吧。” 燕胥安垂了垂眸,似乎在思量什么,默了默,他低头,蜻蜓点水般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气氛逐渐暧昧,他呼吸一紧,低头埋入她的脖颈。 第50章 被人劫走了 一夜无眠…… 当秦霜降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她表情有些苦楚,肩膀上的齿痕尤为明显,她微微直起身,却无意牵动肩上的伤口,疼的她又倒吸一口凉气。 止不住暗自腹诽:这男人真是属狗的吧,就非得如此? 出手一下比一下狠,她也不记得此前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啊。 白蔻听到动静才进到屋内,将温好的粥端进来,吹了吹才递到秦霜降跟前:“夫人,吃点东西吧。” 许是刚醒,秦霜降看了眼碗,却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让她先放在一旁,白蔻也没强求,只乖乖照做。 等秦霜降稍稍缓过神来,白蔻站在一旁,脸色瞧着有些不太好,几番欲言又止,却又总是不出声。 秦霜降靠在一旁,狐疑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问道:“怎么了?这个表情。” 白蔻闻言,才抬眸看向秦霜降,四目相接,白蔻一咬牙,凑上前,满眼惧意:“夫人,我今日一早听说有人劫狱,秦将军被人劫走了。” 这话确实是在秦霜降的预料之外的,毕竟秦霜降昨天才去看过他,他今天就被人劫狱了。 会是谁干的? 思及此,秦霜降稳了稳心声,抬眼看向瑟缩的白蔻,轻声道:“你怕什么,又不是你放走的。” 白蔻没说话,只担忧的问她:“可是夫人,我们昨日去过,大人会不会怀疑?” 怀疑肯定是会的,但本来也不是她放走,就算燕胥安怀疑她,他们昨晚一整晚都在一起,她哪里又时间去劫狱? 思及此,秦霜降摇了摇头:“你且宽心吧,别想那么多,若是真的审你,你如实说便是。” 反正她确实去过,但人也的确和他们没关系,就算问起来,一查就知道了,都不用她自证什么。 白蔻点点头,可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秦霜降不由感叹,这小妮子,胆儿是真的小,光是这样就被吓住了。 她安抚好白蔻,下床更衣,吃过饭,先来无事边去院子里走走,这才发现,许是昨晚的事情,导致丞相府上下都开始戒严了。 听说燕胥安也一整日都在书房和玉寒生商量这件事情,看起来并非作假。 先前听白蔻告诉他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觉得,是燕胥安做的局,目的就是将他要钓的那条大鱼引出。 可如今看来,又好像并非如此,难道秦天佑真的是被人劫走的? 等秦霜降散步回来,还未走近院子,远远地就瞧见了站在院子门口的竹苓,已经加强守卫的小院子。 稍作犹豫,秦霜降还是主动上前:“苓大人。” 经过上次无休亭的事之后,竹苓对她的敌意似乎就并没有那么大了,见秦霜降回来,她冲秦霜降点了点头,应答:“夫人,属下奉大人之命前来保护夫人,夫人不必多心。” 秦霜降一如往常般温婉的笑笑:“那就有劳大人看了。” 竹苓微微颔首:“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秦霜降进了院子,里里外外都是燕胥安派来的侍卫,大抵是觉得,秦天佑如果跑了,第一时间,一定会来找她。 可经过上次的事情,秦天佑大抵是彻底不会再相信她了,而事到如今,他手上所剩下的杀手,大抵也没多少个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也不是完全没退路了,至少还有一些世家愿意帮他,比如国公府,或者曹晟。 可是这些人,秦霜降能想到的,燕胥安未必想不到,若是除去这些人,那便还有一位。 这个人,连秦霜降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只是见过,算是秦霜降的启蒙先生,自也是通过秦天佑当年引荐的。 记忆里,这位先生姓闻人,同秦天佑的关系及其密切,以前时常出入将军府,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来的次数就逐渐少了,甚至到最后,都是秦天佑去见他,他鲜少再出现。 渐渐地,秦霜降好像也有些模糊了,但也依稀能够记得有这个人的存在——闻人墨。 似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印象里,他也只和秦天佑关系密切,就好像,只有秦天佑完全了解他,很神秘,但不可否认,如果是他的话,燕胥安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找到。 秦霜降想着,她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握着书,但思绪却全然没在树上,直到太阳落山,传了晚膳。 吃过之后,外头的巡逻不断,看来是真的加强了警戒,秦霜降床上,思绪飘飞之间,又莫名想到那日秦天佑在牢房里对她说的话: 燕胥安知道她的身世。 可昨天晚上,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去见了秦天佑,但他却什么都没说,他是料准了她不会主动问吗? 所以,只要她不问,这个秘密就会永远被烂在肚子里,可如果她问了,就秦天佑所说的,如果她的身份真的是他不能接受,他又会如何? 正想着,突然只听“咻”的一声及短暂的破风声响起,一只短箭从窗户飞进来,外头立刻响起一阵骚动:“什么人!” “有刺客!”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秦霜降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看着钉在柱子上的短箭,绑着的信条,她犹豫片刻,还是掀开被子下来床,将短箭上面的信条取下来。 下一瞬间,房门被推开,白蔻和竹苓着急忙慌的跑进屋,查看秦霜降的情况。 秦霜降站在原地,将手中的信条藏了藏,白蔻率先冲进来,见秦霜降站在短箭前,她脸色一变,忙上前警惕的将人护在身后。 竹苓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了一番秦霜降,询问之后确定她没事,才转头将钉入柱子的短箭拔出来,看着手中尖锐的箭头,她神色间有些狐疑。 许是疑惑,对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是来杀秦霜降的,会至于这般失手吗?而且,会惦记秦霜降的,估摸着都是知道秦霜降身份的人。 既然如此,他们会不知道秦霜降的身手吗?如果真的要杀她,一支暗箭,断然是达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的。 第51章 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如果不是来杀她的,那这支暗箭的作用是什么呢?提示?警告?还是……传递什么信息? 思及此,竹苓又皱了皱眉头,略有些疑惑和探究的眼神看向秦霜降,越发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 四目相对,似是觉察到了竹苓的怀疑,秦霜降冲她温柔的笑笑,佯装不知情的摸样,道:“我没什么事,苓大人不必担心。” 竹苓收回目光,没说什么,只眸光微转,看向白蔻:“你在这儿陪着夫人,万事当心,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白蔻忙点头应答,竹苓最后也只是看了一眼秦霜降,就转头离开了。 房门被合上,白蔻忙扶着秦霜降走到床前坐下,小心仔细帮坐在床上的她盖上被子。 秦霜降靠在软枕上,白蔻低声安慰:“夫人别担心,大人虽不在府中,但有竹苓姐姐在,定不会叫夫人手上。” 秦霜降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一夜过去,天色渐亮的时候,竹苓才回来,秦霜降只是小憩了一会儿,便起身了,竹苓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前看书。 秦霜降淡然的抬眼,对上她越发疑惑的眸子,白蔻见她回来,忙迎上去询问:“竹苓姐姐,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竹苓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忧愁,似有似无的眼神瞄向秦霜降,虽有所感觉,但秦霜降仍旧是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只笑盈盈的看着她。 许是秦霜降的目光让她应约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于是她只能轻叹了口气,别开眼,摇了摇头,回答了白蔻的问题。 随即又道:“夫人,大人回来了,请您去一趟书房。” 秦霜降垂下眼帘,并未拒绝,只是问:“是有什么事吗?” 竹苓沉默着,并未立刻搭腔,片刻后才道:“这并不是属下能只晓得,夫人去便是了。” 闻言,秦霜降也不恼,只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起身叫上白蔻更衣。 天色灰蒙蒙亮,府内的丫鬟小厮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打扫着院落。 秦霜降到书房的时候,燕胥安站在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似乎是在等她。 秦霜降走进屋内,微微欠了欠身:“大人。” 燕胥安闻声,这才回过头来,朝她伸手,秦霜降上前,很是自然的握住他的手,两人走到桌前坐下,秦霜降一如往常一般给他倒茶。 他看着她并不说话,她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他跟前,就主动问道:“大人找我,是因为秦将军的事?” 燕胥安没否认,只问她:“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秦霜降没有立刻应答,心头难免有些疑惑,他这么问,到底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的在寻求她的意见? 毕竟,秦天佑被抓的时候,燕胥安就已经在他身上找到了蚩丹蛊的母虫,并帮秦霜降取出了子虫,所以现在,她已经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了。 她犹豫着,思索了许久,才道:“若是以前,他一定会去无休亭,那是最后的栖身之地,可如今,无休亭已经不是他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还会去哪儿。” 这话倒不是骗他的,秦霜降虽是养在秦天佑身边长大的,但其实她对秦天佑的事情,也并不完全知道。 秦天佑对她,面上是父女亲情,但实际上,他有没有将她当做他的女儿,只有他心里才是最清楚的。 就连无休亭,她都并没有去过,只是听一起执行任务的人说起过而已,以前,秦天佑是从来不允许她私自离开将军府的。 哪怕是将军府内,她的行动,都是有所限制的,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都是他说的说,她绝对不能够违抗。 燕胥安看着她,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他任何情绪,默了默,他才道:“国公府,有没有可能包庇他?” 听着他的话,秦霜降思索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以前就听说,秦天佑好像并不怎么和国公府的人来往。 倒不是因为他们有过节,相反以前听府里的老嬷嬷说,秦天佑和秦书闫的关系其实一直都很好,直到国公府经历了那场浩劫之后,他们好像就莫名生出了些许隔阂。 谁都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些什么,总之一开始,前国公府夫人在的时候,还会偶尔走动,后来她病逝,两家似乎就彻底断了来往。 在秦霜降的记忆里,他们从没有因为什么私事有过关系,平淡就好像根本熟悉一样,但据说以前秦书闫和秦天佑的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 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说法也层次不穷,有人说是因为仕途,也有人说是因为前国公府夫人,从兄弟变成了情敌。 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秦霜降就不得而知了。 秦霜降仔细思索了片刻,回答:“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那毕竟是国公府,大人若是要搜查,恐怕还是不太容易。” 燕胥安垂了垂眸,并不言语,他何曾不知道呢,只是他这么问,意图似乎并不在这上。 末了,他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里,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舒了口气。 秦霜降顺从的靠在他怀里,心头隐隐觉察到什么,有些疑惑的仰头看他,就正好撞进他略带着一丝狠色的眸光中。 她不解的问他:“大人,怎么了?” 燕胥安没说话,只是环住她肩膀的大手无意识的在她肩上摩挲了,眼眸深邃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勉强扯了扯嘴角,略有些无奈的道:“没事,就是问问你的意见。” 闻言,秦霜降并未吱声,只是缓缓地垂了垂眸,神色乖巧,但心中却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她不敢说自己绝对了解燕胥安,但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她也大致知道燕胥安现在的脾性,如果不是为了确定某件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如此问她的。 她虽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有一点,她知道,他问秦书闫那句话,一定不仅仅是言语中所表达出来的意思那么简单。 他到底是在向她确定什么呢? 第52章 你杀了她! 秦霜降一直在书房待到晌午,陪燕胥安吃过午饭,下午的阳光正好,燕胥安坐在桌前批阅奏折,秦霜降就站在一旁磨墨。 阳光透进窗户,落在案桌上,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中飞舞着,原本一切都算得上安宁。 直到江海神色匆忙的从书房外进来,他拱手见礼,神色间肉眼可见的慌张。 他道:“大人,长公主她……” 话未说完,赵锦人已经杀到了,一众侍卫硬是没敢拦她,只灰溜溜的跟在身侧。 敢闯丞相府,怕也只有赵锦一个人了,换做别人,别说走到燕胥安的书房了,怕是叫还没踏进丞相府的大门就已经被乱刀砍死了。 看着眼前的人,燕胥安神色淡然,只将手中的奏折轻轻放在桌上,身子往后靠了靠,问她:“公主有事?” 赵锦站在屋内,克制着眼底的怒气,抬眼间,阴狠的目光直直的刺向秦霜降,四目相接,秦霜降并非不懂世故之人。 她垂了垂眸,明白赵锦的意思是,他们之间的谈话,秦霜降还没有资格听。 秦霜降自也很识趣,不让燕胥安为难,主动道:“大人,先前您让我绣的山河图还差一点,趁着时间尚早,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墨块,见了礼还未转身,却突然手腕一紧,秦霜降有些诧异,但她却面色不改,轻轻从手腕处滑至她的手心,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旁若无人的道:“无妨,也没什么不能听的,山河图的事,改日再绣也不迟。” 他的意思很明显,给赵锦一个警告。 秦霜降也没再说什么,只抬眸看向站在厅内的人,她咬着牙,愤懑的看着燕胥安,道:“你不能这么对本公主!燕胥安,你不要忘了,没有本公主,你就没有今天!” 燕胥安没有搭腔,只眼神冷漠的看着她,她语气微顿,才接着道:“你为了一个暗娼,不与我来往了?凭什么?!本公主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她说这话时,几乎是嘶吼着的,末了还喘着粗气,看着燕胥安的眼神中蓄满了眼泪,顾不上额头凸起的青筋,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早就听说大启长公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疯子,是年少时受了刺激,所以见不得人背叛她,传言,先皇的死就和她脱不了关系,但有燕胥安罩着,也没有人敢将她怎么样。 此时,面对赵锦的质问,燕胥安依旧冷眼相待,只是挥了挥手,屏退了一并跟来的侍卫和小厮,并未责怪。 因为这个特权,是曾经燕胥安亲自给的,说来,令人曾经确实联盟过,为了杀掉先皇。 当初的赵锦疯狂迷恋着初入朝堂的燕胥安,可谓是一见钟情,哪怕是燕胥安什么承诺都没给她,她也心甘情愿当他的刀,燕胥安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疯魔程度实在让咋舌。 可是对于燕胥安来讲,她只是盟友,一个夺权的盟友,他们的关系和来往也仅限于此,但对于疯魔的赵锦而言,她是一定要得到的。 除了她自己以外,绝对不允许燕胥安身边出现旁的女人,谁都不可以。 见她如此疯魔的样子,燕胥安握着秦霜降的手,淡然开口:“公主乃万金之躯,自不用和任何人相比。” “那你杀了她!” 她抬手指向秦霜降,态度强硬,出口的话更是让人觉得她是真的疯了。 秦霜降垂了垂眸,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纯在感,但赵锦却并不买账,见燕胥安无动于衷,她上前几步,双手拍在桌上,咬着牙道:“你杀了她!你杀了她!!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知道的,我很爱你啊!燕胥安我很爱你啊!!” “……” 看她如此,秦霜降下意识往燕胥安身后躲了躲,燕胥安握着她的手,让她无处可去。 面对赵锦的疯魔,燕胥安却表现得格外风轻云淡,他走到如今的位置,什么人没见过? 末了,他只道:“公主殿下今日出门可有暗示服药?” 这倒不是燕胥安故意挖苦她,而是赵锦的确是要靠着药物来维持精神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就算有人怀疑她和先皇的死有关,也没人会认真计较。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她不过也是燕胥安的棋子之一罢了。 “你别转移话题!”赵锦虽然疯,但她并不傻,她看着燕胥安,冷声勒令:“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啊!你不是说你不会爱任何人吗?那她算什么?!我算什么!” 终于,燕胥安逐渐有些不耐烦,他合了合眼,又道:“如公主殿下所见,她是我夫人,您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我们最多算是合作关系,可谈不上别的任何交情。” 听着燕胥安的话,赵锦的脸色逐渐由涨红到煞白,不等她反应,燕胥安又接着道:“至于合作的事情,你我目的都达到了,也就并不存在谁欺骗谁了。” 没错,当初是赵锦主动找上燕胥安的。 她要杀了先帝,也就是她的生父,于是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就这般达成了共识,直至先皇驾崩。 可赵锦哪里听的进他现在的话,她抓住桌上的东西,一把扔在地上,放声尖叫,在燕胥安依旧淡然的目光中,外头的,侍卫进门,将人架起来往外拖。 燕胥安也并未阻止,只听着那刺耳的尖叫声越发远去,秦霜降看着已经被合上的书房大门,突然感到腰间一紧,下一瞬,整个人就跌入了他的怀中。 她坐在他腿上,回眸间,就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她有些担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燕胥安默了默,只道:“她向来如此,听说,是自小染上的疯病,时常不正常,吓到你了?” 闻言,秦霜降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眸,片刻后才摇了摇头,吓到倒是不至于,震惊倒是真的。 不过说起来,秦霜降心头还真的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一个人,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这样了吧,大启皇室都没有什么疾病,总不能就她一人有吧。 这一看就是后天形成的,思索间,她忍不住问燕胥安:“公主殿下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第53章 离开东都 闻言,燕胥安默了默,似是在仔细思索,片刻后才道:“以前亲眼看见自己的生母被先皇犒赏了三军,因此记恨上先皇,后来就得了疯病。” 听着燕胥安的解释,秦霜降怔了怔,虽没说话,但眼底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是不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秦霜降不解的皱了皱眉:“那都没请御医医治吗?” 按理来说,赵锦应该是受宠的,或者也是有人庇佑的,否则也不会让她活到现在还有自己的公主府。 可这次,面对秦霜降的这个问题,燕胥安却并不再说什么,只缓缓收紧了拦住她腰肢的手,看着她神秘一笑,并没应答她的话,而是心情颇好的亲亲她的脸颊。 秦霜降不解,但也没再多问,若有所思办,温顺的贴在他怀里。 离开书房的时候,天色已经略晚,天边的晚霞映照在石子路上,秦霜降走在前面,白蔻就跟在身后。 迎面而来一阵喧嚣,秦霜降下意识驻足不前,抬眼,就见几个小厮丫鬟手忙脚乱的扶着神情呆滞的赵锦朝着府外的方向去。 同两人擦身而过,秦霜降的目光止不住被其吸引过去,鼻尖莫名萦绕过一阵药香,看来燕胥安对她的病情应该很了解,否则也不会这么淡定的应对。 不过,想起方才秦霜降问他为什么不请太医医治的事情,他只神秘笑笑的模样,秦霜降心里就莫名有些预感。 或许,赵锦的病情原来是没那么严重的,直到被燕胥安发现,这个人可用…… “夫人?” 见秦霜降盯着赵锦离开的方向出神,白蔻忍不住唤了她一声,她回过神,白蔻似是误解了秦霜降的用意,白蔻笑笑,说:“夫人放宽心,都看的出来咱们家大人是唯夫人不爱呢。” 说着,她看了看四周,语气微顿,确定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接着道:“断不会喜欢那疯女人。” 秦霜降闻言,也知道她定是误会了,但也并不解释,只面上腼腆的笑笑,干脆就顺了她的意。 回了小院,秦霜降一如往常坐在窗边绣山河图,传晚膳的时候,竹苓突然过来,秦霜降自是热络相迎,竹苓倒是一如既往的婉拒了,只是告诉她:“夫人今夜早些休息吧,大人有事要忙,就不过来陪夫人了。” 秦霜降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竹苓也没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转头离开了。 吃过晚膳,秦霜降梳洗之后,坐在铜镜前,想着竹苓的话,以及现在字条上的内容。 按理来讲,今天秦霜降一整天都在书房,就算燕胥安今晚不过来,也不必特意叫人来告诉她,往常也从未如此过。 除非是秦霜降主动问起,或者原本说好了来最后却没有,才会特意差人来告知她。 她从来不相信有什么巧合,燕胥安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一定有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思及此,透过镜子看向正在帮她铺床的白蔻,默了默,她起身走到床边,白蔻正好忙活完手里的活。 “我有些累了。”秦霜降道:“想早些歇下,你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白蔻点点头,转头离开了房间。 秦霜降栓了门,灭了灯,换上夜行衣,从窗户离开时,夜色已经很浓了。 她离开丞相府,朝着破旧的巷子赶过去。 这里一如往常的冷清,处处透着一股子霉味,一看就知是许久没有人住过。 站在街道尽头,四周安静极了,明明并无什么异样,突然,秦霜降只觉得后背一紧,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她的后腰。 她面色如常,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下一瞬,从不远处的暗巷里,秦天佑缓步出来,四目相对之间,秦霜降眼底是有些诧异的。 既然这是秦天佑,那身后的人…… 思索间,她微微侧头,可那人似是有感觉到,抵在她腰间的断剑又近了几分,像是在警告她不要乱动。 秦霜降没反抗,只是乖乖照做,不多时,一旁的屋顶上,飞速闪过几许人影,抬眸看去,就见白间带着仅剩的几个黑衣人落在一旁。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秦霜降,又回头看向秦天佑:“义父,燕胥安搜查的人就快到这边了,今晚是最后的期限,城外接应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秦天佑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枚药丸递到秦霜降面前,冷声道:“吃了它。” “……”秦霜降瞄了一眼,并不言语,也没有动作,秦天佑显然不愿意同她废话,她不从,他就硬塞进她嘴里,奇怪的是,她也并不反抗。 给她喂下药,秦天佑示意白间将她看住,他们带着秦霜降一路从暗道往城外赶去。 中途,秦霜降转头看向身后方才用短剑控制她的人,对方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根本无法看出是样貌,甚至判断不出男女。 但就算如此,秦霜降总觉得整个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秦天佑安插在丞相府的另一个杀手。 既然她都已经被撤回来了,这就说明,秦天佑已经彻底放弃东都了,他要离开,再重新做打算。 跟着他们一路从暗道离开了皇城,在林子里接应他们的,是那个叫做玄青的人。 从他们的装扮来讲,看起来不像是杀手,那就一定是和秦天佑联盟的人,已经这种时候了,他们竟然还没有放弃秦天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不过,在秦霜降的认知里,她好像确实没见过整个人。 漆黑的夜色中,站在林子里,秦天佑和玄青到一旁商议接下来的事宜,秦霜降被安置在一旁,由白间看守,其余人在四周警戒。 劫持她的人好像在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不说话,也不靠近她,像是怕被秦霜降认出来。 “喝点水吧。”白间将水壶递上来。 秦霜降回过头看他,却并未接手,只是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白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道:“离开东都,去江城。” “江城?”秦霜降疑惑。 白间却点了点头,不再多解释什么,将手里的水再次递给她,道:“你身上的毒叫奇花只是暂时让你失去反抗能力而已,不用担心,等我们安全,义父就会给你解药的。” 第54章 闻人先生 听着他好似宽慰的话,秦霜降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接过他递上来水,再次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刚才劫持她的人。 她问白间:“他是谁?” 白间顺着秦霜降的目光看去,那人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这边,似乎并没注意两人的谈话。 默了默,白间只是道出了他的名字:“夜。” 秦霜降不解,接着问:“她认识我?” 白间沉默了,并不再言语,不多时秦天佑和玄青已经商议好,回头过来时,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最终,白间还是没有应答她的话,只是道:“我们该走了。” 秦霜降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将手里的水还给白间,顺手留下标记。 一路上,秦霜降都跟着他们穿行在茂密的林子里,并没有走大路。 因为药物的作用,秦霜降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来去自由,纵使有些吃力的跟着。 白间看着,虽嘴上不说,但还是默默的走在她前面,将面前的灌木丛扒开。 走出林子,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早已天光大亮,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一处并不起眼的林间小屋。 这小屋看起来,和秦霜降在无休亭看见的,不能说几乎一样,但至少外形都是大差不差的。 看起来,不像是秦天佑会用的风格。 秦天佑和玄青带着秦霜降和白间走进院子,院落里被收捡的很干净,几个角落里面还摆放着刚修剪好的盆栽。 进了篱笆门,顺着铺着石板的小路进去院子,走上木质的梯子上夹板,房门敞开着,屋内宽敞又明亮。 大大的落地窗前,男子一身白衣坐在桌前,白雾袅袅之间,茶香四溢,他一手握扇一手持茶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儒雅。 秦天佑走上前,摘下面纱,唤了句:“先生。” 男人转头,撇了一眼,笑盈盈的道:“秦将军,好久不见。” 继而,他转头看向他身后的人。 同秦霜降四目相接时,尘封的记忆袭来,秦霜降的脑海里闪过这人的样貌,但比现在似乎要年轻许多。 默了默,她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闻人先生?” 闻人墨浅笑:“霜降姑娘,好久不见。” 果然,秦霜降恍然,秦天佑还是来找他了。 沉默片刻,闻人墨转头看向秦天佑:“将军可否允我同姑娘聊两句?” 秦天佑没回答,只看了一眼秦霜降,稍作犹豫,最终还是转头离开,玄青和白间也出了房门。 屋内,在安静的气氛中,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闻人墨斟好茶,放到桌上,轻声开口:“姑娘可否坐下聊聊?” 秦霜降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四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迈步走了过去,坐到他对面。 不等他说话,秦霜降就率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先生是如何一眼就认出我的?” 按理来说,他们已经好几年不见了,那个时候,秦霜降还是个小孩儿,就算眉眼再像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来。 他却只是笑笑,毫不隐瞒的表示:“眼睛。” 秦霜降不解的眯了眯眼,他语气微顿,又接着反问秦霜降:“姑娘还记得咱们第一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秦霜降默了默,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记得很清楚,无非就是秦天佑引荐的,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事实上,她也如此说了,可闻人墨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也许姑娘不知道,但我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实在将军府的花园里。” 秦霜降怔了怔,对于他说的,她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语气微顿,又接着道:“那时候,你被人赶下了池子找秦大小姐丢掉的簪子。” 提到这个,秦霜降的神色显然有些恍惚,这种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她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 可他显然没在意她眼底的错愕,又顿了顿继续说:“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注意姑娘了。” “为什么?”秦霜降不解。 他回答:“因为姑娘的眼神坚毅非常人,那时候我就知道,姑娘绝不是甘愿任人鱼肉之辈,姑娘缺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被人拉一把的机会。” 闻言,秦霜降危险的眯了眯眼,看他的眼神中逐渐透出一股戒备:“所以呢?” 闻人墨笑笑,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又道:“所以,我就将这个机会送到姑娘手上了。” 这话听的秦霜降有些云里雾里,但他却并不再解释什么,只一脸神秘的笑着。 秦霜降不解,他不再说什么,下一瞬,外头想起一阵骚动,秦霜降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房门被推开,玄青和白间闯进来,白间匆忙见礼:“先生,他们追来了,我们该走了。” 闻人墨并不拒绝,只神色从容的点了点头,继而示意秦霜降离开,秦霜降虽有些犹豫,但还是被白间从位置上拽起来出了门。 外头的杀手已经开始警戒起来,见秦霜降出来,他们迅速收拾好东西转头和秦天佑一道离开了木屋,再一次钻进了林子。 秦霜降被白间拽着往前走了许久,回头看去,才发现,身后倒退的树木正在快速的移动位置,像是在掩盖几人逃跑的行踪。 看起来,这座木屋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个简单,原也是秦天佑为这一天准备的。 此时,木屋内。 闻人墨依旧在屋内煮茶,直到房门被踹开,燕胥安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 看着面前的人,两人都没说话,沉默了数秒,终是闻人墨率先道:“太子殿下能找到这里,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啊,对了,现在应该叫您,丞相大人。” 燕胥安站在门口,并没有搭腔,沉默了许久,他才迈步朝着屋内走去,踩着木质的地板上“哒哒”作响。 他走到他跟前,隔着一定的距离,脸色阴沉的看了闻人墨好一会儿,才道:“国师大人,就没什么要同本相交代的吗?” 闻言,闻人墨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刚才给秦霜降倒的茶,轻笑一声,才意有所指的说了句:“我送丞相大人的礼物,丞相大人可还满意?” 第55章 他要找的人 燕胥安皱了皱眉,一时间并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闻人墨也并不着急,只悠哉的将秦霜降的杯子收起来,转而给燕胥安倒上茶。 燕胥安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只是冷笑道:“找您,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闻人墨闻言,面上的表情并不太大的变化,只是手上握住茶杯的手微顿,神色间似是有片刻的恍惚。 短暂的沉默之后,闻人墨又接着道:“霜降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就是看起来凉薄了一些,大人应该挺喜欢她吧。” “你什么意思?”燕胥安警惕的眯了眯眼,总觉得他这话里并非只是听到的那么简单。 可闻人墨却不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许久他才淡然的移开目光,语气再顿,接着道:“不过,大人和她应该不是一路的人,分开是迟早的事。” 言语至此,燕胥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索性不再同他多言,起身间,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抵他的眉心:“他们往哪儿去了?” 面对面前的冷剑,闻人墨一如方才那般冷静,他只说:“大人当然可以选择杀了,可这样的话,就再无人知晓当年的秘密,而我,将带着这个秘密,永远沉睡。” 燕胥安握紧了手中的剑,显然对他口中的“秘密”很是在意,四目相对,现场的气氛有片刻的僵持,随即外头传来江海的声音:“大人,发现秦天佑等人的踪迹。” 闻声,燕胥安并不再犹豫,只收了手里的剑,转头离开,留下一句:“将其收押,等本相回来再审。” 说着,他人已经走出了庭院,站在庭院身后的树林前,用手中的剑拨开灌木丛,看着地上明显的被移动的痕迹,他眼眸微沉,只瞬息就明白这林子的秘密…… 于此同时,秦天佑带着秦霜降已经离开了密林,一路朝着江城的方向走去。 直至夜幕降临,众人也没有停下,而对于被药物控制身体的秦霜降来讲,她早已承受不住,本就难走的夜幕,她一个踉跄,险些摔下,索性白间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 “没事吧?”他低声询问。 秦霜降摇摇头,一时间不禁感叹,秦天佑手上乱七八糟的药还真的挺多。 一抬眼,就见秦天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原地,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不悦的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道:“别耽误时间,天亮之前,我们药离开这座林子,找到下一处庇护所。” 秦霜降没说什么,只默默地直了直身子,白间虽然眼底有些不忍,但碍于秦天佑的威严,他还是并不敢多说什么。 还未离开树林,茂密的灌木丛四周,突然开始摩挲作响,一听便是有人在靠近的动静。 “小心!” 玄青率先注意到了不对劲,他警惕的将面纱拉上来,遮住半张脸,往后退了退。 见对方来势汹汹,秦天佑也并不打算正面应战,只是稍作犹豫,他转头看向身后的秦霜降,几个阔步朝着秦霜降走来。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拽过秦霜降的胳膊,手中的短剑已经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秦霜降并不反抗,只是在心中冷笑,他到底是有多害怕燕胥安,才会如此紧张,只是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能将他吓成这样。 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从灌木丛里现身的人的确是丞相府的。 他们从四面八方出来,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空挡,燕胥安缓步从林中走出来。 两人再次正面交锋,秦天佑牢牢的拽住秦霜降的胳膊,手中的短刀对着她的脖子,一副随时可能取秦霜降性命的模样。 然而,燕胥安看着对面被挟持的秦霜降,神色却出奇的淡然,仿佛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就是在这一刻,秦霜降才完全确定,当时楚竹苓特意来告诉她燕胥安今晚不会过来的原因。 如她所料,这的确不是空穴来风,燕胥安一定是知道了秦天佑会来找她,或者这些一切根本就是他安排好的。 他让竹苓来告诉她,就是让她一步步帮他完成他的计划而已,所以,秦霜降一路都在留下记号,给燕胥安指路,而他要找的人,从来不是秦天佑,而是闻人墨。 所以秦天佑不是自己越狱的,是燕胥安放走的,也许他知道只有秦天佑才知道闻人墨的下落,而闻人墨是他现在最后的盾牌。 秦天佑一旦成功越狱,一定会来找他,如此一来,燕胥安就可以借机找到闻人墨的藏身之所。 显然,看见燕胥安出现在此的秦天佑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将秦霜降控制住,咬着牙看着燕胥安。 “丞相大人真是好计谋啊!” 语气间,他恨不得将他拆入腹,可如今他已然有些被动,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赌博他会为秦霜降放下刀。 可是等了半晌,只等到燕胥安抬手一声令下,四周的侍卫蜂拥而至,同一旁的杀手扭打起来。 秦天佑咬了咬牙,又往秦霜降的身后躲了躲,手中锋利的刀刃划破她的皮肤,鲜血顺着脖颈滑入衣襟。 寂静的树林里,到处都是厮杀的声音,燕胥安沉了沉眸,视线落在秦霜降被划破的皮肤上,他眸光微寒:“他可是你手上唯一的筹码了,你确定要这么做?” 秦天佑咬了咬牙,显然是铁了心不会放人,他看着燕胥安,诡异的扯了扯嘴角:“燕大人,我当然知道,不过反正如今我左右难逃一死了,临死前拉个垫背的,倒也不吃亏,你若不信,上前来试试,看我会不会刺穿她的脖子!” 他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已然没有半分情意可言,四目相接,四周的厮杀声不断,见燕胥安没再上前,秦天佑勾了勾唇角,拽着秦霜降的胳膊朝着一旁走。 江海想要跟上去,却被燕胥安抬手制止,江海不解的转头看向自家主子,燕胥安沉默片刻,并没解释什么,只道:“我去就行,你将这些人收押。” “是!”江海没多问什么,只能颔首应答,燕胥安便一人追了上去。 第56章 是我找到了你们 这边,秦天佑带着秦霜降快步朝着林子外的方向走去,如今身边唯一还跟着他的人,除了白间就是刚才那个安插在丞相府的黑衣人。 几人速度极快,只是眨眼功夫,像是就已经甩掉了身后的燕胥安。 似乎是眼见着将身后的人甩掉了,秦天佑突然停了下来,松开了抓住秦霜降胳膊的手,猛烈咳嗽起来,看起来应该是旧伤复发。 “义父!”白间迅速上前将人扶住。 秦霜降只是悠闲的靠在一旁的树上,看戏一般看着面前刚缓和过来的秦天佑,察觉到她的目光,秦天佑抬眼看她。 秦霜降勾了勾唇,笑的轻蔑,她说:“我看您也挺辛苦的,不如您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我就帮你燕胥安,助您逃跑,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得来哦。” 听着她漫不经心的语调,秦天佑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秦霜降只笑了笑,也并没指望他真的说出来,这是图一时嘴爽,能够刺激到他而已。 一旁的白间转头打探了一下情况,确定身后的人不会这么快追上来,随即转头将秦天佑扶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他看向一旁的夜,沉默了数秒,还是缓缓开口:“去找点水,速去速回。” 唤做“夜”的人,只是回头看了那边一眼,并没说什么,就转头离开去找水。 就在他和秦霜降擦身而过的瞬间,秦霜降突然开口:“我竟不知比起丞相踏实安逸的生活,你倒是更喜欢这颠沛流离的日子。” 听着这话,他只脚步微顿,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迈步离开。 直到秦霜降降低声喊出她的名字:“白蔻。” 一时间她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好像身子都颤了颤,纵使她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根本看不出半分神色,但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震惊。 稍作沉默,他回头看了一眼秦天佑的方向,白间正在为秦天佑查看手臂上的伤口,索性她也不再伪装,直接卸下了身上的装备,露出原本的样。 果然真的是白蔻,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仿佛一夕之间就褪去了平日里的天真和单纯,面上可见的便只有冷漠。 眼前的人很熟悉,但又那么陌生,四目相对之间,秦霜降难得的从她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愧疚。 稍作沉默她才问秦霜降:“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语气冷漠,不再像往常那般热情。 秦霜降看了她一眼,自嘲的冷笑了一声,回答:“其实我早该猜到的,从你给我秦天佑的那封信开始,不过我挺愿意相信燕胥安的,毕竟你是他给我的人。” “我真正开始怀疑你,是在燕芸香死之后,她在我手上留下了一个印记,我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问了你那天晚上去哪儿了。” “你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秦霜降语气微顿,探究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白蔻沉默了数秒,没有说话,她看着她眼神中满是不解,似乎是想了想,她才应答:“记得,我说是竹苓让我走的,你当时也信了,不是吗?” 闻言,秦霜降轻笑一声,应答:“没错,我当时确实信了,不过后来我单独问了竹苓那天晚上的事,她说她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你,也就是说你们其中有一个人撒谎了。” 而如今答案显而易见。 白蔻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从前从未有过的寒凉,继而她冷笑:“我承认你很聪明,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你身中剧毒,并没有办法脱身。” 听着她的话,秦霜降并不以为然,只神秘语气轻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是他抓住了我,而不是我找到了他?” 四目相接,秦霜降显然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惊讶和诧异,她拧了拧眉,身旁传来秦天佑的咳嗽声,白蔻迅速回过神来,回眸看了一眼秦天佑的方向,不再同秦霜降多言,转头去找水。 而秦霜降也没在说什么,只是静静的靠在树上,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有些发愣。 其实说真的,在她刚才喊出白蔻的名字之前,她都是不太确定的,毕竟白蔻真的是燕胥安给他的,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燕胥安的能力。 他失算的可能很小,也就是说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白蔻的身份,但还是将白蔻留在了她的身边。 不知道等了多久,前去取水的白蔻依旧没有回来,白间已经将秦天佑的伤口简单处理好了。 稍作休整,白间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石头上的秦天佑:“义父,我去找找她吧。” 说吧,他转头就要走。 “慢着。”秦天佑又突然出声制止,白间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一下秦天佑,面色疑惑。 默了默,秦天佑站起身来,看向白蔻离开的方向,神色凝重,但他只是稍作犹豫便说:“不用等了,她不会回来了。” 白间怔了怔,随即脸色微变:“义父的意思是……”她叛变了? 后面半句他没有说出口,但秦天佑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只是摇了摇头说:“凶多吉少。” 她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要么是跑了,要么是被燕胥安抓到了,不过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秦天佑站在原地,戒备的眼神看向白蔻离开的方向,最终只是示意白蔻将秦霜降带上继续赶路。 白间没说什么,可就在他转头看向秦霜降时候,却顿时变了脸色,他向前的脚步微顿:“义……义父……” 稍作沉默,寂静的林子里没有任何声音,秦天佑离开的脚步微顿,似乎察觉到身后不同寻常的气氛,他皱了皱眉,转过头去。 在抬起眼里的一瞬间,只见秦霜降的身后,大树下的阴影里,赫然立着一道人影,高大的人被阴影掩去一半的身影,却依旧挡不住那骇人的气势。 是燕胥安。 又是短暂的僵持之后,燕胥安抬手,手上已经死去的人被重重的扔到地上,众人定眼一看,是刚才离开的白蔻。 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秦霜降神色淡漠的勾了勾嘴角:“我说过了,不是你们抓住了我,而是我,找到了你们。” 第57章 他还没告诉你真相吧 霎时间,秦天佑和白间瞬间警觉起来。 燕胥安缓步从树下的阴影处走出来,抬眼间,阴狠的视线落在秦天佑身上,他冷声道:“敢劫本本相的人,胆子不小。” 他话音刚落,一众侍卫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黑夜中现身,将落单的两人围了起来。 此时后知后觉的秦天佑才恍然大悟,他起身,推开护在他身前的白间,视线投向一旁的秦霜降:“是你?” 秦霜降靠在树上,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一路带着秦霜降,本来是想在走投无路时候多一线生机,可现在没曾想却弄巧成拙。 四目相接,突然,秦天佑笑了,笑意中带着一丝讽刺和自嘲,让人莫名有些不适。 许是自知此番自己在劫难逃,他也将生死置之度外,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他又突然止住笑:“你这么帮着他,他还没告诉你真相吧?” 此言一出,不光是秦霜降,这次,连燕胥安的的脸色都跟着沉了沉,顿时让人看不出喜怒。 沉默间,两人都没说说话,仿佛都默契的绝口不谈这件事。 秦天佑又岂能看不出来两人之间的端倪,他冷笑,也不再解释什么,只意味深长的看着秦霜降,轻声道:“等着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不知怎么的,明知道这是对方威胁她的话,可秦霜降心里还是止不住有些忐忑,她别开眼,转头看向燕胥安。 她知道,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可他却选择视而不见,默默地别开了眼。 秦霜降垂下眼帘,并不再有什么举动。 燕胥安抬眼,看向秦天佑的目光也收了眼底的笑意,显然是很不乐意他提起来这件事。 秦天佑也知道,此劫难逃,索性推开白间,认命一般跌坐在地上,木然的长舒了口气,他微微仰头,看着面前手持利刃的男人。 突然,他又冷笑,道:“我输了,但是燕胥安,你也没有赢。” 说着,他眼帘一抬,视线再次落在不远处的秦霜降身上,他仿佛奸计得逞一般冷笑连连,不等燕胥安动手,突然他脸色一变,笑声戛然而止,浑身一瞬间僵直,随即重重的倒了下去。 四周的侍卫都怔了怔,便看见他嘴角落下的一丝鲜红,他服毒自尽了。 燕胥安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冷眼看着,末了,手中的剑一转,走上前去,抬起手,落下剑,锋利的剑刃直直的刺入他的喉咙,这是在防止他假死逃脱。 毕竟,他燕胥安怎么可能栽在自己用过的手段上呢才?自是要首先确保对方是真的死了。 命人将秦天佑的尸首处理好,将所有人擒获的杀手押送回去,同燕胥安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秦霜降体内的毒还没解,她跟在燕胥安身后,脚步莫名有些不听使唤,突然,不知道是不是药力作用,她脚下一软,差点倒栽下去,所幸燕胥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圈住。 她紧绷的神经仿佛一瞬间放松下来,似是见她有些吃力,他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双脚突然离地,秦霜降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抬眼间,就正好对上他冷漠的眼神。 他面无表情的垂眸看她,冷漠中仍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像一座化不开的冰块。 秦霜降别开眼,显然是还是在想刚才的事情,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继续往前走,原路返回到原来见到闻人墨的屋子。 她窝在他怀里,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感觉的到炽热的呼吸。 回到原先的屋子,闻人墨已经不见了踪迹,想来是已经被燕胥安的人带走了,四周都是丞相府的人。 燕胥安抱着她进去的时候,玉寒生已经在屋内等了许久了,见他们回来,也只是笑盈盈的迎上。 燕胥安将她放在一旁的软塌上,轻声道:“她中毒了,过来看看。” 言罢,他退至一旁,玉寒生上前号脉。 “问题不大。”片刻后,他收了把脉的软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就是普通的限制心动的药,我去配解药。” 说着,他起身见礼,就拿着东西转头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屋内安静的只能听见外头竹叶摩挲的声音,默了许久,燕胥安主动起身,倒了杯水递到秦霜降跟前。 秦霜降沉默着,她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试探她会不会因为秦天佑的话而和他坦白身世的事情,又或者说,在试探她有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秦霜降没说话,甚至是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的手都迟疑了片刻,末了还是强忍着心头的不安,轻声道了句:“多谢大人。” 燕胥安沉默数秒后,才道:“你很在意那件事?” “……”秦霜降握着手里的杯子,并未立刻作答,而是思索了片刻,回答:“如果大人并不想让我知道,我也可以不知道。” 比起自己的身世,她更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燕胥安是她目前唯一的庇护,他先前带着她招摇过市,想必已然成了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换句话讲,他们现在是被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而他,想要完全掌控她。 燕胥安没再说什么,可听着她的话,他沉了沉脸色,他明白她这模棱两可的话,并非话里所表达出来的意思。 但他并不言语,只是若有所思的起身,走到一旁的落地窗前,仰头看着外头的景色。 不多时,玉寒生就配好了解药,推门进来时,就觉察到不太同于往常的气氛。 他脸上的笑容微滞,瞬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将手中配好的药丸放在桌上,随即见礼:“这是解药,夫人先用,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便可见效。” 秦霜降点头应答,玉寒生就见了礼,转头出去了,末了,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燕胥安,他背对着这边,始终没有转过头,旁人都看不到他的神色。 这让玉寒生心里莫名有些没底,经验之谈,他每次这样,就是生气了,于是,他也不敢多问,甚至并不多待,见了礼就转头离开了。 第58章 说你不会离开我 走时,他还不忘合上房门,屋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直到秦霜降吃了药,燕胥安也没什么反应,感觉到药物逐渐生效,秦霜降瞥了一眼站在落地窗的男人。 虽有些犹豫,但也只是瞬息,她主动出声:“大人,我感觉好多了,咱们回去吧。” 她的语气平和,叫人听不出半分不悦。 闻声,燕胥安才回过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就正好与她四目相接。 秦霜降只是与之对视了片刻,就默默地移开了眼,燕胥安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只转头朝着房间外走。 离开小院时,一把火,将这小院子烧了个干净。 秦霜降同燕胥安到丞相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跟在他身后,寂静的夜里,两人都没有言语,一时间不知道是在生对方的气还是别的缘由,气氛总是没有从前那般融洽。 两人是一同进的丞相府,秦霜降只借故请了辞,转头独自回了院子。 燕胥安站原地,看着秦霜降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好一会儿,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良久,他才回过头,转头离开。 回到院子的秦霜降,进门就发现,燕胥安已经给她重新安排了丫鬟,就恭恭敬敬的跪在门口,这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的。 也就是说,其实从一开始,燕胥安就知道白蔻的身份,他将她安排在秦霜降身边,也是计划中的一环,正如她给他沿路留下印记的事情一样。 秦霜降回过神,小丫鬟恭敬的见礼:“奴婢清远见过夫人,受大人之命,日后清远便是夫人的贴身奴婢了。” 秦霜降看着她,有瞬息恍惚,心绪莫名有些复杂,总是忍不住想起白蔻,明明是那么明媚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是那样的呢? 末了,秦霜降别开眼,只淡淡的道了句:“起来吧。” 清远谢了礼,才起身,同秦霜降进屋,她说着:“夫人,浴汤已经备好了,东西也都准备的齐全,听大人说了,您不喜欢人伺候,奴婢就在外头等着,您若是有旁的事情,唤奴婢一声便是。” 秦霜降点点头,身心俱疲她自不愿再多言什么。 退去身上的衣物,将身体缓缓地沉入水中。 稍稍缓过神,才发现,青绿色的池水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应该不是一般的浴汤,她并不排斥,甚至不那么烦躁了。 她沉了沉眸,深邃的眸光有些复杂,其实,她很讨厌药浴,以前在秦府的时候,她总被弄得满身伤,但她的身份使然,秦天佑说,她的身上是不能留疤的,否则将来的权贵不会喜欢。 他虽这么说,可每次秦祎兰带人变本加厉的欺负她时,他从来不会阻止,哪怕是看见了,他也只会默默地转头离开,事后再来安抚她。 每次等身上的伤口结痂,秦天佑就会给她准备特制的药浴,她不知道是什么药,但一泡进去,浸入药水中的皮肤就会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像是有无数蚁虫啃咬。 她挣扎着想从水里出去,每次都有手重的嬷嬷不顾她的哭喊和求饶,强行将她摁回去。 要在水里泡一个时辰,身上难以去掉的难看的疤才会自动脱落,皮肤也会变得细腻白皙,如同新换了的皮一样,同样,每泡一次,她也要承受类似于换皮的痛苦。 不过如今,这药浴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思索间,她缓缓地闭上眼,后背靠在池壁上,整个人都是放松的。 许是太轻松了些,直到周围水都泛起一丝涟漪,秦霜降才意识到什么,她有些疲累的睁开眼,就发现,男人已经到了跟前。 她勉强支起身,不知是不是这药浴有安神的作用,还是泡的时间确实太久了,她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都说不出的滚烫起来。 “大人……”她垂着眼帘,实在是没法动弹四肢酸软的身体,只能任由燕胥安将她圈在怀里。 他轻轻的环住她,一如往常的低头轻轻她的肩头,她下意识闪躲开,在他怀里转身看他。 四目相对,他眼神复杂,但又似乎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深情和纠结。 秦霜降有些疑惑:“大人?” 他却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索要承诺一般诱哄道:“阿降,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 秦霜降看着他,并不言语,亦或者说,不知道应该如何言语。 平日里,他明明那么冷漠,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总是表现的很冷静,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看穿他。 可有时候,就比如现在,他总是会想她露出这种表情和眼神,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儿,让秦霜降一时间都无法辨别,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燕胥安。 见她不语,他似乎是有些着急了,将她逼到一角,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半是哄骗半是命令的语气道:“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 秦霜降被迫仰头看着他,却并没有吱声,只有些无奈,可他却急不可耐的低头吻住她的唇,浅尝之后又退出去,眼睛逐渐有些腥红,他压着声音,像是讨要赏赐一般,又说了一遍:“好阿降,说吧,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只爱我。” 秦霜降看着他,皱了皱眉,心头也跟着莫名悸动起来,她咽了咽口水,重喘了几声,虽然不解,但还是经不住他的恳求,低声道:“我不会离开大人……”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就被彻底吞没在了两人灼热的亲吻中…… 一夜未眠。 不出所料,秦霜降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晒三竿了,身边虽没有男人的身影,但身旁被窝仍还有些余温,可见他才刚离开不久。 秦霜降坐起身,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清远闻声进来给她到茶,接过她手上的水,秦霜降又止不住想起来昨日秦天佑死前的话。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怎么相信秦天佑的话,她知道他那个人为了拖人下水,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 可让她真正的在意的,是燕胥安明明知道却要假装不知道的样子…… 第59章 东都镇北侯 秦霜降想着,清远在一旁收拾房间,直到她将一旁的放在桌上的书全部整理好放回书架,才回到床边,轻声道:“夫人,大人说,您近日受累了,在府中好好修养,若是想出去外头走走,清远可以陪您。” 听着她的声音,秦霜降才回过神,没吱声,只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稍作沉默,才点了点头起身。 眼见着天气越发炎热起来,还每到每年最热的时候,晌午的日头就已经叫人有些不敢出门了。 许是见她待在屋里也实在无聊,清远便提议让她出门走走,秦霜降倒不是很愿意起来走动,毕竟对她来讲,只要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就绝不站着。 可就是架不住清远软磨硬泡,秦霜降最终还是应允了,但也仅限于约了家茶楼。 到了茶楼的隔间,让人将山河图放在阳台上,她坐在阳台上绣图,清远就趴在阳台看街道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可还没安分多久,她便试探着问秦霜降:“夫人,你想吃街边的栗子酥嘛?” 她坐到秦霜降身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秦霜降看,那纯粹的又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叫人不忍心拒绝。 秦霜降手中的针线微顿,抬眼看她,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秦霜降的衣角:“夫人,您就说想吃吧。” 秦霜降看着她,并没有说话,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得了秦霜降的允,清远高兴的蹦起来,毕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确实是贪玩儿了一点,也并不奇怪。 秦霜降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茶楼的房间,房间外,是一同来茶楼的丞相府的侍卫。 本来是没什么要紧的,但奈何燕胥安威名远扬,以至旁人一见到丞相府的人,或者挂着丞相府牌子的一切东西,都会叫人主动退避三舍。 目送清远的身影离开,秦霜降才回过头,继续绣着手上的山河图,突然街道下传来一阵不似寻常的骚动。 秦霜降手中的针线顿住,抬眼看去,便见自不远处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的人一身银色铠甲英姿勃发,腰间挎着一柄长剑,整个人瞧着威风凛凛,一路而来,街道上的人纷纷让行。 不过,同遇到燕胥安的人不一样的是,大街上不再噤若寒蝉,反而越发热闹,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小侯爷回来了!” “小侯爷,您尝尝这个,还有这个,都是自家种的。” “我这儿也有,这些果子新鲜着呢,还挂着露水,小侯爷您可别嫌弃。” 面对乡亲们的热情,一旁的副将显然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按规矩来讲他们自是不能收这些东西的,可架不住大伙儿热情,他有些为难的转头看向男人。 男人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接待方式,只是转头叫人将东西收下,并给了银两,遇上实在热络拒绝收钱的,他便扬声道:“我周瑾林是为保家卫国而出战,但镇北侯不能收大家的东西,收下这些东西的,是我周瑾林,自然是得付钱的,还请诸位不要在再推辞了。” 他这番话下来,果然还是奏效的,一时间送菜送瓜果的人都没再拒绝收下他让人递来的银两。 瞧着气氛正一派融洽时,突然一道杀意闪过,不光是下面的周瑾林,连秦霜降都变了变脸色,显然是觉察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瞬,不知从什么地方,猛地射出一支暗箭,周瑾林身形一转,拔出一旁佩戴的长剑,猛地将飞驰而来的暗箭挡开。 见此,四周的人群瞬间开始躁动不安,周瑾林也并不慌张,稳住身下战马,厉声道:“先疏散人群!” “是!” 身后的队伍齐声应答,训练有素的分成两队,一队朝着射出暗箭的方向寻找刺客,另一队照顾和疏散受惊的人群。 紧接着有一支暗箭射出,同一个地方,这次周瑾林一如既往的轻松的躲过,可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另一支暗箭又从不同的地方飞来,这次,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闪躲。 眼见着铁制的利箭即将穿透他的胸膛,秦霜降坐在阁楼上,手腕一转,手中的飞针掷出去,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暗箭瞬间被改变方向,牢牢的扎进一旁的摊位上。 而亲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暗箭瞬间改变方向的周瑾林,脸上明显闪过一丝诧异,可此时的他根本来不及多想,转头应对骚动的人群。 不多时,等到人群被疏散,暗中的刺客也被抓了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周瑾林却暂无心思审问,而是看了一眼刺入摊位的那支暗箭,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顺着飞针飞来的方向看去。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坐在落地窗里低头绣图的秦霜降,茶楼的女娘正好进来更换凉透的茶水。 察觉到街道上的人投来的目光,秦霜降眼帘轻抬,淡然的眸光与之对上,他仍旧跨在马背上,手中的长剑都未来得及收回鞘中。 隔着茶楼的护栏,两人遥遥相望,周瑾林似乎对这个以飞针救他,最后却深藏功与名的女人很感兴趣,原本淡漠的眸光中竟也声隐约可见一丝笑意。 身旁的女娘换好茶水,恭敬的福身见礼,秦霜降收回目光,也冲她点了点头,女娘便端着换下来的茶水离开了。 等秦霜降再回过头,周瑾林已经处理好了那几个刺客,但却仍旧一个人骑在马上,回头看着落地窗的方向。 秦霜降也并不在意,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情,也并没有想过邀功,便回过头垂眸继续绣着手里的图。 不多时,周瑾林似乎也意识到她并无攀谈之心,自己又要事在身,只得拉了拉缰绳,一声轻呵转头离开了。 等清远在外头玩够了,回到茶楼歇息一会,秦霜降也正好将手里的针线收拾好,起身回去。 当秦霜降回到丞相府时,便从周谨盛口中得知,燕胥安已经从外头回来,并将隔天进宫参加宫宴的事情一并告知了秦霜降。 第60章 他也算个好人 秦霜降点头应允,并不问什么,反正按照燕胥安的性子,只要是他想要她知道的,都会让人告诉她的,他要她去她就去呗。 回到院子,才听清远说,是要进宫给小皇帝过十二岁的生辰,周瑾林也是因为此事,才从镇守的边疆回来。 想起周瑾林,秦霜降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今天在茶楼看见的那迟迟不肯离开的少年,清远在一旁说着,那小侯爷的丰功伟绩,她也只听着清远,也并未搭腔。 如果没记错的话,周家和秦国公家是世交,据说,周瑾林跟秦安禾的婚事是自娘胎里就定下的,两人相差不大,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自从周瑾林接管了周家军之后,就常年不在东都,同秦国公家来往也很少,甚至明里暗里的和秦国公家商议过退婚的事,但秦家总是没有同意,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们的婚事秦霜降倒是并不在意,让她留意的事周家和秦国公家的关系,如此说来,他也是和燕胥安对立的。 这么说,今天自己贸然救了他,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岂不又被他抓了把柄? 思及此,她也只是看了一眼一旁絮絮叨叨的清远,不得不说,燕胥安给她安排的小丫头,各个都是碎嘴子。 直到太阳落下,周遭再次恢复夜晚的宁静,刚入夜的风还有些热气,秦霜降刚梳洗完,便接到竹苓的传话,让她过去书房伺候。 她随手拿了披风,带着清远就往书房的方向去了,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路线,可这次不一样的是,路过一处屋子时,秦霜降明明记得这里原本是没有人的,可如今紧闭的房门外去已经有两个侍卫把守,显然是住进了什么人。 秦霜降心头有些疑惑,不禁停下了脚,视线落在那道紧闭的房门上。 似是看出了秦霜降的疑惑,身后的清远主动上前解释:“夫人,这个房间住着那位被请回来的闻人先生,谁都不让靠近呢。” 闻人墨? 秦霜降有些疑惑,本来以为他被带回来之后,会一并被关进地牢,毕竟他也曾和秦天佑一伙,可没想到,燕胥安不但没将他关进地牢,只是将他囚禁起来,甚至可能并未苛待。 一时间,她不经有些好奇,这个闻人墨,到底是个什么人,又或者说,燕胥安想从他身上知道些什么…… “夫人?” 见秦霜降看的出神,清远出声提醒她:“快些走吧,可莫要误了时辰。” 秦霜降闻言,才回过神来,她点了点头,回过头就同清远一道去了书房。 书房内,燕胥安还看着奏折,小皇帝对这些事情基本都是不搭理的,和傀儡没什么区别,凡是都是燕胥安掌控。 换句话讲,说到大启,那小皇帝甚至没有燕胥安了解。 “大人。”秦霜降福身见礼后,一如往常坐到他身旁伺候笔墨。 想着白天的事情,琢磨了许久,秦霜降还是决心坦白:“大人。” 见他手上的笔微顿,秦霜降才再次出声,燕胥安没有抬头,只轻声应答了一句:“嗯。” 默了半晌,秦霜降都没有再开口,燕胥安有些奇怪,才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秦霜降沉默着,片刻后才道:“我今日去原香茶楼小坐了一会儿。” 燕胥安点头:“我知道。” 她的行踪,他留在她身边的暗卫自是都会告诉他的,她在哪儿,去哪儿,他都是知道的。 想着,秦霜降又道:“我今天看见周瑾林了,他在街上被人暗杀,我出手帮他挡了一箭。” 听着秦霜降主动的坦白,果然,燕胥安的眸光微敛,神色间是有一丝不高兴的。 秦霜降见此,也并不再狡辩什么,就等着他发火,可等片刻,却并没有预想中的怒气,他只是长臂一伸,环住她的腰肢,轻声道:“无妨,他也算个好人。” 面对燕胥安的话,秦霜降显然是有些诧异的,“好人”这个词从他嘴里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秦霜降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从没有见燕胥安夸奖过谁,从来都是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个周瑾林,分明也算是秦书闫的人,可从这简短的几句话里,秦霜降似乎能感觉到,他和周瑾林似乎并没有结什么梁子。 秦霜降心头有些奇怪,就算没有结下什么梁子,但总归来讲周家和秦国公家的关系,燕胥安也不会这般淡定的对这件事。 思及此,她只是试探般问他:“大人不怪我?” 燕胥安沉默着,并不回答,神色间却并无太大变化,随即,他顺势将她拥入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窝在他怀里,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饶有兴致的道:“我是挺生气的,所以,阿降准备如何哄我?” 秦霜降不语,一眼瞧出他就是讨赏来的,却也并不说破,只是勾了勾唇,靠在他怀里,软声道:“那得看大人怎么样才能消气了。” “哦?” 他揽住她腰肢的手紧了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镶进身体里,出口的语调透着玩味,还故意拉长了尾音挑逗。 秦霜降也并不反抗,洁白的双臂攀上他的脖颈,薄唇在他下颚线上轻轻摩挲,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去赴宴那日,天气难得的阴沉了下来,灰蒙蒙的天气,虽然不见太阳,却依旧闷热的紧。 丞相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时,已经有许多受邀来参加宴席的官员达到,众人在宫门口寒暄,然后结伴进去。 秦霜降同燕胥安到的时候,秦家和康王府的马车也刚好停下,两家是一起来的,真好同燕胥安打了个照面,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 秦书闫同燕胥安虽政见不合,但表面功夫向来是没差的,燕胥安率先颔首见礼:“国公爷,久违。” 在看见燕胥安的一瞬,秦书闫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但碍于脸上的事情,他还是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便转头朝着宫门过去。 秦霜降跟在燕胥安身后,只安静的待着,直到感觉到一股略微专注的视线,她才抬眼望去,四目相接之间,那人竟然是周瑾林。 第61章 是哪家姑娘 秦霜降没什么表示,正要默默地收回视线,下一瞬,一道人影闪过,周瑾林的胳膊上就多了一个人形挂件——秦安禾。 “瑾林哥哥!” 秦安禾亲昵的蹭蹭他的胳膊,声音甜美清脆,透着难掩的激动和喜爱,这也难怪,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这般赤诚的。 周瑾林身体一僵,面上闪过明显的尴尬,像是黏上了什么烫手的山芋,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脸,颇是为难的想要挣脱秦安禾。 奈何秦安禾一点也没感觉到,死死地保住他的胳膊,扬声道:“瑾林哥哥,你几时回来的啊?怎么回来了也不来看我,我们可是好些时候没见了!” 她声音不小,此时正是前来参加宫宴的人员来往密集的时候,不少官员弟子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周瑾林越发窘迫,却也只得一边推却一边道:“秦二小姐,你别这样。” 一听这话,秦安禾瞬间不乐意了,她直起身子,却没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她仰着头看他:“瑾林哥哥,作甚叫的这般生疏?” 周瑾林语塞,看着她欲言又止,末了,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大庭广众的,不合适。” 说着,他已经将自己手从秦安禾的手中抽了出来,秦安禾气的直跺脚,还没等她发作,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安禾!” 秦安禾转头,就见是站在不远处的秦知蕴。 姐妹俩四目相接,似是感觉到秦知蕴眼底的责备,虽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同周瑾林道了别,灰溜溜的转头过去。 秦知蕴虽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间却是有些责备的,但又架不住秦安禾撒娇,只得无奈又宠溺的瞪她一眼,没再多言。 秦霜降站在一旁看着,心头莫名生起一丝羡慕,如果她不是秦天佑养大的,也许,她也能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被无端卷入这场纷争…… 正想着,突感手中一紧,秦霜降回过神,转头看去,正好对上燕胥安的目光,她心头微沉,下意识有些心虚。 燕胥安看着她,虽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但也没说什么,只牵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秦霜降冲他笑着点点头,随之一同进了宫。 宫门外,周瑾林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上前说话,便瞧见人已走远,他心头不禁有些疑惑。 “小侯爷。” 身后传来秦知蕴的声音,周瑾林才忙不迭回过神来朝夫妻二人见礼。 赵槐安提议同行,周瑾林也并未拒绝,一路上,还有几位官员弟子同行,几人说笑着,秦安禾也高兴的围着周瑾林转。 进了宫门,周瑾林还是忍不住问:“刚才燕丞相身边的女子,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不知是哪家姑娘?” 闻言,本来还喜笑颜开的众人面面相觑几番,纷纷借口先走一步离开了,最终便只剩下了原本的几人。 末了还是秦知蕴见左右无人,才同他解释了秦霜降的事情,可周瑾林却又问:“他们既没有成亲,又如何能同住?” 此言一出,夫妻两相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无奈和忌讳,他们并不参与这场阴谋,同样也不愿意背后议论,以免引火烧身。 可面对周瑾林的疑惑,秦知蕴只能无奈的表示:“按照霜降的身份,暗娼奴籍出身,燕丞相备受瞩目,岂能容人抓住把柄?谁都不会顶着如此风险明媒正娶,换句话讲,他若能一直如此待她,是不是明媒正娶,对她来讲都并不重要。” 在大启,身份等级的划分是及为严苛的,尤其婚配,最是讲究门当户对,秦霜降虽然脱了籍,但毕竟出身不好,燕胥安能有这个身份和地位,是经历过多少朝堂厮杀才得来的,断不会为了秦霜降摒弃。 他若是明媒正娶,光是唾沫星子都能将他淹死,如此,对燕胥安来讲,是最有利的,既能堵住那些老匹夫的嘴,又能留秦霜降在身边。 一举两得,何苦自讨苦吃? 周瑾林没再说什么,只皱了皱眉,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的摸样,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似是看出些许端倪,秦知蕴心头隐约有些不安,默了片刻,但也只出于好心提醒道:“小侯爷是个明白人,不会做糊涂事的,对吧?” 听着秦知蕴的话,周瑾林猛然惊醒,忙点了点头,应答道:“王妃说的是。” 见她应下,秦知蕴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秦安禾跟在一旁,听不同两人的言外之意,只疑惑又不满的替周瑾林说话:“阿姐说的什么话,瑾林哥哥这般聪慧,自是不会干糊涂事的。” 秦知蕴没搭腔,只瞥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了周瑾林身上,周瑾林没说话,只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 秦知蕴也是看破不说破,笑笑不再说什么。 此时,燕胥安同秦霜降并没有直接去宴会现场,而是带着秦霜降去了小皇帝休息的偏殿。 走到殿外,燕胥安并未着急进去,而是同她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秦霜降正有些疑惑,里头便传来少年颇有怒意的咆哮:“朕说了朕不穿这个!给朕拿走!!” 伴随着一阵摔东西的声响,秦霜降不经有些纳闷儿,还不等她想明白,里头传来另一道熟悉又苍老的声音:“陛下,生辰宴马上就要开始了,陛下莫要再任性了,赶紧更衣吧。” 如果没记错,这个声音应该是秦书闫,难怪刚才在宫门外就见他神色匆忙,本来以为只是看见燕胥安心里不舒服,看来也不全是了。 可里头那位小祖宗显然是没打算罢休,秦书闫话音刚落,就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紧接着少年的声音越发咆哮:“滚!都给朕滚!!丞相呢?!丞相怎么还没来见朕?!你们都不懂朕!只有丞相才知道朕要什么!!” “陛下!!您莫要再任性了!” “滚啊!” 里头的场面似乎越发不受控制了,但燕胥安却依旧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眼神中带着戏谑的笑意默默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殿门。 第62章 那些大臣让他们等上一等又何妨 他像一个旁观者,只是冷静又玩味的站在原地,听着里面吵闹的声音,像是表演一样,面露愉悦之色。 不过想来,这就是他的目的吧,扰乱大启皇室,动摇国之根本,以报当年夏饶国被灭之仇。 秦霜降站在他身边,心头突然泛起万千思绪,虽说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之法,但如果如果当初夏饶国不被灭,那燕胥安现在大抵也是夏饶国的皇帝了。 可听说当年夏饶国皇城被攻破时,最惨的就是皇室中人,男子被屠,女子沦为军妓任人玩弄,夏饶国皇帝皇后已经诸位公主皇子的尸首被扒光了挂在城墙上,晾晒了三日,以彰显其战功。 那时候的燕胥安,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亲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被屠杀被凌辱,最后连尸首都不放过,将他们作为一个人最后的尊严全部抹去。 想来,这就是他复仇的决心吧。 好一会儿,里头的声音才逐渐平息下来,有宫人急匆匆的从外头小跑着过来,附在燕胥安耳边轻语了什么,燕胥安才收了脸上的笑意,点了点头,招呼人下去等。 当殿门被推开,里头杂乱的景象着实有些让人难以下脚,秦书闫和曹晟跪在一旁已然是满头大汗。 见站在殿外的人是燕胥安,小皇帝穿着寝衣,光着脚踩着地上满地的狼藉小跑着朝着燕胥安过来,跪在地上的两人吓得脸色顿变。 心惊胆战的看着他踩着一地的陶瓷碎片,愣是没把脚划伤,顺利走到殿外,两人才松了口气。 赵玉怀站在燕胥安跟前,燕胥安只是微微颔首,嘴上见礼:“微臣见过陛下。” “丞相不必多礼。”赵玉怀一扫方才的暴戾,立刻换上欣喜的笑意,拉着燕胥安要屋内走:“丞相快进来,朕有事要同丞相商议。” 说着,他拽着燕胥安,余光扫过一旁的秦霜降,他脚步一顿,视线微转,打量的目光落在秦霜降身上,疑惑道:“丞相,她是谁?” 燕胥安垂了垂眸,解释:“我的夫人。” 赵玉怀看了看秦霜降,又看了看燕胥安,满眼的疑惑:“丞相何时成的亲?朕怎么不知道?” 燕胥安沉默了片刻,解释道:“未婚妻。” 赵玉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秦霜降,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朕想起来了,她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位秦家姑娘吧?” “正是。”燕胥安应答。 赵玉怀又道:“那这样吧,朕这就下旨赐婚,封她做大启第一夫人,丞相也不必在意她的出身了。” 燕胥安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拿着鞋追出来的秦书闫就连忙道:“不可!陛下万万不可啊!这于理不合!” 闻言,赵玉怀脸色一沉:“大胆!朕说话,岂容尔等插嘴!!” 燕胥安淡淡的眼神扫过一旁的秦书闫,眸中有不明意味的挑衅和得意,末了,他只是垂下眼帘,再次看向赵玉怀,婉拒:“这是臣的私事,就不劳陛下费心了,免得又落人口舌。” 这话说的明明很客气,但他的眼神和表情都轻蔑想在说:“就凭你,也配给我赐婚?” 奈何赵玉怀单纯的像一张只写了“丞相”二字的白纸,完全没看出燕胥安神色间的讽刺,只道:“那也成。” 说着,他瞥了一眼秦霜降:“你也进来吧。” 秦霜降微微颔首:“是,陛下。” 两人从秦书闫和曹晟的眼皮子低下,跟在赵玉怀身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殿内,两人相视一眼,曹晟正欲发作,秦书闫却递给他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种时候和燕胥安撕破脸,显然是很不利于他们的,容易适得其反。 一同进去殿内,三三两两的宫人已经利索的将殿内收整好了,赵玉怀坐在龙椅上,看着站在下手的秦书闫,拿出一贯的少年帝王的说话气势:“国公且退下吧,朕有事要与丞相单独相商。” 燕胥安站在一旁,并不说话,直到秦书闫率先开口:“陛下,生辰宴已经快开始了,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容后再说,莫要大臣们等久了才是。” “放肆!”似乎是有燕胥安在,他一扫方才的暴脾气,像个要挣个好表现的小孩儿一般,厉声道:“朕的话国公都不听了吗?!那些大臣让他们等上一等又何妨!朕乃九五之尊,莫不是等朕都不愿意?!他们是要反了不成!!” “这……”秦书闫一时语塞,实在想不到平日里什么都不管的赵玉怀今日竟能说出这番话,不用想也知道,这话是谁教的。 思及此,秦书闫眸光一转,视线落在一旁的燕胥安身上,燕胥安却并不看他,只是垂着眸站在原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秦书闫气的牙痒痒,却也只能无奈的拱手道一句:“老臣不敢。” 赵玉怀轻哼一声,嘴上却是丝毫不留情的:“最好是真的不敢,还有,以后不要再找丞相的麻烦,如果没有丞相,谁替朕分忧?朕难道要指望你们?” “……” 秦书闫彻底沉默了,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一旁的曹晟更是从头到尾没说上一句话。 末了,秦书闫转头瞪向一旁的燕胥安,此时,燕胥安才回眸,同他四目相接,眼神间满是不经意的挑衅,气的秦书闫两眼发黑。 偏偏这时,赵玉怀一声令下:“你且退下吧,朕要单独和丞相说话,一会儿就出去。” 秦书闫这次,实在没了言语,只能警告的眼神瞪了燕胥安一眼,给曹晟使了个眼色,两人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赵玉怀才从龙椅上起身,讨赏似得跑到燕胥安跟前,道:“丞相,朕刚才表现可还行?” 燕胥安看着他,满眼笑意,却也压不住眼底的冷漠,他语气平淡,出口的话却是夸奖:“当然,陛下天资聪颖,他们自是为陛下高兴的,只是国公年纪大了,时常糊涂,但也是为了陛下好,陛下倒是不用太过苛责。” 赵玉怀看着他,瞥了瞥嘴,道:“亏丞相还帮他说话,丞相是不知道他私下里是如何向朕编排丞相的。” 第63章 那朕便听丞相的 燕胥安只是笑笑,似乎并不在意赵玉怀的话,随口道:“陛下是一国之君,秦国公也是为陛下为整个大启着想,误会与臣着实情有可原。” 赵玉怀垂了垂眸,并没有接话,只是紧皱的没有早已暴露了他为燕胥安不服的心思,随即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看了看四周,宫人都被他屏退出去了,殿内除了燕胥安和赵玉怀就只有秦霜降了。 他拉着燕胥安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丞相带朕去马场打马球吧,朕才不想去参加什么寿宴,无聊的紧。” 燕胥安眼帘低垂,站在赵玉怀身侧,只短暂的犹豫,故作为难的刀:“陛下,今日是您的寿辰,各国使臣都来,您还是需得出面才是,否则得落人口舌。” 一听这话,赵玉怀瞬间不高兴了,见一向顺着自己的燕胥安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他顿时沉下了脸,质问道:“丞相怎的也同那些个老匹夫似得那般无趣了?” 燕胥安并不反驳,微微垂了垂头,很是耐心的道:“陛下,您想玩儿臣随时可以奉陪,但是那些他国使臣就不一定了,臣明白,陛下不喜他们聒噪,可他们是为见陛下而来的,陛下尽管出席,若是实在觉得无趣,半途在以不胜酒力为由撤下便是了,到那时,陛下想去哪儿玩儿,都没问题。” 听燕胥安这么说,赵玉怀面上神色微松,他看了一眼秦霜降,又回过头来看燕胥安,沉默数秒,他心下一横,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朕便听丞相的。”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秦霜降都怔了怔,眼前的人,完全没有刚才的暴戾,甚至愿意听燕胥安讲理,真是奇了怪了。 可反观燕胥安,却只是意料之中一般勾了勾唇角,微微带着冷笑的眼神中藏着一丝玩味,末了,他只扬声唤来了宫人给赵玉怀更衣,转头牵着秦霜降的手阔步出了殿门。 站在门外,秦霜降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却突然感觉腰间微紧,燕胥安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后腰,她回过头,对上他的双眸,却又见他眼底完全不见了方才的冷漠。 四目相接,他笑得宠溺:“走吧。” 秦霜降点点头,同他一道去了宴会现场。 不等他们走近,就隐约听见殿内传来的乐声,可等他们走进大殿,本该开始的宴会却还在等赵玉怀,秦书闫和秦江俶以及曹晟和赵槐安正轮流招呼着外来使臣,忙的不可开交。 见燕胥安来,现场气氛着实有些冷清下来,秦书闫脸上的笑意率先一僵,但奈何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燕胥安只是带着秦霜降入了席,又起身去接待他国使臣。 女眷席上,各个贵女都各自抱团,相互来往说笑,唯独秦霜降独自一人坐着,像是独一人一方天地,不少人朝她投来探究的目光,她也并不在意,只是安静的坐着。 此时,坐在秦知蕴身边的秦安禾疑惑的凑上前:“姐姐,你老是看她做什么?她身上难道有花儿不成?” 秦知蕴闻声回过头,只是略带责备的目光瞪她一眼,恼道:“你管我做什么,一边玩儿去。” 秦安禾撇了撇嘴,并不再说什么,起身离了席。 秦知蕴也只是看着,并不阻拦,她自是明白自家小妹的性子,就是太过活泼,一点没有女儿家的文静乖巧。 不过,这皇宫内院,有不少禁卫军把守,想来也不能出什么事,她虽贪玩儿,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分寸的,也就随她去了。 秦知蕴回过头,视线再次落在秦霜降身上,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起身,走到秦霜降跟前。 秦霜降坐着,只轻轻抬眼看她,她一如往常的笑得温柔:“妹妹可介意与我同席?” 四目相接,秦霜降只是稍作犹豫,便摇了摇头,并未拒绝,秦知蕴见此,面上的忧心之色顿无,拂袖坐在她对面。 贴身的宫人将酒水拿上来,摆在两人跟前,秦知蕴笑着,一边斟酒,一边寒暄:“我就说,这种宴会独自饮酒实在烦闷了些,不如你我二人对饮,才不是风味。” 正说着,便有宫人小跑着上前,微微弯腰见了礼,轻声道:“王妃,王爷差奴才来同您说一声,小酌即可,多饮伤身。” 秦知蕴握着手中的小玉壶,听着那宫人的话,先是怔了怔,随即有些不满的沉了沉眸,只道:“知道了,真是多事。” 说着,宫人见了礼,笑盈盈的退下了,继而秦知蕴转头看过去,就正好对上对面赵槐安宠溺笑意的眼神。 她回过头,冲着秦霜降投去一记歉意的笑,秦霜降并不介意,也只是微微一笑,垂了垂眸。 秦知蕴斟上酒,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面色突然有些纠结,正当秦霜降疑惑之际,她看了看四周,屏退了斟酒的宫人,显然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的。 秦霜降自也看出来了,便主动开口:“姐姐要说什么,说便是,我也并非不讲理之人。” 听着她的话,秦知蕴抬眼看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是无奈和自责,默了默,才道:“实在是罪过,本来这件事,我不该在这种场合说的。” 她语气微顿,秦霜降没搭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默了默,她似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才道:“你和萧大人的事,我、我很抱歉。” 听着秦知蕴的话,秦霜降表情微滞,她想了无数种秦知蕴会跟她说的事,唯独没想过她会主动提起萧容策。 秦霜降甚至反应了一下,才木然的想起来她口中的萧大人,指的是萧容策。 她莫名有些恍惚,心头说不上难过吧,就只是莫名有些感慨,随即她笑着摇了摇头,道:“姐姐言重了,错不在你。” 虽得了秦霜降此言,可秦知蕴的神色依旧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愧疚,尤其当她知道,那天是因为她说了那句让萧容策看清自己内心的话,才导致两人决裂。 说真的,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当时说那话的时候,也确实是觉得萧容策总是有意无意的缠着她不太妥当,一气之下才那样说,本来以为,他会明白自己的感情,可没想到…… 第64章 吹吹风 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这一刻,四周的喧嚣好像都瞬息消失了。 直到宫人尖锐的嗓音拔高,传唤了一声:“皇上驾到!” 两人间诡异的气氛才瞬间被打破,同四周的人起身见礼,赵玉怀被人拥簇着走进殿内。 众人起身见礼,等他落座,众臣围上去寒暄,燕胥安在一旁照拂,应对上前敬酒的使臣。 秦霜降和秦知蕴转头落座,便听秦知蕴轻声道了句:“对不起啊……” 她声音很轻,在这略显嘈杂的环境中,本来是不容易被听见的,但奈何秦霜降耳力好。 秦霜降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按照秦知蕴的性格来讲,她致歉必是诚心的,心里愧疚肯定也是真的。 秦霜降没说话,只是端起一旁的酒壶,帮她斟上酒,只道:“姐姐不必自责,都过去了。” 倒上酒,秦霜降再主动转移话题:“我听说,这几日姐姐都有苦练绣艺,不知姐姐感觉如何?” 听着这话,秦知蕴面露感激之色,随即冲她笑笑,两人再次热络攀谈起来,说到,兴起之时,便多饮了几杯,直到她昏昏欲睡,被宫人搀扶下去偏殿休息。 正同旁人说话的赵槐安见此,忙上前询问情况,同攀谈之人致歉之后,便也担忧的跟了上去。 末了,秦霜降也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红色宫墙内,死寂一般,只有大殿内传出细微的乐声和人交谈的声。 站在栏杆前,迎面吹来的凉风抚在脸上,秦霜降顿时觉得酒醒了大半。 突然想到,今天好像并没有看见萧容策,这么重要的宴席,如果他没事一定会出席的,他没来,就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可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加上今天秦知蕴突然提起那件事情,秦霜降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正想着,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结实的怀抱,秦霜降浑身震了震,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是谁。 果不其然,燕胥安将她整个环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蓬松的头发,带着一些醉意轻声发问:“怎么了,怎么出来了?” 秦霜降摇了摇头,笑了笑回答:“没什么,就是想出来吹吹风,大人怎么也出来了?不用应付那些人?” 秦霜降说着,微微转头看他,四目相对之间也需按,笑着摇了摇头,眉头微挑,意味深长的道:“有秦国公这般国之栋梁在,哪儿有我什么事儿啊。” 言语间有些嘲讽,秦霜降没说话,只是歪了歪头,视线跳过燕胥安,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见秦书闫正同几个使臣聊的欢快,赵玉怀坐在一旁吃菜喝酒,时不时同人交谈几句,也颇有小大人的模样。 想着刚才燕胥安哄骗赵玉怀时笑盈盈又颇慈祥的的样子,秦霜降心里突然有些好笑,着实没想过这般雷厉风行的燕胥安也会有如此迁就的时候。 似是觉察到她隐忍的发笑,燕胥安眸光微凝,环住他的手不禁落在她的腰上,轻掐了她一下,“笑什么?” 倒是不疼,就是痒得不好受,秦霜降下意识的闪躲,娇嗔着瞪他一眼,似是在提醒他这里是大庭广众。 燕胥安却丝毫不在意一般,将她下意识躲开的身体拽了回来,紧紧的和自己贴在一起,秦霜降恼怒:“大人!” 他却只是笑的痞气,并不说话,但也不松手,直到一旁传来一声轻咳,像是在提醒,两人疑惑的转头,看向声源处。 是周瑾林,他站在不远处,避嫌一般别开眼,但却并没有走,一猜便知,应该是来找秦霜降的。 燕胥安眸光微寒,秦霜降却抬手推了推他,示意他松开,他才将实现收回来,落在秦霜降身上,眼底带着一丝委屈和不加掩饰的醋意。 可考虑到这里毕竟还是皇宫,量他周瑾林也不敢乱来,他松开她之前,也不忘低头亲亲她的眼角,像是宣示主权一般眼神阴冷的瞥了一眼周瑾林,才松开手。 燕胥安没多留,只是暧昧的拉着秦霜降的手,低声说着:“那我进去等你。” 秦霜降点点头,自然也明白,这是做给周瑾林看的,否则他不会露出这般好似挑衅的眼神。 目送燕胥走进大厅,周瑾林才收回视线,再看向秦霜降时,正好四目相接。 他倒是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感谢那日在茶楼她出手相助的事情,便也并没有其他了。 秦霜降也只笑着表示:“没事,举手之劳罢了,更何况,小侯爷爱民如子,若是真让那些人得手了,岂不可惜?” 听着秦霜降的夸奖,他显然有些羞涩,抬手挠了挠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意:“姑娘言重了。” 说着,他话锋微转,忙道:“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让在下请姑娘吃个便饭,以做感谢。” 秦霜降沉默了,对上他期许的眼神,她心思微转,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厅内的燕胥安,便见他此时坐在位置上,目光忧郁的盯着这边。 她笑着摇了摇头,拒绝:“心意我领了,吃饭就不用了,小侯爷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见她这么快就想撇清关系,周瑾林眉头一皱,她话音刚落,他就道:“姑娘,我周某绝非知恩不报之人,还请姑娘莫要推辞才是。” “……” 秦霜降沉默了,这次还不等她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周瑾林心一横,直接斩断她的顾虑:“姑娘放心,周某知晓姑娘心中所虑,也断不会叫姑娘为难。” “彼时,定当不会只有你我二人,周某定叫上家中长姐作陪,全当结交朋友了,姑娘可莫要再推辞了!” 他说罢,不给秦霜降任何再言的机会,拱手见礼,转头离开,简直一气呵成。 秦霜降站在原地看着,甚至来不及挽留,只能看着他走进了宴会。 秦霜降有些无奈,她虽不是情场老手,但也并非对男女之情不通之人,周瑾林虽无龌龊心思,但也不见得就真的只是为了结交朋友而来的。 第65章 梁玉姬 她自然是要与之保持距离的,否则,不止是周家了,她也是会跟着遭殃。 思及此,她回头,看了一眼厅内满脸哀怨看着她的燕胥安,沉默片刻,她转头朝着厅内走,若无其事的坐到燕胥安身边,拿起一旁的酒壶替他斟酒。 燕胥安看着她,眼眸深沉,见她将手中的酒杯递上来,他才佯装漫不经心的道:“聊什么呢?” 秦霜降沉默着,并没立刻搭话,只是洋装思索的样子,默了默才道:“也没什么,就是小侯爷念情,说要做东感谢我那日出手相助而已。” “……哦。”他眸光微沉,没说什么,但神色间却隐约可见一丝流露的不满。 秦霜降瞄他一眼,嘴角带着笑意:“不过,我不太想去,若是他日小侯爷来请,大人帮我回绝便是。” 一听这话,燕胥安的脸色才微微有所缓和,他不说话,但神色间肉眼可见满意起来。 秦霜降笑而不语,并不再说什么,回头才发现,赵玉怀已经借口疲累离了。 秦霜降转头,看向燕胥安,不解道:“陛下好像去休息了,大人不去看看吗?” 燕胥安垂着眸,甚至没抬眼,只是摇了摇头,依旧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随即,他转头看了一眼秦书闫的方向,秦霜降瞬间会意,也并不再说什么。 现在秦书闫打底是最忌惮燕胥安的,如果燕胥安离席,势必会引起秦书闫的注意,他也绝对会派人跟踪,掌握燕胥安的去向,如此,倒不如哪儿都不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思索间,一只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秦霜降怔了怔,回过神就对上燕胥安神秘的眸子。 她心头微沉,下一瞬间,他说:“我不能出去,但你可以。” 秦霜降有些疑惑,但也大抵能猜到什么,果然随即他朝秦霜降招了招手,秦霜降附身上前,燕胥安低头,两人耳语片刻,秦霜降恍然,只是稍作犹豫,便再次起身离开。 走出大厅,沿路都很安静,没什么异常,直到她立在慈宁宫外,宫门外只有两个侍卫把守,她上前攀谈,起先那两名侍卫还有些警惕,但当她拿出丞相府的令牌,他们才匆匆推至两旁。 走进宫内,同正在举行宴会的大殿不同,这里安静极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死寂,也没什么宫人,只稀稀拉拉三两个巡逻。 由掌事太监领着她往寝殿的方向走,站在外头,还没走进去,都隐约能听见里头沉重的咳嗽声。 听着声音,应该年纪不大,娇弱的让人能联想到这声音的主人是何等的娇弱。 掌事太监敲了敲门:“娘娘,丞相府的夫人前来探望。” 话音落,屋内有片刻趁机,随即传来女人有些并不稳的气息:“进来吧。” 寝殿的门被推开,昏黄的烛光没了殿门的阻隔,缓缓投在门外,里头的景象同其他宫殿相比甚至更加奢华,毕竟这是太后住的地方,可不知为何,却又处处透着死寂。 秦霜降迈步走进,从玄关到内屋,才终于看清卧在榻上的女人,她一身薄纱,面容惨白,双目有些无声,靠在榻上仿佛随时可能断气的样子。 她看上去甚至比秦霜降打不了多少,可她现在已经是太后了,大启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后——梁玉姬。 秦霜降站在屋内,欠了欠身:“见过太后娘娘。” “……” 秦霜降等了片刻,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迟钝的轻轻转头,淡淡的目光落在秦霜降身上。 她生的好看,巴掌大的小脸,柳叶眉桃花眼,就是天生的美人,此时更是多了一丝病态的娇弱,让人越发怜惜。 “你就是他的……夫人?” 梁玉姬看着她,眼底透出一丝浓浓的悲伤,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想要将眼前的人溺死。 她说这话时,忍不住停顿了语气,似乎并不愿意说出“夫人”两个字,又或者是心头不甘。 秦霜降默了默,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听梁玉姬又问:“是他让你来看我的,他怎么不亲自来?” “……” 情商降沉默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办法回答他。 毕竟燕胥安叫她来,只是来帮他送东西的,将东西送给他之后她也是要走的,况且,他们之间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秦霜降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听着梁玉姬的话,秦霜降心中了然,看来他们之间还有一段,又或者说就像那长公主一样,她也是当初被燕胥安利用的人之一。 沉默了片刻,秦霜降也只能说:“娘娘大人,让我来送点东西给你。” 一听这话,梁玉姬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可当秦霜降将一封书信摊开,放在她的软榻上时,那抹光亮又瞬息消失了,好像还没看就已经知道了这信里写了什么了。 看着软榻上的东西,梁玉姬有瞬息恍惚,继而她苦涩的笑了笑。:“还有别的事吗?” 秦霜降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梁玉姬又是苦涩的一笑,随机问她:“哀家病重不能出席,秦夫人可否告知,陛下近况如何?” 听着梁玉姬的话,秦霜降怔了怔,看样子她不单单是被延续安利用了,甚至利用完之后还将她囚禁于此,连赵玉怀的面都不能见。 稍加思索,秦霜降也并不多过问,这毕竟是燕胥安和她之间的事情,知道太多,对自己并不一定是好事,于是,她只回答:“娘娘宽心,陛下一切都好。” 梁玉姬点了点头,眼底泛起一丝泪花,顶着惨白的脸色,她又冲秦霜降扯出一抹笑,有些玩味的眼神在秦霜降身上来回扫了一圈,道:“他这种人,是没有心的,可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秦霜降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脸色惨白不听咳嗽的人,她心头也明白,梁玉姬是作为过来人在提醒她。 可是如今她早就没得选了,秦霜降垂了垂眸,再次福身见礼:“娘娘好好休息,臣女就不多叨扰了。” 说着,她头也不会的转头离开,身后的人并没有挽留,只是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咳嗽声。 第66章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走出慈宁宫,秦霜降再回头看过去,那座死寂一般的地方,像是一座无形的牢笼,讲梁玉姬所在里头。 燕胥安掌权,对于大启皇室而言,这无异于是一场灭顶之灾,也许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因果有报吧。 回去的路上,秦霜降脑子里总是闪过梁玉姬惨白的脸色,以及她悲凉的神情,心头总是久久不能平复。 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猛的窜出来一道黑影,秦霜降下意识闪躲,避开冲过来的人,与之擦身而过之后,她勉强稳住脚,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样貌,他又再次冲了上来。 明晃晃的东西映照着月光,以秦霜降的经验来讲,应该是一把匕首,她眸光微寒,还没动作,下一瞬,又一道黑影闪过。 只听“滋啦”一声,尖刀划破皮肉的声音格外刺耳,鲜血飞溅,秦霜降都来不及出手,对方已经被控制住。 她回过头,看向替她挡刀的人,竟是萧容策,他不是没有来参加宫宴吗? 秦霜降正疑惑,他已经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还在“滋滋”冒血的手臂,他问她:“有没有受伤?” 秦霜降皱了皱眉,心头闪过一丝酸涩,视线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鲜血已经侵染了大片衣服,没看到伤口都知道他伤的有多严重。 可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秦霜降,等着她回答,秦霜降皱了皱眉,抬眼看向被压在一旁的凶手。 她一眼就看出来,是楚晋书。 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纵使被扣在地上,他依旧愤懑的咬牙瞪着秦霜降,一副要将她扒皮抽筋的样子。 秦霜降回头,也暂时顾不上楚晋书,看着萧容策还在滴血的手臂,她只能道:“先处理一下你的伤。” 她将她领到一旁,让人拿来了纱布和止血的药,将他的袖子挽起,止血之后,清理好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霜降。” 他突然唤她,她手上的动作微顿,有些不适的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他说:“以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了。 秦霜降没说话,只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良久,才道:“都过去了。” 她语气微顿,抬眼间,就见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出口,她便率先打断:“刚才谢谢你,但是那一刀,就算不帮我挡,我也能多开。” 萧容策看着她,讪讪地闭了嘴,想说出口挽回等我话终究的卡在了喉咙里。 良久,他才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能让燕胥安把你让给我,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听着他的话,秦霜降心中苦涩,“跟他回家”这曾经是她多梦寐以求想听到的话啊,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感动的一潭糊涂,但是现在听来,她心里除了难过就只剩下无奈了。 她重重叹了口气,回答他:“不愿意。” 萧容策眸光微闪,强烈的挫败感仿佛要将他吞噬,他从开没有过这么真切的感觉到他失去了这个人,比那时候知道秦知蕴成亲时还要难过。 他强忍着泪意,眼睛涨的腥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紧握的双拳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狰开,鲜血逐渐侵染白纱布。 秦霜降皱着眉头撇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的手臂上,又只是瞬息她又别开眼,她说:“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讲清楚,也许我们注定就是要有缘无分的,你也不用太在意。” 说着,她站起身,有什么留恋的,转头要走,他却抓住她的手腕,她脚步微顿,心头五味杂陈,最终却还是将他的手挡开,只说:“你的伤口裂开了,最好去太医院看看。” 正当气氛有些僵持,秦霜降余光所及,就瞥见一抹黑影,秦霜降心头微沉转头看去,就见燕胥安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见秦霜降看过来,他脸色阴沉的迈步上前,在秦霜降略有些惧色的眸光中站在两人跟前,凝视着坐在一旁的萧容策。 眼神交汇间,颇有些剑拔弩张一点就着的意思,沉默片刻,秦霜降主动牵起燕胥安的手:“大人,我们走吧。” 燕胥安转头,对上她略有些乞求的眸子,燕胥安沉了沉眸,没说什么,只给萧容策递过去一记警告的眼神,便反握住秦霜降的手,大步离开。 萧容策坐在原地,想追,可一起身,就猝不及防的牵动手臂上的伤口,他又只能咬了咬牙坐下来,看着他们走远。 此时,秦霜降被他拽着,只能快步跟上他的脚步,能明显感觉到他滔天的怒气,她正想着怎么安抚他,却突然发现,这并非是回去宴会现场的路。 “大人?”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没说出口,他握着她的手,猛的一扔,将她抵在墙上,不等她再说什么,大手就掐住了她等我脖子,却并不很用力,只是将她控制住。 秦霜降并不挣扎,只委屈的眼神惊恐的看着他,他将她抵在墙上,低声问她:“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他的声音透着怒气和一丝叫人不易觉察的委屈,对上他愤怒的眸子,她淡定的开口:“当然不是,他是突然冲出来帮我挡刀的,大人……” 话音未落,他低头猛的将她吻住,将她身下的话尽数吞没进腹中,不知过了多久,秦霜降已经近乎窒息,她抬手推却着拒绝,可发软的身体根本就用不上力。 她只能无力的拍打他的胸膛表示抗议,他才松开掐住她脖子的手,退出她口中,给她喘息的机会。 他将他抵在墙上,看着她拼命的喘息,炙热的眼神不肯移开分毫,却突然瞥见她手上的一抹红色,大抵是刚才帮那人包扎伤口时沾到的。 他皱了皱眉,先前散去大半的不悦再次涌上来,她拽着她就离开,找了一处偏殿的水盆,扯过一旁的毛巾沾了水帮她擦拭。 秦霜降有些有些不自在,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毛巾:“我,大人,我自己来吧。” 燕胥安却并不从,只是拽着她的手摁入水中,由不得她挣扎,但帮她搓洗的手又格外轻。 第67章 这个做不了假 她看着他,心头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这个人,真是别扭又奇怪,明明那么强硬,可又好像总透着一丝叫人不容易觉察的伪装和胆怯。 “大人,洗干净了。” 许久,她才出声提醒他,燕胥安回过神,才松开抓住她手腕的手,眼神中闪烁难以言语的光。 秦霜降看着他,他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手上的水珠,随即将她拉进怀里,轻声喃呢:“他真脏,以后不要靠近他。” 任何肖想他的阿降之人,都不干净,都是脏东西! 秦霜降没说话,只是动了动手,极力给予他拥抱回应。 下一瞬,他将她抵在墙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痴恋般看着她,低头亲亲她的额头,然后是鼻梁…… 感受着他炽热的呼吸洒在脸上,秦霜降瞬息明白他的用意,她躲开他的唇,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出声提醒:“大人,别这样,等回去……” 话未说完,他抬手掐住她的下巴,态度强硬的将她控制住,低头吻上她的唇,一如往常每一次生气时的暴怒,带着浓浓的醋意,仿佛要将她拆食入腹…… 等他们完事,从荒废的偏殿走出来,天边已经隐约可见一丝鱼肚白了,秦霜降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回到了大殿。 宴会仍在继续,似乎并没有人发现两人的异常,见她站在门口,表情隐约有些隐忍,燕胥安脚步微顿,只是稍作犹豫,还是折返回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轻轻躲开。 他伸出去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又只是讪讪地收了回去,这时,从偏殿休息好的秦知蕴正好同几个富家小姐回来。 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底有些疑惑,稍作犹豫,她转头同一旁的姐妹道了别,就快步走了过去。 “阿降?” 她上前,见秦霜降脸色不太对,神色间也有些担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 秦霜降回过神,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向燕胥安,几番欲言又止,她只道:“没事,可能喝多了。” 说罢,她埋怨的眼神瞪了燕胥安一眼,这种事情,让她怎么说? 秦知蕴没搭腔,住看了一眼两人的各异的神色,一个音隐约带着点怒气,一个明显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秦知蕴也并非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她自然知道其中的事。 随即,思绪微转,主动打着圆场:“既然这样,妹妹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要不然,我让我家车夫送你好了。” “不用了。” 秦霜降还没说话,燕胥安便率先出声打断了她的题意:“时候不早了,明日本相还有公务处理,也该回去了。” 说着,他再次上前牵住她的手,这次秦霜降并未再拒绝,而是任由她他牵着朝着宫外的方向走去。 纵使他已经足够迁就她的步子,可奈何秦霜降实在腿软,出入宫门那一段甬道也并不完全平整,她腿脚一软,险些摔了,索性被他一把抱住。 他没有犹豫,快速调整好姿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双脚突然腾空让秦霜降下意识想抓住什么来保持平衡。 她抱着他的脖子,突然的贴近不由让她再次想到了刚才的亲热,他当时就像疯了一样,一点不担心有人来,她累的差点站不稳,他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四目相对,她紧皱着眉头却隐忍着不敢发作,继而垂了垂眸,不作声。 燕胥安抱着她,一路走出宫门,上了马车将她放好,仔细的帮她整理衣服。 耳边传来隆隆的马车声,马车内,摇摇晃晃,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根本叫她无法抵挡。 燕胥安撇了她一眼,主动将身体靠过去,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秦霜降自也并不拒绝,实在是因为太累太困了…… 与此同时,皇宫内。 前去打探消息的宫人快步回到大殿内,此时的大殿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宫人附身在秦知蕴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秦知蕴点点头,并未说什么,只抬手屏退了宫人,抬眸看向坐在不远处忧兴冲冲独自喝着酒的秦书闫。 似是感觉到秦知蕴的目光,他抬眼,父女俩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起身朝着外头走,秦知蕴也跟了出去。 站在殿外,屏退四周的侍卫,他问秦知蕴:“你确定是她?” 秦知蕴沉了沉眸,对于秦书闫的发问似乎是有些犹豫的,片刻后,她才道:“我不确定,但哥哥说他确实看见了,这个东西做不了假的吧。” “……”此时,秦书闫陷入了沉默。 “父亲。”秦知蕴又道:“我想,如果她真的是,那继续将她留在燕胥安身边着实太危险了点,不如……” “不行。”秦书闫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将话说完,秦书闫就率先打断了她的话,语重心长的道:“要是贸然做这种决定,万一惊动燕胥安,势必得不偿失,先别打草惊蛇,等消息准确,再做打算。” 听着秦书闫的话,秦知蕴也知道作罢,转头看向日出的方向,明显是有些担忧的…… 这边,燕胥安将秦霜降送回小院子,抱着她小憩了一会儿才离开,秦霜降倒是一觉睡到日晒三干。 起身的时候,外面日头正好,清远进屋伺候她洗漱之后,吃过点东西,府中的小厮神色匆忙的进了屋子。 “夫人。” 秦霜降微微点头:“何事?” “小屋子那位,想要见您。” 听着小厮的话,秦霜降手中的针线微顿,小屋那位就是闻人墨。 这种时候,燕胥安应该是不会允许他见面旁人才对的,思及此,她转头看向那小厮:“他说要见我,大人同意了吗?” 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燕胥安不同意,她贸然去了,到时候追责起来,她可没法解释,可如果是燕胥安同意的,那就没得说。 小厮点点头:“回夫人的话,大人说了闻人先生的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 任何要求? 秦霜降眉头微挑,这倒是有点意思,既然是任何要求,这个闻人墨到底有什么让燕胥安这么执着又特别对待的? 第68章 先生以为呢? 思索间,秦霜降也没有拒绝,便动身跟着小厮去了小屋。 屋内,闻人墨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一盘棋局,是一场自己与自己的博弈,身旁的香炉飘出一缕缕青烟。 这环境也着实很雅致了,倒也是头一次见这般安逸的犯人。 “先生。” 对方似是并没觉察到她来,还专注的看着面前的棋局,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听见秦霜降的声音,他恍然般回过神,抬头看向门口,秦霜降站在跟前,四目相对,闻人墨露出温柔的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去。 “姑娘来的正好,请坐。”他热络的招待她,倒像是他才是主人。 秦霜降没说什么,只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眼前的人,她有些疑惑:“先生为何要独自见我?” 闻人墨看着她,一时间似有些恍惚,他笑笑:“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请姑娘过来小坐一会儿,左右我闲着也是一个人。” “……” 听着他的话,秦霜降并不作声,她可并不认为闻人墨会是这么无聊的人。 他替她倒上茶水后,果不其然,他突然发问:“姑娘觉得大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这话问的没由来,让秦霜降顿时生警觉,默了默,她才笑了笑,反问他:“先生以为呢?” “……”闻人墨眸光微微寒,却并不生气,四目相对之间,原本,谁都没有要先妥协的意思,局面僵持了片刻,终是闻人墨率先妥协。 他垂下眼帘,别开眼,轻笑一声:“姑娘可能并没有看见他恶的一面,在我看来他是自私的,也是贪婪的,但同样也是让人怜悯的。” “姑娘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很了解他,他是夏饶国太子,而我,是夏饶国国师。” “你知道吗?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栽在你手上。” 他永远都忘不掉,那时候的秦霜降那双冷漠却又坚毅的眼神,他是看着燕胥安长大的,太了解他的脾性了。 沉默片刻,他闻人墨接着道:“夏饶国是因我才灭亡的,他恨我,我能理解,所以,我就送了他一个礼物。” 说着,他眸光微抬,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像很满意他自己的礼物。 四目相接,秦霜降甚至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言语中的意思,他口中送给燕胥安的礼物,就是她自己。 此时她才恍然大悟,秦霜降突然想到,他刚来秦府的那段时间,青涩的少年,还不懂在自己寄人篱下的时候,要收敛自己过人的天赋。 许是他锋芒太露,从而被人惦记上,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他好几次差点被秦家几个公子打个半死,然后关在柴房里不给吃喝。 又或者,被抓去训练场给人当活靶子。 那段时间,秦天佑正好不在,她曾听闻人墨鼓动,偷偷去给他送过吃的,他那时候,满身都是被殴打的伤,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起初,她将手里的馒头递给他,他会直接扬手打掉,苍白的脸色冲她嘶吼:“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吧,用不着你来可怜我!” 她没说什么,甚至理解他的心情,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的。 秦天佑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都不是什么好惹的,看着自亲爹更加器重一个捡回来的人,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秦家收养的大多数孤儿,都被安置在城外的庄园里,那是秦天佑专门用来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的地方。 只有少数被他选中的人会带回秦府,如秦霜降和剩下的四个特殊暗人一样,再则就是年幼时候的燕胥安。 那时,看着地上掉落的馒头,她并不解释,只默默地将馒头捡起来,放在一旁稍干净的地方,转头出去,只提醒他:“如果你想死,也可以不吃,爹爹不在的时候,没有人会为你出头。” 事实证明,他很聪明,也许就是这句话,真正让燕胥安意识到,他得活着,只有活下来,才能做他想的事情。 后来,他没再拒绝任何一次秦霜降偷偷送来的东西,也没有拒绝任何一次她偷偷来帮他擦药。 其实,她也并不知道在来秦府之前他是什么人,也从来没问过,他也默契的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去。 那时,秦霜降自己都没把握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知道了也并没有什么用,帮他也只是觉得他们同样可怜。 此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但却也是心照不宣的,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暗中相互扶持,直到燕胥安离开秦府,他们再没有联系…… 原本这件事情她已经几乎忘记了,如今再想起来,她和燕胥安之间的羁绊,闻人墨确实是有不可消磨的功劳。 如果当初不是他鼓动她,她还真不一定会去冒这个险,毕竟她自己的处境就并不乐观,哪儿有什么闲心去过问别人? 见她一脸明了后又震惊的样子,闻人墨只是淡然的笑笑,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杯中的清茶,眼神间闪烁着秦霜降看不懂的光。 秦霜降有些疑惑:“所以,先生现在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再鼓动我什么吗?” 听着她的话,闻人墨摇了摇头,只淡然的说了两个字:“赎罪。” 秦霜降越发不解了,但他却不再多说,只仿佛意有所指的告诉秦霜降:“姑娘,他可能会背叛任何人,但你绝对是例外的。” 他这话让秦霜降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莫名心里不是滋味,好像真的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见他没再要说什么的意思,秦霜降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想再问些什么,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会告诉她,她心头有些恼怒,沉了沉眸,问他:“那按照先生和秦天佑的关系,想必秦天佑所有的事情,您都应该知道吧?” “……”闻人墨沉默着,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她接下来要问的话,眼神微沉。 第69章 在想谁? “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来之前,她没想过问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能从闻人墨这里知道点什么。 闻人墨看着她,似乎也并不意外她会突然有此一问,只是淡定的喝茶,也并不应答。 在满上的沉默中,只能听见茶水流动的声音,这就像一场无声的博弈,仿佛谁不愿意率先妥协。 直到秦霜降率先移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仿佛带着一丝自嘲的意思,间对方如此淡然的样子,她早该知道,这场谈话,从来不是能够让她获得什么的机会,而是对方想要从她这里知道什么。 见此,闻人墨并不说话,只眼帘微抬,看向她,随即道:“姑娘不信我的话?” 秦霜降摇了摇头,苦笑道:“你让我来,就是告诉我燕胥安有多爱我?我很难相信你没有别的目的,先生,真的不可以说吗?” 闻言,闻人墨表情一滞,原本略带笑意的眼神中仿佛瞬息就暗淡的下去,思虑良久,一时间分不太清楚她问的那句“真的不可以说吗”是指的她的父母,还是他叫她来这里的目的。 沉默片刻,他只道:“全当是赎罪了。” 秦霜降看着他,并不再说什么,她深知,如今的闻人墨,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除了萧容策,闻人墨曾是她最愿意亲近的人,总喜欢听他将一些外头的故事,这仿佛是她唯一可以拥有短暂安宁的时刻。 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出现在将军府,她也逐渐在每日的水深火热之中遗忘了这件事。 秦霜降长叹了口气,听着他口口声声说着“赎罪”,她大抵也猜到了什么,起身道:“如果说先生是担心我背叛他,您多虑了,当初面对蚩丹蛊我都没想过出卖他,也不会为了别的任何事情走上那条路。” 她秦霜降虽不是什么太重情重义的人,但还是分得清什么事情改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的,无论如何,燕胥安对她不说别的情谊,那也是有恩的。 她起身,正欲离开,闻人墨还想说什么,可秦霜降已经没有耐心了,她脚步微顿,在他开口之前出声:“如果先生不是想告诉我我想知道,别的也就不必再说了。” 闻言,闻人墨竟果真合上了微启的唇,垂了垂眸,只道了句:“那,姑娘慢走。” 秦霜降没说话,只是回头意味深长的撇了他一眼,转头离开。 踏出房门,还没抬眼,余光就瞥见一抹熟悉的黑影,顺势看过去,就见燕胥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屋外,看样子像是等了许久了。 秦霜降怔了怔,才缓过神,上前见礼:“大人。” 燕胥安只微点头,伸手牵过她的手,抬眼看她时,眼神间似乎还有些歉意,怕秦霜降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 四目相对之间,秦霜降自也看出来了什么,只是瞪了无奈的瞪了一眼,倒也没再计较什么,只问他:“大人怎么在这儿?来找闻人先生阿莫?” 燕胥安却只是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到:“不是,听府里的人说你来这边了,我就来看看,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走下台阶,朝着书房的方向去。 一如往常一般,秦霜降坐在一旁研磨,燕胥安便坐在桌前看奏折。 似是觉察到她今日的心不在焉,燕胥安也没什么心思看手上的奏折,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秦霜降垂着眸,全然没有觉察到。 直到他轻声出声:“阿降?” 秦霜降握着墨块的手微顿,抬眼间才见他正看着自己,有瞬息的恍惚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的应答:“怎么了大人?” 燕胥安皱了皱眉,狐疑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是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还以为她是昨晚的事情受了凉,心头刚涌上一丝自责,秦霜降却忙摇了摇头:“不是,我没不舒服,只是在想事情。” 听着她的话,燕胥安心头微安,稍稍琢磨了片刻,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动作熟练的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想什么呢?”他微微低眸,宠溺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秦霜降沉默片刻,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了许久,才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故作为难的到:“不能说,否则大人要生气的。” 说着,她故意俏皮的冲他笑笑,神秘的不再说什么,可燕胥安却沉了沉眸,下意识就觉得她在想萧容策事情。 思及此,他眸光微寒,神色间突有些不悦,秦霜降脸上的笑容微僵,糟了,玩儿脱了。 “大人……”她长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可下一瞬,男人霸道的唇就已经附了上来,一个回合之后,秦霜降快喘不上气,开始退却,他才缓缓的退出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谁?嗯?在想谁?” 说着,他略微不稳的气息中,已经应约可见一丝怒气了,秦霜降忙解释道:“是楚晋书啊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燕胥安表情一滞,似是和心里想的人不一样,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心头的怒意散去,他紧紧地钳住她腰肢的手还是松了松力道。 秦霜降娇嗔着瞪他一眼,反客为主,不满道:“我是在想,皇宫戒备森严,楚晋书纵使是有官家关系,也不可能可以随意在后宫中走动,所以,他贸然出现,难道大人不觉得可疑吗?” 听着她的话,燕胥安心中的怒气顿时消减大半,四目相对,这次显然还是秦霜降占理,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燕胥安也被自己气笑了,他将她抱住,低头有些歉意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秦霜降瞥他一眼,不满的轻哼一声,也不置气,就只是问他:“那大人查到什么了吗?” 燕胥安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不过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应该也快了,只需要证实之后,楚晋书肯定是跑不了的。” 说着,他语气微顿,抬手轻点她的鼻梁,眼底闪烁着一股寒光,又道:“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他都可以。” 第70章 鸿门宴? 听着他的话,秦霜降只是笑而不语,窝在怀里,并不言语。 其实她并没有在想这个,毕竟她也知道,有燕胥安在,肯定不会让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的。 且不说是为了她,更重要的是,单凭楚晋书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潜入后宫的,所以他的背后,一定有一只无形的手。 对于旁人来讲,这只手是谁似乎并不重要,但是对于燕胥安来说,可就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了。 毕竟现在秦霜降是他的人,他的人受了威胁,他自然是要去查清楚的,这是他不容挑战的威严。 而对于现在的秦霜降来讲,她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世,不管过多久,她脑子里都会回想着秦天佑临死前的话,他总说她会后悔的,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真的有点害怕。 加上今天同闻人墨谈过话之后,她越发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可是事到如今,她并不能直接问燕胥安,表面上维持心照不宣的关系,是如今最好的处置方式,谁也不能率先打破这份平衡。 燕胥安不肯告诉她的,一定是对他自己并不利的事,如果她执意要从他嘴里知道真相,那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撕破脸皮。 这是谁都不想要的结果,但如果她开口了,就会变成必然的结果。 当秦霜降从书房离开,回到小院后,没过多久,便再一次接到了秦知蕴的请帖。 这一次仿佛不光是秦霜降,连燕胥安那边也收到了,这还是自燕胥安接任丞相之后,头一次收到秦国公的请帖。 今天上只说是请假在酒楼设宴,邀请城中权贵赴宴,但并没有说具体事宜。 看着手里的情节,秦霜降忍不住笑了笑,真是好明显的鸿门宴。 只是不知道他们做东的意义何在,到底是为了燕胥安设的,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又或者说国公府是想从这里得到些什么。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也许安差人来传话,竹苓见了礼,便道:“夫人,大人说让您准备一下,后天去酒楼赴宴。” 燕胥安的消息倒是来的挺快,秦霜降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有劳苓大人。” 目送竹苓走远,她才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一旁的茶水,看样子,最近是主动不能够太平了…… 入夜。 国公府。 大门外,康王府的马车稳稳的挺住,秦知蕴从马车上下来,着急忙慌的提着裙子朝着门内走。 沿路的侍卫都认识她,便就没有阻拦,秦知蕴一路走到了秦书闫的书房,此时书房的灯还亮着,显然是还没有睡下。 她着急忙慌的推开房门,便瞧见秦书闫和秦江俶都在,他们坐在桌前,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情。 “父亲,这样做太冒险了。”秦知蕴上前,显然是想要阻止什么。 秦书闫叹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坚定:“不管怎么样,请柬已经送出去了,反正……如此也只能按照计划形式,我们只是试探,并不急于结果。” 秦知蕴恼怒:“可是如果被他发现了怎么办?您知道的燕胥安这个人阴晴不定又多疑,万一他知道了什么对那人不利的话,那我们最终的岂不功亏一篑?” “……”秦书闫沉默不语,显然没有退缩的样子,见此,秦知蕴转头看向一旁的秦江俶,她拉了拉秦江俶的胳膊:“阿兄,你说句话。你劝劝爹爹呀!这种事情绝不可玩笑。” 秦江俶看了眼秦书闫又转头看向秦知蕴,随即道:“阿妹,这是我和父亲共同商议的抉择,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将这件事情试探清楚才行,否则若真的是我们误会了,那对秦姑娘,也并非什么好事。” “……”秦知蕴哑口无言,她并不想这么着急,毕竟这么久的相处之下,她知道,虽然秦霜降是个对谁都有戒备的,但也只是戒备,没有敌意。 她明白,这是秦霜降保护自己的方式,她并不愿意这样去揣测她,如果真的撕破脸,到时候不管是面上都不太好看的。 稍作沉默,秦知蕴显然还是不太赞成可又无法说服两位,只能试探般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秦书闫和秦江俶相识一眼,得了秦书闫的允,秦江俶才道:“到时候我们会想办法把燕胥安引开,至于秦霜降怎么办,这个就只能交给阿妹你了,毕竟……” 说着,秦江俶语气微顿,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秦书闫,继而才接着道:“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你来做比较合适,若是我们的话,多少有些冒昧和唐突了。” 秦知蕴默许,可思虑片刻,她又有新的不适:“可是她是杀手出身,身手并不差,不光是我,就算是叫上阿云,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我怎么能看到呢?” 阿云是她身边伸手最好的贴身侍卫,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十分默契的,但秦霜降很小心,见势不对她就会走,她根本就没有把握。 与他们而言,这确实是个问题。 “无妨。”秦书闫出声:“到时候只能给她下些药,论她身手再好,也敌不过药劲儿,这样,便能放心办事了。” 秦知蕴没说话,抬眸看向秦江俶,秦江俶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赞成秦书闫的说法的。 无奈,秦知蕴也知得被迫赞同,秦江俶似是看出了秦知蕴的不情愿,也明白秦知蕴在担心什么,他出声安慰:“阿妹,你不必用心,这种事情总是要弄清楚的。” “她现在,在燕胥安府里,若是燕胥安比她早知道,对她来讲是十分不利的,不如就由我们来证实这件事。” “如果确定了她的身份,我们也能早做打算,将所有的伤害降到最低。” 听着秦江俶的话,秦知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秦江俶说的是有些道理的。 默了片刻,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之后,还是决定问出口:“这件事情小妹知道吗?” 一听这话,父子俩再次四目相对,眼神交替的瞬息,好像都看见了一丝无奈和纠结,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秦知蕴叹了口气:“告诉她吧,反正证实了霜降的身份之后,她也是要知道的。” 第71章 巧遇 父子俩四目相对,都没有否认秦知蕴的话,但又都叹了口气垂下了头…… 翌日。 天气大好,秦霜降同清远坐马车前去丞相府的裁缝铺里做衣服,准备应付秦家的宴会。 刚下马车,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衣服,闹哄哄的集市上,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唤她的名字,秦霜降怔了怔,下意识抬眼看去,竟是秦知蕴带着秦安禾出门采买。 秦霜降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竹苓,竹苓只是皱了皱眉,便并无其他什么反应。 踌躇的空档,秦知蕴已经热络的走上来:“这么巧,霜降妹妹也出来赶集?” 秦霜降点点头,礼尚往来,询问一番,却得知是专门为了宴会而出门来采买的。 似是见秦知蕴没说到自己的心里,一盘干的秦安禾忙不迭补充道:“这宴会可是专门为瑾林哥哥置办的接风宴,还是我提议的呢。” 为周瑾林办的接风宴? 秦霜降有些疑惑,先前确实没有听人说过,而且秦家送来的请柬也并没有写到过。 不等她想明白,秦知蕴转头瞪了一眼秦安禾,示意她住嘴,秦安禾才讪讪的没在说话。 继而她回过头看向秦霜降:“这孩子,老是没规矩,都被爹给惯坏了,回头一定好好训她!” 秦霜降低头笑笑:“小孩子嘛,活泼一些好。” “她可不小了。”秦知蕴有些无奈,但言语间也满是宠溺,随即也不忘解释刚才秦安禾的话:“给周家小侯爷接风只是其一,更多的还是父亲想和朝中大臣们聚聚,毕竟这人少了岁数,就喜欢热闹,总觉得在宫里还不尽兴。” 说着,表情也是越发无奈了,秦霜降也是笑而不语,只是垂了垂眸,若有所思的想着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 秦霜降同清远去铺子里量了身,走的时候,架不住秦知蕴的热情,还是被她拽到酒楼去吃饭了。 满桌的菜色,秦霜降也是象征性的吃了两口,道最后,秦知蕴非要给秦霜降倒酒,也知是不是有些微醺的缘故,她手上一抖,手中的酒就洒在了秦霜降的衣服上。 她当即酒醒,忙拿了一旁的帕子过来给她擦拭,一边歉疚的嘟囔着:“你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这可怎么好啊。” 秦霜降忙接过她手上的帕子表示:“没事,一点点而已。” 秦知蕴却执意道:“那怎么成?是我邀妹妹来吃饭的,还弄脏了妹妹的衣裙,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安禾,又回头看向秦霜降,道:“这样吧,我让安禾带人去找件衣裙来给妹妹换。” 秦霜降正想拒绝,可秦知蕴却并不给秦霜降说话的机会,就再次转头看向秦安禾:“安禾,快去!” 秦安禾手中吃了一半的山药糕顿了顿,迷茫的眼神在她和秦霜降身上来回游走了一圈,本来想拒绝,可对上秦知蕴略有些凶狠的眼神,她还是讪讪的放下了手上东西,起身出去了。 秦霜降看着她,并不再拒绝,只是看着面前仔细替她整理衣裙的人,心头莫名生起一丝警惕,作为杀手的直觉告诉她,秦知蕴此举,绝不是意外。 当秦安禾同下人带着新的衣裙回来,让秦霜降去一旁的客房换时,秦霜降也没有拒绝,拿着衣服转头就走了进去。 她拿着衣服走进客房的时候,暗暗检查了手中的衣服,气味、质地、有可能被暗藏东西的地方,结果都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秦霜降有些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想着,她脚下的步子并不快,走到一旁的榻前,将手上的衣服放在榻上,开始脱衣服,但动作缓慢,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当她将感官释放到最大,感觉着这屋内的每一处,突然,一旁的落地屏风后,仿佛有个极力隐藏自己的身影。 秦霜降脱衣服的动作微顿,手腕一转,指尖捏住一根银针,冷声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她目光阴冷,直直的落在屏风倒影出来的人影上,能明显看见那人僵了僵,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 见她不为所动,秦霜降眸光微寒,手中的银针就要掷出,下一瞬,屏风后面的人猛然钻出来,四目相对,竟然是秦知蕴。 秦霜降疑惑的眯了眯眼,手腕微转,将手中的银针藏在广袖之中。 四目相接,秦知蕴显然有些尴尬,愣了片刻,她忙解释道:“妹妹你别误会,我不是……我只是……” 她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秦霜降也并不着急,只是冷眼看着她,等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稍作沉默,秦知蕴也知道,这次定然是百口莫辩的了,她叹了阔气,也并不再打算隐瞒什么,几个深呼吸之后,她坦白道:“你别误会,我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 说着,她语气微顿,咬了咬牙,盯着她的肩膀,问:“你的肩膀上,是不是有个海棠一样的印记?” 此言一出,秦霜降怔了怔,脑子都有片刻空拍,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表情已经告诉了秦知蕴答案,这一刻,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涌上来,她上前,抓住她的双臂:“妹妹,你是我的亲妹妹啊!” 闻言,秦霜降心头微沉,一种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挣脱秦知蕴的手,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 秦知蕴的手蹲在空中,看她的眼神里充满劫后余生般的喜悦,秦霜降摇了摇头,像是不相信,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见她此番反应,秦知蕴以为她不相信,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她将自己的衣领扯下来,背过身去,露出后背肩膀出那朵和秦霜降后背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海棠印记。 这一刻,秦霜降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她刻意靠近自己的原因,心头顿时五味杂陈,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秦知蕴将衣服穿上,转头看向秦霜降:“霜降,跟我回去吧,父亲和兄长都很想你。” 第72章 是不一样的 秦霜降看着她,连连摇头,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找到家人,但绝对不会想是国公府的人。 可她早就该想到的,燕胥安明明知道全部,但对她却是只字不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身世是注定要他们分开的,所以他不说,不想她知道。 现场的气氛僵持了片刻,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秦知蕴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但秦霜降却下意识的躲开了。 秦知蕴微怔,眼神间忽然有些不解,秦霜降却并不解释,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心里和脑子里都乱成一团,纵使理智如她,这一刻,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了。 突然,外头想起一阵敲门声,瞬间打破了僵硬的气氛,继而是竹苓的声音:“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回了。” 闻声,两人四目相对,秦知蕴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好像知道秦霜降在顾虑什么了,她道:“霜降,这种事情,你不用犹豫,燕胥安他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是好人?”秦霜降压低声音,但出口的语气却并不友善,她反问秦知蕴:“你们就是好人吗?我可没那么大度,对我来讲,对我好的,才是好人。” 说着,在秦知蕴诧异的目光中,秦霜降转头就走,却又见她没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沉默半晌,她回头,看向身后的秦知蕴,压低声音警告道:“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说罢,她眸光深沉的看了一眼秦知蕴,才转头开门,出去的时候竹苓便在门外等着。 见秦霜降脸色还不好,她皱了皱眉,瞥了一眼门内,问:“夫人,怎么了吗?” 她眸光微寒,俨然一副要给她撑腰的意思,也难怪,毕竟,她是燕胥安的心腹,她和江海在某种时候,可以直接代表燕胥安。 可秦霜降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摇了摇头:“没什么,回去吧。” 一路上,秦霜降都没有说话,马车内的气氛低沉到压抑,清远都觉得不自在的老实坐着,不敢招惹。 直到回到丞相府,秦霜降忧心忡忡的往小院走,却没想到迎面遇见了燕胥安,明明这个时间他该在书房或者皇宫的。 不过,秦霜降也只是疑惑片刻,便也迅速调整好心思,上前见礼:“大人。”他一如既往的抬手搀住她,又顺势握住她的手,看她脸色不好,他皱了皱眉:“怎么了?” 秦霜降脸上的笑容微滞留,沉默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燕胥安转头看向一旁的竹苓,主仆俩四目相对,多年的默契让她瞬间领会燕胥安的意思。 竹苓微微颔首,禀报道:“今日姑娘去铺子里量身的时候遇见康王妃了。” 她话没说完,但燕胥安便也知道个大概了,沉默数秒,他破天荒的没问什么,只看她的眼神中莫名透出一丝担忧和试探。 末了,秦霜降只是垂了垂眸,神色努力镇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她都爱:“大人不必担心,其实也没什么,肯能就是喝了点酒,有些体力不支而已,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闻言,燕胥安才舒展开眉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秦霜降也并不多待,安抚好燕胥安后,便领着清远回了小院。 此时,站在原地的燕胥安看着秦霜降离开的方向,幽暗的眸光不经沉了又沉,他心头是有些怀疑的。 思索间,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竹苓,问了具体发生的事情,燕胥安最多也知道了秦霜降和秦知蕴单独谈过了,便再无其他。 思来想去,他总归觉得心中不安,就差人去查了当日的事,以及国公府宴会的事。 深夜。 听着竹苓回来禀报的消息,结合今天秦霜降看见自己时的反应,他便大概能猜到些什么了。 他屏退了竹苓和左右伺候的侍卫丫鬟,独自在案桌前坐了很久,起身走出书房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朦胧的月光洒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他看的有些出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秦霜降的小院。 他没有进去,只是停在外面,眸光深沉的看着院子内,灯火早已经熄灭的房间,心头五味杂陈。 此时,清远小心翼翼的从房间内出来,抬眸看到燕胥安的一瞬间,明显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才匆忙见礼,却被燕胥安抬手制止,随意的屏退下去, 清远便也不敢吱声了,只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燕胥安也并没有进去,只是坐在院子的石桌前,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 他心口隐忍着阵阵刺痛,不经想起曾经在将军付的时候,他并不喜欢那种日子,但她却是他永远想要留住带走的人。 年少时候的相互帮扶,他能铭记一生,也永远忘不了当初她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给他送食物、药和水。 那时,他初来乍到,仍旧保留着以往的行事作风,总觉得,自己要表现得很出众就会被人仰慕和看中,可他忘了,秦府和曾经自己的家,。 他一次次被打的半死关起来,也不是没有告诉过秦天佑,可秦天佑只是说:“他们和你闹着玩儿的,别在意。” 只有她,小小的一个人,看起来冷冷的,但明明自己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却还是选择一次次的暗中帮他。 后来他学会了藏拙,步步为营,逐渐得到了秦天佑的信任,几乎稳住了自己在秦家的地位。 那时候,他还无法带她脱离苦海,只能尽自己所能出现在一切她可能被人欺负的地方,以秦天佑的名义,阻止他们施暴。 但更多的时候,是那个叫萧容策的人出现,那时候的萧容策,还只是萧家公子,但也是比燕胥安这个养子有话语权的。 他们关系很好,好到秦霜降每次去见萧容策,都是用跑的,看萧容策的眼神永远都是仰望和崇拜,那是那个时候,他渴望拥有却无法触碰的。 他怎能不嫉妒成狂。 后来秦天佑被抓,他从秦天佑口中知道她身世的那一刻,他真的恨极了。 第73章 非得要权利吗 在今天之前,他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要是他一直瞒着她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直到今天在院中遇到她的时候,在她没有选择告诉他遇到秦知蕴的事情时,他心里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直到那个时候,他心里都还抱有一丝侥幸,直到让人去查过才基本确定,秦家的人大概是知道了。 从什么时候呢,可能是在赵子昱的接风宴上的时候,秦江俶大抵是看见了那朵海棠印记。 忆起在地牢的时候,秦天佑跟他说这件事情时,起先他是不相信的,毕竟他也听说过,秦天佑和秦书闫关系并不差,甚至可以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呢,他们都有同样的目的,那就是扳倒燕胥安。 直到秦天佑问他:“她的肩膀上,是不是有一朵海棠一般的印记?” 那时,燕胥安有些怔住了,他并不需要燕胥安回答,只是语气微顿,就接着道:“你以为只是巧合吗?不,那可不是什么巧合,那是沈家传承的印记,她的母亲,是先国公府夫人沈月,她的生父,是秦书闫。” “你觉得,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身世,她还会不会像想在这样对你百依百顺?她会向着你,还是向着她自己想了十八年,也找了她十八年的亲人?” 他也不想相信他,可是如今他不得不相信了,也许秦霜降真的已经知道了。 思及此,燕胥安忧心忡忡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扇紧锁的房门。 最终还是没有进去的勇气,只是在外头坐了许久便起身离开了。 可是敏锐如秦霜降,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外头的动响呢? 她站在门内,感觉到外头的气息逐渐消失,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往后,到了去秦府赴约的日子,燕胥安思右想,还是并不打算让秦霜降去,他又预感,这次,怕真的是冲秦霜降去的。 可是又不想让秦霜降觉得他是在故意囚禁她,正苦恼于要如何让她待在王府里时,秦霜降却主动让清远送去了消息。 “启禀大人,夫人说她身子有些不适。今儿的宴会可能去不了了,烦请大人告知康王妃一声,就说她实在抱歉。” 清远说罢,燕胥安没讲什么,只是愣了片刻,便将人屏退了。 小院里。 秦霜降卧在榻上看书,清远回来的时候,瞧着似乎并无异样,秦霜降便主动问起来,清远如实道:“大人没说什么,只说他知道了,回头让玉先生过来瞧瞧。” 秦霜降点点头,并不在言语,她怎能不知道昨夜来小院做什么呢,无非就是想问但是又不想同她撕破脸皮。 说起来,他们之间的缘分,似乎都是因为闻人墨而起的,如果说之前秦霜降是为了活命,才对燕胥安唯命是从,但是现在,要说她没有任何私心,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思索间,她也没了看书的兴致,将手中的书轻轻一合,随意扔在一旁,便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起身走到桌前喝茶。 果不其然,如秦霜降所料,那场宴会她没去,燕胥安也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他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下了马车,周谨盛问他:“大人,咱们是直接回寝殿,还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燕胥安也知道他要说什么,稍作沉默,燕胥安才道:“你先下去吧。” “是。”周谨盛恭敬的见了礼,就转头离开了。 小院外。 燕胥安站了一会儿,都没进去,像是在犹豫,又像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可当他踏进院子,看着房间的窗户上倒映出昏黄的灯光。 他才意识到,原本这个时间,秦霜降应该已经睡了,但今天却还亮着灯,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难道是在等他? 想到这一点,燕胥安心头微动,不等他想明白,下一瞬,紧闭的房门轻轻打开。 秦霜降站在门口,两人四目相对,秦霜降率先别开眼,轻声道:“大人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吗?” 燕胥安看着她,自是没法拒绝的。 进了屋子,秦霜降给他倒了茶,神色间并无什么异样,只如往常一般问他:“大人今日的宴会如何?” 燕胥安握着手中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细想来,倒是并没有什么异常地方,至少表面上来看,好像真的是为了拉近朝中众臣关系而开设的。 但实际上,燕胥安心里也知道,这只是因为秦霜降没去而故意做出来的表象,毕竟请柬已经发出去了,总不能因为秦霜降没去就临时取消。 旁人是不知情的,难免会觉得自己被戏耍,从而对国公府更加不满,既然如此,这宴会自然还是得办的。 末了,燕胥安没多说,只道了句:“挺好的。” 秦霜降垂下眼帘,自也心照不宣,没再多问什么…… 烟雾缭绕的浴池中,他从身后轻轻将她揽入怀里,呼吸沉重又有些隐忍,明明谁都没有道破,但就是莫名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等所有欲望得到充分释放后,他紧紧地将她涌入怀里,恨不得要其镶进身体里。 秦霜降窝在他怀里,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她说:“大人,就非得要权利吗?” 她可以理解他报仇的心,也断不会阻止,可想要那个位置,真的要付出太多太多了。 如果仍有事情发展下去,那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当秦霜降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突然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自己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好像都不太重要了,往事,终究是往事,知道了她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听着秦霜降的话,燕胥安并没有立刻搭腔,但秦霜能感觉到她轻轻抚摸他后背的手顿了顿,她没有抬头看他,许是没这个勇气。 沉默良久,他只是抱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低声道:“很晚了,睡吧。” 突然,一股没由来的酸楚涌上心头,秦霜降莫名有些哽咽,或许在他心里同样很难选,他要权利,那是他前半生的所求,但他同样不想放弃她。 在眼泪汇聚之前,秦霜降缓缓合上了眼…… 第74章 有人要见你 再醒来时,一如往常一般,身边早已没了燕胥安的人影,秦霜降正有些发愣,清远便端着洗漱用的水走进门,伺候秦霜降起身。 听清远说,燕胥安今日并不在府里,是进宫去了,让周谨盛送了些解闷儿的玩意儿过来,秦霜降也只是点头应答,并不作答其他。 秦霜降向来不喜动,加上这几日燕胥安又都在忙,基本上也没什么时间过来,她就越发清闲了起来。 坐在窗边的绣绷前,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已经堆积成小山的请柬,都是秦知蕴送来了,自那以后,她就一次没去见过她了。 燕胥安虽然知道,但也好像并没有阻止他们来往,在权利和她之间,或许是并没有那么在意吧,她想着,手上的针线穿过面前的绣布,却了什么再绣的心情了,索性就放下手中的东西出门走走。 眼见着,天气渐寒,万物凋零,似乎马上又要入冬了,秦霜降坐在凉亭内,看着池子里已经枯黄的莲叶,心头不免有些感叹。 清远将披风拿上来,小心翼翼的给她披上,柔声提醒道:“夫人,天气转凉了,可别受寒。” 秦霜降只点头不语。 本来以为,只要她不出,秦知蕴就没有办法,她并不想掺和进去,毕竟帮谁她都有错,她只能尽可能的回避这件事情。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一个深夜,当自称她亲舅舅的黑衣人夜探进她房间时,她就知道,这件事情,她必须面对了。 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秦霜降在先前的宫宴上见过他,沈肆年,大启国卫国将军,他的妹妹就是当年郁郁而终的前国公府夫人沈月,算起来,他确实是秦霜降的亲舅舅。 他将手里的夜行衣扔给她,道:“谈谈吧。” 秦霜降没吱声,但下意识想拒绝,沈肆年却又接着道:“想好了,你要是拒绝,明日,我就亲自去问燕胥安要人。” 她知道,他此举意在威胁她,他算准了他们还没撕破脸皮,也算准了秦霜降并不想以这种方式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稍作沉默,秦霜降还是只得妥协了下来…… 当秦霜降换上夜行衣,避开丞相府的侍卫离开丞相府时,沈肆年在外头的巷子里已经等了许久了。 “谈什么?” 秦霜降问他,语气冷漠,透着一丝疏离。 沈肆年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转头往巷子深处走。 可等他走出几步之后才发现,秦霜降还站在原地,他回头,示意她:“跟上啊。” 显然,秦霜降不太愿意,他轻笑,无奈的眼神扫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才又道:“不是和我谈,是有人想见你,你去了就知道了,我既开始就表明了身份,你也认识我,我便不可能害你。” 听他这么说,秦霜降也垂了垂眸,思索间,也并不想一直这般同他耗着,便迈步主动跟了上去。 一路穿过并不明亮的巷子,走进尽头一家破小的小客栈,明明已经过了营业的时间了,却还亮着灯,甚至看着两人来,也热络的迎了上来。 “沈将军里头请。”老板亲自相迎,看了一眼身后的秦霜降,又转头看向沈肆年,眼神间像是请示一般,直到沈肆年点了点头,他才笑盈盈的转头看向秦霜降:“您也请您也请。” 走进小小的酒馆中,站在厅内,秦霜降打量着四周,装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家普通的酒馆而已。 跟着沈肆年上了二楼,推开二楼的小房间,沈肆年率先走了进去,秦霜降跟在身后,走过玄关进到里头,看着站在窗前的人,秦霜降恍然大悟,那个想见她的人,正是秦书闫。 “姐夫,”沈肆年唤了一声,秦书闫似才回过神来,转头看过来,先是看了沈肆年一眼,继而余光又瞥见了一旁的秦霜降,他眼神微转,视线落在她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秦书闫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目光中透着难以言说的激动,随即喃呢着:“好,好,好啊,你还活着,你娘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了。” 秦霜降看着他,其实说真的,她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也许是这些年的生活,让她早已麻木,又或者是上一份寄托被人狠狠踩碎,叫她并不再期望什么。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言语,秦书闫却早已泪眼婆娑,看她的眼神愈发慈爱。 许是想着这些年她流落在外的苦寒,他无法想象,又或者说,她明明就在皇城之中,可整整十八年,他几乎找遍了所有地方,唯独太相信秦天佑,没想到,竟就是他这份信任,害了自己女儿十八年。 不多时,他便已经泣不成声。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哭,秦霜降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算不上痛,就是有点堵塞、压抑,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心脏上。 没有想象中母女相认时,相拥而泣的感人场面,秦霜降只是看着他哭,良久,等他平静下来,她才沉默的喘了口气。 等他情绪稍稍平复,没事他的啜泣声,屋内安静极了,突然,像是缓过气,秦书闫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同秦霜降说,他都爱:“当年,你的母亲刚生下你没多久,国公府遭难,当时的秦天佑是第一个赶来帮忙的,我们自顾不暇,只好让他先将你带走。” “可没想到,等事情平息,他去告知我和你娘,没能保住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言语间,他突然又有些哽咽,平复了许久,他才接着道:“你母亲自此,一病不起,请了大夫,说是心有郁结,我和你阿兄阿姐就带人去找啊,找啊,找了好久就没有找到你。” “后来,眼见着你母亲的病越发严重,那时,我路过郊外,瞧见了那榕树底下不知道被谁遗弃的婴孩,瞧着同你一般大。” “一见着我就哭,我顿生一计,将那孩子带了回去,谎称是找到你了,你母亲先是欣喜的,可这种事情,又怎的瞒的了她。” 第75章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你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能不记得你,她虽不说什么,将那孩子养在身边,但我知道,她什么知道,只是不愿意我们担心,我和你阿兄阿姐也从未停止过找你,找啊找啊,可最后,你娘还是走了。” “对不起,孩子,是我们对不起……” 看着他再次掩面痛哭起来,秦霜降心头的石头仿佛更重了,一时间好像就再也无法憎恨起半分。 秦霜降别开眼,不去看他,只声音尽可能平淡的问他:“所以,现在您想怎么办?” 似乎是一时间没明白秦霜降话里的意思,秦书闫怔了怔,秦霜降便解释道:“如果您想要我这辈子都不提起这件事情,我当然没什么问题。” “不!”听她这么讲,秦书闫激动的站了起来:“不行!霜降,跟我回去吧,我知道这些年是国公府对不起你,你阿姐和你阿兄,都想你回去。” 四目相对,秦霜降显然是有些犹豫的,她还以为秦书闫大抵还是更疼爱秦安禾的,虽无血缘,但好歹十八年的光景想来也不是白过的。 不等秦霜降决定,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霎时间将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气氛僵持片刻,外头说话的人语气焦急:“国公爷,您快回去吧,大事不好了,国公府被人围了!” 此言一出,秦书闫面色微沉,实在不能想到,如今还有谁能够如此长觉得。 秦霜降转头,看了一眼外头已经微微亮开的天色,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猜测,秦书闫二话不说,打开门往外走。 但刚出门,却又似乎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秦霜降,几番焦急的欲言又止,秦霜降率先开口:“我也去。” 闻言,秦书闫没有拒绝,秦霜降便同两人一道离开了小酒馆,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过去。 路上,看着秦书闫焦急的摸样,秦霜降纠结片刻,还是问道:“您知道,燕胥安是什么人吗?” 虽说秦天佑和他关系好,但这种事情,她还是得先弄清楚,听着秦霜降的话,秦书闫眸光微沉,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个街边乞儿,运气好才夺了那丞相之位罢了,我知你担忧什么,不怕,有我在,自不会叫他再伤你分毫。” “……”秦霜降沉默不语,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秦天佑虽然知道,但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秦书闫。 她没再说什么,一路跟着沈肆年和秦书闫回到了国公府。 还未走近,便瞧见一派火光冲天,黑压压的人将整个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像当初的秦将军府一样。 而为首的人,正是燕胥安。 他站在台阶下,双手叉腰,藐视众生的眼神看着台阶上的秦家人。 见身后传来动响,他缓缓转头,在看到秦霜降的一瞬间,眼神中的凉意逐渐融化开。 秦书闫和沈肆年率先跑上前,查看秦家人有没有受伤,还好,他只是将国公府围了起来,还没真的动手。 看着秦霜降停在他跟前,他眉头微皱,大量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随即握着她的手,满眼的惊魂未定。 他说:“你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只好出来找找。” 秦霜降一时间有些语塞,她转头看向一旁的阵仗和瑟瑟发抖的国公夫人,以及举着火把将国公府围住的侍卫,还有已经放好干草的墙壁四周,显然是准备来个火烧国公府。 这着实不是只出来找找这么简单了。 国公府不是没有护府的侍卫,但和燕胥安的精兵比起来,就太不值一提了,谁都没有想到,燕胥安会突然有这一举。 秦霜降很快回过神来,随即摇了摇头,道:“没事,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回家。” 听着“回家”两个字,燕胥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紧皱的眉头已然舒展开来。 随即,他转头,看向秦书闫,眼神间满是傲慢和警告。 从刚才在酒馆时,那人来报说有人围了国公府,看了看天色,秦霜降就大概猜到是燕胥安了。 他大抵是去过小院了,但是发现她不在,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便能大概知道和国公府的人脱不开关系了。 看着他的神色,总觉得他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秦霜降心里有些没底,她反握住燕胥安的手,轻轻拽了拽,他转过头看她。 她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我真的没事,大人,我们回去吧。” 燕胥安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刺痛,但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四目相接,他抬手屏退了围在国公府四周的精兵。 “好。”他看着她,眼神中是并不藏匿的狠辣:“今天,我就暂时放过他们,那是看在你的份儿上。” 说着,他回头扫了一眼台阶上对他怒目而视的人,牵着秦霜降的手便往回走。 看着两人即将离开,秦江俶自是不甘的,他欲上前阻止,但最终还是被沈肆年拦住,秦江俶焦急,燕胥安可以走,但秦霜降一定要留下。 沈肆年怎么不知道他的想法,拼命朝他使眼色,牢牢拽住他的胳膊,直到彻底看不到燕胥安和秦霜降的身影,秦江俶才不得不作罢。 他猛地甩开沈肆年的手:“舅舅!难道就要让她再回去那个鬼地方吗?!” 沈肆年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大家都不想这样,可如今的局面就是如此,他今晚只要秦霜降,如果得不到人,你想整个国公府一起殉葬吗?” 说着,秦江俶顿时哑口无言,回头看了一眼一众人,对上儿子秦宝玉还有些胆怯的眼神,他才逐渐恢复理智。 良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此时,七岁的秦宝玉唤着“爹爹”朝着秦江俶跑过来,秦江俶将他抱起来,同众人回了国公府。 秦安禾站在一旁,虽纵使她再神经大条,此时也该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她主动跟上秦江俶:“阿兄。” 幽静的长廊上,她将秦江俶叫住,秦江俶脚步微顿,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秦安禾,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并没有告知她。 第76章 你为什么要见他 兄妹两四目相对,秦安禾几番欲言又止,但就是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好像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但又觉得没有亲耳听见的不算,但她有实在不敢问。 纠结了半晌,她鼻尖一酸,话未出口,眼泪就先出来了,秦江俶叹了口气,只道:“去休息会儿吧。” 他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要离开,秦安禾却像是牟足了勇气一般,终是小跑着上前,将他拦住,问道:“我不是爹爹亲生的,对不对?” 其实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没有几个,除了已故的沈月,就只有秦江俶、秦知蕴和秦书闫了,毕竟当初秦安禾被抱回来的时候,便是宣称丢失的孩子找到了。 听着秦安禾的话,秦江俶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只能先将怀里已经睡着的秦宝玉交给一旁的妻子照看。 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聊,宋青黛抱着孩子便先回了院子,看着他走远,秦江俶收回目光,秦安禾才道:“那个人,那个叫做秦霜降的人,才是爹爹亲生女儿,对不对?” “……”秦江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好像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原本是想告诉她的,只是怕她多想,一时间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便一直没有说。 “我都知道了。”秦安禾道:“嬷嬷告诉我,小时候我丢过一次,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加上先前阿姐老是找她,还有今天晚上的事情,爹爹,是不是去见她了?” 看着她哭的通红的眼眶,秦江俶重重的叹了口气,想了想,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才道:“傻丫头,血缘固然重要,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自小在国公府长大的,那就是国公府小姐,你和霜降并无谁更尊贵之分。” 听着秦江俶的话,秦安禾瞬间绷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大哭了起身,秦江俶无奈的叹息一声:“好了,别哭那么大声,待会儿吵到宝玉睡觉。” 秦安禾看着他,抽泣着,一边抹着眼泪,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止住眼泪。 此时,丞相府。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燕胥安牵着她的手,一如往常的每一次,直接进了小院,迈步走进门的瞬间,反手将门关上,一把将她摁在门板上。 秦霜降没有反抗,只是倔强的眼神直直的撞进他的眸光中,四目相对,他眼睛猩红,甚至透着狠戾,额头上因为隐忍而青筋暴起。 “为什么?”他咬着牙,表情有些狰狞可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几个字:“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秦霜降没说话,她明白,他不是想问这个,他是想说:你为什么就非得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种事情,能有什么办法呢。 以前她总是想,如果真的能找到自己亲生父母就好了,哪怕只是见一面,哪怕一样什么都得不到,她也没什么怨言。 可是后来,她光是活下去,就要花光所有人的力气,要听话,要服从,要乖顺,不能反抗,不能多问,任务就是生命。 让她再也没有经历去想其他的事情。 再后来,虽然依旧想知道,但也并没有那么强烈了,好像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方式。 那时候她便恍惚意识到,就算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她一样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 再再后来,秦家被抄家,她被燕胥安所救,等秦天佑再提起这件事情,那时,仿佛是一记蒙尘的往事再度被揭开了一般,她再次想起这件事情。 许是没了先前的压迫,她前所未有的对这事情格外的想知道答案,她总觉得,秦天佑能用这个当做筹码,一定是不简单的东西。 果然,她知道了,可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看着眼前的人,秦霜降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说的出口。 她低了低头,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燕胥安却并不依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强迫她仰起头来,四目相对,他狠狠地吻上去,野蛮的撕扯她的衣服…… 秦霜降只是闭上眼睛,并不挣扎,像是任由他发泄,他在她耳边低声喃呢着,像恶魔的命令和呼唤:“你说过的,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不许骗我……不许骗我……” 直到她再也受不住晕死过去,他才肯放过她…… 等秦霜降再恢复意识时,脑子有片刻的断片,她有些木讷的移动眼球,视线落在窗外,外头安静极了,圆月高挂,看起来已经又是深夜了。 她躺在床上,咽了咽口水,有些脱力的想从床上支起身,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做到。 听到动静的清远急忙进门查看,秦霜降只觉得嗓子干涩的几乎发不出声音,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清远忙倒了杯水递给她。 奈何她刚伸出手,还没握住杯子,又颤抖着缩了回去,现在她根本就没办法将这个杯子拿稳。 清远也看出来了,急忙上前一小步,小心翼翼的将水喂给她,一杯、两杯、三杯水下肚,秦霜降才觉得稍稍有所缓和。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极致沙哑的声音询问:“大人呢?” 清远忙道:“大人在书房。” 说着,她语气微顿,看着秦霜降脸色微松,她才接着道:“夫人,大人说了,日后,您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别出去了。” 她说罢,秦霜降有些不解的抬眼看她,她却在接触到秦霜降的目光的一瞬间忙垂下了头,似乎是在害怕她生气。 一见她这幅表情,秦霜降大致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应该是燕胥安并不解气,想关她几天紧闭。 对她来讲,这倒是轻的不能再轻的惩罚了,她自没什么怨言,也不并不为难清远,只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清远福了福身,便转头离开了。 房门被合上,秦霜降才再次收回目光,她堂下身后的软枕上,深吸了吸一口,仔细复盘这几天的事情。 首先就是秦书闫并不知道燕胥安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他从始至终都只看到了燕胥安是如何搅乱大启皇室的。 可这一点却是有些可疑的…… 第77章 往事不可追 按理来讲,秦天佑和秦书闫可能因为当初秦霜降失踪的事情而有芥蒂,但前朝太子至今存与此世间,且还成了大启国丞相这般严重的事情,他们竟然没有相互通气。 他们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与他们而言,国仇面前,家恨自当靠后,更何况,当初的秦天佑谎称她失踪,并且说是并非有意为之,也上门请罪了。 这种事情秦天佑自不会隐瞒的,可秦书闫却像是真的不知情,未免有些不合常理了。 秦霜降休息了好几天,缓过劲儿来,深夜里,她独自去了一趟闻人墨的屋子。 从窗户翻进去,屋内并不怎么明亮,只有内点着灯,秦霜降踩着地板,走进内屋,就瞧着夜深人静,闻人墨独自坐在桌前,只有他身边的桌上点了一盏灯,他握着书,像是坐了很久了。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什么,秦霜降总觉得他脸色不怎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面前突然闯入的秦霜降,他并不惊讶,反而很是从容的勾了勾唇,将手中的书房下,再给她倒上一杯水。 秦霜降并没有坐下,甚至没有靠近他,只是站在不远的地方,狐疑的问他:“你知道我要来?” 闻人墨笑着,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我有个故事想讲给姑娘听。” 秦霜降眼眸微眯,并不搭腔,看闻人墨的摸样,显然就是知道她会再来找他。 闻人墨似乎也并不恼,只是自顾自的道:“曾经两个很要好的兄弟,兄长是一家之主,但太过仁慈,并无雷霆手段,全靠手下人扶持,弟弟阴狠狡诈,太过心狠手辣,企图杀掉兄长,掌控家族。” “奈何,追随兄长的人远远大过了追随弟弟的人,就这样,弟弟战败,诈死逃出,去了别国,得了某位富家小姐赏识,收了起在旁做侍卫。” “后来弟弟被小姐父亲相中,随着小姐父亲一路南征北战,屡获战功,被帝王赏识,封官加爵,再战四方。” “他本来想着,等自己再闯出一番功名之后,就回去向当初救他的小姐提亲,那时候,才算得上门当户对。” “奈何,待他携战功回来,小姐早已嫁人,家世显赫,这对于早就心仪富家小姐的弟弟而言,无异于是一场崩天灭地的毁灭。” 说到这里,闻人墨突然掩面轻咳起来,颇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错觉,好像随时都可能背过气去一般。 看着他这副摸样,秦霜降才敢确定,他肯定是有问题:“你没事吧?”她皱了皱眉,语气不解。 闻人墨深吸一口气,像是努力压制着体内什么东西,他放下掩面的手,拽成拳头,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接着道:“你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恶吗?” 秦霜降不语,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不是清醒的,还是一直在说胡话。 沉默了数秒,似乎并不需要秦霜降回答,他又面色不改的接着道:“他对那小姐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趁乱偷偷抱走了她的孩子,自己藏匿起来抚养。” 听到这似曾相识之处,秦霜降寒了寒眸,突然明白他说的这个人是谁了,可她不明白,如果是秦天佑的话,那他哥哥是谁? 似乎也是看出了秦霜降的疑惑,闻人墨接着道:“他原本可不幸秦,姓燕。” 此言一出,秦霜降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这么说,闻人墨口中秦天佑的哥哥,就是燕胥安的父亲,曾经夏饶国的皇帝。 所以,当初当他知道燕胥安的身世时,才会那么忌惮燕胥安,那么想将他扳倒,可他低估了燕胥安的手段,以为他像他父亲一样好对付。 在秦霜降诧异的眼神中,闻人墨并不意外,从始至终都是十分的平淡,直到他再开口:“我知道姑娘来想问我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他和秦书闫曾经确实是拜把子的兄弟,但从你娘嫁给秦书闫之后,情谊就已经尽了。” 秦霜降看着他,沉默片刻,走到他跟前坐下,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也是因为赎罪吗?什么罪?” “……”听着秦霜降的发问,闻人墨沉默了良久,片刻后才轻声回答她:“通敌卖国的罪。” 为了他曾经的妻女,他不得不听从秦天佑的指使,在夏饶国皇城内替他换取情报,助他破城,夏饶国覆灭,本以为可以将妻女还回来,可最后,她们还是在回来的路上,被山匪侮辱至死。 思及此,他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脸色越发的苍白,秦霜降皱了皱眉:“所以,你曾经也是夏饶国的人,是你和他们里应外合?为什么?” 她看着他,更多的是不解,她有一种感觉,他并不想这么做,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沉默半晌,闻人墨只是摇了摇头,神色悲凉:“没有,没有为什么,往事不可追,不可追……” 他显然不愿意再多言,又是漫长的缄默之后,闻人墨颤抖着手,端起手中的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即又道:“姑娘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没什么别的事,就请回吧。” 秦霜降看着他眼眶猩红,像是忆起什么悲伤往事的模样,心底隐隐有些狐疑,可也没再问什么,此行太过顺利,让她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 走到床边,秦霜降停住脚,突然转头看向仍旧坐在桌前的闻人墨,轻声询问:“所以,燕芸香,到底是谁的人?” “……”闻人墨沉默着,并不搭腔,见她不走,许久,他才道:“不是我随手捡的遗孤罢了,难得姑娘还放在心上。”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秦霜降还是想亲口听他说出来,也不为了什么,许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大概就是不想她到死都无所属。 得了回答,秦霜降才满意的转头离开,回到房间时,天色还并不算晚,她换下身上的夜行衣,小心翼翼的上了床休息,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想着刚才闻人墨说的事情。 第78章 给你找个玩具回去 许是晚上许久没睡着,第二日她也起的格外晚,清远伺候她洗漱穿戴完之后,已经差不多晌午了。 周谨盛来传话,让秦霜降过去厅里同燕胥安吃饭,秦霜降自也没有拒绝,去的路上,丫鬟小厮神色匆忙,秦霜降有些狐疑,却也并不多问什么。 直到路过闻人墨的房间,该有的守卫还是在,但破天荒的,本来应该紧闭的房门今天却被大敞开了。 秦霜降忍不住停下脚,隔着院子看向屋内,不多时就见一顶担架被抬了出来,上头盖着白布,秦霜降心头微沉。 想起昨天晚上见闻人墨时,他苍白的脸色,她才后知后觉,那个时候,她的注意力都在闻人墨告诉她的事情上,全然没注意旁的事情。 秦霜降站在原地,瞬间有些怔住了,直到闻人墨的尸体被抬走,房间门再次被关上,身后的清远扯了扯她的衣袖:“夫人,咱们快走吧。” 秦霜降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垂下眼帘,并不说什么,便同清远一道朝着大厅的方向过去了。 餐桌上,谁都没有提起闻人墨的事情,燕胥安只屏退了四周伺候的人,亲自给秦霜降盛了一碗汤。 看着面前的东西,她迟迟没动,燕胥安似是看出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主动握住她的手,问她:“怎么了?不合胃口?” 秦霜降回过神,连忙摇了摇头,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道:“挺好的。” 燕胥安点点头,没说什么,继而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秦霜降没动,只是眸光深沉的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想到了她问他就一定要权利的那个晚上。 他并没有回答她,虽然她知道,那就是答案,他什么都想要,这就是燕胥安。 沉默良久,她还是道:“闻人先生……” 她没说完,燕胥安手中的筷子一顿,连咀嚼的动作都顿了顿,稍作犹豫,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才道:“你看见了?” 秦霜降默认,燕胥安只说:“我该让他们晚些再处理的,影响你的食欲了,真是抱歉。” 秦霜降垂了垂眸,只是问他:“他是怎么死的?” 她这么问,也并非在责怪燕胥安,毕竟她知道,如果他想要闻人墨死,那当初找到秦天佑的时候,在草屋里,他就会杀了闻人墨。 可他没有,甚至将他带回来之后,只是将他囚禁起来,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她问只是疑惑,只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死的那么突然,他们之间,虽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但一开始,闻人墨同他讲的那些故事,也使她受益良多的。 燕胥安看着她,似乎也并不打算隐瞒,只是思索片刻,便道:“蚩丹蛊。” 秦霜降微怔,他语气微顿,随即解释道:“一开始,他被秦天佑控制,和你一样,都是受蚩丹蛊所致,秦天佑死了,他的母虫也并没有找到。” 所以,闻人墨的死是必然的,而且只是时间问题。 稍作犹豫,她又问他:“那秦天佑……” “我都知道。”燕胥安开口,打断她的话。 秦霜降垂下眼帘并不再说什么,稍作沉默,她便拿起筷子吃饭。 见此,燕胥安默了默,拿起筷子给她夹她爱吃的菜…… 后来,再见到沈肆年和秦书闫,是在大启一年一度的祭祀仪式上,燕胥安带着小皇帝以及诸位众臣祭拜天地。 临了在庄园内设了宴,宴会上,一曲舞蹈作罢,为首领舞的姑娘却并没有退出去,而是同一旁的沈肆年交换眼神之后,跪在了台上。 主位上,赵玉怀皱了皱眉:“你这是作甚?” 美人跪在厅内,并不言语,一旁的沈肆年起身,拱手道:“陛下,卑职斗胆,献上美人一位。” “哦?”赵玉怀斜眼儿看他,沈肆年语气微顿,随即接着道:“这位美人可不一般,别瞧她身段单薄,琴棋书画、文韬武略,那是样样精通,只是……” 他故意拉长尾音,语气顿住,故作纠结的样子,赵玉怀好奇:“不过什么?” 沈肆年轻笑:“不过嘛,美人性子刚烈,只愿意自己选主,若是陛下对其不感兴趣的话。” “行啊。”赵玉怀倒是不介意,毕竟他这个年纪除了吃喝玩乐,别的都不感兴趣。 得了允,沈肆年眼底闪过一丝得逞,随即转眼间,又同跪在地上的美人交换了一番眼神。 随即,美人低了低头,轻声谢恩:“韵儿多谢陛下恩典。” 说罢,厅内乐声再起,韵儿的水袖伴随着乐声飞舞,在场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虽然极力不表现出来,但眼神间都泛着光,像是恨不得下一刻就将韵儿据为己有。 直到乐声过半,韵儿的舞步翩翩,水袖飞扬,逐渐朝着燕胥安的方向过去。 秦霜降坐在一旁,默默地垂了垂眸,她似乎已经想到了沈肆年的意思,不过也能想到韵儿的下场。 思索间,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燕胥安,他面色如常,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似得,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寒意还是被秦霜降捕捉到了。 果不其然,最终韵儿停在了燕胥安身边,乐声作罢,舞也真好跳完。 谁都没有想到这般结果,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鼓掌还是应该保持沉默,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率先给出反应。 在漫长的沉默中,场上安静极了,一记突兀的掌声响起,众人闻声望去,是果不其然,是沈肆年。 他站起身来,爽朗的笑声萦绕在殿内,半是玩笑的语气道:“看来,韵儿的眼光还是颇高,只是,不知道丞相大人领不领这个情了。” 燕胥安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喝着酒,一杯酒下肚,他才道:“沈将军美意,本相自然不能拒绝。” 说罢,他抬手,握住秦霜降的手,转头看向秦霜降,笑容宠溺,道:“给你找个玩具回去,免得你整日待在府里闷得慌,如何?” 秦霜降沉默着,对上他一脸玩味的眸子,她微微一笑,表现乖顺:“依大人的。” 第79章 大人会怎么选? 两人相视一笑,燕胥安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好,既然我夫人不反对,那本相又岂能辜负将军美意?”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叫一旁的宫人将跪在跟前的韵儿扶了起来下去换衣服。 似乎是比预想中要顺利太多的关系,沈肆年的脸色反而有些不太好看,可人对方都已经收下了,他自也是有怒气去不知道应该往哪儿发坐了。 末了,只是转头同一旁一言不发却眉头紧锁的秦书闫相视一眼,无奈的佯装高兴的同人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坐下了。 宴会自也是照常进行,当乐声再度响起,下一批舞女再次挥舞着手中的扇子上了场…… 等宴会结束回去的时候,秦霜降扶着仿佛已经醉了的燕胥安同一种人辞了行,由皇宫的侍卫亲自将他们护送回丞相府。 瞧着已经好像醉的不省人事的燕胥安,沈肆年骑在马上,并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只是目光一直落在秦霜降身上。 奈何燕胥安几乎打扮个人重量就靠在秦霜降身上,秦霜降扶着他,根本无暇顾及身后的沈肆年,本来主动请缨护送,沈肆年是想借机和秦霜降说上几句话的。 可直到秦霜降扶着神志不清的燕胥安走进了丞相府的大门,府门缓缓合上,沈肆年也没有找到机会,只能盯着那扇门不甘的看了许久,才拉了拉缰绳转头离开了。 丞相府内,府门关上的一瞬间,燕胥安瞬间正了正虚浮的脚步,搭在秦霜降肩上的手猛地一紧,她脚下一个踉跄,瞬间换做她全身的力气都靠在他身上了。 她抬眸瞪他一眼,眼神间却并不见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他是在装醉了。 燕胥安轻笑,搂住她肩膀的手越发收紧,两人一路朝着小院过去,他低头亲亲她的脸颊,笑容间有些急不可耐,秦霜降只是象征性的抬手推了推他,反正也知道是推不开,索性也就不推了。 可还没等他们走到小院,路过府中的小花园,身后的便传来女人焦急的呼喊:“大人!大人!!” 两人顿时顿住了脚,回过头,便瞧见是换好衣服的韵儿,见燕胥安停下来,她高兴的跪在地上:“大人,韵儿给大人带了好东西,大人随韵儿去瞧瞧吧。” 燕胥安没说话,只是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即轻轻松开搂住秦霜降的手,对山给她满是期许的目光,他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本相倒是差点把你忘了。” 见此,还以为严选的意思是要给她一个名分什么的,但下一瞬,燕胥安抬手,随意唤来一个小厮,冰冷的眼神看着地上的人,随即轻声道:“让她跪在这里,没有本相的允许,不准起来。” “是。”一旁的小厮点头应答,恭顺至极。 跪在地上的韵儿却瞬间傻了眼儿,她脸上的表情由喜悦到震惊,目光在燕胥安和秦霜降之间来回游走了瞬息。 她张着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燕胥安已经揽着秦霜降的腰肢转头离开了。 见此,韵儿起身就要追,奈何她还没站起来,身旁的侍卫就猛的上前将她摁了回去,她挣扎,大喊着:“大人!燕大人!您不能这样!燕大人!!” 可回应她的只有一个对她冷漠的背影…… 燕胥安搂着秦霜降进了屋,便迫不及待的挑起她的下巴,附身吻了上去,极致的缠绵之后,他本能的想进行下一步,但秦霜降却突然叫停,一把摁住他作乱的手。 燕胥安没用强,只是气息不稳又眼神疑惑的看着她,四目相接,秦霜降往后推了推,同他拉开一点点距离,燕胥安看着她,眼底疑惑又受伤:“怎么了?” “……”秦霜降沉默着,并不言语,想推开燕胥安的手,但奈何这次他态度强硬,似乎她不说出原因,就不会放她走。 秦霜降看他一眼,才道:“沐浴用的水应该备好了。” 闻言,燕胥安也没多想,只一把将人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浴池的方向过去…… 浴池内,水雾缭绕,他紧紧将她圈在怀里,似是感觉到她稍稍低落的心绪,他亲亲她的侧脸,随即是脖颈再游移至肩膀。 随即抬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看向自己,低声道:“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秦霜降沉默着,依旧没有说话,燕胥安不由的寒了寒眸,他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给了她,可她总是这样,好像要拒他与千里之外,给他一种他们之间不过是鱼水之情。 可他并不想这样,他曾想,她冷漠一点没关系,哪怕她是石头,终有一天,他也能给她捂热了。 可是现在…… 看着眼前的人,燕胥安莫名有些恍惚,他们很近但又好像很远。 “大人。”她突然开口,燕胥安怔了怔,回过神来,轻声应答:“嗯。”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头看向他,她问她:“如果有一天,我和另一样对于大人来讲很重要的东西只能二选一,大人会怎么选?” 四目相接,她没有明说,但燕胥安又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那晚同样的问题,他知道,她想让她放弃夺权,可是,他怎么能?他放不下。 僵持良久,燕胥安的眸子越发深沉,眉头也逐渐皱紧,他没办法给她答案,因为在他的计划里,他哪一样都不会失去。 末了,他只能一遍遍说着:“阿降,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这句话,像是一记利箭,狠狠地扎在秦霜降心上,不知怎么的,她鼻尖微酸,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缓步靠近他,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一刻,答案是什么,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进窗户,暖洋洋的洒在屋内,秦霜降悠悠转醒,翻了个身就离开了男人的怀抱,身后的人又贴上来,轻轻将她环住,在她后颈蹭了蹭。 秦霜降睁开眼,他从身后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在她耳边轻声道:“早。” 第80章 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秦霜降窝在被窝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才低声询问身后的男人:“大人今日怎么还没走?没有公务要处理吗?” 燕胥安埋在她颈窝,猛吸了一口,才道:“没有,事情前几日就处理好了,再等几天,便有件大事要做。” 听着这话,秦霜降心头微沉,莫名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他口中的大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思及此,她缓缓的坐起身来,跪坐在床上,询问道:“什么事啊?” 她看着他,眼神真诚又认真,似是深怕错过他眼里的丁点讯息,可末了,他也只是神秘一笑,道:“没什么,不用担心,很快就会结束了。” 不担心?不担心才怪。 他这话,真的很奇怪,她神色微变,想再问什么,但燕胥安只是靠在床上,轻轻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把玩。 看着他势在必得的样子,秦霜降心里却是越发忧心,可他却只是说:“今日难得清闲,日头也不错,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秦霜降默了默,自然是没有拒绝的。 两人起身,洗漱之后用过饭,便一同出府,离开小院的时候,韵儿还跪在昨晚的地上,守着她的侍卫已经换了一批。 相比于昨晚的面色红润,如今看着倒是苍白了不少,倒是有些我见犹怜的墨阳,这也怪,天寒地冻的,就这样跪着谁受得了啊。 见燕胥安牵着秦霜降迎面而来,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干哑的嗓子忙道:“大人!大人!求您饶了我吧大人!” 燕胥安止住脚,冰冷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继而问她:“你知道,本相为何让你跪吗?” 韵儿摇了摇头,自然是相当疑惑的,沈肆年让她老的时候,可没交代这一出,只是让她好好伺候燕胥安,最好是让燕胥安非她不可,说白了就是要她跟秦霜降争宠。 这种好事她怎么可能放过,自幼学舞,她对自己的手段和姿色是有绝对自信的,要是真的能够让燕胥安迷恋上自己,那这辈子岂不都不愁吃穿了吗? 想象固然美好,但现实却是,她甚至没能摸到燕胥安的一片衣角。 她才刚进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罚跪在这里了,她怎么可能知道原因?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见她摇头,燕胥安只是冷笑着,道:“本相也不知道,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 此言一出,韵儿本就煞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燕胥安又道:“再则你以为本相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的手段,在本相眼里,不过就是过家家而已。” 此言一出,韵儿的脸色再次白了几个度,就差当场晕厥过去,奈何,燕胥安也并不打算让她起身,只是道:“让她继续在这里跪着,直到死为止。” “是。” 在侍卫的应答声中,韵儿僵直了身子,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起来。 燕胥安却只是满意的牵着秦霜降的手绕开她,朝着府外去了。 虽然已是深秋,但今日的阳光颇好,照的萧条的万物都有了些生机。 秦霜降坐在闲庭内,轻轻依靠在栏杆上,看着闲庭下流过的潺潺溪水,偶尔带着片片落叶,穿过身下的亭子,飘向远方。 离闲庭不远,传来一阵阵少女的嬉笑声,原是几位姑娘结伴秋游,正相互搀扶着跨过溪水。 燕胥安坐在最高处的庭中,站在栏杆前看着远方,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瞧见山脚下远处的田地和错落不一的村落。 这时,突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声响,秦霜降闻声回眸,就见那正是同几人结伴而行的秦安禾和秦知蕴。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秦家的人有了打探两人才来的,相比于后者,她更愿意前者。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燕胥安,他还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再回眸时,却又正好同不远处的秦知蕴四目相接。 这一刻,秦霜降才确定,是前者。 只是稍作犹豫的功夫,眼见着秦知蕴就朝着她走过来,秦霜降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就要离开,可还是完了一步。 秦知蕴走上前,挡住秦霜降的去路,微微一笑:“这么巧?咱们聊聊吧。” 对上她温柔又带着一丝乞求的眼神,秦霜降终究是没有拒绝。 两人坐下来,秦知蕴看了一眼燕胥安的方向,显然也是明白今天不是秦霜降一个人出来的。 可她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迅速将一个纸条塞进她手里,秦霜降怔了怔,也来不及拒绝。 秦霜降限速将手中的纸条隐去,不解又有些怒气的眸光看向她,秦知蕴却只是回给了她一记微笑,随即道:“难得遇上,是想和妹妹好好聊聊的。” 秦霜降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别开了眼,秦知蕴却并未放弃,她说:“父亲应该都同你说了所以的事情,阿降,这些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了,如果你想回来,我们随时都欢迎的。” 说着,她撇了一眼燕胥安的方向,回过头,才接着道:“你放心,燕胥安的事,父亲和阿兄会处理好,断不会拖累你。” 秦霜降皱了皱眉,无奈中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道:“怎么处理啊?你死我活吗?可我并不想他死。” 一听这话,秦知蕴有些神色微顿,随即也皱起了眉头,显然是有些怒气的,她压低声音:“你知道的,他杀了很多人,很多,有他在整个大启都不会安宁。” “……”秦霜降看着她,只是稍作沉默,她反驳道:“我知道啊,可我也杀了很多人啊,我没有为他开脱,我知道他不什么好人,可对我来讲,这十八年里,他是唯一一个,希望我好的人。” “你不能以你的见识和经历,来要求我做事啊,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高高在上的人,也没有绝对错误或者正确的事情。” “阿降!”秦知蕴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我和阿兄还有父亲都希望你好啊,怎么没有人希望你好呢?” 秦霜降看着她,突然有些好笑,她语气语气平淡:“是啊,你们都希望我好,所以,你们做过什么呢?是想方设法让我和燕胥安反目,还是给他送美人,想让他冷落我?” 第81章 去无休亭 秦知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显然她对这件事情也是知情的。 面对秦霜降的质疑,秦知蕴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燕胥安,确定他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才回过头,接着道:“不是这样的,阿降,我们的本意是要你看清他这个人啊,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迟早会抛弃你的。” 听着她的话,秦霜降没有应答,只是眼神复杂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秦知蕴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降,你相信我,我和爹爹还有阿兄,找了你十八年,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啊。” 对上她无比诚恳目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有些疲累的叹了口气,将手从秦知蕴的手里抽出来,随即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她相信他们找了她十八年,也相信是真的想让她好,但同样她也知道,秦知蕴这个时候找她,也绝不是只想让她回去那么简单。 因为燕胥安要动手了,大概率会逼宫,或者直接杀了小皇帝,连秦霜降都能感觉到的事情,秦书闫怎么可能没感觉呢。 所以,她大概率猜到了秦知蕴来找她的意思。 听着秦霜降的话,秦知蕴显然愣了愣,秦霜降又接着道:“如果是要我杀他,我下不了手。” 她索性坦白直言,秦知蕴犹豫着,还没说话,显然是有些顾虑的,她不断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燕胥安。 沉默许久,她没说话,而是将视线落在她手中,秦霜降你捏了捏手里的字条,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等秦霜降说话,秦知蕴又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阿降,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定会救你回去。” 说罢,当秦知蕴再次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闲庭时,便瞧见一旁的下人匆忙的上前,凑近燕胥安耳边说了什么,燕胥安抬手将那人屏退后,就转头看了过来。 秦知蕴迅速收回目光,佯装没注意的样子,看向秦霜降时,脸色间扬起一如往常温柔的笑意。 秦霜降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只眼神微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喃呢着:“太迟了。”同燕胥安四目相对,只是片刻功夫,他便迈步朝着这边过来。 当他行至秦霜降跟前,秦知蕴才一副了然的摸样,同秦霜降玩笑了几句,就告了辞,转头离开了。 秦霜降看着她离开闲庭,找到在一旁抓蝴蝶的秦安禾,好像就下山去了,直到看不见人,她一时间有些发怔。 燕胥安抚了抚袖,坐到她身旁,轻轻将她揽入怀里,秋风四起,卷着片片枯黄的落叶,他搂住她的肩膀,隔着略有些单薄的衣物摩挲着她的胳膊,轻声询问:“冷吗?” 秦霜降回过头,朝她递去一记宽慰的笑意,摇了摇头,随即道:“不冷。”继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眸光不经又有些说不清的忧伤…… 从山里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燕胥安扶她上了马车,再自己上去。 夜里,他搂着累的睁不开眼皮子的人亲了又亲,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他眼神出奇的温柔,只单手托着脑袋,轻声道:“明日我让竹苓送你去无休亭住几天。” 他说这话,并不像是商量,而是通知。 秦霜降躺在他怀里,勉强睁开眼,略有些疲累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没说话,但满眼都又像是在询问的意思。 稍作沉默,他只是解释道:“最近我可能会比较忙,城内不是很安全,无休亭那边,我已经带人部署过了,等这边事情了结,我就接你回来。” 他说着,手指轻轻穿过她蓬松的发丝,将她的长发绞在指尖,眼神间满是担忧。 秦霜降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她吹了吹眸,大概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们要准备动手了。 如果真的是逼宫,那他大抵是顾不上她的,她虽然不似表面那般娇弱,但总是让她不怎么放心。 要是她不在东都,他便没什么可以顾虑的了。 思及此,秦霜降张了张嘴,却又要将原本要问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稍作犹豫,她才缓缓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道:“你要小心。” “嗯。” …… 直到第二天一早,坐上离开丞相府的马车,秦霜降才有机会打开秦知蕴塞给她的纸条。 秦霜降坐着马车,去无休亭的路程并不太远,只一天的时间就到了无休亭外。 下马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无休亭内外都点着火把,将四周照的通亮。 竹苓和清远跟在身后,秦霜降正要进去,一侧突然传来一阵动响:“别动!”紧接着,便是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秦霜降回过头,抬眼间就见四周突然多出一半的别家侍卫,领头的正是秦江俶和沈肆年。 两人看着秦霜降,也皱了皱眉头,秦江俶率先开口:“阿降,跟我们回去。” “……”秦霜降沉默着,并不作答,竹苓当她身前,手中的剑早已出鞘,纵使知道自己并非他们的对手,但还是要拼上性命守住秦霜降。 良久,秦霜降才抬手,挡开身前的竹苓,面色淡然的看向为首的两人,随即语气平淡的道:“如果我拒绝呢?” 秦书闫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言语,沈肆年却道:“那我们就只好杀光这里的人,绑你回去了。” 听着他的话,秦霜降面色如常,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冷笑:“所以,你们和燕胥安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胜者王,败者寇而已。” 两人怔了怔,脸色不太好,秦霜降也只是语气微顿,随即接着道:“到时候,谁赢了谁就可以给另一方按上罪名,史书都是由胜者撰写的,不是吗?” “……” 两人沉默着,并不狡辩,只片刻后,沈肆年又道:“阿降,同我们回去,迷途知返,谁都不会怪你,如果要我们动武,这里的人都会死,因为他们都是燕胥安的人。” 秦霜降并不言语,一旁的竹苓赶忙据理力争:“夫人,您别听他们胡言,能不能杀得了我们,还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82章 单纯的叫板 可事到如今,秦霜降显然更加偏向于和沈肆年他们回去,她知道,他们能找到这里来,势必也知道了燕胥安的计划,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看着眼前的人,短暂的犹豫之后,便直接答应:“好,我跟你们回去,但是,你们得放了这里的人,任何一个人。” 见她应下,沈肆年和秦江俶四目相对,眼神交换之后,似乎才确定,秦江俶点头:“好,只要你跟我们回去,其他的都可以答应你。” “不行!”竹苓自是第一个反对的,她转头看向秦霜降:“夫人,您不能跟他们回去!绝对不能!!” 秦霜降回头,神色淡定的看向她,目光却意外的坚定,她说:“你们呆在这儿。” 四目相接,竹苓还想说什么,但眼神交汇的瞬息,她想说的话又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表情一滞,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秦霜降没再说什么,转头上马车,却猝不及防的衣袖被拽住,她脚步微顿转头看去,是清远。 她死死的拉着秦霜降的衣角:“夫人,让奴婢跟着您吧,大人吩咐人,奴婢一步都不能离开您的。” “……”秦霜降沉默着,稍加思索,才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人,像是在征求意见。 见她看过来,两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直到沈肆年轻轻点了点头,秦霜降才回过头看向清远:“走吧。” 得了允,清远赶忙擦了擦已经滚落脸颊的眼泪,忙不迭的跟着秦霜降上了马车。 马车几乎是按照原路返回的,坐在马车内摇摇晃晃,比来时候的速度要快些,马车外的秦江俶显然是想早点回去。 可奈何坐马车的速度,实在不能和马匹相比,他干脆叫停了马车,坐在车内的秦霜降本是闭目养神,可马车停下,她便缓缓的睁开了眼。 下一瞬,外头的秦江俶用手中的剑鞘敲了敲马车壁,轻声道:“阿降,还是骑马吧,我们得在天亮之前回去。” 马车内,秦霜降没有出声,等了许久,许是真的不耐烦了,秦江俶干脆一把掀开马车帘,看着马车内的人,眉头紧促:“出来。” 秦霜降依旧没动,依旧只是坐在马车内目光平静的看着他,直到秦江俶彻底失去耐心:“我让你出来。” 秦霜降依旧不动,只是语气淡漠的道:“我不骑马。” 虽然声音很轻,但语气很坚定。 秦江俶皱了皱眉,心头的怒气更甚但也只能强压着,他冷声道:“不要那么任性,阿降,事情紧急,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你知不知道,为了救你,爹才让我们来的,他一个人面对燕胥安,你就不担心他吗?!”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可不管他说什么,她始终神色淡然,重复着一句话:“我不骑马。” 四目相接,秦江俶显然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他心头一横,索性直接将马车帘掀起来,阔步上了马车,抓住秦霜降的手腕,就要将她强拖下来。 一旁的清远仅此,忙上前企图将秦江俶推开:“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家夫人!你放开!!” “滚开!” 秦江俶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他一把将清远推开,拽着秦霜降的手往外面拽。 可秦霜降固执,纵使摔下马车甲板上,她也死死的抓住车门,眼神也是出奇的坚定:“我说了,我不骑马,要么,你就放我回去,要么你就让我坐马车,或者你直接杀了我,回去告诉秦书闫,我死在了半路上,是燕胥安的人杀了我,岂不更好?” “你……” 秦江俶拽着她的手腕,一时间不太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这般固执,只是为了和他赌气较劲儿吗? 场面一度有些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沈肆年主动圆场:“算了,江俶,让她坐马车吧,时候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 见秦霜降态度依旧强硬,扣着马车门的手指都破了皮也不曾有半分松手的意思。 秦江俶只得咬了咬牙,甩开他的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翻身上了马。 清远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坐在马车内,车队继续往前,她心疼的看着手已经破皮的秦霜降,秦霜降只是冲她递过去一记宽慰的笑。 马车外,车队加快了返程的脚步,秦江俶独自骑马走在前面,经过刚才的事情,他自然自是有肚子火气的。 此时,只有沈肆年看着摇晃的马车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有些不安的皱了皱眉,心头应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当他们再次返回城内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城内安静极了,一点都没有往常天还没亮开就已经应约可见商贩的样子。 马车还没进城多久,就停了下来,这次是沈肆年的声音:“阿降,我们得步行往前了。” 马车内有片刻寂静,随即便是清远打开车帘狠狠地瞪了一眼马车外的人,才转头扶着秦霜降下了马车。 还没站定,秦霜降抬眼,就瞧见了破败的一幕,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像是被洗劫过一般,空荡又杂乱,房屋破败,到处都是七倒八歪的杂物。 种种迹象告诉她,宫变在她踏出皇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所以,这个时候的皇宫,是最危险的…… “走吧。”一旁传来沈肆年的声音,秦霜降才回过神,同他一起迈步走在空无一人的皇城大街上。 秦江俶依旧一个人走在前面,沈肆年同秦霜降走在一起,剩余一起回来的侍卫则在两旁或者身后戒严。 看着跟前面色从容的人,沈肆年沉了沉眸,目光深沉的看着她,随即稍作犹豫,还是问道:“你不肯骑马,不是单纯的想和你哥哥叫板吧,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秦霜降沉默了片刻,只语气平淡的回答:“并没有,只是不想骑马而已。” 她说着,语气间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可沈肆年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语气顿了顿,又接着道:“以前在外头打仗的时候,天气恶劣,生个大小病都是常事,所以也会请脉,要不,我帮你看看?” 第83章 请脉 沈肆年说着,语气间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很是仔细的观察着她脸色间的变化,就见秦霜降竟下意识的别开脸,甚至整个人都往外躲了躲。 随即,也只是语气平淡的拒绝:“不用,我没病,我很好,谢谢。” 她的语气和态度好像都在说着“我就是故意和他叫板的,没有别的理由。” 可听着她的话,沈肆年的眉头却越发皱紧了,奈何秦霜降根本就没有要跟他多言的意思。 无奈,他只能和秦江俶一起一路同他暂时回了国公府,府外,已经有禁卫军轮流巡逻,瞧着戒备无比森严。 将人送到之后,沈肆年叮嘱了几句,才和秦江俶转头离开,朝着皇宫的方向赶过去,秦霜降则和秦家其他人留在国公府。 一直到这里,秦霜降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顺从的听从他们的安排,跟着秦知蕴去了事先给她准备的房间。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言语,直到遇见迎面而来的秦安禾,双方都同时停住了脚。 秦安禾看了一眼秦知蕴,又抬眸看向秦霜降,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疏离,还是秦知蕴主动开口:“安禾,以后,她也是你姐姐,知道吗?” 秦安禾没说话,只是看向秦霜降的眼神并不友善,但也不敢造次,只能轻哼一声提着裙子绕过两人跑开了。 秦知蕴想阻拦,却终是没来得及,她有些歉意的转头看向秦霜降:“对不起啊阿降,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回头我再好她好好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秦霜降面色如常,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道了句:“没关系。” 秦知蕴怔了怔,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但在秦霜降看来,倒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左右和她没什么关系。 秦知蕴将她领到房间内,带她熟悉了环境,从始至终,秦霜降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不管秦知蕴说什么,她都只是点头应答。 末了,秦知蕴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挑不出任何不满意的地方,直到看完屋子,秦霜降走到一旁坐下:“好了,我困了,姐姐回去休息吧。” 秦知蕴没说话,只站在屋内忧兴冲冲的看着她,良久,她点了点头,转头出去,可走到一半又似乎想起什么,她脚步微顿,回头看过去又问:“刚才听舅舅说,你身体不舒服,我帮你请个大夫吧。” 这是刚才沈肆年特意吩咐的,本来是要请个大夫来瞧瞧给她诊脉的,可见她如此平静的样子,秦知蕴还是事先问了问。 秦知蕴坐在一旁,听着她的话,脸色显然怔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随即依旧语气平静的回答:“不用,我没什么事。” 闻言,秦知蕴点了点头,并不再说什么,只讪讪地离开了房间。 站在门外,将房门合上,隔着房门,她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转头示意两边看门的侍卫小心谨慎一些,才转头离开。 当天色完全亮开,国公府的戒备依旧森严,不知道皇宫的情况如何了,秦霜降回来之后,他们几乎就将她和外界完全隔绝了。 只有清晨来给她送早饭的下人,但也只是匆忙的将东西放下便离开了,直到她吃过饭,秦知蕴才有过来。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不止是她回来了,还带着一个提着药箱的老者,瞧着是个大夫。 秦霜降的目光在两鬓斑白的老者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不等秦知蕴开口,她收回目光,便率先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没病,不用看大夫。” 秦知蕴身旁的大夫怔了怔,似乎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秦知蕴,秦知蕴转头,递去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 随即,她又转头看向秦霜降,稍稍调整好心绪,走到秦霜降更前坐下,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轻声道:“阿降,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秦霜降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道:“可是我说了,我没病,不用看大夫。” 秦知蕴不依不饶:“就当请个平安脉。” “……”秦霜降沉默着,气氛越发僵持,随后,她转头示意大夫上前给她请脉,秦霜降只是撇了一眼,随即又转头看向秦知蕴:“你们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千方百计让我回来?到底是为了我,还是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去世的娘?” “阿降!”这次,秦知蕴没了以往的温柔,第一次厉声同她说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我不会害你的,你相信我啊。” 她苦口婆心,甚至带有一丝哀求的意思,秦霜降别开眼,只回答:“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吗?” 听着她的话,秦知蕴表情微滞,稍作沉默,她叹了口气,道:“我说不过你,但是阿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燕胥安死了怎么办?” 秦霜降闻言,面上依旧没多大的反应,只是别开眼,问她:“你们不杀他,他会死吗?” 这句话将秦知蕴怼的哑口无言,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有些无奈,她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秦霜降态度强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秦知蕴也知得作罢。 她起身离开:“算了,既然这样,你好好休息吧。” 她冲着一旁的大夫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房门,便迎面对上秦江俶忧心忡忡的目光,兄妹俩四目相对,显然,秦江俶已经将他们的谈话听了全。 秦知蕴冲他摇了摇头,秦江俶眉头深皱,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找秦霜降理论,甚至恨不得用强的让她听话些。 可终究还是被秦知蕴拦住,她挡在禁闭的房门前,拼命将他拦住冲他摇头,末了,他只能作罢,随即同她转头离开。 空旷的院落里,秦江俶一拳砸在树干上,枯黄的树干都颤了颤,秦江俶道:“她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燕胥安个混蛋!!” 秦知蕴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得安抚道:“算了阿兄,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只能慢慢来。” 秦江俶恼怒:“我们可以慢,日子没法慢啊,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毁了她一辈子?!” 第84章 我要见他 秦知蕴沉默不语,显然也在担心秦江俶的说的事情,稍作犹豫,眼波流转间,她突然坚定道:“阿兄,要不直接用药吧。” 秦江俶愣了愣,转头对上秦知蕴的眸子,神色一滞,虽然这个提议有风险,但对于如今一点话都不听的秦霜降来讲却是不二的选择。 兄妹两简单的合计之后,都同意了这个办法,左右现在是没办法确定他们心中的猜测,但看秦霜降的反应,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 入夜。 当秦知蕴带着丫鬟,端着熬好汤药,重新站在门外敲了敲房门:“阿降,你睡了吗?我哪了点参汤来。” 说罢,沉默半晌,秦知蕴都没得到回应。 正有些疑惑,她推开房门,里头一片漆黑,她有些疑惑,一边往屋内走,一边轻声唤着:“阿降?” “……”无人回应。 “阿降?” …… 连续几声,回应她的都是一阵沉默,她有些奇怪,同时心头也隐隐有些不安。 一路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才发现,床上根本没有半个人,她心下一沉,忙叫人将屋内的灯火点燃。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让人在屋内仔仔细细的找了圈,不出意外,没见到半个人。 她心下一慌,又强制镇定,忙将人去叫了秦江俶…… 此时,秦霜降站在国公府外的某处房顶上,迎着月色,她站在月光下,看着皇宫的方向。 不等她动身离开,身后悄然迎上一股压迫感,她没回头,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小姐,回去吧,别再往前了。” “……”秦霜降沉默片刻,才缓缓回头,视线落在身后的人身上,是玄青。 她神色淡然,没有分毫差异,只干脆的问他:“所以,你是来拦我的?” 玄青微微颔首,道:“奉国公之名,前来请三小姐回府。” 秦霜降没搭腔,两人站在屋顶,隔着一整个屋顶的距离,秦霜降又问他:“燕胥安在哪儿?” 她声音平静,丝毫听不出什么情绪,玄青也只道:“等国公大人回来,若是小姐还想知道,亲自去问他,想必他会很乐意告诉小姐。” 显然,他并没有要和秦霜降聊下去的意思,他追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阻止她去皇宫找燕胥安。 可秦霜降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她手腕微转,指尖捏住银针:“想抓我回去,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她脚下运力,几个旋转将手中的飞针掷出,在他以为自己有战意的时候又迅速跳下屋顶闪身离开,隐去自己的身影。 好不容易将跟在身后的玄青甩掉,走到皇宫门口,躲在阴暗等我角落里看着宫门处已经被换掉的侍卫。 她仔细的打量了许久,发现守住宫门的人并非丞相府的,由此她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担忧,但打从心眼儿里,她都并不觉得燕胥安会失败。 犹豫良久,看向戒备并不算森严的地方,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他们换班,只有一个人暂时守在原地,她稍作犹豫,直接从巷子出去,直径走到宫门前。 “来者何人!” 不出所料,她被拦住了。 秦霜降并不慌张,只是从容的扫了一眼问话的人:“我是国公府三小姐,是我父亲让我来的。” 闻言,问话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秦霜降,显然是心存疑惑的,他看了秦霜降良久,随即道:“你等会儿,待会儿换班的兄弟来了,再帮你禀报。” 秦霜降冲他笑的甜美:“好,谢谢大哥。” 那人点点头,继而转头看向一侧,似乎在等换班的人来,趁着他回头的瞬间,秦霜降手腕微微转,蓄力之后,猛的将手中的东西掷出去。 不等他反应过来,银针已经刺入脖颈,他身体一僵,重重的倒在地上,秦霜降收齐面上的笑意,提着裙子小跑着朝着皇宫内而去。 沿路上,虽然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还是能看见喷洒在墙壁上的血迹,如此狰狞可怖。 秦霜降却一步都不曾停歇,朝着燕胥安可能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路过御书房时,房外戒备森严明显是有人在的意思,站在不远处,看向禁闭的房门,她没有犹豫,阔步朝着御书房走过去。 看门的守卫见此忙拔出腰间的佩剑:“大胆!何人竟敢擅闯御书房!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一众侍卫一拥而上,将秦霜降团团围住,秦霜降也只是淡定的站在原地,只神色隐约可见意思一丝焦急。 她没动作,一旁的侍卫也只是将她围起来,此时,御书房听到动静的人连忙出来查看。 第一个出来的人正是沈肆年,看见秦霜降的一瞬,他怔了怔,随即呵退了一众侍卫:“你来做什么?” 他的语气中隐约可见一丝不满和疑惑,秦霜降还没说话,听见动静的秦书闫就已经出来了。 看着面前的秦霜降,他也是同样不悦的神情:“阿降,你在干什么?如此危险的事情莫要再做了!” 秦霜降将气喘允,声音却是出奇的冷静:“燕胥安呢?我要见他。” “……” “……” 两人沉默着,并不言语,显然是不想告诉她,稍作犹豫,秦书闫道:“他死了,尸体我也扔去喂狗了你,找不到他的。” 虽然知道秦书闫的话是假的,像燕胥安这样的人大抵是不能被轻易处置的,至少得示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奸佞落网,怎么可能如此潦草等我处置。 可面对他的回答,她心里还是有诸多情绪翻涌,她闻了闻心绪,道:“我不信,你如果不告诉我他在哪儿,我绝对不会再回去。” 她语气平淡,但又那般坚决,可眼眶中早已经蓄满了泪水。 秦书闫站在台阶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愧疚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可也知道,如今的局面和她如今的心境并非是她的错。 可他同样也知道,这样下去,对她这般执着的人来讲是致命的弱点,如果燕胥安真的死了,她会怎么样? 他真的不敢想。 第85章 只是见他一面 秦书闫看着她,纵使心疼,但也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四目相对,短暂的对峙之后,他一声令下:“带小姐回去休息。” 不多时,两侧上来几个嬷嬷,将秦霜降围住:“小姐,请回吧。” 秦霜降没动,只是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沉默片刻,见她不动,两位嬷嬷相视一眼,挽了挽袖子,就要上前用强。 秦霜降依旧没动,只是神色冷淡的道:“别动我,不要觉得你们是我的对手。” 两位嬷嬷脚步微顿,显然还是有些忌惮的,她们最终也别无他法,只能转头看向上面的秦书闫,像是在请示一般。 一时间,父女两谁都没有要让步的意思,目光灼灼,仿佛一点既着。 最终,还是沈肆年轻咳一声稍稍缓解当前的气氛,他道:“阿降,我们知道你的心情,但是燕胥安是重犯,不是谁都可以见的,而且……” 说着,他语气微顿,转头看了一眼秦书闫,稍作犹豫,才又道:“而且,现在你去见他,他也未必会相信你。” 一听这话,秦霜降原本来淡漠的神色瞬息凝重起来,她皱了皱眉,心头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沈肆年闻言,只是沉默不语,他看着秦霜降,若有所思许久,才又道:“我知道,你是始终相信他的,但他就未必了,我们告诉他,是你出卖了他,告诉他假的消息,才导致他逼宫的计划败露。” 听着沈肆年说的那般自然,秦霜降心头的怒气越发窜了上来,她阔步朝着高台走去,气势汹汹,却被几个嬷嬷强行拦住。 她挣扎着,冲着沈肆年喊:“你无耻!” 沈肆年没说话,只是别开了眼,神色间隐约可见一丝得意,秦霜降也无可奈何,她没办法证明不是她出卖了他。 可如果现在她去见他,他看见她和秦书闫在一起,一定也会这么觉得,所以她是不能去的,可是…… 思及此,秦霜降咬了咬牙,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稍作考虑,她再次抬眼,看向秦书闫:“既然这样,让我见他一面,又怎么样呢?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难道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吗?连让我见他一面都不敢?” 两人沉默着,明知道她这是激将法,但细想来,他们确实也没什么需要害怕的,燕胥安已经落网,日后也不会再有威胁。 接下来,就是审判、游街示众,斩首,天下太平。 可面对秦霜降的话,他们却迟迟没有做出抉择,沈肆年看向秦书闫,似乎是在等秦书闫做决定。 秦书闫看着眼前的秦霜降,心头漫长的纠结之后,他一咬牙,道:“好,我就让你见他,见过他之后,从今往后,你就死了这条心,好好儿跟我回去,做你的秦家三小姐!” 见他松口,秦霜降心头一松,也妥协般咬牙点了点头…… 光线昏暗的天牢内,到处弥漫着血肉腐烂的气味,火光摇曳,秦霜降跟着秦书闫和沈肆年朝着天牢深处走去。 转过拐角,最深处,头发散乱的男人被铁链拴着双手,铁链的两头一直延伸到墙角,他垂着头,跪在地上,仿佛已经晕死过去,身上和脸上到处都是伤口,瞧着狼狈不堪。 秦霜降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就是燕胥安,她下意识想要冲上去,却被沈肆年一把抱住,她拼命针扎,他就是不松手。 他将她推到一旁,摁住她的肩膀,任由秦霜降挣扎,继而怒道:“你说过只是看一眼的!” 他当然不能让她靠近,任何接近都有可能达到传递消息的作用。 显然,秦霜降也明白他的心思,她一把将他推开,就要再次阔步上前,却还是被他牢牢的抓住了手臂。 此时,秦书闫招了招手,一盆冰水泼下,燕胥安猛吸了口气清醒了过来,他缓缓的抬眼,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最终落在秦霜降身上。 四目相对,她从他的眼神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麻木和冰冷,她知道,他一定是听了秦书闫的话。 看着地上等我人,秦书闫冷哼一声:“过几日丞相大人就要游街斩首了,今日,本国公亲自来问,您可还有什么遗言?” 燕胥安没说话,只是死寂一般的目光紧紧的锁在秦霜降身上,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像是眼里除了秦霜降谁都看不见。 秦书闫自也感觉到了,他有些不满,不知是出于对他忽略了自己的威严还是世事到如今,他依旧想着秦霜降,这大抵也是让秦霜降觉得放不下的地方。 杀手的日子并不好过,从未被人疼爱过,一旦遇到了稍微对自己好一点的人,就愿意死心塌地,这对秦霜降来讲是致命的伤害。 同时,他也明白,造成这样的局面,他有一定的责任,如果不是当初自己将她弄丢了,如今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他怪不了任何人,他只能杀掉燕胥安,只要燕胥安死了,秦霜将才能彻底摆脱。 思索间,他抬手,一声招呼:“鞭子拿来。” 一旁的守卫拿来随手的刑拘递给秦书闫,秦书闫随手接过辫子,摸了摸上面凸出来的尖刺,冷漠的眼神落在燕胥安身上。 他要当着秦霜降的面审问燕胥安,让秦霜降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你干什么?” 秦霜降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用意,挣扎着想要上前阻拦,可沈肆年拽着她的胳膊,让她不能上前分毫。 秦书闫将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几声沉闷又刺耳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回音,只是两下就瞬间让他皮开肉绽,但燕胥安也始终没有吭过一声。 他咬着牙额头上轻轻暴起,嘴唇已经泛白,豆大的汗水落在地上,双拳紧握着,手上的铁链被绷直,铮铮作响,却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秦霜降。 秦书闫只是稍作停顿,再次扬起手中的鞭子,又是啪啪几声脆响,皮鞭抽的他又是好几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一阵忙活之后,秦书闫有些大喘气,看着面前的人,他同样也像是发泄了心中的不快而长舒了口气,随机才问到:“余党藏在什么地方?” 第86章 趁早解决 他虽然这么问,但其实,这个问题有没有答案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这并不是今天他的主要目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秦书闫再次甩了甩手里的鞭子,显然对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并不觉得以外。 他冷笑着,再次扬起手中的鞭子,秦霜降见此猛的甩开沈肆年的手,上前一把抓住秦书闫挥起鞭子的手,奋力夺过他手里的鞭子扔到一旁,冷声道:“够了!我已经见到他了,可以走了。” 她知道,他这不是审问,是想借此让她死心,她当然就不愿意多带待。 见此,秦书闫沉了沉眸,面对秦霜降的话,他似乎有些无动于衷,终于秦霜降还是稍稍平复了一番自己的心绪,尽可能的放轻语气:“我是说,我们走吧,算我求您了。” 她看着他,眼神无比真诚,带着一丝恳求,她知道,这是他要的。 见此,秦书闫只是稍作犹豫,看着秦霜降的目光越发慈爱起来,他转头眼神示意让人将鞭子收起来,随即又看向秦霜降:“好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已经回家了。” 说着,他微微侧身,示意秦霜降先走,秦霜降站在原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才迈步离开。 牢房内,等所有人都离开,燕胥安依旧被铁链锁在原地,明明是很狼狈的模样,却好像哪怕是如此污秽也盖不住他周身王者之气,只是多添了一份颓败之感。 他愣愣的看着地上的鲜血,思绪却早已经飞远了,脑子里全是刚才秦霜降用唇语跟他说的话。 突然,他笑了,是由衷的发笑,是高兴,虽然只能勉强的扯着嘴角,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鲜血,却莫名让他笑的更大声了,甚至连刚走出牢房的三人都能清晰的听见。 他笑声不羁,仿佛这铁链在一瞬间都成了摆设,没能将他真正束缚住。 牢房外面,听着身后渗人的笑声,秦书闫忍不住的停住了脚,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就涌上一丝不怎么好的预感。 他转头看向身后,幽暗又深长的牢笼,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整个牢房都持续回荡着燕胥安放肆又张狂的笑。 秦书闫皱了皱眉,心底的不安越发翻涌起来,稍作滞留,他面色凝重的转过头,轻声道:“这个案子得快点结了,以免夜长梦多。” 这话自然是对沈肆年说的,沈肆年也明白秦书闫在担心什么,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秦霜降,秦霜降却只是面色平静的别开眼。 看过燕胥安之后,秦霜降也按照承诺,乖乖的回了国公府。 人刚到,秦知蕴就着急忙慌的冲了上来,拉着秦霜降的手来来回回的打量了许久,焦急的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秦霜降看着她,眼神木楞,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轻轻挣开她的手,道:“没事,我没事。” 说罢,她绕过秦知蕴,头也不回的进了国公府,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秦知蕴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心头说不上来的担忧。 见她走远,站在一旁的秦安禾不满的嘟了嘟嘴,道:“她什么态度嘛,搞得跟谁欠她什么似的。” 可话一出口,秦安禾就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乖乖的闭上嘴,可话一出口,覆水难收。 自知自己说错话,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秦知蕴,果然,秦知蕴的脸色更差了,却只是垂着眸,神色间是清晰可见的愧疚。 秦安禾咬了咬唇,许是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她心头莫名不甘,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翌日。 秦霜降一如往常能活动等我范围只有她自己小院子,秦知蕴还是一早就过来陪她。 刚过了晌午,外头的丫鬟便来通报:“大小姐,三小姐,萧大人求见。” 闻言,秦知蕴眸光微滞,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秦霜降,心头突然又有了一计,她立刻兴致勃勃的道:“快,去请进来!” “是。”丫鬟领了命,小跑着离开了。 萧容策被请进来的时候,秦知蕴一脸笑意叫人看了茶,秦霜降只是撇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反应。 萧容策刚坐下,外头的丫鬟就再次进来了,她朝着三人见了礼,又道:“大小姐,康王殿下来了。” 提到赵槐安来国公府,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不用怀疑,绝对就是来找秦知蕴的。 见此,秦知蕴忙歉疚的表示:“萧大人,真是抱歉,让阿降陪你吧,我就先过去了,怕是我娃,又念娘了,殿下拗不过才带来的。” 萧容策点了点头,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种情况,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呢,这故意制造机会等我嫌疑实在是太大了,很难不让人怀疑。 秦知蕴见了礼,请了辞,也就同丫鬟离开了。 一时间,空旷的院内就只剩下了秦霜降和萧容策了,短暂等我沉默之后,萧容策主动开口:“霜降,你可还好?” 秦霜降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疲倦,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也不用表现出如此在意我的样子,我也并不太需要了。” “……” 听着他伤人的话,萧容策只觉得一阵心酸,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仍旧不死心一般,道:“阿降,忘了他吧,他的结局已经是注定了的,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忘掉从前的种种,好不好?” 他说着,语气中满是卑微,秦霜降转头,就对上他通红的眼眶,四目相接,沉默良久,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他这些话,秦霜降心里却很是淡然,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她看着他,神色认真又有些疑惑的问他:“你真的不介意我和燕胥安的过往吗?来日,旁人问起来,也只会说我是个暗娼,而你是萧大人,我们之间永远都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且,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 第87章 你必须流掉 秦霜降说着,神色淡然,看着萧容策的目光是藏不住的疲倦,又带着一丝凌冽,像是想将人逼退。 但萧容策只是看着她,仿佛丝毫瞧不见她眼底的不愿之色,满眼心疼,他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乎,阿降,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往事我们一笔勾销。” 秦霜降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睛就莫名有些发酸,她别开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轻轻靠在太师椅上,垂下眼帘,抬手轻轻抚上肚子,轻声喃呢道:“太晚了。” 萧容策看着她,许久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她总是说太晚了,可他并不觉得,他从来不觉得……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她抚上小腹的手,他突然神色一滞,就这么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脑子有瞬息空白,之后心底翻涌而上的惶恐、无助和害怕。 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什么,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问什么,但喉咙里却像是被卡住一般,半晌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眼神来回在她的脸上和肚子上游走。 半晌,她抬眼看向萧容策,明明没有开口,但那双眼睛却像是再问“现在你还要我跟你回去吗?” 终于,在良久的震惊之中,萧容策才哑着声音有些艰难的道:“他的……?”孩子两个字他终是说不口。 秦霜降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蓄满眼泪的已经回答了他的疑惑。 那日,她去见燕胥安,也是想告诉他,不管怎么样,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离开的时候,她听见了燕胥安的笑,她就知道,他看见了,看见了她用唇语告诉他孩子的事。 萧容策看着她,这一瞬间,往事种种仿佛要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看她良久,几番欲言又止,站起身,又坐下,那种不安又无措的摸样。 如果换做以前,秦霜降会毫不犹豫的上前安抚他,但是现在,她只是麻木的看着。 于她而言,萧容策或许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是他永远只能活在过去,永远都只会为失去的东西惋惜和伤心。 正如当初他对秦知蕴一样,只不过现在,他将对秦知蕴的感情挪到了她身上而已。 许久,秦霜降种种的舒了口气,从太师椅子上起身,轻声道:“萧大人请回吧,我有些困了。” 她说罢,头也不回的朝着屋内走,这次,许是知道了真相,萧容策动了动唇,却依旧没能将挽留话的说出口。 此番会面,自然也是不欢而散的。 又是几日的相安无事,牢房那边却突然传来了燕胥安的死讯,秦霜降知道的时候,坐在屋内看书,是照顾她的丫鬟秀禾来告诉她的,故意强调了燕胥安是被划花了脸,好几道捅在了要害处,死的不能再透了。 秦霜降听着,纵使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拿着书控制不住颤抖的手还是暴露她心头的杂乱。 秀禾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她的变化,不用说也知道,秀禾这么做一定是秦书闫指使的,用意无二,无非就是要她死心。 秦霜降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强压下心头泛起的情绪,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秀禾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还是看着秦霜降,秦霜降转头,冷漠的眼神对上她的眸子她说:“怎么?听不懂人话了?” 这是她这么多天来国公府之后,唯一一次对国公府里的下人表现出不悦,显然对方也被吓了一跳,忙识趣的收了目光。 她忙见了礼转头离开,迅速出了房门,将房门合上,屋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外头的凉风卷着几片树叶偏偏落下,秦霜降坐在窗前,只盯着远处发怔,她不断的自我安慰:他是燕胥安,他怎么可能死呢?他不会死的。 可纵使这样,她也难以克制心口翻涌的情绪…… 往后的几天里,城内城外都是燕胥安生死天牢的消息,都说杀他的人,得有多憎恨他,才会将其毁容,甚至脸捅数刀,身上甚至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世人皆唏嘘,燕胥安好像也不过如此,最终还是栽在了皇室中人手里,贱命一条怎么低得过天命皇子? 后来,当秦知蕴带人将堕胎药端到她面前时,这件事已经过了好几日,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等到确定燕胥安是真的死了,才敢开始大张旗鼓的庆贺。 又是几天之后,街道外面就挂起了只有过年过节时才会挂的红灯笼,甚至隐约能听见鞭炮的声响。 秦霜降坐在屋内,面前是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秦知蕴站在她跟前,看着秦霜降,身后站着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 秦知蕴面色忧愁,苦口婆心:“阿降,你就听我的吧,燕胥安已经死了,这孩子他只会是你的累赘,以后,你还要嫁人,带着他你怎么走?你叫爹爹怎么给你觅个好亲事?” 可对于秦霜降来讲,她根本就不相信燕胥安死了这种事情,她反问秦知蕴:“可是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也会有人接受吗?” 听着秦霜降的话,秦知蕴沉默了,不过她咬了咬牙,又接着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但你不能拿自己来赌气,这个孩子,你必须流掉!” 秦知蕴态度坚定,秦霜降不从,她便朝着身后的几个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们相视一眼,挽起袖子就上前将秦霜降摁住。 秦知蕴端起桌上的药碗,看着面色冷凝的秦霜降,她皱了皱眉,道:“阿降,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就算燕胥安还在,这个孩子你也不能留着。” 说罢,她直径上前,就要将手里的汤药灌给秦霜降,在她上前来的一瞬,秦霜降猛地挣脱嬷嬷扣住她的手,抬手将秦知蕴手里的药打翻。 随着瓷碗落地,药水飞溅,房门猛地被推开,进来的人一声大喊:“慢着!!”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门外,只见秦江俶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视线扫过秦霜降和秦知蕴,又扫过地上洒落的汤药,他说:“这个孩子,可以留着。” 第88章 顺水推舟,又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不光是秦知蕴,连秦霜降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她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一时间不太明白秦江俶的用意。 秦知蕴当然率先不同意:“阿兄!你在说什么!这样做只会害了阿降!!” 秦江俶没说话,只阴沉的眼神扫了一眼秦霜降,上前几步拉着秦知蕴走出房门,站在玄关处时,他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脸疑惑的的秦霜降,却也并不多解释什么,只是拉着秦知蕴离开了房间。 一直到离开秦霜降的院子,秦知蕴在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了秦江俶的手,她几乎控制不住心头的怒意:“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这对于阿降来将是多可怕的事情?!” 面对秦知蕴的斥责,秦江俶并不立即说话,只是左右看了看,拉着秦知蕴的手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才压低声音道:“燕胥安还真的可能没死。” 秦知蕴表情微滞,随即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可……可那又怎么样?他没死难道阿降就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吗?你叫她以后怎么办?会很辛苦的。” 秦江俶沉默着,他垂了垂眸,一时间似乎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良久,他舒了口气,像是才做了某种决定,他说:“留着这个孩子,到时候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筹码,你懂吗?” 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人,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有些震惊,似乎并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秦江俶嘴里说出来的。 怔了片刻,她冷笑一声,仿佛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也并不多说什么,却满脸写着“你真是荒谬”这几个字。 思索片刻,她转头离开,像是知道她的用意,秦江俶出声:“这个主意是父亲出的,你告诉父亲也没用。” 果然,话音一落,秦知蕴就停住了脚,她停了片刻,才转头看向秦江俶,继而又几步折返回去,冷声质问他:“你疯了吗?你们都疯了!为了对付燕胥安,就要搭上秦霜降是吗?!你们真的不怕午夜梦回之时母亲找你们索命吗?!” “阿蕴!”秦江俶厉声呵斥,企图震慑住秦知蕴,可秦知蕴根本就不带怕的,还是坚定的要堕掉秦霜降的孩子。 对上她的眸子,秦江俶心头的怒气稍减,末了也只是沉重的叹了口气,说:“这是唯一可以牵制他的办法,而且如果牺牲她一个人,可以换整座城池的安宁,为什么不呢?” 秦知蕴看着他,只觉得越发荒谬可笑,她咬了咬牙,怒道:“亲人一场,我并不想说太难听的话,但是阿兄,守护东都,是她的责任吗?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要她一个人承担?” 秦江俶皱眉:“可她是秦家的女儿,就该为东都牺牲!” “她有享受过一天秦家小姐的待遇吗?” “……” 秦知蕴的质问让秦江俶再次哑口无言,她看着他微微愣住的表情,接着道:“我知道,你和爹爹都想东都平安,这是大家的责任,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已经够辛苦了。”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是因为燕胥安救过她,给过她庇护,她想给他一个盼头,我可以来做这个打掉她孩子的坏人,但是我不能他们变成筹码。” “这对她来讲,太残忍了。” 说着,她别开眼,他们都无法想象,秦霜降失踪的这十八年,到底遇到过什么,但如今她身为长姐,自然是要护着她的。 秦知蕴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祈求,想让他将这件事情撤销,至少身为兄长,他不要这么做,那秦书闫就会动摇。 可事实证明,这都是徒劳的,他只是看她一眼,眼底虽也是有不忍的,但默了良久,还是道:“抱歉,这件事情,父亲已经决定了,所以,我也不能更改,再则,反正她也执意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只是顺水推舟,又有何不可呢?” 听着秦江俶的话,秦知蕴眼底说不出的震惊,这绝对不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兄长,她的兄长,不会说这样的话。 都说血浓于水,纵使秦霜降这十八年并没有生活在国公府,那也是国公府的血脉,他们的嫡亲妹妹啊,他怎么能不顾血脉亲情,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她震惊的摸样,秦江俶也只能有些歉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犹豫片刻后就转头离开,没走出几步,他又突然顿住脚,再次转头看向秦知蕴,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是这件事情,你还是别插手,否则父亲会不高兴,方正过几天你就回去康王府吧。” 说罢,他收回目光,直径离开,只留下秦知蕴一人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而此时,借口出来散心的秦霜降已然将来两人的话尽收耳底。 看着秦江俶离开的方向,她眼底闪过一丝寒凉,直到被她支走的秀禾拿着披风上前给她披上,她才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四个月的肚子并不显怀,加上她本就纤瘦,就更加看不出来,她站在花园的小桥上,看着桥下嬉戏的红色锦鲤出神。 不多时,花园的另一头,侍卫着急忙慌的跑来给头领汇报:“陛下那边已经连续召见了数位大臣。” “此事需得告知国公大人。” 两人说着便朝着外头快步走去…… 秦霜降看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如今燕胥安暂时退出东都,那接下来,燕胥安留下来的硕大政权,会落在谁手上,想来才是重头戏。 目前来讲,秦书闫肯定是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的,想来这也是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注意要秦霜降留下孩子了。 如今想来,知道燕胥安还活着的人应该不多,各个权臣在燕胥安退出之后,势必会纷纷展露头角,以前被燕胥安压着,现在好不容易可以争一争,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而最终会花落谁家,自然是要看各自本事的,如果能在这个时候立下什么不可取代的功劳,一定会比旁人捷足先登。 比如,利用燕胥安的孩子再次抓住假死的燕胥安…… 第89章 有他的消息了 对于秦家来讲,这是一次莫大的机会,彻底取代燕胥安在朝中站稳脚掌权的机会,说白了,就是成为下一个燕胥安而已。 秦霜降站在桥头,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彻底冷静下来的她心头暗暗盘算着,目送那两人匆忙的身影走远,秀禾上前给秦霜降披上披风。 稍作沉默,秦霜降才转头回了院子。 正如秦霜降听到的一样,从那天之后她就没再见过秦知蕴了,但就算这样,平日里的吃食用具她也格外小心。 虽然明白秦家的用意,暂时应该不会对她和孩子如何,但她始终还是不太放心的。 纵使秦家暂时不再为难她,但还是限制了她的行动,只要是离开房间,都会有人随身跟着,几乎是不离分毫。 好在秦霜降也并不喜欢出去,整日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窗边看书,秦夫人来,她也不稀罕起身迎接。 好在秦夫人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坐下来跟她说话,她是继沈月之后秦书闫的继室,听说因为身子原因始终没能有自己的子嗣,不过好在秦家几个孩子都孝顺,她也待他们极好,她也就慢慢放下了这件事情。 她来这日,天气极好,难得见了阳光,她坐在秦霜降跟前,也不管秦霜降像个没事人一眼的眼神,肚子煮着茶。 末了,还不忘给她斟上一杯,放在她跟前,见秦霜降依旧没什么反应,她顺着秦霜降的目光看向窗外。 似乎是琢磨到了她的心思,秦夫人道:“今儿日头不错,阿降若是同意,陪我出去走走吧。” 秦霜降缓缓的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一身沉稳的蓝衣,眼神随和,眼角带着一丝笑意,至少从面上来讲,瞧着是很喜欢秦霜降的。 但秦霜降只是神色淡漠的看着她,沉默良久,她才道:“恕我直言,夫人来找我是另有所求吧,不妨直说,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和谁周璇。” 她这话说的很直接,听起来也格外刺耳,秦夫人看着她,先是怔了怔,随即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沉默半晌,她才道:“我知道你待在这里,并不开心,说实话,今天也不是我要来的,是老爷让我来陪陪你。” 秦霜降看着她,表情依旧是无动于衷的,直到她语气微顿,接着道:“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能总是闷在屋里,对身体不好。” “……”秦霜降沉默着,默了半晌,才又道:“我不想出去,也谢过夫人好意。” 说着,她别开眼,并不再说什么,随后她又转过头,神色淡然的看着窗外。 热脸贴了两次冷屁股,秦夫人的脸色当然不见得好看,她有些无语,也没待多久,就借口有事走了,秦霜降也并不以为意,经过这次事情,向来日后她也不会再来了。 往后的几天,倒也过的安生,除了秦霜降偶尔被腹中的孩子闹的吐的昏天黑地以外,其他还算好。 渐渐的,就入了冬,十一月的时候,才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夜,白天起来的时候,外头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早晨,秀禾从外头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从院子里摘来的红梅插在屋内的瓶子里。 索性屋内烧着碳火并不觉得冷,此时,秦霜降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她依旧坐在窗边,看着纷纷扬扬不曾停下的雪。 不多时,秀禾还没将手里的红梅插好,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秀禾疑惑的转头看去,有些不解,这么早,会是谁。 见无人应答,外头的人又敲了敲,听上去好像并不着急,很有耐性的意思。 秦霜降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秀禾这才回过神来,忙放下手中插了一半的红梅,小跑着去将房门打开。 可当她抬眼看向那人的一瞬间,她再次愣住,好像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萧大人?您怎么来了?” “……” 萧容策没回答,只是轻轻哈出一口白雾,整个人看上去比先前都沧桑了许多。 秀禾退到一旁,他迈步走进屋内,一进门,视线就落在了屋内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他眼底闪过一丝刺痛,但却又快速别开了眼。 他缓步走进了屋内,将藏在怀里以免凉掉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异常深沉。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也没有道明自己的来意,只是自然的坐在一旁的位置上,见气氛不对,一旁的秀禾也识趣的退了出去,将房门轻轻合上。 屋内的气氛不算诡异,只是两人都没说话,但又莫名的和谐,良久,萧容策才开口:“有六个月了吧。” 秦霜降怔了怔,反应过来她才明白他说的是孩子,她才点了点头,轻声应答:“嗯。” 萧容策不说话了,只是能看出来脸上明显的压抑和痛楚,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又道:“点心是我今早特意去买的,你以前最喜欢的芙蓉酥。” 秦霜降垂了垂眸,面色无异,只语气淡然的道:“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 萧容策没了话,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不会感兴趣,除非…… 想着心里的那个答案,他莫名有些恼怒,但思索良久,还是道:“有燕胥安的消息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秦霜降,目光灼灼,仿佛不愿意错过她眼底的任何一点消息。 可惜,秦霜降只是表情微一滞,神色间好似闪过一丝恍惚便再无其他。 良久,她自嘲般苦笑道:“所以呢?你是来告诉我他的消息的,还是来更我做交易的?” 萧容策不说话,只是目光怔怔的盯着她,继而,她语气微顿,才又接着道:“你想要什么?” “你。” 他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 四目相对间,他的眼神也格外的坚定,秦霜降有些不可置信,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可再三确认之后,秦霜降又道:“怎么?不要告诉我,萧大人愿意帮别人养孩子。” 她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可笑,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第90章 难产 可萧容策只是沉默着,并不说话,良久秦霜降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冷冷一笑,随即是有些苦涩的笑,她说:“你总是在惋惜失去了的东西,萧容策,你这样的人,只配活在过去。” 她说罢,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萧容策脸上的表情滞住,像是还未反应过来一般,继而他别过脸,敲上去有些哽咽,却始终欲言又止讲不出半句话来。 许久,秦霜降轻轻舒了口气,道:“你走吧,谢谢你今天来陪我,燕胥安的事如果让你觉得为难,你不说也没事。” 左右她也没有能从这些人嘴里知道些什么有用的讯息,萧容策却在此时转头,一扫眼神中的迷茫,格外认真的看着秦霜降。 稍作沉默,他才道:“我本不想说出来气你,毕竟你有孕在身,还是要多加保重,但是,既然你想知道,我也就不多做隐瞒了。” 秦霜降移开眼眸,平复着心头窜上的难以言说的激动心情,假装无所谓的别开眼,萧容策语气又是一顿,继而道:“他已经离开皇城了,国公府的人在十里外发现了他的踪迹,他确实还活着,但如今却是丧家之犬一般,他保护不了你的。” 秦霜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瞧着显然是被气到了,她咬了咬牙,心口的怒气蹭蹭往上窜,她说:“真是谢谢萧大人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萧容策没有动身,只是目光紧紧地锁在秦霜降脸上,眼神逐渐从一开始的审视决绝到现在的带着一丝祈求怜悯般的委屈。 可秦霜降没再给他任何表情,只是冷漠又麻木的看着他,末了,萧容策眼底一眼蓄满了泪水,转头间,便顺着脸颊落下。 他起身离开,走的很快,仿佛深怕秦霜降看见他掉眼泪的样子,秦霜降也只是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并不吭声。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她才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抬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她明白,这种时候,她顾不了任何人,只能先顾好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命是燕胥安给的,她也是最不希望燕胥安出事的人,但是现在如果她冲动行事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孩子燕胥安。 眼见着,逐渐到了快要生产的日子,她的身子也越发重了,自打明白国公府的人也想利用这个孩子来牵制燕胥安,她便安心了下来。 只是越发往后,国公府的人就愈发不让她出门,将她圈禁在小小的院落里,重重侍卫把守着,防的就是燕胥安的人来劫人。 秦霜降临盆那日,外头下着大雨,雷声轰鸣,都掩盖不住她痛苦的叫喊,红色血水被一盆盆的端出来,在一天一夜的挣扎中,她几乎要耗光了力气,可孩子还没有出来。 隐约间,秦霜降听见稳婆的声音:“国公大人,这……要是还不把孩子取出来,恐怕……大人也会……” 秦霜降咬着牙,精力集中,努力听着外头的动静,纵使秦书闫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能隐约听见一丝隐忍的哭腔,但他确确实实说了一句:“只要小孩。” 霎时间,秦霜降有种如坠冰窟的凉意,但强大的求生意志,让她很快振作起来,她也明白,秦书闫知道,秦霜降已经是个不可控的因素了。 秦霜降如果是个普通姑娘,也就罢了,可偏偏,她是杀手出身,还阴差阳错跟了燕胥安,这对秦书闫来讲,无异于已经全然没了当初一定要找到她的信念。 她强支撑起半个身子,在室内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一旁的剪刀上,索性,剪刀放的很近,她一点点挪动着身体,终于是将剪刀够到了。 趁着稳婆即将进来的功夫,她将手里的剪刀压在身后,稳婆举着满手的鲜血,小步走进屋内,满脸的纠结和惆怅。 犹豫在三,她看着秦霜降惨白的脸,还是决定继续接生,但秦霜降却突然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稳婆怔了怔,显然还是有些不情愿的,但秦霜降不等稳婆想明白,秦霜降又接着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一听这话,稳婆的脸色也瞬息惨白,她是个聪明人,当然也知道秦霜降口中说的那个他是指的谁了。 再三踌躇,她还是走到秦霜降跟前,微微弯了弯腰,小声道:“姑娘啊,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一定帮您……” “噗嗤!” 她话音未落,秦霜降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入了她的脖颈,稳婆瞪着眼睛,大张着嘴,还来不及喊叫,秦霜降猛地拔掉刺入她脖颈的剪刀,几乎已经快要用光全部的力气了。 此时端着热水进来的丫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吓得手上一滑,只听一阵“哐当”巨响,水盆掉在地上,温水洒了一地。 她尖叫着,外头等着的秦知蕴急忙冲了进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幕,彻底傻了眼,秦霜降却只是握着手里的剪刀重重的倒回床上。 怔了怔,秦知蕴想要过去,秦霜降却是忍着生产的剧痛,怒斥:“滚出去!!” 她现在不相信任何人,她宁可自己放手一搏,也不要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终于,伴随着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孩子顺利产下,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剪短脐带,扯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被褥,胡乱的将孩子裹住,一点点挪到自己身边,才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等秦书闫冲进来的时候,就率先看见了躺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时的稳婆,心头闪过一丝诧异的同时,又不免有些佩服和愧疚…… 等秦霜降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也被清理过了,她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床顶,耳边传来竹苓的呼唤:“夫人?” 秦霜降回过神,似是想到什么,她挣扎着要起身,夫人连忙制住:“小姐,您还不能起来,大夫说了,您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得好好修养才行的。” 秦霜降环视屋内,焦急的寻找一番:“孩子呢?” 第91章 你总说不是时候 竹苓看着她焦急的摸样,忙将她摁住,压低声音,认真道:“夫人放心!小公子没事,健康的很,国公府的人请了乳娘,刚抱下去喂奶了呢。” 秦霜降勉强支撑着身体,似乎是还有些犹豫的,却没说什么,竹苓见此,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她俯身凑近秦霜降,低声道:“夫人,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公子和大人想啊,您若是不修养好身子,怎么把小公子抱回来呢?” 听着竹苓的话,秦霜降才醍醐灌顶,他们的目的是燕胥安,只要燕胥安没有现身,孩子就不会有事,而当务之急,是要快点调养好身体。 竹苓语气微顿,又接着道:“夫人,您放心,大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就算是拼上奴婢这条性命,也一定会护住小公子和夫人的安危。” 秦霜降没说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眼神间,是藏不住的感激,她缓缓地躺下,轻轻合上眼,竹苓小心翼翼的帮她盖好被子,掖好背角,才转头出去。 深夜,某一暗处。 黑影飞速往前,穿梭在丛林之间,只几个来回,便已经甩掉了身后跟踪的人,他几经辗转,才落在一处不起眼的石头旁,迅速推动石头,打开暗道的门,偷偷溜了进去。 暗室中,燕胥安坐在石床上,脸色瞧着有些苍白,赤着上身,裹着纱布,那人跪在地上,恭敬道:“恭喜殿下,母子平安。” 闻言,燕胥安缓缓松了口气,没说什么,只眼底流露出一丝自责和愧疚,他皱了皱眉,竟也红了眼眶,随即挥了挥手,将通报的人屏退了。 许是难以压抑心头翻涌的情绪,牵动了身体的新伤,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玉寒生上前,地上茶水:“殿下莫激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 燕胥安止住咳嗽,只是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杯子,却没有伸手接,他咬了咬牙,强忍着胸腔中翻涌的腥甜,道:“你总说不是时候,那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 他这话说的平静,更加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问玉寒生,玉寒生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和燕胥安,可谓从小一起长大,虽无血缘,但也是情同手足、生死之交。 当年夏饶国覆灭,也是多亏玉寒生相助,暗度陈仓之计才能成功实施,将燕胥安安全送出夏饶。 他玉寒生,本也是夏饶国封国侯之子,满门忠烈,皆是战死,他本是有三个哥哥的,也都在夏饶国覆灭那一战中殉国,唯独留下年幼的他护送当时已经几乎昏死过去的燕胥安。 他们的交情是过命的,后来燕胥安凭着自己的实力以及秦家的帮衬一步步走到丞相之位,他才得以布衣谋士之位留在燕胥安身边。 他一介平民,自不会过多隐忍怀疑,只会觉得是燕胥安不知道从哪儿认识的乡野莽夫罢了。 他跟在燕胥安身边多年,自是明白燕胥安的为人,精明的不会问出这种话,此时,也并非问他,只是无奈与现在的处境是何等的煎熬。 思及此,玉寒生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杯子,轻声道:“快了,我知道,殿下是担心夫人的安危,不过依我所见,以她的头脑,必定有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办法,如今,殿下也要保重才是。” 说着,他再次将手里的杯子递给燕胥安,这次,似是想着玉寒生的话,他也没再拒绝,稍作犹豫,还是接了杯子…… 秦霜降生产后的小半个月,所幸都是相安无事的,孩子也被抱过来几次,也只是几次,都只是给她看看,哪怕是抱,也不会给太久的时间,喂奶照顾,都有特定的乳娘,甚至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他们明明都是笑着的,明明都很客气,但每一个动作,好像都在带着监视的意思,每当她提出要和孩子单独待一会儿时,他们就会以各种理由拒绝。 每次都只是半柱香的时间,就将孩子抱走,细想来也许是觉得秦霜降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若是孩子在她手里,怕是会被带走。 可是越往后,国公府的人将孩子抱来的时间就越少,每次都是秦知蕴来,不见将孩子抱来。 直到她身体完全恢复之后,当秦知蕴第四次独自踏进房门,秦霜降依旧没看见孩子的身影,她知道,也许,他们不会再带他来了。 她咬了咬牙,但没立即发作,只是问秦知蕴:“孩子呢?” 秦知蕴脚步微顿,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但只是稍作思索,便又恢复了原本的温柔笑意,她道:“孩子让奶娘看着呢,刚吃完奶睡着了,可乖了,等他醒了,就抱过来,你放心吧。” 秦霜降没搭腔,只是默默地垂下眼帘,别开脸,视线落在窗外翩翩落下的树叶上,她冷笑一声道:“怪事,每次我说要见孩子,孩子就睡着了,要么就是在喂奶不方便,你说,我到底要不要信呢?” 她说着,回过神来,眼神也格外的犀利,四目相接,秦知蕴自知理亏,默默地垂了垂眸,眼神间都有些闪躲和飘忽,但还是勉强稳住心神:“你多虑了,孩子还小,最近天气多变,抱来抱去,总是容易出毛病的。” “……”秦霜降沉默着,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和焦急,又是好一阵的沉默之后,还不等她说什么,秦知蕴便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咱们不聊这个了,今儿来看看你,怎么样?可好会觉得哪里不舒服?” 秦霜降没回答,只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像是听不见她的话,只道:“我想见见爹爹,总可以吧。” 秦知蕴表情一滞,“爹爹”这个称呼还是她回来这么久之后第一次用,秦知蕴一时间有些恍惚,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忙表示:“不是不行,只是爹爹这几日都很忙,但我一定会转达他的,他知道你主动说要见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霜降不说话,只是眼神冷漠的瞄她一眼,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嘲讽之色。 第92章 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的亲妹妹 秦书闫是不是真的在意她,她并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从她生下孩子,秦书闫就没再出现过。 秦霜降当然知道秦知蕴话里的意思,她冷笑,也并不直接拆穿,只意有所指的道:“他是不能来见我,还是不想来?” 这话让秦知蕴有些尴尬,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后者了,说真的,秦书闫对她,或许早就没了刚开始父亲女儿的那份执念。 秦霜降始终不明白,在秦书闫知道她就是他找了十多年的亲生女儿时,他到底是在庆幸她还活着,还是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她扳倒燕胥安呢? 或者都有,又或者只有后者。 两人对峙着,最终还是秦知蕴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既然这样想,那我尽量说动爹爹来见你,今后,你得答应我,好好在这儿生活,可以吗?” 秦霜降看着她,并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垂了垂眸,似是默认了,秦知蕴没再说什么,点头转身离开。 她一走,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又重新将房门锁上了,不仅是门口,连窗户和房顶都有特定的人把守,这好像和坐牢并无什么区别。 等秦书闫来见她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几天,秦霜降不知道秦知蕴是怎么说服他的,只是能看得出来,秦书闫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 房门被打开,他走进屋,阴沉着脸色,秦霜降倚靠在窗边,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一双不明意味的双眸死死的盯着他。 他站在玄关处,犹豫了一会儿,才迈步进来,果不其然,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秦江俶。 两人一道进来,他眼神警惕,显然是不放心秦书闫和秦霜降单独相处,毕竟秦霜降是杀手出身,纵使表面看起来无害,可身手未必会差到哪儿去。 秦书闫直径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似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情,才道:“听知蕴说,你找我?” 秦霜降没说话,捏着手里的汤婆子神色哀伤,不紧不慢的道:“是啊,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找人聊聊天,一个人待着也属实是闷得慌。” 说着,她眸光微抬,视线落在秦书闫身上,正好同他四目相对,秦书闫皱了皱眉,似是有些刻意的躲避她的眼神。 秦霜降嗤笑:“怎么了?你不是最想要我回来吗?怎么现在好像很不欢迎我?” 秦书闫没说话,只是咬了咬牙,别过脸,秦江俶站在一旁,似是有些看不惯秦霜降奚落秦书闫的样子,他出声制止:“你要说什么就好好儿说,爹爹一直很挂念你,你这般态度是做什么?” 他说罢,秦霜降不免好笑,也垂下了眼帘,神色自嘲,她低声喃呢:“是啊,牵挂我牵挂到想要去母留子,我真的应该谢谢你们。” 说着,不知道是在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秦家难过,她心里竟也有些酸楚,眼泪便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她立刻仰头,抬手将脸颊上的眼泪抹去,两人似乎也并没有听见她喃呢的话,秦书闫稍作沉默,也只是道:“阿降,你要知道,爹爹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你要原谅爹爹,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我们会尽可能的满足你,是我对你不住。” 秦霜降没说话,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她在为那件事情道歉,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同他拐弯抹角,直言:“我的孩子呢?我想把他要回来,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此言一出,秦书闫却沉默了,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可是好半晌房间内安静的也没听见有除了呼吸以外的声音。 终于,在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秦书闫还是率先开口,却只是说:“抱歉。” 秦霜降没说话,只是冷笑一声,别开脸,她只是问问而已,当然知道不行,但就是想要膈应他一下。 思索间,她缓缓起身,秦江俶立刻警惕起来,长腿一跨就挡在了秦书闫跟前,秦霜降站在原地,表情一滞,面色间闪过一丝笑意。 她没理会秦江俶,只是收了嘲讽的目光,转头走向一盘的桌前,倒了一杯茶,又折返回去,走向秦书闫,秦江俶挡在身前,就算看出来了,她只是想给秦书闫奉茶,但也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 最终在两人的僵持之下,还是秦书闫开口:“江俶,让开。” 闻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总算消减,有秦书闫的话,秦江俶也不敢不听,终究还是闪到了一旁,却始终警惕的看着秦霜降。 秦霜降也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只是直径走到秦书闫跟前,笔直的跪了下来,这一跪,不光是秦书闫,连秦江俶都吓了一跳。 秦书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结结巴巴的说着:“你……你……”纵使他纵横朝堂多年,甚至辅佐过不下两任帝王,但如今这个场面,也很难叫他不热泪盈眶。 秦霜降跪在地上,将手里的茶水举过头顶,高高端着,她说:“我知道,您寻我寻了好些年,是为了我娘,为了她的念,如今我虽然已经回来了,但也确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希望您能原谅。” 秦霜降说罢,秦书闫早已热泪盈眶,他寻她多年,为的,不就是现在吗? 他伸手,就要接过秦霜降手里的茶水,却被秦江俶拦住,秦江俶挡住他要接过杯子的手,低声道:“父亲,小心有诈。” “……” 秦霜降沉默着,抬眼看向站在他身侧的男人,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疑惑又冷漠的看着。 稍作沉默和犹豫,秦书闫还是果断的将秦江俶的手推开,伸手接过秦霜降递上来的茶水,他看着茶水,秦江俶和秦霜降看着他。 末了,他说:“江俶啊,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的亲妹妹,爹知道,这些年,你也早就习惯安禾这一个妹妹,但毕竟血浓于水,你也该试着接纳她的。” 说着,秦江俶才收了浑身骇人的戾气,他有些生气与秦霜降对燕胥安的执拗,但细想秦书闫的话,好像也并无错处。 思索间,他看向秦霜降,也顿时皱了皱眉,眼神当即也变得复杂起来。 秦书闫没在说什么,只默默地喝了手里的茶,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只觉得一阵苦涩。 第93章 我成为不了秦安禾了 秦霜降仰头看着他,说真的,这么长的时间里,这是她感觉到的最明显的一次爱意才,可垂眸间,一想到那日他在产房外对那稳婆说的话,秦霜降心里又无端的升起一股恶意。 一时间,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秦书闫到底是爱她的,还是只觉得如刚才那样说,才能将她稳住,往后才能利用她来对付燕胥安。 思索间,秦书闫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微微弯腰,亲手将她扶起来,秦霜降也并未反对,只任由他将自己扶着坐在了他一旁的位置。 默了默,秦霜降问他:“我的孩子在哪儿?” 秦书闫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皱着眉垂下眼帘,秦霜降不明白,秦书闫到底是什么意思,见他不说话,她又接着道:“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儿,我连这个权利都没有吗?” “……”秦书闫依旧没回话,只是沉默着,好半晌,他才道:“阿降,从现在起,你需得知道,你没有生过孩子,那个孩子也不是你的,你和燕胥安也没有半点瓜葛,知道吗?” 秦霜降看着他,眼神逐渐从疑惑、震惊、不解到冷漠,她说:“可是在我的前半生只有他啊,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但是如果没有燕胥安,我早就死了啊。” “那又怎么样!” 不知为何,秦书闫突然怒起,内心的谴责让他只能用愤怒来掩饰,他说:“是他心甘情愿的!孩子,你不用为此负责,燕胥安他本来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十几二十年前他就该死了,他苟活至今,已经是上天眷顾了!这样的人,怎么配活着!” 说罢,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秦霜降看着他,满眼的震惊过后,又迅速归于平静,末了,她只说:“所以,你也知道,他曾是夏饶国的太子了?” 秦书闫并不否认,只站在原地,双手负在身后,继而长叹了口气,才道:“我是刚知道不久,当年攻打夏饶,确实是我像先皇进言在先,秦天佑挂帅,可那又如何,自古朝代更替不都是弱肉强食吗?我又什么错?是,他要复国,要报仇,他没错,那我就有错吗?” “阿降,你是秦家的女儿,你应该背负起秦家的荣耀,怎么能因为燕胥安的几次示好就背叛呢?” “我们秦家世代忠良,怎么可以出叛徒呢?你身上流的,是我秦家的血,就得做我秦家要做的事!” 他说着,似是想着这几日秦霜降老是和他唱反调,气的他脸色通红,青筋暴起,仿佛恨不得将秦霜降的脑子扒开来洗掉关于燕胥安的所有记忆。 可面对秦书闫的控诉,秦霜降只是看着他,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逐渐的平静,她只是看着他,许久都不说话。 等到秦书闫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她才缓缓起身,冷静的看着他,甚至是有点冷漠,她淡定的开口:“你知道烧红的烙铁烫胳膊是什么滋味吗?” 两人一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秦霜降便接着道:“你知道被当众把衣服是什么滋味吗?” “你知道被人摁着头往水里溺是什么滋味吗?” “还有冰天雪地里被推下河不允许上岸,被狗咬,挨打了不许出声,被剪头发,被拖进柴房差点被打死,还有蚩丹蛊啃食全身的感觉……” “你不知道吧,你也不知道换皮是什么滋味吧?恶臭的药水仿佛要扒开每一寸皮肤的感觉你也不知道吧?” “但是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说这话时,格外的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怒吼或者咆哮质问,她知道,就算她这么做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所以相比于无能的咆哮,她更倾向于陈述。 许是曾经的经历太过刻骨,让她哪怕是已经释然,再提起时,也忍不住心悸落泪。 秦书闫看着她,张了张嘴,想安慰,可对上她清澈的眼神,实在也没有办法说点什么,欲言又止半晌,也只能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秦霜降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语气微顿,接着道:“我知道,我经历的这些,并不是你们错,但如果你们非要让我放下,那就是你的错。” “你说我是秦家的女儿,那作为秦家的女儿的待遇,我有享受过一天吗?如果没有,你凭什么要拿本来是该约束秦安禾的说法来约束我?” “我不是秦安禾,至少这辈子,我成为不了秦安禾了,你说的忠心,我没有。” 说罢,她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猛地掏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剑,迅速冲上前,在秦江俶反应过来的前一瞬,手里的短剑已经架在秦书闫的脖子上。 秦江俶脸色大变,拔剑的瞬间,秦霜降已经绕到秦书闫身侧,将手中的短剑严丝合缝的横在他下巴,用秦书闫的身体将自己挡住,她看着进退两难的秦江俶,满眼中透着冷漠和疏离。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候着的侍卫也一窝蜂的冲了进来,只听一阵整齐划一的拔剑声,侍卫瞬间将整个本就不大的屋子围住,锃亮的刀反着亮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她紧紧地拽着秦书闫,看着面前对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秦江俶:“我劝你想清楚了,你要是敢过来,我就算是死,也会割断他的喉咙,你要相信我做的到。” 对上她狠戾又乖张的眸子,秦江俶只得咬紧了牙关,却不敢上前分毫,只是收了剑,问她:“你想要什么?” 秦霜降沉默着,扫了一眼屋内的侍卫,道:“让他们退出。” 秦江俶沉默着,咬了咬牙,并不说话,但被劫持的秦书闫率先开口,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才道:“都退下。” 闻言,屋内所有人都缓缓地退出了屋子,却还是在院子里不肯离开,直到秦霜降劫持着秦书闫走出来,众人围上来,可一见她手里的短剑又逼近几分又只得退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秦霜降挟持着秦书闫,秦书闫却突然道:“你走吧,我知道,我定然是留不住你的。” 纵使知道这或许只是秦书闫想让她放手的计谋,但心里几番渴望亲情的她还是有些酸涩,她稳了稳心神,问道:“我的孩子到底在哪儿?” 第94章 我赌她不敢杀我 这一次,秦书闫沉默了,秦江俶也不说话,只是拔出剑,做好随时和秦霜降抢人的准备。 许久,秦书闫才道:“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坦然面对,自己在整个国家和秦霜降之间,选择了前者,对于后者,他能做的也只有不闻不问了。 他知道,这对不起过世的妻子,但若是他选择了秦霜降,那就会对不起先皇,不管怎么选,他都是错的,所幸,就这样吧。 秦霜降也没再说问什么,劫持着秦书闫一路出了院子,让所有侍卫,包括是秦江俶就不能跟着,她带着秦书闫,在偌大的国公府中,一间一间的找着。 可不用说,忙活了半天,到头来也终究都是一场空的,她手里拿着短剑,坐在鲜少有人来的殿外的台阶上,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她身上,秦书闫站在一旁,看着她的眼神不再是厌恶和憎恨,复杂的叫人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秦霜降独自愣了很久,似乎是觉察到他还没走,她微微侧头,余光只瞥见他的一抹衣角,她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秦书闫缓缓地别开眼,并不作声,似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里只有他们,她明明可以直接杀了他。 默了默,秦霜降又道:“你不会是想等人来抓我吧?我奉劝你,最好别叫他们来,否则谁死还不一定的。” 闻言,秦书闫沉重的舒了口气,他道:“我没有那个意思,阿降,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生为人父,我不愿意你去冒险,燕胥安本就不是好人,他是死有余辜的。” 秦霜降坐在哪里并未有反驳,只稍作沉默,只淡淡的道了一句:“我知道,但说起来,我也不算是个有良心的东西,是死是活,都是命,我不怪你们当年把我弄丢了,我只怪自己命不好。” 说罢,她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回头间,看向身后的秦书闫,她站在台阶下,他站在台阶上,明明只隔着一个台阶的距离,却又好像是隔了好几二十年。 那是他们这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说不清到底是谁亏欠了谁,又是谁应该去弥补谁。 末了,她苦涩的一笑,仰头见,看向已经完全没入山头的太阳,四周归于平静,寂静无声,又响起几许虫鸣,弯月高挂繁星点缀,看起来明日会是个不错的天气。 她却只觉得心中悲苦,她说:“我从来没想过你们还活着,以前秦天佑总说,我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后来我遇到燕胥安,他灭了秦家,把我带走之后,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注定了是要还给他的。” 她说着,眼泪无声的顺着眼角滑落,她也曾想过,如果她的家人能在燕胥安找到她之前找到她那就好了,那这个时候,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国公府这边。 可惜啊,终是天意弄人,都是孽缘…… 秦霜降垂下头,迈步准备离开,秦书闫却突然出声:“你打算去哪儿?去找燕胥安吗?他不会放弃一切的,你和他想要的权势天下相比,简直太微不足道了,他不会为你收手的。” “……”秦霜降沉默了,她止住脚,回头间,再次看向身后的人,她说:“我知道,但我想找回孩子。” 四目相接,她的眼神好像在说:你不告诉我,我会自己找。 她转头离开,秦书闫微微上前,像是想要阻拦,可再三犹豫之后,终究还是没能真的阻止她离开…… 入夜。国公府内。 秦江俶走近房间,宋青黛还没睡,主动上前替他更衣,担忧间顺口问了秦书闫的情况,得知秦书闫没事,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替秦江俶更衣后,秦江俶环住她的肩膀,两人依偎着朝屋内走去…… 秦霜降站在屋外,透过窗户扫了一眼屋内,并没有发现任何孩子的痕迹,按理来说,孩子那么小,断不可能是留他一个人的,一定会有人照看。 在确定孩子不在宋青黛这里,她才小心翼翼的转头离开,大半个晚上,她已经将整个国公府都勘察了一遍,唯一还没有来得及去的地方,就是秦知蕴的房间。 听说,这几日她都没有回去康王府,孩子及有可能在她房间。 思索间,她人已经来到了秦知蕴的房间外,透过虚掩的窗户,果然看见了秦知蕴坐在桌前,身边放着的是一个婴儿摇篮,虽看不见里头的孩子,但大概是没有错的。 秦霜降压抑着激动的内心,小心翼翼的转头靠在墙上,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等着屋内的秦知蕴将吓人屏退,在折返回去,经过窗边的空挡,她猛地从窗子跃入。 秦知蕴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已经被秦霜降逼到墙角捂住了嘴,冰凉的短剑架在她脖颈上,她只觉得好一阵头皮发麻。 秦霜降咬着牙,低声道:“不许出声,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秦知蕴点了点头,有些惊愕,但也很快平静下来,直到秦霜降转头看向一旁的婴儿摇篮,回头间,她一掌将秦知蕴劈晕,跨步走向摇篮,迫不及待的掀开被子,可入眼的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枕头。 正当她感到不妙时,身后一柄短剑便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她心头微微沉,便听到了秦知蕴的声音:“对不起,你知道的,我不愿意伤害你,但是你也不能带走孩子。” 她说着,秦霜降才缓缓地直起身,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眼神冷漠:“你觉得,凭你,能是我的对手吗?” “……”秦知蕴沉默了,她摇摇头,紧接着,在外头埋伏的秦江俶和赵槐安便带着人从外头进来。 秦霜降转头,看向几人,秦江俶道:“她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觉得,你一个人是我们的对手吗?” “……”这次,换做秦霜降沉默了,她看着眼前的人,许久才露出一个笑意,紧接着,脖颈擦过秦知蕴手里的短剑,抬手间,在秦知蕴惊恐的还未反应过来的眼神中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身子一转,将她挡在身前。 秦知蕴手里的短剑掉在地上,锃亮的刀刃上还有秦霜降脖颈处的鲜血,秦霜降冷笑:“我知道啊,但我赌她不敢杀我,那就别怪我了。” 第95章 你要是不想死,最好就不要有逃跑得到想法 她掐着秦知蕴的脖子,威胁道:“老规矩,都滚开,否则,你们知道我会做什么。” 说着,她手上的力道微中,秦知蕴便疼的喘不上气来,赵槐安是率先扔掉手里的剑的,他微微上前:“你放了阿蕴!我来做你的人质!” 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要上前做交换,可秦霜降也不傻,哪里肯同意,手上的力道又一重,疼的秦知蕴先写晕厥过去。 秦霜降说:“不行哦,要么退出去,要么我和她一起死,总不能好处都让你们占了吧,” 她说罢,赵槐安一咬牙,大手一挥:“都出去!” “不行!” 这次,秦江俶毫不犹豫的阻拦住要离开的众人,赵槐安不解,秦江俶却只是皱眉道:“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这次,你还想用同样的手段吗?” 秦霜降冷笑:“手段不在新旧,管用就行,让还是不让?” “……” “……” 赵槐安当然是想让的,谁都不能伤害他的阿蕴,但是秦江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不愿意撤人,一副誓死要和秦霜降同归于尽的感觉。 秦江俶皱着眉头:“秦霜降,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说着就要上前,可秦霜降哪里会给他机会,掐秦知蕴脖颈的手直接捏住命脉,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轻松将手上的人捏死。 秦江俶当即停住了脚,赵槐安猛地将他拽回去,来不及斥责,又赶忙回头安抚秦霜降:“你……你别激动啊,我们不靠近你,你也不准伤害阿蕴!” 秦霜降勾了勾唇,很满意他现在的反应,她说:“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等我安全了,我就会放了她,所以现在,请你们都让开。” 众人没说话,但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直到秦霜降手上的力道加重,眼见着秦知蕴就要背过气去,赵槐安神色大变,当即大手一挥:“都出去!让她走!让她走!” 说着,哪怕是秦江俶不愿意,也硬是被赵槐安强硬的拽了出去。 秦霜降挟持着秦知蕴一路走出房门,出了国公府,国公府的侍卫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仅如此,由于动静太大,几乎惊动了整个秦家的人。 看着向来疼爱自己的姐姐被人劫持,秦安禾不顾一切就要冲上去,所幸还是被考虑到后果的秦江俶一把捞了回去。 可纵使是这样,她依旧不忘冲着秦霜降大喊:“你放了我姐姐!” 秦霜降可没功夫搭理她,只是冷眼扫了一圈四周的人,抬眸间看向秦书闫,道:“我要一匹马,现在,不要动什么手脚,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会拉着她当垫背。” 秦书闫咬了咬牙,突然有些懊悔先前同意了他们出的这个计策,这下可笑,人没抓到,反倒是害了秦知蕴。 四目相接,秦霜降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半晌,秦书闫无奈,但提出条件:“我可以让人去牵马,但只能你自己走,阿蕴不能带走。” 秦霜降没应答,只是反问他:“你现在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秦书闫沉默着,并不言语了。 良久,一旁的唐娇雨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去牵匹马来。”随即,又回头看向秦书闫,对上他疑惑的眸子,她说:“老爷,就依她吧,只要阿蕴没事怎么着都成啊。” 秦书闫张了张嘴,没说话,心里也是万般纠结和无奈。 唐娇雨是沈月去世之后,他再娶的妻,也算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她身体不行,不能生育,对兄妹几个都很好,甚至有时候,秦书闫都自认有些疏于对孩子们的照顾,可她却是面面俱到,不是生母,却也胜似生母。 不多时,马便被侍卫牵来了,秦霜降也始终保持着警惕,手腕一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短剑,轻轻架在秦知蕴的脖子上,让所有人都退到门内。 秦知蕴在她手里,众人也不敢不,只能是乖乖照做,随即在让众人将门关上,确定他们不会在自己离开的第一时间冲出来。 等到外头恢复以往的平静,秦霜降转头,看向被挟持的秦知蕴,威胁示意她上马,秦知蕴不解:“你已经得到你要的了,你还想怎么样?” 秦霜降冷笑:“我不会怎么样,我只是要确定自己真的安全了,所以,你现在必须跟走,等我安全了,我自然会放了你。” 秦知蕴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可秦霜降却不再给她这个机会,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趁她不备扔进她的嘴里,继而一把拽住她的肩膀,脚下借力,两人飞身上马。 不过为了谨防身后的人暗算,秦霜降还是将她放在身后,若是真的有暗箭,那也需得穿过秦知蕴和的身体,才能伤到她,以秦家人和赵槐安对秦知蕴的宝贝程度,肯定是是舍不得的。 果不其然,两人一直到拐弯离开国公府,都没再遇到什么阻碍。 可秦知蕴想着刚才秦霜降喂给她的药丸,她心头不经升起一股寒意,她忍不住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秦霜降闻言,也并不打算隐瞒,很爽快的回答:“毒药。” “你!” 秦知蕴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煞白,自内心深处一股恶寒油然而生,实在想象不到前几日还能坐在一起聊天儿的人,转眼竟就给她喂毒。 秦霜降却并不以为意,甚至还又添了一把火,她语气微顿,接着道:“这个毒药如果没有我的特质解药,就会肠穿肚烂,七孔流血而死,你要是不想死,最好就不要有逃跑得到想法。” 她说罢,身后的秦知蕴不说话了,想着刚才那颗被硬塞进嘴里的毒药,她甚至有些恶心,总觉得那毒药已经开始作用了。 她刚忙:“你先停下。” 似是觉察到了身后人说话的语气,秦霜降没犹豫,还是停下了马,秦知蕴赶忙翻身下马,扶着路边的柱子一阵狂吐,最终也没能将那药丸吐出来。 直到秦霜降上前,瞄了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嗤笑一声,提醒道:“那东西入口即化,现在已经融入你的骨髓了,你吐不出来的。” 第96章 您可敢保证,能胜他们一筹 一听这话,秦知蕴的脸色又肉眼可见的白了几个度,她直起腰,转头看向秦霜降,愤怒之余,却只是问她:“你非要这样吗?好好留在国公府不好吗?干嘛非要去送死?” 秦霜降看着她,面色如常,甚至没有泛起丝毫涟漪,末了也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说过的话,不想说第二次,你要是吐完了,咱们就继续走。” “……”秦知蕴不解,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话,可秦霜降已经没有要在说些什么的意思了。 稍作沉默,秦知蕴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街道,前面就是出城的路,现在这个时候,确实是守卫最薄弱的时候。 可是稍作犹豫,秦知蕴回过头,问秦霜降:“你是要去找燕胥安吗?” 谁知秦霜降却只是摇了摇头,面色坚定的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这种想法,秦知蕴不解,秦霜降只是解释:“我连他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去找他。” 秦知蕴沉默了,本来以为如果她是要去找燕胥安,或许她可以跟着去,只需要沿路留下记号,就可以让国公府的人找到他们。 而她并不知道,对于秦霜降而言,不知道燕胥安在哪儿是一方面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担心自己贸然找到他会给他引去麻烦。 与其这样,倒不如她自己待着,她也不是没有保全自己的能力,更何况,她还没有找到孩子,当然离开这里也只是个障眼法而已。 “那你打算去哪儿?”秦知蕴又问,似是真的要完全掌握秦霜降行踪似得,颇有些穷追不舍的意思。 秦霜降没回答,只是眼帘微抬,视线落在她身上,没多说什么,便示意她上马,不要多问。 秦知蕴默了默,还想问什么,可秦霜降的表情显然不想多说的,思及此,她也只得先闭了嘴,上马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你打算一直带着我吗?我又不会武功,会很累赘。” 秦霜降沉默片刻,回答:“你放心,等我出了城,就放你走,到时候,你就不用看见我了。” 听她这么说,秦知蕴也瞬间没了言语,只得准备上马,可下一瞬间,只听一阵凌厉的剑声响起,紧接着鲜血飞溅,面前的马儿高抬起前蹄,随即又重重的摔在地上,没了生气。 秦知蕴吓了一跳,赶忙躲到秦霜降身后,敢这么近放箭的,一定不是秦家的人。 果不其然,面前的马儿刚倒下,原本漆黑的街道瞬间亮起火光,照的街道恍如白日,在一群乌泱泱的侍卫中,男人缓缓地栀人群中走出来。 正是九门提督曹晟。 他看着眼前的秦霜降,狠辣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游走了许久最终冷笑一声,道:“看来本督当初确实没看错,你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靖安王赵子昱是死于你之手吧?” 秦霜降看着他,以同样的冷笑回应:“你不是很厉害吗?这都查不出来?” 曹晟脸色一沉,旋即抬手,两旁的阁楼上,数十名弓箭手便已经准备就绪了。 秦霜降扫了一眼,瞧着像是无法逃脱的,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拽着秦知蕴手腕的手,她的本意,并不想伤害秦知蕴,只是系那个借她暂时离开这里而已。 如果现在追上来的人是国公府的,那姑且还有的商量,可是曹晟这个人,心狠手辣,别说是秦霜降了,恐怕连秦知蕴今天也得跟她折在这儿了。 曹晟怒极反笑,把玩着手上的弯刀,他说;“本督就喜欢你这般嘴硬的,放心好了,本督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本督会将你的尸首送到燕胥安手里的。” 秦霜降又扫了一眼四周,最终将视线重新落回曹晟身上:“谁送谁还不一定呢。” 闻言,曹晟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逐渐消失,抬手下令:“放箭!” “等一下!” 秦知蕴一声怒斥,曹晟也怔了怔,疑惑的皱眉看她,她咽了咽口水,心头一横,道:“大人可别忘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我爹和我家王爷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罢,本以为曹晟会有所顾忌,可没曾想,曹晟只是一阵不屑一顾的笑,随即缓缓开口:“我想,国公大人要是知道她的女儿是为国捐躯,也会深感荣幸!” 说话间,他便又要下令放箭,可就在这时,侍卫挤开人群,跪在曹晟面前:“大人,国公和康王殿下带人来了。” 曹晟眸光一沉,抬眼看过去,果然就见是秦书闫和赵槐安带着不少人快步朝这边赶来。 他沉了沉眸,像是铁了心要杀秦霜降,顾不上秦书闫大吼着“住手”,他愣是当做没听见,一声令下:“放箭!格杀勿论!” 说罢,两侧阁楼的人便已经将手中的弓拉满。 见此,秦霜降也不再犹豫,转头拽住秦知蕴的手就钻进了一旁大废弃的屋内,在箭雨落下的前一秒将门关上。 听着外头齐刷刷的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秦知蕴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秦霜降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推翻一旁的桌子,将桌子推上来,将门堵上,唯恐他们破门而入,两人就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等她将门抵住,转头间才发现,秦知蕴已经吓得满头大汗,不过想想也对,像她遮掩的人,大抵是还没被人追杀过吧。 此时,门外,神色匆忙刚来的秦书闫一声令下,呵停了箭手,上前质问曹晟:“曹大人难道没看见阿蕴在她手里吗?!” 曹晟冷笑:“当然看见了,不过,国公大人,我是念在您对我的情谊上才没有穷追猛打,您也不希望燕胥安的余党是因为您的人才逃掉的吧?” “若是她和燕胥安联起手来,您可敢保证,能胜他们一筹?” 果然,此言一出,秦书闫沉默了,并非不是不在意秦知蕴了,而是他说的对,如果放走了秦霜降,将来势必会成全了燕胥安。 见他沉默,曹晟勾了勾唇角,逐渐得意起来,转头看向紧闭的门:“给我把门撞开,格杀勿论!” “是!” 随着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箭手们一跃而下,落在地上,再次将箭头对准了紧闭的房门。 第97章 我没给你下毒 屋内,秦知蕴看在眼里,外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不免心中伤感起来,秦霜降只瞄她一眼,许是习惯了被抛弃的感觉,倒也并不觉得害怕或者委屈。 想着,她果断转头拉起一旁坐在地上的秦知蕴:“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起来!” 说话间,秦知蕴已经被秦霜降强行从地上拽起来了,她绝望到:“我们现在能怎么办呢,就算就这么出去,曹晟也不会放过你的,哪怕是主动归降,他也未必会放过你的。” “那又怎么样!”许是被她吵得不耐烦了,秦霜降一把将她推开,秦知蕴也愣了愣,便听她道:“他就算肯放过我,我也绝对不会出去,你要么听我的,找我说的做,要么咱们就留在这里被射成筛子!” 经过秦霜降这么一吼,秦知蕴怔了怔,随即也像是才冷静下来似得,看着门外晃晃荡荡正在布置场地的人影,反正左右都是死了,倒是愿意拼一拼。 思及此,她坚定的宠着秦霜降点了点头,秦霜降将她带到破旧的窗户前,虽外头依旧有人,但相对于前面的人山人海,这里是最好突破的。 她抄起一旁的椅子,猛地扔过去,将窗户砸破,巨大的冲击力将外头的人瞬间吓退,趁着烟雾正大,她飞身跳出窗口,三两下将守在窗口的几人解决掉。 这时,秦知蕴也从窗口爬出来了,她拉着她要走,可这边巨大的动响还是惊动了前们的曹晟,见两人脱困,他再也等不急,一把抢过身边人的弓弩,瞄准了逃跑的两人。 “住手!”一旁的赵槐安似是看出了他瞄准的,是秦知蕴,而并不是秦霜降,便扑上去企图抢夺他手里的弓弩。 可却并不及他手快,在赵槐安扑上去的瞬间,箭就已经离了弦,看着直奔秦知蕴而去的箭,赵槐安心灰意冷。 下一瞬间,秦霜降回头间,便同样也瞧见了那支箭,来不及多想,她身子一转,将她护在身后,只听“噗嗤”一声,鲜血飞溅,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当场怔住了。 箭穿过了秦霜降的手臂,鲜血滴落,她果断的将箭折断,再握住刺穿的部分,猛地将箭拔出来,却也是不敢多留,拽着秦知蕴钻进了一旁的小巷。 等她们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秦知蕴替她检查了伤势,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好在没伤到骨头,只需要帮她止血就可以了。 看着眼前的人,秦知蕴心头突升一丝怜悯,在她毅然决然的为她挡箭的那一瞬,或许秦知蕴才真的明白,秦霜降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命,只是想借她摆脱那些人。 眼见着天色逐渐亮开,秦霜降坐在另一处废弃屋子内的草堆上,看着外头洒进来的阳光,心头有些惆怅。 默了许久,直到外头已经隐约能听见来往过路的说话声,秦霜降才缓缓开口:“你走吧。” 秦知蕴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秦霜降,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秦霜降也并不着急,只是有些不耐烦的瞄了她一眼,随即重复道:“我说,你可以走了。” “……” 秦知蕴沉默着,却没懂,这次倒不是没反应过来,而是不想走,她知道如果她走了,那秦家的人,或者曹晟就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追捕她了。 她却以为秦知蕴担心自己身体里的毒药,于是秦霜降便解释:“你放心,我没给你下毒,那玩意儿是哄你的。” “……”秦知蕴没说话,沉默良久,才小声的说了句:“我不是在意那个。” 秦霜降不解,她却只是微顿了语气,转头看向秦霜降:“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城,等你真的安全了,我再走。” 闻言,秦霜降心头微颤,突然有些感慨,但想了想,还是收起那些复杂的心绪,只是道:“不用了,我不会出城的。” 她说罢,秦知蕴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倒也没再说什么,又陪秦霜降坐了一天,等到太阳落山,出去给她找了吃的,才转头离开。 临了,似是觉得心头过意不去,同秦霜降分别时,又忍不住停下脚回头看向秦霜降,稍作沉默,她说:“阿降,孩子被抱进宫里了,有确切的消息,后天,燕胥安会带人逼宫,到那时候,你可以找回你的孩子,和燕胥安一起,好好活着。” 想来,秦知蕴也只能告诉她这么多,她想,如果秦霜降足够聪明就会去找孩子和燕胥安,要是能说动燕胥安,他们或许能够应退,如果不能,想来也只能是思路一条了。 她不能因为秦霜降一个人,而葬送了整个国家,可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帮秦霜降一把。 四目相接,秦霜降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很快隐去,秦知蕴也不再多做逗留,以防自己暴露了她的行踪。 两人就此别过…… 两天后。 “不好了!叛军逼宫了!” “跑!跑啊!” “快跑!” …… 青天白日,秦霜降肚子躲在无人经过的小巷子,为了安全起见,特意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听着街道外面阵阵恐慌,她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等到外头一切恢复平静,她才缓步自暗巷出去。 热闹的街道上,早已人去楼空,到处都是推翻的菜篮和架子,四处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她没有多做逗留,快步朝着皇宫的方向过去,等她到宫门前时,鲜血铺满地上,喷洒在墙上,到处都是横七八竖的尸体,没有半个活人。 如果是燕胥安,这个时候,大概是在大殿上的,和小皇帝对峙,又或者是曹晟还有秦书闫,这个节骨眼儿上,孩子一定也在那里!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朝着大殿的方向过去,一会儿也不敢停歇…… 与此同时,大殿上。 小皇帝被众人围在身后,同厮杀而来的燕胥安对立,看着面前手提大刀想要自己性命的燕胥安,小皇帝的眼神间,还满是不安和难以置信,她颤抖着声音道:“丞相大人,真的想要朕的性命吗?” 第98章 重逢即是归期 看着面前一脸不可置信又满眼伤感的小人儿,燕胥安并未升起半分怜悯,只是冷笑着,道:“陛下这个位置,坐的实在不怎么能服众啊,不如让臣来坐坐,您要是同意,臣也可以不逼宫,但您一定要死。” 此时,面对燕胥安的言语威胁,小皇帝纵然再愚蠢,也明白,眼前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自己。 他沉默了片刻,心口绞痛,只觉自己自幼依赖的,甚至是将自己亲手扶上位的人,如今竟要夺他的位,他强忍着泪意,咬了咬牙,道:“丞相,你太让朕失望了。” 燕胥安冷笑,并不意味,他从来都只想报仇而已,这么多年,他一刻都不敢忘记,那日在城门之下看见自己的父亲、母亲和疼爱的妹妹衣不蔽体的挂在城门上的场景。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报仇,仇恨让他活到了如今,想着,他的双眼逐渐猩红,不经握紧了手里的刀。 这么些年,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做的,他离开之前,早就将城中的大部分禁卫军调换,如今逼宫,他有九成的把握。 可当一阵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原有的剑拔弩张,许是血脉相连,在听到哭声的那一刻,燕胥安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眸光微转,甚至收了周身的戾气。 回头间,只见沈肆年抱着襁褓里的婴儿,从一旁缓步出来,燕胥安眸光微沉,连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沈肆年走到秦书闫身边,看了一眼襁褓中刚止住啼哭的孩子,他道:“燕胥安,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吗?” “……” 燕胥安沉默了,虽然面上还是那副并不服输的样子,但明显气焰小了不少,其实不用对方明说,他也能猜到。 毕竟能在这个时候被抱上来的孩子,定然是简单不到哪儿去,能威胁到他的,断然也不会是和他不相干的孩子。 他咬了咬牙,稳住心神,他只是问他们:“阿降呢?” 几人没说话,最终还是沈肆年开口:“她走了,孩子没有抱走,燕胥安,她根本就不爱你,如果不是我们坚持,她甚至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他说着,燕胥安的眼神已然从方才的错愕和担忧逐渐变成了愤怒,还是一旁的玉寒生上前摁住他蠢蠢欲动的肩膀,低声提醒:“殿下,小心对方离间。” 闻言,燕胥安才回过神,他咬了咬牙,冷声道:“你们觉得这么说我就相信吗?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事,那你们,一个都不要想活,你们的家人也是,我燕胥安,想来都是说到做到!” 说罢,场面再次陷入了僵持,众人面面相觑,就在这时,身后的小皇帝突然奋起,猛地冲向抱着孩子的沈肆年,沈肆年一个不留神,手中的襁褓瞬间飞出去。 小皇帝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恶狠狠地看着飞出去的襁褓,怒道:“你欺骗朕!就算朕死了!也要拉你儿子殉葬!” 燕胥安顾不了那么多,他就要飞身上前,可就在下一瞬,一道残影闪过,秦霜降稳稳落地,将襁褓稳稳接住。 此刻,听着孩子被裹在襁褓中吓得大哭,她心头一安,连忙哄着,也许是闻到了母亲的味道,哪怕是出身及分别,也并不妨碍孩子在秦霜降怀里很快就被安抚。 她抬眼,看向同样被吓得脸色惨白的燕胥安,四目相接,数日来积攒的委屈瞬间像是决堤的洪水。 杀手出身的她,见了太多血腥场面,杀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也并非是什么感性的人,可这一刻,她总觉得心头酸涩,像是了了许久的心愿。 两人相望无言,仿佛就已经心照不宣。 可这时候,也深知不是感性的时候,突然,趁着燕胥安冷声的空挡,沈肆年拔剑飞身上前,秦霜降脸色微便。 燕胥安虽然有伤在身,但也是足够警惕的,在他飞身上前的瞬间,他猛的扬起手中的剑,只听“嘭”的一声,直直的接住了那一击。 他抬脚,一脚将他踹飞,在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提到冲上去,刀起刀落,鲜血飞溅,他没站起来的可能。 小皇帝跌坐在地上,禁卫军上前,将秦书闫以及一众人瞬间被控制住,燕胥安走到小皇帝面前,却并没有着急杀他,而是将手里的刀立在一旁,缓缓地蹲下身子。 四目相接,小皇帝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燕胥安却只道:“你知道被扒光衣服掉在城门上是什么感觉吗?” “……” 小皇帝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燕胥安也并不着急,又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是否回答他,随即稍作沉默,他就起身,却是突然退到一旁,道:“这样吧,我让你无五十米,我在来追你,你要是拍掉了,我就不杀你了。” 闻言,小皇帝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环视一圈四周,眼见着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他果断的站起身来,拔腿朝着宫门外的方向跑去。 燕胥安也不着急,只是神色淡漠的看着他焦急的背影,甚至怕的连走路都走不太稳的,他勾了勾唇,随即招了招手,一旁的侍卫便拿上来弓箭。 当小皇帝即将要踏出大门的瞬间,他举起手里的弓箭,只听一阵凌冽的破风声响起,箭入喉咙,他浑身瞬间僵直,继而重重的倒在地上。 燕胥安只是冷眼看着,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他将手中的弓箭一扔,转头间,让身旁的玉寒生将孩子抱着,他牵过秦霜降的手,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这大启国,也应该换个姓了。” 随即,在一阵侍卫齐刷刷放下兵器跪下高呼万岁的声音中,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四目相接,他眼神温柔,全然没了方才一路杀进来时的戾气。 逼宫一事平息之后,城内外便开始大肆清理国公府和沈家的人,至于秦书闫,只是被贬去了边境之城,无召不得入京。 赵槐安和秦知蕴是自愿离开的,自愿削去皇籍,搬去了旁的城做生意。 秦霜降留了一封信,便也离开了皇宫,她并非不爱他,只是有的事情,她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就这样释怀,她想离开一阵子,也不干什么,就是想一个人待着一会儿。 自打燕胥安登基,不顾群臣反对,立离开的秦霜降为后,废除后宫,只留中宫皇后,册封太子,取名燕思归。 至于萧容策,自逼宫一事之后,他便没再出现过,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半点音讯。 当三年后,秦霜降再次回来,无意经过一处寺庙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站在台阶上,隔着寺庙外长长的阶梯,四目相对,他只是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便转头进了寺庙。 同燕胥安再见,是在无休亭,她只是想去看看,去曾经去过的地方都看看,刚走进院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软糯的声音:“母后?” 秦霜降回头,便见一直小小的团子踩着还并不稳的步子摇摇晃晃的扑过来,他说:“母后,你比父王书房和寝殿里挂的画像还美!” 秦霜降抬眼,视线落在同样刚走进院子的燕胥安身上。 自从秦霜降走后,他几乎一有空就会来这里,所幸,他一有空就会来这里,才没让他们再错过。 ——全文完—— (笔尽于此,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