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所言极是》 第一章 因 磋磨了近二十载,易京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隔着门缝,依稀还能听见啼哭声。 这里,早已是东苍的天下了啊! 吱呀—— 刺眼的光芒照进昏暗的屋子,江荨抬眼,她满怀期待的看过去,满是失望。 那踏光而来的,却不是她所等的故人。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还坐得住呢?你的情郎恐怕这会儿已经埋骨兴平了吧?你来猜猜,他死在了哪一处?妹妹我也好帮你去寻一寻。” 来者是个美艳的妇人,与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两人一身的金光晃得江荨眼花。 江荨听到她的话时,心中微颤,她看着珠光宝气的江姒,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怒气。 “江姒,你和陈远舟伙同容王勾结东苍,祸乱北周江山,你们会遭天谴的!” 许是太过激动,江荨止不住的咳嗽,一嘴的血喷涌而出。 满头华发,苟延喘喘的身子,明明才三十出头,却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江姒望着她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姐姐说笑了,妹妹只不过是小小的推波助澜而已,北周本就气数已尽,又何谈祸乱二字?” 她又看了一眼江荨的白发,挑眉:“就算真有天谴,恐怕姐姐也看不到了吧?啧啧,堂堂江家大小姐,到头来竟成了这副模样,没有了母亲的庇护,你算得了什么?”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提她!江姒,你不是人!母亲待你如同己出,你却是狼子野心!现如今你脚下踩着的,可是江家数不清的冤魂!等着吧,你,还有你,都是要下地狱的!” 江荨痛心疾首,指着江姒和一旁的陈远舟怒吼,可惜她到底什么也做不了。 江姒为了私欲,一把火让江家几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火海下掩埋的更是江家无数人的冤魂……包括她的母亲! 江姒丝毫不在乎,她将脸凑近江荨,一双眼睛如鬼魅一般,丝丝的盯着江荨:“我就是狼子野心又如何?江家不能给我的,容王能给,东苍能给,他们死了就死了,与我何干?她对我再好,可她终究也是你的母亲,我的母亲是死在她手中的,她都未曾手软,我为何顾念她?姐姐,你不要忘了,她为了你,还打过我一巴掌!” 这事说来,也是与那陈远舟有关了。 江荨和陈远舟本是指腹为婚,可后来陈远舟得势,竟与江姒有了苟且,在江姒的撺掇下,她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却落得个未嫁先被休的下场。 她母亲含恨,这才打了江姒一巴掌。 不痛不痒,江姒却牢记在了心里,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为自己罪状找的借口罢了。 江荨闭眼,又浮现了她母亲和哥哥,以及江家众人的身影,她最近总是能看到以前的事,挥之不去的,便成了执念,江荨心中的执念太多,却是一件都未能消除,执念化作怨念,也只不过在她的一生中平添了几分可笑罢了。 想她堂堂江家嫡女,却识人不清,不仅失了未婚夫婿,成了易京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庇护她的家人,最后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有恩于她的人,现如今也是了无音讯,她痛恨江姒的无情无义,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姐姐,你可要多活些时日,我要你亲眼见证我和远舟哥哥的荣华富贵,若不是有你帮忙,我们怎会那么容易就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和远舟哥哥祸乱北周?你和那谢宁,哪个不是东苍的帮凶?是我们一起祸乱的北周啊姐姐!哈哈哈哈哈……” 江姒狂妄,字字诛心! 江荨苦笑,她被容王挟持,若不是因为救她,谢宁怎会将北周的秘密拱手相让,她也是北周的罪人啊! 谢宁君子坦荡荡,却因她而落了一身污点,成了北周百姓口中的奸臣,临了,还得被写进史书,遗臭万年。 她不知道江姒二人是何时走的,只知道房间里又只剩下无尽的昏暗了。 她不喜欢昏暗,可也只有待在昏暗之中,她才能活下去,她还不能死,她要等他平安归来,他说过的,待到花开时节,他就回来了。 她方才撇见了,外面的桃花盛开了,很是绚烂。 易京花开,故人也是时候归来了。 又几日,她的丫鬟挽玉带着她的期盼回来了。 推开沉重的房门,挽玉立在晨光下,江荨仿佛看到了希望。 只不过下一刻,她便呆愣住了。 只见挽玉手捧着沾满血迹的战袍,似乎是那战袍太重,她的手还止不住的在打颤。 “小姐,奴婢把将军带回来了!”眼泪夺眶而出,挽玉找到将军尸骨的时候,都没有这一刻心酸。 这万分悲痛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狠狠的砸在了江荨心头。 江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挽玉手中有万斤重的战袍,他终究还是弃她而去了吗? 她本就已经花白的头发,如今更如蒙上了一层寒霜。 战袍近在眼前,她却怎么也不敢去接。 “你说过会平安回来的,怎么就言而无信了呢?” 两行清泪,在她满是沧桑的脸上淌过。 接过战袍,她险些跌落在地,战袍沉重到已经要将她压垮了。 她只看着那战袍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她一闭眼,浮现的便是谢宁温暖如春的笑容。 可惜,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挽玉忍着悲恸,将衣襟解开,将那封用血写下的信拿了出来。 她是在尸海找到谢将军的尸首的,边关兴平满是北周将士的尸骸,那里仿若人间地狱。 谢将军到死都护得紧紧的,是留给江荨的一封信,情意之珍重,挽玉不敢有丁点闪失,所以才将那信缝进了内里的衣衫中。 “小姐,这是将军给你的信!” 江荨的手在颤抖,她将战袍郑重的放置好,才接过了那封信。 仅拆开都花费了她不少力气,她满眼皆是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哪里还看得清信上写了什么? “可怜你戎马一生,最后竟是有家也不能回,谢宁啊谢宁,若是能重选一次,我宁愿与你无一丝牵扯,至少你还能好好活着……” 江荨没有看到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就将信给撕得粉碎。 “小姐!”挽玉想阻止她,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她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挽玉,你去将药端来吧。” 她被恶疾缠身,早已经时日无多了,用药吊着只不过是想等他回来,再见他最后一面,和他好好的道个别,可惜,他永远都回不来了。 挽玉将泪珠一抹,转身出去取药了,幸好,小姐没有想不开。 活着,便是希望! 待她走远了,江荨起身,将门给栓上了,怕挽玉回来得太快,她还耗费力气拖了两张桌子抵在门后。 “我又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意,可惜江荨遇君太迟,从一开始便注定不会有结果。你的恩情,我今生是还不了了,若真有来世,江荨愿倾尽所有,也要为你谋得一个锦绣前程,让你名垂青史!”她对着战袍自言自语,双眼难得有那么一丝神采。 话音落,她对着战袍粲然一笑,嘴角慢慢渗出血珠来,她的表情却始终不变,直至全然没了生气。 “小姐!小姐!你开门呐!小姐……”挽玉急切的呼喊着,江荨却已经听不见了。 万宜十六年,北周灭。 通敌卖国的谢大将军死在了战场,一生未嫁的江荨死在了闺房。 又十日,神兵从天降,风卷残云破敌营。 一支名为宁延军的军队,带着失踪已久的北周太子,自龙脉所在的嵇山而下,所向披靡,收复了沦陷的北周。 他们才是北周真正的利器,也正是北周最大的秘密。 新帝继位,改国号:祺昌。 新帝命人将谢大将军的尸骸寻了回来。 同年追封谢大将军谢宁为定国大将军。 容王以愧对北周为名,死在了王府中,无人收尸。 通敌卖国的江姒和陈远舟逃到了东苍,被东苍国君给丢去喂狼了,尸骨无存。 第二章 重生 “小姐,醒醒啊小姐,夫人马上就要来了,要是看到你又在偷懒,肯定又要罚你的!” 吵!太吵了! 江荨是被吵醒的,她皱了皱眉,睁开了一双懵懂的大眼,入眼的却是一张稚嫩无比的小脸。 江荨愣了愣,她竟然看到了年少时的挽玉! 挽玉歪着头,看着和她对视着。 她分明记得自己已经自尽了,难不成又被救活了? “哎哟!小姐,你掐我做甚?”她顺手在挽玉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挽玉吃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竟然会痛?这不是一个梦吗? 江荨还以为她在做梦,又在自己脸上揪了一下,真实的痛意迅速传开。 她有些手足无措,一把捏下去,脸上的肌肤却不是松弛的,而是和小孩子一样,她便不淡定了。 小姐行为这般诡异,挽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家小姐醒来就好,她慌忙将已经抄的差不多的女训推到江荨的面前。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奴婢已经快抄完了,一会儿夫人来了你做做样子兴许就能蒙混过关了!” 挽玉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自家小姐醒不来。 夫人可是很严格的,小姐是嫡长女,夫人处处都严格要求她,奈何自家小姐偏生是个坐不住的…… 江荨也只不过是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了,她哪里是在做梦,她分明就是重生了! 她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胖乎乎的如同莲藕一般,看来自己是变成小娃娃了。 她抓起挽玉口中的女训,一看便明了了,她这是回到了十岁那年! 也正是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天命待她不薄,江荨难掩喜意。 她的性子莽撞,几日前在茶楼听书时将与她指腹为婚的陈家小公子陈远舟的腿给打折了…… 这事儿在易京可是传开了,谁不知道江家大小姐是个凶悍的主,大多是为陈家小公子叫屈的。 那陈家现如今本就不如江家,刚好出了这档子事,非要江家给个说法,无非就是想要些好处。 江家想退婚,陈家却是不允。 江家可不一般,江荨的祖父是三朝元老,她父亲更是皇帝的宠臣,圣上还指了永安郡主嫁与他为妻,江家现如今可谓是如日中天,那陈家早已落魄,有这么一桩亲事,可不得好好抓住才是? 江荨婚约的由来,便是她娘亲永安郡主亲自定下的,那陈夫人与永安郡主乃是手帕交,当初陈家与江家也差不了多少,永安郡主心思一动,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没成想才几年不到,陈家就没落至此了,陈家有信物在手,又退不得婚,就只好吃下这个闷亏了。 陈家不依不饶,最后还是她爹许了陈远舟的父亲一个不大不小的闲职,他们陈家才消停了下来。 想到这里,江荨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来,那陈远舟的腿折得可是一点都不亏。 江荨从那厚厚一摞的女训随手拿起了一张,上面的字迹也算是清秀,看得出来,挽玉是下了功夫的。 “撤了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把戏,哄哄她那不关心后院的老爹还行,她娘永安郡主是什么人,还能瞒过她不成? 前世这个时候,她就是用了挽玉临摹的女训,被永安郡主识破,气得不管她了。 最后老爷子一声令下,要将她送去云州,永安郡主想挽回,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挽玉傻眼,她家小姐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小姐,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她若是知道你如此懈怠,肯定会更加生气的!”没有东西,怎么交差? 可不是嘛,陈家一事,她爹爹可没少动气,永安郡主怎么也得袒护她自个儿的女儿,也是受了江二爷不少的气。 她爹排行第二,人称江二爷。 她颇为无奈的开口:“本小姐自有应对母亲的办法,撤了吧,我的字迹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来。” 总之,是不能用挽玉的字来替代,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挽玉脸红了,她就知道自己的字迹怎么练也赶不上她家小姐,小姐虽然性子懒散,不过那一手书法倒是一绝,江家小辈里谁也比不上她。 小姐既然都发话了,挽玉只得作罢,将那厚厚的一摞女训撤了下去。 挽玉这边才刚撤下去,永安郡主便浩浩荡荡的来了,除去随行的小丫鬟,她还带着一个看着十分严厉的婆子,那人便是永安郡主身边的周嬷嬷,也是她的左右手。 一看到周嬷嬷,江荨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实在是这个嬷嬷给她童年落下了阴影,周嬷嬷虽然是跟着永安郡主自安康侯府进的江家,不过她原先可是出自宫中的。 那深宫中的嬷嬷,手段岂是寻常人能比的,教训起人来,一点情面都不讲,关键她也不是随心所欲,有永安郡主撑腰,江家谁不怕她? 说来惭愧,江荨也是受过周嬷嬷的“爱护”的,她娘亲可不会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就心软,改怎么罚就怎么罚,有这样一个严厉的娘亲,江荨的童年也是一把辛酸泪。 永安郡主见江荨这个时候了还在发愣,一点没有要过来和自己见礼的意思,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又见那桌案上空无一物,已经有要发作的意思了。 挽玉心急啊,心想自家小姐也不是个蠢笨的,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发起了愣呢! 若是小姐被罚,她肯定也是要跟着一起被罚的,挽玉害怕啊。 那周嬷嬷方才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她的手心已经渗出汗了…… 江荨打量着眼前的妇人,美目流转,却也隐隐有一些怒气流动,就那样站在这里,浑身的气质就倾泻而出,让人不敢多看几眼。 看着如今意气风发的母亲,江荨又想起了那个早年花发,狼狈至极的她。 那些恶人磨灭了她的锋芒,将她的骄傲踩在脚底,猖狂至极! 自从江荨被休以后,她就仿若老妪,在江荨记忆里,最多的便是她为了自己同江二爷据理力争保自己的画面了。 万宜帝继位后,以新代旧,区区一个江家自然用不着他多费心了,永安郡主最大的靠山随之也倒了。 可她维护江荨的决心仍然坚不可摧,多少次江二爷想将江荨送给好友做妾氏,都被她给拒绝了,甚至不惜以命威胁,江二爷只得作罢。 纵然如此,永安郡主最后也只落得个葬身火海的下场,连尸骨都寻不到。 恍然间,江荨都分不清到底哪一面才是现实了,她就痴痴的看着眼前的永安郡主,生怕她如谢宁那般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第三章 委屈 “江荨!你将我说过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吗?放眼整个易京,哪家的嫡女如你这般不知礼数的?”威严中夹带着怒气,永安郡主已经不耐了。 她没抄女训就算了,可她居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走神…… 永安郡主身后的一众丫鬟,包括挽玉在内,头也不敢抬,主母正在气头上,谁还敢触她的霉头? 永安郡主的神情严肃,薄唇轻抿,等着江荨给她一个答复。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啊!她的泪就再也憋不住了,她突然就泪眼朦胧,还吓了永安郡主一跳。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荨,你还委屈上了?”永安郡主可不买账,若是掉两滴眼泪就能解决事情的话,他们江家也不用吃陈家这个闷亏了,直接将江荨拎出去哭到陈家满意就是了。 挽玉也是傻眼了,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变成哭包了?以前犯错的时候,就算惩罚再严重,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她看着江荨的泪眼,竟然还生出了想将她护在身后的念头…… 江荨举起手,直接用袖子将眼泪一抹,两三步就冲到了永安郡主跟前,抱着她的大腿就不撒手了。 “母亲,我就是委屈!明明荨儿什么都没做错,却要给荨儿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荨儿不服!荨儿一连好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可那真正有错的人,却还是高枕无忧!” 她的眼泪不停,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抱着永安郡主的时候还蹭到了永安郡主的裙面上,沾湿了一大片。 永安郡主皱起了眉头,她听着女儿的哭腔,也不似作假,或许真另有隐情? “那你便说说,你怎么就没有错了,那陈家公子是不是你伤的?江荨,我和你说过,做错事情没关系,改过就是,我不希望我永安郡主的女儿是一个冥顽不宁的人。” 永安郡主给了江荨机会解释,她要听的,只是一句真话,而不是江荨胡编乱造出来应付惩罚的。 江荨的一双大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撒开手,随后就先恭恭敬敬的给永安郡主行了礼,永安郡主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母亲,陈远舟是荨儿所伤,不过他纯属是咎由自取!” “前两日,我在茶楼听书,他也在,他竟然指着荨儿说要将荨儿送给清世子做暖床丫头,母亲,您说他的腿折得冤还是不冤?” 她看了一眼永安郡主的脸色,继续说到:“那日,四妹妹也在,陈远舟当着众人的面说要与荨儿解除婚约,和四妹妹在一起。母亲,荨儿被如此侮辱,难道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江荨的这番说辞,可是让永安郡主气得不轻。她说话间还带着哭腔,其中的委屈不言而喻。 若说陈远舟不认识江荨,那还说得过去,可他们自小便有婚约在身,又怎会不相识? “如果真是这样,你那日为何不说?”永安郡主要一个真相,若是真如女儿所言,在处理江荨一事上,她也不必那么被动了。 江荨抹了抹眼泪,才开口他“荨儿害怕,四妹妹说荨儿险些就将陈远舟打死了,荨儿怕他真的死了!确是荨儿先动的手,没人会愿意相信荨儿的话。” 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抽泣不止,当真是惹人怜惜,永安郡主这会儿已经对女儿是心疼不已了。 是啊,纵使江荨再大胆,可人命关天,她照样也得发怵。 然,陈家的事已成定局。 永安郡主蹲下身子,把江荨抱在怀中。 “荨儿莫怕,你受的委屈,母亲会替你讨回来的!” 江荨心中暖暖的,紧紧的抱着自己母亲,不管回到什么时候,她母亲永远是对她最好的。 有了她娘的保证,江荨也是松了一口气。 永安郡主浩浩荡荡的来,浩浩荡荡的回去,脸上的怒意分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江荨又惹她生气了…… “小姐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日挽玉是不在的,只有她的好妹妹江姒和自己在一起,所以出了事,江姒一声不吭,也没个能替她作证的人。 江荨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本小姐说的是真还是假?” 挽玉想也没想,便回答了她:“小姐说的怎么会是假话呢?奴婢早就觉得那陈家公子不是东西了,奴婢还听人说过,他嫌弃小姐长得不如四小姐好,真是个肤浅的!” 这话是她从那些大丫鬟口中听来的,有一回陈夫人带着陈远舟来江家作客,陈远舟为了讨江姒欢心,竟直接贬低江荨的容貌,过路的丫鬟听到了,也不敢去告状,就只当成了一个笑话传来传去。 挽玉真是为她家小姐鸣不平,她家小姐分明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不过就是还没抽条,体态微胖罢了! 江荨笑了笑,挽玉还是如此可爱,想着,她还捏了捏小丫头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逗得小丫头哈笑不止。 她说的当然是真的,不过她没说那是陈远舟喝醉了酒说出的一番话。 在茶楼,陈远舟将她认做了江姒的丫头秋雁,恰好,岐王府的清世子也在,他便卖了个乖,想着将她从江姒那里要过来送给清世子。 是他自己自找的,又怎能怪她呢? 江姒倒是知情,不过谅她也不敢站出来揭穿自己。 江荨回忆起上一世,自己居然还对那陈远舟动过真情,也是眼瞎至极了。 既然已经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便不会再让那恶人得意! 这时,也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一如最初的模样。 窗外,桃花漫天飞舞着,江荨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也不知道如今的谢宁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挽玉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还颇有些好奇:“小姐,你在看什么?桃花吗?小姐可是想吃桃花酥了?” 若说这易京桃花最多的地方,便是江家了。 江家几乎每个院落中都有桃树,其中最多的就属江荨所在的蘅芜院了。 江荨以前最喜欢的便是桃花了,不仅是因为桃花烂漫恣意,更是因为桃花有很多种吃法…… 说起来,她的确是有很久没有吃过挽玉做的桃花酥了。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桃花醉人,片片皆能令人沉醉,吃进肚子里,倒不如看着它飘落化作春泥。 想起前生蘅芜院化作黑炭的桃树,她就忍不住叹了叹气。 春意不解,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停了下来,也跟着她一起叹气…… 第四章 桃花意浓 易京的桃花开了,给易京染上一层富贵春色。 威风凛凛的将军打马归来,中间却隔着盛世繁花,那也是江荨一辈子的遗憾。 少女藏于繁花中,少年拨开花丛,自此便再也不能忘怀。 时过境迁,北周已至末路,将军临走之际,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了。 “荨儿,待山河安稳,我便带你走,不问世事,可好?” 将军铁骨铮铮,语气却极其的小心翼翼,唯恐面前的女子说出拒绝的话来。 江荨想了许久,才点了头,她说:“好。” 随后,含笑以对。 她这声“好”来得太迟,将军等这声“好”字,等了太久。 微风轻拂,一片花瓣落在了女子的发梢,花色相映,当真是人比花娇。 春意醉人,将军指着开得正盛的桃花,许下了承诺:“待来年桃花开满易京,我便回来了,等我!” 这句话,江荨一刻也不敢忘。 在孤寂的易京下,等待便是最大的希望。 江荨每日都望着那窗外的桃树出神,她期待桃花盛开,却又害怕桃花晃人眼,稍不注意就错过了花期。 “荨儿!” 隐隐约约,十分不真切,那是谢宁的声音。 江荨回过头来,入眼的便是浑身沾满血的谢宁,他身上尽是刀口,还有一只箭插在他的胸膛,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嘴角含笑,目光温柔。 那殷切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他如约回来了! 不觉中,她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了。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可一靠近,他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要走!不要!” 大梦惊醒,一身冷汗,江荨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挽玉眼底的担忧。 原来,她只是在做梦。 挽玉轻抚着她的背,小心翼翼。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江荨摇头:“是美梦。” 在梦里,她见着了谢宁,又怎会是噩梦呢? 挽玉不解,既然是美梦,为何又会被惊醒呢? 不过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 “小姐,奴婢听他们说,老太爷想将你送去云州,幸好夫人及时站了出来,不过以老太爷的脾气,这事估摸着还没完。” 她把自己听来的消息说给了江荨听,江荨倒是没多大反应。 挽玉所言非虚,前世她便是被老爷子送去了云州,还没有她娘站出来护着她这一出,老爷子一声令下,无一人敢反驳。 不过就是因为她那日同永安郡主说过的话奏了效,她是永安郡主的嫡亲女儿,永安郡主总归是要护着她的,再说了,她犯下的错还不至于要被送去云州受苦。 云州倒也并非是荒凉之地,江家的祖籍便在云州境内,不过云州与繁华的易京有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的区别。 江荨出生便是易京的贵女,从小到大哪里吃过丁点的苦? 在永安郡主眼中,去云州可不就是受苦嘛! 挽玉也这么认为,她自小就跟在江荨身边了,自家小姐就没受过苦,去云州,那太残忍了。 江荨笑了笑:“既然尚未做下决定,又何必杞人忧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心无惧,顺其自然就好。” 自家小姐如此淡定,让挽玉傻眼,她还从未见过小姐如此自信过。 “可是小姐,老太爷向来说一不二,就算是有夫人求情,老爷子也不一定会给夫人面子……” 挽玉不是傻的,她比江荨大两岁,心中自有两杆秤。 永安郡主即便是身份再高贵,可这江家真正说一不二的主还是老爷子,老爷子虽然久居幽院,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威严。 江家现如今掌权的江二爷,遇事不决都还得向他老子请教呢! 永安郡主护犊情深,可也得给老爷子几分面子,老爷子发起火来,谁敢触他的霉头? 挽玉也是担心她,江荨心中暖暖的。 她顺势起身,让挽玉帮她宽衣。 天边已是鱼肚白,也是时候该起身了。 “去不去云州在我自个儿,不在祖父,帮我梳妆吧。今日得给母亲请安了,一会儿去晚了会挨骂。”江荨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是那眉宇间散发出的自信光彩,让挽玉险些晃了眼。 说来,也是有些好笑,这么些年,她给永安郡主请安的次数寥寥无几,这般勤快还是头一遭。 挽玉惊讶,故而提醒到:“小姐,这才卯时三刻。” 换作是以往,她家小姐日上三竿才会爬起来,今日太阳要打西边出来吗? 难不成是昨日夫人突击,将她给吓着了? 江荨扶额,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去答,又见挽玉嘴角含笑,她气恼到:“好你个挽玉,竟敢笑话本小姐了!” 主仆二人笑作一团,却也自有一番滋味,顿时浑身的惰意也全无了。 经过挽玉的巧手精心装扮后,本来胖乎乎的小姑娘,也分外的可爱了,就像观音大士座下的仙童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抱进怀里好生怜爱一番。 江荨本就长得不差,就是体态胖了些,和弱不禁风的江姒一比,自然就落了下风。 不过她的五官很是精巧,眉如远山,双目更是犹如一泓清泉,顾盼生姿,多看几眼,便会沉沦其中。 只是奈何,那些个肤浅的,只见到她的体态,便止步了。 她状若福娃的装扮,可是让人好一番侧目,那些个丫鬟婆子们,哪里见过江荨如此软糯可爱过? 平日里,江荨的做派就跟男孩子似的,更别说这般精心的装扮了。 虽不似高门贵女那般大气优雅,却也是灵气逼人,恍若仙童一般高不可攀。 “二姐姐!” 要去请安的可不止江荨一个,这不,没走几步,便遇上了江姒。 江姒更像是算准了她要来似的,青丝上薄薄的一层白霜就是最好的佐证。 江荨面色不改,含笑以对,可早已将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的了。 江姒笑意盈盈,清瘦的身子在晨间的寒风下微动,好似下一刻就会被吹走一般。 精巧的脸蛋被吹得有些微红,还真是我见犹怜。 不过,她的心却与她的美貌截然相反。 江荨瞧着她那张脸,一腔怒意便涌上了心头,奈何她如今尚且不能明着收拾她,只好强忍了一番怒意。 “二姐姐今儿起得可真早,母亲见了,定欢喜得不得了!” 若说哄人的功夫,江姒自有门道,若不然她前世也不会被江姒哄骗了那么多年。 她还真以为江姒待自己是真心的,掏心掏肺对江姒,最后换来的却是狼心狗肺! 第五章 愚钝 江荨莞尔一笑,将帕子松开,擦了擦手心里莫须有的汗:“四妹妹惯会哄姐姐开心,虽说四妹妹不是母亲嫡出的,不过姐姐却喜欢极了你这张小嘴。” 说着,她也不顾江姒瞬间黑沉的脸,伸出手将江姒青丝上的白霜抹去了。 “妹妹,往后可莫要再傻傻的等着姐姐了,姐姐不同你一样每日都会来。虽说早已春回大地,可这晨间的寒风也是极伤人的,妹妹身子骨柔弱,切莫再犯傻了。” 江荨苦口婆心,江姒却咬碎了一嘴银牙,她哪里会想到江荨竟会突然性情大变。 挽玉憋着笑,她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挽玉心如明镜,一直觉着这四小姐没安好心,可自家小姐却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也是吃了不少亏,没想到因这一祸事之后,她家小姐居然开窍了! 恰好江姒看了过去,挽玉立马就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 江姒咬了咬牙,将心中的不满隐了去,再抬头时又是一张明媚的笑脸了。 “二姐姐,我们走吧,一会儿去晚了,母亲会不高兴的。” 江荨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挽玉机灵,执起她的手就高昂的从江姒身边离去了。 江姒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深邃不已,明明才九岁,眼中却满是算计。 江姒跟在她们身后,唯唯诺诺,倒显得江荨很是霸道。 江荨冷笑,江姒惯会用这些小伎俩,楚楚可怜是她的伪装,目的却极为直白。 永安郡主的院子也很有特色,与江荨那满园桃花相比,永安郡主的禹冬轩就低调得多了,低调中却又不失高雅,从各种陈设便能看出郡主的欣赏水平,自是不一般的。 “二位小姐来得正好,夫人也刚起身。” 周嬷嬷毕恭毕敬,只是那一脸的冷意掩不住,她的目光在江荨身上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似乎是对她这身装扮的认同。 她却是没去瞧江姒如何,反正每日都是一个样,反而不出彩。 “二位小姐先去暖阁等着吧,夫人很快就到了。” 江荨点头,由着周嬷嬷带了过去。 江荨的大气倒是让周嬷嬷高看了几眼,她又回头见江姒忙着避开自己的目光,不免就摇了摇头,果然是庶出,竟然会怕她一个下人。 江姒见周嬷嬷摇头,眼中泪花闪烁,却也不敢挤出眼眶来。 江荨好动,在暖阁中自在清闲,不顾江姒如何,反正她是无拘无束,气得江姒牙痒痒。 周嬷嬷只觉得这个小姐俏皮可爱,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合规矩,相反是江姒如坐针毡一般,显得小家子气了,她对江荨的好感不止是上升了一星半点。 “哟,原来二姐姐和四妹妹早就到了,我险些来晚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说话也是极具特色,来人正是三小姐江柔。 江柔乃是林姨娘所出,林姨娘乃是江二爷的贵妾,林姨娘与江二爷青梅竹马,也是情投意合,奈何圣意难为,最后娶了永安郡主为正妻。 林姨娘本来比永安郡主要早些怀上江柔,不过因着江荨是早产,比江柔足足早了一个月出生,所以她也只能做三小姐了。 林姨娘在江二爷心中的地位不低,江柔自然也就比别的庶女身份要高一些,毕竟她可是江二爷最喜欢的女儿。 寻声而望,只见江柔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眉目含笑,却不达眼底。 江姒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三姐姐”。 江荨似笑非笑的盯着江柔,江姒可是给她打了个样,江柔若是不给自己见礼,倒是说不过去了。 江柔眼神暗了暗,没顾着理江姒,对着江荨柔柔一笑:“二姐姐。” 江荨觉着好笑,这江柔可不是善茬,她最喜欢的便是与自己作对,这会儿倒好,被自己给压了一头,还不得气死。 江柔的确气愤,但她不耐的却是江姒,江姒的花花肠子,她可是一清二楚,不过她拉着自己不得已矮了江荨一头,这个仇,她可是记下了! 收到江柔的警告,江姒缩了缩脖子,眼中还有水雾,楚楚可怜。 “夫人!” 门外是丫鬟们行礼的声音,屋里的小姐们也就知道是永安郡主来了。 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等着她进来,谁若是行礼行得慢了,就是被嘲笑的那一个。 周嬷嬷将永安郡主迎了进来,屋里初江荨以外的小姐,丫鬟,都齐齐的行了礼。 江荨这才不紧不慢的屈身,动作却是极为认真,永安郡主点了点头,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落座,江荨自然是在她郡主娘身边,笑意盈盈,也是让江姒眼红不已。 “姒姐儿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永安郡主注意到江姒的眼睛红了,眼中还隐隐有水雾,不可能视而不见。 虽说江姒不是她生的,可江姒自小就养在她身边,也有了一些感情在的。 虽不能与江荨相比,但至少在永安郡主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江姒被点名,猛然起身,差点还摔了,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分明就是在说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江柔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估摸着又要扯上江荨那个傻子了,不过与她有何干系?坐着看戏就是了。 永安郡主不悦:“有什么委屈,说与我听就是了,切莫丢了小姐的脸面!” 永安郡主严格,喜欢知礼数的孩子,江姒这般扭扭捏捏,小家子气油然而生,还真让她不耐烦了。 江姒见状,紧咬着嘴唇,眼神也是有意无意的看着江荨,就差没明着说是与江荨有关了。 江荨似笑非笑,她来时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果不其然。 江荨不急,一旁的挽玉可是气极了,每次四小姐一装委屈,必定会扯上她家小姐,一准没好事! 永安郡主皱眉,怎地又与荨儿有关? 江姒刚想说话,恰好就撞进了江荨的眼睛,江荨的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欲言又止,始终没说出口。 “扭扭捏捏,像什么话!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省得惹人心烦!” 牵扯到江荨,永安郡主的心就偏了,为了一个庶女,她何必与自己女儿不快?即便再亲近又如何?又怎能比得上自己的嫡亲女儿? 恰好江姒失礼,她就直接让江姒住口了,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干脆不要开口。 江柔失望极了,她还以为会有好戏看,结果江姒这么蠢。 江姒被训斥,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夺眶而出,梨花带雨的模样却只让永安郡主心中烦躁不已。 这几日她为了江荨之事,受了老夫人和江二爷不少气,心中自然是气愤不已,江姒这顿骂受得不冤! 第六章 有请 这边还未说上几句话,老夫人院里的嬷嬷便来了。 “郡主,老夫人有请!”那老嬷嬷本以为江荨不在,结果人家就端坐于此,她接着又补了一句:“也请二小姐移步清晖院。” 本以为没有戏看的江柔眼眸亮了亮,祖母可是比江姒的手段高明多了,这下看江荨怎么躲! 她可是听自己娘亲说了,祖父的意思是想把江荨送走,祖父的命令谁敢违抗? 江姒眼中的泪花也悄然隐去了,定定的看着那嬷嬷。 江荨面色不改,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出了,只是一直在等而已,要想让老太爷打消念头,还得她自己出面,她娘再说多少都是无用的。 永安郡主皱眉,却也没有发作,颔首应下了。 “走罢。” 没有理会江柔和江姒,永安郡主牵起江荨的小胖手,便跟着那老嬷嬷出了门。 有周嬷嬷同行,那派头都是不一样的,老夫人院里的老嬷嬷在周嬷嬷的衬托下,真是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倒像是永安郡主去兴师问罪一般。 许是怕江荨害怕,永安郡主牵她的手牵得紧紧的,也是让江荨心安不已。 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江荨皆是无惧,任谁也别想让她妥协! 清晖院—— 内里的人众多,不止是有老夫人和老太爷等人,还有江家大房的连氏也在。 就连江家小姑也在,她名为江月,和江二爷一母同胞,自然也就长得分外相似,只是她多了女子特有的柔美。 她嫁给了惠王世子,在江家,这个小姑的地位可是不低的。 看来是大阵仗了,她竟也来凑热闹。 江荨环顾了一圈,恰好撞进了大房连氏的如碧波一般的眼眸,她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江荨也微笑回应,这个大伯娘江荨是喜欢的,她并非是易京的闺秀,而是那边关胡人之女。 永安郡主知礼,一进来便毕恭毕敬的给在场的长辈行了礼,小辈则是站起来特地给她行了礼。 江荨自然不能拖后腿,从老爷子老夫人,一路见礼,也没看出什么不情不愿。 再加上她今日这一副仙童般的打扮,倒是博了一众好感。 只是老夫人不买账,冷哼一声,也不回应江荨的见礼。 江荨也不气恼,仍旧笑意盈盈。 老爷子目光如炬,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江荨也不怕,昂首让他仔细看个清楚,自己也是在打量着老爷子。 对于这个祖父,江荨其实没多少印象,老爷子常年独居幽院,就连逢年过节都不常露面,江荨这种小辈自然没多少机会能见着他的尊容。 他和普通老头也没太大区别,就一双眼睛特别有神,满头白发,还有那长长的胡须,显得有几分世外之人的意味。 江荨的大胆,让他惊讶不已,在江家小辈中敢与他对视的可没几个,不觉中,老爷子对江荨已经有了一些好感了。 老夫人先发制人,问道:“荨姐儿可知让你来所谓何事?” 江荨摇头:“不知。” 一问一答,江荨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晓一般,懵懂至极。 永安郡主皱眉,将江荨护在身后。 “母亲,荨儿她还是个孩子!”敢打断老夫人的,也只有永安郡主了,虽然这样很是失礼,可要保住江荨,永安郡主顾不得那么多了。 老夫人气极,却也不能对永安郡主如何,一通怒气冲天,也只能自己忍了回去。 见自己老娘受气,江二爷忍不住开口:“夫人,荨儿她做错了事,就该得到惩罚,你这般护着她可是要视我江家家规于无物?” 江二爷毫不留情,他本就不喜欢永安郡主,连带着江荨也喜欢不起来。 永安郡主捏了捏帕子,将心中的怒气隐了去,没有理会他,而是向老爷子求情:“父亲!荨儿她再不懂事,也是儿媳的嫡亲女儿,求您网开一面,饶了她这一回吧!” 卑躬屈膝,这是永安郡主的低头,弯下去的不是腰,是她作为郡主的骄傲,也是她对江荨毫无保留的爱护。 江荨见此又想起了前生她跪在江二爷面前替自己求情的画面,那画面太过刺眼,江荨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她三步并两步,绕过永安郡主,走到老爷子跟前,小脑袋高昂,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 “荨儿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荨儿乃江家嫡女,被人侮辱了,难不成还得给那人跪下赔礼道歉不成?是那陈远舟无礼在先,荨儿才出手的,祖父可愿听荨儿说清始末?” 在场能做主的,除了老爷子还有谁? 她这般大胆,可是让在场的一众人都惊了,发问老爷子,就连江二爷也是不敢的吧! 他们都以为老爷子会发怒,老爷子却只是点了点头,许了江荨解释的机会。 江荨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老爷子任性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永安郡主错愕,女儿这般大胆,她还真没想到,她也没想着将江荨拉回来,反正事已至此,说不定转机就在女儿自己身上。 江荨把说给永安郡主的说辞,再次加工之后,说给了老爷子以及众人听。 那陈远舟的行径,让不少人皱眉,连氏便是其中一个。 江家小姑更是直接问永安郡主:“嫂子当年怎会给荨姐儿定下这样一门亲事?真是荒唐至极!”也丝毫不顾礼数了,她如今是极其可怜江荨这个侄女了。 永安郡主不语,她自己也是懊恼极了,当初她也是一时兴起,谁知道那陈远舟竟会是这种人? 都在为江荨抱不平之际,老夫人难得清明:“你说当时姒姐儿也在,那你说这么多便是空口无凭,也得问过姒姐儿才行!” 她说完,还看向老爷子,请功的意思分明。 老爷子手一挥,便有人会意,去带江姒过来了。 老爷子又不是糊涂的,江荨有几句真话他心知肚明,可他爱不爱听她的说辞,就得看他的心情了。 气氛莫名就紧张了起来,永安郡主的心也提了起来,江荨分明是夸大了说的,姒姐儿来了要是戳穿了她,就不好收场了。 反观是江荨,一脸的淡定。 让人不自觉的便信了她的话,觉得她说的就是事实。 不一会儿,江姒也到了。 她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啊,老爷子一个眼神就险些将她给吓趴了。 有江荨的表现在先,江姒就显得愚钝了些。 江姒稳住心中的波动,颤抖着声音行了礼,好在没出错。 第七章 收场 还未回过神,老夫人立刻就问她:“荨姐儿说那日是陈家公子失礼,她才动的手,你也在场,她说的可是真的?姒姐儿,我要听的是真话,你可想好了再回答!” 老夫人故意把“真话”二字咬得特别重,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永安郡主盯着江姒,生怕她顺了老夫人的意,说了对江荨不利的话。 江姒没想到是因为这事,她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若说不是,永安郡主定然不会再理会她,自己就没有那么多优待了,没了永安郡主的庇护,她什么也不是。 可若说是的话,老夫人必定不会放过她,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她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后果可想而知! 江姒看了一眼江荨,江荨没看她,可是那脸上的从容却让她心慌不已。 她一点都不怕自己揭穿她吗? 想了半天,江姒最后还是回了一句:“是!” 江姒还是怕了。 老夫人被江姒打了老脸,怒气滔天,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向江姒仍了过去。 江姒没来得及躲,茶杯砸在额头上,生生将江姒给砸晕了过去。 她这一番动作可是让不少人都傻了眼,江姒说了实话,老夫人这般生气,不是在说她是故意想害江荨吗? 连江月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知道母亲不喜欢永安郡主,可江荨是她的孙女,她也一点不心疼的吗? 没人理昏迷不醒的江姒,永安郡主却是招了周嬷嬷,把江姒给抱走了。 老夫人这才后知后觉,她刚刚做了什么蠢事。 她有些牵强的解释到:“姒姐儿早不说,害荨姐儿平白受了这么些天的委屈,我也是气不过,这才……”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老爷子给打断了:“够了!你若是太清闲了,就去佛堂多念念经。” 说完老爷子还不忘补上一句:“真是半点都不如你姐姐!” 这可是往老夫人心上扎刀子,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就只有老爷子那句“真是半点都不如你姐姐”在她耳边不停的回荡。 现如今的老夫人并非是老爷子的原配,他原本的夫人是她的姐姐,可惜生下长子后便撒手人寰了,老夫人是续弦,继而生下了江二爷和江月。 老夫人尚在闺阁之时,听得最多的就是别人把她和姐姐相比较,她什么都不如姐姐,嫁了人也得不到夫君的爱,也是可悲。 “虽说错不在荨丫头,可伤人确实不对,就罚你这丫头随我一同前去云州好了!”老爷子掷地有声,丝毫不容江荨有拒绝的机会。 江荨有些错愕,她倒是没想到老爷子会下这个决定。 独自去云州,那是惩罚无疑,可随老爷子一起,那可不叫惩罚,那就是厚爱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永安郡主自然是放下心来,不管怎样,她的荨儿是没事了,就算是去云州,有老爷子护着,总归是出不了错的。 老夫人也顾不得呕气了:“老爷怎会突然想到去云州?” 江二爷也有同样的疑惑,定定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冷哼一声,没给老夫人面子,只是对江二爷说到:“我江家老祖宗可是还在云州待着,马上就是清明时节,回去看一眼也是应该的。” 人一老,自然就念旧了,从云州来到易京之时,老爷子也不过是愣头小子一个。 后来官做大了,多是亲戚自云州而来,他还从未回去看过一眼。 原是如此,众人也都能理解了。 偏是老夫人不知趣,还想阻挠:“老爷既然是要回云州祭祖,何不带着凌哥儿?荨姐儿一个女娃娃她能做什么?” 她口中的凌哥儿是江荨的哥哥,也是永安郡主所出,比江荨大两岁,他是个有出息的,被圣上点了做太子的伴读,所以老夫人很是喜欢他。 听到点了自己儿子的名,永安郡主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她儿子待在太子身边前途无量,何必什么事都扯上他? 老爷子睨了老夫人一眼,四个字便脱口而出:“无知妇人!” 她没什么才情,无知二字用得刚刚好。老夫人被骂,讪笑了两声,便不敢再过问了。 江二爷颔首:“那父亲想何时前往云州?儿子也好早些安排。” 他气恼不已,心想自己老娘还真是老糊涂了,这种话也说的出来,不过好歹也是他的亲娘,不能说她如何。 老爷子也只是回了两个字:“不急。” 他又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连氏,道:“妍姐儿也跟着一起,两姐妹也好有个伴。” 连氏闻言一愣,还险些失了礼数。 她简直是受宠若惊,因她胡人的身份,她的一双儿女都不如二房受宠,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也会想起她的妍儿来! 她谢过老爷子之后,还对江荨投了感激的目光。 若不是因为有江荨,老爷子也不会想到妍儿,她懂得的。 老爷子点头,他其实也是被老夫人气的,恍然间就忆起了已故多年的夫人,想他的长子远去边关多年,也不曾回过易京,留下妻女在易京,却也是受尽冷落。 及时想起,便是他有心了。 江荨微微一笑,她对江妍是存有感激,前世她被陈家羞辱,江妍大着肚子都来替她求情了,这样的恩情,她得记一辈子。 若老爷子不开口,她也会私下求着让江妍一起的,江妍平日里低调万分,就连江柔的气焰都比她高。 借着这个机会,也好让那些个心术不正的明白,江家大小姐不是他们能轻视的主! 交待好了,老爷子就甩袖子走人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众人也都相继离去了。 老夫人被气得不轻,老嬷嬷就搀着她先回房休息了,竟是连江月这个世子妃都懒得搭理了。 江月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也不会去和老夫人计较什么。 永安郡主恭恭敬敬的将她请回了禹冬院,老夫人拎不清,永安郡主还是知礼的。 “姒姐儿长高了许多,来,来姑姑这边,让姑姑好好看看!” 江月看得起的就只有江荨这一个嫡亲侄女,自然是百般喜欢。 江荨走到她身边,就被她给揽进怀里了,她身上香香的,江荨的小鼻子还特地闻了闻,煞是可爱。 近一看,江荨不由得咋舌,明明她比郡主娘要小不少,可她看着却比郡主娘还要老一些,那种疲态是胭脂水粉所掩饰不住的。 前世记忆中她小姑也算得上是圆满,儿女双全,稳坐惠王世子妃之位,风光无限。 后来北周大乱,惠王选择明哲保身,她亦是相安无事,没有太多铁宕起伏,却也是平安喜乐一生。 第八章 认错 前世她没怎么关注过江月,可如今看来,她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江荨的姑父,也就是惠王世子,天生体弱,一直被惠王保护得很好,也就让他的性子变得分外孤僻,在江月还未嫁进惠王府的时候,就传出过惠王世子凌虐下人之事。 如今江月也育有一女了,也未曾听她向江家诉过苦,不过她却从未将女儿带回江家过,就是连老夫人都不曾见过她的亲外孙女,这就不得不令江荨感到奇怪了。 然,惠王世子和小姑究竟有什么秘密,她不知道,也不关心,至少现在是与她无关的。 “嫂子,既然真相大白了,有的麻烦还是要趁早解决才是。”江月把江荨放开之后,才对着永安郡主打哑迷。 江荨活蹦乱跳特别有精神,江月瞧着也是极欢喜的,就是那荒诞的婚约将她给束缚了。 江荨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乖巧懂事。 永安郡主睨了她一眼后,随即点头,这才缓缓应到:“这是自然。” 没说一会儿话,江月就要离开了。 永安郡主亲自将她送走的,惠王世子妃的排场很大,但她背后的落寞也是真的,至少江荨看出来了。 “你这姑姑也是可怜人。”永安郡主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还接连叹了一口气。 江荨歪着头,天真的发问:“母亲为何这么说?” 莫非郡主娘知道一些内情?可她以前怎么没听她说起过? 永安郡主摇了摇头,在她的小脑袋上点了一下:“你个鬼精灵,操心那么多做甚。” 江荨也只是傻笑。 江荨要同老爷子前往云州祭祖一事,霎时间就满院皆知了。 林姨娘知道后,自然是不依不饶,江柔心中也气愤,她以为江荨是去受苦的,可谁能想到老爷子的态度突然间就转变了? 既然江荨都能陪老爷子一起去云州,那自己为什么不行? 江柔赖着江二爷求了半天,都不见江二爷点头,结果她一气之下,便闹起了绝食。 为此,江二爷可是好一阵头疼。 林姨娘是个聪明的,在江二爷快要发怒的时候,及时制止了江柔的胡闹行为,不仅让江二爷觉着她善解人意,还对江柔多了几分愧疚之情。 江柔是消停了,可其他人还怀恨在心呢! 永安郡主心头还惦记着江姒的,她被老夫人砸晕了过去,就被周嬷嬷带回去休息了。 送走了江月,她便带着江荨来了江姒的院子探望她。 江姒虽说有一些不得体,可她始终还是得了永安郡主教导,还是不同于寻常人的。 “郡主,四小姐已经醒了,不过……”江姒房里的丫鬟像是深得她真传一样,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多。 没等她说完,周嬷嬷便抬手让她住口了,这也是永安郡主的意思。 既然醒了,那就是好的,吞吞吐吐,像什么话? 走进去后,江姒正坐在床沿上,望着窗外的风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恐怕也是知道自己要去云州一事了,江荨摇头笑了笑,这个结果可不是江姒想看到的。 前世,她孤身前去云州,落寞至极。 江姒也正是那个时候,趁虚而入,填补了永安郡主心里的空缺,使得永安郡主对她是千好万好,甚至还将她记在了自己名下,一跃成了江家嫡出小姐。 她也“争气”,最后还越过了江柔在江二爷心中的地位,易京人人都知道江家四小姐品貌出众,却独独遗漏了还有一个二小姐江荨。 后来江荨从云州回来的时候,便什么都不一样了,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想到那些腌臜事,江荨不自觉便捏紧了拳头。 江姒恰好就撞进了她的眼眸,心里还猛然咯噔了一下,江姒总觉得这个姐姐不一样了,还有些害怕。 江姒身子虚弱,永安郡主也没在意她有没有起身给自己见礼,而是缓步走到了江姒身边去,关心着她额头上的伤。 “疼吗?” 江姒点头。怎么不疼?老夫人盛怒之下,是毫无理智的,下手自然也是没个轻重,江姒额头上掉了个大包,还折损她不少的美感。 她眼中还有泪光闪烁,看着永安郡主的时候,仿佛是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一样。 永安郡主叹气:“你这孩子也是,荨儿是你姐姐,你早就应该替她说话的,若说只是胆小,那也是怪我没有教导好。” 永安郡主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心里对江姒还是有了些许的隔阂。 江姒明明一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一直隐瞒着不说,要不是她还小,且不能用心思重来丈量,说不定永安郡主早就放弃她了。 江姒心惊,她这是惹得永安郡主生厌了吗? 她一无所有,若是连永安郡主的庇护都没了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她险些又昏厥过去。 她也顾不得体虚不体虚的了,下床后便直直的跪在了永安郡主跟前。 语气也是十分凄婉:“母亲,姒儿知错了!姒儿那日也是被吓傻了,姒儿胆小,不敢出面为二姐姐作证,可若说是姒儿是故意隐瞒不报,那姒儿就太冤枉了!望母亲明鉴!” 跌跌撞撞,好不可怜! 永安郡主看着她这副模样,也狠不下心了。 无奈的又将她拉了起来:“地上凉。你知错了便是最好,往后切莫要再糊涂了!” 是抚慰,也是警告。 永安郡主的立场很明确,她对江姒再好,也不可能越过江荨这个嫡亲女儿。 多一分,是恩泽,也是江姒承受不起的厚爱。 可少一分,那也是无可厚非。 江姒猛点头,她这会儿可不敢再生事端,抱好永安郡主这颗大树,才是她能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江荨看戏也看够了,她迈着小短腿走到了江姒身边,笑意盈盈。 “四妹妹别哭了,二姐姐知道你不会故意害我的,况且你今日能替我作证,我已经很感激了。母亲,您也别生气了,荨儿早就不委屈了,折的又不是荨儿的腿。若非这事,说不定荨儿还没有机会和祖父一起回云州祭祖,您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说得风轻云淡,听者却是各会其意。 永安郡主正色道:“你是我永安郡主的女儿,谁也不能辱了你!那陈远舟即便是丢了命,也是怪不得你的。” 只要不是江荨有错在先,就是嚣张跋扈一点又怎样? 她们母女情深,江姒心中却暗恨不已。 第九章 长姐 她本以为可以坐收渔利,却不料适得其反。 江荨这下受了老爷子的宠爱,以后谁还敢动江荨? “你先好生修养,待你大好之后再来请安罢!” 许是怕江姒都这样了每日还要扰她清净,永安郡主还特地嘱咐了她。 江姒的脸色霎时间就又白了许多,她紧咬着下唇,还有些许的颤抖。 江荨接着说道:“四妹妹,姐姐很快就要随祖父去云州了,你可得替姐姐好生照顾母亲才是,待姐姐回来定给你带云州的小玩意耍耍。” 这个替字,可谓是诛心至极。 “二姐姐放心,妹妹定谨记于心!”她望着江荨的时候,眼神平和,丝毫没有委屈的意思,倒也学聪明了。 永安郡主见江荨如此懂事,顿时眉开眼笑。 小院中传出欢声笑语,还有小女孩如黄鹂一般婉转的笑声,只是有几分真切,就不得而知了。 折腾了一天,江荨回到自己的蘅芜院时,已经很累了。 “咦?小姐,这里为何会有一支桃花?”挽玉去关窗,却见窗台处有一支桃花静静的躺在那里,沾染了傍晚的露气,还有幽香散发。 江荨看着那一支莫名出现的桃花,脑海里浮现的就是谢宁那张眉目含笑的脸。 可重生的是她,难道说谢宁也…… 她凝视着那娇艳的桃花,一颗心就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挽玉摸不着头脑啊,她家小姐怎么就跟丢了魂一样?莫不是这桃花有勾人心魄的本事? 江荨回神,按耐住心头的想法,对着挽玉说到:“你去找一个花瓶来。” 是或不是,待她试一试就知道了。 挽玉得了吩咐,便去找花瓶了,她猜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听吩咐便好。 挽玉找的花瓶很好,衬得桃花更加明艳了几分。 “小姐,你知道这花是谁折的了吗?”挽玉瞧着她淡定的模样,还以为她已经知道了。 江荨摇头,笑了笑:“是谁折的重要吗?花好看就行了。” 挽玉懵了,不过她也没有再问下去。 夜深人静,连挽玉都已经睡下了,可江荨却怎么也是睡不着。 那一支桃花扰乱了她的心,她满脑子都是谢宁的影子。 她说过的,这一世她要许他锦绣前程,不管前路如何坎坷,她都不会有丁点退缩。 再有几日,就有一场桃花会了,到时候易京的贵女贵公子们都会参与其中,她定要亲口问他,这一支桃花是否是他所赠! 她还要问他,为何没有如约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安然入睡,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大小姐等你多时了。”挽玉听到她的呼唤,匆忙就赶来了。 江荨坐在床沿上,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力。 “你该早些喊我的,快些帮我梳洗吧。”她平日里就是这副做派,挽玉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没想着早早的叫醒她。 但她不知,如今的江荨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她一边帮着江荨穿衣洗漱,顺带认了个错:“奴婢知错了!” 江荨也没必要跟挽玉计较,只是让她以后莫要再这样了。 挽玉也点头应下了。 “小姐,你昨晚没睡好吗?” 挽玉眼尖,自然注意到了她眼底的青色。 江荨拿了铜镜,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果然还是留下了痕迹。 她点了点头:“无碍,只是一想到去云州,有些兴奋罢了。” 这个说辞,也还算说的过去,至少挽玉信以为真了。 “小姐,云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奴婢听说那里经常会有水灾,听说那里的房子都是建在水上的!” 说着,她还夸张的比了个手势,以此来表达云州的可怕。 江荨被她逗笑了,却也没有解释。 知云州者,莫过于她自己了。 前世她也在云州待了好几年,那里是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所谓云州,也是因其地形而得名的,云州环水,到处都是湖泊,早晚都有水雾升起,白茫茫一片,就好似置身云端一样。 水满则溢,常有水灾也是无可厚非,但云州人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去应对,不过这些,易京的人又怎会知晓? 难得小姐配合,挽玉高兴啊,替她打扮得恍若仙童一般。 江荨以前的性子就跟男孩子似的,也不喜打扮,重活一世,在这年少如花一般的年纪,她也落了俗套。 江妍见着她这副打扮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荨妹今日可真好看,跟仙童似的!”江妍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她。 只有江妍和哥哥江凌才会叫她荨妹。 江荨灿烂一笑,小跑到她身边去,还转了个圈。 “大姐姐终于舍得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她盯着江妍,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一样。 江妍红了脸,忙摆手到:“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怕二婶不喜欢我再来找你……” 江荨心中了然,恐怕是被她郡主娘给吓着了。 江荨头疼不已,她以前的确是混世魔王级别的,江家别的人都对她避而远之,偏偏就是江妍特别喜欢她。 但江荨是个喜欢惹祸的,说来她们之间的恩怨,也是上个月的事了。 她拉着江妍跑到赌坊去玩了,她倒是个仗义的,发现赌坊坊主在赌局上动了手脚,想着伸张正义,结果被人家给抓了起来,还差点丢了命! 事后,江荨因永安郡主的庇护没受到什么惩罚,但江妍就惨了,被老夫人让人给打了一顿,修养了许久才好。 她为人仗义,根本没想着供出江荨,只是把错都揽到了自己头上,惹得永安郡主还出言训斥了她,也是冤枉极了。 江荨低头,认认真真的给她道了歉:“大姐姐,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 江妍却不这样认为,她正色道:“非也,你戳穿了那坊主的骗局,怎么会是胡闹呢?持心如衡,以理为平。他心术不正,骗平民百姓的钱,这样的人不配做一坊之主。” 江妍的先生教授的是她是四书五经里的大道理,而非女训之类的,脑子里的想法自然就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了。 江荨认同她的话,可有些事却不是仅凭正义就能得到妥善处理的。 江妍太纯真,这份纯真也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大姐姐来找我可是因为要去云州一事?” 她能猜到江妍的来意,无非就是感谢她云云的。 第十章 能打十个 果然,江妍缓缓点下了头。 她郑重的说到:“荨妹,谢谢你!你先前有难我没帮上什么忙,还得了你的惠泽,但我保证,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江妍遵循的是君子之道,她说出的话,不会有假。 江荨已经感动得不能自已了,江妍待自己如何,她前世就知道了,这一世她只希望江妍能平安喜乐,顾好自己便是万全。 抬眸望去,江妍如花容颜近在咫尺,她不由得伸手在她脸庞上抚摸了一下。 江妍诧异,不过也没将她推开。 她只是不解其意:“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江荨摇了摇头:“没有,荨儿只是沉浸在大姐姐的美貌中了,大姐姐,你真好看!” 这话不假,江家最漂亮的姑娘,不是江柔,也不是江姒,而是江妍。 江妍随了她母亲连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仿佛会勾人心魄一般,让人不自觉就沉醉其中了。 但她为人低调,不喜出风头。 得了江荨的夸赞,江妍的脸霎时间就红透了。 她这人最是耐不住夸赞的,特别是来自江荨。 江荨哈哈大笑,惹得江妍气得要打她,两姐妹你追我赶的,欢声笑语不休止。 江妍待了一上午才回去,走的时候还十分的不舍,恨不得将江荨拐过去做她的亲妹妹。 她走后,挽玉不由得感慨到:“小姐,大小姐真是个奇女子!” 这话说得可谓是深意十足,江荨追问她:“何出此言?” 挽玉先是离她一段距离,才缓缓开口说到:“能和小姐这般要好的,不是奇女子是甚么?” 她是在打趣自己,江荨也听明白了,她佯装恼怒,挽玉就认错了。 她在挽玉的脑袋上敲了敲,笑骂:“你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我是治不了你了,还得周嬷嬷来帮我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丫头!” 她话音刚落,挽玉就苦着脸求饶了。 “奴婢知错了!小姐,奴婢不敢了,可别麻烦周嬷嬷了!” 周嬷嬷是什么人?那是还未出手光听名字就让她们这些丫鬟胆寒的人! 江荨本就吓唬她,也就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挽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周嬷嬷的关照了。 刚得了空,江荨又被郡主娘给叫过去了。 原是她大哥江凌回来了。 桃花会在即,太子也得了假,江凌自然就回家了。 剑眉星眸,面如冠玉,便是江凌了。 折扇轻摇,尽是风雅。 “荨妹这是不认识哥哥了?”江凌轻笑,打趣着这个妹妹。 江荨回过神,一脸的傲娇。 “荨儿许久都未见哥哥了,可不是险些识不得哥哥了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愧疚,江凌生生听出了委屈之意。 他颔首,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是哥哥的错,荨妹,你受委屈了!”他说的是陈远舟一事,他刚得了消息的时候,也是错愕不已。 太子殿下还笑话他有个只会闯祸的妹妹,他也只是但笑不语,其实心里早就气愤不已了。 他江凌的妹妹怎会是无理就伤人的主? 后来,他又从太子殿下口中得知,是陈远舟酒后失言所致,这事被清世子当成了一个笑话,在王公贵胄中传开。 他真是恨不得再将那陈远舟的另一只腿也打折,奈何他在太子殿下身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将心中的气愤忍了下来。 这会儿见着妹妹江荨,心生怜惜,顿觉着自己没用。 江荨抬头,笑了笑:“哥哥也太瞧不起荨儿了,那种酒囊饭袋,荨儿能打十个!” 小姑娘天真活泼,还动手比划了几下,也让江凌不自觉便翘起了嘴角。 他们说的正开心,永安郡主也进来了。 手里还端了桃花羹,桃花的芳香瞬间就填满了整个屋子。 江荨吸了吸鼻子,她是彻底被桃花羹给吸引了。 “母亲,好香啊!”她还搓了搓手,模样憨态可掬。 永安郡主失笑,江荨最喜欢跟桃花有关的吃食,这桃花羹算一样,这会儿她就跟个小馋猫似的。 知道她馋了,周嬷嬷也麻利的将桃花羹分好了,江荨便迫不及待的端起来尝了一口。 入口便是桃花清香,像是吃了一树的桃花,江荨满足的闭了眼享受起来。 江凌就静看着妹妹吃桃花羹,他不喜欢甜食,但妹妹却是极其喜欢的。 没过一会儿,一碗桃花羹便进了肚子,江荨却还是意犹未尽。 “荨妹喜欢,便将哥哥这份一起吃了,可好?” 江凌浅笑,他就算准了江荨没吃够,一直都没动自己那碗。 江荨眼睛亮了亮,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母亲,见永安郡主轻点了头,她才捧起桃花羹大快朵颐。 江荨的饭量一直是个迷,你永远也是猜不到她到底能吃多少,和别家含蓄的小姐一比,她简直就是个怪人。 永安郡主先前还会限制她,后来也就顺其自然了,比起江姒的弱不禁风,江荨这样就很好了。 待她吃完,江凌才继续说到:“荨妹,我听母亲说,你要随祖父一起去云州了,云州不似易京这般繁华,你可要有些准备才是。” 江凌关心她,却也没办法让老爷子改变主意,毕竟这也是对江荨的厚爱了。 江荨点头,她知道哥哥的意思是让她心中有接受落差的准备,但她早就已经知道云州是何风景了,一点都没有畏惧的意思。 相反,她还有些期待,在云州,她也有很多回忆。 永安郡主接话:“无须担心,我让周嬷嬷跟着荨儿一起便是,有她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江荨和挽玉同时傻眼,江荨暗自抽了抽嘴角,果然,这才是郡主娘的作风。 云州的亲戚也不是善茬,江荨和江妍两个女孩子,什么也不懂,但有周嬷嬷在,就大不一样了。 谁还敢欺负她们?江荨这样一想,便释怀了。 只是挽玉还有些发颤,她光是见着周嬷嬷就害怕了,别说要和她一起照顾小姐了…… 周嬷嬷恰好还对着挽玉笑了笑,挽玉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个安排,江凌还是满意的,他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马上就是桃花会了,凌哥儿可有什么安排?”永安郡主一直很尊重江凌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她都需要江凌的提点。 提起这个,江荨也是洗耳恭听,许有一些值得入耳的消息。 江凌在太子殿下身边,自然比旁人知晓的更多。 第十一章 信物何在 桃花会是易京的盛会,上至王孙,下至平民,都会参与其中。 今年的桃花会乃是圣上的亲姐姐,温阳公主主持的。 温阳公主被誉为第一公主,若是谁能入了她的眼,可谓是前途无量。 所以这场桃花会,就显得尤为瞩目了,多少人争破头就是为了获得温阳公主的青睐,一跃成为人上人。 江荨还记得,前世在这场桃花会上,出尽风头的便是谢宁了。 她那时因为老爷子的命令,没能参加桃花会,但谢宁的美名,传遍了易京,无人不知谢宁。 从回忆中走出来,江凌已经在说话了:“母亲可知今年的桃花盛会有何深意?” 永安郡主也不是蠢的,她反问到:“可是因为容王回京?” 江凌点头:“我听太子殿下说,容王回京便不会再离开了,圣上有意在桃花会上为其择妃。” 谈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江荨握紧了小手,她一听到容王二字,便是止不住的恨意。 她虽只是小女子,可她也有家国情怀,容王勾结东苍,将北周拱手相让。她已经经历了一次,不想再看到北周第二次陷入末路了。 容王乃是圣上的亲弟弟,圣上继大典那一刻开始,他便被先皇的一旨遗诏驱逐至封地会丘了。 时隔十八年,他再次回易京,却怀了一颗狼子野心! 江荨前世却不知原有这一层意思在,谢宁大放光彩,却也是碍了他人的眼。 所以这场盛会本就与江荨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或公子无关,江凌缓缓道来:“好好欣赏桃花就是了,别的心思万不可有!” 至于什么样的心思,那就只有他们自个儿明白了。 江荨心中忐忑,马上盛会就要到来,她如今是恨不得有分身之术,分得另一半去与谢宁说,不可夺人风头。 然,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身后的人盯得死死的,只有待盛会之上再寻他了。 又过了几日,盛会临近,不止是江家在为桃花盛会做准备,整个易京都是热火朝天。 “小姐!小姐!”挽玉火急火燎的,怀揣一件大事要禀。 江荨正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欣赏着桃花的风情,好不悠闲,突然就被挽玉打破了宁静。 她皱眉,揉了揉眉心,挽玉就是爱咋咋呼呼的。 “又发生了何事?”她一面摇头,一面又给挽玉从石桌上倒了一杯茶水,交予她。 挽玉一饮而尽,喘了几口大气,才道:“小姐,奴婢方才经过前院,发现有客上门,你猜是谁来了?” 挽玉眉间的跳跃,已经让江荨得出了答案了。 她挑眉,吐出两个字:“陈家。” 挽玉诧异,有些不可置信。 “小姐你怎会一猜就猜中了!”挽玉还想卖关子,结果一点悬念都没有。 江荨摊手,无奈的回到:“能让你这丫头这么激动的,除了陈家的人还会有谁?再说了,桃花盛会在即,不会有旁人上门的。” 有这功夫,不如多想想盛会上怎么出风头。 挽玉咋舌,谁说她家小姐愚钝的,小姐分明是冰雪聪明才对! 江荨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走吧,我们去瞧瞧。” 挽玉跟在她身后,主仆二人就猫着去了前院。 …… “郡主,远舟他也只是酒后失言,他父亲已经训斥过他了,他真的知错了,求郡主看在我们姐妹的情分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江荨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探头一望,果然是陈夫人,陈远舟正跪在永安郡主跟前,头埋得很低,一点骨气都没有。 永安郡主眼神一凝,将陈夫人的手给拂开了。 “陈夫人,本郡主同你说得清清楚楚,你我两家的亲事作罢了。这原谅二字又从何说起?你的儿子如何,与本郡主又有何干系?”永安郡主心头窝着一团火,岂是区区一句知错了就能解决的? 陈夫人不依不饶,又没皮没脸的拉着永安郡主的衣袖哭泣。 永安郡主皱眉,给了周嬷嬷一个眼神,周嬷嬷便会意了。 她可顾不上什么尊卑了,直接将那陈夫人给拽开了,陈夫人平日里也算是养尊处优,哪里是周嬷嬷的对手? 这时,陈远舟站了起来,微微仰视着永安郡主。 “郡主,您说我和江荨的婚事不作数了,可那信物还在我陈家手中,我若不想放手,她便永远都是我陈远舟的未婚妻子!即便是江家权势再大又如何?还能枉顾北周律法不成!” 这番话,说得是铿锵有力,可惜是从陈远舟口中说出的。 永安郡主一愣,没想到陈远舟会说出这种话来,即便是他娘也不敢如此大胆! “真是不要脸!”挽玉没忍住,骂了出口,屋里的人都向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江荨也没想着躲开,她大大方方的进去,又端端正正的给永安郡主以及陈夫人见了礼。 永安郡主便将她揽到了自己身边,唯恐陈家母子对她不利。 从江荨进门开始,陈远舟便盯着她,江荨像是浑身带着光芒一般,让他移不开眼。 分明她还是那个样子,可他就是觉得她不一样了。 江荨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转头却是对陈夫人问到:“萱姨您说的信物,如今可还在?莫不是早就遗落了吧!若是拿不出信物来,这门婚约可就真的不作数了。” 江荨怎会不知信物一事,当初永安郡主交予他们陈家的信物,乃是一枚玉佩,不过那枚玉佩朴实无华,更像是几两银子就能买来的东西。 陈家当时与江家一般无二,区区一枚玉佩,也就未放在心上,如今早就不知那玉佩去了何处。 要他们现在找出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些,都是前世陈远舟将休书交予她的时候,亲口告诉她的,她可是一句都没有忘记! 江荨的大胆质问,让陈夫人慌了神,因为她的确找不到玉佩了。 永安郡主也反应过来,让她拿出信物来,陈夫人支支吾吾,却没个准信。 “信物……自然是在的……只是……” 陈远舟打断陈夫人含糊不清的话:“郡主,信物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会随身带着?” 陈远舟看着江荨明艳的小脸,暗恨不已,他讨厌屈于人下,却不得不向江荨低头。 江荨不屑,他想保住这门亲事,也得看她同不同意才行。 永安郡主愠怒,也是极其厌烦陈远舟的死皮赖脸。 她居高临下,看着陈远舟,一字一句的说到:“桃花盛会后,本郡主若是见不到信物,你们陈家休想再与我们江家扯上半点干系!” 第十二章 纵马之人 陈家母子灰溜溜的离开了江家,还惹来不少讥笑,他们也一并忍了回去。 江荨会来此,是永安郡主没想到的。 “荨儿,这事娘自然会解决好,你不该插手的。”江荨乃是闺阁女子,怎能亲自插手自己的婚事? 永安郡主好在没有怪罪她,只是告知了她。 江荨吐了吐舌,吊着永安郡主的胳膊撒娇:“母亲,荨儿知错了嘛!” 永安郡主无奈的点了点头她的头,有女儿在,被陈家母子影响的心情已经好转许多了。 江荨追问:“母亲,若是陈家真的找到信物了,那怎么办?” 她可不想跟陈家扯上丁点关系,陈远舟的嘴脸她早就看清了。 永安郡主郑重的回应到:“他们找不到的。” 永安郡主的手段,不至于连一个陈家都解决不了。 老爷子没插手,却也是默许了永安郡主出面解决这事,所以江二爷才没敢阻止她。 解除江荨和陈远舟的婚约,首先林姨娘就不愿意了,陈家如今的落魄,不是正好配江荨这个嫡女吗? 结果老爷子直接给了永安郡主权力,她无论怎么劝说江二爷,都是无用之举。 有老爷子在后面撑腰,再多的不情愿都得吞回肚子里去! 江荨顿时喜笑颜开,没了这桩荒唐的婚事,她真是轻松极了! 见她这么高兴,永安郡主只是笑了笑。 “荨儿,你长大了。”永安郡主很是欣慰,以前的江荨只会胡闹,如今她虽然活泼,却也有个度了,不会让她操心过多。 江荨听罢,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那笑容温暖人心,直入心中,永安郡主心头暖暖的,抱着她撒不开手。 似乎这份温暖太过灼心,门外那双眼睛也悄然离去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盛会如约而至。 一大早,江荨就被挽玉拉了起来,挽玉早就想着要给她家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了,桃花盛会,正合适。 江荨也就随她去了,任由她摆弄。 挽玉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江荨在她的巧手下,如盛开的桃花一样,娇美动人。 “差了点什么呢?”挽玉嘟囔着,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江荨正准备让她别折腾了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闪,跑出去在桃树上折了一支桃花别在江荨的头上。 顿时,软糯的小姑娘就化身成了桃花仙子。 出府时,还招了不少的妒忌。 江柔一直在等桃花盛会,她准备了许久,一身装扮珠光宝气,还真有几分贵女的意思。 她的长相不如江姒,她便给江姒送了一身衣裳,粗俗土气,她本想做江家最耀眼的小姐,却还是不敌江妍和江荨。 江妍就算了,可江荨的体态肥胖,居然也能如此耀眼,她也是咬碎了一嘴银牙。 更可气的是,江姒并没有穿她送的衣裳,而是穿了一袭粉色的衣衫,再配上她标志性的泪眼,还真是别有一番风韵。 江姒和江柔恰好一辆马车,江柔便借机欺辱她,她都未曾作声,气得江柔直骂她,她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江凌在前面骑着马,给江荨她们姐妹开路,易京拥堵,却也能驶出一条通道来。 “大姐姐怎么不多打扮打扮?”江荨掰了一块桃花酥丢进嘴里,一边欣赏着江妍的绝美容颜。 她未施粉黛,却也当得起倾城色,小小年纪便可见其后的风华了。 江妍摇头:“你自知我不喜欢那些,这样便很好了。” 着了新衣,便是江妍的诚意了。 江荨点头,也是,她已经如此耀眼了,若是精心装扮,还不知道会惹多少麻烦。 怕她噎着,江妍还特地给她倒了茶水,江荨笑嘻嘻的接过喝了一口。 还回味似的眯了眯眼睛,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吁——” 马车突然间就停下了,江荨险些扑倒在地,幸好江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不过江荨还是没免得了磕碰,她的头碰在马车上,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荨妹,可是哪里碰着了?”江妍丢了魂,她没看清江荨哪里磕碰,关切的问着她。 江荨坐好,揉了揉后脑勺,这无妄之灾真是要了她的命! 江妍也看了过去,才发觉了她头上鼓起的大包。 她没有掉眼泪,江妍却是泪眼婆娑了,她想去碰江荨头上的大包,却又下不去手。 骄帘被掀开,江凌也来了。 他本来沉着脸,可看到江荨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就换了脸色,心疼起了江荨。 “荨妹,你伤得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回府,桃花会不去也罢!”江凌说着就要将马车掉头,打道回府了。 桃花会再盛大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她的妹妹重要! 江荨忙出声制止了他:“别!哥哥,我没事的。” 她怎么可能不去桃花会,她不去,怎么见到谢宁? 她不能让旧事重演,这一趟她非去不可! 见她坚持,江凌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应下了。 江妍询问他:“二哥哥,究竟发生了何事?” 人潮涌动的大街上惊马,分外危险。 江凌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可以看出他到底有多气愤。 “是清世子的马车突然穿了进来,惊了马儿。” 前有陈远舟一事,江凌本就对清世子存了坏印象,这会儿又出了这档子事,江凌别提有多厌恶他了。 江妍皱眉,不悦的开口:“这清世子也太骄横跋扈了,真是枉读圣贤书!” 她只知道,当街纵马是失礼之举,管他什么世子不世子的。 闻言江荨真是头疼不已,她真是命里与那清世子犯冲,每次有他的时候,自己就得倒霉! 不过再如何,她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人家是世子,身份摆在那里,自己就当长个记性,以后离他远远的就是了。 “姐姐莫要气了,我没事。”怕江妍担心,她还做了个鬼脸。 江妍叹了叹气,点头,只是她这次就紧紧的护着江荨了,生怕再出事。 江凌也继续去开路了,再不满又如何?他总不能对清世子动手吧? 一路摇晃着到了桃花盛会,外围基本上都是平民百姓,而里面才是王公贵胄。 江荨被江妍牵着小手,握得紧紧的,江荨还未参加过桃花盛会,不免就有些好奇,一双眼睛四处盯着。 “荨妹,莫要松手,一会儿再看也不迟!” 江妍生怕她太兴奋了,从而松开自己的手,外围的桃花会的确有意思,比起里面压抑的氛围,江妍自己也更喜欢外围。 不过,外围鱼龙混杂,也并非看上去的那般平和,她最是清楚。 第十三章 妙语连珠 江荨点头,没有贪恋外面的景色,而是乖乖的跟着江妍他们进了内围。 大门口,还有禁军把守,可见桃花会的重要。 江凌从怀里掏出请柬,禁军才将江家一行人放行。 内里的景色也不差,比起外围,里面多了几分精致,可也叫人放不开。 到处都是各家的公子小姐,桃花会也是唯一一个不分性别的场合。 所以也有人戏称其为,姻缘会。有许多的姻缘便是在桃花盛会上促成的,所以各家的小姐才会想着在桃花会上出尽风头,说不定一举飞上枝头,也是有可能的。 江荨还看见了许多“熟人”,陈家也在邀请之列,不过也只有陈远舟一人来了。 因为清世子,他就好像一个笑话,走到哪里都有人嘲笑他。 “江荨!” 突然一声娇俏的声音响起,江荨等人纷纷回头。 喊她的是一个和江荨体态差不多的姑娘,不过她显然就没有江荨这般有灵气了。 她是江荨唯一的一个朋友,乃是大理寺卿孙大人的女儿,名妙珠。 她是孙大人的独女,集万千宠爱,在易京她难得找到和自己臭味相投的朋友,也唯有江荨了。 江荨也向她招了招手,小姑娘放下手中的糕点就向她跑了过来。 “你终于肯露头了啊!我还以为你被区区一个陈远舟就吓得不敢出门了!”孙妙珠快人快语,也没在意一旁的江妍等人。 江荨撇了撇嘴,没有跟她计较,而是介绍起了身旁的江妍。 江凌早就不在她们身边了,太子殿下也在盛会上,他作为伴读,便过去相陪了。 “这是我大姐姐,江妍。”她又对着江妍说起了孙妙珠。“她是大理寺卿孙大人的女儿,孙妙珠。” 俩人互相点头示意,也就算认识了。 孙妙珠还挺喜欢江妍的,特别是她的容颜,孙妙珠很是痴迷。 她自个儿虽然长的不咋地,但她就喜欢长得漂亮的。 和江荨做朋友,也不止是因为她们脾性相像,更是因为江荨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们二人是?”江荨没介绍江柔跟江姒,但江柔就跟花孔雀似的,唯恐别人注意不到她。 江姒也是,泪眼朦胧,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江荨耸肩,用眼神示意了她,孙妙珠便明白了。 她不屑到:“原来只是庶女啊!穿得跟青楼里的花魁似的,要知道在这桃花盛会上,比拼的可是才情!” 眼高手低的人有什么才情?孙妙珠才不信她们两个有什么大才,顶多熟读女训罢了。 被孙妙珠一顿损,江柔的脸色难看至极,却也无从发作。 江姒咬着嘴唇,不敢发声,只是那眼眶里的泪水,仿佛下一刻便会掉落一样。 江妍掩唇轻笑,对孙妙珠的印象也是深了几分。 孙妙珠是个自来熟,她挽起江荨和江妍俩人的手,便带着她们去融入别的贵女中了。 江柔没跟过去,她也是有一份自尊心在的。 江姒却将孙妙珠的羞辱忍了下去,紧紧的跟在她们身后。 易京哪个贵女没有听过江荨的事?她们多是好奇,毕竟以前江荨也没有参加过这种盛会,每次都是独来独往,没多少人认识她。 当孙妙珠介绍起她的时候,那些贵女还吃了一惊,他们万万想不到那个闯祸精会是眼前恍若仙童一般的女孩。 这副样子与她的名声可是怎么也对不上号。 虽然众人都很好奇,不过也没有明着议论,都是一副笑魇如花的模样。 笑话,江荨的母亲可是堂堂永安郡主,他们就算是对江荨有微词,也不会当众落了她的面子。 江荨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这些个小姐也还算友善,她没必要像个炮仗一样,四处点火。 “吉时到!” 随着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也昭示着桃花盛会正式开始了。 温阳公主作为桃花侍者,带着两个小花童,随众人一齐祭了桃花仙,献礼。 隆重的仪式过后,剩下的也只有觥筹交错了。 孙妙珠和江荨咬着耳朵,她说的无非就是盛会上谁和谁又看对眼了,这姑娘最是喜欢听这种杂事。 “桃花盛会光有桃花,不免有些单调了,不知诸位可愿为其添上一笔?”温阳公主果然还是没有漏掉这一事。 江荨听了江凌的话,便明白了,她应是得了圣上的嘱托,惜才是假,寻容王妃才是真。 只是上一世被谢宁抢了风头,容王妃一事也不了了之。 说起这个,江荨的眼神便四处巡视了起来,她从进来开始,便一直在找谢宁的身影,可直到现在,她都还未看到他。 她有些着急,不过也不能这个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只能先等温阳公主开好头再跑出去寻他。 众人闻言,哪里有拒绝的,想要在桃花会上崭露头角,也是要各凭本事的。 温阳公主爽朗的笑声响起,她将身后丫鬟捧着的托盘掀开,三颗颜色各异的宝珠便展现在他们面前。 三种颜色的宝珠散发着三种不同的光晕,如梦似幻,当真是晃花了众人眼。 温阳公主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高声说到:“此乃三色琉璃珠,不知今日谁有幸将它收入囊中,端看诸位的本事了!” 这便是她添的彩头,让人为之眼红不已。 这三色琉璃珠乃是先皇赏赐给温阳公主的,也代表了先皇对温阳公主的荣宠。 “真漂亮!”饶是江妍,也是被三色琉璃珠给吸引了。 江荨点头应和:“是漂亮,不过也挺烫手的。” 江妍不解,询问为何,江荨却是但笑不语。 孙妙珠往嘴里塞了一块桃花酥,缓缓说到:“我们看看就行了,江家姐姐,你看那边的小姐,个个都对那珠子存了心思,压根没我们什么事。” 孙妙珠不算聪明,却也难得糊涂。 她们顶多就是来见见世面的,真正展现自个儿的,还是那些适龄的小姐。 江妍倒是没反驳,她虽然觉得人人都有机会争夺那流光溢彩的珠子,不过真要拿到手了,也确实烫手。 比试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以桃花为题,做一首诗。 比试火热开场,江荨便借故拉着孙妙珠出去转了一圈。 孙妙珠跟着她走了许久,体力消耗得也差不多了,也顾不上形象大喘着粗气问她:“你在找什么人吗?” 江荨不知怎么和她说谢宁,就婉转的回答到:“我听说谢将军的女儿也来了,想结交一下。” 孙妙珠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这般殷切,都不像你了。不过你从哪儿听的谢将军有女儿了?他拢共就两个儿子,我倒是不知道他何时多了一个女儿。” 江荨面色不改:“是吗?或许我记错了罢。不过我好像也没见着谢家公子,这又是何故?” 她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小姑娘,孙妙珠也没生疑。 回答了她:“你说的是谢家大公子吧,他几日前就随谢将军去了边关,应该是要接谢将军的班了。至于二公子,他自小体弱,从不参加这种场合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她娘可是郡主,什么消息不知道? 第十四章 凑热闹 江荨有些讶异,她明明记得谢宁是在两年后才离开易京的,现在为何会提早了?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重生? 江荨顿时也打消了那个念头,窗台的那支桃花大抵是哪个丫鬟折来的吧。 见她愣神,孙妙珠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莫非你看上了谢家哪个公子了?怎么失魂落魄的?”孙妙珠很是兴奋,江荨这副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江荨轻咳了两声,正色道:“莫要胡说,我只是好奇罢了,走罢,再不回去,大姐姐该着急了。” 她仍旧淡定,虽然孙妙珠语出惊人,但她应对起来,也不算太难。 孙妙珠嘟嘴扮了个鬼脸,也没继续追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们年纪且尚小,孙妙珠也只是打趣而已。 果然,她们俩迟迟未归,江妍都差点去寻了江凌,让江凌去找温阳公主寻人了。 江妍轻斥她:“荨妹,这里不是江家,莫要失了礼数!” 虽说是斥责,但江妍也是关心她。 江荨扑进她怀里,撒娇卖萌:“荨儿知道了嘛~” 江妍失笑,她还真拿江荨没办法,她一听到江荨软糯的声音就没了脾气。 孙妙珠咋舌,原来江荨还有这副面孔,真是让她大跌眼镜。 她们各种姐妹情深,一旁的江姒将手帕捏得紧紧的,却不敢多言。 她从来时,便一直被忽视,江荨和江妍从来没有介绍她的意思,她就像一个小丫鬟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就连江荨和江妍的丫鬟都比她要高傲。 江荨也注意到她,微微一笑:“四妹妹怎么不去看他们比试?” 那边热火朝天,更是人潮拥挤,各家小姐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就是为了争夺那三色琉璃珠。 江妍担心她和孙妙珠,没有去围观,她也对那些伤春悲秋的酸涩字词没兴趣,选择了在一旁躲清净。 江姒柔柔的开口:“姒儿不喜欢凑热闹。” 她还故作姿态,仿佛是不愿落了俗套的白莲。 江荨点头,执起江妍和孙妙珠的手,便对着江姒嫣然一笑:“那你就在此地待着吧,我们喜欢凑热闹。” 江姒的脸色煞白,看得孙妙珠差点没笑出声。 待走远了,孙妙珠才哈哈大笑了起来:“江荨,可真有你的!” 不过江荨就该这么霸道,孙妙珠表示很佩服! 江妍无奈的笑了笑,对于江荨,她只有无尽的纵容。 江荨也跟着笑,江姒故作清高,那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眼不见心不烦,省得惹得自己不快。 围观的人很多,落座的却只有极少人才有资格。 “江荨,你看,那便是容王了!”刚挤出一点空隙,孙妙珠便兴奋不已,指着温阳公主身旁的华服公子说到。 又怕惹人注意,孙妙珠便俯在江荨耳边轻语:“我听我爹说,温阳公主要在这桃花会上给他选王妃!” 江荨一早就知道,不过她仍旧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她的确也挺惊讶的,孙妙珠果然是孙大人的掌中宝,什么都说给她听。 她顺着孙妙珠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容王端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在场的世家公子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 就算是太子殿下,也略微有些失色。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强烈,容王还一眼扫了过来,江荨慌忙收回视线,佯装和孙妙珠说话。 他太可怕了,她用了许久才抑制住自己因害怕而不停跳动的心。 她心中顿时沉闷不已,也失了兴趣。 江妍察觉到她的异样,遂询问她:“荨妹可是哪里不舒服?是头又疼了吗?” 她还记着头顶的大包,以为江荨是因为头疼,所以才蔫了。 江荨怕她察觉出什么,甩了甩头,恢复了方才的生气,又看起了众人比拼。 江妍见她又跟个没事人一样,这才放下心来。 孙妙珠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诶?那不是你两个表姐吗?” 江荨望去,站在她们对面的两个少女正是江荨的表姐。 她们是安康侯府的两个小姐。 高高瘦瘦的名为安如兰,是姐姐。 丰满一点的是妹妹,名安如沁。 江荨撇了撇嘴,没继续看下去。 她一早就看到她们了,不过她们自视甚高,从来不屑于她这个表妹来往。 看出江荨的心思,孙妙珠微微摇了摇头,掷地有声:“想飞上枝头,也得看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她说的正是安家姐妹,她们年华正好,心比天高,自然就喜欢做梦了。 安康侯的爵位并非世袭,到了安如兰她们这里,就已经是普通的世家小姐了,真要论起身份,她们连江荨都比不上的。 容王不仅权势滔天,容貌更是俊美无涛,哪家的小姐不动心思? 江荨那两个表姐,别的不会,踩低捧高的一套学了十成十。 这样的德行,又怎么可能成为容王妃? 江荨笑了笑,没有去接孙妙珠的话,还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人多嘴杂,孙妙珠也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孙妙珠吐舌,她倒是忘了这茬,四下观望,幸好没有人注意她们。 江妍兴趣缺缺,她是听得难受,那些个公子小姐所作之词,皆是风月无边的儿女情长,无一例外。 她却是不知,其中的深意。 “既然是桃花盛会,不若我们去欣赏桃花,可好?”江荨提议。 花可比人好看多了,江荨无所顾忌的打了个哈欠,反正没人注意她们。 江妍点头,她早就不想看了。 孙妙珠也附和,她喜欢的是那颗三色琉璃珠,既然没有机会拿到,就不必再留下看别人为它而争破头了。 回到先前落下江姒的凉亭,还未走进,却是让她们三个看了一出好戏。 狭小的凉亭中,陈远舟和江姒相拥,江姒脸上还有泪痕,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孙妙珠张大嘴巴,满是不可置信。 江荨及时让她住嘴了,有好戏为何不看? 江妍脸上却分外黑沉,她只知道如今陈远舟与江荨是有婚约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陈远舟此举便是在羞辱江荨! 知道她心中的气愤,江荨将她的手轻轻压了下去。 江荨看得津津有味,却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讥笑。 这可惊扰了亭中的两人。 江姒忽然就注意到了江荨三人,慌忙将陈远舟推开。 泪眼朦胧,欲解释什么。 江荨却没闲工夫注意他们俩如何,而是在观察那笑声从何处传来的。 “丫头,爷在这儿!” 红衣少年,风华绝代。 那少年站在凉亭之上,居高临下,一身赤色衣衫,显得华贵而又神秘。 此人正是岐王世子,也正是那个当街纵马的清世子! 他的眼眸中仿佛有万千星辰,清浅的笑容似百年老酒一般,惹得人心恍然。 第十五章 是人是狗分不清 三个姑娘傻愣愣的盯着他,特别是孙妙珠,她也只是知道清世子其人,却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今日一见,倒也不像那混世魔王,身上的气质自然流露,叫人移不开眼。 还是江妍先反应过来,拉着江荨和孙妙珠同他见了礼。 江荨想着,自己遇上的倒霉事都与这清世子有关,她还真挤不出笑脸来。 清世子从凉亭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了江荨的面前,江荨只能仰视着他。 他比江荨高太多了,江荨大抵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他和江凌一般年纪,却比江凌还要高,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江荨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环胸盯着凉亭中的两人。 清世子见江荨不理他,便自顾自的开口:“都说江家二小姐嚣张跋扈,却平白被一个庶妹给欺负了,果然,传闻听不得。” 说着,他还摇了摇头。 江荨暗自翻了个白眼,这清世子还真是太闲了。 江荨似笑非笑的打量,却让江姒慌了神。 她有些踉跄的走到江荨跟前,一通解释的话便脱口而出:“二姐姐,方才是妹妹眼里进了风沙,陈公子也只是好心相帮,这才……这才坏了规矩!姒儿所说句句属实,求二姐姐明鉴!” 她哪里知道,江荨她们来了有一会儿了,江姒满嘴谎话,还能说得这么义正言辞,也真是难为她了。 孙妙珠嗤笑,这江姒还真是能编,谎话连篇都不带脸红的。 江荨没搭理她,倒是江妍上前,未曾言语,只狠狠打了江姒一巴掌。 江姒被打懵了,捂着脸,泪花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还有几缕发丝垂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江妍怒视着她,通身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见她被打,陈远舟也坐不住了。 他走到江姒跟前,仔细的替她擦着眼泪,半大少年,极其可笑。 他感受到江荨的眼神,手顿了顿,而后松便开了握着的帕子。 “我和四小姐没什么,我只会娶你一个人!” 这话他倒说得极认真,同时让两个人笑出了声。 一个是江荨自己,另一个便是清世子了。 江荨鄙夷的看着陈远舟,还特地离他远远的,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陈远舟恼羞:“你笑什么!” 江荨还未答话,清世子倒先替她回答了:“她笑的自然是你了。你可是觉得所有人的眼神都和你一样,是人是狗分不清?” “你!”陈远舟气极,可羞辱他的却是清世子,他只能忍气吞声。 江荨掩唇轻笑,陈远舟吃了这个哑巴亏,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江姒也被暗讽,她咬碎了银牙,却也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喊冤了。 江荨没功夫听她的花言巧语,只是丢下一句:“四妹妹,春心萌动不是你的错,可至少得留点脸面给江家,好自为之。” 江姒的脸变了又变,始终如一的是她标志性的泪眼。 江荨没理会她,转头就走了。 江妍和孙妙珠也跟了上去,只是孙妙珠走时还给了江姒一个鄙夷的眼神,让江姒是有气也无处撒。 清世子拂袖,也跟了上去。 “姒儿,我……”陈远舟伸手也不是,不伸也不是,看着江姒伤心难过的模样,他自个儿也不好过。 江姒泪眼婆娑,一把将他推开,便抹着眼泪跑了。 徒留下,陈远舟一人神伤。 —— “世子爷何故要跟着我们?”江荨烦闷不已,这清世子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她们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清世子灿烂一笑,挑眉,高声道:“非也,本世子赏花而已,只不过恰好就和你们步伐一致了。怎么,二小姐是觉着本世子故意跟着你的?” 江荨顿时无语,他是易京出了名的纨绔,要和他较真,还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江荨认怂,也不继续走了,索性跑回去看众人比试。 刚回去,比试也落下了帷幕,最终拔得头筹的是当朝太傅的孙女,刘梦茹。 刘梦茹的才情也被易京百姓争相传颂,被誉为易京第一才女。 江荨偷偷看了一眼她所做的诗,其实算不得什么佳句,只不过是有人想让她出风头罢了。 也罢,反正不管是谁拔得头筹,只要不是谢宁,便好。 想起谢宁,江荨心头便隐隐作痛,他此去边关,她的一颗心都是提着的。 她说了要为他铺一条康庄大道,就绝不会食言,有些事,她必须得慢慢行动起来了! 桃花盛会就这样结束了,其间并无波澜。 江凌先是送走了太子殿下,才折返回来带她们姐妹几个打道回府。 江荨给孙妙珠说了自己要去云州一事,孙妙珠还象征着的掉了几滴泪,然后便让她给自己带一些云州独有的小玩意儿了。 江荨满口答应,孙妙珠才满意的与她辞别了。 江姒不知何时也回来了,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安静的跟在她们身后。 江柔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江妍求着温阳公主府上的丫头帮忙找一下她,丫鬟满口应下,却始终没有下文。 最后还是江凌来之后,亲自去求了温阳公主,这才把江柔带了出来。 原来,先前江柔一气之下,就和她们分散了。 她性子是个急躁的,不知不觉间便惹恼了几个世家小姐,小姐们不依不饶,非要让温阳公主主持公道,温阳公主可不会为一个庶女误了大事,便先将江柔给关了起来。 本想着待盛会结束,再修理江柔的,结果江凌找了去,她也就卖了个面子给江凌,不是因为他自个儿,而是因为江家背后的老爷子。 江凌黑沉着脸,江柔瑟缩着脖子不敢去看这个哥哥。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回去之后肯定免不了一顿惩处。 意外的是,江凌一言不发,也没训斥她。 马车刚驶出去,又遇上了清世子的马车。 清世子的马车与江荨所在的马车并排而行,刚好隔窗,不紧不慢。 他轻佻的掀起江荨的马车的帘子,露出一张笑面来。 “丫头,又见面了!” 江荨不动声色,默默将窗帘又掩了下去,许是怕他再掀,死死的攥着,不撒手了。 随后她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不过那笑声很快就消失在风中了。 他终于是走了,江荨松了一口气。 这人也忒烦了,江荨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江妍看着她,目光温柔。“荨妹与清世子很熟吗?” 江妍能猜得出几分,不过却也得听江荨自个儿言说。 江荨苦着脸:“我躲都来不及,怎么会相熟呢?” 易京有谁想被清世子青睐? 这人喜怒无常,纵然是没有恶意,却也让人胆寒三分。 坊间有关清世子的传闻数不胜举,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分外聒噪的,真是让她头疼不已。 第十六章 此去云州 江妍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应到:“荨妹不必担心,清世子性子捉摸不定,或许他只是一时觉着好玩,待过两日我们去了云州,他兴许就将你忘了。” 江荨只得无奈点头,但愿如此吧。 江府门口,永安郡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江荨刚下马车,就蹦到了她怀中,感受着母亲的那份特殊温暖。 江妍也没多做停留,匆匆告别了永安郡主,也回去了。 江凌始终保持着微笑,在永安郡主耳畔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江柔去找江二爷了。 不管江二爷有多宠爱江柔,那都是在江家,可出了江家大门,谁若是落了江家脸面,他同样不会手软! 有了江柔这个例子在前,江姒也不敢作妖了,她生怕江荨将桃花会上之事告知永安郡主。 她哪里知道,江荨根本就不会操这个心,让她自个儿担惊受怕,挺好。 听说江柔被罚去佛堂抄女训了,禁足一月。 这还是林姨娘使尽浑身解数换来的结果,不然江柔的惩罚绝不会这般轻。 江荨听挽玉说起的时候,也只是笑了笑。 林姨娘自以为荣宠无限,便什么都不用顾忌,说来说去,也只能归咎于她不知分寸。 连老夫人都动怒了,她本来也很喜欢江柔这个孙女,可江柔做的事却狠狠的打了他们一耳光,这一巴掌可就将老夫人给打醒了。 若不是有江二爷拦着,她都想亲自去教训江柔一顿了。 但这些,在江荨眼里始终都是笑话。 桃花会过,陈家却迟迟未上门,永安郡主还特地派了人去陈家催促。 他们就好像忘记了此时一样,含糊其辞,几番推脱。 随后,永安郡主便亲自去了陈家,收回了江荨的庚贴,还将陈家当初给的信物还了回去。 这本亲事也就算作罢了,陈家也无从挽留。 因为清世子道出的真相,让陈远舟乃至陈家都成了笑柄,他们失去了江家这颗大树,便没有以后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远舟的爹因为受贿,入了大狱,陈家从此,真正跌出易京名门之列。 没了婚约的束缚,江荨真是觉着轻松极了。 去云州在即,她也没闲着,总不能去了云州就做一个瞎子吧? 江荨自个儿不能出去,便嘱咐了挽玉,在去云州的前几日就替自己在易京暗处插好了眼。 挽玉她是顶信任的,她没有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瞒着挽玉的意思,有很多事都需要挽玉来帮忙。 让挽玉讶异的是,她家小姐分明才十岁,却好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大人了。 欢喜的是,她家小姐选择了信任她。 挽玉刚进府就在江荨身边,江荨从未苛待过她,并且还给了她胜似家人的温暖。 挽玉虽然不知道她因何而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却也从未怀疑过她。 莫说是替她做事,就是让挽玉替她去死,挽玉也是愿意的。 三月下旬的时候,江荨和江妍便陪着老爷子动身前往了云州。 一路舟车,江荨还是没坚持住,一直上吐下泻的。 幸好有江妍和周嬷嬷在,将她照顾得妥当。 连老爷子都在笑话她,明明骨头比谁都硬,却敌不过舟车劳顿。 到云州之时,江荨已经蔫了。 云雾缭绕,恍若人间仙境。江妍哪里见过此等美景,饶是她再端庄,也禁受不住眼前美景的诱惑。 难得她如此活泼,老爷子也没制止她。 他也有几十年未曾回过这片故土了,踏上云州,他便有了一种心安之感。 早就有人在渡口等候他们了,正是云州江家的人。 “三叔!可算将您给盼回来了!”为首的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却透着几分儒雅,十分怪异。 他身后还有许多年轻人,除去翩翩美少年外,还有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养眼是极为养眼的。 云州不仅风景醉人,云州人的长相也是得天独厚,从江二爷便可看出来,当年他可是易京出了名的美男子。 老爷子颔首,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老爷子招了招手,将江荨和江妍唤了过去。 “你们唤二叔便可。”闻言,江荨和江妍乖巧的的喊了一声二叔。 江妍不识得此人,可江荨对他的印象可是极为深刻。 此人乃是江家本家现任家主,名叫江鸿钧。 他是老爷子大哥的儿子,比江妍父亲还大了几岁。 他虽然排行第二,但一身本事不凡。 还是云州知府,不然家主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前世,江荨来云州,可谓是极其不受待见,众人都知道她是被罚到云州来受苦的,哪里还会优待于她。 只有这位二叔对她还算和颜悦色,他的家人也都是良善之辈,在云州那几年,幸得有他的恩惠,才不至于让她客死异乡。 所以江荨这一声二叔,蕴含了太多说不出的情感。 江鸿钧也是奇怪,他初次见着这个活泼可爱的侄女时,就觉得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可真要说是为何,那他也寻不到原因。 他询问老爷子:“她们都是鸿文的女儿吗?” 他能从江荨身上看出江二爷的影子,却不知道江妍其人。 老爷子指着江妍,语气郑重:“她是鸿武的嫡女,江妍。” 这便是给足了江妍面子,老爷子特地介绍了她,就是连江荨也没这个荣幸,可见老爷子对江妍父亲的感情。 江荨倒没有吃味的意思,她又不是肤浅的,老爷子欠了大伯太多,如今对江妍好一点,也是无可厚非。 江妍落落大方,江荨也是明理懂事,给江家本家一众人留下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江鸿钧也介绍了自己身后的小辈,都是和江荨平辈的人。 他们也是各有特色,只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没有一个丑的。 其中江荨最熟悉的,便是江鸿钧的一儿一女,那位紫衣姑娘和玉带高冠的一个少年。 她微笑以对,他们兄妹俩也回以微笑。 耽搁了许久,江鸿钧才送他们返回祖宅。 江家大户,位置自然也是得天独厚。 不过去江家就得坐船了,江荨是早已习惯了的。 江妍却有些怯场,但同时还有些好奇。 她在边关的时候,还是骑的驼,她都未曾怕过。 来了云州,在水上行舟,她还真就怕了。 江荨就知道她会害怕,一上船就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除了有些摇晃,江妍倒还没感觉不适,慢慢的她也就适应了。 往来的轻舟缓缓行过,江上传唱着经久不衰的号子,或是细侬软语的歌声,都让两个小姑娘沉醉不已。 “荨妹,云州真美啊!” 江妍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憧憬。 江荨但笑不语,云州自然是极美的,可再美,终究也有要离开的时候。 “阿妹,可要出去看看?”是江鸿钧的女儿,名唤紫云,她也是大着胆子,才敢来喊江荨和江妍的。 江荨姐妹俩一直待在船舱中,也不怕闷得慌。 第十七章 物是人非 江荨扬起一抹微笑,回应:“好啊,多谢紫云姐姐了!” 紫云愣了愣,才问到:“阿妹怎知我叫紫云的?” 她不记得自己和她说过自己的名讳啊?阿爹也没有。 江荨闭了嘴,她才发现自己嘴快了。 “我猜的!”江荨打着哈哈,顺便指了指紫云紫色的衣衫。 紫云心中了然,也是,总有人通过她所着的衣衫来猜她的名讳,也不足为奇。 这样想着,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江荨牵起江妍的手,跟在紫云后边直奔船头而去。 船头的风景,才是极好的! 老爷子也在外面,江鸿钧自然是小心的陪同着他,毕竟这是在江上,得小心谨慎才是。 她们一出来,江鸿钧便微笑着向她们点头了。 还有许多少年都盯着她们俩。 江妍脸皮薄,红了脸,却也煞是好看。 江荨不同,大大方方的,她几乎已经和紫云打成一片了,用紫云的话来说,就是一见如故。 “小姐,云州的公子与易京倒是不同!”挽玉讶异于那些个公子的热情,还微微红了脸。 江荨笑了笑,悄声问她:“那你喜欢云州的阿哥还是易京的公子?” 闻言,挽玉的脸更红了,她本就比江荨要大,开始有些懵懂的幻想了。 挽玉含羞,江荨却笑得开怀。 江荨这般大方,让少年们都流露出赞赏的目光来。 少年们争相问着她:“阿妹,易京也有船吗?” “阿妹,云州的风景比之易京如何?” “阿妹,易京……” …… 如此问题,数不胜举。 他们从未出过云州,憧憬着易京的繁华。 江荨也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回答他们,“易京也有船,不过不称之为船,而是画舫,多是文人雅士在上面吟诗作画。” 易京之地,湖泊都没有几个,哪里还需要水路?不过就是附庸风雅罢了。 …… 江荨侃侃而谈,江妍时不时补充一两句,便让云州的少年多了几分对易京的认识。 江妍慢慢的,也不再拘束了。 望着江面上的风景,她甚至还吟了一首诗,没有人说她是故作姿态,都在夸赞着她的才情。 连老爷子和江鸿钧都被惊动了,老爷子也是才发觉江妍的才华,他细细品读江妍所做之词,除了一个“好”字,大抵也找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声声笑语在江上飘散开来,好不欢快! 轻摇慢晃中,便抵达了江家老宅所在的小镇。 老爷子的腿还有些打颤,这里,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离开云州那一日。 他的哥哥们也都不在了,兄弟三人唯有他活得最久。 物是人非,催人泪下。 老爷子叹了叹气,才搭上江鸿钧的手,推开了江家老宅的大门。 “三少爷!”刚走进去,便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还拄着杖,正等着他们回来。 老爷子快步走了过去,紧握住老者的手。 江荨感慨不已,她知道这是谁,他是江家的老管家。 也是和老爷子一起长大书童,后来老爷子去了云州,并未带着他一起,可他到老了也没想着离开过。 在他眼中,老爷子不管再老,也还是那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三少爷。 老爷子想说的话,尽在不言中,他们二人的手紧紧的握着,眼眸中皆有微光闪烁,让人不忍多瞧几眼。 虽然个中滋味只有他们二人懂得,却也足够了。 面对此情此景,大都红了眼。 江荨却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她记得真切,老管家也就只剩几日了。 久别重逢,要面对的却是永久的别离。 江妍揉了揉眼睛,她真是见不得这种情形。 就连周嬷嬷都忍不住落泪,她对老管家还多了几分钦佩。 老管家和老爷子叙旧,江鸿钧也没闲着,替老爷子和江荨等人安顿好,便是他的任务了。 他是不住在老宅的,这处宅子本就是老爷子名下的,旁人也没资格住进来。 江荨其实也是第一次来老宅,前世她是独自一人来的云州,没有资格开启老宅的大门,就只有寄人篱下。 —— 青砖白瓦,小雨淅淅,给云州蒙上了一层轻纱,恍若仙境。 老爷子此行便是祭祖,等的便是清明那一天。 距离那日,也还有几日。 而这中间的空挡,自然就是江家的亲戚走动的时候。 老爷子的威名谁人不知? 上门的大都是想要取得老爷子的好感,谋取一些利益,人性如此,无可厚非。 江荨即便是不喜欢,也是端坐在老爷子膝下。 而这日,来的正是老爷子的亲妹妹。 “三哥!”还没见着人,就听见中气十足的声音了。 江荨还颇有些好奇,她以前也是未见过这个老太太的。 老太太虽然白发苍苍,精神却是极好的。 只是那一双眼睛,江荨不是很喜欢,她眼底的东西太多了,显得有些许混浊。 老爷子虎躯一震,扶着楠木椅直直的站了起来,激动万分。 毕竟是自个儿的亲妹妹,自然是不同于旁人的。 江荨以前听紫云提起过,这个老太太好像早年的时候和老爷子闹翻了,当时说的是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也有几十年的光景了,再大的仇恨也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她身旁还有一个同江妍差不多大的少年,大抵是老太太的孙儿,依稀还能从他身上看出二者的相像之处。 短褐单衣,粗布为主。 不过他的背脊倒是挺得端正,自有一身傲骨在。 如此看来,江荨便明白了。 不过她也装作糊涂,和江妍对视了一眼,装傻充愣就是了。 那少年倒是有趣,盯着江荨和江妍打量了许久,待她们看过去时,他又忙收回目光,恐叫她们发觉了。 只是他脸上的那两抹红早就出卖了他,江荨将他的表现尽收眼底,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才说上几句话,老太太便将那少年推了前来。 “这是我的孙儿,名唤宗林。宗林,这也算得上是你外祖父,还不快叫人?” 少年上前恭恭敬敬的给老爷子行了大礼,他眼眸中流露出的尽是对老爷子的崇拜之情。 想来,他心中也是怀了一份雄心壮志的。 老爷子在他瘦弱的肩上拍了拍,认可似的点了点头。 老爷子又伸手将她们姐妹俩招呼过来:“这是你们姑奶奶。” 她们俩也不含糊,当即就行了大礼。 老太太早就注意到她们姐妹了,只不过没有先开口询问,她看到江妍的时候,眼眸还亮了亮。 第十八章 表哥宗林 “姐儿叫什么名字?”老太太问着江妍。 江妍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她,她又问江妍的年岁,江妍颇有些不悦,却还是礼貌的回答了她。 她把江妍的名字辗转念了好几遍,连老爷子都皱了皱眉。 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没有再问下去。 她收回打量江荨的目光,将视线放在了老爷子身上。 “三哥要在云州待多久?”她心中也是有盘算的,否则她也不会特地拉下脸面登门。 老爷子的眼神暗了暗,还是回答了她:“不好说。” 老太太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又恢复了笑意。 她指着宗林,殷切的说到:“如今三哥回云州了身边也没个能照顾你的,正好,就让宗林跟在身旁仔细照顾着,三哥意下如何?” 老太太什么意思,老爷子一清二楚。 年轻人就该有志气,而不是围着他这个老头子打转,所以江鸿钧说要让他儿子来照顾自己的时候,都被他拒绝了。 如今老太太提了这么一嘴,他倒不好拒绝了。 宗林也在等老爷子的回应,他的一颗心提得很高,生怕老爷子说出拒绝的话来。 老爷子想了许久,才点头应下了。 毕竟是自个儿的妹妹,这么多年未见了,总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见老爷子同意了,宗林喜形于色,他是极为激动的。 没待上多久,老太太便离开了江家老宅,把宗林就算正式托付给老爷子了。 “你多大了?”老爷子无奈,既然都答应了老太太,他总不能放着宗林不管吧? 宗林答:“十四了。” 江荨和江妍都十分惊讶,她们还以为他最多和江妍一般大,他却比江凌还要大两岁! 江荨又看了他一眼,他很是瘦弱,比起哥哥江凌大抵要矮了半个头,或许是日子清苦所致。 也是,紫云说过,老太太嫁的人家是一个商户,能过成如今这个模样,大抵是家道中落,老太太也没脸寻江鸿钧那样的小辈帮助,老爷子回云州,便是最好的机会。 江荨不动声色的打量,却还是让宗林发现了,像是被人扒了衣服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有些羞愤。 江荨囧……她真没有别的意思。 突然冒出个表哥,江妍和她都挺别扭的,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 小雨过后,便有一轮天虹高高挂在天边。 江荨见过无数次了,早已见怪不怪,可江妍却特别兴奋。 挽玉也特别兴奋,她们在易京哪里见过如此美丽的天虹! “小姐,道听途说果然不可信,云州如此美景,真是叫人流连忘返!”挽玉看着那一轮天虹感慨不已。 江妍颇为认同挽玉的话,若让她来选,除去她母亲故乡的大漠之景,便是这云州最让她痴恋了。 易京繁华有余,却少了烟火气息,她并不喜欢。 周嬷嬷特地做了桃花羹,刚端进来,江荨便闻到香味了。 云州的桃花花期已经到了末梢,本就比不过易京的满城芳华,要想寻到桃花,也是极不容易的。 “大姐姐尝尝这桃花羹吧!”面对她喜欢的吃食,江荨毫不客气,自己端了一盅,给江妍也递了一盅过去。 江妍摇了摇头:“我不喜甜食,荨妹喜欢,一并吃了吧。” 江妍又不是不清楚江荨的胃口,就是再吃两盅,她都能吃得下。 江荨吃完自己的,嘟囔了两句,便执起江妍盅中的汤匙,舀起一勺桃花羹便递到了她的嘴边。 “大姐姐都没吃怎知不喜欢呢?”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只不过是顾念江荨的喜好罢了。 江荨的盛情难却,江妍只好将那一勺桃花羹吃进嘴里。 桃花入口芬芳,江妍心中也是甜如蜜。 看着俏皮可爱的妹妹,她的心都要化了。 江荨见她吃了,眼睛笑作月牙状,把一整盅都递给了她,江妍无奈,笑了笑,十分优雅的吃了起来。 不过,她们也只闲了半日,第二日一大早便被叫醒了。 江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气力不足的问着江妍:“今日祖父可有什么安排?” 江妍早就拾掇好了,她便来了江荨的屋子等着。 得亏挽玉是个麻利的,两三下便给江荨拾掇得差不多了。 “祖父让我们去大伯家拜访,紫云姐姐已经在等着了。”这个大伯嘛,自然也是堂亲,他比江鸿钧还要大,在他们那一辈中,年岁最大的便是她口中的大伯了。 老爷子也是奇怪,江家大爷没来拜访他,他倒是先使唤她们姐妹二人去拜访江家大爷了。 江荨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江妍便有些奇怪了,平日里她可不会如此沉默。 遂问到:“感觉荨妹今日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事憋闷在心中?不妨说给姐姐听听。” 江妍就怕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那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江荨回神,看到江妍关切的眼神,她忙摇头让自己清醒了。 “荨儿昨日睡得有些晚了,应是没睡好所致,姐姐无须担心。”也只有这一个说辞说的通,江妍半信半疑的,倒也没再问下去。 拾掇好后,江妍牵起她的小手,便去了前院与紫云会和。 不止有紫云,还有她哥哥江旭。 江旭身旁还有一少年,自然就是宗林了。 宗林又与昨日大不相同,换了身衣裳,他整个人跟变了个人似的,唯一不变的是他那一身傲气。 这会儿,对上江荨的眼神,他自信了许多,没有再躲闪了。 江荨含笑,她还以为这个宗林表哥要记恨她呢,原是她狭隘了。 老爷子就没出面了,只是嘱咐他们莫要失了礼数。 她们姐妹三个感情好,便在一个马车里了,因她们都是半大的孩子,也不觉拥挤。 紫云可是喜欢极了江荨,一路上都未曾撒手。 “阿妹,你要是住到我们家就好了!”紫云倒是想,可她又做不了老爷子的主。 江荨浅笑,应到:“紫云姐姐这么喜欢荨儿,荨儿真是受宠若惊啊!” 她是学的江妍平日里的做派,她纯属就是逗趣,也是让江妍和紫云都笑作一团,笑骂她是个鬼精灵。 马车内的欢声笑语传出车外,小姑娘银铃般的的笑声,便是春日里最为欢快的曲调。 没一会儿,便到了。 紫云挑起轿帘来,先下去了。 江荨和江妍不紧不慢,也跟着下了马车。 江旭他们也下了马车,宗林跟在他后面,望着那高高的匾额,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们宗家也曾富甲一方,可与眼前的气派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也只听他祖母偶然提起过江家大爷。 第十九章 分外眼红 江家人才辈出,有从文的,有从武的,亦有从商的。 再说这江家大爷,可不得了,云州谁人不识江家大爷? 他不仅是云州的富商巨贾,他还有一个特殊身份,那便是皇商,就是在易京,也是有一定的声望。 只不过商人的地位始终比不上士人,所以若不是有老爷子做靠山,他也达不到如今的地位。 江旭带头,领着他们几个便进去了。 他和妹妹紫云虽不常来,可守门的护卫却是认识他们的,自然也不会阻拦。 进府之后,宗林惊叹于这里的雕梁画栋,江荨却一言不发,她并没有四处张望,比起江旭兄妹俩还要淡定。 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似的,刚走两步便迎上了府中大夫人。 她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从她的眼神便可以分辨出。 她的一身穿着也是极其有特色,珠光宝气的色调,像是将“阔气”二字明晃晃的挂在了身上。 就连她身后的丫鬟,个个都是趾高气昂。 来者是客,特别还是江荨和江妍这种身份的客,她自然能拎得清。 以江旭为首,众人都向她见了礼,云州与易京行礼的方式又有一些小不同,江妍和江荨姐妹二人便学着紫云,也挑不出毛病来。 那大夫人笑得花枝招展,她迈着款款莲步,走到她们跟前,很是热情。 “你们便是妍姐儿跟荨姐儿吧!”大夫人的声音有些尖细,略有一些刺耳。 她们俩颔首,齐声叫了一声大伯母。 姐妹俩恭敬有礼,淡定从容,落落大方,叫人移不开眼。 “好!好!好!”连声道了三声好,大夫人又夸赞起了她们俩:“真不愧是从易京而来的!” 她对江荨姐妹倒是亲热无比,可一旁的紫云等人却被晾在一旁。 她倒也不是蠢的,又转头去问了宗林的身份,听到宗林出自那个早已没落的宗家,便没了先前的热情,只是礼貌的又问了他几句无关紧要的。 宗林哪里看不出来,却装作什么都不知晓一样,他虽然才照顾了老爷子半日不到,可老爷子也有心教他,他早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无知而又敏感的小子了。 没说几句话,大夫人便将他们几个请了进去。 江荨看着大夫人的背影,眼神暗了暗,她终究还是来了这里。 前世,她原本在二叔江鸿钧家中待得好好的,可是后来突然就被大夫人接了过来,她原以为是易京派人来接她回去了,可事实却不是那样。 大夫人就像地狱里的魔鬼,将她关在暗无天日的柴房中,受尽苦楚,她想要逃出去,想要向紫云他们求救,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荨开始抽条,姣好的容貌也显现了出来,还惹来了大夫人的女儿妒忌,她的脸也没能逃过他们的毒手。 拥有再美的容貌又怎样,落在这些魔鬼手中,能活着便是万幸了。 再后来,她被接回了易京,将大夫人的行径说给她父亲和永安郡主听,江二爷却指着她,一口咬定说她是在说谎。 永安郡主虽然心疼她,却被江姒蒙蔽了双眼,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只是以为江荨在云州无人管束,身上的那股顽劣劲变本加厉了。 直到那一把大火过后,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江姒在暗中操纵。 江姒恨她,想要安稳的在云州度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荨妹,你怎么了?”江妍眼尖,注意到了江荨的异常。 江荨这才回过神来,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便不会让那些欺了她的人好过! 江荨微微摇头:“无事,只是觉着大伯母太过热情了。” 她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吃不消。 江妍也只有无奈的笑了笑,江荨年纪小,说说没事,她就得噤口了,虽然她也觉得大夫人热情过头了,这份热情她们并不喜欢。 外边的景致别有一番韵味,而内里的格调也是极致华贵,一进会客厅,便能感受到一顾浓厚的奢华气息扑面而来,饶是江妍也忍不住咋舌。 各种惊叹溢于言表,大夫人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昂起的头也是高傲无比。 “大伯可是不在府中?”落座以后,江旭也没见着江家大爷,便询问了大夫人。 江家大爷常年奔波于易京与云州,待在家里的日子屈指可数,不过他听说老爷子要回云州,也就没有再出去,静候老爷子的到来。 然,老爷子回来也有几日了,江家大爷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夫人还特地看了江荨两姐妹一眼,才回答到:“你大伯去了易京,还未回来,你不知道吗?”至于是向谁解释,已经很明显了。 如此一反问,倒是让江旭不明所以。 他若是知道,就不会问了,况且他父亲都不知晓,他上哪儿知道? 江荨暗里摇了摇头,江旭还是年轻了。 不过倒也说得通了,江家大爷不在云州,大夫人一介妇人,自然多有避讳,所以迟迟都未上门。 老爷子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总之,让她们姐妹二人前来拜访,总归没有错处。 想到这里,江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老爷子果然是只老狐狸。 江旭挠头,却没有再问下去了。 得知江荨是永安郡主所出之时,大夫人的热情更甚,甚至把江妍都冷落了。 一个劲的夸着江荨,如何漂亮,如何懂礼云云,还将她和自己的女儿做比较,将她给夸上了天。 江荨冷笑,大夫人的做派便是如此,也是可笑至极。 “娘,二哥哥来了,你怎么也不支会女儿一声?”娇俏无比的声音响起,一个粉衣少女掀开珠帘,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少女和紫云差不多年纪,粉面桃腮,齿若编贝,美则美矣,却没有太多灵气。 当她注意到除去紫云和江旭,还有外人在时,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江荨一看见她那张脸,便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对眼前女子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大夫人。 她单名一个盼字,乃是江家大爷的嫡女,嚣张跋扈的性子,名动云州。 她口中的二哥哥,自然是江旭了。 她自个儿有亲哥哥,却喜欢黏着江旭,像是缺爱。 可江荨无意中却发现了她对江旭的感情,并非兄妹情! 正是因为这个秘密,前世江盼才会折磨她。 毁自己容貌的也正是她,她还险些死在了江盼手里! 江荨打量了许久才收回了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紧握着的拳头出卖了她的心绪。 大夫人笑到:“你这丫头,真是不懂规矩,还不快过来!” 大夫人极其纵容她,即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如此,至多笑骂她两声。 第二十章 剑拔弩张 “娘,她是何人?”江盼指着江妍,质问着大夫人。 她一看到江妍,眼中便燃起了嫉妒的火苗。 她自诩为云州最美的女子,可冷不丁碰到一个比自己还美的女子,让江盼怎么甘心? 被指着的江妍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发作,这就助长了江盼的气焰。 她以为江妍又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穷亲戚,想要投奔她们。 大夫人还未回答她,她便冲到江妍的面前了。 她十分迅速的就将江妍头上的玉簪给拔了下来,昂着脑袋说到:“你这支玉簪不错,不过你配不上它。” 说完,她便将玉簪稳稳的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还转过去,对着江旭甜甜一笑:“二哥哥,好看吗?” 江妍不可置信的看着江盼,她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一个嫡女,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江荨脸都被气白了,直直的站了起来,怒视着她,这江盼怕不是脑子坏了? 江旭与紫云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江盼平日里对着他们耍耍威风也就罢了,可江妍却不是她能欺负的。 宗林傻眼,原来江家大爷那样的人物,也有这样大的一个污点。 大夫人抽了抽嘴角,她也有些许的尴尬,毕竟老爷子就在云州,她女儿这般大胆,动了江妍,就等于落了老爷子的面子。 待老爷回来了,若是知道了始末,必然要追究她的责任。 想着,大夫人这才厉声呵斥了江盼:“盼儿!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将玉簪还回去!” 只说还回去,却只字未提道歉二字。 江盼被大夫人训斥,面露不耐,她娘亲从未对自己说过重话,何况是训斥。 江盼咬着嘴唇,又打量了江妍一眼,浑身上下,除去那支玉簪,便再也看不出富贵之气了。 她见她们身旁连个随行的丫鬟都没有,也就没有多想。 江盼咬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扔到江妍面前:“呐,算本小姐从你这儿买来的,五十两!多了的就当是赏给你的!” 要她舍弃玉簪,江盼是不愿的。 她见过的玉簪无数,却都不及江妍头上的那一支美。 那玉簪上还有一颗蓝色的宝石镶嵌在上面,云州可买不到那种成色的玉簪! 江妍冷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江荨知道,她大姐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玉簪的由来,她是知道的。 那是江妍十岁生辰的时候,远在边关的父亲送给她的生辰礼。 其珍贵程度,又岂是一锭银两就能买走的? 就在江盼洋洋自得之时,江妍未曾言语,上前,将她别在发间的玉簪拔了出来,紧紧的握在手中。 江盼没有一点防备,让江妍十分轻松的就拿了回去,她气得直跳脚。 “你!真是不识好歹……你快给我!”到手的玉簪又飞了,江盼别提有多气了,她看着江妍手中的玉簪,眼中满是不甘心,还想要夺走。 她伸手,江妍便后退,要看她又要碰到江妍了,江荨动作飞快,挡在了江妍面前。 江荨力气大,不动声色便把江盼伸过来的手给打了回去。 有她在,江盼还能欺负到江妍头上去? 江妍想让她站到自己身后,江荨却摇头,江妍太斯文了,对付江盼这种人,只有比她更加强势,而那个人,便是自己。 毕竟在易京,她也算得上是一大纨绔了。 她这般威武霸气,看得紫云等人解气极了! 三个人,都紧紧的盯着她和江盼,生怕错过些什么。 江盼脸一黑,眼睛瞪着江荨,谁也不让谁。 她们二人剑拔弩张,可是让大夫人头疼坏了。 “荨姐儿,你盼儿姐姐被大伯母宠坏了,你给大伯娘一个面子,别跟她计较,可好?”她再不出面,兴许俩人能打起来,大夫人赶紧上前将江盼扯到了自己身后。 再挤出笑容来,厚着脸皮让江荨作罢。 江荨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们母女二人半晌,才努了努嘴:“大伯母说笑了,荨儿与她无冤无仇,更谈不上计较不计较的。她无故抢了我大姐姐视若珍宝的玉簪,怎么也得好好的同我大姐姐说一声抱歉吧?至于原不原谅,那就得看她的诚意了!” 不与江盼计较?那也得看江妍答不答应了! 大夫人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江荨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却能落了她的脸面! 江盼侧步,冲到江荨面前,大骂:“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想要本小姐道歉,简直是痴人说梦!” 说着,她又指着江妍手中紧握着的玉簪,眼中的妒火不减,却还是嘴硬到:“本小姐库房随便挑一件都比你这破簪子好看千百倍!” 江妍面色不改,一点都没有因为她气急败坏的怒骂而变了脸色。 不等大夫人再和稀泥,江妍执起江荨的手,便向着门外走去。 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高昂着的头颅,透露着她的骄傲,让人不敢轻视。 见状,江旭和紫云三人也纷纷站了起来,紧紧的跟在她们姐妹俩身后。 大夫人踱着小碎步,想追上去挽留,却被江盼拉住了,只能看着他们走远。 大夫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脸色十分阴翳,转头便给了江盼一巴掌。 江盼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就在今日,她被她自个儿的亲娘,又是训斥又是打脸,这让江盼如何受得了! 眼泪哗哗的就往下流,嘴唇微张,却不知道说什么。 大夫人看着她的泪容,手还有一些颤抖,纵然如此,大夫人心底还是憋着气的,这一巴掌,她早就该打了。 “你可知她们是谁?你知不知道你闯大祸了!”那一巴掌不仅打在江盼脸上,还打醒了大夫人。 眼看着,她家老爷就要回云州了,江盼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老爷可是在信上说的清清楚楚,万不可怠慢了两个小姑娘,否则就唯她是问! 大夫人不甘心啊,若是因为这事老爷怪罪于她,后院那几个贱人还不知道有多高兴! 江盼愣住,眼中有些许迷茫。 大夫人摁着心口,一字一句的说到:“她们是从易京而来的,那易京是什么地方?就是十个你也比不过!” 虽然是自个儿的亲女儿,这会儿大夫人也顾不得心疼了。 她自己也是糊涂了,没有及时制止江盼的作死行为。 江盼哭得更凶了,甚至哭出了声。 她到底还是害怕了。 易京她当然知道,她能在云州横行,是因为云州有替她善后的亲人,但她一直都知道,惹不起的,便是打易京而来的贵人。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只有哭个不停,仿佛是一直哭下去,就能逃脱惩处一样。 大夫人见她哭得伤心,也很心疼,可她还是狠下心来,拂袖而去,没有理会泪如雨下的江盼。 第二十一章 固执如江妍 出了府,江妍的面色才一改之前的冷然,江荨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此刻江妍心中是暖的,哪里还会再气? 紫云倒是愤愤不平:“江盼真是被大伯娘给宠坏了,竟做出此等失礼之事,待大伯回了云州,定有她好果子吃!” 江家大爷是出了名的严厉,不过因为他没时间管教江盼,常年奔波在外,免不了疏忽。 江盼是大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对她自然是百般纵容,结果就是惹祸上身,紫云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大夫人和江盼的。 宗林和江旭没插话,他们虽然江盼的作为也十分鄙夷,却不会在背后讨论。 江荨对紫云的话倒是十分认同,她已经能想到江家大爷带着江盼上门请罪的画面了。 除非他是想得罪老爷子,否则他就是绑也要将江盼给绑去负荆请罪的。 江妍手中还握着那玉簪,正巧他们对着的便是一条长河,江妍没有丝毫的不舍,直接就将玉簪抛入了河中。 玉簪下水溅起几朵小浪花,便再也没了动静。 紫云嘴唇微张,似乎是没想到江妍会这么做。 江荨倒能理解,江妍表面大气从容,可她却是最是固执的那一个。 从江盼抢走玉簪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江妍始终没说话,她的嘴角是含笑的,只是有几分真切就不得而知了。 她仍旧是绝美的,就算没了玉簪的点缀,也丝毫影响不到她绝美的容颜。 江荨笑嘻嘻的从头上取下一只珠花来,继而别在了江妍的头上。 略显可爱的珠花别在江妍的头上,却也是相得益彰,江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江妍笑了,如花笑颜比之春日明艳的桃花还要灿烂三分。 一旁的紫云很是羡慕,她只有哥哥和一个庶弟,是怎么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没有多做停留,江荨几人便又折返了江家老宅。 刚下马车,挽玉便迎了上来。 因为有紫云兄妹,以及宗林同行,江荨也就没有带着挽玉。 江妍亦是如此。 至于周嬷嬷,她自从来了云州,要照顾的就不是江荨一个人了,她将老爷子照顾得妥帖,江荨也放心。 “咦?小姐,你的玉簪呢?”江妍的丫鬟一眼便看到了江妍头上的珠花,本该是戴着玉簪的位置,如今却只有一只珠花摇曳在发间。 江妍那支玉簪可不是凡品,江妍平日里都是戴的那支玉簪。 江妍随口回答:“丢了。” 丫鬟以为是掉了,却不知是真的丢了。 挽玉也上前,迎上了江荨,她知道江妍发间的珠花是她家小姐的,不过她倒是没有多嘴问下去。 一行人悠悠的走了进去,老爷子也正在等着他们。 宗林自然是到了老爷子身边去照顾着,周嬷嬷也在照顾着老爷子,宗林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有许多事都不懂。 老爷子问他们为何回来得这般早,江旭作为他们中间最大的孩子,老老实实的向老爷子说了方才在江家大爷家中发生的一席事。 他没有特意为谁而说话,就光是说清楚,也能听出江妍的满腹委屈。 老爷子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嬷嬷的脸色也是难看极了,她最恨的便是不知礼数之人,那江盼如此失礼,分明就是大夫人教导无方,平白让两位小姐受了委屈,周嬷嬷忍不下这口气。 她随着江荨来了云州,遵的是永安郡主的意思,如今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周嬷嬷心里憋着一股劲,就差江盼送上门了。 江家大爷不在,老爷子就是想兴师问罪,也只能等他回来,自个儿上门请罪。 知道有这一层在,江荨也没有急着出头。 紫云兄妹也没待多久便辞别了。 老爷子知道老管家时日无多了,一得空便去陪着他说话了。 江荨和江妍白日都是在一块儿的,就算只说说话,也比闷在屋子里要好。 “小姐,你下次记得带上奴婢一起,奴婢虽然胆小,不过奴婢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小姐的!”说话的正是江妍的丫鬟,她名叫巧玉,这姑娘是个胆小的,做事便做事,有时甚至会忽略了她的存在。 江妍抿了一口清茶,勾唇轻笑。 挽玉是个咋咋呼呼的主,她一巴掌拍在了巧玉的肩膀上,巧玉不自觉的向后缩了一下,身体微微有些发颤。 一边说着:“巧玉,你这话不错!”要是有她在,谁敢欺负了小姐,挽玉可不得跟人拼命嘛,她除了周嬷嬷谁都不怕! 巧玉被她认可,脸红红的,根本不敢去看挽玉。 “以后荨儿保护大姐姐!”江荨伸出手握着江妍的手,笑得明艳,她既然说出口了,就决不会食言。 江妍伸出一只手,在她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只回了一个:“好”。 …… “小姐,奴婢接到易京传来的消息了!”挽玉很是激动,她白日便想同江荨说了,只不过碍于江妍在。 江荨挑眉:“哦?你说说是什么样的消息。”她将手泡在铜盆中,欣赏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胖手。 挽玉道:“那陈远舟惹恼了清世子,清世子一气之下便将他的另一只腿也打折了!” 说着,挽玉还笑了起来。 想想,陈远舟折了一只腿,成了个跛子,这下倒好,另一只腿也折了,走起路来还不知道有多滑稽可笑! 江荨心中毫无波澜,只是问到:“你可知道他为何惹怒了清世子?” 她好奇的是这个,清世子惯喜欢戏弄人,能让他下狠手,想必陈远舟是真的惹恼了他。 挽玉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到:“小姐,听说是陈远舟在茶楼诋毁你,清世子才出手的,都说清世子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纨绔世子和跋扈小姐是……是天生一对……” 说到最后,挽玉的声音已经在微不可闻了。 江荨听罢,脸色由白变黑,又由黑变白。 倒不是因为挽玉最后一句,而是因为那清世子居然会为了她而伤了陈远舟,让她的心久久都不能平复。 她一点都不想和清世子扯上关系! 江荨扶额,让挽玉将水端出去,她自个儿则是在想,如何摆脱清世子。 她看了一下自己,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清世子自个儿也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喜欢是谈不上的。 清世子至多是觉着她好玩,可江荨却不想成为清世子逗趣的玩物。 想着想着,江荨竟然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仿佛又看到了谢宁,谢宁站在桃花深处,向她招手。 江荨追了过去,谢宁转身,露出满脸是血的一张脸,江荨想要拉住他,却扑了个空。 惊醒之后,又是一身冷汗。 她翻身下床找水喝,却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散发着清香的桃花。 第二十二章 赔礼 “挽玉!”江荨心头的疑惑不减,她见着这支桃花,便想起了在易京时的那一支。 挽玉只披着外衣,便闻声进来了。 更深露重,如今已是五更天了。 挽玉见她只穿着中衣,呆愣的站在桌前,急忙从一旁拿起江荨的外衣,给她披在肩上。 挽玉触碰到江荨的手时,发现江荨的手冰凉,让她愣了愣。 “小姐,你是又做噩梦了吗?” 江荨回神,指着桌上那支桃花,问她:“这桃花哪儿来的?” 她有些急切,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挽玉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缓缓答到:“不知是谁在门外放了一支桃花,奴婢见这桃花开得好,便拿了进来,小姐不喜欢吗?小姐要是不喜欢,奴婢这就拿走!” 说着,挽玉已经托起了桃花枝干,准备拿出去了。 江荨忙按下她的手:“别,留着吧。” 挽玉只说是从门外捡来的,可究竟是谁折了放在门外的,无从知晓。 江荨的心中闪过许多可能,她心潮澎湃,就再也睡不着了。 挽玉本就困倦,回去之后,倒头又睡下了。 第二日,挽玉前去叫江荨起身的时候,江荨已经坐在床边了,她眼底还有一层青色。 “小姐,你不会一宿都没睡吧?”挽玉很是心疼,她家小姐的确变聪明了,可她的心事也越来越多了。 江荨从床边站了起来,让挽玉帮着更衣,却没有回答她。 挽玉无奈,只得替她敷了点粉,不然她这这副憔悴的模样让大小姐看见了,又得担心了。 略施薄粉后,望着就好多了,江荨满意的冲挽玉点了点头,就挽玉机灵这一点,便是江荨最满意她的地方。 刚洗漱完,前院便来人了。 挽玉前去询问了一番,才回来回禀江荨。 “小姐,是大老爷来了,说是要给你和大小姐赔礼道歉。” 说的自然就是江家大爷了,江荨挑眉,她倒是没想到,江家大爷这么快就上门来了,这般急切,看来他的心倒是不小。 江荨起身,点了点头:“走吧。” 既然是来赔不是的,她岂有不去之理? 挽玉紧跟在她身后,唯恐她又被人欺了。 没走两步,就遇上了江妍和巧儿,她们自然也是要前去前院的。 “荨妹,我刚想着喊你的,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我们走吧。” 说着,江妍就牵起了她的小胖手。 江荨笑眯眯的,江妍也咧开嘴笑了,她们俩的笑容明艳动人,仿佛所有的阴翳都消失不见了。 姐妹俩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前院,还未进去,便听到了一声中气十足的笑声。 江荨与江妍对视了一眼,里面是何人,已经很明显了。 江妍走在前面,她丝毫都没有怯场。 问安是必要的,江家大爷也在,不过还未经由老爷子介绍,她们也就没有妄加揣测,以防闹了笑话。 老爷子点头,指了指她们旁边的男人,缓缓说到:“这便是你们大伯了。” 姐妹俩也不含糊,屈膝行礼,乖巧的喊了一声大伯。 江家大爷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们各自一眼,眼中倒没有别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都是好孩子!”除了这句,他还能说些什么? 江盼就在他身后站着,头埋得特别低,也不敢头,身上的那股骄傲劲也没了。 见礼过后,老爷子便没有再言语了。 说了是来赔礼道歉的,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江家大爷先向着老爷子拱手拱手:“三叔,是鸿良教女无方,前两日怠慢了两个侄女,鸿良今日特地带着她来给她们赔罪的!” 他的大名叫江鸿良,这个名字,还是老爷子当年亲自赐的名呢! 这话他之前就说过了,这会儿再提也是向江荨姐妹二人说清自己的态度。 他的意思明了,带江盼上门,纯属是为了给老爷子一个交待。 老爷子没说话,手指敲击在木椅上,发出极其富有节奏的声响。 “妍丫头,这事儿还得你自个儿做主。”临了,还添上一句:“不用顾忌太多,遵循你的本心就好。” 老爷子面色不改,却让江鸿良生生冒出了冷汗。 他以为老爷子看在自个儿的面子上,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可老爷子的想法却是不然,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江妍。 老爷子是什么人?岂是江鸿良能猜得透的? 江荨就盯着他们看,看着江鸿良略微变色的脸色,她勾唇笑了笑。 江鸿良想用长辈的身份压她们,好让她们不再追究江盼的责任,可惜,老爷子是不会允许他卖弄小聪明的。 江妍思索了许久,才抬眸,极为认真的看着江鸿良。 “大伯父,妍儿也不是小气的人,待盼儿姐姐亲自道了歉,妍儿也就不再追究了。” 江妍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大度,只是有一些事,需得看情况。 江鸿良闻言,看着瑟缩着的江盼,心中的气焰就陡然升高了。 “愣着干甚?还不快道歉!”他呵斥着沉默不语的江盼。 江盼被他这么一训斥,当即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她知道若是给江妍赔礼道歉,就不会有事了。 可她一看见江荨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就说不出口了。 江鸿良气不打一出来,他对江盼真是失望极了! 江妍嘴角始终挂着清浅的笑容,她一点也不着急,江盼会开口认输的。 果然,在江鸿良的注视下,江盼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就只剩下小声啜泣的声音了。 江荨再可恨又怎样,都敌不过她父亲眼中的失望来得可怕,江盼想起大夫人同她说的种种后果,便一阵后怕。 江盼把脸上的泪水胡乱抹干,便转身对着江妍,很是认真的开口道歉:“妍儿妹妹,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抢你的东西,对不起!” 虽然只剩已经干了的泪痕,可她说话还是带着哭腔的。 说完,她便直直的盯着江妍,想要江妍说出原谅她云云的话来。 江鸿良也盯着她,方才江妍可是说了,只要江盼道歉,她便不会再追究了,这会儿端看江妍说话是否算数了。 江妍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条洁白的帕子来,交予了江盼手里,意思是让她擦擦眼泪。 “盼儿姐姐,你既然知道错了,那妍儿就原谅你这一回,只是那支玉簪乃是我父亲所赠,也是妍儿最喜欢的一支,昨日不甚在姐姐家中遗失,妍儿心中实在遗憾得紧……” 江妍还未说完,江鸿良便打断了她:“妍丫头放心,大伯定给你寻一支一模一样的回来!” 第二十三章 金簪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江鸿良何乐而不为?只是一根发簪罢了,能有多珍贵? “大伯父有所不知,大姐姐的发簪可不是用银子就能买到的!”江荨适时开口,一脸笑意,说出的话却是让江鸿良父女二人分外不悦。 怕江鸿良记恨她,江妍也说到:“大伯父不用费心了,丢了便丢了吧,妍儿在意的是父亲的心意,而不是一支发簪。” 江鸿良脸色有些难看,这丫头分明就是在难为他! 江盼遂问到:“那你说怎样你才满意?” 她如今只想着让江妍满意,若江妍没有原谅她,父亲不会放过她的。 江妍却不答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是让父女俩吐血三升了。 气氛瞬间凝结,老爷子抿了一口茶后,这才出来当了和事佬。 “妍丫头又不是个小气的,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只是这盼丫头……鸿良你莫要只顾着生意,疏忽了儿女的管教。” 江盼父女二人的脸色难得一致,都是大红脸。 江妍点头,拉着江荨退到了一边。 江鸿良沉思了一会儿,才又对着江妍道:“这样吧,妍丫头和荨丫头若是看得上云州的首饰,尽管去那些个铺子里挑就是了,记在我的头上便可。” 这话一出,老爷子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赔礼道歉,光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还得有礼相赔才是。 江荨听罢,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妍笑了笑,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江鸿良上门来,自然也不是赔礼道歉这么一件事,他还得和老爷子单独说话。 江妍便带着江荨以及江盼退了出去,宗林也和她们一块儿出来的。 没有理会一旁的江盼,江荨昂着小脑袋,问着宗林:“宗表哥昨日去折过桃花吗?” 宗林未换昨日那一身衣裳,身上还有一股桃花特有的芳香,江荨想起那支桃花,便不自觉的开口问了他。 宗林脸一红,却不答她的话。 江荨嘟囔着,她还是想多了,原来是宗林折的桃花。 只是她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江妍脸上的不自在。 “大姐姐,我们去找紫云姐姐吧,来这里也有些时日了,我们还未好好逛过这云州呢!”江鸿良难得慷慨,江荨为何不去成全了他这份大方呢? 正巧江盼也跟着,择日不如撞日,她心底可是憋着坏的! 她虽然对云州很熟悉,可这一世她毕竟也是初来乍到,找紫云同行,就瞧不出问题了。 江妍还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岂会拂了她的意。 正好也无事,也就点了点头。 宗林也跟着她们,说是去找江旭,免得在府上也是无趣。 江盼是跟着也不是,留在原地也不是,想到是去找紫云,兴许还能见一见江旭,也跟在她们身后了。 老宅隔二叔江鸿钧家也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紫云见他们来了,喜形于色,却碍于她娘也在,不好太过激动了。 又见身后跟着江盼,脸色瞬间转变,她是极其不喜欢江盼的! 二夫人也闻声出来了,江妍几人便规规矩矩的和她见了礼,二夫人是个良善的,也很喜欢江荨他们。 二夫人很是热情,招待贵客一般招待着他们,倒让江荨他们不好意思了。 江荨悄声向紫云说了自个儿的目的,紫云的眼睛也亮了亮,挽着她的手便不撒开了,说什么都要出去。 二夫人只得作罢,让紫云照顾好江荨和江妍姐妹二人。 紫云满口答应,二夫人才放了心。 江盼一双眼睛四处看着,像是在寻什么人。 江荨心知肚明,她是在寻江旭。 宗林问紫云:“旭表哥是不在家吗?” 他同几个女孩子一起过来的,总得问问江旭在哪儿吧?不然就得说他不知礼数了,也不懂得避嫌。 紫云还特地对着江盼回答:“哥哥去书院了,宗表哥要找他,得等他下次休沐了。” 江旭年纪也不小,来年便是科举了,他有雄心壮志,也想着去试一试。 宗林恍然大悟,他倒是忘了这一茬。 他是商人的后代,是入不了士的,平日里读书也是为了不做那睁眼瞎,比不上江旭的心气。 江盼将失望写在了脸上,她还以为能看到江旭,结果扑了个空。 不然她才不会来这穷酸破落的地方,江二叔为官清廉,自然比不上江鸿良家底殷实。 她们要出门,宗林干脆就充当了护花使者,反正他原本的目的就是如此。 ……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云州最大的首饰铺,因着江妍的美貌,以及她身旁的江盼,可是赚足了路人的目光。 “哟!大小姐来了,小福子,还不快将刚到的那支金簪拿来!” 这间首饰铺如同它的名字金玉轩一样金碧辉煌,金石正是它的特色,金色的光晕还有些晃眼。 老板长得倒是十分附和气质,嘴巴下面还有两撇小胡子,极具喜感。 江荨看着这金玉轩的装饰,心中了然。 这家金玉轩乃是易京的分铺,店内装潢和易京的那家一模一样。 江盼是他店里的常客了,她又是江鸿良的女儿,在老板眼中,她就是一颗摇钱树! 江盼被他这么一捧,那股子傲气就又起来了。 趾高气昂的便从紫云眼前而过,去看那老板口中的新货了。 紫云脸色难看,江荨却是笑而不语。 不过生气归生气,紫云可不会和金簪过不去,几人也凑到江盼身边,去瞧那支金簪。 一眼过后,江荨险些没憋住笑意,那金簪哪里是新出的,易京早就出过了,她记得郡主娘还将同这支一模一样的赏给了身边的丫鬟。 这老板也是人精,江盼目光短浅,拿这种东西来糊弄她,江盼也不看出什么来。 见江荨盯着金簪不说话,江盼以为她也是在艳羡,便有些骄傲了。 “每次出了新样子,我都是第一个拿到的!” 此话一出,就是江妍也忍不住笑意了。 她们的笑,让江盼恼怒不已,她瞪了一眼江荨:“你笑什么?” 江荨打了个哈欠,随后将那支金簪拿了起来,还抛起来掂了掂。 她每扔一下,老板的心就跟着颤一下,生怕江荨接不住,掉下去摔了。 “没意思,我还以为云州的首饰和易京的有所不同,结果都是一个模样,连新样子都是易京挑剩下的!” 说着,她将金簪抛回了那盒中,满是不屑。 那老板听罢,一双绿豆眼仔细打量了江荨,这一看不得了,他险些吓爬了。 江荨通身上下,无一凡品,就连头上的珠花都是出自金玉轩的极品,老板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第二十四章 我都喜欢 再看一旁的江妍,也是同样的让他心悸,乍一看不起眼,可只有内行人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平白被嘲讽,江盼不悦,正要发作。 又听江荨说到:“虽然没什么新样子,不过来都来了,总得买点什么,那就将这根金簪给我包起来吧。” 江荨伸手,指了指那根被她抛来抛去的金簪,语气慵懒极了。 “慢着!这是我先看中的,你凭什么跟我抢!”江盼不允,不管金簪如何,她都不能就这么拱手让出去,否则就是落了她自己的面子。 江荨嗤笑,自己可没打算跟她抢。 她没理会江盼,转过身去,对着江妍和紫云笑嘻嘻的说到:“既然都来了,去瞧瞧吧,喜欢什么,买下就是。”反正有江鸿良慷慨之言在先,怕什么? 紫云早就摩拳擦掌了,上前挑了好些金饰,还有许多银饰,气得一旁的江盼连连翻白眼。 江妍也象征性的挑了几对珠钗,眼看东西堆积得越来越多,江盼才出声制止。 “够了!父亲只说让你们挑几件喜欢的,这么多,戴个几年也戴不完吧?” 江荨可顾不上她,脸上带着笑,指了指江盼前面那支金簪,对着那老板说到:“除去这支金簪,你这铺子里所有的饰品我都要了!” 没有一丝顾虑,江荨说得慷慨激昂,仿佛怀里揣了万两黄金一样。 那老板和江盼皆是一阵腿软,特别是江盼,气得指着江荨“你”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紫云吃惊,这般大胆,怕是只有江荨才敢了! 她本想着挑一些去气一气江盼的,可江荨却直接来了个包圆,这谁顶得住啊! “你!你不要脸!”说来说去,江盼只有这么一句话挂在嘴边了。 江荨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很是认真的说到:“大伯父说若是我喜欢的尽管带走,可是这些我都喜欢啊。” 横竖不过是出点血罢了,又伤不了根基。 能气到江盼,何乐而不为? 既然是赔礼道歉,这礼的大小,她自个儿来挑,也不为过。 江盼气得说不出话来,眼角还隐隐有泪花。 宗林的嘴全程都未合上,他以为江荨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妹妹,今日倒是颠覆了他的看法。 见那老板没动作,挽玉昂起头,高声道:“没听见我们家小姐说全都包起来嘛?又不是不付钱,瞧不起谁呢!” 说完,还盯着江盼,仿佛那个付钱的人就是江盼一样。 江荨没憋住,笑出声来,这丫头真是…… “这位姑娘,不是钱的问题,只是店中饰品太多,全部包起来,怕是你们也拿不动。” 他又不傻,江盼这副模样,那就是眼前的小姑娘故意的了,他两边都不好得罪,只能打着哈哈,想着江荨能就此作罢。 闻言,江荨作沉思状,好似真的在想怎么办。 半晌,她才开口:“嗯……我们几人的确拿不下,这样吧,你一会儿清点好了,就送到石楠巷的江家去。” 又补上一句:“至于银两,你上这位小姐家要去。” 石楠巷江家,这几个字,那老板又反复念了几遍,差点一个趔趄,平地摔了跟头。 此刻,那老板只想关了铺子! 他未言语,江荨就当作是默认了。 “走吧。”江荨才不理会江盼如何,执起江妍和紫云的手,便出了金玉轩。 江盼也不再跟着他们了,带着丫鬟便径直回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可不得着急嘛! 说不定一会儿,金玉轩的老板便找上门要钱了。 金玉轩活跃在易京,自然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敢碰,这云州石楠巷江家的主人,他怕是有两个胆子也不敢得罪的! 江盼走远了,紫云才咧开嘴笑出了声。 “阿妹,方才江盼脸都气绿了,不知道有多好笑!” 江盼吃瘪,紫云就高兴。 她们俩互相不对付,江盼有多看不起紫云,紫云就有多厌恶江盼。 江妍宠溺的在她脑袋上摸了摸:“荨妹,你啊,就是调皮!兴许我们回去,祖父就得找你喝茶了。” 江荨闹出这么大阵仗,老爷子怕是都要吃上一惊。 江荨昂起小脑袋,笑容满面。 “喝茶?喝茶有什么不好的?荨儿喜欢喝茶!”她像是听不懂江妍的话似的,一脸的天真。 江荨不以为然,她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老爷子怪罪。 紫云也想到了这一层:“阿妹,若是三爷爷怪罪,你学江盼掉两滴眼泪,准没事!” 这一招便是紫云从江盼那里学来的,江盼每回欺负了她,她娘找上门,江盼掉两滴泪,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大夫人还反过来指责她咄咄逼人,也是让紫云恶心不已了。 江荨听罢,也只是笑。 宗林没有接话,他来得晚,不是很清楚老爷子的脾性,但他知道,老爷子不会怪罪到江荨头上就是了,这是他的直觉。 云州好风光,烟雨朦胧之下,是令人沉醉的无边春色。 他们也未急着回去,而是去了云州最具特色的临江楼。 紫云说,登上临江楼就可以将云州的湖面风光尽收眼底,美不胜收。 江荨自然是知晓的,以前的时候,她没少和紫云跑来那上面玩耍。 江旭去易京赶考之时,她和紫云便特地登了临江楼为他送行。 “好高啊!小姐,我们真的要上去吗?若一脚踩空,岂不是得掉到湖里喂鱼!”挽玉见到临江楼便止不住的腿软,那临江楼高达五层,临江而建,却维持了上百年之久。 江妍望着临江楼,止不住的赞叹,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建筑! 紫云笑到:“这湖里的鱼儿可不吃人!” 挽玉被打趣,脸红红的。 巧玉和她并行,小声安慰她:“你别怕,一会儿我肯定拉着你。” 挽玉:…… 凭栏远眺,整个湖面风光尽收眼底,湖上到处都是荡开的小船,入眼,也是别有一番趣味的。 “那边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官兵?”都在欣赏美景时,宗林的注意点却不同。 江荨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他说的正是渡口那边,临江楼旁就是云州水路的码头。 只见渡口上,有许多官兵聚首,还有江鸿良的商队在一旁往船上搬运货物。 江鸿良是皇商,倒也不足为奇。 江荨正打算看向别处,却看到从船舱中走出来了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 是他!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提起裙子便往下面跑。 “荨妹,你要去哪里!”众人这才注意到她,江妍想叫住她询问发生了何事,留给她的,却只有一阵微风。 这才刚上来,又得下去了。 虽然都不知道江荨因何要跑,但都没有怨言,也跟着一块儿又下去了。 第二十五章 失落 一靠近渡口,江荨便被拦了下来。 整个渡口都被围了起来,那些个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一眼望去,直叫人心惊肉跳。 “小姑娘,今日不出船,待明日再来吧。”一个小姑娘也没多大威胁,他们的态度也还算和善,便好心提醒了她。 江荨心中却急躁不已,眼看那些货船就要离开了。 “官爷,我是来找人的。”江荨解释着,她要是连过都过不去,何谈见到他? 那官兵颇为不耐,却看在江荨还年幼的份上,不会和她计较。 “说了不能过去便是不能过去,还不速速离开!”说什么,那人也不让江荨过去。 江荨无奈,急得直在原地打转。 没一会儿,江妍等人也赶来了。 见她无助的站在一边,眼中还有泪光闪烁,江妍就分外心疼。 “荨妹,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止是江荨着急,江妍也着急,江荨这副模样,让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难过。 江荨抬眼,满腹委屈:“大姐姐,我想要过去找一个人!” 江荨也是没办法了,她一个十岁小姑娘,除非是长了翅膀,否则她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 江妍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将她的手拉了起来。 江妍目光坚定,面对极具威严的官兵也是没有丝毫畏惧。 “我乃当朝都尉江鸿武之女,想要过去找一个人,还请官爷通融通融!”提起江鸿武三个字的时候,江妍语气里满是骄傲。 那官兵迟疑了一下,和另一个人交换了眼神,另一个人便进去了,估摸着是去通报的。 江荨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方才太急了,根本没想这么多。 再者,江鸿文是文官,他们或许是连江鸿文听都未听过,说了也是无用。 但江妍一来,就不一样了。 “大姐姐,谢谢你!”她除了一声谢谢,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待道完谢,她紧盯的仍旧是那边的船只,那上面有她思念已久的人! 江妍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小手,嘴角勾起漾起微笑,像和煦的春风一般,温暖人心。 紫云和宗林不知道她是要找什么人,也插不上话,索性也就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等一个结果。 半晌,才有人出来。 大抵是能管事的人,他一出来,便打量了他们几眼,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江妍身上。 “你说你是江都尉的女儿,可有什么证据?”是与不是还得经过考验才行。 江妍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来,那是她父亲送她和母亲回易京的时候交给她的。 也是能代表她们身份的令牌,原本为的是震慑江家不怀好意的宵小。 不过因着他多年都未回过易京,江妍非常珍惜他送的每一件东西,包括这枚令牌,江妍几乎是随身都带着,此次来云州,自然也不会落下它。 也亏得是这枚令牌,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帮江荨。 那人接过令牌,仔细翻看了几眼,最后恭敬的将那令牌奉还给了江妍。 江荨紧盯着那人,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允的话来。 “江小姐,请!”既然有了证据,那人也不会再阻拦他们,横竖不过是几个半大的孩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江妍向他点了点头,却是看向江荨,温柔的说到:“荨妹,快去吧。” 她是为江荨争取来的机会,却不会去打扰她。 江荨点头,小跑着向着那几艘大船奔了去。 “小姑娘,你找谁?”平白出现一个小姑娘,换作是谁都好奇。 她一脸急切,大抵是寻人? “我找……一个身着白衣的公子!”她本想直接说出谢宁的名讳,却顾及太多,委婉着转折了一下。 这里除了搬运货物的苦力,便是威严肃穆的士兵了,他一袭白衣,不会有错! 问话的士兵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一般:“哦!你说的是陆公子吧!” 江荨愣了愣,什么“陆公子”? 她还未答话,便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 江荨的心跟着跳了几下,她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子修!”子修是谢宁的小字,他没怎么用过,所以没几个人知道。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才缓缓转身。 浓眉大眼,一股正直之气扑面而来,却不是她要找的人,转而失望至极。 “姑娘,你不是要找陆公子吗?这位便是陆公子了。” 江荨不甘心,遂追问士兵:“船上只有这一位穿白子的公子吗?” 她不信,她方才在临江楼分明就是看见了谢宁,这会儿却是什么陆公子在眼前晃,江荨是不愿接受的! 士兵点头:“是啊,只有这一位。” 怕她不相信,又补了一句:“小姑娘,你若是不信,可以再去问问别人。” 方才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失望,江荨以为能见到他了,心中按耐着许多想法,她还有太多的话想和他说,可现在告诉她是她想多了,江荨心中是说不出的失落。 见她失魂落魄的,士兵也走了,没有再理会她。 难过之际,不知何时,那位陆公子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小姑娘,你是在找我吗?”折扇轻摇,却没有那股少年意气,总归还少了些什么。 江荨抬眸,睨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子修又是何人?”少年又问。 江荨这回倒是认认真真的回答了他:“一个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闻言,那少年笑了笑,将折扇合了起来,又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我并未听过这个名字,或许你来错地方了。” 江荨叹了叹气:“或许吧。” 大抵是不甘心,她离开之前,还特地环顾了四周,也并未发现有她要找的人,也只有带着失望离开了。 待她走远后,一袭白衣的谢宁才从船中的走了出来,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陆公子”问他:“公子,你为何要躲着她?她看起来很难过……” 明明公子就是很在意,昨日还特地去了桃花深处,就是为了寻最美的那一支桃花来赠与那姑娘,如今人家找来,可他家公子却不愿见她,也是让他很是费解了。 “还未到时间,待到我有能力护她周全时,定不会再躲躲藏藏!上船罢,要走了。”谢宁心心念念的是她,又岂会不在意? 可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谢宁有他的守护方式,旁人不会懂的。 …… 江荨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可她的心却骗不了她,她还是落泪了,那种失望之感,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怕江妍担心,她只好用袖子又将连串的泪珠抹去了,不过,她眼底的那份悲伤是如何都止不住的。 第二十六章 前世今生 江妍见状只好将她揽到怀中,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众人都很担心她,挽玉更是心疼不已,她还从未见过她家小姐如此难过的模样,真真是让她也不自觉的跟着一起难过了。 江荨看着渡口的船只远去,她的心仿佛也空了一大截。 江荨这个样子,他们也不好再逛下去了,紫云索性便和他们辞别了。 她不是多嘴的人,也不用担心她会向旁人多说什么。 宗林也是,一路上,他都未曾言语,最多只是偷瞄着看了江荨几眼。 毕竟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这会儿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生气,他还有些不习惯。 原本还想问她,找到她要找的人没有,如今看来,已是没了必要。 回到老宅,江荨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活泼。 她方才会那般低落,主要便是她以为能和谢宁重逢,结果只是眼花罢了,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想通了,心里也就顺畅了。 江妍果然没猜错,一回去,江荨便被老爷子叫过去了。 江妍担心不已,江荨却笑嘻嘻的,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 老爷子端坐着,一脸严肃,江荨也不怕他,还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既然是来喝茶的,她可不会亏待了自己。 清茶入口,芳香四溢。 果然,还是老爷子这里的茶最是惑人心。 “你知道我找你来所谓何事,你这丫头也真是个不怕事的,如此大胆,倒也不失我江家的气魄。”不知是在指责她还是夸赞她,老爷子的脸色也是瞧不出来。 江荨就当作是在夸她,一点都没在怕的。 “祖父,是您教得好。”江荨卖了个乖,又是不嫌麻烦的,替老爷子也倒了一杯茶,乖乖奉上。 她一本正经的答话,倒是让老爷子大笑不止。 如此一来,江荨心中便有底了,她赌对了。 老爷子绝非是在兴师问罪,本来就是嘴上骂她两句不知礼数云云,做做样子罢了。 “祖父,大伯父是因为今日渡口的货,所以才来找的您?”江荨突然想起,今日渡口一事,便问了出口。 只是她将重点放在了江鸿良身上,老爷子还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与你又没有关系,你问那么多做甚?”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江荨已经知道了。 老爷子诧异的是,她一个女娃娃居然会问这些东西,若说是在别的地方动动心思也就罢了,可她问的是不该问的,这就不一样了。 江荨撇了撇嘴:“渡口那里多是大伯父商队的人,也不难猜到。只是荨儿好奇的是,那些货是不是要运去易京罢了。” 江荨想问的就多了,只是她知道不能问多了,或者说不能问她不该问的。 就算她问了,老爷子也不会和她说实话,或许还得将她当怪人。 哪家十岁的小姑娘能有她这么不识趣的? 老爷子这才没有多想,微微睨了她一眼:“是或不是,都与你这个小丫头无关。” 老爷子不说,她也就没有在问下去,反正都是一个结果。 “我知道你心中憋着气的,不过那毕竟是你大伯父,你总得给人留点面子,下回不可再如此了。” 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江荨的心思,只不过他不知道究竟是因何原因罢了。 江荨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点头应下了。 与她有仇的是江盼和大夫人,大伯父江鸿良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总归是和江家还有利益的,只要不和容王牵扯不清,她都不会插手。 见她应下,老爷子也就没有再追究了,拂了拂袖让她离开了。 她一出来,宗林便进去了。 宗林将来虽说不能从仕,但若是博了老爷子的喜欢,往后不管是做什么都能顺风顺水。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老太太将他送来这里,便是这个目的。 江妍一直在外头等着她,就怕老爷子对她发火,自己在外面,只要江荨喊一声,她就绝不会弃江荨不顾。 见她等着自己,江荨心中暖暖的,一出来便挽着她的手,姐妹俩手挽着手,亲密无间。 走了几步,江妍实在忍不住,便委婉的问了一句“荨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纵然江妍再沉得住气,可江荨的反常却也让她止不住多想。 江荨便知道她会多心,不过她自己也知道,江妍的这份多心是建立在关心她的基础之上的。 思及此,江荨索性问了她一句:“大姐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江妍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世间因果循环,前世今生,或许也并非是假的。 江荨见她点头,也就继续说了下去:“我前些日子做梦,梦到了我的前世。” 江妍不解其意,不知道江荨说这话是想表达什么。 “前世我被奸人所害,不得善终,只活了不到四十年,到最后,却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梦。”闻言,江妍停下脚步,很是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许是那陈家的事让你心中有了阴翳,改日让二婶带你去寺中求一只签或许就能化解了。”江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虽说只是她的梦,可换作是谁做了那样凄惨的一个梦都会心悸吧? 江妍愿意听她说话,江荨也就索性把前世她的一些事说给了她听,包括谢宁也略微提了提。 江妍这才恍然大悟,她就说江荨为何会执着于去渡口寻人,原来是大梦所指引。 江妍不以为意,既然只是梦而已,她也就释怀了,没有再纠结。 “如你刚刚所讲的那样,这梦其实也是有意义的。”可不是嘛,恍若亲身经历了一回,江妍刚开始听着的时候心也跟着打颤。 不过怕她害怕,江妍说的都是好的。 江荨听罢也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小姐,奴婢可不相信前世今生,不过奴婢倒是希望能有来世,下辈子奴婢还要待在小姐身边!” 挽玉听着江荨说那些让人肝肠寸断的故事,也是流了好一些眼泪。 巧玉附和,两个姑娘真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若天上的星辰一般亮眼! 江荨微微一笑,若还有来世,她不希望再遇上挽玉了,挽玉纯良,她应寻一户好人投身,一辈子都喜乐无忧。 两姐妹说了许多话,一直到天色渐浓,她们才各自回了房。 望着那支已经快蔫了的桃花,江荨微微有些失神。 一想到这是宗林折的,她也失了兴致。 桃花虽被挽玉带走,却留下了满屋子的芬芳。 这芬芳就着春日的凉爽,江荨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十七章 生事 临近清明,云州竟是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也寻不到好时机出去,倒是紫云不嫌难跑,隔三差五便会上门同江荨姐妹逗趣。 还有那江盼,或许是受江鸿良逼迫,也是不辞辛劳的上门,尽管没有谁会给她好脸色看。 金玉轩的老板也果真没有食言,第二日便将成箱的首饰搬来了老宅。 金玉晃眼,江荨没多大兴致,让紫云挑了好些。 之后征得江妍同意后,便将那些首饰都换成了雪花银。 比起张扬的金器,她倒是更喜欢银子。 往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早日做好打算也不错。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到了清明的前一天才休止,此时的云州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特殊的纸香。 “小姐,你说逝去的人真的能收到这些东西吗?”挽玉回想起方才在前院见到的堆积如山的元宝,心里还有些发怵。 在易京可没人以这种方式祭祖,也只有云州才兴盛了。 “或许吧。”江荨前世也曾想过,人死后化作孤魂野鬼,她想要看江姒和陈远舟遭天谴,可上天却没给她机会。 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在世的人对已故之人的一个念想罢了,何必去追究那么多呢? 挽玉似懂非懂,却也装作听明白了一样。 “还真是奇了怪了,小姐你说,这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结果今日雨就停了,或许是因着明日便是清明?” 挽玉嘟囔着,她是不明白云州这天气的。 话音刚落,江荨还未来得及答话,便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江荨难免好奇,便提着裙子寻了过去。 那声音中不乏还有哭声,走到半路,还有三两个家丁急匆匆的身影从眼前跑过,江荨这会儿,大抵已经知道是发生了何事了。 挽玉在后面喘着粗气,她家小姐还真是跳脱,突然就跑了,完全撵不上。 果然,一到前院,便看见了许多人围成一圈,而老爷子则是一脸的悲恸,正中央摆着的,是一副棺椁。 她猜的没错,正是老管家仙逝了。 老爷子和老管家主仆情深,老爷子自然不会草草就将老管家下葬,也算是全了老管家这么些年的等待。 江妍也赶到了,她一看眼前的情形,自然也能猜到几分了,为此,江妍还掉了几滴泪。 周嬷嬷见她们姐妹二人过来了,便走到她们面前,想将她们带走。 “二位小姐,这里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请二位小姐就好生待在后院,免得徒生些麻烦来!”周嬷嬷考虑得多,她们两个毕竟年纪尚小,若是因为此事做噩梦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老管家只是一个下人,她们俩也用不着前来这一遭,老管家去得匆忙,正巧赶上清明,却也不能撞了清明,必须得尽快入土为安。 最多也就半天的时间,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荨记得,前世老管家仙逝的时候,可没有如今这般光景。 他连何时去的都无人知晓,还是江鸿钧发觉宅中少了动静,那时才带人前来查看。 结果老管家的尸骸都几乎要发臭了,无奈之下,只得以一卷草席包裹,草草入了土。 说来,老管家在这一世也算得上圆满了,等了几十年的三少爷回来见了他最后一面,就连最后走的这一程,都有老爷子相送。 周嬷嬷见江荨盯得认真,忍不住皱了皱眉,顾不得那么多,伸出一只手将江荨的眼睛挡住了,又嘱咐一旁的江妍,让她带着江荨离开前院。 江妍点头,牵着江荨的小手,带着她离开了。 “荨妹可是在害怕?”江妍心细,想的也多。 江荨回神,摇了摇头:“荨儿不怕,荨儿只是在想,若有一天,荨儿和老管家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会不会有人为荨儿伤心难过。” 说起这个来,江荨脑中便闪过一连串的回忆,前世她死后,或许最难过的当属挽玉了吧,也不知道上一世的挽玉活到了多少岁,有没有替自己见证江姒和陈远舟的天谴。 江妍愣了愣,才在她圆润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你这个小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你还这么小,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想那么多做甚?” 江妍被她吓到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江妍从她的小身板中看到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 江荨却只是笑。 她不答话,江妍想了片刻,又开口道:“其实,珍惜当下就足够了。” 多了的,江妍也不会深究,她只觉得人生在世,本就不过短短几十载,活好这几十载不就够了吗? 江荨点头,俩人总算没有再讨论下去了。 …… 老管家去世的消息,云州江家人都知晓了,江鸿钧也是悲恸万分,匆忙赶过来见了老管家最后一面。 江鸿良也来了,不过他还带了江盼,说是江妍她们就要回易京了,多联络联络感情,免得到时候就生分了。 对此,江荨和江妍都是笑而不语的,江盼能和她们有什么感情? 江盼二人的不理睬,让江盼暗恨不已,不过江鸿良有言在先,她也不敢在江家老宅造次。 听着前院的哭嚎声,江盼不免皱起了眉:“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下人罢了,何须这么大排场?” 江妍愠怒,这江盼真是口无遮拦,真不知道她是如何长这么大的,还真不怕祸从口出! 江荨闻言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盼儿姐姐,有的人虽然离开了人世,却比活着的人要值得尊重,你说是吧?” 举这个例子,也是让江盼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了。 她不知道为何,见到江荨的第一眼就很讨厌。 虽然她先前并未见过江荨,但她看到江荨的脸就恨不得拿刀在她脸上划上两刀,仿佛这样她才会心安一样。 挽玉紧紧的看着她,江盼有前科,挽玉可不敢放松警惕。 江荨和江妍有说不完的话,江盼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想要插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挽玉心细,怕她们口渴,便挽起袖子来倒茶,突然就露出了金色的手镯。 这抹金色,也是让江盼暗恨不已。 给江荨和江妍倒了茶之后,挽玉便退到了一边。 江盼瞪眼:“我的呢?” 挽玉面不改色,指了指江盼身后的丫鬟:“想喝,让她倒呗。” 江盼气得直跳脚,却拿她没办法。 她身边的丫鬟也没个眼力,听了挽玉的话,还真的上前给她倒起了茶。 丫鬟端着茶水,恭恭敬敬的端给她,却被江盼手一挥,便尽数倒在了那丫鬟的身上。 茶水还是烫的,丫鬟应声倒地,一阵哀嚎。 第二十八章 恶人先告状 偏生江盼跟看不见似的,还伸脚在那丫鬟身上狠狠的踹了好几脚。 若不是江荨眼疾手快,将她推开了,或许那丫鬟就死在她脚下了。 众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盼。 江荨摇了摇头,支会了挽玉一声,便将那可怜的丫鬟带下去了。 至少先去处理一下,江盼见丫鬟惨状,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是她自己没端稳……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若是能承认自己的错处,那就不是江盼了。 江妍愠怒:“呵!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用支会我们。既然你不是诚心悔改,那就请你离开!” 无论如何,与那可怜的丫鬟没有任何干系。 在江盼眼里,一个丫鬟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这也是江妍不喜欢她的原因。 江荨以前的性子也分外跳脱,可她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在江妍眼中,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江盼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江妍双眼状似喷火,已然是气急。 “不过就是一个婢女罢了,你冲我凶什么!你那么维护她,也不怕平白降低了你的身份!”江盼不服输,她想不明白江妍为何会那么维护一个卑微的婢女。 江荨冷笑,她和江姒都是一类人,也难怪前世她们走的那么近。 想着,江荨顺手便提起那盏装有开水的水壶,一步一步朝着江盼走去,脸上还带着笑容,纯良无害。 却生生的让江盼打了个哆嗦,她的声音里还有些许颤抖:“你,你想干什么!你若伤了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疯了,江盼看着如同江荨如同魔鬼一样向她靠近,别提有多害怕了。 江荨脚步不止:“盼儿姐姐不是想喝茶吗?那妹妹便亲自给你倒,盼儿姐姐你往后退什么?” 江荨把她逼到墙角,江盼都要被吓哭了。 江荨扬起提着茶壶的那只手,蓄势待发。 江盼突然喊到:“爹!救我!” 江荨便回头看了一眼,江盼则是趁着机会,跑了出去,头也不曾回过。 看着她狼狈逃窜的模样,江荨冷笑了两声。 她将茶壶放回原位,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江妍还黑着脸,江荨走过去,安抚了她几句,江妍才没有那么生气。 “真是不像话!子不教父之过,依我看大伯父也是糊涂了!”生起气来,江妍才不管是谁。 她读的是圣贤书,是极其不喜欢江盼那一套做派的,这么不知礼数,也只有江盼了! 江荨笑了笑,接话:“大姐姐何必跟她生气,对付这种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欺软怕硬是江盼的本性,江荨便比她更硬,让她在自己这儿栽跟头,江荨还是很乐意的。 江妍自然也懂这个道理,也就没有再气下去了。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来喊她们二人过去了,想来,是江盼恶人先告状了。 江妍蹙起秀眉:“荨妹,无须担心,谅她有两张嘴,也不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我们问心无愧就是了!” 江荨微微一笑,她怕什么? 着急的应该是江盼才对,江盼的“罪证”可是还在她手里,她慌什么? 江妍牵着她,便去了前院。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了,老管家也下了葬,宽阔的大堂仍旧敞亮。 江盼站在江鸿良身旁,哭哭啼啼的,二叔江鸿钧也在,宗林自然是在老爷子身边伺候着,见到江妍姐妹进来时,他还忍不住给她们俩使了个眼色。 没有回应,只因她们都不慌乱。 江妍带着她,恭恭敬敬的给老爷子自己江鸿良两兄弟见了礼,落落大方的姿态,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江盼见状,哭声更甚了,吵得老爷子脑仁疼。 老爷子的三节手指磕在桌案上,颇为严肃的开口:“荨丫头,盼丫头说你用茶壶的水烫她,可有此事?” 毕竟,老爷子是她的亲祖父,自然不会故意偏袒江盼,问的话也是句句在点。 江盼回答得也极为认真:“回祖父,荨儿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回答得坦坦荡荡,让人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说谎的意思来。 江盼眼睛红了,想起刚才江荨那可怕的样子,便止不住的打颤,故怒道:“你说谎!你方才明明就是想用开水烫我!” 江盼也一口咬定就是江荨想害她,不过她咋咋呼呼的,让众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江妍上前,为江荨辩解:“祖父,可否听妍儿将方才在后院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她眼中是渴求,希望老爷子给她一个机会,而不是听信江盼的一面之词。 老爷子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们俩一眼,才点下了头。 江妍喜极,将方才江盼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一字不落的都说了出来,特别是强调了,她侮辱老管家一事。 老爷子的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一听到这里,也是变了颜色。 再看江鸿良那边,江鸿良怒视着江盼,江妍说的话,至少他信了,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江妍也不屑得说谎。 江妍说完时,在场的人谁不咋舌,江盼也真是没皮没脸,竟还好意思前来告状。 “跪下!”江鸿良一怒,江盼的腿就不自觉的打颤,那目光太过可怕,江盼咬牙,直直的跪了下去。 “三叔,是鸿良教女无方!”江鸿良最聪明的地方便是在此,他知道是江盼无理在先,自然懂得如何去解决,及时低头,总归不会有错。 老爷子这回,没有顺着他的话说。 江鸿钧不免皱眉,他一直都知道江盼嚣张跋扈,平日里横行在云州,没什么人敢惹她,也就让她变得目中无人。 但江荨她们是易京来的小姐,又岂会怕她,易京高门,一个个都是人精,惹恼了她们,也算是江盼踢了铁板,看他们父女如何收场! 毕竟有哪个父亲不爱惜自己的女儿,紫云被江盼欺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江鸿钧也是不好插手女儿家的事,就是教训了江盼,也有江鸿良在后头顶着。 这回让江荨这小丫头惩治了她,江鸿钧心中还有些畅快之意。 “盼丫头如何管教,那是你自个儿的事,用不着向我认错。不过你应当明白,不论是什么人,若是将来做了有损我江家颜面的事来,下场就只有一个!”老爷子可不是什么善人,说出的话,让众人皆是打了个寒噤。 特别是江盼,她还特地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结果便撞进了他如古井一般的眼眸中,这可将她吓坏了,她莫名就心悸,不敢再去看他了。 江鸿良颔首:“三叔所言,鸿良明白了。” 论起狠来,谁敢和老爷子一较高下? 他年轻那会儿,在先帝身旁做事,不知手里沾了多少鲜血! 第二十九章 祭祖 江荨却还从中听出了别的东西,老爷子可不止是在警告江鸿良父女,连带着对她和江妍的告诫也在其中。 任她如何耍小聪明,也逃不过老爷子的法眼。 江荨低着头,没有去看老爷子的那一双虎眸,他的一双眼睛太过犀利了。 没说上两三句话,江鸿良便带着江盼和那个受伤的丫鬟回去了,老爷子正在气头上,江鸿良也不会故意凑上来触他的霉头。 江荨和江妍两姐妹离开之前,老爷子还特地对她们说了一句:“凡事切记,勿要太过显露锋芒,你们两个丫头都不是蠢的,有些事,莫要太较真了。” 老爷子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诫江荨姐妹要顾念江家的利益,她们俩暗着教训江盼,便是明着给江鸿良难堪。 江荨低着头,十分乖巧的应下了。 只是有几分真切,却窥探不到。 …… 夜暮悄然降临,江荨望着天上挂着的一勾新月,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思念。 她望着朦胧的月光,心想着,边关的月色是不是也是这般美好。 在老爷子那里吃了教训,江荨望着那柔柔的月亮,便想到了那个如玉一般的男人。 “小姐,夜深了。”挽玉本来也学着她,托腮看着如梦似幻的月色。 不过,终究抵不过春寒的侵袭,挽玉可不敢让江荨这样吹着冷风来慰籍寂寥的长夜了。 相顾无言,江荨站起身来,没有再留念头顶的美景。 安稳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便是清明。 江荨这回倒不是被挽玉叫醒的了,许是清明的气息太过浓烈,她也就没有闲情睡懒觉了。 挽玉帮她洗漱好之后,便去了前院等候,江妍珊珊来迟,却也不慌不忙。 江妍一身素衣,清雅的气质油然而生。 江荨今日也着了素衣,只不过她今日便没了往日的那份可爱,脸上的肉也少了许多。 虽来云州不久,她却明显瘦了许多,说不定等回去了之后,永安郡主又要心疼好久。 老爷子精神气十足,宗林不是江家人,他伺候着老爷子用完膳便退到了一边。 周嬷嬷一见到她们两个,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她们喊了出去。 “二位小姐来得正好,这是郡主给老奴的护身符,让老奴一定要在今日交给两位小姐。”周嬷嬷从怀中掏出了两枚护身符,一边说到。 虽说是祭祖,不过该做的还是得做,永安郡主怕惹老爷子不满,不敢明着给她们,便让周嬷嬷悄悄将这两块护身符带在身上,为的就是这一天。 江荨不以为意,不过她倒是没有拂了郡主娘的意,笑嘻嘻的接过护身符,放入了怀中。 江妍也微笑着接了过去,她无论是心里还是面上都十分高兴,她本以为有了上次的事,永安郡主就不喜欢她了,没想到她竟也没有忘了自己。 周嬷嬷是不能跟着她们俩一块儿去的,所以嘱咐了他们很多事,毕竟她是宫里出来的,见多识广,考虑得也比较周全。 江妍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周嬷嬷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收拾一会儿,她们便跟在老爷子后头出发了。 江家墓园极其讲究,据说在多年前曾是一座无人的王府,后来王府渐渐破败,便被江家买了下来,将江家的祖坟迁到了此地。 陵园中有许多人,多是江荨不认识的,年迈的,年幼的,一眼望去,倒不像是来祭祖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便是都姓江。 有江家本家,也有许多旁系分支,老爷子这一脉,都已经算不上本家了。 紫云来得很早,一看到江荨姐妹来了,她便向着她们小跑了过来。 老爷子一到,纷纷将他围住,寒暄了起来,江荨她们也乐得自在。 “阿妹,你们俩来得还挺早的!” 江妍颔首,正值清明佳节,就是想躲懒也是不可能的。 还没说上两句话,便有人来和她们姐妹二人打招呼了。 老爷子那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她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江鸿武和江鸿文兄弟俩的身份摆在那里了,江荨她们必然躲不了清闲。 江妍算得上落落大方,却也会被那些个人惹得小脸通红。 江荨则是全程笑嘻嘻,应付起那些人,也算是得心应手,让不少人对江荨有了全新的印象。 毕竟在江妍面前,江荨并不是很耀眼。 大夫人自然少不了一阵吹捧,只是嘴角笑容不却达眼底,在老宅所发生的事,大夫人早就听说了。 纵然江盼的性子在顽劣,她也是从大夫人身上掉下来的,再怎么样,大夫人也不会舍弃了江盼。 不过,这么重要的日子,却不见江盼前来,怕是因着老爷子的一番话,江鸿良做了些什么。 江荨猜测,也是江鸿良怕江盼来了会惹祸,毕竟她什么德性,江鸿良一清二楚。 没了讨厌的人在眼前晃,江荨姐妹乃至紫云都很开心。 由着二夫人领着,她们俩还认识了许多江家的长辈,多是旁系分支的,但他们辈分大,自然当得起她们的礼。 她们俩落落大方,姿态优雅,也是让不少人连连称赞了。 有的更甚,竟然当众将她们二人和江盼做对比,得出的结论显而易见,有的不知道江盼其人的也是知道了她的大名。 大夫人只能暗自咬牙,想到江鸿良的嘱咐,她哪儿还敢张牙舞爪的? 待人都到齐后,祭祖便正式开始了。 也是给老爷子面子,这第一柱香,便是老爷子奉上的。 他焚香以礼,他们身后之人也跟着拜了拜。 气势上就足以看出这场仪式的重要了,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地底下的亡灵。 女人站在男人的后面,男人弯腰便可,她们却需得行跪拜礼才行,也是让江荨心中好一阵不平衡了。 江妍气定神闲,认真的听着老爷子说话,江荨没来由去打扰她。 不过她一转头,便看到了紫云给她做鬼脸。 两个姑娘你来我往,倒也不算无趣,任凭前面在说什么,仿佛与她们无关一样。 待仪式结束后,江妍才回过头来看了她们俩一眼。 她的眼中多是无奈,她其实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总不能失了礼数。 老爷子说的话,她其实也有不认同的,只不过她只会憋在心中,慢慢去消化或者遗忘。 江荨和紫云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回了她一个鬼脸,江妍差点破功。 第三十章 清郁 有紫云和二夫人在,老爷子便放心的和同族的老友喝酒走了,江荨和江妍则是跟着一起回去了。 二夫人热情,知道她们快要离开云州了,便送了许多自己绣的东西,要知道,二夫人以前可是名动云州的绣娘。 当年若不是江鸿钧诚心求娶,或许二夫人就会随绣坊去了易京,也就不是如今这么个结果了。 江妍表示很是佩服,她平日里除了读书,最喜欢的便是做女红了,要说江家谁的女红最出色,还得属江妍了。 不过因着江妍身上浓烈的书香气,也没人会以为她会喜欢这些。 她看着二夫人绣的精美刺绣,出口便是由衷的称赞:“真好看!” 被夸之后,二夫人相对淡定,她自己的绣功她自己最明白,只是江妍眼中的喜爱并非作假,这也让二夫人对江妍的印象再上升了一个层次。 江妍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说着便提起了想要和二夫人学习刺绣这一事上,二夫人也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二夫人也是个急性子,当即就和江妍讨论起了绣法云云。 江荨和紫云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了微笑。 江妍和二夫人学着刺绣,江荨便和紫云偷跑出去了。 答应了给孙妙珠带云州的小玩意儿,江荨可没忘。 紫云知道后,便拉着她四处闲逛着,也是非常热心了。 “你们走后,我又只剩下一个人了。”逛着,紫云就想得多了。 她如今倒是牵着江荨的小手,可等不到几日,她们也就离开了,紫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江荨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因为紫云耿直的性子,她其实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她也算是足不出户的那种。 每次江盼欺负了她,她满腔委屈,却也只能蒙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甚至连和二夫人说的勇气都没有。 这些,江荨都知道。 她和紫云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后,紫云或多或少也被她影响了,紫云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有很多事也不会偷偷藏在心里了。 紫云脸上的落寞,让她心疼不已。 前世,自己离开了云州之后,听旁人说过,紫云被大夫人的表侄娶了去,结果不到二十便去了,此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了。 “紫云姐姐,你一定要争取你自己想要的,二叔会为你做主的!”没头没脑,江荨回了她这么一句话。 江荨的眼角还有一滴眼泪划过,紫云不明所以,掏出帕子来替她擦了擦眼泪,还是笑着点下了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妹!”紫云是发自内心的。 说来,也是因为那日的事,江鸿钧透过江盼一事看到了许多事情,一回去后,他便叫了紫云仔细询问了她心中所想,结果便是紫云如同倒豆子一般的委屈,让江鸿钧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 以前,紫云受了委屈,江鸿钧最多安慰她几句,便不会再管了,江盼尾巴越翘越高,慢慢的,就肆无忌惮了,他也只当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 女儿的一番控诉,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不称职。 紫云如今其实已经好多了,她是不舍,舍不得让江荨这么快便离开。 正说着,便有马蹄声想起,不用去看,也知道是有人纵马了。 紫云还特地拉着她站到了一旁。 “阿妹!” 江荨只觉一阵风从她耳边刮过,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卷上了马。 烈马上一抹鲜红,带着江荨奔着疾风而去。 “阿妹!救命啊!快拦下他,救救我妹妹!”紫云的呼喊声响起,大街上的人却后退了两步,没有一个人敢出头。 还没等她亲自去追,紫云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而后便被一人捞上了马,跟在前面那人后面,横冲直撞出了闹市。 江荨坐在前面,是被人抱在怀中的姿势,她回头,入眼的便是一张绝美的脸。 是他!清世子! 此时,正处于江边,江荨气急,挣扎着要下马。 “快停下!停下!” “吁——”她挣扎得厉害,清世子索性便停了下来。 江荨想也没想,便想翻身下马,奈何腿短,差点带着清世子一块儿掉下了江中。 幸亏清世子眼疾手快,揽着她胖胖的腰身稳稳的落在了石桥上。 马儿却惊了,跑没了影。 触及地面,江荨便从他怀中退开了,离他远远的,且恶狠狠的瞪着他。 清世子轻笑:“你这丫头,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江荨翻了个白眼,答到:“清世子的做派,还真是像极了野蛮的山匪!” 有哪个世子像他这样的? 清世子没有丝毫恼怒,仍是先前的模样,让江荨看了牙痒痒。 “你去哪里?”眼神无用,江荨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往回走着。 又是马蹄声起,江荨皱起了眉头,自觉的闪到了一边。 不过待看清那马上有什么人的时候,江荨已经怒了。 紫云趴在马背上,不省人事,还有一人,牵着方才清世子跑远了的那匹马儿。 她忍着怒气,上前唤醒了紫云,紫云还是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正要开口喊救命,便看到了江荨。 她也后知后觉,自己正趴在马背上。 紫云也是会骑马的,自然没有惊慌失措,慢悠悠的从马背上下去了,稳稳的落在了江荨的身旁。 “阿妹,他们是?”清世子玩世不恭的模样,让紫云皱了皱眉,她一想到方才这厮掳了江荨,心中便是止不住的怒气。 不过江荨貌似和他认识,紫云也就没有上来就指着清世子的鼻子开骂。 江荨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丫头,你可别想赖账,方才你钻在我怀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以后就是我张清郁的人了!”清世子本名,便是张清郁了。 只不过易京之人习惯了叫他清世子,他的本名倒很少有人提起。 红衣张扬,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也是极其不着调。 这话一出,让三人都惊掉了下巴。 江荨恼怒,清世子的脸皮怕是有城墙那般厚的,他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却拉着自己,也是让江荨一阵恶心了。 紫云也怒视着他,这话说出口有损女儿家的清誉,紫云比江荨大,是极其敏感的。 而清世子身边的人,也是吓得合不拢嘴了,世子喜欢捉弄别人,可他从未捉弄过女孩子,这位江小姐倒还真是与众不同。 “清……公子,您若是脑子有病,就赶紧回去看郎中,江荨担不起您的厚爱。”她倒是没有暴露他的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得不偿失。 深吸了一口气,江荨也就不再气了,她何必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计较。 她也没有在易京那般拘束,反正这是云州,她就是骂了他,也无人知晓。 第三十一章 我们不熟 “阿妹,这人言辞轻浮,实在不像什么好人,若是他缠着你不放,我回去寻了爹爹,替你做主!”紫云想得简单,她只看清世子张扬的外貌,便喜欢不起来。 闻言,江荨苦笑。 这清世子可不是江鸿钧一个小小的知府能管的,就是江荨她老子不能将清世子如何。 她和紫云并排而行,没有再理会清世子如何。 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云州,江荨即便是好奇,也不会回头去问他。 既然不想和他扯上关系,那就万不可做什么回应,无视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你都不问问本世……公子为何会来了这云州吗?”江荨毫不留情的转身,留给他的只有背影,清世子不甘心,继而追在她身后问她。 他也不管那马儿如何了,三步并两步,和江荨并排走,显得很熟稔似的。 他身后的人,一脸的苦相,这马儿又不是他的,世子每回骑着的时候倒是爽了,用完拍拍衣角就走了,也不去在意马儿会不会不见了什么的。 想他好歹也算是一大,却要追在马儿后头跑,真是……大材小用! 不过,还能怎么办呢?自己选择的主子,就是含着泪也要接受啊! 江荨用余光撇了清世子一眼,抛出两个字:“不想。” 这人行事毫无章法,她又如何能猜到缘由,应和他便是自己的愚蠢了。 清世子也不气馁,又主动凑了上去。 “你来云州都不同我说,小爷我还去江家找过你,亏得是江大人懂事,告知了你的去向。”他言语间还带着一丝丝幽怨,仿佛江荨便是那负心人一样。 江荨扶额,她就知道,她那个爹就是个靠不住的,说不定人家清世子一句话,他就能把她给卖了。 “不过,你早说你是来云州,小爷我便同你一起了,易京的人见了小爷我都躲得远远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这云州得我心!” 难道不是因为他是易京的鬼见愁,所以没人敢招惹他? 江荨表示十分鄙夷,这厮还真是没皮没脸,祸害完易京,又跑来云州撒泼了。 任凭他说什么,江荨都装作听不到一样。 偏偏清世子像个小蜜蜂,一直在她们俩耳边嗡嗡嗡说个不停。 紫云微恼:“张公子,你能别跟着我们了吗!” 他是个话唠,跟她没有关系,可这人跟在她们后头一直说个不停,那就十分惹人心烦了。 清世子瞪了她一眼,指着江荨道:“我跟的是她,又不是你。” 江荨表示头疼,这人性格乖张,紫云若是惹他不快了,或许还会招来他的记恨。 想着,江荨停下脚步,盯着他的眼睛,正色到:“张公子,我们不熟!” 算来算去,他们连认识都算不上,两个人都是易京让人头疼的人物,却一直都不对付。 各自惹事,却都很巧妙的避开了,说来还是陈远舟那个脑子有病的无意间将他们俩凑到了一起。 结果就是,清世子找到了有趣的玩伴,江荨拼死想要逃开。 不料,清世子口出便让江荨吐血三升。“我们都骑过同一匹马了,还不算熟吗?” 紫云想要给她出头,江荨慌忙按住了她,得罪小魔王,后果是紫云,乃至江鸿钧都惹不起的。 他既然想跟,那就跟着吧。 老爷子再不济,也不会像她爹一样卖了她。 还没走几步,便撞上了江鸿钧,他身后跟着的,是几个捕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明晃晃的刀指着清世子和那个牵马的人。 方才清世子当街掳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的,江鸿钧不着急才怪。 “爹!”紫云仿佛见了大救星,拉着江荨便过去了她爹那边。 江鸿钧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们俩,确定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谁又能想到,竟然会有人敢当街掳人? 他本来接了易京的消息,说有一贵人要来云州,让他在渡口迎接,为此,他都未去祭祖,结果等了半日,那贵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又接到下属报信,说是他女儿和一个小姑娘被盗贼掳了去,这不,正巧和他们碰上了。 那红衣公子剑眉星眸,一点都不显得阴柔,反而十分有压迫感,让江鸿钧不敢轻视。 “云儿,他们二人便是掳走你们的贼人?”为了确保不滥抓,江鸿钧特地向紫云询问了。 紫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想的是,清世子与江荨相识,若说是贼人,可他也是易京来的,不太好去定性。 江鸿钧头大,他都准备抓人了,紫云点头又摇头的,倒让他不好下手了。 江荨看到他身后捕快们闪着光的刀,她眼皮子跳了跳。 “二叔,他是易京来的。” 只这一句,便让江鸿钧吓了一跳。 他仔细打量着清世子,他就说这人浑身散发着贵气,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只怕是他要去迎接的贵人,便是眼前的公子了。 江鸿钧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清世子跟前,恭敬的行了礼。 紫云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她爹居然都要向他行礼! “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公子恕罪!” 老老实实请罪,才是明智之举。 要知道,方才他可是将人家当贼人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何许人也,上头只说了他身份不凡,并未言明其身份,这就足够让江鸿钧惶恐了。 唯恐哪里惹清世子不快了,到时候他乃至云州的百姓都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清世子也没因先前他的无礼而生气,反而一脸笑意:“好说好说,江大人是吧,你来得正好,小爷我还没找到去处,不如就安排小爷住到她的家中,如何?” 他指着的,正是江荨。 江鸿钧苦着脸,这人果然不是好惹的,一开口就是让他十分为难的事。 若说老爷子他们离开云州了也就罢了,他大着胆子安排他上门住着也不算什么,可老爷子还未走呢! 老宅是老爷子名下的,送去一个小祖宗,也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迁怒自己? 想着,江鸿钧看了江荨一眼,江荨耸肩,表示自己也做不得主。 笑话,她巴不得这烦人精马上回易京,哪儿能给自己找麻烦的! 不过毕竟有前世的恩情在,江荨也不忍让江鸿钧难做。 “你是说你想住在江家?”江荨灵光一闪,一双大眼睛盯着清世子。 清世子一看便知道她没安好心,不过他又想不出哪里不对,便点了点头。 “好!”江荨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阿妹!”江荨不喜欢这人,是因为怕这人为难她爹才同意的,紫云很内疚。 第三十二章 趣事 江荨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附耳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紫云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清世子表示背后一凉,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江荨甜甜一笑,人畜无害:“你想多了。” 紫云给江鸿钧递了一个眼神,江鸿钧便明白了江荨的意思,他失笑,江荨这丫头,还真是……冰雪聪明。 既然江荨有了法子应对,他也乐得配合,找了个借口,便带着清世子便先行离开了。 走之前清世子坐在高马之上,语气十分嚣张:“一会儿见!” 待他走后,江荨才笑出了声。 紫云也是忍不住笑意:“阿妹,你这小脑袋转得还挺快!” 江荨挑眉:“他自己说的想住在江家,又没说哪个江家,想来,他去了大伯父家,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江鸿良是皇商,什么人没见过? 清世子什么身份,他还能不知道? 能让堂堂世子下榻自己家中,他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要留住清世子,既然有人操心了,江荨也乐得清闲。 清世子先前可没来过云州,更不知道,他们江家各房不住在一个宅子里,被江荨钻了空子,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和紫云有说有笑的回了紫云家,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都是给孙妙珠带的小玩意儿,在易京可见不到这些东西。 对于孙妙珠来说,只有两件事能让她开心,一是吃,二就是玩了。 至于怎么玩,那姑娘可是行家! 买这些东西的时候,紫云也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姑娘,竟会这么有有趣。 江荨只是回答她:“待你以后来易京就知道了。” 对此,紫云表示见到孙妙珠其人很是渺茫,她还未想过有一天会去易京。 倒不是她不想去,只是没有机会。 她生来便是在云州,除非他父亲升官,调去那易京之地做官,除此以外紫云想不到还有什么机会了。 或许有一天她也能踏上去易京的轻舟,亲眼去见一见易京的繁华 她们回去的时候,二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就等她们俩回来了。 “云儿,你又带着你荨儿妹妹去哪玩了?”二夫人不知道白天在大街上发生的事,只当是她们俩出去玩了而已。 紫云笑嘻嘻的应到:“娘亲,这是我和阿妹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她娘要是知道了真相,还不得立刻落泪将她抱在怀里哭个不停,可最后也只有如此了,除了哭,还是哭。 紫云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所以还是不要她娘亲知道的好。 二夫人笑着说到:“你这丫头我是管不了了,改明儿你哥哥回来了,让他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紫云和江旭的感情是极好的,但江旭基本上都不在家,他要么是在书院读书,要么就是在同窗家中作客,就是想见他,也得碰运气的那种。 江妍细心,早就摆好了碗筷。 落了坐,一眼望去,满汉全席算不上,但也是能看得出二夫人的热情的。 在他们家待过许久,江荨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他们算不得什么富裕人家,能这么丰盛的吃一顿,也得看情况。 又看了一眼,桌上除了紫云母女,还有一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低着头,很是腼腆。 江荨认得,他乃是江鸿钧的庶子。 他母亲是江鸿钧身边侍弄笔墨的丫鬟,本来江鸿钧对她无意的,奈何那丫头是个死心眼,一颗心扑在江鸿钧身上,说什么也不肯另嫁他人。 还是二夫人过门后做的主,以怀孕身子不便为由,将她抬了姨娘。 那姨娘也算安分守己,没起过什么风浪。 不过,她终究没个享福的命,据说是没养好胎,难产生下庶子后,就撒手人寰了。 他是被二夫人养大的,只是仍是庶子的身份。 江鸿钧没有做主将他过到二夫人名下,平日里也没怎么关注过他,这才养成了他如今的性子。 自卑而又怯懦,江荨微微的打量,便让他抬不起头来了。 二夫人招呼着她们吃菜,倒是一片其乐融融,江荨吃得也开怀的。 前世吃惯了这种口味,回了易京,还有些不适应,没有周嬷嬷看着,她可就管不住自己的胃了。 一顿饭下来,江荨的小肚皮鼓鼓的,显然是吃撑了…… 江妍失笑,搀扶着她辞别了二夫人。 她们天黑了还未归家,周嬷嬷便带着人上门来接她们俩。 二夫人看着周嬷嬷的脸,便有些发怵,她也不好留她们,只能笑着挥手告别了。 周嬷嬷特地找了两顶软轿,她看到江荨鼓鼓的小肚子,便知道自家小姐走不动路了。 “小姐很喜欢云州吧,来了云州,小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晚上吃多了会积食,回去之后,江荨便在自己的小院中来回走动着。 挽玉便坐在一旁的栏杆上看着她,氛围很是和谐。 江荨想了想,也就点了点头。 她的确喜欢云州,她讨厌的人暂且不论,影响不到她对云州的喜欢。 挽玉托着腮,又问:“那小姐喜欢易京吗?” 江荨想也没想,回答到:“喜欢。” 易京的桃花是她最喜欢的,易京还有她在意的人,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 “那小姐最喜欢的是哪里呢?”挽玉不厌其烦的问到。 江荨停下脚步,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问这么多做甚?” 她实在不想回答了,挽玉吐舌,也就不再问了。 她索性也就不走了,搭上挽玉的手便回了房间。 因为老管家的离世,周嬷嬷怕她会害怕,还特地嘱咐了挽玉,一定要等江荨睡着了再离开,挽玉自个儿其实也是慌得很,江荨便让她和自己一起睡。 不过挽玉可没这个胆子,便抱了被子在侧厅睡下,这样也好守着她家小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挽玉在,她睡得很熟,第二日起身也是特别精神。 挽玉替她梳洗着,同江荨说着她刚听来趣事。 “小姐可知道昨晚发生了何事?”挽玉带着笑,眉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江荨挑眉,极其配合:“何事?” “听说,昨晚那江盼差点被易京来的公子给打死,估计再过两月,她也是下不了床的。” 挽玉捂着嘴,她初听的时候,差点没忍住。 虽然不知道打她的公子是什么来头,但在挽玉心中,那人就是大英雄,惩治了恶人,可不是英雄嘛。 江荨没憋住,笑出了声。 她就知道江鸿良家不会太平,没想到清世子下手居然如此精准,她都能想到江盼的惨状了。 第三十三章 为你出头 不过,江荨还挺好奇的,江盼究竟做了什么才惹得清世子下如此狠手? 简单的梳妆后,也到了该用早膳的时间。 她倒是自觉,早早的便到了前院等着。 宗林也搀扶着老爷子出来了,只是老爷子脸上明显有些严肃,不似平时那般平和,只可能和清世子有关了。 江荨也没表现出异样,老老实实的给他见了礼,老爷子只是点头以示知道了,便再也没了下文。 江妍这才珊珊来迟,在与江荨对视后,俩人相视一笑,却又不敢太明显,怕惹怒了老爷子,表情十分微妙,也是难为她们了。 落了坐,小丫鬟也就将菜品一样一样的端了上桌。 不过却没有人敢动筷,老爷子没发话谁敢? “荨丫头和那清世子是什么时候相识的?”老爷子没动筷子,而是端起茶,先抿了一口。 他问得漫不经心,江荨的心却是一颤。 “是在桃花会那日,清世子的马儿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还险些将荨妹的头磕破了。”江妍是想替江荨解释。 若是清世子主动招惹,想来老爷子也不会追究江荨的责任,这便是江妍心中所想了。 更何况,的确是清世子无礼在先。 老爷子的虎睛紧紧的盯着江荨:“那日回来为何不报?” 老爷子的声音有压迫感,江荨又不傻,自然听得出老爷子的意思。 无非就是怨她惹了清世子这么个麻烦精。 江妍还想辩解,江荨垫脚,将她的肩膀按了下去,江妍便又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 “祖父是在怪罪荨儿?易京人人都知道清世子性格乖张,荨儿又岂会不知?”江荨只知道,不能低头。 老爷子或许不是真的迁怒她,而是在试探她的想法,毕竟她有时候的确不像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 老爷子闻言,一改之前的阴翳,虽然仍旧严肃,倒也还算正常了。 “你大伯家昨晚发生的事,已经听说了吧?”其他人是听说,老爷子却不一定是道听途说。 江荨不解,不知他说这话的意义,是清世子伤的人,跟她和江妍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她使小伎俩将清世子骗过去的,可若不是江盼自己惹怒清世子,清世子怎会对她出手? “听说了。祖父是知道清世子为何对盼儿姐姐出手的原因了吗?” 若说是随口一提,江荨是不信的。 他可是老爷子,他还会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和她谈论别人的闲事不成? 老爷子多看了她几眼,才缓缓说到:“他是为你出头。” 这话在江荨心中荡起涟漪,老爷子不至于说谎,可清世子为自己出头又从何说起? 江荨心中存着疑惑,却没接老爷子的话。 她也是刚知道,眼里的惊讶不似作假,老爷子也没有难为她。 江妍皱了皱眉,她对清世子的记忆还是停留在那日桃花会上轻浮的举止,冷不丁老爷子说起这事来,她却还是不知所云的。 昨日江荨和紫云之事,并未告知江妍,所以江妍并不知道清世子也来了云州,晨间巧玉替她挽发,听巧玉说起江盼被打一事,还微微吃了一惊。 再看方才老爷子和江荨一问一答,她大抵也能猜到一些东西。 她倒不是为江荨瞒着她而恼,而是因为老爷子的态度。 在她眼中,江荨无论做什么,都是没错的,她自然会想方设法的维护着江荨这个妹妹。 “祖父,清世子本就嚣张跋扈,他处处惹事,与荨妹又能扯上什么干系?”江妍可不信堂堂清世子,居然会为了某个人而大动干戈。 江妍的话音刚落,江荨的嘴角就抽了抽,都说他行事毫无章法了,她想起了清世子将陈远舟的腿打折一事,由此可见,他对江盼出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君子,男人女人在他眼中没有什么区别,惹到他了,一概揍之。 面对江妍的维护,老爷子只是笑了笑。 “吃饭罢。”甩出三个字,便不理会她们俩了。 老爷子端起自己面前的清粥,就着小菜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宗林时不时的帮他布菜,一边还要空出眼睛,来看她们姐妹二人。 他已经够震惊了,大清早便听了这么多事,老爷子也没有避讳他的意思,让他有些兴奋,甚至步菜的手还有些许的颤抖。 他先前就一直在想,若是他们回易京了,自己该怎么办? 是死皮赖脸的跟上去,还是把现在的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然后梦醒,乖乖的回到那个破落的家中,每日面对的都是家人哭丧着的脸? 宗林是不愿意如此的,他的志向虽不如江旭远大,却也存了一门心思。 今日,老爷子有意无意的,便是让宗林心中燃起了一份希望,或许他,有机会翻身的! …… 老爷子都不追究了,江妍也就不好再生闷气了。 一边吃着饭,她想起方才的事,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怕。 什么时候,她也敢和老爷子争辩了? 江荨却不似她想得那么多,吃饭就好好吃饭,估摸着,就她一人吃得最开心。 饭后,江荨免不了被老爷子请去喝茶的,有些话能当众说,还有一些不能说的。 江荨面色不改,一点都没有慌乱的意思。 老爷子点了点头,就江荨这一点,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 对江荨的态度,也就没有先前的那般严肃了。 “你在恨我?”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说出的话也是机具试探意味。 恨与不恨他不知道,但他清楚,成大事者,决不能心软就是了。 他以为江荨会否认,没想到江荨却点下了头。 “是!我不止恨您,我还恨父亲。父亲就差没有写一纸文书将我卖给清世子了,他从小就不喜欢我,我应当早就习惯的,可清世子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过。” 顿了顿,江荨又继续说到:“在我心中,祖父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您公正严明,是我最倾佩的人,可方才祖父的质问,我……有些心寒。” 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布满了真挚,让人看不出半点虚假。 老爷子被她的眼睛扎了一下,不敢去看她那清澈见底的眼睛,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你倒还真敢说!” 江荨反问:“荨儿心中委屈,为何不说?” 与老爷子相伴的是无尽的算计,像江荨如此纯真的话,他已经好些年未听到过了,一时间勾起许多回忆。 江荨暗自偷瞄着老爷子的微表情,她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第三十四章 人傻钱多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亲情对于老爷子一文不值,但江荨不傻,她能把控自己的度,恰到好处的纯真,不会有人拒绝。 老爷子手指轻扣桌面,瞪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是个记仇的主,谁说我质问你便是弃你不顾了?” 这么聪明的孙女,老爷子可不会当一颗弃子,他只不过是试探江荨有没有在说谎罢了。 江荨眼睛一亮,盯着他,一脸喜意:“荨儿便知道,祖父还是那个样子公正严明的祖父!” 老爷子轻笑,抿了一口茶,不语。 “你才是二房嫡女,你父亲会明白的,用不着你操心。” 这是老爷子给她的回应,江荨有意无意的提到江鸿文,便是想告诉老爷子,江鸿文的心偏到了什么程度。 老爷子不傻,自然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江荨闻言,殷勤得不得了,说了许多恭维老爷子的话来。 将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爷孙俩的关系也算是进了一步。 江荨的确倾佩老爷子,前世就是因为有老爷子在,所以容王没能将江家也纳入自己的势力里。 不过老爷子去得早,感染了风寒,久病不愈,也就驾鹤西去了。 以前江荨是不曾见过老爷子,以为他本来就年迈体弱,没细想。 可如今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老爷子的死,是有人蓄谋的? 老爷子的身体健朗,就是再过个十几年,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怎么会突然离世呢? 这些疑问在江荨脑海里挥之不去,今生重来,或许又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爷孙正逗着乐,突然就听到宗林颇为急切的声音。 “你站住!我都说了,荨表妹一会儿就到!” 江荨与老爷子面面相觑,是什么人来了,怕是没有什么悬念了。 清世子犯浑,宗林一人是拦不住的,江荨得了老爷子点头,便冲了出去。 她怕再不出去,宗林就是下一个陈远舟了。 正巧,清世子被宗林扯着衣袖,他正恼怒想要将宗林甩开,江荨便出现了。 清世子的手僵在空中,最终他还是轻轻的放了下来,不过脸上的怒容却没变化。 或者说,更加愤怒了。 “江荨!你竟敢算计我!”他咬牙切齿的,若不是因为江荨身后还有个老爷子,他就真发疯了。 宗林见状,赶紧离他远远的,这人简直就是疯子,一进府便横冲直撞,说什么也不听,就说要见江荨。 宗林已经将他视作野蛮人了,想到他紧握着的拳头,宗林便是一阵后怕。 “世子此言差矣,是你自己说的要住到江家,世子进府时,匾额上那么大的江字,相信世子也看见了,既然如愿以偿住进了江家,世子何必来这儿撒泼打滚?” 排场如此大的,除了江鸿良家,云州可找不出第二家了。 一说起江家,云州百姓最先想起的,也是他们。 清世子瞪了她几眼,却不能否认,江荨说的并无道理,是他没想那么多,中了江荨的计。 她算计清世子,老爷子早就知道了,否则,也不会有早晨之事了。 见清世子跳脚,江荨笑眯眯的,也是让宗林佩服不已了,她的胆量,怕是两个他都不及吧! 江妍也闻讯赶来了,她一来便看到清世子不友好的眼神,微微蹙起了秀眉。 清世子找不到反驳的话,便开始了他的死皮赖脸大法。 “你,去给小爷我收拾一间房间,小爷我要住在这儿!”他指着宗林,像是使唤下人。 宗林脸一黑,许是气急,不甘示弱的瞪了他一眼。 江荨回头看了老爷子一眼,他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想来,便是让她自己解决了 想了想,她也就无所畏惧了。 “住下可以,不过得要这个才行!”反正老爷子不管,她也就大着胆子勒索他了,反正他人傻钱多。 清世子一口应下,钱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江荨也没趁机加价,就当是看在岐王的面子上,不同这笨蛋计较了。 她这一举动,可是让众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清世子身后的护卫,他嘴角跟着抽了抽,没想到堂堂江家二小姐,居然还是个财迷。 关键是他家世子居然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他看了一眼江荨,又看了一眼主子,人家没抬价已经很仁慈了…… 江荨看着傻愣愣的宗林,笑了笑。 叫来了周嬷嬷,去给清世子收拾屋子了。 老爷子还以为她会如何处理,倒也像江荨的作风。 一场小闹剧便收场了。 老爷子不与他们这些年轻人一般见识,清世子后知后觉,仔细想了想,还特地去给老爷子问了安。 没说两句话,便被老爷子撵了出去,逗得江荨憋不住笑。 清世子以为人人都会给他面子,可老爷子是什么人,就是他老子岐王都得给老爷子三分薄面,偏生他是个脸皮厚的,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以前以为清世子可怕如斯,现在看来,有几分偏颇了。”江妍掩唇轻笑,她算是明白了,其实清世子一点都不可怕,只不过是人人都怕被他烦罢了。 江荨想了一下,前世清世子的结局,也颇有些认同。 前世,岐王是皇帝的维护者,容王兵变,岐王挺身而出,结果惨死容王刀下。 而清世子,也没个好下场,而立之年,因不甘受辱,跳下了易京的城楼,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他一生都未娶妻,听人说,他在等一个桃花仙子,那年,他不过舞象之年。 误入桃花深处,也误了终生。 只是,他至始至终都未能等到那人。 这一世,江荨不愿与他有牵扯的原因也是如此,其实要说讨厌,江荨是不讨厌清世子的。 “荨妹?你在想些什么?”江妍温柔的语调将她拉了回来,她也回过神来,没有再去想了。 “我在想,我们何时启程回易京。”想来,也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了。 江妍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计划的,她们两个小姑娘,听从安排就是了。 想到要离开云州,江妍托腮,她还真舍不得。 “荨妹,你说我们以后还有机会来这里吗?”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云州的确带给了江妍无限美好的回忆。 江荨看着院子里那颗大桃树,摇了摇头。 繁花已尽,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事。 她们都是易京高门圈养的金丝雀,是随着无上繁华而生的,云州太朴素了。 即便不是心中本意,却也逃不出牢笼的禁锢。 第三十五章 有诈 “丫头,小爷我就不明白了,你跟在小爷身边,咱们一起横行易京城,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 这人自从来了这里,就一直缠着她,活像一个哑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一样,分外聒噪。 他把俊美无涛的一张脸凑到江荨面前,江荨就后退一步,不偏不倚,正好是之前的距离。 “世子,我这儿的茶你都喝了一壶了。”这厮找借口说完喝茶,江荨便让挽玉上茶,这厮喝了整整一壶,却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清世子也不脸红,反而是傲娇的开口:“小爷我就是找你解闷的,你想赶小爷走?” 江荨不紧不慢的点了点头,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是在云州,不如易京那般严格,但他来了这小院这么久,还未离开,就属于平白给自己找事。 清世子颇为气恼,心想,这江荨还真敢应。 不过,若是如她的愿,他就不叫张清郁了。 他赖着不走,江荨也没办法。 “你……江盼究竟说了什么,你竟对人姑娘下手?”江荨试探性的问了他一句。 难得她主动开口,清世子分外激动。 “江盼?是那个丑八怪对吧?” 丑八怪?江荨表示无奈,江盼长得也不丑,若真算起来,她要比现在的自己要好看,毕竟都喜欢苗条的女子。 没等她回答,清世子继续说着:“她说你长得丑,配不上小爷我。不过依小爷看,你这双眼睛是极美的,配小爷也还凑和。” 说完,他还认同的点了点头,仿佛自己说的有理极了。 这边江荨都要气吐血了,她就不该问的! 挽玉也被吓了一跳,什么配不配的,从清世子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十分可怕的事,她家小姐有大好人生,何必要跳清世子这个大火坑? 江荨看着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种人说话都是不过脑子的,气过了,她也没放在心上。 他打了江盼,她倒是挺解气的,只是可惜,马上就要回易京了,没机会亲自修理江盼,小打小闹又怎么对得起她前世的厚爱? 清世子到底还是走了,来云州,他自然也得祸害一番,江荨不肯陪他一起,他就只有带着护卫去了。 他走后,江荨才觉得耳边清净了,方才他句句惊人,江荨忍着没掐死他。 挽玉将他喝过的茶杯收好,一边和江荨说着话。 “小姐,清世子不是什么好人,奴婢觉着,还是少和他来往的好。” 挽玉知道的事少之又少,江荨摊手,她倒是想和他断交,不过,也得看清世子答不答应。 挽玉的话有失偏颇,清世子算不得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大恶人,至少他比易京那些豺狼虎豹要好得多。 若是以前她,或许还真的能和清世子做朋友。 没来由,又是消磨了半日的时光。 她们后院平静无波,前院可就热闹非凡了。 女儿虽然卧床不起,但他还得前来认错,谁让清世子的身份让他胆寒呢? 不过,清世子早就出去了,他扑了个空。 他也没算白来,遇事不决问问老爷子,总比他自个儿伤神要好得多。 直到日暮西沉,他才离开了老宅。 第二日,就有了准确的消息。 他们三日后就启程回易京了,这是老爷子临时做的决定,大抵是昨日江鸿良与他说了些什么。 时间还算充裕,倒是挽玉和巧玉两个丫头忙前忙后的收拾着。 和江妍磋磨了一晌午的时间,江荨便接到了一封信,说是紫云约她去临江楼一叙。 江荨仔细看了几眼,确实是紫云的字。 紫云识文断字全是她哥哥教给她的,所以紫云的字有几分江旭的风格,也算是一个特色。 不过,紫云怎会想到约她去临江楼? 江荨没多想,带着挽玉便出了门。 既然是紫云相邀,她去就是了。 或许,是因为她要走了,紫云想给自己践行也说不定。 “小姐,紫云小姐约你去临江楼做甚?”她很不解,就算是送别,也不用约在临江楼啊。 “去了就知道了。”究竟所谓何事,去了就能知道了,现在胡乱猜测,也是没有用处。 另一边。 二夫人正在绣一副大屏风,紫云从她眼前穿过,模样还有些急切。 “云儿,你去哪里?”二夫人自然不放心,每次她出去,都会和自己禀报的。 紫云回应:“阿妹约我出去。” 闻言,二夫人也没多想,紫云和江荨最是要好,如今老爷子他们就要回易京了,紫云自有万般不舍,她心疼女儿,也不想拦着她。 她点头,便让紫云去了。 途径门口,紫云多看了一眼,她那个庶弟坐在门槛上,还破天荒的对自己笑了笑。 紫云心善,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姐姐,……” 他喊了一声姐姐,可后面的一句,他没有发出声来,紫云也没多想,大抵他说的是让她早些回家也说不定。 两边都在往临江楼赶,而暗中的人,也悄然行动了。 临江楼—— “小姐,奴婢并未看到紫云小姐啊,难道她还没有来?”她们早早就到了,却没见到紫云的人影,挽玉是个急性子,找了一圈,也是没有结果。 江荨这会儿也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了,如果紫云约她来,定会早早的在这里等着她了,如今这般,许是……有诈! 想着,江荨牵起挽玉的手,也不知是向着什么方向,迈开腿跑了起来。 挽玉没反应过来,气喘吁吁:“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挽玉也知道有危险,她家小姐这般敏锐,她却稀里糊涂的。 江荨环顾了四周,追兵已经要来了,她方才看到身后大概有十几人,意思就是说,无论怎么跑,都可能会被抓到。 “挽玉,你听着,回去向祖父报信,我的命交到你手里了!” 她带着挽玉一起跑,两个人都跑不掉。 其实江荨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今日的事,肯定有人蓄谋好了的。 她不能拉着挽玉送死,前世挽玉为她做得够多了,她要挽玉好好活着! 挽玉也听不出来了,她的泪在脸上四处流淌,又摇头,她怎么可能丢下小姐呢? “小姐,奴婢不,就是死,奴婢也要跟小姐死在一起!” 江荨眼中也淌出了泪花,不过她不会意气用事。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江荨知道,那些人来了。 来不及思考,她将挽玉推进了深巷中,自己则是一脸淡定的站在原地。 挽玉想冲出去,却被江荨用眼神扼制住了。 第三十六章 落难 思来想去,挽玉一咬牙,便脚步轻悄的离开了,她得回去报信,说不定还有希望。 她家小姐聪慧过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挽玉离开,江荨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傻丫头,总算没有钻死胡同。 回首间,十几个黑衣人已经站在江荨面前了。 江荨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极其淡定。 “姑娘,怎么不跑了?”领头的那人,还以为她会害怕得躲起来,结果江荨却不似普通人,倒像是被包围的是他们一样。 江荨挑眉:“跑?我为何要跑,我若是真跑了,你们怎么交差?” 她先前还以为必死无疑了,可如今看来,也许还有转机。 “哈哈哈哈,小姑娘,你挺聪明的,不过可惜了……”可惜什么,他并未说。 江荨却知道,可惜他背后的人要她死。 从这几句话中,江荨知道很多信息,这些人显然就是云州人,尽管他们伪装得像是易京的杀手,可口音是骗不了人的,其中夹杂着的云州口音,早已出卖了他们。 那人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便从身后拿出一个装货的麻袋来,想要将她套起来。 江荨鄙夷,退后了一步:“停,我又没说不跟你们走,麻袋就不必了吧!若是你们不放心,尽管把我手脚绑了,眼睛蒙住就是了,如何?” 江荨扶额,亏她先前还那么担心,结果这些人倒是会自爆身份,麻袋上斗大的“江”字正对着她,生怕她眼瞎一般。 谁知道这麻袋先前装过什么东西,她还真嫌弃。 那人愣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江荨十分配合,眼睛被蒙住以后,她还特地从袖中掏出手帕堵住了自己嘴。 有个词叫先发制人,谁知道一会儿见她嘴没堵,他们会拿什么来堵?做他们的事,让他们无事可做! 她这般殷勤,众人都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这么主动的,他们还真没见过! …… 紫云匆匆赶来临江楼,却没发现江荨,她还以为江荨还在路上。 可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她。 “老伯,请问你方才看到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来过这里吗?” 等着,也让人心慌。 恰好有个打渔的老者经过,紫云便大着胆子上前询问了他。 那老伯低着头,一顶斗笠把他的脑袋都盖住了。 “就在你后面。”他指了指紫云身后,紫云回头,却发现空无一人。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失去了意识。 老伯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分外猥琐的脸来,哪里是什么老伯,不过是假扮的罢了。 “姑娘,得罪了,有人要杀你,在下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听说你还是郡主的女儿,啧啧,富贵险中求,值了!” 那人本想将紫云一刀毙命的,结果又出来了几个游人在临江楼走动。 他不好下手,便将紫云拖去了渡口,他找了一个装货的大麻袋,将昏迷的紫云装了进去。 划了一页小舟,距离渡口有一段距离之后,他便将麻袋抛了下去,他看着麻袋沉了下去,才放心的离开了。 挽玉回老宅,哭着向老爷子禀报了实情,老爷子震怒,当即便叫来了江鸿钧,就算是把云州翻个面,也要将他的孙女找到。 不是说他有多喜欢江荨,若是找不到,如何给永安郡主交待? 往大了说,永安郡主背后是圣上,郡主不依不饶,他们江家担待不起的。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云州城一团糟,都在找江荨。 正此时,紫云也不见了。 二夫人眼泪纵横,像是疯了一样,在云州的街头四处寻找着紫云的身影。 江鸿钧也着急,这下不仅是要找江荨,他自个儿的女儿也不见了。 周嬷嬷担心得不得了,不过她还是先给易京传了信,随后也加入了寻人队伍。 江妍急得都晕了好几回,她一想到江荨出事了,就止不住的担忧。 偏偏她哪里也不能去,老爷子不允许她离开小院半步,说是怕她再出事。 江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又怎能静等消息呢? 究竟是什么人要害她的荨妹?江妍想不到,或者说是不敢胡乱猜测。 她想起了清世子,恰好清世子也不在府中,想到这里,江妍的眼眸更加深邃了。 外边都翻天了,而有些人却不知道。 江荨眼睛上的布条被摘了下来,眼前的人,她一点都不意外。 她早就猜到了,绑她的人,便是大夫人了。 见她一点都不一样,大夫人还微微诧异了一下。 “你知道是我抓的你?”大夫人满是不可置信,她简直把江荨当做怪物了。 江荨嗤笑,她不会以为自己的手法有多高明吧? “大伯娘的人脑子好像不太聪明,当然,大伯娘自己也一样。” 想到那十几个黑衣人,她就想笑,由此看来,他们也并非杀手,而是江家的家丁了。 大夫人还真是不怕,连江鸿良都不敢动她,她倒是胆子大。 江荨的嘲讽,让大夫人气急,竟出手打了江荨一巴掌。 江荨的手脚被绑着也躲不了,她也没想着躲。 小姑娘的肉嫩,一巴掌下去,江荨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留在了江荨的脸上。 嘴角甚至还渗出了血丝,大夫人见了也有一丝的心虚。 江荨不哭不闹,还是先前的表情。 “大伯娘若是为江盼出气,那这一巴掌,江荨受了。不过,大伯娘应该明白,您现在打了江荨一巴掌,只会自讨苦吃。” 大夫人不会因为别的,江盼凄惨现状在大夫人眼中,就是江荨造成的。 这一世,江姒还没这个能力指示大夫人,她只能为江盼出气这一条解释说的通。 只是,她为何如此癫狂,江荨不明白。 “哈哈哈……自讨苦吃又如何!若不是因为你,我的女儿怎会死!她死了,你就得下去给她陪葬!” 轮到江荨傻眼了,她知道不止是江盼卧床那么简单,可她没想到的是,江盼竟然死了! 她也从未听过江盼死去的消息,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江盼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明不白,和江盼之死扯上干系,江荨可不愿意。 她的确很想让江盼下地狱,可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这转折,让她猝不及防。 大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就认定江盼的死跟江荨脱不了干系。 “你还敢狡辩!盼儿死前,嘴里一直唤的是你的名字,不是你,还有谁?” 嘴里唤她的名字就是她了吗?江荨笑了笑,难怪大夫人会失了心智。 第三十七章 搜查 “大人,人抓到了!”这边,寻人团终于有了线索。 几个捕快押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这人便是将紫云扔下湖中的那人。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在渡口的行径还是被看到了。 这不,出了这种大事,渡口不允许出船,他还没出云州便被抓了个正着。 老爷子也在一旁,他们暂时找不到线索,这人或许就是关键。 “大人,小人冤枉啊!”还未审讯,他就已经开始喊冤了。 江鸿钧哪里听得进去,她的女儿不见了,还有江荨也下落不明,这人说谎便是自寻死路。 “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上刑!”都在等他开口,这人却咬紧牙关不肯交待,江鸿钧好歹也是云州知府,如果没有一点手段,也混不到如今的位置来。 捕快也不含糊,当即就上了夹棍,给那刺客套上了,两人使力,那刺客疼得冷汗都渗了出来。 终于,还是抵不过肉体的疼痛。 “我说!我都说!” 富贵险中求,那也得有命活下来。 江鸿钧大手一挥,夹棍便撤了下去,不过那人几乎都要昏厥过去了。 都紧紧的盯着他,他也不敢再耍花招,他此刻也明白了,只有交待清楚这一条路可以走,至少还能给他个痛快。 “是易京的贵人出价请小人刺杀江二小姐。小人前两日在茶楼打探的时候,偶然听见有几个人也想要对二小姐动手,还拟了详细的计划,小人正好不知道怎么下手,所以一直藏在渡口,想借他们的手,杀了二小姐。” 他还没说完,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几个度了,易京有人要杀江荨,那可不就是在打他的脸吗? 老爷子一双虎睛紧紧的盯着那人,若他敢撒谎,后果不用去想。 被老爷子盯得头皮发麻,那人不自觉的跟着打了个哆嗦。 “继续说。” 那人又颤巍巍的说到:“小……小人在渡口等了许久,都没看见二小姐,还以为她不会来了,结果没过一会儿,就有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姑娘,小人见她与雇主说的小姑娘差不多,也没多想,便直接动手了……” 这下,老爷子没说话,倒是江鸿钧的心被提起来了。 紫色衣衫?那不就是他的云儿吗? 江鸿钧气急攻心,生生吐了血。 他从一旁的捕快腰间抽出刀来,架在了那人脖子上。 声音略微有些喑哑:“你将她杀了?” 刀口锋利,擦过脖子,便渗出了血珠。 脖子上的刺痛感提醒着那人,他命不久矣! 他不敢动,只能看着江鸿钧的眼睛,求饶:“大人饶命!渡口人多,小人没敢动刀,只是将她装进麻袋抛下了湖,或许……或许她还没死!” 如此拙劣的求饶,也只有他能说出口了。 不等他继续求饶,江鸿钧便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刀口入喉,一刀毙命。 饶命?江鸿钧又岂会饶过害他女儿的人? 将刀随意一扔,那刀面上还有分外鲜红的血在流淌,沾在地上,到处都是。 几个捕快,将他的尸体抬了出去,至于是扔到乱葬岗还是如何,那都不重要了。 此时的江鸿钧满目苍然,他都不敢去想,紫云当时有多绝望。 “带几个人,去找,若是找不到小姐,你们也别回来了!” 悲怆又如何?诚如那刺客所言,或许,一切还可以挽回。 况且,江荨还未找到,他便不能让自己陷入绝望,他不能! 看着他振作起来,老爷子也点了点头。 搜查还在继续,起初在云州城内,之后又是散播到云州各处,都在寻找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挽玉知道的,也少之又少,她将江荨先前说的那封信一事说了,却仍旧毫无头绪。 二夫人说紫云也是接到江荨的信才出去的,结果一去便没有回来过。 那人交代,是另外的一群人所为,他们是蓄谋好了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线索了。 派出去找紫云的人,却没一会儿就都回来了。 这边等着的,是想听到好消息,毕竟紫云是被麻袋装了起来投入湖中的,凶多吉少。 …… “大人,小姐有消息了!”领头的捕快作揖,他们出去没多久,就碰上了消失的清世子。 这两日,清世子都不在江家老宅,他们都以为清世子回易京了,原来,他一直都在。 而紫云,便是被他救了的。 “仔细道来!”江鸿钧终于是没有那么丧气了,不过,他也不敢做出别的表情,江荨还未生死未卜,他得知分寸。 领头的捕快,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与了江鸿钧听。 清世子让护卫把紫云送回了家,她呛了许多水,没那么容易醒过来,能留着一口气,已经算是万幸了。 得知江荨不见了,清世子一溜烟便没了影,估摸着也是去找江荨的。 紫云找到了,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老爷子的眉头紧皱,他在想抓走江荨的究竟是谁。 那刺客显然和抓走她的人不是一波人,也就是说,易京的杀手可以排除,他们更有可能就是这里的人。 而那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想着,老爷子心中已经大概有答案了。 他询问着一旁的江鸿钧:“云州城每家每户都搜查过了吗?” 江鸿钧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仍旧点了点头。 不过他又想起什么,随后摇头:“云州除了大哥家,都搜查过了,不过大哥不在云州,有诸多不便。再者,大嫂应该不会……” 他倒不是为大夫人开解,而是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单从他的主观判断,搜查江鸿良家是没必要的。 老爷子大怒:“糊涂!” 只两个字,便让江鸿钧胆寒了,老爷子盛怒,他才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越想越不对劲,或许,真与大夫人有关? 没敢再拖下去,江鸿钧带着一众人便去了江鸿良家,至于老爷子,宗林搀扶着他,在后面慢慢走着,也在往那边赶。 是或不是,等到了,就能揭晓了。 …… 江荨挣扎着,她此刻也是无比后悔,装在麻袋里多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动也不动不了,只能任由大夫人宰割。 她虽然不知道江盼之死与她怎么扯上干系的,可她知道,无论如何,大夫人都不会放过她。 “来人!”大夫人可不会听江荨的花言巧语,向门外喊了两声,便有两人进来了。 其中一人,那双眼睛,江荨识得。 他便是先前领头的黑衣人,他果然是江家的家丁,她前世被关在柴房度日,也未注意过这些。 第三十八章 毒杀 “夫人,出大事了!”那人不像是她叫进来的,或许是听了什么风声。 他附耳低语,大夫人的脸色也变了几个色调。 江荨猜测,或许是有人找来了,毕竟云州城就这么大,她总归逃不掉的。 “你将她先搬到小姐房间去,我去应付他们。” 大夫人一声令下,那人也不敢拖延,走到江荨面前就将她扛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是在江家,也不需要蒙住她的眼睛了。 “江盼是怎么死的?”大夫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恐怕连真相都不知道,江荨只有做了窦娥,总得要知道缘由。 扛着他的人默不作声,他的嘴巴倒是严实。 他不会回答,江荨也就不再问了。 一进江盼的房间,江荨就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她皱了皱眉。 江盼死了,大夫人竟然还留着她的尸体,她究竟想做什么? 家丁把她藏在了江盼的柜子里,还将之前堵她嘴的手帕重新堵住了她的嘴。 做完这些,他便退了出去,还将门锁了起来。 柜子里昏暗无比,只有微弱的光从柜子的缝隙中透进来。 江盼尸体的腐臭味越来越浓烈,她昨日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坐以待毙显然是不可能的,嘴被堵住了,她只好一点一点向外面挪动着,终于,柜子半开。 就在这时,柜子被打开,柜子前出现了一双长腿。 来人了! 江荨是蜷缩在狭小的柜子中的,她看不到那人是谁,她心跳的很快。 她不自觉的,又往后缩了缩,来人是友是敌说不清,她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 “丫头,小爷来晚了。” 是清世子! 江荨的心中万分激动,她还以为是大夫人的人,没想到竟然是清世子! 清世子将她抱了出来,因为江荨体态微胖,他抱起来略微有些吃力。 “你少吃点。”方才的感动全没了,江荨瞪了他一眼,这人会不会说话! 清世子只是笑,把绑着她手脚的绳子解开,嘴里的手帕也取了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江荨还以为这厮回易京了,好几天都没有见着人。 清世子昂起脑袋,一脸傲娇:“当然是心有灵犀!小爷都说了,你是小爷的人。小爷没让你死,你头发都不许掉一根!” 江荨:想揍人怎么办? 江荨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被她一凶,清世子也收起了笑容。 “我和于洋在船舫上游玩,却发现有人将一个像是装了一个人的大麻袋扔下了湖,待他走后,于洋把麻袋捞了起来,你猜,那里面的人是谁?”于洋是他的护卫,难得他如此正经,江荨光是听着,都觉得害怕。 江荨问:“是谁?” 她其实有一点预测,但她不敢去想。 “紫云。”清世子听她喊过紫云的名字,自然知道。 仿佛被扔下湖的人是她,江荨的腿在打颤,她哑声问他:“她没事吧?” 江荨猜测是有人以她的名义给紫云也写了一封信,结果自己到了这里,紫云却惨遭毒手。 清世子点头:“于洋捞得早,她只是喝了些水,养两日应该就无碍了。” 听到这里,江荨才松了一口气,幸好紫云没事! 前世的她去得早,这一世,江荨希望她能安稳的过完这一世。 清世子拉着江荨,便要出去。 江荨却摇头,既然就在江盼屋里,她得看看江盼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清世子捏着鼻子,这里的气味,他实在受不了,想他堂堂世子,竟受这份罪! 江盼就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大夫人是怎么想的,不让逝者安息也就算了,竟然还用厚厚的被子盖住了江盼的尸体。 难怪江盼的尸体腐烂得如此之快,越靠近她,江荨的胃也在不停的翻江倒海。 不过,再难闻,她也得上前去探个究竟。 一掀开被子,江盼那双瞪得特别大的眼睛便映入眼帘,看样子是死不瞑目。 清世子也捏着鼻子看了一眼,江盼的尸体已经开始发黑了。 江荨看了他一眼,清世子也回了她一眼:“你别看我,小爷还不至于取人性命,最多打残!” 江荨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怀疑他,只是,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江盼应该就在那晚便死了。 让她胆寒的是,江鸿良明知道江盼死了,却还是上门给清世子赔罪,江鸿良果然够狠! “你觉得她是怎么死的?”江荨不敢轻易下定论,她便转头问了清世子。 清世子盯着尸体看了半天,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或许是中毒?” 江盼的身上并没有刀口,除了被人下毒,想来,也没有别的死因了。 她还没回过神来,头上的银簪就被抽走了。 “借你簪子一用。” 他手快,江盼的喉咙直接被他刺穿了,把银簪拔起来,没入喉的那一头,果不其然黑了。 把银簪扒出来,喉咙处还有黑血流出! 看来,的确有人下毒。 让人费解的是,究竟是何人下的毒呢? 或者说,什么人最恨她! 江荨灵光一闪,想到的是被江盼欺辱的那个丫鬟。 她是江盼身边的丫鬟,上次挽玉替她上药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由此可见,江盼应该没少打骂她。 江盼被清世子打得下不了床,正好就是她的机会,可是,为什么江盼死前会喊自己的名字呢? 清世子将那银簪收了起来,看着她发愁的脸色,开口:“找出下毒的人,就能知道始末了,你现在瞎想也没什么用。” 江荨认同的点了点头,的确,她也只是猜测,究竟是不是那丫鬟所为,还不知道。 既然知道了江盼是怎么死的,她也就不再纠结了,再待下去,她估计得好几天都不想吃饭了。 俩人并排出去了,方才大夫人那般急切,想来,前面一定很热闹。 …… 大夫人急匆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到江鸿钧身后的捕快时,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大嫂。”江鸿钧是读书人,就算是来搜查,也全了礼数。 只一瞬间,大夫人的表情又恢复如初了。 “二弟,这是?”装傻充愣,她还是会的,她心中暗恨不已,她只恨没有快点了结江荨。 江鸿钧抱拳,说到:“大嫂,荨丫头失踪,按例云州城每家每户都得进行搜查,得罪了!” 不等大夫人同意,江鸿钧便给了领头的捕快一个眼神,那捕快带着一行人,冲进了后院。 大夫人的脸一黑,质问他:“二弟,你什么意思?怀疑是我抓了荨丫头?” 江鸿钧面色不改,也不回答她,安静坐在椅子上等一个搜查结果。 第三十九章 诬陷 “大人,在后院发现了一具尸体,好像是……大小姐……”说着,捕快还看了大夫人一眼,云州城谁人不知大夫人有多宠爱江盼,而如今江盼死了,她竟如此淡定的坐在这里。 江鸿钧猛的站了起来,江盼……就这么死了? 本来就是单纯的搜查,这下,可是命案了。 而且江盼怎么说,也是他的侄女,虽不讨喜,可就这么死了,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 后院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待他们仔细查上一查,便可揭晓了。 大夫人拦着江鸿钧,眼中还有哀求:“二弟,盼儿是感染风寒,久病未愈,所以才……念及她父亲还未回来,所以嫂子一直瞒着你们,既然没有搜出别的,那就请你们离开!” 她怎么可能让江鸿钧去看江盼的尸体,若是去了那个屋子,发现江荨在里面,那就麻烦了。 江鸿钧沉着脸,这大嫂怕不是脑子不清醒?江盼的死,事关重大,岂是她一句久病未愈就能蒙混过去的? 谁不知道,清世子把江盼打得半死,这才没几天,江盼就死了,说是感染风寒,谁信? “大人,大小姐应该是中毒,在属下进去搜查之前,应该还有别的人进去过。”金簪刺破喉咙那么明显,黑血已经凝固,却仍是触目惊心。 他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快,这些东西,他一看便知。 “什么!”大夫人惊叫,她倒不是因为听到江盼是中毒身亡,而是捕快说有人进去过。 她此时怎能不慌? 也就是说,江荨被人救走了。 江鸿钧闻言,没有再迟疑,推开大夫人便去了后院。 大夫人跌坐在地上,地上很凉,可她的心更凉。 没等她起身,老爷子也赶到了。 她一抬头,便撞进了老爷子的眼睛,许是心虚,她快速避开也是好一阵心惊肉跳。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便和宗林一起去了后院。 大夫人只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跟在老爷子身后,甚至不敢越过他。 江鸿钧还未靠近江盼的屋子,就闻到了浓烈的味道,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推开门,那股味道更甚。 众人都捏着鼻子进去了,江鸿钧走到江盼尸体旁边,定睛一看,眉头便紧锁住了。 “去找仵作来!” 虽然已经知道,她是中毒身亡,可究竟是什么毒,又是怎么中的毒,总归得查清楚才行。 她喉咙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洞,足矣看出,方才的确有人先进来过了。 身后,老爷子和大夫人都赶来了,大夫人看着江盼的尸体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就像是疯魔了一样,快步上前便拉过厚厚的被子给江盼盖在了身上。 她摩挲着江盼脖子上的洞,眼中还有泪花闪烁。 江鸿钧沉声,问到:“大嫂,凶手你可知道是谁?” 她先前说是风寒未愈,明显是在说谎,更没人相信她的话。 大夫人昂起头,嘶声力竭的喊到:“是江荨!是她杀了我女儿,是她!” 泪水纵横,可见其伤心。 不过,纵然她一口咬定,那也不见得就是真相。 “信口胡诌!”老爷子可不会信江荨会有这么蠢,杀了人还留下证据? 大夫人这会儿也不怕老爷子了,反驳到:“盼儿死的时候,嘴里喊的就是江荨二字,不是她是谁?” 臆断也好,污蔑也罢,大夫人就是和江荨过不去了。 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伶牙俐齿的江荨,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凶手出来,她便认定了江荨。 “所以你便抓了荨丫头?” 江盼死了还是活着,老爷子都不关心,他是来找江荨的。 明眼人都能猜出来,江荨失踪,就是大夫人所为。 老爷子都没问,便直接质问她,其笃定的语气,让大夫人心慌不已。 “江荨失踪,与我有什么干系,我的确恨不得让她去死,可她被谁抓走,我不知道!” 大夫人也不算傻,即便有一些慌乱,她也还能应对。 “李氏,休要再狡辩!若你执迷不悟,就休怪我心狠了!”在老爷子眼中,她横竖不过是一条贱命,手起刀落,她就别想再活下去。 大夫人癫狂的笑了:“哈哈哈哈,若不是你们来了云州,盼儿就不会死了,你们都是凶手!你们都是!” 她已经快疯了,江盼的死是打击,未报得大仇是打击,江鸿良的满不在意是打击,她宁愿就这么疯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绝望至极,她从头上拔出一只金簪,便冲着老爷子刺了过来。 宗林也不是吃白饭的,她还未靠近,便被宗林一把推开了。 大夫人摊在地上,笑着笑着就哭了,嘴里还是那句:“你们都是凶手……” 江鸿钧怕她再疯,特地让两个人按着她,不让她再动弹。 “大人,这里有东西!”捕快也没闲着,巡查了这屋子一圈,便在先前装江荨的柜子前发现了绳子,还有一方手帕。 那手帕上,绣着字,正是荨字。 这下,大夫人百口莫辩,证据都摆在面前了。 江鸿钧又把他们方才的猜测告诉了老爷子,江荨应该被人救走了。 闻言,老爷子这才放了心。 仵作也来了,想必他是跑着来的,额头上还有细汗。 没有避讳,仔细查验了一番,得出的结果就是,江盼的确是中毒身亡的。 她中的毒乃是断肠散,吃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得毙命。 而且一般检查不出来,从表面看,她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大夫人不死心:“是江荨下的毒,一定是她!” 众人都皱了皱眉,连证据都没有,就凭着江盼死前喊的名字,就想着将罪名揽到江荨身上。 “大伯娘怕不是糊涂了,害死盼儿姐姐的凶手,分明是她!” 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响起,一高一矮,一红一黄两个身影在门口出现。 他们走进来,身后于洋拎着两个人也随之进来了。 大夫人看了过去,正是江盼的丫鬟翠红以及护院王松。 这王松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绑江荨的人,也是领头的那个。 大夫人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们,以及江荨,当然,到了江荨和清世子这里,就只剩无休止的恨意了。 “张公子,是你救了荨丫头?”江鸿钧询问到。 他对清世子多是恭敬,毕竟清世子是他惹不起的人。 清世子颔首,眼中还有得意,他们找了这么久,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她。 江鸿钧又问:“那这也是你们所为了?” 他指的是江盼颈脖上的小洞。 第四十章 凶手 清世子从怀里掏出那支发黑的银簪,交给江鸿钧看了看。 不用回答,就知道结果了。 江荨则是站在老爷子身旁,她们带了这两个人,怎么的也得有个解释才行。 她走到那丫鬟翠红面前,指着她:“前几日在老宅,盼儿姐姐对这丫鬟拳打脚踢,我的丫鬟挽玉替她上药的时候,发现她身上全是淤痕,由此可见她经常遭受盼儿姐姐的打骂。”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讶,不过他们却不会怀疑此话的真伪。 这么一看,的确是江盼的作风。 大夫人却厉声反驳:“你胡说!我的盼儿最是温柔善良,她怎么会打骂这丫鬟?分明就是你与这丫鬟串通好了来污蔑盼儿的,她都死了还不放过她,江荨,你会下地狱的!” 江荨嗤笑,温柔善良?江盼未入土为安,她就得饶人处且饶人了,只是这大夫人,为了拉她下手,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不理会她,江荨继续说着:“方才我和张公子用银簪试探了一下,发现盼儿姐姐的确是中毒而亡,我想去找这丫头询问,结果她却已经逃出府里了。” “幸亏有张公子的侍卫,抓到了出逃的翠红和王松,二叔有所不知,若不是我们发现得早,他们俩都出云州了。” 从云州出去都得走水路,发现翠红不见了的时候,江荨当机立断就让清世子派于洋去渡口抓人了。 到渡口的时候,他们已经上船了,奈何于洋武功高强,还是将他们抓了回来。 他们俩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江鸿钧,也无从反驳江荨的话。 “原来是你这死丫头!你给我去死,盼儿待你不薄,你却残忍将她杀害,我要杀了你!” 大夫人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两个捕快的桎梏,握着金簪便要杀翠红。 江荨不动声色的将翠红扯了一下,翠红扑倒在地,大夫人也扑了个空。 捕快们也上前,把她又拉开了。这次,把大夫人手里紧握着的金簪也夺走了。 案子还没完,哪能允许她撒泼?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小贱人!放开!”她不停叫嚣,吵得众人脑仁疼。 清世子给了于洋一个眼神,于洋会意,从那王松身上,撕下布条,就塞到了大夫人嘴里。 她呜呜喊了半天,也不见人搭理她,只得作罢。 翠红眼神空洞,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大夫人:“待我不薄?哈哈哈哈……待我不薄!” 笑着笑着,翠红突然解开衣衫,将江盼留下的不薄证据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江荨这是头一次看见,听挽玉说起的时候,她没多大感觉,可亲眼所见,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清世子等人较忙转身,翠红可以不顾世俗,可他们得遵循君子之道。 江荨摇了摇头,帮她把脱落的衣服重新穿上了。 谁都想不到翠红竟然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证明,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是该红脸还是白脸了。 可,案子还得继续审,江鸿钧转过头,见翠红已经穿好了衣服,轻咳了两声,这才缓解了气氛。 一旁的王松看着这一幕,眼睛里都是血红的。 “是你下的毒?”江鸿钧质问翠红。 翠红眼睛都未抬,缓缓点下了头。 “是。” 事到如今,她没必要再隐瞒。 跪在后面的王松,用两只膝盖往前挪了几步:“大人!跟她没有关系,是小人下的毒,求大人明察!” 他满眼真诚,倒像是真的一样。 “你是她什么人?”江鸿钧问他,他是何人,都没有个定论。 王松答:“小人是她的哥哥!她胆小怕事,怎敢谋害小姐?是小人鬼迷心窍,见她被小姐打骂,恰好小姐被这位公子所伤,小人便动了心思,大人,小人知罪!”他指着的,是清世子。 大夫人呜呜了两声,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却还是动弹不得。 他说的倒是合情合理,不过真假嘛,就值得推敲了。 仵作适时开口:“大人,那断肠散只有易京才买得到。” 此话一出,不少人看着江荨,大夫人方才说江盼死的时候,嘴里喊的是江荨的名字。 仵作又说,断肠散只易京才买得到,就让人不得不怀疑江荨了。 江荨不慌不忙,她没做过的事,何必要怕? 既然断肠散是易京的人给的,那就说明,是易京有人要害她,故意设立这么个局,还真是难为那暗中的人了。 不想让她再回易京,竟下了这么大的本,从江盼身上做文章,看来那人也不笨。 江荨似笑非笑的盯着王松:“你的毒是怎么来的?” 她若是没猜错,这人会一口咬定是她给的。 “是……小人不敢说!”虽说说的是不敢说,可眼神瞟的却是江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现在,证据指的是她,所以即便不是她,王松都会一口咬定是她授意。 江鸿钧黑着一张脸,厉声斥到:“说!” 王松吓得手脚一哆嗦,随后便指了指江荨。 清世子怒极,上前便给了王松一脚,他虽然只是个半大少年,但这一脚是带了怒气的,王松疼得呲牙咧嘴,在地上打滚。 捕快们也不敢去拉开清世子,他们大人都不敢出声,他们没那个胆子。 清世子才不管,他敢冤枉江荨,就得承受住他的怒火! 翠红本无动于衷,双眼更是无神。 王松没了哀嚎的时候,她才有了反应。 “我说,我都说!放过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眼泪缓缓从翠红眼角滑落,她知道逃不过了。 江荨抬手,让清世子退后了。 她有证据,不怕污蔑,可清世子却是个急性子,不过这样也好,逼得翠红必须得交待了。 王松倒地不起,只剩了一口气。 “是奴婢给小姐下的毒!小姐平日里遇上不顺心的事,就会拿奴婢撒气,奴婢对小姐怀恨在心,小姐被打了后,又借喝水之故,将茶杯狠狠的砸在了奴婢头上,那时,奴婢便动了杀心。” 她用衣袖将眼泪擦了擦,继续说到:“奴婢回房间后,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白色瓷瓶,还有一张字条。”翠红自小便跟在江盼身边,她也是识字的。 “上面说,那是穿肠毒药,只要给小姐下毒,就能报仇了。上面还说让奴婢在小姐毒发的时候告诉她,是荨小姐指使的奴婢,奴婢只要照着做,就会有人带奴婢安全离开。” 江鸿钧接话:“所以,指使你的人最后没有按照约定来带你走?” 若是真带她走了,翠红也不会跪在这里了。 第四十一章 离别愁绪 翠红点头,又迟疑了一下,随之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那人便是来接奴婢走的,没敢跟他走……” 她此时也很懊悔,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尽数交待了。 让翠红不信任的人? 江鸿钧质问:“那人是谁?” 由此可见,给翠红断肠散的人是关键,翠红言语中的迟疑,包含了很多东西。 “是……奴婢不知道,奴婢只记得,他好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蒙着面,奴婢看不清楚。”她回想了一下,却仍是没结果。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难怪翠红不敢跟他走,最后又折返回了江府。 江荨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翠红倒不至于说谎。 “你给盼儿姐姐下毒留下了证据,所以王松才会将计就计,想借大夫人之手除掉我,这样,你和王松都可以安稳的活下去了,对吗?”大夫人听到江盼死前喊她的名字,心里就已经认定了,就是江荨害死她女儿的。 所以王松知道大夫人设计绑架江荨的时候,他们兄妹才不慌不忙。 可就在方才,云州城沸腾,都在找她,王松怕事情败露,所以就带着翠红想逃出云州,结果被他们半路截胡了。 翠红没有反驳:“是,小姐死前吃的是奴婢亲手做的酸枣糕,厨房的人都知道,如果最后查出小姐是死于中毒,那奴婢是一定逃不掉的。”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何不搏一搏? 她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当护院总管的亲哥哥王松,王松自然不会弃她于不顾,所以才想着抓江荨当替罪羔羊。 真相大白后,让人后背平白生了一层细汗。 大夫人也从一开始的癫狂,变得双眼无神了。 她一直以为,害死江盼的,就是江荨。 可真相却是,她的女儿成了别人的棋子,死得不明不白。 指使翠红的人,仍旧没有指向。 唯一能确定的,江盼的死与江荨没有关系。 此时,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动动脑子就能想到,为什么易京的人屡次三番想来害江荨? 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回易京,老爷子什么没见过,究竟是谁打着算盘,他心中已有数了。 这事总算有了个结尾,江鸿钧虽然不知道是谁指使的翠红,可凶手终归就是翠红。 王松也难逃其咎,谋害江荨这一罪名,他逃不开。 翠红自知罪孽深重,把她所知道的告知众人后,便撞柱身亡了。 王松醒来,得知翠红死了,他也咬舌自尽了。 云州城的人,把这一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话传来传去,竟又生出了不少的版本。 从那以后,云州城的大家闺秀对自己的丫鬟都特别好,生怕有一天,会像江盼一样,被自己的贴身丫鬟害死。 …… 江上清风,徐徐吹来,渡口之上,尤为热闹。 这一天,正是他们离开的日子了。 紫云和江荨难分难舍的抱在一起,不知道这一别,又得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紫云本就没有大碍,还有二夫人的悉心照料,她恢复得极快,如今已然是活蹦乱跳的。 “紫云姐姐,若是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再登一次临江楼!” 紫云眼中带泪,止不住的点头。 离别总是无尽的感伤,可终有一别,谁也阻止不了。 另一边,老爷子看着白发苍苍的妹妹,相顾无言。 他们要走,宗老太太自然不会缺席。 她来相送,无非就是为了宗林。 宗林看着宗老太太,眼中也是被一层水雾蒙上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一挥衣袖,拂去了眼角的泪水,他的离开,是为了宗家,待他再归来之时,定不负老太太的期望! 他暗自发着誓,即使是寄人篱下,他也要在易京混出个名堂,才对得起老太太的养育之恩。 他郑重的跪下,给宗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砸在地上的声音,环绕在渡口的风中,格外的响亮。 “好孩子!祖母就不送你了,你要跟着你外祖父好好学本事,莫要贪图享乐,明白了吗?” 宗老太太是明白人,这会儿她也不会说什么照顾老爷子的客套话了,他送宗林去易京,就是要出人头地的。 她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老爷子也明白。 她最怕的是宗林去了易京,便被易京的繁华蒙蔽了双眼,这话,她是告诫宗林的,也是给老爷子说的。 老爷子看在她的面子上,总归得照顾着宗林,不会放任他误入歧途。 宗林颔首:“孙儿会的!祖母,您等着孙儿,孙儿会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的!” 这是他给宗老太太的承诺,让人为之动容。 纵然有太多不舍,宗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牵绊太多,于宗林无益,她分的清。 只是,走之前,她凑到老爷子面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说完,她看着娴静的江妍,眼中是止不住的满意。 不过,老爷子却始终没回应她。 江鸿钧和江鸿良都来了,江鸿良满是疲惫,他脸上写着力不从心。 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实在是缓不过来。 江盼是他的亲生的,岂有不心疼之理,可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不能因为江盼就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最多只是在江盼的坟头聊表歉意,再无其它。 而大夫人,则是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疯子,她嘴里只有一句话:“你们都是凶手!” 或者是哈哈大笑,没个休止。 说起江鸿良,他的心狠当然不止于此,大夫人疯了以后,他便直接一封休书将她送回了娘家。 大夫人的娘家当然不干,可奈何江鸿良银子给得多,他们也就作罢了。 只是,大夫人在那里的日子过得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一个疯子,只要安稳的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仁慈了。 堪堪和老爷子说了几句话,老爷子一人告诫了他们俩一句,便没有再多言了。 船帆轻起,他们便正式踏上了回易京的旅途。 …… “喂,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江荨眺望着远处的高楼,耳边便传来了清世子的声音。 他还真是会破坏气氛。 江荨指了指那楼上,没好气的说到:“没人送你,你自然不懂。” 清世子来了云州,虽说没有干让云州百姓都胆寒的事,但也确实没有人送他。 江荨想着,若是他们知道混世魔王走了,或许真敲锣打鼓前来欢送也不一定? 清世子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正是江面上的临江楼,那上面依稀还有一抹紫色的倩影。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 莫名来了这么一句,清世子的语气还有些许的酸意。 第四十二章 此人分外聒噪 江荨回头给他做了个鬼脸,她和紫云的感情,岂是他能懂的。 也是,清世子没什么兄弟,堂兄倒是一大堆,就是个个心思都极为深沉,吃个饭都是尔虞我诈,能有什么情分在里头? “真没想到啊,竟然有那么多人想害你,啧啧,这么一看,你比小爷惨多了!”许是没有话聊,清世子又扯到了这里。 都说树大招风,清世子深有体会,想要他死的人,那就多了,在易京,能活这么大,不得不说,清世子有一定的本事在的。 江荨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是挺惨的,人人都想害她,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不知是为何,船突然就摇晃了一些,江荨本来好好的抓着围栏,清世子却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江荨瞪了他一眼,随之推开:“清世子,男女授受不亲!” 看在这厮先前救了她一次的份上,江荨对他已经没有那么抵触了,只是她仍不想将他视作朋友。 既然都算不上朋友,自然没必要越矩了。 方才,她身上的清香,全部涌入了他的鼻中,被江荨一推开,他反倒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轻咳了两声:“我有名字,不叫世子。” 听她叫宗林是叫宗表哥,叫江旭是阿哥,清世子就有些不满意了,清世子清世子的叫,似乎是有一些生分? 江荨翻了个白眼,不叫清世子,难道唤他本名吗? 她怕不是嫌命长了?徒惹来些麻烦,纯属是给自己找事。 “难不成叫你郁世子?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人家身份尊贵,他说了算。 这个称呼,清世子也不喜欢,他扶着下颚想着应该唤自己什么才好,想着想着,便入了神。 江荨摇了摇头,船已经越走越远了,也看不到临江楼了。 江面风大,还是船舱里待着的好。 江荨便回了船舱,留下清世子靠在围栏上冥思苦想。 “我想到了!你以后就叫我……诶?你怎么走了!”他回过神来,江荨已经进去了。 冷风吹来,还有些许的凉意,他无奈,也只得进去了。 江妍兴趣缺缺,看见江荨进来后,她又重新扬起了笑脸。 江荨靠在她身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伤来。 此次云州一行,也算是全了她前世的诸多遗憾。 江妍以为她是在害怕,还拍了拍她的背。 “荨妹,是姐姐没保护好你。”说起自责,江妍自然是有的。 虽然知道是有人设局陷害江荨,可江妍心中终究有个疙瘩,她不敢去想,若是大夫人真的得手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江荨这才知道,原来江妍一直都心存愧疚,江妍一直隐忍着不说,把这份愧疚深埋于心底。 她坐直了身子,看着江妍的眼睛,很是认真的开口:“大姐姐,你就算把荨儿保护得再好,荨儿总有自己学走路的那一天,荨儿该长大了。” 她知道江妍待她有多好,可那终究只是一时的,江妍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江妍低着头没答话,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给了江荨一个笑脸。 “好,那姐姐就在荨妹身后看着荨妹便是了。”她一跌倒,江妍总归不会弃她不顾。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进来了!”清世子也进了船舱,声音还带着幽怨。 江妍先前还误以为是清世子想害江荨,结果人家反倒是还救了江荨。 这会儿,江妍的脸红红的,她平白冤枉了人家,可不是得不好意思嘛。 江荨满不在意:“我干嘛支会你,你自己不是进来了嘛?” 就两步路的事,说得就好像是她把他给抛弃了似的。 “清世子,请坐。”江妍的态度毕恭毕敬,她这态度转得猝不及防,清世子险些没站稳。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江妍前几天还是各种不满来着。 他站着就是不敢坐,江荨瞪了他一眼,清世子这才安稳的坐了下去。 这次回去,就没有大船了。 本来是安排的清世子和老爷子一船,江荨两姐妹一个船,结果这厮就是赖上江荨了,非要跟江荨待一个船。 无奈之下,也只好如此了。 幸好水路没多长,便又要坐马车了。 —— 江荨一见到马车,就想起了刚来时的恐惧。 老爷子一看她的情形,也知道难处。 特地让车夫走得慢些,多花个几日都行。 于是,马车便慢悠悠的行驶在去往易京的官道上了。 江荨姐妹正说着笑,一只手突然将她们的车帘给掀了起来,还未等她们探头,便看到了清世子那张脸凑了过来。 官道不见得有多宽阔,这厮还真是不怕,这都要并排而行。 真是苦了前面赶车的于洋了,身为清世子的护卫,他真是什么都得会。 “我听说你来时,上吐下泻的,你要不来小爷的车上,于洋赶车的技术不错,应该就不会再出现那种状况。” 他本来是好心,可配上清世子那一张笑脸,就好像是要谋害她似的。 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去他马车上做甚? “不用了!”江荨是咬着牙齿回的,话音刚落,江荨便拉下了窗帘。 于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家主子也是糊涂了,还真以为自己的办法有多精妙。 “世子,您可别折腾了,二小姐一会儿该生厌了。” 他是个明白人,可偏偏清世子不听啊。 他忍着将于洋踹下去的冲动,瞪了他一眼:“你话太多了,本世子的事你少管!” 于洋是岐王给他配的,但于洋也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了,和普通护卫自然不一样。 不管就不管,于洋努了努嘴,就他们家世子这样还想讨姑娘欢心,怕是不太可能。 毕竟人家江二小姐又不是个眼瞎的…… …… “清世子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江妍笑着摇了摇头。 如若这样的清世子,那倒也算不得易京人口中的混世魔王,他虽然行事没有章法,但心似乎不坏。 在江妍眼中,保护了江荨的都是好人。 江荨叹了一口气:“此人分外聒噪。” 一想到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江荨就忍不住摇头。 混世小魔王和话唠之间,她还是决定混世小魔王比较可爱。 江妍想了一下,还真是这样,清世子就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荨妹喜欢什么小动物,我跟二夫人学了一些针法,练练手,顺便帮你绣个荷包什么的。”不说清世子,江妍便想起了这事。 江妍的练手可比一些绣娘精工细绣的还要精细,江荨眼睛一亮。 “狻猊!”她只是听说过这是一种猛兽,却从未见过。 听别人说,边关胡人是见过的。 江妍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了。 第四十三章 休整 一旁的两个丫鬟:…… 挽玉表示,她家小姐果然与众不同,大小姐分明说的是小动物,狻猊能是小动物吗? “大姐姐见过狻猊吗?”狻猊不常见,或许江妍根本就没见过。 江妍抿唇,随之摇了摇头。 她的确没见过,不过,既然江荨喜欢,即使是没见过,也要绣出来。 顺手抚了抚江荨的小脑袋:“我娘应该见过的,我回去让她给我打个样子就行了。” 江荨想起连氏那张温柔似水的脸,她真的见过猛兽狻猊吗? 不过,江妍信誓旦旦,她也不会拂了她的意。 …… 暮色苍茫中,一行人刚好赶到了驿站。 将马车停靠好后,纷纷都下了马车。 周嬷嬷走过来,一把就将江荨抱在了怀里。 虽然已经走得很慢了,可江荨还是蔫了,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 “今晚我们就在此地歇脚,大小姐随老奴走着便是。” 没等江妍询问,周嬷嬷一手抱着江荨,一边说到。 老爷子的马车本就先到驿站,是做好了安排的。 江妍点头,跟在周嬷嬷身后,便进了驿馆。 此时的驿馆正是人最多的时候,江荨两姐妹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然,主要是江妍。 面对这么多陌生的目光,江妍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幸有周嬷嬷在身侧,她通身的气度不凡,旁人一看便知是惹不起的人家,也就没敢多瞧。 江荨已经好多了,她也从周嬷嬷怀里下来了。 “你终于来了,这里甚是无聊,还是你比较有趣!”不用多想,都知道是清世子。 江荨抬头,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眼中有些许的戏谑,他这人就是没个正经。 江荨不理他,只是牵着江妍的手。 众人都看向了清世子,这些人都自诩是君子,清世子这般调笑女子的人,是他们不齿的。 不过即便再不齿,他们也不敢多言,清世子散发的贵族气场让不少人望而生畏,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但驿站鱼龙混杂,说不定人家就是他们惹不起的。 上了二楼,周嬷嬷带她们进了一间还算宽敞的屋子,这便是她们今晚要歇息的地方了。 “你竟敢不理小爷,你就不怕小爷欺负你?”论脸皮厚,清世子当之无愧,他当众调戏也就算了,还不顾礼数进女子的房间。 周嬷嬷沉着脸,却不好说什么。 江荨昂着头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世子,天色已晚,江荨没空陪你逗趣,还请世子离开。随世子怎么记恨,江荨都奉陪到底!” 江荨的态度冷漠,清世子顿觉无趣,他随口一说,这丫头倒还认了真。 “真是无趣,算了,小爷找别人玩。” 说完,他便有些落寞的出去了。 江荨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摇头,若是不心狠一点,她一直都摆脱不了他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终究是做不成朋友的。 周嬷嬷还是比较满意江荨的态度的,她拎得清,没有和清世子搅和在一起。 安顿好她们后,周嬷嬷便去外面守着了。 驿站里什么人都有,做下人的,若有所松懈,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简单的洗漱过后,姐妹俩便躺在了还算软和的床上。 “荨妹,你很讨厌清世子吗?”江妍以为,她和清世子也算是朋友了。 结果江荨的态度千变,方才,更是怼得清世子哑口无言。 “冷眼相待不一定就是讨厌,或许做彼此的陌生人,才是最好的。” 他救了自己,江荨怎么可能讨厌他呢? 只是,她有不得不推开清世子的理由。 江妍似懂非懂,她有时候觉得江荨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她的保护,有时候,她又觉得江荨像是她娘那样的大人,小小的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有。 “大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江荨想到,江妍也已经快十三岁了。 她一提起这个,江妍的脸突然就红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黑夜中,江荨看不到她的脸色,却也知道,江妍是害羞了。 “是宗表哥吗?”江荨又问,她先前在云州就觉得不对劲,宗林对江妍太过殷切了。 若非有所图,她是不信的。 而他图的,无非就是江妍的一颗心。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江妍支支吾吾的否认:“不……不是,荨妹,你别瞎猜了!我没有喜欢的人……” 只是,那语气越来越心虚,她又不是圣人,面对宗林的炙热感情,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江荨把头靠在她怀里,笑嘻嘻的说到:“宗表哥人不错,大姐姐动心也正常。” 宗林也还算上进,虽然身世不如江妍,但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她唯一担心的,是害怕江妍陷太深。 前世,江妍没有遇到宗林,而是被老夫人许给了她娘家的一个小辈,那人姓裴,没什么本事,心却大得很。 和江妍成婚后,靠着江家的接济度日,他腹中并无笔墨,却极喜欢附庸风雅,更是花楼里的常客。 江妍自打嫁人后,脸上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 她不喜欢把自己委屈说给连氏听,连氏也不敢越过老夫人管女儿的事,后来那姓裴的就越发猖狂了。 江妍怀孕的时候,他接连娶了三个小妾进门,把江妍的金银首饰尽数变卖,江妍受不了侮辱,写了一封诀别书,便愤然离世了。 连氏看到诀别书的时候,头发瞬间就白了一大半。 江鸿武得知此事,携长子回了易京,亲自去裴家把江荨的遗体要了回来。 那姓裴的,自然也没讨着好,没了江妍顶着,他们裴家不用旁人插手,自己便再也撑不住了。 江鸿武使了一些手段,裴家便消失了。 姓裴的不是良配,也不见得宗林便是。 江妍虽然恼羞,却还是把手搭在她的小脑袋上。 “我不知道我究竟喜不喜欢宗表哥,只知道,他送我小东西的时候,我会很开心。” 想起那日的桃花,江妍嘴角不自觉的便带了一抹笑意。 江荨颇为无奈,这还不是喜欢? 她确定了,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江妍也是避而不谈,两人相拥,皆是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江荨睁开眼睛的时候,江妍已经起身了。 “快些洗漱,用完早膳我们就要出发了。” 白日里肯定是要赶路的,江荨闻言,便下床了。 挽玉动作麻利,一会儿的功夫,就替她收拾利索了。 第四十四章 沈芙 早膳是直接送到她们房间的,江荨匆匆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本就不是十分精细,再者,她也没多少胃口,恐吃多了一会儿在车上受不住。 吃完后,她们便出去等候老爷子了。 早上都是赶路的人,驿馆外的人,也格外的多。 “宜安公主到!”本来人声鼎沸的驿站,瞬间就鸦雀无声了。 江荨透过人群,看见了一辆镀金马车,极尽奢华。 见江荨发愣,江妍拉着她微微往下蹲了蹲。 都在给公主行礼,这里没人比公主的身份更高贵,自然都得行礼了。 宜安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圣上的妹妹,乃是田太妃的女儿,常年居于锦州,如今这是要回京? 江妍以为她是在好奇宜安是何许人,她便小声的在江荨耳边介绍了一下宜安公主。 江荨也顺势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她看了一圈,平民百姓皆跪下行礼,官家皆是屈膝,当然,只有一人特殊至极。 那人便是清世子了,他倚在门口,折扇轻摇。 “大胆!见到公主尊驾为何不跪!”随行的护卫抽出剑,指着清世子,态度十分傲慢。 江荨和江妍对视一眼,看来,那护卫得倒大霉了。 这厮可是小魔王,他以剑相对,怕不是嫌命太长? 果然,下一刻,那护卫的手仿佛不受控制一样,握不住剑了。 只见清世子身侧,于洋手里拿着三颗黑色的珠子,一脸的冷意。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伤本公主的人!”宜安公主的声音过于尖利,反而没有威严之感,让人听了耳朵疼。 她缓缓掀起珠帘,一旁的丫鬟赶紧伸手将她搀扶了出来。 “宜安姑姑,您不认识郁儿了?”清世子含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正经了许多。 众人哗然,难怪这人如此嚣张,唤公主叫姑姑,不少人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只是不敢议论罢了。 宜安公主本来是带着怒气下马车的,不过听到清世子的问候时,她由怒变成一脸喜意了。 “原来是郁儿!过来让姑姑好好看看!”语气倒是十分热切,只是有几分真切就说不准了。 清世子却是不动,只是握着折扇向着宜安公主行了礼。 宜安公主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清世子不按常理出牌是出了名的,她也管不着。 “郁儿还得赶快赶回易京,就不与姑姑多说了,我们易京见!” 清世子最不喜欢的,便是各种虚伪的客套。 宜安公主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这般不给她面子的,清世子是第一个。 偏生她还不能跟他计较,无奈,她只得笑了笑。 “清郁哥哥这般急切,可是又闯了祸?”众人都以为马车内没有人了,正当清世子要溜的时候,结果便出现了小姑娘的声音。 江荨好奇,抬眼望了过去。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将车窗的帘子掀开,露出了一张绝美动人的小脸来。 她约莫和清世子一般大,或许能和江妍一较高下。 她叫清世子哥哥,大抵是宜安公主的女儿了。 宜安公主嫁人,随其夫君到了锦州,几乎就没有再回过易京。 她有两儿一女,女儿有天仙姿色,名动锦州。 就连后来,北周灭,东苍的贼人占据锦州,将她奉做天仙,献给了东苍的国君。 江荨也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今日一见,倒也是名不虚传。 不过在江荨眼中,江妍才是最漂亮的。 清世子停下脚步,望着她美若天仙的脸,轻笑:“芙妹说笑了。” 她叫沈芙,清水出芙蓉的芙。 沈芙捂着嘴,眼波似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旁的宜安公主皱了皱眉。 她的女儿岂是张清郁这种人能亵渎的?也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想的,竟和他相谈甚欢。 没等她忧心多久,老爷子便出来了。 他知道外面是宜安公主的尊驾,自然免不了与宜安公主碰面。 他恭恭敬敬的行了臣子礼,宜安公主可不敢怠慢了老爷子。 忙让老爷子起来了,也不再揪着她女儿和清世子一事上不放了。 寒暄了几句,宜安公主得知老爷子是要赶回易京,也就不再多言,让老爷子一行人先走了。 江荨姐妹俩见状,自觉的便上了马车,她们也不需要特地去给宜安公主见礼,往后有的是机会。 宜安公主本来是打算在驿站做休整,不过遇上了老爷子,她便改变了主意。 清世子见江荨他们上了路,也不理会沈芙了,折扇合上,便追了上去。 “清郁哥哥!”她又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沈芙皱了皱眉,还没有人这么无视过她。 “继续赶路!” 宜安公主上了马车,一声令下,护卫们只好听令。 “你别忘了你父亲说过的话,送你来易京不是让你和那小子不清不楚的,你若是不听话,那我们这就回锦州!” 宜安公主见她失魂落魄的,气上心头,说出的话也是十分狠戾。 沈芙的脸色白了白,她沉吟了许久,才点头应下了。 “是,母亲,女儿知道了。” 宜安公主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她就怕女儿拎不清,被一个世子迷惑了。 想着,她执起沈芙的手,温声说到:“芙儿,你只要听话,将来什么都会是你的!” 她来易京,意图自然没那么简单。 沈芙咬唇,没说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清世子的笑脸,她八岁那年随母亲来易京为圣上贺寿,与清世子在宫中初见,她便再也不能忘了他那张脸。 一别就是好几年,她以为他已经忘了她,结果他还记得她的名字,沈芙又怎能不动心思? 可奈何,她只能将自己的一腔深情埋在心底。 …… 许是早上吃的东西的缘故,没走多久,江荨便开始哗哗的吐了起来。 江妍轻柔的替她拍着背,奈何她就是一上马车就受不住。 正好,清世子的马车追了上来。 他看着虚弱的江荨,就好像难受的是他一样,皱着眉头。 “你们去坐我的马车,我坐这辆。于洋驾车不会让你如此难受。”于洋一听,打了个哆嗦,他是不敢。 他到底还是不忍看江荨如此,他本来还在为昨日江荨的态度生气。 结果江荨这般,他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江荨扶着江妍,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她刚想要拒绝。 江妍便抢先一步说了谢谢。 “多谢世子!” 江荨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也罢,她便由着江妍扶上了清世子的马车。 清世子的马车,不仅外面金碧辉煌,内里也是分外华丽。 不过,倒也不显得庸俗,反而处处透着贵气。 坐好后,她背靠在软垫上,马车便开始平稳的行驶了起来。 怕又出事端,清世子特地让她们走在了前头。 第四十五章 意外 或许真是于洋驾车驾得好,江荨竟然真的奇迹般的没有在吐下去了。 “真是多亏清世子相助了,若是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易京。”江妍不住的感慨,也真是奇了怪了,换了个马车,居然就真的好多了。 江荨没接话,她本来说的不与清世子有往来了,结果在路上还得是人家大气,不然她还不知道得受多少罪。 她昨天的态度那般冷然,江荨此时最多的是羞愧。 于洋在外面也听见了江妍的念叨,他家世子也不知怎么了,昨晚愣是站在窗边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上路之后又在担心二小姐的情形如何了,他在世子身边那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这般。 “我家世子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在下希望二小姐不要在刻意疏远我家世子了,他是真的把二小姐当朋友了。” 于洋最了解清世子,他在易京的狐朋狗友一大堆,可他真正当做朋友的,并没有几个。 闻言,江妍特地看了她一眼。 江荨抿唇,没有回答。 只是她心里已经点头了,貌似多一个朋友,不亏? 江荨没出什么状况,一路上也就顺畅了许多。 …… 又过了两日,已经快要进易京城了。 马车本来行驶得好好的,突然间就停下了。 江荨的头差点撞上了车厢,幸好江妍拉着她,才不至于那么悲催。 “于护卫,可是出了什么岔子?”于洋突然停车,想必一定是有事发生。 江荨掀开帘子,于洋此时已经跳下马车了。 他站在马车前方,恭恭敬敬的向江荨抱拳:“还请二位小姐在此地等着在下,于洋去去就回!” 他看起来很是急切,想来的确是出了什么诧异。 江荨脑子还算清晰,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又坐回了马车里。 江妍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江荨摇头,她只看见于洋很是着急的向后面跑去了。 清世子就在后面,或许……是出事了! 江荨不敢细想,她的一颗心是揪着的,此时她很担心清世子遇伏。 一般刺客都是有备而来的,她们与清世子换了马车,或许那些贼人的目标就是她们,而清世子恰好替她们挡了一难。 “想必是后面有埋伏,于护卫那般急切,估摸着是去护主的。”江荨也不敢完全肯定。 江妍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怕江荨冲动,会去一探究竟,还特地把江荨的手按得紧紧的。 怕给于洋添乱,她们俩哪儿都不敢去,只能在马车里默默祈祷。 过了许久,也不见于洋回来,江荨便更加着急了。 江荨把江妍的手挣脱开来,正色道:“清世子很有可能出事了,他有恩与我,我不能弃他不顾!大姐姐,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那后面看看,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江荨心中有数,只要一有异动,她就躲起来。 江荨终于说服了江妍,江妍也就同意了。 她正打算下马车,突然马车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她们俩手中一人握着一只银钗,若真是贼人,还能稍微反抗一下。 车帘被挑开,出现的却是于洋的脸。 他脸上还有鲜血在流,眼睛里是红红的血丝。 江荨探出头去,清世子正趴在他的背上,似乎受伤了! “二小姐,劳烦搭把手。”江荨稍微愣了一下,才赶紧与于洋合力把清世子扶上了马车。 江荨这才看清,清世子肩上中箭了,于洋脸上的鲜血也是他身上的。 江妍稍微冷静一些,拿出手帕为清世子擦了擦血。 于洋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来,递到了江荨手里。 “二小姐,一会儿我把箭扒出来,你就替世子上药。” 好在于洋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 江荨点头,一点也不敢耽误,即便她的手止不住的抖。 于洋见她点头,心一横,按着清世子的肩膀便把箭给拔了出来。 霎时间,血便染红了清世子的衣衫。 清世子也随之闷哼一声,这种痛非常人能忍受得了的。 江荨看着他如此痛苦,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生生将清世子肩上的衣衫扯破了。 伤口周遭的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所幸,那箭上没有毒。 她颤巍巍的撒了金疮药在他的伤口上,清世子又是一声闷哼,却始终没能睁开双眼。 江妍见状,赶紧把两条帕子接在一起,递给了江荨。 江荨接过帕子,斜着替清世子包扎,许是金疮药管用,血已经止住了。 只是他额头的汗滴越来越多,想必是极为痛苦的。 做好这些后,于洋才松了一口气。 他稳坐在马上,又开始驾车了。 这次的速度不想先前那么缓慢,而且还有些许的颠簸。 清世子中箭,他们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若是不尽早赶回易京,说不定会出事。 快马加鞭,所到之处皆是一阵强风刮过。 而江荨这次,也破天荒的没有吐了。 “于护卫,方才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诸多猜测,也不如亲自问于洋。 “有刺客袭击世子,我赶到时,除了世子,就没有活口了。”清世子中箭后,就佯装已经死了,那些刺客也没探鼻息便离开了,他这才逃过一劫。 江荨光是听于洋说,便心惊不已,若是清世子真的丧命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江荨又问:“那可有留下什么线索?”江荨不用去猜,便知道那些刺客的目标是她,而非清世子。 难怪那些刺客会草草离开,没见着她,肯定只有离开了。 于洋答:“没有。二小姐也别想太多了,马上就回京了,究竟是何人动的手,想必很快就能查出来了。” 于洋以为,是易京有人想要刺杀清世子,他还在安慰江荨,让她不要担心。 江荨点头,她的脸色也逐渐开始冷了起来。 这次差点连累了清世子,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愧疚。 看来,江家那些个牛鬼蛇神,开始动作了。 为了阻止她回易京,各种手段都使出来了。 马车逐渐超过了老爷子的马车,先一步进了易京城。 江荨和江妍两姐妹,在城门口便让于洋将她们放下来了,清世子的伤要紧。 于洋架马飞驰而去,掀起阵阵尘埃。 她们俩等着老爷子他们进城,或许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接了。 江荨还在想着清世子的伤势,他中箭算不上深,但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哪里受过这种苦? 第四十六章 怪罪 “清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他又活蹦乱跳的了。”江妍也在祈祷,她没江荨想得远,以为刺客就是想刺杀清世子。 自然也就没有江荨心底的愧疚了,她唯一觉得良心不安的,就是与清世子换了马车。 若不然,有于洋在,清世子也不会受伤。 江荨点头,她这会儿已经彻底放下芥蒂了,若是清世子醒来还愿意和她做朋友,她一定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老爷子才赶到了,见江荨她们姐妹在这里,还有些诧异。 他只知道清世子的马车超了他们,却不知江荨姐妹二人也在车上。 紧接着,挽玉和巧玉以及周嬷嬷也赶到了,挽玉心细,一眼就看到了江荨衣袖上的血迹。 “小姐,你怎么受伤了!”她这么一喊,老爷子也注意到了。 江荨也没有瞒着老爷子的意思,当即就把方才发生的事告知了他。 老爷子听完后,眉头紧锁,他不是江妍,想得比较深。 江荨的意思也很简单,老爷子也就会意了。 清世子中箭,也不是小事,他和他们一起回的易京,清世子这出了事,他们同样脱不了干系。 老爷子沉吟了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回府!” 此事不是小事,还得再仔细斟酌才是。 江荨见老爷子有了主意,也就不再担心了。 只要老爷子心知肚明,便足矣了。 因她们二人的马车没了,周嬷嬷便叫了软轿,将她们俩抬回了府。 江府大门口,永安郡主正翘首以盼,她等了许久,终于是把女儿给盼回来了。 江荨自打出生,便没有离开过她身边,这还是头一回离开这么久,永安郡主能不担心嘛? 连氏也是同样张望着,她不似永安郡主那般高调,想念女儿却是同样的。 “这都快天黑了,怎么还不见回来?”永安郡主着急得走来走去,晌午就有信传回来,说是马上就要到易京城了,怎么这么久了都没个响动? 连氏也是急得团团转,但她还得静下来安慰永安郡主:“郡主莫要着急,兴许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急的,也只有她们两个母亲了。 像是府里的其他人,都是要等他们回来以后,才会凑上来。 正说着话,老爷子的马车便到了。 府中下人立刻就去通报了,永安郡主见状,不屑的笑了笑。 他们也只会做表面功夫罢了。 恭恭敬敬的将老爷子迎了下来,老爷子一脸的黑沉倒是让永安郡主和连氏摸不着头脑。 “父亲,这位是?”永安郡主一眼便看到了宗林,宗林自有气度,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下人。 此去云州,想必是云州的亲戚。 永安郡主懂礼,眼中也没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在里头,宗林望着永安郡主一身气派,更多的是佩服。 他早就知道江荨的母亲乃是郡主,想必,她便是赫赫有名的永安郡主了。 不过他也没有急着行礼,等着老爷子介绍他。 怎么也不可能越过了老爷子,否则,他就是再巴结永安郡主也是无益,他不至于那么蠢。 果然,老爷子见状,点了点头。 “他乃你们小姨的长孙,你们唤他宗林便可。”宗林是小辈,怎么称呼都行。 永安郡主闻言,恍然大悟。 难怪老爷子对他与众不同,原来是自己亲妹子的孙儿。 好在宗林也知礼数,没有失了风骨。 毕恭毕敬的给永安郡主行了大礼,永安郡主也点了点头。 连氏多看了他几眼,主要是他与江妍差不多年纪,连氏想得自然比较远。 她作为母亲,为女儿是万般操心。 宗林注意到了连氏的打量,也没有回避,大大方方的让她看。 他心中有数,连氏与江妍长得极为相似,他自然能猜出连氏便是江妍的母亲。 因为他是江妍的母亲,所以宗林对她有一种特殊的好感。 “父亲,荨儿和妍儿可是还在后头?”永安郡主最主要的是接江荨的。 她问得坦荡,老爷子颔首。 闻言,永安郡主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出什么岔子。 宗林搀扶着老爷子便进去了,一旁的管家也是分外惊讶,他还从未见过老爷子身边有这么亲近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江荨她们的软轿才停靠在了江府门外。 挽玉搀扶着江荨,巧玉也将江妍扶了下来。 “荨儿!”永安郡主就好像好几年没见过女儿了一样,激动得眼泪都淌了下来。 江荨的确与去云州之前不一样了,她本身就在抽条,不似先前那么圆润,加之途中的惊险和奔波,她甚至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江荨也是分外激动,提起裙子就小跑到了永安郡主身边,一头扎进了永安郡主怀中。 还是娘亲的怀中温暖,江荨的眼泪就下来了,堆积在心中的委屈也涌上了心头,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永安郡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满眼心疼。 她只当江荨是受了苦,去了云州,连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江妍稳重,见到连氏在门口等她归家,脸上没多少情绪,可心中早已是雀跃不已了。 连氏和永安郡主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江妍回去了。 江荨也被永安郡主抱在怀里回去了禹冬院,她有很多要和女儿说的悄悄话。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了,江荨竟在永安郡主怀抱中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睡,就不知道睡到了几时。 她醒来后,看了几眼,还是在她娘的禹冬院。 “挽玉!挽玉!” 她低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过了,这会儿起身,还得让挽玉梳洗一下。 她唤了几声,进来的却不是挽玉,而是她母亲院中的小丫鬟。 小丫鬟低着头,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挽玉呢?”她唤的是挽玉,这丫头进来做甚? 那丫鬟以为她在怪罪,吓得腿一软,竟然生生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回……回小姐的话,挽玉姑娘被郡主叫去了,郡主让奴婢来照顾小姐。” 挽玉起初便是永安郡主给她的,江荨揉了揉眉心,郡主娘会说这话,大抵是知道了云州的事。 降罪挽玉了,想必周嬷嬷也是难逃其咎。 她只好下床,伸出手让这丫鬟替自己穿戴好。 她不能抛弃挽玉,她说的,乃是一辈子的承诺。 丫鬟略有些生疏,想必也是怕江荨会生气,江荨无奈,她有这么可怕吗? 还是挽玉和她的心意,不过郡主娘正在气头上,该怎么解救挽玉呢? 第四十七章 桃叶 看了一眼天色,都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由着小丫鬟洗漱好,她便跟着小丫鬟去了禹冬院的大厅,永安郡主正坐在里面喝茶,而周嬷嬷却不在她身边。 江荨小跑了过去,窝在郡主娘怀中,这会儿,她得讨郡主娘开心才行。 “你醒得正是时候,该用早膳了。”昨日她还未吃饭就睡下了,这会儿想必是极饿的,永安郡主心疼她瘦了,肯定少不了她吃食。 江荨想问挽玉,又怕惹得郡主娘不快,只好忍着,陪她用早膳。 许是怕她吃不饱,永安郡主还特地用了一个大号的碗,虽然只是些清粥小菜,但胜在菜品多。 江荨勉强扒了两筷子,就没有食欲了。 挽玉说不定还在受苦,她又怎能吃的下去? 永安郡主睨了她一眼,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碗中。 “有什么话,待吃完饭再说也不迟。” 女儿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还能不知道江荨在想些什么? 江荨红了脸,见郡主娘没有生气,也就十分听话的又捡起了筷子。 匆匆吃完,她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好办法。 “娘知道你想说什么,江荨,你是我永安郡主的女儿,我总归不会害了你。挽玉护主不利,就得受罚,这是规矩,你也不要想着替她求情了。” 永安郡主的态度很是坚决,她的眼神真切,却也足够狠戾。 虽说是这个道理,可江荨终究不是第二个永安郡主。 她走上前去,抱着郡主娘的大腿不撒手。 抬头,目光恳切:“母亲,挽玉就算有错,可她毕竟也是荨儿的贴身婢女,她不在荨儿身边,荨儿不习惯!” 说来惭愧,江荨也只有撒娇这一招了。 旁边的小丫鬟甚至都一脸惊悚的看着她,这二小姐怎么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貌似,还挺可爱??? 永安郡主被她摇得颇有些头晕,堪堪按住她的小手,温声道:“荨儿,莫要任性。” 江荨失望,她还以为郡主娘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挽玉一马。 她松开手,颇有些失落,低着头,一张小嘴嘟起,惹人怜爱极了。 “真是怕了你这丫头了,你回去好好等着便是,等时机到了,娘会把挽玉给你送回去的。” 其实,永安郡主也是一时气急,听周嬷嬷将在云州的一桩桩一件件事说了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自然得找发泄口。 再者,她也并非是不通情达理。 永安郡主怎么也得让挽玉长长记性,这次就算了,若还有下次,挽玉再拎不清,或许就没有挽玉这个人了。 江荨一双眼睛又亮了亮,有郡主娘这句话她便放心了。 她此时也明白了,之所以郡主娘会把挽玉带走,也是因为她觉得是没把挽玉教导好,估摸着,挽玉接着来的日子,不会很好过。 虽然不是受皮肉之苦,可永安郡主亲自教导,那不是人人都能顶住的。 她的眼睛滴溜转了几圈,永安郡主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了。 扶额,在她的额头上敲了敲:“你放心,娘不会难为她的。” 永安郡主自省,她很像恶人吗? 她以前倒是十分严格,只是如今,她的性子已经不似以前那般了。 大抵是从江荨去云州时,她和连氏之间的往来也密切了不少,连氏性子温顺,和她待得久了,或多或少的被影响了。 加之女儿也不似以往的只会惹麻烦,她没怎么操心,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江荨窝在永安郡主怀中,贪恋的她怀抱里的温暖。 她此刻是无比的感谢上苍能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一切都刚刚好。 在郡主娘那儿磨蹭了许久,江荨才带着早上照顾她的小丫鬟回了自己的院落。 本来她刚从云州回来,按规矩是要去给老夫人和江二爷请安了。 只不过从上次的事以后,老爷子一声令下,往后江荨都不必去给老夫人问安了。 老夫人虽然记恨,却也不可能违背老爷子的命令。 江荨乐得清闲,自然也不会凑上去。 至于江二爷,他原本就没指望江荨会去给他请安。 加之昨日归来后,永安郡主就派人去支会他了,这礼自然而然的也就免了。 从云州回来后,易京的桃花早已开尽,虽然芬芳不在,可那一树的绿意也是极为养眼的。 “你叫什么?”江荨顺手折了一片叶子,捏在手里把玩着。 绿叶上的纹理分明,与掌心的肤色相称,即便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桃叶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小丫鬟被问起,嘴巴颤抖着却不敢答,也是让江荨好一阵头疼了。 这丫头也忒胆小了。 “既然你说不出,那我就赠你一个名,不如就叫桃叶如何?” 小丫鬟愣了一下,随之就跪下了:“多谢小姐赐名,桃叶往后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 她先前叫什么不重要,如今她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唤桃叶! 江荨点头,把手里的那一片桃叶交给了她,桃叶捧着那一片绿意,像是当一块银子一样宝贝。 江荨走了几步,她才起身跟上,那一片桃叶被她放进了腰间垂挂着的荷包中。 走了几步,便遇上了江姒和江柔。 估摸着是要去给郡主娘请安的。 许久未见,江姒还是老样子,江柔倒是变了许多,似乎有了一些收敛。 估计是上次在桃花会出丑,被教训了一顿,她倒是学乖了。 “二姐姐。”见到嫡姐,两人都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江荨的嘴角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冷漠而又疏离。 “二位妹妹可是要去母亲那里?”天气逐渐燥热,这会儿正好是最温暖的时刻,再往后就懒得出门了。 两人颔首,江柔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来来回回把江荨看了好几遍。 也是,她们在易京的没怎么变,江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瘦了一大圈! 虽说还是有一些微胖,不过她姣好的容貌已经初显了,江柔本就不如几个姐妹,这会儿就连江荨都比她出众,这就相当于在她的心上扎针了。 江荨就任由她打量,反正不平衡是是她。 相对于江柔的表现,江姒就要平和许多了。 她殷切的说到:“二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姒儿每天都在盼着二姐姐回来,你不在,姒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江荨暗自冷笑,盼着她回来?怕不尽然吧! 那么多人想要阻止她回易京,或是直接杀人灭口,她不信这其中没有江姒的手笔! 第四十八章 一等丫鬟 虽说她比自己还小,可不见得就没有那个能力买凶。 前世她便是被江姒那一张无辜的脸所蒙骗,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小小江姒本掀不起风浪,可怕的是她背后的人,她虽然只是一个孤女,却也正是最可怕的那一颗棋子。 江荨笑了笑,从衣袖中摸出两朵绒花来。 “四妹妹有心了。这是云州独有的绒花,两位妹妹不妨拿去戴戴,虽不值几个钱,却胜在独特,妹妹们可还喜欢?” 绒花入手,江柔和江姒两个人就爱不释手了。 本来江柔还在嫌弃,不过此刻她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立刻就将这绒花戴在头上。 二人纷纷点头,江荨勾起嘴角,到底还是小姑娘啊。 江柔和江姒好在没有追着她不放了,用礼物买来的清静,就是舒坦! 待她们走后,江荨便收起了笑容。 桃叶咋舌,她真是小看她家小姐了,一挑二随随便便就打发了,也不知道以前怎么会传出二小姐愚笨的话来? 江荨见她愣神,在她脑袋上比划了一圈,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朵绒花来。 与刚刚给江柔和江姒的一般无二,两三下,绒花便稳稳的插在桃叶头上了。 “对嘛,这样好看多了。” 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桃叶看上去朴实无华,就连头上也没个装饰的,寡淡无味。 冷不丁被江荨厚爱,桃叶的一张脸爆红。 那可是绒花,和小姐们一样的绒花! 桃叶顿时觉得那绒花似有千万斤重一般,险些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江荨知道她的顾虑,便把衣袖里的绒花通通抖了出来,让桃叶拿着。 看着堆积着的绒花,桃叶抽了抽嘴角。 她还以为小姐说的不值几个钱是客套话,结果……还真是! 这么多绒花,小姐却只给了三小姐和四小姐一人一朵,两位小姐还喜欢得不得了…… 桃叶觉得自己知道的有点多了,她倒也知趣,不会去想着多舌。 江荨在前面走着,桃叶便偷偷把头上的那一朵精致的绒花取了下来,放进了荷包。 虽然是小姐的赏赐,不过她现在还是不要招摇的好,待过一阵子再拿出来,就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江荨回头看了一下,毫不意外,其实她就是想试试这丫头。 看来,她也不算笨。 只是,这胆子,还得再练练,否则将她留在身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拐来拐去,终于是回了蘅芜院。 院里的丫鬟恭恭敬敬的排成一排行礼,江荨点头,她们又转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和挽玉关系不错的丫鬟还在诧异挽玉去了何处,正巧小姐身边多了一个丫鬟,由此,各种猜测都出来了。 有的说挽玉是惹了江荨不开心,所以被江荨处死了。 有的说,挽玉是在云州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求着江荨放她离开了,总之,众说纷纭。 桃叶这丫头什么都好,刚到蘅芜院,做事也挺勤快,就是胆子小。 就连院里的二等丫鬟都能吓唬她,江荨扶额,想着,待挽玉回来后,她有必要将这丫头送去让周嬷嬷好生教导一下。 “你的规矩是周嬷嬷教的吗?”江荨表示很好奇,这丫头动不动就跪下回话,她语气略重,桃叶都害怕得直打颤。 桃叶摇头,答到:“奴婢是前几天才进府的,不知道周嬷嬷。” 江家的下人经常换,桃叶正好就是新进府的,所以蘅芜院的丫头都没有见过她。 见她好欺负,都大着胆子,甚至忽略她大丫鬟的身份。 江荨闻言,也就明白了,永安郡主将桃叶送给她,就是看中了桃叶身世干净,跟府里的人没什么牵扯。 让江荨自个儿来教导,要好过让旁人侵染。 “你既然来了我这蘅芜院,就应当清楚我蘅芜院的规矩,在我的贴身丫头没回来之前,你暂且就替代她的位置,既然在其位,就得明白,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明白了郡主娘的意思,江荨可不含糊,方正她也没事做,不如就教教桃叶她蘅芜院的规矩。 江荨的语气突然就严肃了起来,桃叶也认真的听了她的话。 她不笨,知道江荨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她习惯性的会害怕。 江荨盯着她的眼睛,桃叶却不敢跟她对视,偏偏江荨却不放过她。 “抬起头来!” 桃叶打了个哆嗦,不敢再闪躲,迎上江荨的目光,就像是做错了事的人被抓了个正着一样。 “做我的丫头,第一,得聪明。第二,需沉稳,换句话说,便是胆子要大!”她聪明是有余,不过,仍是上不得台面。 桃叶有些失落,她只当江荨是说她不聪明,也没有胆色。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这蘅芜院,除了我,她们都得听你的差遣,你若是连她们都怕,也不用再待在我身边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便是了。” 江荨淡淡的说着,端起茶杯,细细的抿了一口。 桃叶若真是转不过来,那她的确没必要留着她。 江荨漠然的态度让桃叶心惊,她可不认为江荨是在说笑。 想不到别的办法,她只有跪在江荨面前,磕头认错。 “小姐,奴婢知错了!” 磕得她额头都红了,可她却不知什么是疼痛一般,还在不停的点地。 江荨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臂,看着桃叶这般,她丝毫不为所动。 若是不心狠一点,那便是害了自己,江荨又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 挽玉自然不同,在江荨心中是把挽玉当做亲人的。 在桃叶身上,江荨显然就清醒多了。 桃叶究竟是得力臂膀,还是弃子一个,是由她自己来选的。 “你不用向我认错,我要的是贴身大丫鬟,不是只会认错的丫鬟。”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桃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任由她跪在原地,江荨径直走过,离开了会客厅。 说那么多,不如让她自个儿慢慢体会。 浅憩了一会儿,江荨倒还赶上了一场好戏。 院中,两个洒扫的二等丫鬟跪在地上,两边脸上各自都有一个分明的巴掌印。 而先前唯唯诺诺的桃叶,环胸站在她们面前,虽然身材娇小,不过却自有一种气场在。 江荨微微一笑,这丫头总算开窍了。 见她来了,桃叶麻利的搬来了凳子,江荨坐上后,她又拿起了扇子,替江荨打着扇。 “小姐,桃叶她仗着大丫鬟的身份欺压奴婢们,小姐你可要为奴婢们做主啊!”两个丫鬟十分卖力的哭诉着,似有万种委屈在里头。 江荨看了桃叶一眼,桃叶却没反应,仍是不紧不慢的打着扇。 第四十九章 桃叶发威 “你们也说了,她是大丫鬟,大丫鬟教训你们有什么错?”江荨不以为意,这两个丫鬟心思最多,她早就觉得有问题了,只是一直没有处理罢了。 这会儿让桃叶惩治了,她有何不满? 那两个丫鬟哑口无言,抬头看着漫不经心的小姐,她们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姐的态度分明就是偏袒桃叶,她们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 桃叶放下扇子,与那两个丫鬟跪在一起。 “小姐,方才她们俩打扫屋子的时候,将小姐的玉钗打碎了,被奴婢撞见,她们却将罪责推到了奴婢的身上,诬陷是奴婢将其打碎的。” 桃叶看了她们俩一眼,又继续说到:“奴婢家虽然穷,可奴婢的父母也曾教导过奴婢做人需诚实,她们俩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小姐说过,奴婢是大丫鬟,那奴婢就有职责管教她们,所以,奴婢不认为自己有错!” 有理有据,这丫头的腰杆挺得非常直。 此时那两个犯错的丫鬟的脸色已经全白了,她们以为江荨还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姑娘,她们只需说几句好话就能蒙混过去。 桃叶说完,还请示了江荨,去将她们俩打碎的玉钗给取来了。 江荨看了一眼,那玉钗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如若只是不小心打碎了,她也提不起兴致去追究什么。 主要就是这俩丫鬟本就心术不正,玉钗只是其一罢了。 “小姐,不是奴婢打碎的,是她!是萍儿打碎的,跟奴婢无关!”江荨还未发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们俩一眼,其中一个头戴橘色绢花的丫鬟就坐不住了。 指着身旁的蓝色绢花的丫鬟萍儿就是一顿哭诉,被桃叶抖出真相,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哪儿还能顾念姐妹情深? 被咬了一口的萍儿,吓得在地上磕头不止。 “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本想着等小姐醒来向小姐请罪,是莲儿说推到桃叶身上,奴婢怕小姐责罚,所以才……” 两人撕红了眼。互相指责对方,江荨就看着她们俩闹腾。 桃叶只觉得人心凉薄,果然,在高门大户里,就连丫鬟们之间都是勾心斗角的。 若不是小姐愿意相信她,她真不知道,怎么跟她们两个斗。 江荨看着桃叶脸上的变化,也能猜到她心境的变化,这样也好,想要跟在她身边,天真过头可不好。 萍儿跟莲儿两个丫鬟吵得不可开交,正激烈的时候,萍儿突然扇了莲儿一巴掌。 “贱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就是收了林姨娘的好处,每次小姐出门,你都会去通知林姨娘,小姐,莲儿她早就背叛你了!”萍儿气急,生怕因为莲儿,她会被江荨赶出蘅芜院。 所以就把自己知道的事都给抖了出来,莲儿的脸色煞白,似乎是没想到萍儿会知道她的秘密。 江荨来了兴致,她知道莲儿背后有人,却没有查过究竟和谁有牵扯,没想到今日倒是让萍儿给抖了出来。 被江荨一注视,莲儿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她的确是收了林姨娘的好处,想着只是把小姐出门的时间告诉她,也不会有什么事,可她绝对没有害小姐的心思。 “小姐,奴婢……奴婢知错了!小姐,奴婢在蘅芜院勤勤恳恳待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小姐开恩,奴婢往后绝不会再被蒙蔽了!” 莲儿这会儿知道磕头认错了,可那又如何? 江荨不会放一个有过二心的人在她的蘅芜院。 功劳也好,苦劳也罢,只要心生背叛,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挥了挥手,桃叶便附耳过来了。 江荨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桃叶便出去了。 此时,两个丫鬟都慌了。 江荨脸上的笑意不再,可想而知,她有多生气了。 江荨就盯着她们俩,眼眸中的冷意不减。 萍儿还在垂死挣扎:“小姐,奴婢对小姐绝无二心,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想着桃叶只不过是一个新进府的丫头,却直接取代挽玉姐姐成了你的贴身丫鬟,奴婢……不服气罢了,求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语气中还有些幽怨,服气是极不服气的了。 江荨勾起唇角,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萍儿。 这丫头的心气高,她是知道的,平时最是喜欢出风头,她想成为大丫鬟,江荨也是知道的。 可她错就错在,喜欢踩着别人来为自己谋取利益,她虽然不喜欢单纯的丫头,但也不见得就喜欢这种心思深沉的人。 莲儿是可恨,萍儿却也不差。 她们本就是一对好姐妹,有难自然得一起抗,江荨可不会特殊对待。 江荨一言不发,她们俩心中就跟有针在扎一样。 等了一会儿,桃叶便带着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过来了。 那人身后还有几个家丁,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是江家的管家,有幸被老爷子赐了江姓,府里人称江管家。 双眼倒是挺有神的,眼中多是精明,却也不让人讨厌。 难怪受老爷子重视了,江荨对这个管家也挺有好感的。 “二小姐。”他毕恭毕敬的给江荨见了礼,没有丝毫的不愿,江荨还高看了他一眼。 江荨点头,指着萍儿跟莲儿两个丫鬟说到:“带走吧,至于怎么处置,由江管家你自己说了算。” 江管家颔首,喊了身后跟着的家丁,架起萍儿和莲儿就走。 “小姐,奴婢知错了!” “小姐!不关奴婢的事啊!” “小姐!” …… 哭喊声越来越远,江荨一点反应都没有,处理了她们,可不是什么坏事。 待终于清静了后,桃叶也主动的跪在地上。 “小姐,奴婢有罪,奴婢没有请示小姐,就擅自惩治了她们,还请小姐责罚!” 大户人家的规矩,桃叶也是懂得的。 既然来了这蘅芜院,一切都得听江荨差遣,她虽然是大丫鬟,可一切还得看江荨的意思行事。 她本就越矩了,桃叶明白自己的错处。 江荨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桃叶这丫头果然不是个蠢的,看来她母亲还是挺有远见的嘛。 “你做的不错,责罚就免了。” 她唯一做错的,就是没有将这事处理好,还得她醒来后亲自过问。 桃叶感激的磕了头,她知道,江荨这已经算是认可她了。 终于,也是松了一口气。 今儿这事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处理了萍儿和莲儿,还有别的丫鬟,她走错一步,就如同她们一样,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五十章 自知之明 处理了两个小丫鬟的事,又突然有了别的事。 江二爷院里的丫鬟特地来请她前去,说是江二爷有事要问她。 那丫鬟来势汹汹,一看便知道江二爷的态度,江荨也不曾害怕,唤了桃叶去给永安郡主报信。 江二爷想惩治她,可问过郡主娘? 没有耽搁,江荨便跟着那丫鬟过去了。 江二爷的院子,就有三个蘅芜院那么大,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这派头还是十足的。 郡主娘的禹冬院她去得不少,而江二爷这松涛苑嘛,她倒是第一次来。 瞧见江荨眼底的惊讶,领着她的丫鬟,居然有了几分轻视。 历来这二小姐就不受江二爷待见,想着,那丫鬟也就十分傲慢了。 七拐八拐才转到了江二爷所在,是他的书房,他端坐于正中央,看着手中的书卷,就好像没看到江荨来了一样。 那丫鬟见状,便过去,在江二爷身边替他研磨,二人极为亲密。 江荨会意,她就说是几个意思,原来是红袖添香。 江荨也不急,福身见礼,规规矩矩。 没有得到江二爷的回应,她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随意抽出一本册子便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她虽然不似江妍那般饱读诗书,可识文断字却是不难,还有前世,有谢宁的教导…… 恰好,她抽中的那一卷,便是谢宁教过她的。 一时不觉,竟已沉醉其中了。 “混账!”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江荨被这声音给吓回了神。 再抬眼时,江二爷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江荨要昂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那一双眼睛里,有怒容,有探究,就是没有一丁点的父女情谊。 这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江荨不甘示弱,盯着他的眼睛,一小一大,谁也不服谁。 半晌,江荨收回视线,将那册子放回原处。 漫不经心的问到:“父亲找我来,所为何事?不会仅是为了骂荨儿一句混账吧?” 若是以前,江荨还会畏惧他,可现在江荨却不会顾虑太多。 她又没做错什么,何须低头? 江二爷的脸色是黑了又白,一旁的丫鬟便轻柔的替他抚着背,看着江荨的眼神也是极为不友好。 江荨轻蔑一笑,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她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 “江荨,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与清世子牵扯不清?” 这话一出口,江荨便忍不住皱了皱眉,江二爷只差没说江荨勾搭清世子这话了。 且不说是他自个儿告诉清世子她所在云州,就说他是她的父亲,说出的话,却像极了在指责一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江荨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轻描淡写的回答到:“父亲何出此言?父亲是想荨儿同清世子有牵扯还是希望荨儿说与清世子并无半点干系?” 看他的面色,便知道不简单了。 可那又如何? 江二爷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似乎是想不到江荨竟会如此伶牙俐齿,毕竟以往她见到自己都是瑟缩在她娘亲身后的,这会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今日,岐王特地找我说了一些话,你应有些自知之明才是!” 闻言,江荨挑眉,岐王肯定也能猜到,清世子中箭是因她而起,所以才会联想到江荨蒙骗他儿子,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江荨也不会认为岐王如何,换作是她,或许也会多想。 只是,她介意的是江二爷的态度。 “自知之明?难不成父亲忘了,是父亲您亲自告诉清世子荨儿去了云州?” 就算是自知自明,他冲自己发什么火? 怕不是在岐王那里受了羞辱,就怪罪在她的身上,回头又说她不知分寸,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江荨如此不给面子,江二爷的脸色由白到给,大手扬起,似有要动手的意思。 江荨昂着小脑袋,万分倔强,她就不信江二爷还真敢下手。 他若是下手,等着他的就不光是郡主娘的责问了。 他的手还未放下,便听到一声娇呵! “老爷这是要打荨儿?” 江二爷的手僵在半空,被永安郡主问住了,他也只好悻悻的放下了手。 江荨看了一眼,郡主娘来势汹汹,周嬷嬷又在一旁了,不过她的眼中更加严厉了。 想必周嬷嬷先前消失,也是受了责罚。 先前那一脸高傲的丫鬟,看到郡主娘来了后,吓得腿都站不直了,低着头,唯恐找上她。 江荨一溜烟就跑到郡主娘身边去了,还瑟缩在她怀中,她颤抖着身子,就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强忍着不发的模样,真是让永安郡主好生心疼。 永安郡主搂紧了她,看着江二爷的眼神都凌厉了几分。 她一再忍让,可他们却不知适可而止,现如今又要对她的荨儿下手,永安郡主如何甘心? 被一通质问,江二爷颇有些心虚。 “我……我是她父亲,就是打了她又有何不可?”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永安郡主放开江荨,走上前去,与江二爷对视,论气势,江二爷是比不上她的。 “有何不可?老爷真是好生威风!那我这个做母亲的,替她出头,又有何不可?”永安郡主昂首挺胸,光那一身不容亵渎的气势,就让江二爷不得不低头。 她乃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江二爷再怎么样都是臣子,她生气起来,江二爷如何敢反驳? 江二爷缩着头,没答话,气势上,他已经是输了。 永安郡主环视了一圈,看到那丫鬟站在江二爷身旁,一身的浓墨味,她勾起嘴角,走到先前江二爷坐过的地方,捡起桌上的一页纸。 “老爷不愧是朝廷重臣,果真是风流倜傥!”那上面尽是些露骨的情诗,光是看一眼都让人脸红不已。 永安郡主这话一出,江二爷便快步上前夺走了她手中的纸。 江荨咋舌,果然,人不可貌相。 被永安郡主一讽刺,江二爷更是说不出话了。 她故意说了朝廷重臣四个字,便是在警告江二爷。 她是圣上的人,江二爷如何敢惹她?惹怒了她,把白的说成黑的,江二爷也无从反驳。 不管江二爷如何,永安郡主上下打量了那丫鬟几眼,似笑非笑的模样,让那丫鬟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竖起来了。 “抬起头来!” 永安郡主极具威严的声音刚响起,那丫鬟直接就吓得跪下去了。 永安郡主轻蔑一笑,只说了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周嬷嬷会意,配合着身后的丫鬟,将那丫鬟给架了出去。 “老爷,救救奴婢吧!老爷!” …… 丫鬟的哭诉声不断,江二爷却不敢出言阻止。 第五十一章 道听途说 横竖不过是一个女人,就算再合他的心意又如何? “妾身帮老爷处理了一个心术不正的丫头,老爷可会怪妾身?”明知道江二爷惧怕的是什么,永安郡主还故意问了他一句。 江二爷紧捏着拳头,看着她那张冰冷绝艳的脸,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江荨偷瞄了一眼,竟然在她娘眼里看到了丝丝恨意,她想必还是在意的吧。 面对江二爷的花心无度时,永安郡主始终做不到漠视。 江荨想起,她也曾听说,当初江二爷和永安郡主喜结连理,一度被传为易京的一段佳话。 如今这般,不尽人意,却也是无可奈何。 没理会江二爷的反应如何,永安郡主转身便牵起了江荨的手,带她离开了松涛苑。 一路上,江荨一直都在观察着郡主娘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怒极,到如今的平和。 江荨捏着她的手,更加紧了。 永安郡主却以为她是在害怕,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道:“荨儿莫怕,有娘在,谁也欺不了你。” 江荨从云州回来以后,永安郡主对她更加关切了。 江荨甜甜一笑,点头,娇俏明媚。 跟着郡主娘去禹冬院没一会儿,江姒就带着丫鬟来了。 她头上还戴着江荨给她的那朵绒花,淡粉色的绒花衬得小姑娘娇俏明媚,让人见之难忘。 “这花儿不错,衬得你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永安郡主一看便知是江荨给她的,便随口夸了她。 “是二姐姐从云州带回来送给姒儿的,姒儿很喜欢。” 江姒有些娇羞,美人低头,也别有一番韵味。 “不知二姐姐给母亲带了什么好东西?可否让姒儿开开眼界?” 故作姿态完了,江姒便坐不住了。 她昨日便来了,根本就没有看见永安郡主这儿多了些什么,想来江荨便是根本没有想到她。 这种好机会江姒可不会放过,她故意戴了绒花过来,便是吸引永安郡主的目光。 江荨暗自好笑,这江姒还真是无孔不入。 永安郡主不答话,秀眉轻蹙,原本祥和的气氛也瞬间被打破,她看着一脸无辜的江姒,心中没来由的便升起了一股气焰。 周嬷嬷也皱了皱眉,这四小姐怕不是糊涂了,这种话也问得出口。 “姒儿……姒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她也意识到了这话问得不妥,说话磕磕巴巴的,也没了气势。 江荨轻笑:“姐姐当然知道四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妹妹是不是忘了,姐姐去云州是随祖父祭祖的。” 她又指了指江姒头上的绒花,轻描淡写的说到:“四妹妹所着绒花,也不过是随手买下的,至于母亲,我还未在云州找到能与母亲匹配的物件,待母亲生辰再补上,也是一样的。” 江荨一脸笑意,却让江姒咬碎了一嘴银牙,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说江姒只不过是随意就能打发的。 江姒此刻有一种想把头上的绒花拔下来放到地上狠狠踩几脚的冲动。 原本皱着眉的永安郡主此刻也舒展开来了,听着女儿一本正经的吹捧,她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周嬷嬷也忍不住对江荨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听着永安郡主的笑声,江姒便觉得那是永安郡主在嘲笑她,咬着嘴唇,眼中又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相顾无言,她们母女聊得欢畅,江姒也插不上什么话。 看着她又是那副柔弱模样,永安郡主便有些厌烦了:“姒姐儿若是无事,便回去罢,天气燥热,记得多喝一些酸梅汤。” 江荨没在的这些天,江姒每日都会上禹冬院请安,她有这份心,永安郡主也不好堵了她的意,可奈何永安郡主记挂的是女儿江荨,没什么时间搭理她。 江姒没想退缩,倒是先让永安郡主生厌了。 永安郡主每次起来得早早的,便去了连氏那里躲清净,一来二去,永安郡主和连氏倒是亲近起来了。 赶人走,永安郡主还不忘说两句关切的话,此话一出,江姒哪儿还好意思再待下去,忍着眼泪便匆匆离开了。 出了禹冬院,她拳头紧捏着,心中的恨意也愈发浓烈了。 …… “你父亲找你可是因为清世子遇刺一事?”永安郡主也不傻,她一猜便知道真相如何了。 岐王发怒,找江二爷谈话,无非就是怪罪江二爷后院失火,殃及了清世子。 而江二爷震怒,却是把所有的错处都怪罪到了江荨的身上,永安郡主又怎会坐视不理? 江荨点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郡主娘。 “清世子虽说顽劣了点,不过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永安郡主对他的评价并不低,相比于易京世家公子哥的凉薄伪善,清世子这样属实难能可贵。 江荨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永安郡主还多瞧了她几眼,与一旁的周嬷嬷交换了眼神,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在永安郡主那里待了许久,江荨才离开。 想着先前江二爷同她说的话,江荨便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清世子无大碍就好。 至于那些刺客,也用不着她自己动手,他们伤了清世子,岐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路上,碰到的丫鬟个个都避着江荨,或者说撞见了,也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桃叶抓了个丫鬟问其原因,才知道原来莲儿和萍儿暴毙了。 江管家把她们带走,关在柴房,还未想到如何处置她们两个不听话的丫头,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她们二人就都暴毙于柴房中了。 听说,她们俩的尸体上,还有各种淤痕,就像是经常被人殴打一样。 她们是蘅芜院的丫头,发生了这种事情,首先想到的便是与江荨有关。 桃叶气呼呼的,想要辩解,那丫鬟却撒腿跑了,就好像桃叶会吃了她。 回了蘅芜院,院里的丫鬟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生怕她们会像萍儿跟莲儿一样。 江荨也只是笑了笑,这样也好,免得她们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桃叶却替江荨不平,她先前没来蘅芜院的时候,听别的丫鬟说,二小姐嚣张跋扈,声名狼藉,可真正当她在江荨身边后才知道,那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 “小姐,奴婢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道听途说了!”江荨院中发生的事,早就在江家传开了。 无关对错,说的皆是江荨喜怒无常,拿院中丫鬟出气,是常有的事。 而那背后妄议之人,江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的人。 第五十二章 岐王报复 莲儿跟林姨娘关系匪浅,被江荨送去了江管家那里,林姨娘怎么可能坐得住? 思来想去,也只有让两个丫鬟闭嘴了,而如何闭嘴,端看林姨娘的手段。 江荨不以为意,也没什么反应,不过就是一些流言罢了。 她是府中嫡女,这样毁她名誉的流言,相信很快便听不到了。 只是这林姨娘,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还真把她当做十岁的小姑娘,就觉得有恃无恐了? 来日方长,她会让他们后悔的。 “你父母为何会将你卖给别人做丫鬟?”天气燥热,就是夜里也无法入眠,桃叶心细,替江荨打着扇,仿佛不知疲倦。 她从桃叶的言辞中不难听出,桃叶的父母也是明理之人,将桃叶卖作丫鬟,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说起这个,桃叶打扇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如常。 “奴婢是自愿的。”她的脸上没有半点不甘,相反倒是有一种满足之感。 江荨没说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有一个哥哥,他从小就特别聪明,算命先生也说,他乃文曲星君下凡,将来必成大器。为了他,几乎耗尽了家中所有钱财,他自己也十分努力,书院的先生时常都会夸奖他。” 桃叶的脸上满是骄傲,不过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叹气不止。 “朝廷突然征兵,要么用银子抵人口,要么就必须出一个适龄的男人,奴婢家就只有哥哥一个人符合要求,但哥哥是奴婢家中的希望,是绝不可能去做那战场上的无名尸的!奈何家中也拿不出银子来,所以奴婢才想到卖身救哥哥。” 桃叶的哀叹并非是对卖身为奴的无奈,而是对这世道哀叹。 或许别的世家小姐不清楚,但江荨却再清楚不过。 北周早已就不太平了,不止有东苍虎视眈眈,还有南越跟西陵惦记着。 能怎么办?除了抵御,已经找不出别的办法了,只能无休止的征兵。 北周像桃叶这样的,太多了。 江荨没有说话,桃叶便自顾自的说到:“奴婢刚到易京的时候,还在担忧会不会被卖到花楼里,所幸的是,奴婢来了江家,来了小姐身边。” 她并非是吹捧,桃叶此刻真的是无比庆幸。 江荨或许不会待丫鬟最好的小姐,却是让桃叶感到分外心安的小姐。 江荨笑了笑,桃叶这会儿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不在意,她要的也不是桃叶的吹捧,而是衷心。 “收了吧,我乏了。” “是。” …… 夜色渐浓,有的人却半分睡意都没有。 “老爷,夜深了,该歇息了。”女子如丝媚眼,娇声软语的唤着坐在正中央的男人。 那男人抬头,给了女子一个冷冽的眼刀:“滚出去!” 女子被其吓了一跳,心再有不甘,却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撅着嘴便提着轻薄的裙子走了出去。 男人揉了揉眉心,他还在想着,如何处理杀错人的事。 此人,便是林大人了。 也就是林姨娘的哥哥,任礼部侍郎。 他此时头疼不已,听了妹妹的话,派人去刺杀那个才十岁的小丫头,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间,踢了铁板。 江荨没杀成,倒是伤了小魔王清世子。 以岐王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出指使的人是谁,这也是他所担心的事。 难不成要告诉岐王,他是想杀江大人的嫡女,却意外伤了他的宝贝儿子吗?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的寂静。 光是听到惨叫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少爷出事了!” 林府上下,惊慌失措。 树梢上,于洋收起箭袋,脚步轻点,便离开了喧闹的林府。 林大人心惊,循声赶了过去,只见他的儿子正躺在地上,肩上还插着一只箭,那箭险些将肩膀都给刺穿了。 他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一探鼻息,只有微弱的一点呼吸了。 “还不快叫郎中!”幸好,还有救。 林夫人也赶来了,见状便抱着儿子哭泣不止,难得林大人还算清醒,将她拉开了。 他此时全身都是冰凉的,看着地上的鲜红血迹,更多的是害怕。 他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岐王的报复,留他儿子一条性命,已是仁慈。 郎中很快就来了,折腾了大半宿才将林公子的命给救了回来,也幸好没有伤及命脉,否则无论是谁来了,都无力回天。 林大人那里还有半分睡意,看着儿子苍白的脸,他便怎么也睡不着。 屋子里只剩下林大人和夫人以及昏睡不醒的林小公子了。 林夫人压低了声音,质问他:“老爷,你看到了吗?因为林曼,我儿子差点没命了!” 林夫人说话都带着哭腔,换作是谁看到自己的儿子这副模样,都不会淡定。 她口中的林曼,便是林姨娘的闺名了。 林大人此时也黑沉着脸,却没有接林夫人的话。 此事跟他自个儿也脱不了干系,再怎么抱怨,也是无济于事。 见他不说话,林夫人也没有罢休的意思,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林曼她自己下贱,跑去给人做妾,你这个做哥哥的不仅不反对,甚至还引以为荣,你下贱!”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林大人青筋暴起,他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夫人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捏紧了拳头,却无从下手,他又不能真对林夫人出手。 林夫人见他如此,愈加癫狂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 大骂:“你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听信林曼那个小贱人的谗言,她只不过是一个妾,还真以为她能取代郡主做正妻?我告诉你,若你还执迷不悟,林家迟早有一天会毁在你手里的,等着吧!” 气糊涂了,林夫人什么话都敢说。 况且,这些话,她是憋了许多年的了,一直没吐露罢了。 林夫人尚在闺阁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悍女,把人家小姑娘骂得大半个月都不敢出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嫁人后,才有所收敛,主要是也没人敢惹她。 嫁给林大人乃是下嫁,若非她的名声太过响亮,也不至于嫁给了林大人。 这也是林大人被她骂得青筋暴起,却不敢出言反驳的原因。 他这礼部侍郎,还得是沾了林夫人娘家的光。 让林夫人数落了一个晚上,林大人也没有精神去上朝,只得告假在家,不然去了也是平白让人笑话。 林家的事传遍了易京,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林夫人的悍名,倒让人将林小公子中箭的原因给忽视了。 第五十三章 你是愚蠢 江家听到此消息后,也是有不同的反应。 江二爷当即就去了林姨娘院中兴师问罪,林家出事在先,证据确凿,林姨娘也从反驳,只得堪堪认错。 “你好大的胆子!荨丫头好歹也是我江家的嫡女,你竟敢对她动心思,你该死!”他就算再混账,也还是分得清的。 怒发冲冠,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愤怒。 且不说江荨如何,就说此事殃及了清世子,她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岐王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只是给了他一个警告。 江二爷想起岐王的话,他还以为是在说他没管教好女儿,原来却是这个意思。 林姨娘见他的样子可怖,本不敢有所反驳,奈何江二爷提的是江荨嫡女的名头,她眼中逐渐燃起了恨意。 “老爷可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你说过的,你的正妻只会是我林曼,可你最后还是娶了安絮初!她的女儿是嫡女,而我的柔儿却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女!” 林姨娘嘶声力竭,几句话便让江二爷无话可说了。 他和林姨娘青梅竹马,年轻气盛,自有爱恨难舍。 要说喜欢吗?他是喜欢她的,可有多喜欢呢?江二爷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娶了永安郡主后,便将林姨娘抬进了门,对林姨娘更多的是一种愧疚。 这么多年来,他对林姨娘的宠爱不是作假,却也只能止步于此。 “够了!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这次便算了,往后,你若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就别怪我无情了!”江二爷还是狠不下心。 泪水在林姨娘眼角划过,她屈膝福身,不甘又如何,她知道,这次是她输了。 江二爷拂袖而去,留下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 “姨娘,三小姐来了。” 丫鬟唤醒了她,林姨娘较忙掏出帕子将泪水拭去,以笑脸相迎。 正说着,江柔已经进来了。 “姨娘,你哭过了?”江柔也不傻,看出了林姨娘的泪眼。 林姨娘笑了笑,说到:“三小姐来找姨娘可是有什么事?” 她岔开问话,不会向江柔说自己的委屈。 江柔撅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江柔点头:“我听说舅舅家出事了,姨娘可知道缘由?” 她对林大人这个舅舅还是很喜欢的,她想要什么,舅舅都会满足她,所以江柔对林大人家自然少不了关心。 无缘无故遭刺客,且还是对一个小孩子出手,江柔想不明白。 提起这个,林姨娘的眼神便暗了暗。 “三小姐有心了。不过,姨娘并不知晓。” 说与不说,全在林姨娘自己,思索了一下,她还是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江柔。 在她眼中,江柔还只是个孩子。 江柔来得快,走得也快。 …… 江二爷刚从林姨娘那里出来,便被老爷子请去了。 老爷子正和宗林对弈,宗林年纪尚小,又岂会是老爷子的对手。 早已经是溃不成军了,正巧江二爷赶到,宗林便起身给江二爷让了位置。 江二爷看着棋盘上的战况,摇了摇头,这棋局他反不了。 老爷子给宗林使了一个眼神,宗林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父亲,是儿子糊涂了。” 他到底还是不如老爷子,江二爷是服气的。 老爷子没答话,只伸出手,将一枚黑子移了一个位置,原本的死局便起死回生了。 “你不是糊涂,是愚蠢。” 江二爷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等着老爷子训斥。 老爷子站起来,将一封折子仍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他脸上的怒气分明,江二爷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折子,匆匆看了几眼,他险些瘫坐在地。 “我看你是想让江家毁在你的手里!”怒极,老爷子还重重的哼了几声。 “儿子……儿子知错了!” 那是一封密函,说的是他与容王似有牵连,若是被圣上知晓了,江家也就洗不清了。 江二爷一阵后怕,幸好有老爷子在,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容王回京,以会酒的名义宴请了不少人,江二爷也在邀请之列。 不同的是,他还受了容王的礼。 一方砚台,也算他的心头好了。 他本以为没什么,没想到却被有心人看到了,以这事来做文章。 江二爷首先想到的便是永安郡主,昨日永安郡主来过他的书房,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今日便递了折子,江二爷真是越想越心惊。 “在这种局面下,你若是再犯糊涂,我江家也算是完了,你好自为之吧!” 不理会江二爷如何,老爷子把自己的话说到,点到为止,剩下的让他自己去想。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回想着前事,在云州的时候接到秘信,他便知道可能会有事,所以才匆匆赶回易京,这才拦住了这封致命的折子。 容王在封地势大,早已惹了圣上注意,他既然来了易京,那便没有再回去的可能。 待秋后算账,与其有牵扯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江二爷显然才明白这个道理。 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他先前还想着就待在云州养老了,可如今看来,他必须得撑下去。 宗林推门进来,贴心的帮老爷子轻抚着背。 老爷子好歹也舒心了一点,没有先前那么气了。 “你想从商还是入仕?”老爷子问得直白,还真的把宗林给问住了。 他原本想说,他是商人之后,入不得仕,又想到老爷子的身份,他多虑了…… 宗林细想了一下,才郑重的回答到:“宗林想成为云州大伯那样的人!” 他说的,自然是江鸿良了。 虽然在老爷子的帮助下,他或许真能混合一官半职,但那不是宗林想要的。 他是商人的后代,祖上世代从商,想他们宗家,以前在云州也是喊的出名号的,可如今的没落,让宗林惋惜不已。 若是宗家在他的手中恢复往日的荣光,那是宗林梦寐以求的,思及此,宗林便燃起了雄心壮志。 老爷子也没多意外,这么些天,他对宗林这个孩子也有所了解了,他能做这个决定,也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 老爷子点头,心中已经有成算了。 …… “小姐,东西都装好了。”江荨都回易京有几日了,却还没有出去过。 她给孙妙珠带的小玩意儿也没机会送给她,正巧今日不似平时的燥热,要稍微凉爽一些,出门自然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当然,出去玩,她也不会落下江妍。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江妍便来了。 第五十四章 半日闲 今日江妍穿得很是清爽,一身青色的衣衫,配上她那姣好的面容,可谓是夏日里的一泓清泉。 “大姐姐真漂亮!”江荨见面就是夸,又闹了江妍一个大红脸。 巧玉见江荨身边站着的是桃叶,而不是挽玉,她多少有些落寞。 云州一行,她早已和挽玉亲如姐妹,挽玉被罚,她别提有多难过了。 说话间,江荨突然撇见了林姨娘。 她应是也要出门,不过她走的是侧门。 昨日发生的事,她也听说了,就是傻子也能猜到回易京路上的刺客是谁派的。 伤了清世子便等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昨晚的事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若清世子伤得严重,又岂会是以牙还牙能解决的? 这会儿林姨娘回林家,估摸着林夫人连门都不会让她进,林夫人的脾气谁人不晓? 使坏的是林家兄妹,受苦的却是她的儿子,不用想便知道林夫人有多气愤了。 “荨妹,你在看什么?”江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林姨娘早就走远了,那边空无一物。 江荨收回视线,摇头笑了笑。 “无事,我们走吧。” 这还是江荨头一次去孙妙珠家,以前孙妙珠也邀请过她去作客,只不过江荨一次都没应。 孙家距离江家有些三条街的距离,还是有一些远的。 她提早就给孙妙珠送了信,她们到的时候,孙妙珠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 孙妙珠很是热情,刚下马车,她便挽着江妍两姐妹的手了。 “你们可算来了!我真是望眼欲穿,望穿秋水!”一连说了两个词,把江妍都给逗笑了。 江荨打量着孙家的景致,不得不说,虽说孙家算不上多大,但也别有雅致。 踏进孙府,就好像误入秘境,到处都是花儿,各色的花在日光下,多姿多彩,微风轻拂,花儿们都扭动着曼妙的腰肢随风摇曳,分外美丽。 花团锦簇,丝毫不显得庸俗,反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 见江荨四处张望,孙妙珠昂着头,十分自豪。 “全是我娘亲打理的,这些花儿也是我娘种的,好看吧!” 小姑娘难掩兴奋,江荨点头,的确不错,看得出来孙夫人是用了心的。 有了好友的认可,孙妙珠更开心了。 就好像是她的自己得到了肯定一样。 “你都不知道,你们去了云州,我有多无聊,我每日都盼着你们能早些回来。”孙妙珠盼的自然是江荨,不过江妍也在,她也不会冷落了江妍。 江荨打趣她:“你是盼着我回来,还是盼着我给你带的小玩意儿回来?” 孙妙珠听罢,立刻就表态了:“当然是你更重要!” 说完,还给江荨抛了一个媚眼…… 故作深情的模样,让江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姑娘就是故意恶心她的! 江妍好笑的看着她们俩玩闹,她插不进话,却也十分开心。 她本就比江荨和孙妙珠大两岁,也不可能真正像她们一样无所顾忌。 说话间,便遇到了孙夫人。 孙夫人跟永安郡主差不多年纪,看着却比永安郡主还要年轻许多。 江荨心想,或许是她母亲操心过多了,不像孙夫人,没什么烦心事,与花花草草打交道,总好过与人勾心斗角的好。 孙夫人很热情,女儿的朋友,她自然不能怠慢的。 不过她懂小姑娘的相处模式,说了几句话便让她们自个儿玩去了。 一行人去了孙妙珠的院落,她的院落名为“百宝轩”。 这当然是她自个儿取的名,她还孙大人的宝,孙大人自然会满足她。 正如她院落的名字一样,她这里全部都是一些“宝”。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宝,而是孙妙珠的宝贝。 小到泥哨,大到各种各样的花灯,应有尽有。 江荨咋舌,孙妙珠果然会玩…… 江荨把她从云州带的小玩意儿给了孙妙珠,孙妙珠便爱不释手了。 其实,和易京大同小异,只不过带了云州的特色。 其中,孙妙珠最喜欢的便是空竹了,刚拿到手,她便和自己院中的那个做了对比,结果就是云州的更加好看…… 江荨有些好笑,这丫头的院中,什么都有,还真不知道有多少是她这里没有的。 虽然孙妙珠已经有了,但她仍然很喜欢,只因是江荨送给她的。 家中看遍了,孙妙珠可不会委屈自己,拉着江荨姐妹二人便出了门。 她和江荨经常出入的地方,便是易京的茶楼。 孙妙珠还有一大爱好,那就是听书。 带几两银子出门,除去碰见有趣的玩具,便是花在听书上了。 她们去的茶楼名为“半日闲”,取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意,算是易京第一楼。 半日闲有一说书先生,人称贺先生,算是半日闲的招牌。 他说书之时,座无虚席,要是去得晚了,就需得站得很远听。 正巧,她们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 孙妙珠正觉没趣,正要出去找别的好玩的。 “二小姐,世子有请!”于洋却突然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江荨她们面前。 连同贺先生在内的众人都望着于洋。 于洋是清世子的活招牌,于洋所到之处,就代表清世子也在。 江荨见他如此高调的出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然是清世子的作风。 江荨抬头,便在二楼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了清世子,他一身红衣,真是想不注意都不行。 “既然清世子相邀,那我们便上去坐坐。”江荨落落大方,她若是拒绝,在众人眼里那才是反常。 江妍也明白,便一只手牵着她,跟在于洋身后上去了。 她们不怕,孙妙珠怕啊! 她甩了甩头,硬着头皮也追了上去。 也罢,有难一起当,这才是好朋友! 说来,孙妙珠突然会害怕清世子,是因为传言。 有流言说林小公子夜半中箭便是清世子授意,至于缘由,倒没人说是为何。 那般血腥的场景,孙妙珠只是一个女孩子,光想想就害怕不已。 所以清世子无故相邀,孙妙珠便觉得是江荨要遭殃了…… 而无端被各种猜忌的清世子,正喝着香气扑鼻的清茶,悠哉悠哉。 贺先生也是能镇场的,高声一呼,众人的目光又投到他的身上了。 刚好有三个位置,江荨也不拘束,坐下静静的听贺先生说书。 清世子颇有些气恼,故意挪了一下凳子,将贺先生挡得严严实实的。 江荨翻了个白眼,真是小孩子行为! 不理他,她也跟着挪了一下凳子。 江妍忍着笑意,看着清世子和江荨的互动,她竟觉得十分有趣。 第五十五章 高下立判 “小爷就知道你会来这里听书,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小爷替你挡了灾,你连看都不来看一下小爷!”清世子的语气还有些幽怨。 江荨默,她还以为清世子不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也是,他虽然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却是极聪明的。 江妍不明所以,什么挡灾?她竟不知还有这一说。 不过这话是从清世子口中说出的,她也不好去问,只是想着,待有机会了,再问江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瞧着清世子像个讨糖吃的孩子,着实把缩在后面的孙妙珠吓了一跳,什么时候,他和江荨的关系这般好了? 在他们俩之间反复打量,江荨漫不经心,清世子的目光却没转移过,一直黏在江荨身上,孙妙珠便瞬间来了兴致。 搬起板凳看戏她还是会的,点心有,清茶也有,孙妙珠可不会委屈了自己。 “世子动作灵活,想来已然痊愈了,这是好事。”江荨一本正经的说到。 他挪凳子的动作一气呵成,江荨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清世子无从反驳,只得干瞪眼,他是说不过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的。 江荨这会儿可没空搭理他,她正仔细听着贺先生说书 贺先生说的不是别人,正是北周的大将军谢离。 谢宁的父亲,江荨怎会走神? 见她听得入神,清世子百无聊赖,也只好托腮一边看着江荨,一边听贺先生说书了。 江妍和孙妙珠也听得尤为认真,特别是江妍,她联想的是,身在边关的父亲。 …… “这时,谢将军手握一杆长枪,身骑红鬃烈马,直捣敌营,三两下便将那敌军将领的头颅给摘下了,其英勇神武直叫敌军吓破肝胆!” “好!” 贺先生说的激昂,众人也听得热血沸腾,就好像亲眼见证了谢将军的威风一样。 江荨想着,谢宁也能如此威风。 “谢将军早年的确英勇神武,可惜他已经握不动银枪了。”清世子叹惋。 十年前,东苍突袭了北周边境的城池,大将军谢离带兵抵御,却遭人暗算,险些以身殉国。 那年,这一沉痛的消息传回易京,身怀六甲的谢夫人禁受不住打击,动了胎气,早早的便让谢家二公子现了人世。 这也是为何谢家二公子谢安常年闭门不出的原因。 幸好老天长眼,没有就此带走谢将军,他被救了回来。 只不过,他却再也不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了,与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从那以后,谢将军便闲赋在家,顶着大将军的名头,却只能干着维护易京治安的杂事。 命运如此,不得不服输。 江妍同样叹惋,国难当前,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她有一腔热血,却无从抛洒。 身在闺阁,除了吟诗作对,识字绣花之外,稍微异于普通女子,便会被当做怪人一般,纵然是熟读圣贤书的江妍,也逃不开套在身上的枷锁。 江荨没说话,孙妙珠倒是淡定,她随口说到:“谢将军的长子谢宁不是去了边关吗?都说虎父无犬子,说不定,谢家还能再出一个大将军呢!” 江荨看了她一眼,心想,孙妙珠还挺有眼光。 清世子想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谢宁是谁,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说到:“谢宁?就是那个闷葫芦?他的确有两把刷子,只不过跟小爷我比起来,差远了!” 他不细想不知道,仔细回想便要了老命,清世子高调浮夸,而谢宁则是低调沉稳,清世子想主动结交,谢宁却不给面子。 清世子受了打击,非要跟人家一决高下,他自小娇生惯养的,又岂会是大将军之子的对手? 结果便是以清世子掉了两颗牙而告终,那年,他们俩都刚好八岁。 当然,这些,江荨她们是不知道的。 于洋听到后,暗自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被人家谢大公子打得鼻涕和眼泪混合着流。 不过,他自然不会拆他家世子的台,反而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江荨颇为鄙夷的看了清世子一眼,换作是别人也就罢了,他偏偏与谢宁做对比,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感受到江荨不友好的眼神,清世子气得直瞪眼。 “你若是不信,待那小子回来了,我们非当着你的面打一架不可,小爷我只要一出手,高下立判!” 他被一通刺激,便来了劲,说下这么一句豪言壮语。 江荨又打量了他几眼,弱不禁风的翩翩少年,还真是有胆色。 不过她这次倒没打击他了,点下了头:“世子爷非常人,江荨自然信。” 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江荨这会儿可没忘了自个儿已经过了几十年的事。 她和清世子计较,可不就是幼稚至极嘛。 江荨的敷衍让清世子的心里十分不舒服,他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比谢宁那小子强,还要谢宁心甘情愿认输! 这会儿,身在兴平的谢宁俨然不知道自己忽然多了一个对手,还是脸皮贼厚的那种…… 贺先生每日只讲一场,今日的就算完了,他们茶也喝过了,一行人也就离开了半日闲。 与清世子同道,惹了不少目光。 贺先生看着清世子和江荨举止亲密,关系匪浅的样子,他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便提笔写了一封信。 至于是要送到何处的,就不得而知了。 …… 在大街上游离了许久,三个小姑娘也是真能逛,整整三条街,走下来都不带累的。 清世子也跟着她们,怕被江荨嫌弃,他便只带了于洋跟着自己大摇大摆,剩下的侍卫全都躲到了暗中保护。 没了那么大的排场,倒还顺眼了许多。 路过一个路边卖饰品的时,清世子便走不动道了。 他看中了一支蝴蝶钗,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精致,可清世子就觉得如果江荨戴起来的话,一定很好看。 于洋见他一直盯着那银钗看,便掏出了银子,只等他家世子点头了。 说来,这还是他家世子第一次买这种东西。 清世子看了已经走远了的江荨,一咬牙,便把那蝴蝶钗给拿走了,转头便追上了她们。 于洋无奈,扔下碎银子也追了上去。 “你们走那么快做甚?小爷又不会吃了你们!” 清世子不满,这几个姑娘是故意要甩开他。 仿佛他是厉鬼会索命似的,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三个小姑娘相视一笑,她们可不想跟这小霸王同行。 甩开他,也是江荨的意思,主要是清世子太过显眼,她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本以为将他甩开了,结果这厮突然又冒出来了…… 第五十六章 人美心善 “你非要跟着我们做甚?不怕再遇到刺客?”江荨打趣着他。 不过,无妄之灾这种事还真的说不准。 清世子轻嗤到:“怕什么?来一个爷打一个,来两个爷打一双,敢对小爷动心思,小爷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还巴不得来两个刺客呢! 毕竟又不用他动手,待于洋制服刺客之后,他还能装模作样在江荨这丫头面前扬扬威。 正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街上的行人立刻就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江荨倒是不好奇,奈何孙妙珠是个喜欢看热闹的。 扯着她们便挤了进去,几个丫鬟怕她们三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磕碰到了,还得跟在一旁仔细看着她们。 清世子就跟在江荨身后,他本就长得高,都不用挤到前面去,就能看到发生了何事。 只见一女子倒在地上,似乎是被马车撞到了,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而伏在她的旁边的是一个老者,半搂着她哭嚎不止。 只是清世子却在他的眼中看不出有任何悲伤,虽然表面悲恸,却不带一点感情。 他的一只手指着面前一看就很金贵的马车,颤抖不止。 嘴里喊的话,无非也就是要个说法云云。 待江荨走进一看,颇有些意外,竟然是沈芙的马车。 那外面站着的,正是她的贴身婢女,江荨还记得。 她未露面,却也不难猜到她此时有多恼怒。 沈芙虽然自傲,可她绝不会如此蛮横。 看这架势,大有沈芙不露面不罢休的意思。 刚来易京,便有人与之不快,沈芙也无可奈何。 那老者不依不饶,说什么都要让沈芙出来给个交待,喋喋不休。 江荨回过头,看了一眼清世子,清世子耸肩,却纹丝不动。 这种英雄救美的时候,他竟然没兴趣? 他不为所动,江荨自然也只有看戏了。 她虽然喜欢打抱不平,不过若是建立在给自己找麻烦的基础上的话,她也不会去做。 明摆着就是有人给宜安公主下套,或者说是警告,她若是头脑发热多管闲事,那便是自找没趣了。 江妍也认出了是沈芙,她和江荨想得一样,也只是站在一旁,看最后如何解决这事。 孙妙珠还很奇怪的看了江荨一眼,以往看到这种情形,江荨早就按耐不住了。 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沉得住气了? “草菅人命啊!我的女儿哟,你死得好惨!”老者还在不停的哭嚎,眼看人越来越多,他便又开始哀嚎了。 就在这时,沈芙突然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绝世的容颜来。 她虽然年纪尚小,可那倾城之姿却让人为之痴迷。 她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间,众人都愣住了。 江荨也看了过去,她似乎比在驿站的时候精神多了,在易京的繁华之下,她似乎还要更加娇美一些。 似乎她就适合在这富贵之地,做这里的笼中之鸟。 孙妙珠已经看呆了,她还以为那马车里的,是易京哪家的小姐,结果出来了个天仙。 她是不认识沈芙的,一时间看痴了。 或许是因为清世子的红衣太过显眼,沈芙一眼便看了过来,最后停留在了清世子身旁的江荨身上。 清世子正好站在江荨的身后,他们俩相隔很近,从沈芙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清世子将江荨搂在怀里的一样。 沈芙怎能不多心,虽然有宜安公主的警告在前,不过她对清世子的感情也不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 感受到沈芙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江荨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入眼的便是清世子宽阔的胸膛,她也没多想,向江妍那边靠近了一点。 难怪沈芙的眼神凌厉,不过她冤枉啊,这厮要和自己站这么近,她也很无奈的好吧! 表哥表妹什么的,江荨摇了摇头,她真是怕了。 到最后,沈芙才移开了视线,将目光又投在马车前边的“父女”身上。 她动作轻盈,连下马车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老伯,我想你是误会了。是你女儿无缘无故撞上了我的马车,我的车夫也及时停下了,就算是撞了她,也不至于出人命吧?” 沈芙也不是好糊弄的,走到那躺着的女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也不笨,再说这把戏的确低级,她可不是普通小姑娘,不然宜安公主也不会苦心将她送到易京来了。 那人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沈芙会如此聪明,不过他的反应也还算快,没有中沈芙的套。 “你休要胡言乱语!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他已有些慌乱,言辞也越来越激动了,沈芙却只是笑了笑。 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便俯下身子想去探探那姑娘的气息。 吓得老者赶紧护着那姑娘的头,不让她碰。 “大胆!她分明就没死,你却说她被撞死了,故意陷害我家小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护着,沈芙的丫鬟也不是吃素的,在那姑娘身上打了几处,那姑娘便闷哼了几声。 再一看,那姑娘紧闭着双眼,跟之前一般无二,却能感受到痛觉,想必是吃了什么药。 这下,可把那老者给吓坏了,本来护着那姑娘的手也赶紧撒开了。 众人也都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故意陷害这位长得跟天仙似的姑娘的。 只要长得漂亮,就不缺伸张正义的人。 局势一边倒,那老者眼看也装不下去了,便跪倒在沈芙面前。 “报官!真是世风日下!” “对,姑娘,报官吧!” …… 听着众人义正言辞的呼喊声,他浑身都在颤抖着,似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姑娘,小人不是故意陷害你的,是这位姑娘给了银子,要小人与她演这一出戏,小人不认识她!” 猛然间,老者突然指着地上的姑娘说到,他是真的怕了。 江荨捂着嘴,背后谋划的人,也太自信了。 不仅手法拙劣,找的人还如此的胆小,都不够沈芙看的。 沈芙微微一笑,不仅不发怒,反而扶起了老者。 “老伯,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生计不得已才陷害于我的,你走吧。只是往后,莫要再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了。” 沈芙的声音轻柔,脸上的笑意分明,仿佛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一样。 老者感激涕零,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便捂着脸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而众人,都在夸赞着沈芙人美心善。 而江荨注意的点与别人不同,在那老者走后,沈芙身边的侍卫也少了一个。 第五十七章 丑拒 至于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就更好解决了,围观的人中不乏有热心肠之人,将那女子抬着便送去了官府。 江荨失笑,若不是沈芙眉间的怒气不假,她都差点以为这是她自个儿安排的一场戏了。 江荨面上一笑置之,心中所想的却要更深,大抵,那幕后之人是为了试探沈芙吧。 解决了这个麻烦,沈芙又重新上了马车。 只是,她却未放下车帘,默默注视着他们,直至全然远去。 “她是何人?我怎么没见过她呢?”孙妙珠疑惑的问到,她见江荨等人都没什么反应,不免就有些疑惑了。 “她乃宜安公主之女,你不识得很正常。”江妍很热心的替她解惑。 孙妙珠挠头,她又在想那宜安公主其人。 想了半天,也不见记起。 她一甩头,索性不想了。 “既然是公主的女儿,那跟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只是可惜了,不能跟那么漂亮的人做朋友。”孙妙珠有些惋惜的说到。 她就痴迷沈芙的那张脸,这姑娘怕是得好几日都要念叨沈芙了。 江荨失笑,她这般喜欢美人,应当是个男儿身才对。 出来了半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三个小姑娘匆匆告别。 “世子,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告辞!”既然把清世子当朋友了,江荨自然也不会不讲义气的不管他。 就算是简单的辞别,也不会忘了他。 清世子鼻孔朝天,以一副高傲的面孔面对她:“好说好说,你若是想上门来找小爷,小爷自然也不会拦着你的,诶诶诶,你别走啊!小爷还没说完呢!” 江荨只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也只有他才能对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轻浮的话了。 江妍但笑不语,就看着他们逗趣。 “你若不想来找小爷,小爷便勉为其难去找你吧!你说我们下次去什么地方玩比较好呢?你是想听书,还是听戏?你……” 江荨:…… 清世子不厌其烦的问着她一遍又一遍,一张嘴喋喋不休,江荨就差没捂着耳朵了,他就像十几年没说过话似的,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连于洋都忍不住咋舌,以前怎么不见他们家世子这么话唠? 不过他想想也就不再纠结了,反正她家世子遇上江二小姐后,一切都开始反常了。 为了能跟江荨多说会儿话,他愣是将她们俩送到了江府大门外,美名其曰,充当护花使者! “江荨,那个……你等等!” 到了府门外,姐妹俩与他辞别,清世子却突然扭捏了起来。 江荨嘴角抽搐,这样的清世子,她还真没见过。 一旁的江妍见状,非常识趣的先进去了。 江荨驻足观望,她被这人烦得头都大了,他又想做甚? 扭捏了半晌,他才从袖中摸出那只蝴蝶钗,交给江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你给我这个干嘛?”江荨十分嫌弃的看着那只蝴蝶发钗,她的审美还真的跟清世子的不一样…… 被问到这个问题,清世子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见说出个所以然来。 江荨突然凑近他,狐疑的问到:“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说完,她便后悔了。 她忘了,她才十岁,只是一个小豆丁罢了,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果然,她刚说完,清世子便跳脚了。 “你胡说什么呢!” 瞪了江荨一眼,他便解释到:“上次在云州试毒的时候毁了你一只发钗,毕竟小爷我也不是小气的,干脆赔给你一只新的!” 还不忘补上一句:“不许嫌弃!” 他被江荨嫌弃的眼神打击了,难不成他的眼光真有这么差? 清世子表示怀疑,他认为是江荨眼睛不好使…… 江荨心领了他的好意,却还是恭恭敬敬把发钗还给了他。 被拒绝后,清世子傻了。 “那就是一只普通的发钗,还是用来帮我自己解围的,跟世子你没关系,你还是收回去吧,这发钗我不能收!” 江荨之所以拒绝,原因很简单。 一般男子送女子这种东西都是表达自己的心意,就算有别的原因,那也不能随意收礼,她跟清世子只是朋友,收他的发钗说不过去。 正如同江荨自己所说,她的发钗是替她自己解围的,清世子说什么赔不赔的,那太牵强了。 听着她略有些冷淡的解释,清世子阴沉着脸,将发钗收回去了,握得紧紧的。 江荨便知道,他又生气了。 可即便如此,江荨也不会顺应他的意思,该拒绝的时候就得拒绝,不然惹出别的事端就麻烦了,这是江荨一贯的原则。 “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江荨忽略他那张黑沉的脸,无奈的说到。 清世子却一言不发,没点头,更没有摇头,臭着一张脸。 江荨耸肩,便进去了。 跟这人说不清,他可以不懂事,她却不能任性妄为。 她走远了,清世子还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良久,才和于洋离开了。 “她为何不肯收?莫非是这发钗不合她心意?”清世子不甘心啊,他满心欢喜,以为她会高高兴兴的收下,结果却是人家直接不要。 他将发钗举过头顶,透过日光的照耀,的确,他现在看也是不尽人意了。 先前他有多满意,现在就有多懊恼。 于洋可不敢回答,先前世子拿起的时候,他便觉得难看了,不过他可不敢质疑他家世子的审美。 这会儿要是附和,那岂不是自找没趣吗? “世子,属下听说发钗这种东西不能轻易送人的,想必二小姐不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要说,于洋才是明白人,他实在受不了他家世子这种伤春悲秋的模样了,怪酸的,还膈应人! 他一本正经的解释着,人家江二小姐也不是那种肤浅的女子,不会因为他家世子买的发钗丑就嫌弃,既然拒绝,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奈何清世子不懂啊,他的世界里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他只知道被拒绝了很没面子。 也懒得问为何发钗不能轻易送人,在他眼里,他送江荨发钗,没有缘由,就是觉得她戴上会好看。 随手一掰,蝴蝶发钗便成了断钗,发钗上的小蝴蝶也随之身首异处了。 既然她不喜欢,那也没必要再留着了,随手一扔,便没了踪影。 于洋心疼的看着这一幕,当然,他心疼的是发钗。 那好歹也是花他的月钱买来的,结果被他家世子就这么给糟蹋了,于洋表示委屈! 虽然难看了点,但也算有个念想,就这么没了,他的心在滴血…… 第五十八章 拒之门外 林府—— 正如江荨猜测的那样,林姨娘连林家大门也没能进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看着拦在她面前的护卫,林姨娘火冒三丈。 她好心好意过来看侄儿的伤势,结果却遭受这种待遇,她心中能平和才怪。 那守门的护卫苦着脸,被林姨娘质问,他们的心也跟着一颤。 “夫人放话了,不能放姨娘您进去。”回答完,就匆匆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林姨娘要喷出火来的眼神。 先前林姨娘回林家,也是备受尊敬的,都唤她大小姐,这会儿,许是受了唆使,直接叫她姨娘了。 闻言,林姨娘皱了皱眉,她便知道是自家嫂嫂从中作梗。 “这里是林府!我哥哥才是府中的家主,他若是知道你们对我如此无礼,你们担得起这个责吗!”她以为林夫人嫁人就改了秉性,没将林夫人这个嫂子放在心上。 被他们拦着连大门都进不去了,她能罢休才怪。 林姨娘心中可是还做着她的正妻梦,若她哥哥不管她了,她该怎么办? 林姨娘所言,让家丁们都迟疑了片刻,一方面觉得林姨娘说的在理,另一面又胆小,毕竟那日晚上,全是夫人的声音传出门外,而自家大人至始至终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正当他们纠结的时候,林夫人由丫鬟搀扶着,款款走了出来。 林姨娘与他们在这里僵持了这么久,林夫人怎么也接了消息,她便猜到林姨娘不会善罢甘休,想着自己儿子的受的伤,林夫人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哟!这不是小妹吗?你不好好在江家做你的姨娘,回来这里做甚?莫不是被江大人给休回来了?”说着,林夫人还毫无顾忌的放声笑了起来。 而林姨娘则是紧握住拳头,凝着眉头,与林夫人做对比,她可以说是毫无气势可言。 “嫂子,你不要太过分了!都说长嫂如母,我尊重你,可你也欺人太甚了!” 被一阵奚落,林姨娘却还是忍耐着。 林大人之上早就没有长辈了,这也是为何林夫人的父母会将她嫁进林家,她性子蛮横,也只有林大人这种人家才能允许她放肆了。 而林姨娘也正是吃的这个亏,她知道林家势大,所以被林夫人讥笑了,也只得将怨恨埋在心底。 不然没了林夫人娘家的支持,他们林家可就没有现在的光景了,她背后没有了林家,在江家就寸步难行,她还是拎得清的。 林夫人嗤笑:“我可没有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白送给人家做妾,也只有你们林家人干得出这种事了!” 堂堂嫡女,由一顶小轿便抬回去给人做妾了,这么多年来,林夫人一直都是看不起她的,连同着林家也一起贬低了。 反正林夫人也不在乎名声什么的,她看不惯林姨娘,便不会把心中的憋闷继续留在心里。 人就在她面前,不损她一两句,那就不是林夫人的作风了。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早已经撕破脸皮,更不会给林姨娘留什么所谓的情面。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明摆着夫人就是与她为难,是什么意思,他们还是懂得的。 这话一出,可是把林姨娘气了个半死。 她会嫁给江二爷,不仅是因为她自个儿的心思,还有哥哥的谋划在里头,到了这会儿,就成了她口中的不知廉耻,还是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 林姨娘两眼一瞪,就差没晕过去了。 她强稳了身子,柔柔的开口:“嫂子,小曼是听闻珂儿受伤,特地回来看珂儿的伤势如何了。” 她有几分真心,林夫人才不关心。 她只知道,她儿子中箭便是这个女人引起的,现在她装作关切的样子,又有什么用? 若不是岐王只是予以警告,她儿子就没了,想到这里,林夫人的怒火又升腾起来了。 “你还敢提珂儿?林曼,若不是你,我的珂儿怎么会中箭?你的厚爱,他可担待不起!” 林姨娘皱眉,她听着嫂子的意思,便是把罪责都压在了她身上。 可她原本的计划是取江荨的姓命,清世子只是个意外,谁也料想不到。 先前也没见她跳出来阻止,现在出事了倒是将她视作蛇蝎心肠的女人了。 “嫂子,珂儿是我的侄儿,我怎么会害他?”林夫人是铁了心跟她过不去,林姨娘又不是听不出来。 装作没看到她的怒意,林夫人不耐烦的撇了撇手,说到:“你既然都嫁人了,就别回来了。我奉劝你一句话,老老实实做你的妾,凭借江柔那丫头,江家兴许还能有你一席之地。若是你成心作死,也别想着你哥哥和林家会替你善后。” 林夫人虽然也看不上林大人,不过他们毕竟都这么多年了,连孩子都不小了,她也不会生别的心思。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要想明哲保身,首先就得和林曼这个蛇蝎女人划清界限,不然她自个儿作死,连累了他们就晚了。 毕竟,她下半辈子还得靠着林大人过活,至于林曼这个小妹,就随她自己做梦去吧! 林姨娘都快哭了,她此行的目的真的是关心受伤的侄儿,现在却连侄儿的面都没见到,更是被嫂子一顿奚落,还要与她划清界限。 她满腹委屈,无处宣泄,想找哥哥哭诉,却连门都进不去。 耳边尽是丫鬟奴才的刺耳笑声,她也没脸再待下去了,看了一眼林夫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便转身离去了。 “往后,她若是再回来,该如何做,想必你们应当知晓了吧?”警告了一番守门的护卫,又带着几个丫鬟浩浩荡荡的进去了。 …… “小姐,听说林姨娘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他们都在说,是林夫人因林公子中箭之事迁怒林姨娘了。” 桃叶把自己听到的话,都说给了江荨听。 她本来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奈何蘅芜院的丫鬟们个个都想讨好她,她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江荨没什么反应,她早就能猜到了。 林姨娘说蠢也不蠢,可绝对算不上聪明,不然,前世她也不会被江姒牵着鼻子走了。 这下,她不会好过了。 就算林大人有意帮她,也是微不足道的,林姨娘也是时候该消停消停了。 不待她亲自出手,郡主娘便第一个不会放过她,江荨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有些事,让郡主娘出手就好了。 她只需要在背后默默推上一把,便什么也不需要管了。 第五十九章 挽玉归来 “桃叶,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江荨招了招手,桃叶便近了她的身。 江荨凑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桃叶便出去了。 此时,已然入夜了。 夜色渐浓,却难以入睡,白日里谢宁二字掀起她心底的波澜,久久不能平复。 这会儿,她一闭上眼睛,便全是谢宁的身影浮现,可谓是悲喜各半。 也不知道,今世,她和谢宁是否有缘分在一起。 她糊涂了大半辈子,把谢宁的一颗心拒之千里,到了生命的尽头,才得以看清自己的真心。 上一世,她的爱太过含蓄,埋藏在心底深处,没有人知道。 这一世,她很自私,一切重来,她要的还是谢宁的那颗心。 无论如何,她不会再退缩了,这一世,换她来靠近他了。 想着想着,却不知何时已悄然入睡,再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了。 江荨揉了揉眼睛,唤了桃叶两声。 进来的却非桃叶,而是挽玉。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江荨只是意外了一会儿,便一切如常了。 “小姐睡得好,奴婢便想着让小姐多睡一会儿。” 挽玉好几日都没在江荨身边,看着小姐熟睡,她吊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自然不会打扰。 她先前就怕新来的丫鬟不懂怎么照顾她家小姐,现在看来,是她多心了。 挽玉熟练的替她穿起了衣衫,洗漱过后,又给她梳起了精致的发型。 江荨什么也没问她,她也没说在郡主那里经历了什么,不过江荨能看得出来,挽玉的确变了许多。 譬如,她的眼神更加坚韧了。 梳妆好后,江荨便开始走动了。 桃叶正在打扫院子,一张小脸上没有不甘,也没有别的情绪。 “桃叶,你过来。” 江荨轻唤她,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笤帚,恭恭敬敬的站在江荨跟前等候命令。 江荨皱眉,问她:“这是二等丫鬟该做的活,你不在我身边伺候着,反而做起了这些,是何意?” 她故意装作不知道,问着桃叶。 桃叶望了江荨身边的挽玉一眼,又快速的低下了头,回话:“挽玉姑娘已经回来了,奴婢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挽玉一大早便回来了,蘅芜院的小丫鬟们都特别欢快,有的还在背地里说桃叶的好日子到头了的话云云。 挽玉也没和她多说话,一回来便去了小姐房中伺候,看着挽玉熟稔的动作,桃叶是觉得自己不如挽玉伺候得精心。 刚好又有风言风语起,说挽玉回来她便成了二等丫鬟,桃叶自己也觉得应当如此,便主动做起了二等丫鬟该做的事。 听罢,挽玉还多瞧了她几眼,若不是她的眼里真诚,挽玉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给自己使绊子的了。 江荨沉着一张脸,不是因为桃叶的话,而是因为桃叶所做的事。 “所以你便自作主张的以为,我会因为挽玉回来,便把你给厌弃了?” 江荨说这话,是带有怒气的。 她若是真想着如此,先前也不会那么关心桃叶了。 桃叶惶恐,见江荨满脸怒气,她有些慌乱。 她清楚江荨的脾气,她能如此,想必是真的生气了。 “奴婢不敢揣测小姐的意思!”话到嘴边,却也只有这么一句了。 桃叶此时也后悔了,她一身的傲气,只不过是愚蠢罢了。 江荨冷哼了两声:“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既然你都自甘堕落了,那我也是多说无益!” 听罢,桃叶跪在江荨面前,她眼中还有热泪,她多想说她错了,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荨转身,搭上挽玉的手,便要离开。 走了两步,她又转身,说到:“你是想留在我身边,还是继续做你的二等丫鬟,全在你自己的选择。” 刚说完,桃叶便哭着回答她:“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想……” 说了两句,江荨便打断了她,语气生硬:“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不要你的慌乱之言!” 话已至此,这也是江荨最后的仁慈。 江荨只有一个,而桃叶却可以有无数个。 她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而蘅芜院的丫鬟看着桃叶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真的被江荨给厌弃了,一个个大着胆子都想来踩上她一脚。 各种冷嘲热讽,都涌入了她的耳中,她不在意她们说什么样的话,她至始至终在意的是江荨方才眼中的失望。 “你知道挽玉姐姐是谁吗?她从小便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又岂是你能替代得了的?” “就是,不过是挽玉姐姐的替代品罢了,她还真当真了,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被小姐厌弃的下场!” “有些人啊,就是喜欢狐假虎威,真是半点都比不上挽玉姐姐!” “她不会真以为做了几天大丫鬟就高人一等了吧?现在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你瞪什么瞪!我们都是二等丫鬟,你也别想再拿大丫鬟那一套来压我们!” …… 听着她们刺耳的声音,桃叶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们一眼。 待清醒过后,她也明白了自己应当做什么。 她想得很清楚了,她要做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而不是被人欺凌的二等丫鬟! 拿出手帕轻轻将眼角的泪水擦去了,桃叶也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那几个说风凉话的小丫鬟,桃叶轻轻勾起了嘴角。 “你……你都不是大丫鬟了,还想狐假虎威不成?” 缓缓向她们靠近,她的表情太过可怕,让她们几个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把她们逼到角落,退无可退,桃叶忽然就扬起了巴掌,吓得她们几个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脸。 桃叶轻笑出声:“你们怕什么?我不过就是想帮她整理一下头发罢了。” 说着,桃叶便真的动作轻柔的替正中的那个小丫鬟整理了一下头发。 不过她嘴角的笑意未消,明明只是微笑,却还是让她们不寒而栗。 一个不经意,桃叶突然就将她头上的一根发簪给拔了下来,而后快速的把尖锐的一头抵在了那丫鬟的脖子上。 吓得那几个丫鬟惊叫连连,特别是被桃叶威胁的那个,眼泪已经开始淌得满脸都是了。 “桃叶,我错了!求你了!我……我把这支簪子送给你,就当给你赔罪了,你放过我吧!” 丫鬟哭喊着,却不敢动一下,生怕桃叶真的用簪子刺破她的喉咙。 另外几个,早就顾不上她了,离桃叶远远的,就怕桃叶发起疯来伤及她们。 桃叶轻蔑的看了她们几眼,就在那丫鬟担惊受怕的时候,桃叶突然又将簪子稳稳的插回了丫鬟的发间。 第六十章 风光霁月 那丫鬟趁机便跑了过去,怕桃叶再靠近,一个个手中都拿着东西,还有举凳子的。 “谁说我是二等丫鬟了?小姐亲口告诉你们的吗?”桃叶双手环胸,看着她们一个个宛如惊弓之鸟,颇有些好笑。 她们既然这么怕死,为何就是学不会嘴下积德呢? 几个丫鬟脸色煞白,反复念着桃叶的话,见桃叶这般自信,她们也怕了。 “挽玉姑娘能回到小姐身边,是好事,你们可以顾念她的好,回过头踩我一脚却不行!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胡言乱语,就不是与你们开个玩笑这么简单了!” 人善被人欺,桃叶又不傻,她一味的忍让,只会助长她们的气焰。 从第一天来蘅芜院的胆小怕事,到如今的坚韧不拔,桃叶可谓是脱胎换骨。 成为大丫鬟,这一步的成长,必不可少! 想必,挽玉也是经历了这些的,桃叶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了。 …… “桃叶的心气太高,还得再打磨打磨。”挽玉一语道破。 挽玉也能看出江荨的意思,若她真的放弃桃叶了,就不会如此生气了。 江荨点头,她留着桃叶是看中了桃叶的品性,可如果她过于敏感,反而适得其反。 这次就算是给她一个警告,该怎么做,桃叶不会不懂。 江荨的兴致挺不错的,因为哥哥江凌回来了。 太子今日休沐,他自然就空出了时间回来看他的小妹了。 上次江荨去云州之时,他不在府中,就没有去送,听说小妹在回京的路上还遇上了刺客,他也是担心得很。 幸亏是虚惊一场,当然,江凌很自觉的就将清世子忽略了。 这次江凌就不在永安郡主院中等她了,而是江荨带着挽玉过去他自己的院子。 江凌的院子叫霁月轩,还是永安郡主赐的名。 她刚到霁月轩,江凌院中的小厮便迎了上来。 “少爷等候二小姐多时了,二小姐里边请!”她是江凌的亲妹妹,自然不会怠慢了她。 江荨颔首,随带路的小厮进了霁月轩内院。 江凌是个极喜欢安静的人,霁月轩中最多的便是参差不齐的树,在树荫下读书便是他的闲趣之一。 不出她所料,江凌果然在院中乘凉。 墙角还有两棵槐树,微风轻拂,槐花的清香扑鼻而来,深吸一口气,便是满腹芬芳了。 “哥哥真会躲清闲!”江荨打趣他的声音想起,江凌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来了。 江凌失笑,看着灵气逼人的妹妹,他嘴角的笑意便收不住了。 江荨很是自然的坐在了他身旁,偷瞄着哥哥江凌在看什么书。 江凌还特地向她这边倾斜,好让她能看得更清楚。 她便撑起下巴,看着江凌读书,本来她就没有别的事,来找江凌纯属就是打发时间。 江凌看书入神,江荨却托着下巴打瞌睡,一直到该用午膳的时候,江凌才将她唤醒了。 江荨睁开眼睛,还以为只过去了一会儿,见江凌已经收起了书,她还迷糊着呢。 “哥哥怎么不看了?”她懵懂的模样,连挽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傻丫头,该用午膳了。”江凌摇头,牵起她的小手便去了霁月轩前院。 菜品全是江荨喜欢的,可以看出江凌有多疼爱这个妹妹了。 他一股脑的给江荨夹了许多的菜堆在碗里,自己却没吃上几口,看着江荨大快朵颐的模样,他便有一种满足感。 “荨儿好不容易才瘦下来的,哥哥想让荨儿胖得走不动路吗!”看着碗中堆成的小山,江荨抽了抽嘴角。 他哥哥还真下得去手,这要是都吃进肚子里,还不得撑死? 江凌见如此说,正色到:“女孩子要胖一点才好,像四妹妹那样,就不好看。荨妹先前的样子最好。” 方才,他见到江荨的时候就吓到了,还记得去云州之前,江荨的体格都不是这样的,这才没过多久,她就瘦了一大圈。 在江凌眼中,那就是因为没吃饱造成的,所以才会给江荨夹一堆的菜,试图将她给养回之前的模样。 江荨默…… 得,来自亲哥哥的关怀,她还能拒绝不成? 江荨好不容易快吃完了,江凌欲给她再添上一碗,吓得江荨赶紧护着碗! 江凌只好作罢,温润一笑的模样,看痴了众人。 吃完全部的量,江荨已经撑得连汤都喝不进一口了,小肚子圆滚滚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开始抽条以后,她的饭量也少了许多,这回能吃这么多,还得是江凌逼迫。 捧着肚子,江荨几乎都走不动道了。 心想着,下次再也不来江凌这里用膳了,这么“沉重”的爱,她实在负担不起啊! “荨妹,你往后还是与清世子保持距离的好,他身份不凡,或许随时都有危险发生,哥哥怕殃及到你,你明白了吗?” 江凌想得多,他在太子身边,听到的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会这么和江荨说,也是因为不想招惹清世子这个大麻烦。 且不说遇伏的事跟清世子有没有关联,就他们俩的身份差别而言,江荨就不应该和清世子走得太近。 江凌也是为江荨好,王公贵胄,富贵滔天,却不是人人都能比肩的。 江凌在意她,所以才不希望她被卷入其中,一辈子快乐无忧,才是他的企盼。 江荨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说的,她又何尝不知? 只是,她既然已经把清世子当做朋友了,就断然不会轻易舍弃他们的友情。 江荨将回易京路上发生的事,以及在云州时,清世子的仗义之举都说给了江凌听。 江凌越听,眉头凝得越紧,在听到遇伏真相时,他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怒气了。 “哥哥也无需生气,荨儿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替荨儿寻仇的,荨儿想说的是,清世子不仅是荨儿的朋友,他还是荨儿的救命恩人,荨儿不会无端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江荨是笑着说的,她在意的,仅是她和清世子之间真挚的友谊罢了。 仅此而已,多了的,她不会去想。 江凌见她神色坚定,便没有再提及了。 他知道妹妹是什么脾气,既然是她认定的朋友,他便不会再多言了。 “哥哥,荨儿已经长大了,你以后别总拿荨儿当小孩子看。”说着,江荨又认真了起来。 在郡主娘和哥哥的庇护下,她的确能什么都不顾,可她还有谋划,不可能真的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姑娘。 第六十一章 哥哥教得好 她认真严肃,江凌也不会忽视,江凌尊重她,便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好。”江凌疼爱她,总会依着她。 有了江凌点头,江荨顿时喜笑颜开,又没了正形。 江凌失笑,由着她玩闹了。 兄妹俩渡过了一个欢快下午,这次,江凌没有看书,而是教江荨读书。 闺阁女子,本就该温柔小意,别家姑娘不说精通六艺,至少也有一两门才艺拿的出手。 偏偏江荨不一样,她不喜欢那些东西,就喜欢一些不着调的,早些年,江家也请了女先生教授江家小姐们,江柔她们虽说没多少天赋,却也真真切切学了不少东西。 就江荨与众不同,她只去了一次,便再也没去过了。 听说,还是那女先生亲自将她赶出去的,江荨也乐得自在,气得永安郡主几天都没睡好觉。 后来,又给她请了不少的先生,无一例外,都表示就算被江家记恨,也不教江荨了。 没有办法,永安郡主也只好放弃了。 江凌却不服输,为了不让妹妹做睁眼瞎,他每次都会趁着休沐的时间,教江荨识文断字。 江荨有一沾书就打瞌睡的毛病,奈何江凌是个极有耐心的,待她睡个够之后,再教她。 渐渐的,江荨也识得几个大字。 早上睡饱了,她这会儿精神得很,一点睡意都没有。 江凌教她的东西,她一会儿就学会了,着实把江凌下了一跳,她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连着考了她几个问题,江荨都答上来了,有时,她还会表述自己的意思,甚至连江凌都没想到的那种。 “可是有先生教过你了?”江凌惊叹,她的才情丝毫不像是略懂皮毛,更像是在腹中沉积已久。 她一开口,便有一种气魄在里面,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听她说下去。 江荨眉眼弯弯,可不就是有人教过她吗? 谢宁的才情,恐怕是江凌也比不上的。 她明明不喜欢读书,可教她的人是谢宁,她便能全神贯注的学下去,一来二去,她说不上才情斐然,不过至少比易京多数的闺秀要强。 “是哥哥教得好!”拍马屁江荨还是会的,她总不能说是谢宁教她的。 她一本正经的话把江凌逗笑了,同时,江凌也顿觉惭愧。 他跟在太子身边,老师是有名的大学士,他的文采也才如此,而妹妹江荨,却有着如此高的天赋,虽然开窍得晚,打击他却也足够了。 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认为是他自个儿教得好,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江荨的天赋上去了。 “看来,哥哥做不了你的老师了,若你有心,我便让母亲找个先生来教你,如何?”江凌是认真的,他是个爱才之人,不会因为自己不如妹妹就自卑什么的。 在他看来,江荨的天赋如果浪费了,那是极为可惜的一件事。 提到先生,江荨猛的摇了摇头,她才疏学浅,本就是沾了重活一世的光,哪里有什么天赋? 况且,她的确对那些东西没有追求,她不是江妍,探寻不到书中的真谛。 她所求不多,多了的,她也担不起。 “能识文断字已经足够了,哥哥,荨儿之志,没那么远大。” 史书上闻名的才女不在少数,可那不是江荨的追求。 见她兴趣缺缺,江凌还颇有些失望,不过,仔细一想,他也就不再纠结了。 才女又如何,既然妹妹不喜欢,那便是无用的。 到了傍晚,江荨才离开了霁月轩。 在回蘅芜院的路上,江荨却撞见了一个不想撞见的人。 此人,毫无疑问,便是江姒了。 她脚步匆匆,头上还有雾气,想必是在外面待了许久的。 撞见江荨的时候,她脸色有一些细微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不过江荨还是看到了。 她像是刚从府外的,古怪极了。 江荨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她,江姒这次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目光躲闪,一看便知装着事。 “四妹妹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这般匆忙?”作为嫡姐,江荨还不得关心关心这个庶妹。 被问话,江姒的身子晃了晃,低着头看了地面一会儿才抬起头回话:“姒儿是去……府外了,求二姐姐别说出去!” 她一咬牙,居然真的承认了,许是想釜底抽薪。 江荨挑眉,长长的“哦”了一声,吓得江姒腿都在打颤。 “要我不说出去也行,那四妹妹便说说,你出府做甚?为何不能被人知晓?” 没指望江姒会说实话,江荨就是想吓吓她,江姒也不会真的会被她威胁,江荨是顺着她的话问的,江姒给的答案,也八九不离十了。 似乎是太过害怕,江姒的眼泪直接掉下来了,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她一边哭,还要解释:“二姐姐有所不知,今日是姒儿生母的忌日,姒儿想她了,这才忍不住出府祭拜。” 抹了抹眼泪,继续说着:“她死的时候,连个姨娘也不是,所以才不敢声张。怕母亲因为这个对姒儿生了嫌隙,姒儿更怕母亲误解,姒儿不敢……” 哭着哭着,她又开始抽泣了起来,那股委屈劲,就好像是她对面的江荨欺负了她一样。 她会这么说,江荨倒没多大反应,因为今日的确是江姒的生母的忌日。 江姒的生母身份卑微,乃是永安郡主院里的一个洒扫丫头。 被醉酒的江二爷宠幸之后,便有了江姒。 自己院里的丫头生出的事端,永安郡主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放出话,待她将孩子生出后,便将她给发落了。 睡了一个洒扫丫鬟,江二爷自己也膈应,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一切都如永安郡主所说的那样,在她把江姒生下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她便惨死在了小院中。 一时之间,风言风语便传了出去,说是永安郡主痛下杀手,容不下一个小丫鬟。 永安郡主百口莫辩,什么都没做,只是将伺候那丫头的人都给处死了。 没找着证据证明是永安郡主杀的人,此事也就算过去了,刚生下不久的江姒也被永安郡主抱在了自己身边。 不过因为她生母的原因,永安郡主没有将她记在自己名下。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府中的丫鬟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寥寥无几。 但是,生事的人,总会不择手段。 江姒以祭奠生母为由,让人挑不出毛病,可这也印证了一件事,那便是江姒以为杀她生母的是永安郡主,而且她早就知道了。 第六十二章 惩治丫鬟 “原来如此,既然四妹妹是思母心切,我自然不会多嘴。”江荨笑了笑,拿出帕子,轻柔的替江姒拭去了连串的眼泪。 有了江荨这句话,江姒便止住了哭泣。 福身谢过,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转变之快,让人咋舌。 “夜里露重,四妹妹还是早些回去歇着,莫要着凉了。”白日里暑气蒸腾,江姒身着薄纱轻衣,这会儿还有些瑟瑟之意。 江荨所言,是假意关切,更是故意这么说的。 江姒脸色一白,拢了拢外衫,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江荨笑了笑。 挽玉不解,问到:“小姐,四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挽玉不知道当年的事,只当江姒生母忌日是人尽皆知的,自然不知道江荨好笑的点在哪里。 动了动唇:“没问题,走吧。” 现在不知道,往后总会知道的,既然是谎言,那就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挽玉猜不透她家小姐的心思,索性就不费脑筋了。 一回蘅芜院,便有几个丫鬟齐齐跪倒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惊恐,像是撞鬼了。 “小姐,桃叶想杀奴婢们!求小姐给奴婢们做主!” 得,又来。 江荨揉了揉眉心,她这蘅芜院还真是一天都没个消停。 这些丫头算不上老实本分,但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江荨也就留着她们,没想到她们倒是会给自己找事。 这回不用江荨出面,挽玉便能解决了。 “柳儿,你来说,是怎么一回事!”挽玉问的,正是早上被桃叶拿发簪胁迫的丫鬟。 挽玉对她的印象最深,她嘴甜,挽玉姐姐长,挽玉姐姐短的,一来二去,挽玉就是不想记住她都难。 柳儿一听,喜上眉梢,把挽玉当做救命稻草一般。 “桃叶她疯了!她拿发簪想刺破奴婢的脖子,有她们作证,若不是奴婢们反抗,兴许桃叶就得逞了!挽玉姐姐,你也知道,奴婢在蘅芜院做事一直老实本分,不可能故意陷害桃叶,求小姐给奴婢做主!” 她几句话便将桃叶说得像个索命的无常一样可怕,让挽玉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当然,她是因为柳儿所言,小姐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现如今柳儿咬桃叶一嘴,不能证明桃叶有问题,而是这柳儿拎不清。 “奴婢可以作证,桃叶还说不会放过奴婢们的……” “啪——” 另一个丫鬟话还没说完,便被挽玉一巴掌给打断了,丫鬟捂着脸,却不敢言。 挽玉眼神冰冷,此时看着她们几个,就像是看死人一样。 “没让你说,你便好好听着,这便是你多嘴的下场!”说完,她还扫视了另外几个丫头,吓得她们也赶紧闭上了嘴,生怕挨巴掌。 温柔是挽玉,冷若冰霜也是挽玉,几个丫鬟瑟缩着脖子,看着挽玉,她们仿佛不认识她了。 以前的挽玉可不会这么狠。 有了那丫鬟的例子在先,剩下的几个,也心疼自己的脸,不敢多言。 看着雷厉风行的挽玉,江荨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郡主娘还是有一套的。 挽玉还是挽玉,却不是以前的挽玉了,只要她忠于自己就行了。 有这样的臂膀,江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挽玉也不会就这么定罪,她让无关此事的丫鬟去找了桃叶过来。 桃叶很快便过来了,她不卑不亢的模样,与这几个挑拨是非的丫鬟比起来,高下立判。 “小姐。”这一声小姐,桃叶叫出了百转千回的意思,其中包含太多了,也异常沉重。 江荨装作没看到她,自顾自的玩起了手指。 桃叶心知肚明,也没有气恼,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挽玉见状,心里已经认可桃叶了,能得小姐赐名,她差不到哪里去,看来她已经醒悟了。 “她们几个说,你想杀她们,可有此事?”这次是江荨问的,她的语气懒洋洋的,就好像是在说倒一杯茶一样简单。 “回小姐,奴婢的确想杀她们!” 此话一出,都被吓了一跳,特别是柳儿,她紧紧的护着脖子,生怕桃叶再拿她开刀。 挽玉见江荨出面,她便退到了江荨身后。 听着桃叶毫不掩饰的话,她也笑了笑,这丫头,果然不笨。 江荨吹了吹指甲上莫须有的灰,又问她:“那你说说,为何想杀她们。” 桃叶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随后直直的跪在了江荨跟前,将自己想杀她们的理由一一道来。 …… 说到最后:“她们屡次三番羞辱奴婢,奴婢乃是这院里的一等丫鬟,她们以下犯上,予以惩戒是应当的。现在又无端拨弄是非,惊扰了小姐,纯属就是自寻死路,奴婢就算不动手,想必她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她是想杀她们泄愤,可奈何她下不去手,不过她们既然想自寻死路,那就不一样了。 听到这里,那几个丫鬟吓得不轻。 江荨听罢,没什么表情在脸上。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好,你们就都跪在这里罢。” 她知道桃叶不可能说谎,不过,江荨也不会这么给桃叶面子。 “再给你们每人一次机会,只要说出实情,我便不再追究了,对了,若是有谁说谎了,就别怪本小姐没给你们机会!” 若是柳儿她们一口咬定是桃叶挑事,或许江荨还会高看她们几个几眼,若是她们口径不同,那就有趣了。 至于桃叶,江荨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罢了。 说完,江荨便去了内院,挽玉走之前,还特地警告了她们一句:“别以为小姐不知道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非曲直,小姐一清二楚!” 这句话,便像是在她们心里扔了一块石子,掀起了波浪。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被挽玉打了一巴掌的丫鬟便颤颤巍巍的起身了,她跪不下去了。 面对江荨的眼睛,她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的认了错,还不忘踩后面那几个丫鬟一脚。 她是因为被打,心里不平衡,江荨只是笑了笑,便让她下去了。 没过一会儿,便有第二个丫鬟又来了,和之前那个丫鬟说的差不多,也顺便认了个错。 到最后,只剩下柳儿和桃叶还跪着了。 桃叶是因为自己问心无愧,所以她就算跪到天亮,也不会去找江荨。 而柳儿则是不敢,先前挽玉问的人是她,一口咬定的人,也是她,她更不确定她们先去找江荨的丫头有没有出卖她,只能跟桃叶耗着。 就这么,一直到了第二天。 第六十三章 誓死追随 挽玉伺候着她起身,看着外面刺眼的日光,她皱了皱眉。 “还跪着吗?”问的,自然是桃叶了。 挽玉一边替她梳妆,一边回答她:“还跪着,晕了一会儿,醒来又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了。” 说着,挽玉也叹了叹气,那丫头,也是,明明求求小姐就行的,她却倔强的跪了一整晚,连眼睛都没合多久。 江荨顿了顿,之后也没说什么。 一切打理好之后,她便去了蘅芜院前厅,桃叶见她来了,目光充满了崇敬,身体也挺得笔直。 而柳儿,早就被抬下去了。 几个人里,总得有牺牲品,柳儿不想出头,却有人想拉她下水。 桃叶看得真切,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你明知道我不会怪你,可你却老老实实的跪了一整晚,桃叶,你是在恨我,对吗?”江荨是故意这么问的。 果然,桃叶很快摇头否认了。 “小姐,奴婢做错了事,理应受罚,莫说是跪一晚上,就是跪上三天三夜,奴婢也是无怨无悔的!”她眼里满是真诚,是装不出来的。 “奴婢辜负了小姐的厚望,轻贱了自己,更是对小姐的不尊重,奴婢知错!昨日,小姐问奴婢,是想要做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还是默默无闻的二等丫鬟,现在,奴婢有答案了!” 江荨看了她一眼,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等着的,正是桃叶的答案。 “奴婢愿誓死追随小姐!谢小姐给奴婢机会!” “砰!砰!砰!” 正好三声,三声既过,桃叶抬头,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她却是笑着的,笑得很欢快。 江荨伸手,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跪了一整晚,她早就支撑不住了,幸有挽玉在身侧扶着她,不然桃叶早就倒下去了。 给了挽玉一个眼神,挽玉便明了了,把桃叶带下去休养了。 既然要回来做大丫鬟,好歹也得养足精神,江荨不会苛待下人。 闲来无事,江荨便让丫鬟去通知了江管家她要换丫鬟一事。 这蘅芜院着实不太平,既然一个个都不安分,换了就是。 知道了江荨的意思,江管家特地带了十几个丫头过来,供江荨挑选。 蘅芜院原本的丫鬟,一个个都提心跳胆,生怕自己被换走了。 一时间蘅芜院又热闹了起来,连江妍也跑过来凑热闹了。 “你这院子,的确该清理清理了。”江妍笑着说到。 现在蘅芜院的丫头,还是她以前脑子糊涂的时候挑的,现在看来,一个能用的都没有,还不如都换了。 丫鬟们排成排,供江荨挑选,有的活泼,江荨看过去的时候,甚至还对江荨挤眉弄眼的。 反而有的就特别内向,中规中矩的也不少。 “二小姐,她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丫头,小姐放心挑选便是。”江管家慈眉善目,对江荨,他是很恭敬的。 这些丫鬟,他早就挑选过了,心思重的,他也不会带来江荨这里。 江荨点头,也没磨蹭,在里面随意指了四个丫头。 至于蘅芜院本来的丫鬟,除去几个老实本分的,剩下的都让江管家带走了。 留下来的四个丫鬟,各有特色,也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她们原本就有名字,江荨也懒得再给她们另取,甩给挽玉训了几句话,她们也就正式留在了蘅芜院做事。 “大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荨儿了?”她亲自给江妍倒了一杯清茶,顺便打趣着江妍。 江妍一回易京,就忙得不可开交,每次都是她主动邀约。 主要是这姑娘心气太高了,不肯像普通女子一样,在绣阁里安稳长大。 江妍嗔了她一眼:“荨儿就知道笑话我。” 知道她的确是抽不开身,江荨自然不可能埋怨,再说了她自己也有事要做。 姐妹俩凑在一块说了许多话,除了日常的关切,江荨感兴趣的,当然还是她和宗林之间如何了。 “听说,祖父让宗表哥江家的去铺子里当学徒了,大姐姐可知道这事儿?”易京世家,哪个没有自己的生意? 虽然明面上跟官家没关系,不过私底下,易京大多数的产业也都是官家所属。 江家自然也不例外,老爷子带着宗林回易京,本就引起了不少的猜疑,这会儿又把宗林派遣去打理江家的生意了,宗林这个名字,在江家掀起了千层浪。 江妍点头,她当然知晓,连氏知道后,便跟她说了,之后还感叹宗林其人的好福气,有老爷子提携,他要是再用点心,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回易京这么久,宗林和她偷偷见面的次数不少,从宗林嘴里说出的情话也不少。 其中不乏有关于对未来的展望,宗林雄心壮志,江妍自然是支持的。 她最感动的是,宗林还将她也划了进去,她哪里听过这种话?还不得三言两语就沦陷了。 “大姐姐认为,宗表哥的选择如何?”在老爷子身边,有更好的路,让宗林挑选,宗林却走了这一条,江荨没什么感觉,她在意的江妍如何看待。 “他喜欢便好,我知晓,他是想争一口气,既然他有这份心,这个选择便是最好的。”江妍不是寻常女子,她的想法自然也不同。 商人的地位最低下,就连江鸿良这个皇商也得看官家的脸色。 富贵滔天,不过就是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梦,一旦惹怒官家,就什么都没了。 宗林的选择或许是蠢的,可他人并不蠢,他至少抱住了江家这根柱子,有江家做靠山,不会太惨。 况且,江妍在意的,只是宗林这个人,别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她也从不会去顾虑那么多。 她喜欢宗林,便一心念着他,除此之外,她不会插手他的任何事。 江荨颔首,看着江妍的表现,她便知道,江妍已经陷进去了。 “大姐姐的玉佩挺不错的。”她一低头,便看见了江妍腰间多了一枚玉佩。 说不上有多名贵,不过在江妍心中的价值应是不低的。 这枚突然出现的玉佩,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了。 这俩人,估摸着都将定情信物给交换了。 江荨眉间隐有些担心,当然,她担心的是江妍。 只要是江妍认定的人,便会死心塌地的对他好,江妍如此,可宗林,江荨却是不确定的。 宗林是一个变数,甚至她上一世都未曾听说过这个人,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江荨不清楚。 想到前世江妍所受的苦楚,她便一阵心疼,但愿,宗林不会像那姓裴的一样,辜负了江妍。 第六十四章 一出好戏 江妍的脸瞬间就跟染了胭脂似的,江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她不耐,江荨也没有再提宗林了。 又和江妍说了一会儿话,江妍才带着丫鬟巧玉离开了蘅芜院。 巧玉那丫头见挽玉回来了,把高兴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得了准许便和挽玉去说悄悄话了。 离开蘅芜院的时候,她还依依不舍的。 江妍笑着打趣她:“明儿我便将你送给荨妹算了,我也学着她,重新挑两个乖巧懂事的丫头来我院中。” 她虽是说笑,可还是将巧玉给吓着了,急忙认错,以表自己对她的衷心。 江妍笑而不语,让巧玉担惊受怕了一整晚,第二日一切如常,虽然知道了是江妍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给巧玉敲了个警钟。 …… 到了夜里,江家却发生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林姨娘为获江二爷的宠幸,欲给他下药,结果喝了药的人却不是江二爷,险些酿成大错。 这事,还得从林姨娘回林家那天说起,被林夫人一通羞辱,非但没有浇灭林姨娘的斗志,反而更加刺激了她。 江二爷因为刺杀一事,对林姨娘也生出了厌弃之心,他心中有疙瘩,自然是不想再和林姨娘有什么过多的接触了。 失了宠爱的林姨娘哪里能甘心,可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挽回江二爷的心。 这时,她身边的丫鬟便给她献了一计,说是她想重获宠爱,便只有给江二爷再生一个儿子这一条路。 江二爷只有江凌一个嫡子,再也没有第二个男丁。 就算林姨娘有再大的错处,只要她再怀上孩子,便什么事都能大事化小。 若真的生下儿子,她能翻身的机会也就来了。 林姨娘也觉得可行,派人去请江二爷到她院中歇息,却始终没个回应。 她不甘心,便自己穿了年轻时候的衣衫,想着凭借往日的情分,江二爷也会生出几分怜惜。 可惜,江二爷直接将她轰出去了,还让松涛苑的下人看了笑话。 一计不成,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便用了为人不齿的手段。 丫鬟打听到,江二爷下朝后便会去书房处理公文,她这时再借江柔的名义送汤过去,待江二爷喝下加了东西的汤,一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她为了这一次,做足了准备,各种药也是不间断的喝着,就怕这次失手,她便没有下次的机会了。 见是她送汤来的,松涛苑的下人收了银子,也就心照不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结果,她到书房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江二爷的踪影。 询问了看门的小厮,说是江二爷还未回府,林姨娘想着,反正一会儿江二爷会回来的。 也没离开,将汤放在书桌上,便去了书房中江二爷歇息的地方等着江二爷回来。 她将自己扒了个精光,等了许久仍旧没有等到江二爷回府,她竟然就在书房中睡着了。 她睡得正香,身上却多了一份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是江二爷喝了汤,药效发作了,还假装睡着了,未曾睁眼。 应和了一阵,她才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睁开眼睛,一张大胡子脸正对着她,她心惊不已,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将那人推下了床。 那人自然不是江二爷,而是江二爷的随从,叫王三,林姨娘是见过他的。 出现在书房的人,竟然会是他,这是林姨娘万万没想到的。 王三喝了汤,神智自然不清醒,她自个儿也明白。 奈何鬼鬼祟祟的是她,她也不敢大声喧哗。 王三站起来向她扑过去的时候,她往旁边一闪,匆匆下床,捡起挂着的衣衫,来不及穿好,随意套了套,便往外跑去。 结果,刚把门打开,便看到了永安郡主,以及永安郡主身旁的江二爷。 江二爷喝得是酩酊大醉,不知为何,摸着去了永安郡主的禹冬院,结果永安郡主不买账,想着将他送回禹冬院歇息。 他吵着要去书房,永安郡主只好又扶着他过来,正好,撞上了正要逃走的林姨娘。 被抓了个正着,林姨娘心头仿佛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住了。 她此时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堪堪挂着,头发也散乱着。 这般模样,让永安郡主身边的丫鬟睁大了眼睛。 江二爷院中的小厮,也都把脸撇了过去,只是却忍不住偷瞄着林姨娘的身姿,毕竟,不看白不看,做做样子就差不多了。 永安郡主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正要呵斥,谁知王三突然出现,将林姨娘给打横抱了起来,就要往内室走去。 林姨娘惊呼不已,她挣脱不开,眼角的泪滑落,她也顾不上什么了,大喊着救命。 众人都傻了,光是林姨娘如此这般,都够他们议论的了,突然又出现一个几乎光身的大汉,霎时间,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若不是碍于永安郡主还在,他们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 永安郡主皱眉,她见王三神色不对,自然能看出不对的地方。 她既然知道有问题,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与周嬷嬷过了过眼神,周嬷嬷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派了松涛苑中的小厮便去将林姨娘从王三的魔爪中解救出来了。 王三喝了药,力气大如牛,还得是松涛苑的人多,才堪堪拉开黏得紧紧的二人。 药效未过,王三又撒起了泼,怕殃及永安郡主,小厮只好将他打晕了过去。 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永安郡主立刻就让人找了府医过来,王三就算是死,也得等事情弄清楚后再死! 知道事情闹大了,林姨娘吓得浑身发抖。 永安郡主把江二爷扶在椅子上躺下,她自个儿也坐着,林姨娘哪里还敢多想,慌忙跪下认错。 永安郡主却不理她,让周嬷嬷去准备醒酒汤了,光向她解释有什么用? 府医赶来,用了不少办法,才让王三腹中的邪火平息了下来。 “郡主,王护卫是中了情药,似乎用量还不少。” 斟酌了片刻,府医还是颤巍巍的道出了真相,若不是抢救及时,王三或许直接暴毙都有可能。 毕竟,永安郡主不可能为了救他,便真的给她找一个女人,一个随从罢了,用不着那么麻烦。 听到这里,永安郡主特地蔑了林姨娘一眼,她这会儿头埋得很低,听到府医这句话,她差点就晕过去了! 永安郡主似笑非笑,林曼安的什么心,她再清楚不过。 不过,她清楚没用,得让酣睡的江二爷清楚才行。 第六十五章 姨娘下场 “去查。”清冷的吐出两个字,府医便明了了,没费功夫,便找到了源头。 林姨娘送的汤虽然被王三喝光了,不过那汤碗却还好好的摆在那里。 “郡主,情药便是出自这盅汤!”府医得出结论,这下,林姨娘更加害怕了。 永安郡主点头,却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让人把昏迷不醒的王三也带了过来。 一杯热茶浇面,王三很快就清醒了,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两个小厮按着,跪在地上,面前是江二爷跟永安郡主,他顿时就慌乱了。 “郡主,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小人会在这里?”他哪里想得明白? 特别是,松涛苑的下人个个都以一种或同情或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他不明所以。 转头又看到林姨娘同他跪在一起,他瞬间就不淡定了,见了林姨娘狼狈至极的模样,他再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物也所剩无几,他差点就爆了粗口。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是被卷进来了。 奈何永安郡主没发话,他也不敢叫嚣。 醒酒汤也端进来了,丫鬟不敢给江二爷喂,永安郡主皱眉,略微粗暴的给江二爷灌了下去。 若不是因为要顾及他身为老爷的面子,永安郡主还真想直接用叫醒王三的法子叫醒他。 等了一会儿,江二爷还没有动静,夜色也渐渐浓了起来,她只好凑近江二爷耳边,叫醒了他。 反正醒酒汤已经喝了,他醒来也不会是糊涂的。 江二爷被叫醒,醒来看着永安郡主那张绝美的脸,他还纳闷,永安郡主怎么会在他的房中。 打量了几眼,却发现,不是他的卧房,而是书房。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过来,也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林姨娘跟王三。 “夫人,这是?”他还以为是永安郡主又在玩什么把戏,一脸怒容,却是对着永安郡主的。 永安郡主气笑了,她就知道,这人醒来觉对会不分青红皂白。 她随手指了指方才抬王三的小厮:“你来说,方才你所见到的事。” 这人是松涛苑的,比她知道的多,便让他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好过自己生闷气。 那小厮被点名,慌忙跪到了江二爷跟前,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都说给了江二爷听。 包括林姨娘送汤进松涛苑,他也一并告知,生怕哪里说漏了,到时候追究他的责任。 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老爷和郡主!” 脑袋还悬着,他哪里敢撒谎? 就算是收了林姨娘的银子,可这会儿都关乎他的性命了,就是让他把银子双倍奉还他都愿意! 待小厮交待完,江二爷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了,看着王三和林姨娘的眼神也越来越飘忽不定。 “王三,你究竟是不知情,还是有意而为!”王三会出现在书房,他是知道缘由的,是他让王三去书房取东西。 至于那碗汤,他是存了疑的。莫名被王三戴了绿帽子,江二爷能放过他才怪。 就算与王三无关,他也脱不了干系,那么多人都看见他和林姨娘欲行不齿之事,就凭这点,都足够他死一万次了。 王三被吓得心也跟着一跳,他知道江二爷是什么样的人,情况危及,他也只能喊冤了。 “老爷,小人是什么样的人,老爷应该清楚才是。就是再借小人两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小人冤枉啊老爷!” 他到书房,见桌上的汤还冒着热气,他想着江二爷醉酒也喝不到,便偷偷喝了,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一碗汤,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王三只不过是被殃及的罢了,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江二爷厌烦的撇了撇手,让下人将王三带下去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活下去了。 王三被带走,就只剩下林姨娘了。 看着林姨娘的狼狈模样,江二爷怒由心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将她的下巴捏住,抬了起来。 可以看出,林姨娘此时有多害怕,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个不停。 她想要喊,却被江二爷捏着下巴说不出话来。 王三毫不留情的就被处置了,林姨娘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的下场。 看着江二爷眼中的冷漠,以及他手中的力道,她有的,只有恨意。 还有绝望。 江二爷轻哼了两声,手上用力,他再收手,林姨娘便倒在了一旁。 “林曼啊林曼,我江鸿文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便是娶了你!” 他有多绝情,林姨娘早就知晓了,可这话由他嘴里说出来,林姨娘还是心痛不已。 她对江二爷不是虚情假意,她从小便喜欢他,他许诺会娶她,在一起一生一世。 她还记得,他抬她进门的时候说过,能娶到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信了。 男人说过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她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像是疯了一样,哈哈大笑着。 “怪我林曼太傻,竟然信了你的鬼话!”她傻笑着,耳边又回荡着林夫人奚落她的话,如今一回想,却是极为讽刺。 是啊,想她林曼再不济,也是林家的千金小姐,自己下贱到给人做妾,她又能怨得了谁呢? 她疯疯癫癫的模样,让江二爷皱眉,唤来小厮,想将她按住。 林姨娘却拿起一旁的凳子胡乱挥舞着,逼得人不敢赶紧她。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一只手指着永安郡主:“安絮初,是我林曼输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你会是下一个我的!哈哈哈哈……” 说着,她便举起木凳,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一幕吓坏了不少人,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勾起一抹笑容来,便又重新倒在了地上,直至闭上了眼睛。 幸好府医没有离开,将林姨娘又救了回来。 当然,这是永安郡主的意思。 江二爷的意思是让林姨娘就这么死了,不然他一见到林姨娘便能想到她和王三给自己戴的那顶帽子。 好在永安郡主清醒,林姨娘现在还不能死。 她哥哥林大人好歹也是礼部侍郎,就这么让林姨娘死了,该如何向他交待? 江二爷好面子,绝不可能说是林姨娘与人通奸,那么罪名呢? 死了不一定比活着痛苦,有时候活着才是最折磨人的。 林姨娘敢对江荨下手,永安郡主可不会轻易就放过她。 她本来想的是慢慢收拾她,可没想到林姨娘却自己送上门,这样倒好,省得她再费工夫了。 她是可怜这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可不代表她就会仁慈到就这么放过她。 第六十六章 阴差阳错 果不其然,这事儿一过,松涛苑的下人便换上了新的,乃至府医,都被牵连。 江柔想去看林姨娘,却被江二爷禁足在了院中,待她被放出来的时候,林姨娘已经不在之前的院子里了,她虽然还是姨娘的头衔,却住着通房丫鬟的屋子。 她从林姨娘嘴里问不出什么,可她也不可能不顾林姨娘的安危,哭着跑去江二爷跟前求他,江柔跟林姨娘长得很像,江二爷一看见她,便能想起让他心烦的林姨娘。 没有留情,直接叫人将她赶了出去。 没有办法,她又将主意打到老夫人头上,结果老夫人直接闭门不见。 她也只得作罢,想去找舅舅林大人帮忙,林夫人却拒绝了,江柔还是哭着出林府的。 —— “小姐,你说林姨娘为何会想不开,跟一个下人……”后面的话,桃叶一个小姑娘如何说得出口? 虽说府中下人被封口,不过仍有流言传出,只不过他们也只敢私下议论。 江荨挑眉,没有回答。 桃叶又问到:“小姐怎么知道林姨娘会去买情药?” 桃叶会知道,还是因为先前江荨让她去做的是便是去盯着林姨娘院中的丫鬟,哪个出府,去做了什么,桃叶都告诉了江荨。 她懂丫鬟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不知道的,也多着。 江荨没回答她,挽玉在她头上敲了两下,摇着头笑了笑:“小姐是小姐,当然知道,你可别再烦小姐了。”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好好想。 桃叶吐了吐舌,见江荨的确没打算搭理她的意思,也就作罢了。 她以前连情药是什么都没听说过,也是难为她了。 江荨眼皮都未抬,她并非神算,能算到林姨娘会做什么。 只不过是因为重活了一世罢了。 前世,林姨娘也并非一直顺风顺水,而林姨娘的转机全都来自她的儿子。 林姨娘前世生过一个儿子,江二爷很是宝贝,都说母凭子贵,林姨娘也算是彻底翻了身。 这一世因为刺杀一事败露,江二爷对林姨娘有了隔阂,林家还有个彪悍的林夫人,她能坐得住才怪。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最后一个法子了,若不然,等到江柔长大嫁人,那时,她也算真正落败了。 江荨也只不过是让桃叶去碰运气,谁知真让她猜中了。 不过,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却是江荨没算准的。 得了消息说林姨娘晚上会去送汤,她便让挽玉把醉酒的江二爷引到了郡主娘院中,为的是让林姨娘的计划扑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了这样的结果。 她知道前因后果又怎样,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说来说去,也只怪林姨娘自己,她若安分守己,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郡主娘即使找她算账,也不会如此用这种下作的法子,只能说她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 江荨以为,没人知道这事有她的参与,没想到还是没逃过老爷子的法眼。 这还是江荨第一次来老爷子的幽院,竹园幽幽,踏进幽园便能让人觉着浑身舒畅。 让挽玉在外面等着,她自个儿推开了老爷子屋子的大门。 或许是竹园所致,江家别的院子都耐不住炎热,偏生老爷子的幽院如秋日般凉爽。 江荨还真想赖着不走了。 “你哥哥说你天赋不错,丫头,过来,让我考考你。”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响起,江荨看了一眼,老爷子却是端坐在书架子旁的。 手里还捧着一卷竹简,江荨暗自吐了吐舌,哥哥江凌还真的看得起她,居然给老爷子也说了此事。 无奈,她只好走到老爷子身旁,规规矩矩的坐好,听老爷子出题了。 也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故意为难她,特地说了几个与四书五经中不相及的问题,江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勉强做答。 算不上有多出彩,却是江荨的极限了,她想着,这种问题若是让谢宁来回答,想必也是极为精彩的。 她自认配不上天赋不错这四个字,没成想老爷子却连声叫好。 江荨囧,老爷子的心思她果然猜不透。 “比你父亲聪慧多了,也难怪你能算计到他的头上。” 江荨心惊,她就说老爷子怎么突然叫她前来,原来是等着她呢! “祖父明鉴,荨儿从未对父亲有过不敬之心!算计二字又从何说起?”她又不傻,扳倒了江二爷有什么用? 她也是江家的人,纵然她的确不喜欢江二爷,可她知道顾全大局。 林姨娘的事,她也是想阻止,所以才暗中行事,没想到却被老爷子当做是她一手安排的,这个锅,她不背! 老爷子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也只是笑了笑:“你这般紧张做甚,是他自己蠢,他比不上你,吃点亏也是应该的。” 江荨抬眸,看着老爷子眼中的神色,他的确没有半点认真严肃,就好像是在说笑一般。 江荨却不能当真,她极为认真的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 “祖父,荨儿是有私心,不想让林姨娘因此得势,可若说荨儿算计父亲,那荨儿是不认的!” 她是跪在老爷子面前说的,若真如老爷子所说的那样,他大可不必让江荨过来一趟,可他既然让自己来了,就绝不会那么简单。 这点觉悟,江荨还是有的。 “我同你开个玩笑,你这丫头倒是会较真,起来吧。”她做了什么,老爷子怎么会不知道? 他故意将算计江二爷的罪名安在她的头上,又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样,为的就是看江荨的反应。 不出他所料,江荨的确没有入套,老爷子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深意。 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 收回多余的视线,他将江荨拉了起来。 江荨这次可是提心吊胆的,她就害怕老爷子下一句再语出惊人,跟老爷子过招,她还不够看。 堪堪应付,已然是绞尽脑汁。 幸好,老爷子没有再说下去了。 江荨也随之松了一口气,她的确不该把手伸到江二爷身上去。 私下算计一个姨娘,老爷子当然不会在意,可江二爷乃是江家的当家人,她就不该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这次,算是老爷子给江荨的一个警告,江荨心知肚明。 “你哥哥说的没错,你这丫头天赋不错,浪费了也属实可惜,四方书院下月会招收女学生,你和妍丫头也去试一试吧。” 江荨错愕,没想到老爷子竟会想让她去四方书院读书。 第六十七章 另作打算 四方书院,自建立初,已过百年之久。 乃是皇家子弟和勋贵子弟就读的学院,就连太子殿下也不例外,只不过太子殿下因身份特殊,所以教他的老师,也并非书院的普通先生。 江凌因为是太子伴读,沾了光,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做江荨的老师绰绰有余。 四方书院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在于,只收男子,女子就算再有才华也是去不了四方书院的。 不过,就在前两年,温阳公主打破了这个原则。 温阳公主之女许锦荣,因讨得圣上喜爱,六岁便被封为锦荣郡主。 她和江妍一般大,她自生下来便顺风顺水,独四方书院不给她面子。 四方书院搬出祖制那一套,许锦荣却天不怕地不怕,立下誓约都要进去。 她想做那与众不同之人,温阳公主宠爱女儿,自然不会让她失望,便以大长公主的名义,威逼书院改了制度。 四方书院受命于皇家,温阳公主此举,圣上也没有出面制止,便是默许。 不过锦荣郡主一个女子,自然不能和男子一起读书,无奈之下,四方书院便宣告,易京世家之女以锦荣郡主的年龄为标准,年满十岁便可去四方书院报名。 通过四方书院考试的方可就读,这一消息既出,在易京掀起了千层浪。 江妍当然也满足条件,不过因着江鸿武常年不在易京,连氏在江家也没多少地位,也就没敢同老爷子言说此事。 于是一直搁置着,江柔等人倒是想去,可奈何她们身份低微,庶女自然是没有资格去四方书院的。 先前,江荨各种胡闹,这样的她,老爷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可最近江荨的转变,老爷子看在眼里,他沉熄已久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世家之女,有哪个不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活的? 江荨既然有这个能力,老爷子便不会错失她这颗有利的棋子。 从老爷子的幽院出来,她的一颗心都是沉重不已的。 她没想过去四方书院,这超出了她的计划,也是一个变数。 世家女子,但凡有谁太过耀眼,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挽玉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好多问,只是跟在她的身后走着。 江荨没有回蘅芜院,而是去了永安郡主那里。 她得让她母亲知道这件事,看永安郡主是怎样的态度。 她才好决定接下来怎么走。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老爷子先考核了她的水平,再同她说了四方书院一事,便是让她找不到理由推脱。 所以,四方书院,她非去不可。 禹冬院的下人如今对江荨很是恭敬,从进院门开始,行礼声便没断过。 她过去的时候,永安郡主正好在小憩。 “二小姐,老奴这就去唤郡主起身。”因来人是江荨,看她的模样,似乎还很焦急,周嬷嬷不敢马虎,欲要去唤永安郡主醒来。 江荨抬手,制止了她:“不必惊扰母亲,我等一会儿就是了。” 只是事出突然,她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要说慌乱,倒也谈不上。 周嬷嬷听罢,也就没有去惊扰永安郡主。 闲来无事,江荨便让丫鬟找了笔墨纸砚,练起了书法。 说来,这一办法,还是谢宁教她的,他说,若是心绪不宁,便练练书法,也能定定性子。 写了一会儿,永安郡主便醒来了,周嬷嬷伺候着她起身,她自然也不会让江荨久等。 “荨儿这字不错。”江凌可是跟她说过了,说江荨天赋异禀云云的,她起初还不信,以为是江凌讨她开心,才这么说的,结果今日一看,倒不算假。 江荨不喜女儿家惯写的簪花小楷,偏爱一手行书,飘逸如流水。 得了郡主娘的夸赞,江荨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起初江凌教她的是小楷,说是女儿家就该学这种,秀气。 不过江荨见江凌写的行书飘逸,便闹着也要学行书,江凌拗不过她,只好也教她写行书。 比起枯燥乏味的书,她更愿意花时间练字,所以她的书法自然优越,旁人都说她没什么才华,她也懒得去解释。 这也是为何永安郡主这般惊讶的缘由。 知道她有事要同自己说,永安郡主便让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只留下周嬷嬷还在,连挽玉也跟着众丫鬟一起出去了。 “母亲,祖父想让荨儿去四方书院。”她开门见山,便直接说了出来。 她的意思,永安郡主不可能不明白。 永安郡主一听,也微微愣了愣。 先前江凌同她说江荨天赋不错,想让她给江荨找一个女先生,她不以为意,想着得看女儿自个儿的意思。 结果转头老爷子就有了安排,永安郡主也很错愕。 她就算再想让江荨成才,也不会想让江荨去四方书院。 江荨的性子她这个当娘的最清楚,江荨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去了四方书院还不得惹事? 她知道老爷子是个心狠的,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打上了自己女儿的主意,永安郡主蹙着眉头,她也陷入了沉思。 “罢了,既然如此,那便去吧。”除去长叹一声,她又能如何? 若她拒绝,便是不给老爷子面子。 细想了一下,这四方书院也并非龙潭虎穴,只要小心一些便是了。 江荨点头,她方才一直在观察永安郡主的神色,郡主娘脸上的担忧不假,她也就不再纠结了。 横竖,她娘还是在意她的。 “荨儿,切记,凡事莫要太较真。”她是想告诉江荨,莫要冲动,她怕江荨去了四方书院被人欺负。 再者,她是不想让江荨成了第二个自己,追名逐利争破头,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下场,永安郡主自嘲。 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有做个普通女子,安稳一生,而是做了郡主,嫁进了江家。 她不希望江荨也被当成棋子,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 “荨儿知道了,母亲放心,荨儿已经长大了,知道该怎么做。”看着江荨眉宇间的自信,永安郡主恍若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 既然老爷子非要让她女儿入局,她便也要早些做打算了。 和郡主娘温存了一会儿,江荨便离开了,回去了蘅芜院。 而她和江妍要去四方书院的事,江家人尽皆知。 连氏喜上眉梢,最近她的妍儿一直被老爷子记在心里,她自然是万般高兴。 江妍也挺兴奋的,她其实一直都想去四方书院,只不过没人理会她罢了,现如今有这个机会,她怎么会拒绝呢? 第六十八章 没良心的 “小姐,清世子来了。”又一日,江荨刚起身,正吃着早点,便被挽玉的消息给惊到了。 “咳咳——”桃叶赶紧轻柔的替她拍着背。 “他来做什么?”江荨喝了一口茶,终于是缓了过来,嘟囔着,清世子突然上门,实在是让她猝不及防。 想起那日一别,清世子说过让她去找他,后面又说他会来找自己,她以为那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没想到他倒是认真的。 挽玉又道:“老爷正在前院招待世子,特地叫人来唤小姐过去,似乎清世子指名要见你。” 果然,她就知道这厮是闲得慌。 匆匆吃了两口,江荨便放下了筷子,这家伙一来,她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江荨脚步匆匆,赶到了前院,老远就听到了江二爷的笑声。 江荨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可是还记着他说过什么话,变脸变得这般快,除了江二爷也是没谁了。 “江荨见过清世子。”江荨莲步袅袅,虽然年纪小,却也挡不住女儿家的娇娇柔柔。 江荨这会儿乖巧得很,又同江二爷见了礼,江二爷连连称好,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 今日倒是反常,清世子没有穿往日最喜欢穿的红衣,而是一身紫衣,矜贵而又神秘。 他优越的外貌,可是让不少的丫鬟都红了脸,一个个娇羞的低着头,不敢多看他几眼。 “不知世子叫江荨前来所谓何事?”规矩守礼,一点都不像是朋友之间的模样。 清世子皱眉,把自己的椅子拖着往江荨那边移了移。 看得一旁的江二爷大跌眼镜,抽了抽嘴角,清世子行事,果然没个章法。 “你们都盯着本世子做甚?难不成还想偷听本世子说话不成!” 他也是有脾气的,不同江荨计较,那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剩下的人就不一样了。 世子都发话了,谁还敢留在这里,江二爷便把丫鬟都给遣散了。 除了江荨的两个丫鬟,他管不着,也请不动。 见他还端坐着,清世子微微瞪了他一眼:“江大人,你还愣在这里做甚?难不成你是想监视本世子吗?” 吓得江二爷赶紧也离开了,清世子目中无人,江二爷虽然不悦,不过碍于身份,他可不敢以主人的姿态去说教清世子。 他是不敢,可江荨敢啊。 江荨掩唇轻笑,原来她爹还有这副姿态,她倒还是头一次见。 “在别人家作客还能如此霸道,果然是清世子的作风。”她是笑着说的,此乃打趣,清世子自然不会生气。 他轻哼,一脸的傲娇:“小爷我只想同你说话,你父亲太聒噪了,像一只乌蝇嗡嗡嗡闹个不停。” 江荨忍笑,想着那个画面,还真的挺形象的。 江二爷为讨好清世子,可不得世子长世子短的恭维不停。 “你笑什么?”清世子以为她是在笑自己,自然不淡定。 江荨睨了他一眼,吐出一个“你”字,这厮也的确好笑,他总算知道聒噪有多让人心烦了。 清世子翻白眼,他有什么好笑的? “小爷不是说过了吗?让你闲来无事就去找小爷玩,小爷等了你这么多天,也不见你来找小爷!真是无趣!”他控诉着江荨。 江荨不以为意,是他自己说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没答应他。 “世子整天无所事事,江荨却不似你那般清闲,世子今日来便是说这个的吗?”大家都在忙着长大,只有这厮像个三岁孩子,就是不知道究竟是真还是假了。 清世子闻言,撇了撇嘴:“你少骗小爷了,你就是不想去找小爷。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你不去找小爷,小爷来找你就是了。” 谁是没良心的?江荨想揍这人一顿,想了想,他是世子,还是算了。 忍下打他的冲动,江荨又睨了他一眼:“你不会真的就是来找我说这些的吧?” 那他也太闲了,烈日高起,也不可能出门,除去江家,江荨是哪儿也不打算去的。 清世子就知道她的性子,便道:“小爷我还没逛过你们江家,不如你带小爷逛逛?” 江荨挑眉,也不是不可以,正好她有一些事需得问问他。 两人从椅子上起身,出去了便看见江二爷还在外面等着,他以为清世子是要离开了,准备迎上去,却被于洋给拦住了。 “江大人,我家世子要和二小姐游玩江府,世子不喜有人跟着,还请江大人见谅。” 于洋语气生硬,性子冷冰冰的,谁人见了他不害怕,江二爷自然也不例外。 赤手空拳与寒冰利刃相比,谁都会害怕。 待他们走远后,江二爷翻了个白眼,不喜人跟着,是不想要他跟着吧! …… “你想问我什么?说吧。”清世子见她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他是急性子,自然耐不住。 江荨见他主动开口,也不客气:“宜安公主为何突然回京?世子可知晓缘由?” 江荨先前不敢问,是因为清世子好歹也是皇家子弟,她公然打听皇家的事,怎么都说不过去。 “大抵是为了七皇叔大婚一事吧,你若是想知晓,待我回府仔细问一问父王就是了。”清世子不以为意,眼里满是纯真,似乎真的没想那么多。 也丝毫没有怀疑江荨问这话的原因,倒真像一个纨绔子。 江荨扶额,若是惊动了岐王,她便不用活了。 幸好,她还是个小姑娘,许是出于好奇,也不会叫人多想。 所以,她问的是清世子,不是旁人。 不过,她仔细捋了一下从清世子嘴里得出的信息,容王大婚? 前世,因桃花会变故,没能给他挑选合适的女子做容王妃,直到北周覆灭他都只是有两个侧妃而已。 这一世改变了太多事,江荨是预料不到的。 容王大婚不是小事,难怪宜安公主会带着沈芙回京,或许,宜安公主与容王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也只是江荨的猜测罢了,想着,她便没有细想了。 “我只是对沈芙姑娘好奇罢了,就不劳世子去麻烦王爷了。” 她只能这么说了,虽然这个理由很是蹩脚。 她随口一说,清世子却眉开眼笑的。 “哦~小爷知道了,你是因为沈芙是小爷的表妹,所以你吃味了,怕小爷因为沈芙就不理你了,你放心!你才是小爷最好的朋友,小爷往后绝不理会她!” 江荨:…… 她一脸古怪的盯着清世子,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也忒自恋了点。 “世子,自恋还病,得治!”江荨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到,这厮也忒没有自知之明了。 她一脸的认真的模样,让挽玉和桃叶以及于洋都笑了出来。 第六十九章 井水不犯河水 “那你好奇她做甚?”清世子不甘心,难不成沈芙比他还有魅力? 江荨随口说到:“沈芙姑娘长的好看,我想同她做朋友,不行吗?” 这是孙妙珠的做派,见他追问,江荨便捡来用了。 清世子哑口,他想说自己比沈芙好看,可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只能作罢。 想着下次一定不能让她见到沈芙了,有他这个朋友不就行了?还想勾搭沈芙? 问到了想要知道的,江荨也就兴致缺缺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 “二姐姐留步!”他们正在前面走着,突然江姒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江荨驻足,转身看着江姒。 江姒今日穿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花枝招展的,一见江荨身边的人是清世子,她瞬间便吓得花容失色了。 她可是还记得,在桃花会上清世子的句句奚落之词。 一双美目流转,就是不敢去看清世子。 不过她也不蠢,赶紧同清世子见礼赔罪。 “臣女有罪,惊扰了世子尊驾,还请世子恕罪!” 清世子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只顾着看江荨与池中鱼儿逗趣。 见清世子没有搭理她,江姒紧咬着嘴唇,把恨意藏在了心中。 江荨把手中给鱼儿的吃食交给了挽玉,拍了拍手,道:“如今这暑气正盛,四妹妹怎么不在屋里乘凉?”反而是在这里闲逛? 除了清世子和自己闲得发慌,还有心思在外头沐浴炎热的日光。 “姒儿是听说二姐姐要去四方书院读书,便想着去蘅芜院找二姐姐求证是否属实的,没成想刚走两步,便遇上了世子跟二姐姐了。”她柔柔的开口解释着。 江荨不意外她会这么说,江姒比江柔聪明,野心也更大,自己要去四方书院,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郡主娘那里,想必她是不会去叨扰的,她只有来找自己。 江荨勾起一抹笑容来,答:“自然是真的。” 她们不想让她去,那她就偏要去。 闻言,江姒的脸色白了一些。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老爷子会让江荨去四方书院,江妍也就罢了,可江荨明明是纨绔一个,去了四方书院不是平白给江家丢人的吗? 江荨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遂问到:“四妹妹问这个做甚?莫不是四妹妹也想去四方书院?” 江姒脸色更白了,江荨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柔柔的开口:“二姐姐说笑了,姒儿只是庶女,不敢肖想去四方书院。四方书院有入院考试,二姐姐想去四方书院的话,必须通过考核才行。想必对于二姐姐有些为难了,所以姒儿才想着帮二姐姐……” 江荨面色不改,两个丫鬟倒是有些愤然,她们家小姐聪慧过人,小小的考核而已,有何为难的? 四小姐也忒不要脸了点,分明就是想贬低她们家小姐,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才华。 见江荨不以为意,两个丫鬟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了。 “四方书院的考核的确有难度,那四妹妹打算怎么帮我?” 江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丝毫不避讳清世子,清世子本来打算出手的,不过江荨用眼神制止了他,让他好好看着便是了,无需多嘴。 江姒看了一眼清世子,见江荨大大咧咧的,也就没有再扭捏。 “二姐姐可以带着姒儿一起去,姒儿装作二姐姐的丫鬟便是了,到时候姒儿帮二姐姐做答,想必进四方书院便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江姒浅笑,一脸的深明大义,似乎江荨已经答应她了一样。 江荨暗自好笑,十拿九稳? 就算是江妍也不敢这么肯定吧?江姒还真是大言不惭。 她有几斤几两,江荨再清楚不过,小聪明是有,可真以才华论之,她显然就不够看的了。 她会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动心思,到时候真带着她去四方书院,再使绊子毁她的名声罢了。 事发也罢,她完全可以将罪责推到自己身上。 “那还真是委屈四妹妹了呢!” “不委屈,不委屈!能帮到二姐姐,姒儿就已经很开心了!”她一脸的天真,还真的像一个古道热肠的好妹妹。 她这会儿是真兴奋,她已经当江荨默认了。 “那就多谢四妹妹相助了,有四妹妹在,相信姐姐一定能进四方书院的!”为何不答应? 江姒想算计她,那边让她去就是了,她倒要看看,江姒想耍什么花招。 得了江荨的许可,江姒顿时喜笑颜开。 因清世子沉着一张脸,江姒也不敢再待下去,只好匆匆告退。 江荨摆了摆手,让她走了。 清世子不悦:“你想去四方书院跟我说一声便是了,你是不是从未把我当过朋友?” 他如此生气,还是因为江荨要去四方书院一事,他不知晓。 江荨头都大了,这厮也忒小气了点,这就生气了! “我去不去四方书院是我自个儿的事,就算往大了说也是江家的事,与你有何干系?”且不说她本就无意去四方书院,就算去,也无需让他出手,她和清世子做朋友又不是因为想利用他。 若真什么事都让他帮忙,他们也不必做朋友了。 她说的有理有据,清世子却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顿时怒火就更大了。 一张俊脸阴云密布,他气场之强大,让于洋都打了个寒噤。 他还从未见过他家世子这副模样。 反过来,江荨却是不以为意,她就跟这人解释不清楚,在她看来,分明就是莫名其妙。 “既然你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们往后便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嘶吼一声,清世子便走了人。 于洋见状,无奈的和江荨摊了摊手,也赶紧跟了上去。 留下江荨和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也没说错什么啊? 江荨看着他的背影走远,长叹了一口气:“也罢,这样也好。” 清世子身份特殊,她的确不便于他深交,既然清世子是自己提出断交的,那她也不会再去挽留。 这样,于她,于他,都是最好的。 只是失去这么一个朋友,江荨还是隐隐有一些失落的,毕竟,她也是真把清世子当做朋友看待的。 “小姐,你别太难过了,清世子他兴许只是一时脑热,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把这事儿给忘了。”挽玉还以为她还在为清世子与清世子断交而难过,毕竟她跟江荨去的云州,知道清世子和江荨之间的交情。 江荨回过神,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她倒是希望清世子这回是认真的。 第七十章 只想活得自在 见清世子脸色难看,怒气冲冲的模样,外院候着的江二爷不明所以,忙追上前去询问缘故。 不过他还没靠近,便被于洋用剑隔开了,江二爷只好看着清世子离去。 他此时也是怒火中烧,心想一定是江荨这个逆女又惹祸了! “去将二小姐带来见我!”论起兴师问罪这事,他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出了江府,清世子便钻进了马车,等了片刻,他才掀开马车车帘想看江荨有没有在,结果府门除了看门的护卫,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轻哼一声,马车便动了起来,越走越远。 自家世子正在气头上,于洋可不敢惹他,只得小心翼翼的赶着车。 “于洋,好好查查江荨。”他冷声吩咐着于洋。 于洋愣了一下,才应下了。 他起先还以为世子是小肚鸡肠,不过细想一下,的确是该好好查查这江二小姐。 一个人怎么会变化如此大?以前的江二小姐可没有这么聪明,方才她问起了宜安公主一事,这事儿可不是普通闺阁女子会在意的。 …… “二小姐,老爷有请!”丫鬟小心翼翼,生怕江荨责难她。 她是松涛苑新来的丫鬟,刚来不久便听说了许多关于江荨的事,就算是只听说,也让人瑟瑟发抖了。 更别提正主就在眼前,可见她有多恐惧了。 江荨睨了她一眼,勾唇一笑,这般胆小,居然会被分去松涛苑,倒是有意思。 “带路吧。”不过她也没必要难为这丫鬟。 带话的丫鬟松了一口气,较忙替江荨引路。 松涛苑是第二次来了,江荨轻车熟路的就摸到了江二爷的书房。 这次,倒是没有上次的无边春色了,许是怕江荨会告知永安郡主,江二爷竟没刁难她。 “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清世子为何突然离开?”他的语气还算平和,江荨倒有些意外,她以为江二爷又要无端发怒了。 她淡淡的回答到:“清世子想走便走了,荨儿又没有理由留住他。” 江二爷一噎,想训斥她,有找不出理由来,十分憋闷。 “你祖父说让你跟妍丫头去四方书院,以你的学问,想必连门都进不去,不如早些放弃,也免得丢江家的脸面才是!” 说着,他又扯到了这里。 江二爷听到老爷子要将她和江妍送去四方书院,他便觉得十分可笑。 心想他老子大抵是老糊涂了,就算是想在江荨身上做文章,也不必让她去四方书院自取其辱。 江妍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怎么想,都想不到老爷子居然会让江荨也去,就算是给永安郡主面子,意思意思便是了。 老爷子竟认了真,江荨有几斤几两,他这个做老子的还能不清楚? “荨儿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祖父之命不可违,不如父亲去同祖父再说说?免得让荨儿再去丢了江家的脸面,父亲以为呢?” 被嘲讽的江荨一点都不在乎,只要能免去四方书院,吃点亏又如何? 江二爷没话说了,他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就不会把江荨叫过来告诫了。 江荨见他面色如此,便知道他怂了。 “父亲还有什么要交待荨儿的吗?若是没有,荨儿便告退了。”她实在不想和江二爷耗下去,也毫无意义。 见他摆着一张臭脸,也实在影响心情。 江荨笑意盈盈,江二爷见了心生烦闷,便摆了摆手让她走了。 江妍不知道她的水平,也有些担心,自然不会不管她。 所以特地带了厚厚一摞书过来蘅芜院,想着帮江荨恶补一下。 不然就真的会被四方书院拒之门外,她倒不是因为江家的脸面,而是单纯不想让别人笑话江荨。 “大姐姐,你饶了我吧!”江荨苦着脸,看着堆得都快跟自己一般高的书,生无可恋有没有? 江妍看着她的小模样,失笑不已。 “那可不行,马上就要到日子了,你可不许偷懒!”江妍也不想一个人去四方书院,拉着江荨一起,正好。 江荨无奈,只好认命的捧着书跟江妍一起研习了起来。 江妍不知她的底细,她也不好猛的告诉江妍自己早就不需要学这些了,只能待她慢慢发现了。 江荨看书的速度特别快,江妍翻翻找找的,她就已经看了四五本书了,吓得江妍一时合不拢嘴。 “荨妹,你究竟是真看完了,还是只是做做样子?”她不相信江荨真的一字不落的看完了。 江荨见她质疑,便大致的说了前面那几本书中的内容,甚至还说出了自己的了解。 这下,可真的将江妍给吓到了! 她知道江凌有在教江荨读书,可江荨所表现出来的,绝非知识渊博,她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江荨只识得几个大字,便一无所长了。 但事实上,江荨的文采,甚至比她还要好。 江妍有些惭愧,她满怀壮志过来的,却是让自己大跌眼镜,江荨比她聪慧多了。 江荨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怕她多心,江荨便握着她的手撒娇:“大姐姐,你别生气嘛,荨儿不是有意瞒着你的,荨儿只是想活得自在一些。” 江妍才华横溢,那是她自个儿的努力,她也愿意让众人知道,大放异彩是迟早的事。 而江荨则不能,她此生的目的不是追名逐利,而是守护她所爱之人。 有一些事是注定见不得光的,太过耀眼,只会适得其反。 她说的,江妍又何尝不知? 浅浅叹了一口气,江妍在她脑袋上点了点,她是半点都见不得江荨撒娇的,就是有再大的气,在面对江荨的时候,也都消气了。 “荨妹,我自知你聪慧,只是大姐姐总归不会有害你之心,往后有事便莫要再瞒着我了,可好?” 江妍怕的是,江荨失了真,她将什么事都烂在肚子里,那样不好。 她希望江荨一直都是如此开心快乐。 江荨重重的点了点头,若非必要,她不会再让江妍为她担心了。 知道了江荨的底细,无奈之下,江妍只好又将那厚厚一摞书都给带了回去。 这一番折腾,可是让府中又议论纷纷,都在说,大小姐江妍好心好意帮江荨,结果二小姐脑子太笨了,气得大小姐又原封不动的将书给搬了回去。 听到传言的江荨和江妍两姐妹,都没有去在意,让他们说便是,是非曲直,她们自个儿清楚。 江荨自然也没闲着,她还得查出先前在云州陷害她的人是谁,她本来以为是林姨娘所为,现在看来,倒是没这个可能了。 第七十一章 指望你了 不过,查了许久,都没个结果。 她想过是江姒所为,但显然江姒还没这个能力,耍些小聪明还行,放到那种事上,就不是江姒能够谋划的了。 陷害若是真的得逞了,她死在云州,永安郡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怪罪到老爷子的头上。 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江荨索性就不去想了,反正也没有什么线索。 倒不如好好睡一觉。 —— 清世子果然没有骗她,容王大婚一事让整个易京又热闹了起来。 容王妃自然是先前的刘太傅之女刘梦茹了,都在感叹刘小姐命好,能嫁做皇家妇,还是正妃,荣华一生。 江荨却想的是,可怜这刘梦茹,做了夹在中间的棋子。 刘太傅是圣上的人,容王不可能不清楚,他对刘梦茹无非就是逢场作戏,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的,终究是那刘梦茹。 容王大婚,圣上给足了面子,他携手皇后亲自到场祝贺,场面可谓是无比盛大。 许是上次送礼的事把江二爷给吓到了,生怕再闹出别的事。 他差点都不敢前去参加,婚宴既过,他便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了回来。 就怕再跟容王扯上什么关系,送的礼也中规中矩,没什么特殊之处,就是有人想从中做文章也无从下手。 又过了些日子,江荨她们也该去四方书院探一探了。 一大早,江荨便被两个丫鬟捞了起来,换上一身精致的衣裳,再给她梳洗打扮。 用过早膳后,江荨也就去江府门口等着江妍了。 她这次便没有带桃叶一起,因为有江姒这个“丫鬟”同行,多了自然不行。 江姒比她更早,今日江姒倒是聪明,一身素雅的打扮,平平无奇,倒真有几分丫鬟模样。 只是她的容貌太过出众,就是这样的丫鬟,也会引人多看几眼罢。 “四妹妹来得倒是早,可用过早膳了?”作出一副关心庶妹的模样,江荨倒是会的。 江姒柔柔的答到:“已经用过了,多谢二姐姐关心。” 江姒心气高,怎么可能让自己失色? 就算是扮丫鬟,那也是不容忽视的。 江荨便没再搭理她,又等了一会儿,江妍便出来了。 “四妹妹这是什么打扮?”江妍不知道此事,见她这副丫鬟扮相自然是不明所以。 江姒欲要答,江荨却给江妍使了一个眼神。 江妍微微一笑,便没有再问。 出去之后,江妍和江荨自然是一辆马车,江姒既然是丫鬟了,自然没有资格跟她们一起,就在后面和挽玉以及巧玉挤在一起了。 她虽然不满,却也只能如此。 “荨妹,江姒为何会跟在一起,还是那副打扮,该不会……”以江荨的文采,不可能会倚靠一个江姒的。 她想的是,江二爷逼迫江荨带着江姒一起,毕竟这种事的确像江二爷的作风。 江荨笑了笑,回答她:“大姐姐无需担心,她想耍什么花招,总得经我眼皮子底下,她翻不了天。” 这也说明了,不是江二爷所为,而是江姒没安好心。 江妍也就明白了,她本来就对江姒没什么好感,她若是耍花招,她是不会放过江姒的。 “荨妹,你与清世子真的闹翻了吗?”这事儿,江妍是听说了的。 她自然不会怪罪江荨,只是她想着清世子跟江荨之间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就断的。 江荨不甚在意,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清世子的确没有再来找过她了。 起初她也不习惯,后来便释怀了,既然有些友谊注定不能长久,那还不如趁早斩断。 “清世子本就是一时兴趣所致,他就是当时觉得我有趣,如今失了兴致,倒也正常。”这才是清世子的作风,有什么好惋惜的? 江妍见她如此豁达,也就叹了叹气,便作罢了。 四方书院靠近皇宫,乃是在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其后便是嵇山。 今日,四方书院门口门庭若市,到处都是马车停靠。 世家小姐之多,让人咋舌。 与男子不同,女子年方十岁才可入学,而及笄之年便不再是四方书院的弟子。 年华有限,而四方书院的入学名额也有限制。 所以,为了书院的名额,用争破头一词也毫不夸张。 因里面停靠的马车太多,江荨便让车夫就停在了后面,剩下的一点路,走过去便是了。 挽玉跟巧玉两个丫头搀扶着他们俩下了马车,看着书院外的盛况,即便是江妍也忍不住惊叹。 “江荨!”孙妙珠也来了,她一早就听说江家姐妹会来,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她孙妙珠的。 她和江荨一样,今年都才十岁,正好是到了四方书院女子学院的门槛。 孙夫人让她自个儿选,想来便来试试,若是今年没选上,待明年再来也不迟。 江荨微微一笑,迎上了孙妙珠。 “妍姐姐也来了,那敢情好,我们俩就指望你了!”孙妙珠很是激动,她就是来凑热闹的,真让她一板一眼的做答,那是不可能的。 从她来就一直在找救星,不过她所认识的,都是一些半吊子,真要通过考核,那还得找真正有学问的姑娘。 江荨被她逗笑了,说到:“大姐姐又不跟我们一起,你还是指望别人吧。” 江妍都快十三岁了,自然和她们这些小姑娘不一样,孙妙珠指望错人了。 她若是真想进四方书院,倒不如抱紧自己这个大腿,当然这话她也不会说出来,不然又平白被这丫头笑话。 在这丫头眼中,自己跟她一样,没什么斤两。 闻言,孙妙珠便失望了,看来,注定只能是四方书院一日游了。 无趣,实在无趣! “诶,这不是你那个庶妹吗?她怎么也跟来了?”虽是丫鬟装扮,不过江姒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一样,在一旁搔首弄姿,故作姿态。 孙妙珠一脸嫌弃,她生平最厌恶庶女什么的了,特别还是这种有心机的庶女! 被孙妙珠给鄙夷了,江姒咬着一张小嘴,可怜兮兮。 江荨怕这姑娘把江姒给吓跑了,赶紧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语毕,孙妙珠也明白了,她笑着打量了几眼江姒。 “真是看不出来,你这腹中还能装文采,我还以为除了一肚子坏水,便没有别的东西了呢!”一番奚落的话便出口了,孙妙珠嘴上是不饶人的。 江姒气得眼睛红红的,却不敢掉泪,她知道这些人不吃她这一套,还怕江荨会因此将她给赶回去,那她准备了这么久还不得前功尽弃了? 第七十二章 世子好意 “我们还是先过去吧。”江妍发话了,她们还没进书院大门呢,在磨蹭下去,一会儿就该进不去了 江荨和孙妙珠纷纷点头,便跟在江妍身后过去了。 因江妍容貌出众,所以有不少人都盯着她看,当然,其中多少嫉妒的。 江荨将那些不友好的目光尽收眼底,她是小霸王,自然无所畏惧,一一回敬了她们。 江妍瞧见她的小动作,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随之给了她一个宠溺的微笑。 将象征身份的名帖交给了四方书院的人,她们便被带了进去。 没想到刚走两步,便遇上了清世子。 “你们怎么才来啊!”他的脚步急切,直奔江荨而来,那般殷切,貌似是已经忘了他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了。 三个姑娘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随即离他远远的,将身份有别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孙妙珠还好,她是不敢招惹清世子,自然得恭敬相待。 而江家姐妹虽然都是面带笑容,可却从骨子里透出清冷来。 “小爷……小爷那日是一时脑热,说了重话,你可别当真啊!”见江荨态度如此,清世子选择先低头,他知道江荨巴不得他立刻跟她断交,但那是不可能的! 江荨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是世子亲口说出的话,那就断然没有反悔一说,还请世子让开,你挡到路了。” 看到清世子的那一刻,江荨的心弦有那么一刻的触动。 不过清醒之后,她便又忍不住冷嘲热讽了。 清世子面色不改,笑嘻嘻的说到:“小爷可不是什么君子!小荨儿你也太无情了,好歹小爷也算是和你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你也太伤小爷的心了!” 说着,他便做西子捧心状,倒还有那么几分意思。 见状,孙妙珠笑出声来,不过她怕清世子记仇,忙捂住自己的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江荨瞪了他一眼,这厮的脸皮未免也太厚了点。 什么“小荨儿”的,听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是堂堂清世子吗?怎么突然就变成泼皮无赖了? “你在这儿做甚?”罢了,既然甩不掉,那她再端着,也是自找没趣。 这边全是世家小姐,他一个男子跑过来也不怕遭人非议! “小爷也是四方书院的学生,为何不能在此?”他反问着,一脸的得意。 江荨默,他是身份金贵的岐王世子,进四方书院就是随他心意,能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兴许他早就是这里的学生了,只是从未来过罢了。 见江荨愿意同他说话了,两人貌似又和好如初了,江妍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 若是江荨厌恶的人,她也不会有好感。 清世子也不废话,把手一伸,于洋便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递给了他。 “呐,这可是小爷抄了一晚上的!只要记熟了,保证能进四方书院!”他知道江荨不想让他以权势开后门,所以便找他爹要了考核的答案。 虽然都是走后门,不过清世子就是觉得第二种高尚一些…… 毕竟有他的辛勤劳动在里头,一遍抄完,他的手都酸了。 他可不信区区一个江姒,便能通过四方书院的考核! 江荨看了他一眼,的确,他眼底有一层青色。 看来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江荨接过,打开一看,差点没吐血! 只见上面的“字”,没一个能看清的,说是鬼画符也不为过! “世子,你自己认识你写的这是什么吗?”江荨表示怀疑,这厮写的什么兴许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被她一通嫌弃,清世子也接过去看了几眼,结果越看脸色越红,他这会儿能看懂才怪! 江荨摇头笑了笑,说到:“世子的好意,江荨心领了。” 人家苦苦写了一个晚上,江荨也不会拂了他的意,将那张纸又重新折了起来,放进了怀中。 “你还留着做甚?反正认不出来,不如扔了。”他颇有些沮丧,难怪兴奋的写了那么久,结果却是无用功。 撇了一眼于洋,于洋赶紧把头转过去了。 他家世子过分自信,他还能拦着不成? 再说了,就算没用,用着一张无用的纸还能挽回他和江二小姐的友情,何乐而不为? “扔了干嘛,到时候将世子的亲笔拿去贩卖,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世子你说是吧?”她故意调侃。 清世子翻了个白眼:“见钱眼开的丫头!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省得在小爷跟前碍眼!小爷相信你一定能通过书院考核,你可别让小爷失望啊!” 考核在即,清世子也不可能一直拦着她不让她走。 江荨扬起一抹笑容来,用口型回应他:“万无一失!” 她来都来了,就没有走的意思。 “江荨,你胆子真大,跟清世子做朋友,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吧!”孙妙珠咋舌,她最佩服的人便是江荨了,不仅能与清世子谈笑风生,还能你来我往的斗嘴,起码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止是她,还有江姒,不过江姒更多的是嫉妒,她巴不得跟清世子做朋友,多一个靠山,有什么不好的呢? “既然是朋友,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她不会因为清世子是世子就去巴结,在她眼里,他是张清郁,一个分外聒噪的朋友。 当然,这些话自然是不可能对她们说的,毕竟清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多说无益。 孙妙珠似懂非懂,不过她也不会去想那么多,江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果不其然,因为江妍的年龄与她们相差甚远,所以便和她们分开了。 单独去了另外一边参加考核,见江妍走远,孙妙珠苦着脸,以她这水平别想过四方书院的考核了! “江荨,你那个庶妹真的能行吗?”她跟江荨咬着耳朵,这下她也只能指望江荨了。 江荨没有跟她细说,她还真以为江姒是来帮忙的。 江荨看了一眼江姒,她一脸的自信,江荨随之笑了笑:“行不行,试过就知道了。” 孙妙珠想进书院,她帮忙就是了。 四方书院的考核虽不简单,可制度却十分宽厚,试题到手,只要在规定的时间作答就行了。 所以各家小姐都带了丫鬟,一个个的看着便十分精明,像江姒这样的庶女,在那些世家小姐身后,比比皆是。 见江荨淡定自若,孙妙珠这才着安了心,她本来只是想着来逛一圈的,结果真到了这时候,她也不知为何,就紧张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考核 “咚——” 随心四方书院的钟声一响,考核便正式开始了。 进来了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先生,不威而怒,众人都十分好奇的盯着她。 她身后还有两个婢女,一人手中捧着一筒竹简。 一看便知其贵重,那两个奴婢小心翼翼,生怕竹简摔了。 “静一静!这便是今日考核的试题,这边是岐王所作,这边则是温阳公主所作,诸位小姐自行选择便可,无需两边作答。” 这话一出,犹如炸开了锅。 其中不乏有去年就来过的,她们议论纷纷,去年可没有这种选择,乃是书院夫子出题,而今年倒完全不一样了。 孙妙珠扯了扯江荨的衣袖,问到:“你选谁的?” 今年太过特殊,一边是温阳公主,一边是岐王,着实让各家小姐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究竟是何意。 江荨答:“岐王。” 她倒不是因为清世子的关系才选的岐王,只是她单纯不想答温阳公主的试题罢了。 既然是他们出的试题,那到时候决定她们去留的也是他们。 岐王为何插这一脚她不知道,不过温阳公主此举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温阳公主可是比岐王心思深沉多了,若让她选,她肯定选岐王。 孙妙珠虽然不知道为何,不过她也跟着江荨选了岐王的试题。 众人选完,便是一边倒的结果。 小姐们心思简单,大多都选了温阳公主,想着若是能获得温阳公主青睐,别说是进书院了,还能有更好的事等着她们。 作为当朝大长公主,温阳公主的地位可见一斑,有此机会,她们可不会白白错过。 而选岐王的,除了江荨和孙妙珠,便是其父与岐王有那么一点关系的,迫于无奈,也不敢不选。 接下来便是作答,江荨直接甩给了江姒。 江姒正襟危坐,老老实实的作答,看不出问题。 江荨则是直接跑到了孙妙珠跟前,孙妙珠拿着笔,却不知从何下手。 岐王所出的题,其实也不算难,可孙妙珠就是不会! 她一门心思都用在了怎么玩这一事上,哪里会这些? 江荨见她冥思苦想,也没有多事,而是拿了一张白纸,在上面胡乱作画,仿佛一点没有将考核放在心上。 孙妙珠见她玩的开心,索性也加入其中,浪费了不少宣纸,却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孙妙珠:“你这是画的谁?” 江荨:“你。” 孙妙珠:“我哪儿有那么胖!人家分明就是娇小玲珑、貌美如花!” 江荨:…… 江姒暗中看了她们俩一眼,勾起一抹笑,继而摇了摇头,继续埋着头写着。 一切如常,江姒也没什么别的动作。 待她一通写完,江荨拿起一看,嘴角便多了一抹深意。 她先前还一直在想,江姒究竟安的什么心,原来竟是将祸心藏在了这里。 江姒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光是看字都觉得赏心悦目。 乍一看自然看不出什么,可细看便能发现一些门道。 江姒假借咏花之名,实则通篇都在暗讽岐王,以及其子清世子。 她是替自己作答,是用的她江荨的口吻在说这一事,她以为自己看不懂,便无所顾忌。 “四妹妹写得真不错!”她好不吝啬的夸奖着江姒,似乎真的是极为满意一般。 见江荨如此,江姒松了一口气,方才她撇见江荨脸色不对,还以为她是发现了,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 孙妙珠听罢,也凑过来看了几眼,不过,她就是真看不懂了。 见江荨都说好,她也不好反驳。 “辛苦四妹妹了。对了四妹妹,劳烦四妹妹去看看大姐姐那边如何了,以四妹妹的文采,兴许还能帮大姐姐一把。” “能帮到二姐姐是姒儿的荣幸,那姒儿便过去寻大姐姐了。” 她这话说得漂亮,江姒的虚荣心瞬间就升腾了起来。 江妍的斤两,江姒也是知道的,既然江荨把她捧得这么高,江姒也不好不去。 得了先生准许,江姒便出去了,只出去一个丫鬟罢了,先生不会太在意。 见她出去了,江荨冷笑,把她答的那张纸给折了起来,放进了袖中。 孙妙珠不解其意,遂问到:“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说她写得不错吗?难道是……” 孙妙珠也不蠢,江荨变脸如此之快,只能说明江姒有问题。 也难怪江荨会支开她。 江荨点头:“我总得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现在知道了,不过就是小把戏而已,不足为惧。” 她没必要事事都同孙妙珠讲,一笔带过即可。 孙妙珠捏紧拳头,愤愤不平:“我就知道,她哪儿有那么好心真的帮你?” 江荨笑了笑,江姒会找她,自然不是真的想帮她。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交吧?”她们俩鬼画符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写,这马上就要敲钟了,她们什么都交不出是会被笑话的。 江荨挑眉,重新拿了一张白纸,挑眉道:“愣着做甚?还不快写!” 既然没多少时间,还不动笔,除非她们是真的不想进书院了。 她执笔便奋笔疾书了起来,那速度差点没让孙妙珠惊掉了下巴。 “江……江荨,你真不是乱写的吗?要不我们就不交了吧,省得更加丢人……”孙妙珠惊叹完了,就又开始担心了,她实在不相信江荨真的知道怎么答。 江荨不理她,任由孙妙珠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没一会儿就停了笔。 孙妙珠以为她放弃了,还松了一口气。 “四方书院有什么好玩的,做什么都有规矩束缚,无趣极了!”孙妙珠是安慰江荨,也安慰自己。 听着她的自言自语,江荨无奈的扶额,将纸和笔都递给了她。 “我来念,你来写,再不写就真的来不及了。” 孙妙珠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发现江荨也极为认真,似乎不似跟她开玩笑。 她便颤巍巍的接过了笔,听着江荨说完一句,她再往上写。 只是,也不是那么顺利的,譬如,孙妙珠写不出江荨说的字。 诸如此类的问题层出不穷,好不容易将整篇文章写完,钟声刚好响起。 直到出去了,孙妙珠整个人都是傻的,她实在想不到,她们真的是交了东西的! “江荨,你为何会跟我做朋友啊?”孙妙珠无比自卑,方才江荨也算大展拳脚了,她这才明白,原来,江荨与她不一样。 人家是装傻,她是真傻…… 第七十四章 挡道之人 江荨在她头上敲了两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到:“你觉得呢?” 孙妙珠平平无奇,怎么看都是江荨更吃亏一点。 她摇头,实在想不到缘由。 “大抵我们上辈子便是好朋友吧,你想那么多做甚?莫不是你想同我断交不成?” 若说到底是为什么,江荨也不知道,上一世她们也是朋友,只是后来孙妙珠嫁了人,与丈夫去了随州,她们便再也没见过了。 孙妙珠较忙摆手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慌乱的模样,江荨痴痴的笑了起来。 “好你个江荨,竟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小姑娘嬉戏打闹,在这沉闷的四方书院倒是别具一格。 而阁楼之上,两个少年正看着这一幕。 “那便是你妹妹吧,挺活泼的。”说这话的,是一个玉带金冠的少年,一身紫色衣衫,尽显沉稳。 而他身侧之人,自然是江凌。 他的身份也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当朝太子,国姓张,名贺温。 “舍妹顽皮,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太子殿下听的尽是江荨不好的传言,江凌即便是解释也略显无力,今又见江荨与孙妙珠的打闹,虽说以活泼定论,可江凌却不觉得那是好话。 太子温润一笑,又继续看起了热闹。 考核结束,各家小姐都要离开四方书院,而后便是等着四方书院亲自发帖了,只要收到邀请的,才算通过考核,方能进入四方书院读书。 江妍也出来了,她眉宇间尽是自信,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江姒脸色惨白。 眼角还有泪花闪烁,一副满腹委屈的模样。 江荨好奇,却也忍着没有问。 与孙妙珠辞别后,她们也就重新踏上了回江家的马车。 “怎么样?江姒她可有露马脚?”江荨还没问,江妍倒是先问出口了。 江姒会去她那边,必然是江荨发现了问题,不然也不会支开她。 江荨点头,将袖中江姒写的东西拿给了江妍看,江妍摊开一看,当即就变了脸色。 写的到底是什么,江妍一看便知。 “她好大的胆子!荨妹,你打算怎么做?”这不是小事,敢在四方书院的考核上做文章,江姒的胆子的确不小。 若江荨真的看不出来,待这东西送到岐王手中,她说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江姒随行,本就是不能大肆宣扬的事,到时也只有她吃了这个闷亏,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永安郡主身上。 幸亏江荨机警,没能真依照江姒的诡计发展下去。 “事关重大,相信江姒敢这么做,她便是留了后路的。”若不然,她也不敢如此做文章。 江妍皱了皱眉,问到:“你是说,她背后还有人?” 江荨颔首,那是自然。 江姒就算有滔天恨意,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做这么多事,一定有人授意,否则前世也不会牵扯那么多了。 江妍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个结果来。 在江家,江姒势单力薄,她只不过是一个连姨娘都没有的孤女,谁会与她同谋? 江妍是将重心放在了江家,而江荨则是想得更远,或许,不是江家的人。 先前在云州的时候,错把紫云当做她的那个刺客或许和回易京途中的刺客都是林姨娘派来的,只因他们都有一个特性,那便是蠢。 而用江盼的死来陷害她的,想必便是江姒身后的人。 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江家内乱,无论怎么做,江荨都是关键所在。 只因江家有一个永安郡主在。 “荨妹,荨妹?你在想什么想那么入神?”一想着,便失了神。 江荨回神,摇了摇头。 “大姐姐无需担心,荨儿会将此事如实告知祖父,想必祖父自有定论。”她操这么多心做甚,老爷子既然拿她当棋子了,她也不会客气。 有什么事,让老爷子自个儿忧心就是了。 闻言,江妍也就放心了,她也是这个意思。 想起方才江姒的模样,江荨不忘问到:“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江姒怎么那般模样?” 想起这个,江妍便冷笑不止。 “她自命不凡,结果被我打脸,心中自然不平。” 虽是寥寥数语,江荨已经能想出那个画面了。 江姒过去找江妍是想着在江妍面前班门弄斧,结果江妍根本就没搭理她。 为展现自己的才华,她便在江妍面前写下了一首酸涩的诗,江妍也不留情,将她所作的诗批判得一无是处。 被江妍一顿打击,她能心平气和才怪。 在这方面,江妍一直都是高姿态,碰上江妍,是江姒自己倒霉。 江荨想着,便笑了起来,在江妍面前摆弄这些,纯属就是自找没趣。 姐妹俩都没有问答得如何,因为她们知道对方都有把握进书院,于江妍而言,还不如多问问她感兴趣之事。 譬如,清世子和江荨之间的事。 “清世子对荨妹倒是与众不同。”她说的自然是友谊。 江荨才十岁,清世子自然不可能对她有别的心思。 易京女子多是循规蹈矩的,像江荨这般的女子没有几个,受清世子青睐,是福倒也非福。 她先前见江荨的冷淡态度,以为江荨是真的不在意,结果在四方书院的时候,她分明感受到了江荨态度的变化。 想来,他们这段友情,是不会轻易就被斩断的。 江荨扶额,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江妍还有和孙妙珠一样的特性? “也罢,和世子做朋友,似乎也不错。”江荨说的,自然也是说笑而已。 她把清世子当做了朋友,便不会例外,他以世子的身份面对她,她便是江二小姐。他若是张清郁,那她便是江荨。 “吁——” 马车骤停,这样的情形不是一回两回了,江荨自然而然的就紧紧的抓着车壁,没有让自己再受到殃及。 江妍询问车夫:“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停下?” “回大小姐的话,是有人挡道!” 姐妹俩秀眉轻蹙,有人挡道? 究竟是何人?大街上车马横流,普通行人绝不会特地挡道。 江荨掀开车窗的帘子,却看不真切究竟是何人,也没个声响。 无奈之下,她只好掀开前面的车帘,下了马车。 而那挡道的人,竟是陈远舟! 许久未见,他变得沧桑了许多,以前他也算得上是翩翩少年郎一个,现如今却是连平平无奇都沾不上边的。 一身粗布短衣,愈发的寒酸。 因腿的原因,他杵着杖,一瘸一拐。 瘦弱的双臂挡在江荨的马车前,视死如归,也难怪车夫会突然停下车来。 第七十五章 做个交易 相较于江荨去云州之前的模样,现在她便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称不上花容月貌,倒也清新可人,虽然才十岁年纪,稚气未脱,却也能瞧出些许往后的风华。 在陈远舟的印象中,这样的惊艳是断然不会在江荨身上的,可他见到江荨的这一刻,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为何挡道?”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她的态度便十分明了了。 “我……我是来找你谈一笔交易的!”他嘴唇微张,面对江荨的眼睛时,还有些怯懦。 他没有多少底气,至少在江荨面前他是如此。 江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凭他,还不够格。 江荨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来,说着:“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江家落败是事实,易京名门也不再有陈家,他妄图挽回,却也得看清自己的实力。 他若真有把握,就不会来拦她的马车了,直接去江家与江二爷谈,与永安郡主谈,也未尝不可。 江荨的不屑毫不掩饰,陈远舟咬紧牙关,心生愤怒却不敢有所动作。 他摸索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来,只一眼,江荨便认出了出处。 那便是当初永安郡主交予陈家的信物了。 他将玉佩高高举起,透过日光,隐约还能看见其间有一个安字。 江荨也慢慢收回了笑意,玉佩不假,确是当年信物。 没想到陈远舟竟然真的找回来了! 可退婚一事,已然成了定局,他想耍什么花招? 江妍在马车上听了片刻,见江荨也没能赶走陈远舟,也下了马车。 “我知道永安郡主一直都在找这枚玉佩,想必它对郡主的意义非凡。所以,有这枚玉佩在,你会同意和我交易的!” 陈远舟是肯定的口吻,他很清楚,江荨一定会妥协。 自从江家提出退婚之时,永安郡主就一直在寻找玉佩的下落,他起初认为是不想他们陈家借机纠缠,可后来退婚了,永安郡主却没有停止寻找。 那么玉佩的价值,就远远不是退婚那么简单的了。 玉佩本就是从陈家流出去的,顺藤摸瓜,也就赶在永安郡主之前找到了。 他虽然不知道这枚看似简单的玉佩有何秘密,可他也懂得拿玉佩来换取他想要的。 江荨沉默不语,她的确想要回这枚玉佩。 上一世,她曾听郡主娘说过,这枚玉佩很重要。 她之所以会拿玉佩充当信物,便是以为江荨会顺利嫁到陈家,到时玉佩自然便会到了江荨手中。 可她没想到的是,陈家发迹之后不仅翻脸不认人,还将玉佩给弄丢了。 她也曾派人找过,却没有半点消息,郡主娘未曾明说玉佩究竟有何秘密,可江荨也知其重要性。 现在玉佩就在她眼前,她承认,她心动了。 “你想要什么?”她大致也能猜出几分,无非就是跟陈家有关,可那也只是她的猜测,还得听陈远舟的意思。 陈远舟见她态度转变,便小心翼翼的将玉佩给收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周围,因他们在此僵持,已经有不少人围观了。 “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刚好,一旁便有一间茶楼,陈远舟指了指:“进去说话。” 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江荨随即向陈远舟点了点头。 她转头,对着一旁的江妍嘱咐到:“大姐姐,你们去前面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这玉佩是郡主娘的,郡主娘既然私下在找,那就说明不宜广而告之,支开江妍是最好的选择。 江妍蹙眉,她担心的是江荨的安危。 当街拦住飞驰的马车,能做出这种事情,足以看出陈远舟有多疯狂。 要江荨独自面对这样的疯子,她实在放心不下。 “他有求于我,相信他也不会自寻死路的。大姐姐你就放心好了,荨儿自有分寸。”他若真发疯,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他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傻到自绝后路。 江妍想了一下,觉得在理,便没有再坚持了。 又重新上了马车,去了前面等她,这里算是闹市,总不能就将马车停靠在街心。 “走吧。”陈远舟像是这里的常客,做出一副主人的姿态,江荨轻笑,跟着他进去了。 闹市的茶楼与半日闲不同,这里鱼龙混杂,多是市井上的人聚集在此,喧闹非常。 找了一个还算安静的角落,江荨便不客气的先坐了下去。 “你既然手握玉佩,为何不直接去找我娘细谈?”按理说,他与郡主娘交易是要比跟她这个游手好闲的人要强。 除非,他是不敢。 果然,陈远舟没有回答她。 江荨便能猜出来了,郡主娘应该还不知道玉佩就在陈远舟手里,她是先知道的那一个。 原因也很简单,陈远舟若是带着玉佩去找永安郡主,说不定到时候连江家的大门都出不去,永安郡主不会让他活着走出江家。 重视玉佩的人,只有郡主娘,再或者,就是她。 陈远舟不能去江家自投罗网,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也无可厚非。 不过,他还真是看得起她。 “我知道你很聪明,既然你想要拿回玉佩,那我们便做一笔交易,到时候,玉佩我一定双手奉还,绝不食言!” 他想了很久,既然来找江荨,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原以为江荨蠢笨如猪,可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江荨一点都不笨,相反,她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子。 连江姒也不是她的对手,还得了清世子青睐,这样的她,又岂会是蠢货? 扮猪吃老虎,她可怕得很! 虽然他也不愿相信,江荨小小年纪,竟然心思缜密到了如此程度。 可事实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与她做交易,他不会吃亏。 江荨挑眉,说到:“说说看,是什么样的交易?我总得知道,这是不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至于他的夸奖,她便受下了。 玉佩她是非拿不可,不过若陈远舟借此提出过分的要求,她大可走人,待想出别的法子,再拿回去也不是不行。 不择手段这四个字,是他和江姒教给她的。 “恢复婚约!” 陈远舟目光放肆,大着胆子说出这四个字。 江荨也不恼,轻蔑一笑:“痴人说梦!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区区一枚玉佩牺牲自个儿?陈公子,即便是白日做梦,也得带着脑子。” 她不以为意,陈远舟纯属是想惹怒她,可他打错算盘了,他在想什么,她一眼便能看出。 第七十六章 做了棋子 “只不过是同你说笑罢了,我如今这个样子,怎配得上江家二小姐呢?” 他只是笑了笑,可江荨却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二小姐只需要帮在下一个小忙即可。” “陈远舟,别想耍花招!”江荨愠怒。 陈远舟不蠢,他前世能走到那个地步,必然不会是一个只会躲在女人后面的懦夫。 他来找江荨,自然也不会是耍嘴皮子的。 还得靠江荨帮他挽回失去的东西,他当然不会惹急了她。 他收回了笑意,正色道:“我不甘心陈家在我手中落败,我要你帮我还陈家一个清白!” 因陈远舟当时得罪了清世子,清世子不仅打折了他的腿,陈远舟的父亲也以受贿的罪名被关进了大牢。 陈家散尽家财,将他救了出来,可陈远舟也被安了个罪臣之子的名头,不仅被四方书院给赶了出去,更是连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自命不凡,野心勃勃,又怎么可能甘愿沦为普通人。 不能倚靠江家,他便要想寻别的出路。 他的文采还算不错,若没有别的变故,兴许他还真的能带江家翻身。 江荨的眼神暗了暗,她在考虑要不要答应陈远舟的要求。 陈远舟并非善类,即便是以后翻身,恐怕也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她赌不起,也不敢。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们得先说好,我能做的只是帮你父亲澄清受贿一事,除此以外,我不会帮你,更没那个本事。” 江荨犹豫不决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势单力薄,想要帮陈远舟,除了去找清世子相助之外,便没有别的法子了。 陈远舟惹的人是清世子,也是清世子让他们陈家销声匿迹的,只要清世子不再追究,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她知道若她相求,清世子不会拒绝,可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好去找他。 奈何她也的确想要拿回玉佩,只好先应下了。 见她答应了,陈远舟便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没有赌错,他看着江荨,更多的是后悔,若他早知道江荨这么聪明,他绝不会跟江姒有任何牵扯。 她也没指望陈远舟现在就将玉佩交给她,便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谅他也不敢食言,他若真敢骗她,她也不会手软。 “江荨!”走了两步,陈远舟突然唤了她一声。 江荨回头,看着陈远舟杵着杖,注视着她。 “待我高中状元,我们便重归于好可好?” 江荨轻笑,没有再停留,走出了茶楼。 与江妍会和后,江妍将她左右看了个遍,生怕她会出事。 安抚了她好一阵,江妍才放下了心。 匆匆回府,江荨便直奔老爷子的幽院而去了。 她去的时候,老爷子正躺在凉椅上浅憩。 一旁还有丫鬟替他打着扇,好不悠闲! 丫鬟欲唤醒老爷子,江荨较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制止了。 在幽院等了许久,老爷子才醒了过来。 江荨行礼过后,突然便跪在了老爷子跟前。 “怎么?这是觉得自个儿过不了书院的考核,所以先来我这儿请罪?” 老爷子似笑非笑,一双虎眸紧紧的盯着江荨。 江荨不语,只是将那张罪证呈给了老爷子。 待他看完,脸上却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江荨诧异,她还以为老爷子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起来吧。” 没有提及江姒诬陷她一事,而是先让江荨从地上起来了。 江荨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乖乖听话,起身了。 “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我早就注意到四丫头的反常之处了,不然你以为,她为何会那么轻松就跟着你们一起去了四方书院?” 他越说越让江荨觉得心惊不已,老爷子的意思便是,他早就知道江姒在暗中谋划这么一件事了。 而他却丝毫没有要告知她的意思。 他之所以会让江荨去四方书院,便是借此机会试探江姒,再揪出她身后之人,别的倒是无关紧要。 只可惜,江荨太聪明了。 他如今拿着这一纸罪证,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就算将江姒处理了,也无济于事,那隐藏在暗处的人,不会就此现身。 “祖父为何要瞒着荨儿?若是荨儿让四妹妹得逞了又当如何?到时祖父也会毫不留情的将荨儿交给岐王爷处置吗?”江荨是带着情绪的,平白被老爷子给利用了,她还能有好脾气才怪。 亏他还想着,让老爷子自个儿操心,原来,是她扰乱了老爷子的计划。 老爷子轻笑,颇为无奈:“你这丫头倒是记仇。” 江荨还在气头上,撇了撇嘴:“荨儿可不敢!既然祖父已然知晓此事,那便没有荨儿什么事了,荨儿就先告退了!” 再待下去,江荨怕把自己给气出毛病来,跟老爷子斗,她是没有胜算的。 这府中到处都是老爷子的眼线,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掌控,莫名其妙,她也入了局,这便是江荨气愤的地方,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原来,她已经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 “谁说让你走了?坐下!”老爷子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倔强如牛,他不拿出老太爷的威严,还真震慑不住她来。 听着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纵有再多不甘不愿,也不敢违抗老爷子的命令。 只得又重新坐了回去,只是那副模样,吊儿郎当,她便是故意气老爷子的。 老爷子也不恼,慢慢说着:“既然你已经参与进来了,那就别忙着抽身,相信你也咽不下这口气。我知道你跟岐王世子关系不错,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必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吧?” 江荨暗自冷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便知道,老爷子不会就这么放过她,江荨此刻是无比后悔前来将这事告知老爷子,就装作不知情,再暗中调查便是了,也不至于受这份气! 不过,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 没有办法,她只好咬着牙齿答应了。 “荨儿知道了!” 老爷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可不认为自己是无耻,兵不厌诈,何况本就是江荨扰乱了他的计划,这么处理,倒也不算太差。 “既然你发现了四丫头的目的,想必四方书院的考核你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吧?”说完了这件事,老爷子又提到了四方书院一事上来。 江荨没好气的回应到:“与祖父的计划相比,考核还重要吗?” 若是她早知道会是这样,她绝不会那么认真,被四方书院拒之门外,是最好不过的事! 第七十七章 寻求安慰 老爷子白眉轻横,睨了她一眼,才说到:“今年落选无碍,待明年再去也不迟。” 横竖江荨是他江家的嫡女,由不得她任性,他也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去计较。 江荨一直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直到出了幽院,脸色还依旧难看。 她这都已经不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这是让她自个儿给自个儿挖坑跳下去。 不过她最气愤的一点还是老爷子将清世子也给算计进去了。 于老爷子而言,她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可清世子是无辜的,只是因为狗屁的关系不错这四个字,便将清世子给拉下了水。 她害怕因利益而亵渎了他们之间的友情,可偏偏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她。 “小姐,是回蘅芜院还是?”挽玉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和江荨究竟说了什么,可她一看江荨的脸色便知道方才俩人之间有多不愉快。 江荨揉了揉眉心,她一想起老爷子说的话便头疼。 “去禹冬院。” 被老爷子算计了一次,她输得惨烈,她可不想再有下次,还不得赶紧去找郡主娘寻求安慰。 禹冬院—— “二小姐,你可算是来了,郡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周嬷嬷迎着她,早在禹冬院门口,便看到了周嬷嬷的身影。 本来永安郡主都吩咐过了,待江荨回府,便将她请来禹冬院,可奈何江荨是直奔老爷子的幽院去的,便只得等候江荨自个儿前来了。 江荨见周嬷嬷神色焦急,似乎真有急事,她也不敢磨蹭,赶紧跟着周嬷嬷进去了。 永安郡主已经在屋内来回踱步许久了,见江荨来的那一刻,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陈远舟可是去找过你了?”江荨正打算问,究竟发生了何事,结果永安郡主便先开口了。 江荨诧异,原来,郡主娘已经知道了。 她也没有瞒着永安郡主的意思,轻轻的点下了头。 “是。就在方才,他当街拦住了荨儿,说是找到了定亲的信物。” 在听到信物两个字的时候,永安郡主明显一顿。 郡主娘真的在找玉佩,这事儿果然不假。 “那他有借着信物胁迫你做什么事吗?”知道玉佩就在陈远舟手中,永安郡主明显就不似先前那般急躁了。 只是,她的眉心也未舒展开来。 他没有将玉佩带着来找她,反而去找了自己女儿,永安郡主猜不透陈远舟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不过是一个半大小子,凭什么跟她堂堂郡主斗? 江荨回答到:“他想要恢复婚约。” 没有告知她已经跟陈远舟达成交易一事,她只是把陈远舟的狂妄之词说给了郡主娘听。 “真是痴心妄想!”永安郡主气急,陈远舟胆子不小,竟敢以此威胁她的荨儿,他还真是不怕死! 江荨握住她的手,安抚到:“母亲莫要气恼,荨儿自然是一口回绝了。我们有官家文书在手,他是没有机会借此做文章的。” 再者,陈家现在是戴罪之身,怎么可能跟江家叫板? 闻言,永安郡主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她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拿回玉佩。 派出的人回易京,说是那玉佩被主家给赎回去了,她便想的是陈家。 可将陈家搜了个遍,都未发现玉佩的影子。 又有消息说,玉佩疑似在陈远舟手里,她便派人去探,结果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出。 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她都要将玉佩给拿回来! 江荨见郡主娘失神,眼神却分外狠戾。 她便知道,郡主娘在打什么主意了。 可,陈远舟也不是蠢的,他必然会将玉佩给藏起来。 不会轻易就让郡主娘给找到,不然,他也不会信誓旦旦的跟自己做交易了。 也罢,待她将玉佩拿到手再说。 略过了陈远舟这件事,永安郡主便问起了江荨今日在四方书院的情形。 她虽然现在知道了女儿深藏不露,不过四方书院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她怕江荨没能通过考核,倒不是怕丢脸,她怕的是老爷子会怪罪。 江荨窝在郡主娘怀中,磨蹭着小脑袋,一边撒着娇:“母亲放心好了,荨儿一定能去四方书院的。若是荨儿真的收到四方书院的邀请了,母亲打算怎么奖赏荨儿?” 她还真不记得,有跟郡主娘要过什么东西。 以前她也不敢像现在这样,窝在郡主娘怀中感受独属于母亲的温暖,明明是亲生母女,却一点都不亲密。 永安郡主见她撒娇,心都要化了,一手搂着她不撒手。 “你这个鬼精灵哟,你想要什么,娘都答应你。”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就将江荨逗得直哈哈笑,永安郡主也跟着笑,笑得开怀。 一时间,禹冬院笑声不断,让人一听便觉得十分温暖。 江荨一窝在禹冬院直到入夜才回去,见江荨回来,桃叶赶紧迎了上来。 和挽玉一齐,替江荨梳洗着。 许是累了一天,她一沾床便睡下了。 第二日,挽玉还未来喊,她便已经醒来了。 “小姐的衣裳大多都穿不了了,该做新的了。”江荨最近大变样,不仅仅是瘦了下来。 她还长高了,以往的衣裳自然就不合身了。 江荨失笑,她倒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一大堆事缠身,她可没空忧心这些东西。 本来这些事情是郡主娘操心的,可以前她和郡主娘不怎么亲密,每回郡主娘都会吩咐绣娘做了一大堆衣物送过来,各个季节都有。 倒是江姒,每回做了新衣裳,便会特地穿着来她眼前晃。 见江荨微愣,挽玉笑着说到:“小姐不必担心,赶明儿奴婢就去禀告夫人,新衣裳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好了。” 江荨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 “让桃叶过来伺候就是了,你去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出府。” 她不出去,怎么去找清世子? 答应了陈远舟和老爷子的嘱咐,她一个也不能食言,无奈之下,只得厚着脸皮去找清世子了。 挽玉颔首,便退了下去,唤来桃叶,伺候着她用早膳。 “小姐,奴婢听说,林姨娘院里闹鬼!有丫鬟经过,居然听到里面有人在唱歌!”桃叶拍着胸脯,似乎她便是那个撞鬼的丫鬟。 江荨面色不改,继续喝着自己的清粥。 闹鬼?哪儿有什么鬼不鬼的,若真以鬼论之,她自己便是鬼。 林姨娘院中的鬼,究竟是真是假,是林姨娘自导自演,还是另有蹊跷,都用不着她去操心。 见江荨兴趣缺缺,桃叶也闭了嘴,她也是听府中下人在议论,她便当做趣事说给江荨听。 第七十八章 有求于人 岐王府之大,约莫占了半条街,听说前身是一座行宫,后来圣上便赏给了岐王,可见其圣宠。 站在岐王府门前,江荨还略有些别扭,在这之前,她可没想过会主动来找这厮。 “小姐,他们说世子不在王府。”挽玉问过护卫后,过来回话。 不在王府? 只怕是不想让她见到清世子吧。 也罢,既然碰壁,回去就是了。 总好过在烈日之下干等着,估摸着一时半会清世子也不会出现。 她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了于洋的声音。 “二小姐留步!” 她一转身,果然看到于洋正站在岐王府大门口,而先前通传假消息的护卫,一个个都半跪着,头也低垂,不敢抬头看她们。 对于洋,江荨的态度很是和煦。 “于护卫。”江荨微微一笑,越见乖巧。 “不知二小姐大驾,还请二小姐恕罪。二小姐里边请!”于洋做出请的姿势,既然是上门作客,总不能连门都进不去。 江荨先前还打算进去见见世面的,不过这会儿,她倒是不想进去了。 “不必了,既然世子今日没有空闲,那江荨改日再来便是了。” 江荨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岐王府虽不是龙潭虎穴,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作势要走,可吓坏了于洋。 江荨走了,他怎么跟他家世子交待? 他家世子也真是的,分明穿戴整齐了,却因为二小姐上门,突然又跑回院中折腾去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还真出不来。 他为他家世子捏了一把汗,看江荨这架势,可没有要等下去的意思。 “既然二小姐不愿进去,那便请二小姐在此稍等我家世子一会儿才好,还请二小姐给在下三分薄面,莫要让在下为难。” 无奈之下,于洋只好打起了苦情牌,没办法,为了留住江荨,他这张脸不要也罢。 不然,真要就这么放江荨走了,他也不用待在他家世子身边了。 江荨叹了叹气,只好点头了。 果然,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珊珊来迟的清世子。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袭红衣,绝代风华。 面如冠玉,剑眉星宇,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没良心的丫头,你终于也舍得上门来找小爷了!”清世子表示很激动,他的步伐很快,衣摆随着微风而动,仿若谪仙降世。 江荨颇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有求于他,没想到这厮反应竟这么大。 “世子,实不相瞒,江荨是有事相求,还请世子借一步说话。”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横竖都是要麻烦他的,拐多少弯都是一样。 清世子微微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 这姑娘若不是有事,还会来找他? 所以他的反应不大,甚至还有些窃喜,她来找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小爷便知道你是无事献殷勤!”不过他也傲娇,只留给了江荨一个背影。 所谓借一步说话,俩人便是直接去了半日闲。 或许是太过燥热的缘故,几乎没多少人出门,所以半日闲的人不是很多。 贺先生正在台上说书,正说到激动之处,还不忘以动作相辅,让人仿若置身其中。 “说吧,你想让小爷帮什么忙?” 贺先生所讲的故事,他们早八百年前就听过了,所以清世子很是清醒。 江荨收回投在贺先生身上的视线,看着清世子:“有两件事,容我仔细与你道来。” 她既然是求人帮忙的,若没有点诚意怎么行? 她将为陈家洗清冤屈一事,告知了清世子。 只是她到底没有说实话,和说给永安郡主那一套说辞没什么两样。 清世子听罢,眉头一直都未舒展开。他本来都忘记,还有陈远舟这一号人了,冷不丁被江荨提起,他还想了许久,都未想起。 最后还是于洋提醒了他,陈远舟其人便是被他打断腿之人。 “他敢以信物要挟你?你放心,不用你操心,一会儿我让于洋替你将信物取回来就是了。”江荨所言,他只听出了陈远舟有多可恨。 清世子想得简单,他想要的,只一句话就行了,剩下的有于洋在。 陈远舟想以信物作为要挟,还说什么恢复婚约?他也配? 他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一副什么样的德性,也配出现在江荨面前? 清世子是越听越觉得心烦,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而起的。 “不必了,我既然都答应了他,便得遵守约定。不过,这事儿还得世子出面才行,江荨在此便先谢过世子了。” 若是这种办法真有用的话,永安郡主早就将玉佩给拿回来了。 也不用等到现在,必须得答应陈远舟的条件她才有可能拿回玉佩。 见江荨坚持,清世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儿本就不算大事,他应下了。 “还有一事,到时需要世子与江荨配合演一出戏,至于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还请世子恕罪,恕江荨还不能告诉世子。”江姒以及江姒背后的人,都不该和清世子有半点牵扯。 她要让清世子帮这个忙,便不能让他知晓究竟是为何,云里雾里,就十分不错。 不然,就真的是白费功夫了。 即便是她这样含糊其辞,清世子却仍旧没有犹豫,一口就应下了。 江荨还想着该如何还他的恩情,她欠他的,愈发的多了。 不过,他是世子,似乎也没什么缺的。 一时也想不出个结果,大不了往后对他的态度好一些,也免得让自个儿过意不去。 又和清世子在半日闲听了一会儿的书,他们才各自回府。 清世子先走,江荨对贺先生比较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贺先生也没有回避她的打量,反而大大方方的站着让她看个够。 他温润一笑,尽显沉着。 江荨心想,这个贺先生,绝对不简单。 茶楼这种地方,消息四通八达,又有什么消息是他不知道的? 她好奇的是贺先生背后的人,该是有多大的能耐? 在这易京之地,半日闲绝对不容小觑。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挽玉轻声提醒着。 江荨回过神,点头,坐着马车一路晃悠着回了江家。 又遇上了刚从外面回府的江姒,她这次倒镇定多了。 看见江荨也没有惊慌失措。 “二姐姐。”江姒屈膝,她是笑着的,似乎心情不错。 见她笑意盈盈,江荨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四妹妹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此时的她红光满面,不是梨花带雨式的标志性泪眼,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第七十九章 姨娘之死 “是。”江姒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异常沉着的承认了。 江荨没有问她去了哪里,便放她离开了。 就算问了,江姒也不会说实话。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口舌,迟早她会落败。 白日里桃叶说的林姨娘小院闹鬼一事,江荨本不在意,结果到了晚上却无端闹出了人命。 林姨娘死在了院中,听说眼睛睁得特别大,似乎是被吓死的。 本来这事儿跟江荨没关系,可却意外牵扯上了一个人,那便是永安郡主。 林姨娘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月身孕了。 日子在上次书房丑事之前,自然是江二爷的孩子。 林姨娘手里捏着一颗珠子,正是永安郡主的衣服上的。 所以江二爷听到此消息后,当即震怒,直接去了永安郡主院中兴师问罪。 永安郡主自然不会承认,结果江二爷却在禹冬院搜出了扮鬼的东西,一时间永安郡主百口莫辩。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就算再恨她,也不该对我的骨肉下手!”江荨赶到的时候,江二爷举起了手,正打算对郡主娘出手。 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怕,怒极,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住手!”眼看着,巴掌就要落到郡主娘脸上,江荨高声制止了。 江二爷的手僵在半空,看了一眼江荨,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放下了。 江荨小跑到永安郡主跟前,用自己瘦小的身子挡着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他,有她在,他休想伤她母亲! 永安郡主此时也清醒了,怕江二爷对她女儿出手,便一把将江荨捞到了她身后护着。 她先前是因为江二爷的态度,让她失望至极,所以没反应过来,可现在江荨来了,为母则强,她不会让示弱! “够了!我说过,林曼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信不信由你!”她又看了一眼江二爷,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来,“你若是真的这么在意,那她活着的时候,你为何不珍惜?” 多情是他,薄情也是他,最狠毒的人更是他。 江二爷被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愤愤的瞪着她们母女俩。 “那这怎么解释?这可是在你院中搜出来的,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看着地上的证物,他心中的那股气焰又升腾了起来。 这么多年,有永安郡主在,他无论做什么都循规蹈矩,一点错都不敢有,压得他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有此机会,江二爷怎么会放过呢? 就算她身后是圣上又如何?若失德的是她,圣上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所以,他倒是希望,林姨娘真是永安郡主害死的。 永安郡主看着那所谓的证据,冷冷一笑:“我若是想杀她,需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吗?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姨娘罢了,我有什么理由杀她?” 永安郡主生来骄傲,她没有必要处心积虑的杀一个姨娘。 江二爷听罢,也沉默了,的确,永安郡主就算真的对林曼起了杀心,也不会用这种手段,直接赐林姨娘一碗断肠毒药,她也不得不喝。 “小曼她怀了我的孩子,所以你怀恨在心,你自然不可能明着动手,先前装神弄鬼,闹得府中人心惶惶,你再暗中出手,便顺理成章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 不得不说,他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不想放过永安郡主。 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有话来堵她,林姨娘的死,表面看来,的确对永安郡主最有利,她很是被动。 永安郡主脸色煞白,她何尝不知道江二爷的意思,想起林曼之前说过的话,她说,自己会是下一个她。 这话听着好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真,江二爷才是那最可怕的恶鬼。 江荨感受到郡主娘的颤抖,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安慰。 “仅凭这些东西,如何证明是母亲所为?父亲,你说母亲是出于嫉妒,恐怕说不通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林姨娘把孩子生下又如何?至多只是一个庶子而已,父亲莫要糊涂了!” 江荨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她不可能看着郡主娘蒙受冤屈。 再者,林姨娘的死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她猛然想起书院一事,越想越心惊。 只怕这事儿,还是他们所为。 先是陷害了郡主娘,到时书院事发,岐王前来兴师问罪,便没人能保她了。 郡主娘自顾不暇,自然抽不出身去管她。 之后,再发生什么意外,都是落入他们的掌控中,无力翻身。 只怕是到时候,那些人还会将手伸到老爷子那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江家彻底毁掉。 “不必再说了!安絮初,如今证据确凿,待林大人上门,我看你如何狡辩!哼!” 江二爷说着便拂袖而去,真要说怎么处置永安郡主,他也是下不了手的。 他现在就是要等,等林大人为林姨娘出头,他再顺水推舟。 江荨皱眉,江二爷分明就是铁了心要将郡主娘拉下水。 怕吓着江荨,永安郡主将她拉进怀中,却一言不发。 “母亲,荨儿这就去找祖父主持公道,是非曲直,总得查清楚再定论!父亲不分青红皂白便降罪于你,相信祖父也不会不管的!” 能管得了此事的,除了老爷子还能有谁? 老爷子又不傻,这事儿摆明了就不简单,也只有江二爷那种蠢货才会信以为真。 永安郡主无力的点了点头,她方才有多强硬,现在就有多柔弱。 她虽然是郡主,可却不是表面那么光鲜的。 她的确是受命于圣上,可她若是被人算计入局,身上也不会为了她大动干戈,等着她的,只有落败。 江荨从她怀中爬起来,便离开了禹冬院。 虽然夜色已深,可此事却半点都耽搁不得,她也只能大着胆子去找老爷子商议解决的办法了。 “挽玉,你去查查林姨娘院中的丫鬟,还有谁去找过林姨娘,以及撞鬼的那个丫鬟,如发现可疑之处,便带回蘅芜院。” 江荨吩咐着挽玉,现在想来,一开始就有人在暗中密谋了。 挽玉领命,便隐于黑暗中了,这事儿不能等,必须尽早找到真正的凶手。 吩咐完了挽玉,江荨又对着桃叶说到:“你去四小姐那边盯着,切记,别被发现了。” 江姒心思重,如有不慎,桃叶极有可能会发现。 此事绝对跟江姒脱不了干系,江荨的直觉不会有错。 再三嘱咐,两个丫鬟都各自忙活去了,她也摸着去了老爷子那边。 第八十章 夜半秘辛 似乎是算准了她会来,老爷子院里灯火通明,她一进去,便有丫鬟迎了上来。 老爷子正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扶手上敲击着。 “祖父,您都知道了?”江荨毫不怀疑。 老爷子轻点头,此事说小不小,自然是逃不过他的法眼。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所以他一点都不意外。 “可您为何不告诉父亲?还是说祖父有别的打算?”现在江二爷一口咬定是郡主娘害死的林姨娘,安的什么心,可想而知。 老爷子不可能不清楚,可他却放任江二爷去闹,这便让江荨忍不住皱眉了。 “你急什么?总归到时候会还你母亲一个公道,既然你知道这事儿不简单,那就别打草惊蛇,等着那幕后之人露出尾巴就是了。” 老爷子知道江荨不会善罢甘休,便先警告了她,不然她再破坏了原定计划,那才是真的功亏一篑。 江荨默然,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要她咽下这口气,她还做不到。 看老爷子这架势,是不打算出面了。 “荨儿知道了,那荨儿就不打扰祖父了。”放长线钓大鱼,老爷子倒是精明,可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江荨探清了老爷子的态度,便要另作打算才是。 包括老爷子在内,她都不能完全相信。 出了幽院,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前路曲折,她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才行。 第二日,便有了新的线索。 桃叶在江姒院落门口蹲了许久,才发现江姒的确有问题。 夜半时分,她离开过。 “奴婢不敢跟得太紧,四小姐好像是去了林姨娘的院子,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了。”她盯了一夜,不会有错。 桃叶说得很仔细,她看着江荨,无比崇敬。 江荨让她去盯着江姒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为什么,结果真如小姐所料,四小姐有问题。 她又回想了一下,忙说到:“对了,小姐,四小姐从林姨娘院里出来的时候,手里似乎还拿了什么东西,隔得太远,奴婢看不真切,不过四小姐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听着桃叶所言,江荨沉思着,看来的确跟江姒脱不了干系,不过江姒究竟去林姨娘院中拿了什么东西? 慌里慌张?她仔细一想,便有了几分猜测。 装神弄鬼的人,或许是江姒,江姒害死林姨娘的时候,留下了证据,她怕被查出来,顺藤摸瓜也会找到她的头上。 所以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拿回留在林姨娘那里的罪证。 怕被人看到,自然慌乱。 正巧,挽玉也回来了。 她身后还带着两个丫鬟,一个是林姨娘院中的,另一个江荨倒不识。 “小姐,奴婢不负众望,果真查出了一些秘密!”挽玉是个彪悍的,她们见到江荨不跪,挽玉直接一人一脚给她们踹得不得不屈膝。 她们的嘴都被挽玉给塞起来了,还不忘用绳子捆了起来,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的。 江荨打量着两个丫鬟,挽玉既然带她们两个回来,便错不了。 许是江荨的目光太过狠厉,吓得她们两个都不敢去看江荨的眼睛。 “小姐,奴婢查到,她房中多了一笔横财。就在几天前,四小姐找过她。”挽玉指着林姨娘院里的那个丫鬟说到。 挽玉好歹也是在府中待了好几年的,什么事查不到? 这个丫鬟也是不会遮掩,林姨娘尸骨未寒,她便戴着金贵的首饰在府中丫鬟跟前晃悠了。 她一个丫鬟,除了主子打赏,是断然不可能有那些东西的。 若是以前或许还说得过去,不过林姨娘自己都十分落魄,哪里还能大手笔的打赏丫鬟? 仔细一查,便能知道她跟谁有过联系了。 江旭挑眉,已经很明显了,林姨娘的死的确跟江姒脱不了干系。 不过,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江姒,毕竟装神弄鬼的那身行头,是在郡主娘院中搜出来的。 “小姐,奴婢还发现了一个秘密,林姨娘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被人给活活捂死的。” “捂死的?”江荨没想到这上面来,原来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挽玉点头:“是。” 昨日,挽玉还未查到她的可疑之处,只是将林姨娘院中盯得紧紧的,结果夜里,这丫头便自己暴露了。 她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烧纸钱,挽玉先前以为她与林姨娘主仆情深,也没多在意。 可听了两句之后,便什么都明了了。 她亲口说:“姨娘莫怪,奴婢也是迫不得已才将你捂死的,奴婢以后每年都会给你烧一些钱下去,姨娘千万别纠缠奴婢,冤有头债有主,姨娘你记得去找那些真正想害死你的人,奴婢一定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挽玉听到此事的时候,也特别惊讶,因为都说林姨娘是被吓死的,突然冷不丁的冒出别的死法来,谁都想不到。 这便是她带另一个丫鬟过来的原因,因为本就没有闹鬼,又何来被吓死一说? “她便是撞鬼的那个丫头,小姐,林姨娘院中根本就没有闹鬼,是她传出的谣言,大家都信以为真了。” 闹鬼只是一个幌子,只是为了陷害永安郡主罢了。 江荨起身,将那丫鬟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还没问话,那丫鬟便哭着求饶了:“二小姐饶命啊!奴婢真的是被逼的,有人用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若不照着他们说的做,便将奴婢的家人杀害了,奴婢迫不得已,只能听他们的话散布林姨娘院里闹鬼的谣言!” “奴婢以为,他们只是想吓唬林姨娘,便没想那么多,可谁知道,林姨娘真的死了!二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都在说是永安郡主所为,江荨是郡主的女儿,会调查此事也不足为奇,那丫鬟怕江荨对自己不利,自然是哭天抢地的喊冤。 他们?江荨毫不意外,果然是谋划已久的。 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出,还以为天衣无缝,等着吧,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这易京,早就不太平了。 “将她们带下去吧,看好,留一口气就行。”抓都抓来了,放走便是打草惊蛇。 江荨的意思很明确,这两个丫鬟胆敢做出这种事,就别想着能安然抽身了。 她并非善类,这些人把主意打到她母亲身上,就该死,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江荨都不会手软! “二小姐饶命啊!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呜唔唔……”挽玉皱眉,将她的嘴又重新封了起来,将她们带下去了 第八十一章 没安好心 “小姐,既然找到证据了,为何不直接告诉老爷呢?这样,夫人就能洗清冤屈了!”桃叶不明白,明明只要把那两个说谎的丫鬟交出去,就能还永安郡主一个真相了。 江荨睨了她一眼:“还不急。你去禹冬院外盯着,一有动静,立刻前来同我汇报。” 现在,不止是江二爷等着林家找上门,她和老爷子也在等。 她即便是找到了真正下毒手的人,却不敢去向永安郡主明说,只能将这些证据握在手中,等着釜底抽薪。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桃叶领命,随即便出去了。 江荨透过窗,看着屋外的风景,天刚好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她颇有一些心绪不宁。 这场雨,来得太早了。 惨死的林姨娘自然不可能一直停靠在小院中,借着雨天,林大人便上门了。 桃叶急匆匆的跑了回来,许是太急,裙摆上全是雨水。 “小姐!林家来人了,夫人也被请去前院了!” 江荨闻言,立刻就跑了出去。 “小姐!等等奴婢!”桃叶怕江荨淋了雨感染风寒,特地找了一把雨伞,奈何江荨跑得太快,她追得很是吃力。 “林大人,害死小曼的是她,与我江家无关,小曼她还怀着我的孩子,我又如何不心疼?”江荨一到,便还听到江二爷推卸责任的一番话。 林大人与之剑拔弩张,大有不顾一切也要为林姨娘讨回一个公道之意,而郡主娘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江二爷,嘴角漾开了满是讽刺的笑。 林大人怒道:“江鸿文,你当初抬小曼过门的时候,说好了要一辈子护着她,可如今呢?她就这么冰冷的躺在这里,你别跟我说什么与你无关,若你真的在意,小曼就不会惨死了!” 他来时,还同林夫人吵了嘴,林夫人说林曼是活该,拦着不让他上门为其讨还公道。 可林曼是他亲妹子,惨死在江家,总不能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他一气之下,还打了林夫人一巴掌,气得林夫人当即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他早就听了传言,说是永安郡主设计害死的妹妹,他本是怒发冲冠,结果当永安郡主出现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却一句责难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反倒是江二爷,他幸灾乐祸的指责永安郡主,将所有的罪名都安在了郡主身上,让他反感不已。 江二爷语塞,他此时万分郁闷,本以为林大人会怒气勃勃的要一个说法,没成想他竟咬着自己不放。 江荨远远的看着林大人,她对这个曾经想杀她的人,实在升不起好感来。 林姨娘的尸首就摆在这里,以一袭白布蔽体,林大人此次前来,便是要带她回去。 江家容不下她,林大人这个哥哥总不会弃之不顾。 “永安郡主,你害死我妹妹,这事儿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会去向圣上请旨,定要还我妹妹一个公道!” 被仇恨冲昏头脑,此时林大人哪里还会有理智可言? 他早年便痛失双亲,一直以来便是与林姨娘相依为命,虽然将林姨娘嫁到江家,是受利益驱使,可林姨娘始终是他的妹妹,如今惨死,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给妹妹讨还公道,他什么都敢做,莫说是向圣上请旨了。 现在明面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永安郡主,她也无力反驳,圣上对于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郡主,也自然不会网开一面。 永安郡主轻蔑一笑,没有将林大人放的狠话放在眼里。 “你笑什么?莫不是以为我不敢?”她的笑刺激到了林大人,寻常人早就害怕得求饶了,可永安郡主却是不同。 江二爷也瞪着她,将她当做了罪大恶极之人,若不是现在还不能动手,或许他早就按耐不住要拿永安郡主出气了。 “林大人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事情还未水落石出,林大人仅凭旁人的一面之词就咬定是本郡主所为,本就十分荒谬,本郡主有什么好怕的?”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到:“林大人将林曼嫁进江家,搅得江家家宅不宁,你们兄妹甚至密谋对我的女儿下手,那请问,林大人又安的是什么心!” 她是郡主,自有一身气魄在,她高声怒吼,江二爷和林大人两个便都被震慑住了。 所要将此事闹大,永安郡主如今是不怕的,这些人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将她逼急了,她也不会轻易松口。 正僵持着,江柔也闻讯赶来了。 自从林姨娘惨死后,她也跟着精神恍惚,以前有多傲慢,她如今就有多可怜。 她本来比江姒要胖一些,可经过这么多天的磋磨,她甚至要比江姒还要瘦弱。 仿佛风一吹,便能将她吹走一样。 “舅舅!”她一见着林大人,泪水便止不住了,满腹委屈都倾注在了泪水里。 林大人虎躯一震,她看着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江柔,满是心疼。 没忍住,上前将江柔搂进了怀里。 “舅舅,你怎么才来啊!”江柔哭诉着,这些天,她几乎要被压垮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她一个小姑娘如何承受得起? 江柔的泪不止,现在,她唯一能倚靠的便是林大人这个舅舅了。 她清醒得很,指望江二爷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是舅舅来晚了,柔儿莫怕!”他没有女儿,自小江柔便和他这个舅舅亲,他对江柔也是好到了极点。 上次江柔去林家找他,却被夫人拦住不让他见,现在想来,他也是万分后悔。 他也是听到一些风声的,说他的妹妹不守妇道,与一个下人通奸,结果被江二爷和永安郡主抓了个现行。 他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妹,她从小便喜欢江二爷,好好的姨娘不做,又怎么会自甘堕落跟一个下人不清不楚呢? 可惜,他听闻那件事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林夫人更是以败坏林家家风为由,好一番奚落,让他抬不起头来,一气之下,便没有管林姨娘。 结果,这才不久,又出了事,且还是无法挽回的那种。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江柔在他怀中哭了好一会儿,待冷静过后,她便又跑去林姨娘跟前哭了。 “舅舅,姨娘她死得好冤啊!你可一定要给她报仇,一定不能放过害死她的人,呜呜呜呜……” 她的目光凶狠,看的人,自然是永安郡主了。 江柔没什么判断,听说在永安郡主院中搜出了装神弄鬼的行头,她便自然而然的认为是永安郡主所为。 再有,有她和江荨的过节在,她甘愿相信是永安郡主下的手。 第八十二章 分明就是中山狼! 躲在后面的江荨捏紧了拳头,他们这分明就是强行将罪名安在郡主娘的头上。 可惜,她只能远远的看着,还不能出去言明真相,若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听着江柔的“肺腑之言”,林大人目光坚定:“这是自然,柔儿莫怕,舅舅一定会为你娘讨一个公道!” 江柔点头,又继续望着林姨娘的尸首抹眼泪。 因永安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林大人现在是动不了她的,只得含恨将林姨娘的尸首带了回去。 江柔本想跟着他一起回去的,自然被江二爷制止了。 林姨娘虽然死了,可她江柔还是江家的女儿,跟着林大人回去,那便是打他的脸,这样的事,江二爷不会允许。 江柔无奈,却也不敢与江二爷抗衡,只能乖乖留下。 江二爷本想追着去送林大人走,却被林大人横着脸又是一番奚落。 江家上下,看着林姨娘的尸首被带走,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虽说闹鬼一事是假的,可这是真死了人,还是不免让人渗得慌。 “老爷如今满意了吗?我知晓你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想着如何扳倒我,这次便如你所愿!可老爷不要忘了,曾经,我们也是许下过海誓山盟的,我早该明白的,什么一见倾心,都比不过你那可悲的自尊心!” 她笑了,明明一开始招惹她的人是他,可到头来,她却成了他费尽心机也要铲除的人。 真是可悲又可笑! 听着她的话,江二爷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好像如何都说不出口一样。 永安郡主从来都没有输,这次,是她累了。 她转身离去,江二爷伸出手,却又堪堪放下了。 江荨自然也听见了郡主娘所说的话,她能听出郡主娘言语中的心酸,她也曾是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啊! “郡主,莫要伤心了,不值得。”周嬷嬷递给永安郡主一方手帕,走远了,她还是不争气的掉了泪。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她以为不会再为他而掉泪了,结果还是抵不过本心。 “嬷嬷,你说我当初为何会瞎了眼,被他骗取了一颗心呢?还说什么有情郎,分明就是中山狼!”也只有在周嬷嬷这里,永安郡主才会无所顾忌。 周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就好像亲生女儿一样,见她伤心掉泪,也跟着好一阵心疼。 周嬷嬷也很气愤,当年她家小姐本不会和江二爷有渊源,奈何江二爷对她家小姐动了心思,将小姐的一颗心给偷走了。 “郡主莫要气坏了身子,他不知郡主的好,那是他自个儿眼瞎。郡主好好想想,还有二公子和二小姐,他们都是好孩子,还得倚靠郡主护着他们。” 怕永安郡主深陷其中,周嬷嬷只好搬出江凌和江荨兄妹俩来。 果然,永安郡主一听到这里,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嬷嬷,你说得对,我不能让自己步了林曼的后尘,我要好好护着凌儿和荨儿,让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他们!” 周嬷嬷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先前郡主绝望的目光还真是吓坏她了。 不管如何,人总得有念想。 —— 江荨沉着脸回了蘅芜院,当即便写了一封信。 “送到清世子手中,切记,不能经由他人之手。”将信交给挽玉,挽玉便明白了。 她无需多说什么,挽玉便知道她的意思,这便是两辈子的默契。 这点,是桃叶做不到的。 她不能完全指望老爷子,就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找出幕后之人,才是当务之急! 下午的时候,天便放晴了。 江凌也是这个时候赶回来的,府中发生了这种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太子怜惜,便特许他回来了。 不过,他还未去禹冬院,江荨便先上霁月轩找他去了。 “荨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江凌蹙眉,他一直知道家中不太平,可没想到竟有人算计到了他母亲头上。 “哥哥,我先来你这霁月轩便是告诉你真相,只是,哥哥应该明白,有些事不好放在明面上说。” 江凌聪慧过人,若是去了禹冬院,三言两语便能猜出不对的地方来。 再暗中一查,也不难查出端倪,可就是如此,她才不能让江凌插手其中。 江荨把江姒先前在四方书院所作的诗,以及有关林姨娘的死隐藏着的秘密,她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江凌。 她没必要瞒着江凌,有江凌在一旁出谋划策,她也安心一些。 听完全部的事,江凌沉着脸,他最难以接受的是他父亲江二爷的态度。 当然,他还有一些自责。 他将江荨天赋不错的话说给老爷子听,原本还想着,老爷子会对江荨有所不同,他不在府中,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有老爷子替她出头。 可没想到,反倒是害了他的荨妹。 他从未想过让江荨去四方书院,因为他知道,去了四方书院就意味着将来会为家族利益而活,这样一来,江荨还有什么自由?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荨妹,对不起,是哥哥害了你!”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 奈何他也没脸面对江荨,便一直憋闷在心中。 被老爷子当做棋子,想必她心中也是十分不好受吧! 江荨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哥哥莫要自责了,哥哥也是一番好意,荨儿知道的。只是,我乃江家嫡女,有些事本就逃不开。何况,四方书院也不错。” 既然接受了,她便也释怀了。 若是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她将来还怎么与谢宁并肩? 江凌见她如此通透,甚是欣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荨妹,真是辛苦你了。” 可不是嘛,自从出了这档子事,她便一刻也没松懈过。 “哥哥就会说好话哄荨儿开心,荨儿可不吃哥哥这一套。”江荨冲着他甜甜一笑,趴在他怀里撒着娇,仿佛什么都消散如烟了一样。 江凌摸着她的小脑袋,无尽宠溺。 这么多天以来,这是江荨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 没有在霁月轩久待,他们兄妹二人一起去了禹冬院。 瞧着一双儿女,永安郡主即便有再大的委屈,也隐去了。 江凌不敢让自己表现得反常,便顺势问了永安郡主几句。 永安郡主也是不想让他担心,寥寥几句便带过去了,在他们兄妹跟前嘘寒问暖的。 看着这一幕,江荨的心里很是触动,幸亏上天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她一定不会让前世那些遗憾重现,一定! 第八十三章 静候佳音 “世子,挽玉姑娘来了。” 知道江荨会有动静,于洋便一直在岐王府的大门口巡视,就等着她上门了。 “带她进来。”清世子躺在院中的大树下,懒洋洋的应到。 于洋领命,便退出去了。 挽玉跟在于洋身后,七拐八拐才到了清世子的院子,岐王府之大,走到清世子的院子,甚至于她都汗湿了后背的衣衫。 待见到清世子之后,挽玉便恭敬的给清世子行了大礼。 “世子爷,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信,小姐特地嘱咐奴婢,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里,还请世子殿下过目!” 这不是小事,挽玉明白其中的重要性,自然也很慎重。 清世子接过信,打开便十分仔细的看了起来。 除了信,还有一张写满了的答卷。 看了几眼,他便知道江荨的意思了。 他将信收了起来,放到了怀里,对着挽玉清浅一笑:“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对了,记得转告你们家小姐,待事成,别忘了给本世子好处。” 他那副纨绔的模样,让挽玉微微愣了愣,最后才点头应下了。 待她走远,清世子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世子,既然世子那么在意二小姐,那为何不阻止二小姐查下去?” 于洋不明白,他家世子分明就是对二小姐是不同的,若说是利用,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既然如此在意,为何还要让她跳进这个局里? “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不然那丫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清世子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可他深知江荨的性子,若是没有一个令她信服的理由,她是很固执的。 “走吧,去找父王。”他既然答应了江荨,自然就不会食言。 这事儿,他可做不到,还得他父王去。 蘅芜院—— 挽玉送完信也回来了。 “小姐,信已送到世子手中。”挽玉如实汇报,她家小姐正等着消息呢! 江荨点头,只是她此时昏昏欲睡,那模样,似乎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 她又随口一问:“世子可还说了什么?” “世子让奴婢转告小姐,让小姐不要忘记给他好处……” 出自世子金口,的确是匪夷所思了一点,毕竟,她有再好的东西,也抵不住岐王府的一砖一瓦,两者是无法衡量的。 江荨一下就被惊醒了,哪里还有半点睡意,想起清世子所说的好处,她实在头疼。 “小姐也无需担心,兴许世子就是同小姐说笑呢?”挽玉轻笑着,她倒不信清世子真的会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 不过江荨认了真,就算清世子只是说笑,她也该还清世子超过朋友之外的恩情,他帮了她太多了。 既然清世子上一世在他的桃花仙子那里丢了魂,大不了往后她便帮他仔细留意就是了。 也算是全了他们的友情。 下午的时候,江家便收到了一份令人惊喜的邀请贴。 正是四方书院正式给江妍的邀请贴,在四方书院的考核上,江妍以绝对碾压的实力,得到了书院的认可。 这样的学生,他们自然不会错失。 “江大人,大小姐的才情,让在下也是倾佩不已,若是用心培养,前途似锦呐!” 来送邀请贴的先生很是激动,他已经能想到江妍往后的风采了。 若是将她揽去了,以后她即便声名鹊起,也与四方书院有着很大的益处,四方书院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江二爷脸色一言难尽,高兴有,失望也有,甚至是愤怒,也有。 他抱拳,回答到:“先生谬赞了,妍丫头只不过是一时运气好罢了,实在当不起先生的夸奖。” 他把得意两个字挂在了脸上,却说着无比恭顺的话,也是让送信的先生郁闷不已了。 他只是客套一下罢了,结果江二爷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一时间,那先生倒不好接话了。 一盏茶的功夫,见先生没有动静,江二爷还是坐不住了。 他又觍着脸问到:“先生,只有一封邀请函吗?另一封会不会先生是遗落在了某处?” 他到底还是希望江荨能争一口气的,毕竟江妍再好,也不是他的女儿,将利益最大化,江荨再合适不过。 所以,见先生只拿了一封邀请函,他一时间最多的是愤怒,因为江荨给他丢人了。 先生沉吟了片刻,才道:“江大人,书院确实只给了在下一封邀请函,不过……” 他只说了半句,便卖关子戛然而止了。 “不过什么?” 不过,便代表着有转机,若是能让江荨也去四方书院,他面上也有光。 “不过,二小姐的试题是交予了岐王爷的,王爷公务繁忙,兴许属于二小姐的邀请函,还未发出。以二小姐的才华,想必是出不了差错的,江大人静候佳音就是了。” 那先生本想拍马屁,说了一通好话,不过却是让江二爷的脸色更黑了而已。 去四方书院丢脸就算了,结果这次得将脸丢到岐王那里,江二爷别提有多愤怒了。 她有什么才华? 先生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不过将邀请函送到就是完成任务了,他也无需再留下看江二爷的脸色。 送走了先生,江二爷便让人将江妍的邀请函给她送过去了。 当然,对江荨也免不了一顿责骂。 “逆女!这下你真是将我江家的脸都给丢尽了!”青筋暴起,足矣看出江二爷此事有多愤怒。 江荨不以为意,云淡风轻的说到:“父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既然是考核,自然就会有输赢,荨儿今年差了分毫,大不了来年再去一试就是了。” “你!逆女!给我滚出去!”江二爷暴怒,指着江荨大吼大叫。 江荨微微一笑,福了福身,优雅大方:“荨儿这就告退,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不然,荨儿会过意不去的。” 不理会江二爷的脸色,江荨的心情可是大好,连步伐也略带欢快。 没有邀请函才是正合她意,很快那暗中之人便会露头了。 若是能因此免去四方书院的话,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毫不意外的是,江妍闻讯便赶来了蘅芜院,只有一封邀请函,怎么都说不过去。 江荨慢条斯理的给她亲自倒了一杯清茶,她自己也随之细细品了起来,她不懂茶,却极喜欢喝这种香气扑鼻的清茶,略过舌尖,还有丝丝甜味,让人回味无穷。 江妍可喝不下去,她便看着江荨将一杯茶都喝下肚了才开口:“荨妹,我不相信以你的文采会落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还有些着急,若是没有别的隐情的话,那便是极大的不公平了。 第八十四章 王爷驾到 “大姐姐无需多虑,再等等罢,很快便会有结果了。”答非所问,江荨突然说到。 江妍微愣,她知道江荨话中有话,虽然她不知道江荨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也不会干涉江荨的事。 既然江荨心中有底,她便也放心了。 不过,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荨妹,昨日我去见宗表哥的时候,看到江姒了。” 江姒出府不奇怪,奇怪的是江姒竟然出现在江家的铺子里,她问宗林的时候,宗林说他也不知道。 可江妍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儿不简单。 “荨儿知道了,多谢大姐姐告知。” 江姒还真是不怕死! 江妍微微一笑,林姨娘之事,她帮不上忙,这点小事,她还是不在意的。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愁绪,似乎她总觉得宗林有什么事瞒着她。 所以,她将这事儿说给了江荨听,若宗林真有问题,她也不会心软。 她不是为爱冲昏头脑的女子,她懂得权衡利弊,就算是……牺牲自己的爱情。 …… “四小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宗林少爷怎么会和四小姐有牵扯呢?”挽玉也知道这事越来越严重了,再拖下去或许还会牵扯到更多人。 “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挽玉,你出府让人盯着他,一有动静,便来汇报!” 江妍会把此事说给她听,便是相信她。 宗林是江妍的心上人,他自云州而来,只不过是不知不觉间就做了棋子,她当然不能让他越陷越深,否则到时伤心难过的只会是江妍。 交待完后,挽玉便离开了,江荨揉了揉眉心,这些事堆在一起,让她精力交瘁。 桃叶便十分贴心的替她揉肩,倒是让她有了一些轻松。 哥哥江凌也回去太子殿下身边了,有老爷子坐阵,还有她这个妹妹在,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唯有回太子殿下身边,兴许还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 “郁儿,我若是答应你,你当如何谢我?”说话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清世子。 清世子暗自翻了个白眼,忍住掀桌走人的冲动,应到:“父王,我可是您的儿子,我们父子之间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那锦衣男人,自然就是岐王了,传闻岐王不苟言笑,清俊无双,可现在看来,倒是有失偏颇了。 在儿子跟前,那些个传闻都不可信。 “我跟你是父子,可以不必分那么清,不过那姑娘嘛,跟我没有半点瓜葛,既然想要我帮忙,那就得拿出诚意来。” “谁说没有关系的!她是我的朋友,您就把她当做儿子一样看待就行了!” 清世子想说的本不是这句话,不过他也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便是这句。 岐王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儿子对那姑娘倒是不同,当做儿子? 只怕他这傻儿子,是陷进去咯! 自己儿子拐着弯都想着帮她,这样的情谊可不是友情就能带过的,喜欢却不自知罢了。 他们还太小,谈情太早。不过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是得尽早为儿子做打算才是,不然待那丫头长大了,儿子还不开窍,就晚了! 岐王无奈的叹了叹气:“也罢,本王便去走这一遭。” 他刚好也想去会会江荨,他看过江荨的答卷,与别家姑娘的小雅之词完全不同,这姑娘字里行间尽显大气,他实在想不出来,会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所作。 也难怪自己的傻儿子会为她而侧目。 林姨娘一事未过,又突发了另一件大事。 岐王亲自登门,说要将江家二小姐江荨带走,问其缘由,只说是答卷出了问题。 江荨这是头一回见到岐王,他根据清世子的相貌,倒也能想象出岐王的样子,不过这回见了真人,倒有那么几分出入。 “你便是江荨?”岐王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有几分吓人。 不过江荨不怕他,行了大礼,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回王爷,如果府中没有第二个江荨的话,那便是臣女了。” 江荨虽是第一次见他,倒生不出恐惧来,反而觉得他十分和善可亲。 或许是清世子的缘故,江荨对岐王的好感也不少。 江荨的回答可是让江二爷一阵脸白,敢这么跟岐王说话,她怕是不想活了? 江二爷厉声呵斥着她:“逆女!还不快跪下求王爷恕罪!” 一面又恭维着岐王,脸色转换之快,让人咋舌:“王爷,小女无知,冒犯了王爷,不过念在她还小的份上,恳请王爷莫要与她计较才好!” 言辞恳切,眼神真诚,江荨多看了江二爷几眼,她还以为,他不会替自己说话。 岐王不理会江二爷如何,转头看着江荨,心里一阵满意,不过面上嘛,沉着一张脸,可怕极了。 “伶牙俐齿!江大人之女,还真是名不虚传!”用愤怒的语调,说着夸赞的话,岐王这两句话,可是直接让江二爷的心给吊了起来。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的了,直接跪在了岐王跟前,嘴里满是求饶的话:“王爷恕罪!是微臣教女无方,微臣知罪!” 岐王一句话,他就得跪地求饶了。 岐王轻笑,将他又给扶了起来,“江大人无需紧张,本王只不过是一时气愤,吓着江大人了,快些起来罢。” 看着江二爷的模样,江荨差点没忍住笑,果然是纸老虎,教训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的。 不过,岐王配合她演了这么久的戏,她也得有点回应不是? “王爷,不知臣女到底哪里惹怒了王爷,竟惹得王爷亲自登门问罪?” 这么一问,直接把岐王问懵了。 她是假不知道,岐王爷就是真不知道了。 江荨以为,清世子把江姒写的那份答卷给岐王看过了。 结果清世子压根提都没和自己老子提过此事,只说配合江荨行事,到时在答卷上做做文章就行了。 岐王这次是真黑脸了,这丫头的答卷堪称完美,要挑毛病,那还真挑不出来。 这丫头,是故意的吧? “本王抓人,还用得着缘由吗?小丫头,莫要再折腾了。”学了儿子的那一套霸道做派,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在场的又有谁敢反驳他? 反正江二爷是不敢发话的,唯恐又惹了岐王不快。 他言外之意,便是让江荨别折腾他了,江荨看他脸色的确不对,心下一梗,也能猜出缘由了。 一定是清世子没有告知他老子,故意借她的手刁难他,这样想着,江荨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她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岐王。 天地良心,岐王爷,是您儿子自个儿顽皮。跟她真没有关系啊! 第八十五章 老爷子出面 “王爷要带走我的女儿,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不问缘由,那叫什么事?”永安郡主的声音响起,众人便都被吸引过去了。 一眼望去,永安郡主通身的气势逼人,叫人不敢多看,唯恐亵渎了她。 她一双美目注视着岐王,为了江荨,她还不至于向岐王低头。 她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便是江姒了。 看着江荨的时候,眼里尽是担心的模样,乍一看,还真以为她们是姐妹情深。 听着永安郡主的质问,岐王先是看了一眼江荨,再微不可见的叹了叹气。 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只能他来做了。 他起身,轻笑:“郡主爱女心切,本王理解,不过这个丫头今天跟本王走定了,至于理由,本王还是那句话,本王抓人不需要理由。” 无赖这一点,岐王学得十成十。 见他如此不讲道理,永安郡主已然是怒火中烧了,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还没有资格跟一个亲王叫嚣,可江荨是她女儿,她不可能看着女儿就这么被带走。 想着,她便走上前去,将江荨护在身后。 “我不知道荨儿她究竟哪里惹怒了王爷,但我是她母亲,王爷大可降罪在我身上,荨儿年幼无知,还请王爷网开一面!” 永安郡主一脸沉重,她知道最近有很多事发生,可这一桩桩接着一件件,险些要将她给击垮。 不管如何,她始终都是一个母亲,只要能保护好江荨和江凌兄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无怨无悔。 岐王看着目光坚定的永安郡主,心里苦啊! 他能怎么办?答应了那个只会坑爹的小兔崽子,他只能硬着头皮把戏给演完了。 无法直面永安郡主,他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江二爷。 “江大人,本王要带这丫头走,你可有意见?” 不用细想,便知道有胁迫的意思,岐王这是让他来做一个选择。 江荨他是一定要带走的,为今之计,只有低头,将永安郡主给拉开,不然到时候连累的是他们整个江家大爷。 他还赌不起。 江二爷此时也是幽怨极了,他不是没有去请示过老爷子的意思,可老爷子就是不搭理他,甚至连幽院的门都不让他进。 这下好了,这个难题抛在了他的身上,无论怎么选,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永安郡主色变,不过她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一旁疯狂给江二爷使眼色,祈求他出言阻止,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江二爷害怕看到她的眼睛,便将头转到了另一边,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想了许久,他才开口答到:“王爷……您请便!” 他还能怎么办?除了妥协,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不成? 岐王不是一般亲王,若是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他为了江家考虑,也不得不把江荨给交出去。 “你!”永安郡主气得肝疼,她知道江二爷绝情,可她没想到的是,江二爷的心分明就是石头做的! 江二爷自认理亏,不敢看她,匆匆忙忙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王爷,我是不会把我女儿交出去的,想要带走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还指望江二爷? 岐王皱眉,这事儿还真的棘手,偏偏有一个永安郡主插手其中,倒让他不好办了。 别说是他了,江荨自个儿也郁闷,那林大人做事还真是拖沓,到如今也没个结果。 林家也没什么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家死了个丫鬟。 她自然不是盼望自己娘亲出事,而是没人拖住她娘亲,动粗的话,岐王还真的下不去手。 正想着,便来了一个可以制止永安郡主的人。 江管家扶着老爷子前来了,府里眼线众多,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了,老爷子也坐不住了。 “许久未见,岐王还是老样子。”老爷子的声音浑厚有力,丝毫听不出是一个年迈的糟老头子。 老爷子虽然有免行礼的权利,可他也并没有因此而倚老卖老,仍是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哈哈哈哈!江老说笑了,江老才是一点没变,江老近来身体可好?” 岐王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不少,老爷子的面子,他还是得给的。 他此时便有些犹豫了,若是老爷子出言求他,他该如何? 好在,老爷子没让他为难。 寒暄了两句,老爷子也状似明白岐王来的目的,他看了一眼江荨,又看了一眼永安郡主。 缓缓说到:“想必王爷带荨丫头走,也是事出有因,王爷尽管带走便是。” 老爷子可是这个计划的策划者,若是让永安郡主破坏了,还有什么用? 岐王还未回话,永安郡主已经忍不住了。 她还以为老爷子会站在她这边,毕竟老爷子挺喜欢她女儿的,可现实却是,老爷子毫不留情。 “父亲!荨儿她就算有错,可也不至于要被带到岐王府去,荨儿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父亲!” 永安郡主声泪俱下的求着老爷子,老爷子根本就没问过她的意见,便擅作主张的将她的荨儿给交出去了,这样的落差,她实在承受不住。 若不是心中的信念撑着,她指不定都会直接晕过去了。 岐王耸肩,与江荨过了个眼神,还得是老爷子来得及时,不然他还真不好行事。 江荨也很无奈,郡主娘不知道内情,自然十分担心,她也很自责,让郡主娘担心成这个样子,可她若是说了,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她只能做个害怕的哑巴。 老爷子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敲了两下,怒道:“无知!王爷又不是恶人,去岐王府是荨丫头荣幸,莫要再多言了!” 若是不狠心,怎么可能到达他这个高度? “可是……”她还没说完,便被老爷子给打断了。 “来人,将郡主带下去!” 不会对永安郡主如何,只是让她冷静一会儿,总好过一直在此叫嚣耽误事比较好。 老爷子的命令还是很好使的,很快便进来了下人,将永安郡主给架了出去。 “父亲!不能啊!” 她还在高喊着,现在还有一点机会,她在祈祷着有转机。 可惜,直到她被带下去了,声音逐渐远去,也无济于事。 江姒没有跟着郡主娘一起下去,而是躲到了江二爷身后。 江二爷背后,是一张恶毒无比的脸,或许是怕江荨将她代写一事说出去,所以她格外的低调,生怕被江荨看见,就这么将她给抖出去。 第八十六章 不会放过 她的手都还在抖,江荨看得一清二楚。 江荨暗自好笑,江姒竟然也会怕,都做了这么多事了,居然还这么胆小。 她越怕,江荨便越兴奋,反正只是逗江姒玩,吓吓她也不错。 “王爷,臣女有话要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姒,眉目间的情绪流转,出口便让江姒捏了一把汗。 岐王见她终于不做哑巴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应到:“说吧!”岐王爷语气中气十足,不过一听便知他不是真怒。 一问一答,竟瞧出了几分欢乐。 江荨的眼珠在眼眶中转动两圈,随之又眨了眨眼,倒颇有几分俏皮。 “王爷,臣女可以跟王爷走,不过臣女想和四妹妹说几句话再走,恳请王爷恩准!” 江荨似笑非笑的盯着江姒看,江姒的头皮都发麻了,这下江荨又要找她说话,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是关于什么了。 岐王自然不会阻拦,点头同意了。 老爷子怕她出岔子,还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番,江荨皆以微笑示心安。 岐王都没话说,江二爷自然也不会有异议,亲眼看着江荨和江姒两姐妹到一边说话去了。 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在朝堂上都没有这般心累的。 “是你故意陷害我的,对吧!那答卷是四妹妹你答的,结果岐王爷却降罪于我,四妹妹,你还真是我的好妹妹!” 江荨装作大怒的样子,指着江姒就是一番质问。 别的人清不清楚不重要,她就是要让江姒知道,岐王此次上门便是治她的罪的。 果然,江姒听到之后,眼睛亮了亮。 “二姐姐,你在说什么呢?姒儿听不懂。姒儿帮了二姐姐的忙,不求回报,但求二姐姐不要和姒儿生分了,姒儿对二姐姐绝非是虚情假意,还请姐姐明鉴!” 江姒当然不可能承认,她依旧坚定江荨看不懂她写的是什么,岐王找江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起初还担心以江荨和清世子的交情,兴许岐王会大事化小,可没想到,岐王还是来了,正好,她也懒得去想别的方法了。 江荨冷笑,厉声呵斥到:“够了!我不想听你的鬼话,江姒,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正说着,江姒的泪花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二姐姐,我……我真的没有!” “你嫉妒我可以去四方书院,所以你绞尽脑汁的想要陷害我,让我不得不放弃四方书院,还惹了岐王这么大的麻烦!江姒,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荨又摆出以前的那副做派,将江姒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她也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她并不知情江姒究竟写了些什么,想到这里,江姒也就放心了。 江姒想着,到时候打死不承认就是了,江荨又能奈她何? 她将自己供出来又如何?带庶妹去参加四方书院的考核,更加丢脸。 江姒摸着眼泪,江荨冷哼一声,便没有再理会她了。 没多做停留,她便跟着岐王离开了江家。 完成了儿子的嘱托,岐王便没了人影,江荨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有些无语。 是于洋驾车,江荨坐得倒是安稳。 “你怎么不在你家世子身边伺候?”于洋一般不会离开清世子身边,除非特例。 而显然,就是因为她才让他出现在这里了。 于洋一边驾车,不忘回答到:“世子担心二小姐,便派了在下来送二小姐回岐王府。” 他驾车平缓,不会出什么岔子。 毕竟在回易京的路上,她的模样的确挺吓人的。 江荨颇有些感动,有清世子这个朋友,还真是她的福分。 不过,她不打算去岐王府。 “于护卫,你不必将我带到岐王府,把我送去城西别院罢。” 本就是做戏而已,没必要太过当真。 岐王府可不比江家好,她早就让挽玉准备好了的,城西别院,乃是她母亲名下的。 “二小姐,恕在下不能应允,世子说了将二小姐带到王府,在下不敢忤逆世子的意思,还请二小姐见谅!” 自家世子和一个二小姐的话,要听谁的,他当然不会糊涂了。 江荨扶额,她就该知道,于洋只听他家世子的话,跟他说了也是无济于事。 也罢,那便去岐王府走一遭,小心行事便是了。 到了岐王府,她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岐王府,这样也好,那暗中的人也不会起疑,就算要走,待松懈了之后,再离开也是一样的。 进了岐王府,于洋却偏偏不走寻常路,带着她七拐八拐的才摸到了清世子的住处。 似乎是在避开什么人,江荨摸不着头脑,也没好问于洋。 这是江荨第一次来岐王府,也让她大开了一次眼界。 清世子见她到了,本来躺在凉椅上乘凉的,一个鲤鱼打挺便起身了,精神气十足。 “你可算是来了,小爷我都快无聊死了!” 他还带了一些撒娇意味,三言两语便惹得江荨一脸黑线。 江荨将她自己的打算同他说了,却一度让氛围变得很紧张。 清世子自然是希望她就留在岐王府的,还说什么朋友就应该共患难,不让她自个儿撇得那么清。 不过江荨可不是这个意思,她明白清世子是想帮她,可她也不会一直依赖于清世子。 他已经帮她够多了,再多的话,她就还不起了。 “你这丫头,是真狠心呐!”清世子无奈的叹了叹气,他真的是拿这个小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想慢慢告诉她一些事情,可现在看来,她不会就此接受,不如,让她自个儿去发现,到时候也好解释。 江荨抿唇不语,她不是狠心,而是脑子清楚。 清世子一个人喃喃自语,江荨便坐在一旁,两两无言,却难得安静。 “世子,沈小姐来了。” 江荨一听到“沈小姐”三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沈芙。 自上次在大街上,她便没有再见过沈芙,听说她也要在四方书院读书,所以便没有随宜安公主回锦州。 听说,她是住在了温阳公主的公主府里,不过,貌似她和锦荣郡主不太对付。 她想住的是岐王府,可清世子坚决不同意,岐王爷便拒绝了。 她便是不想在温阳公主府邸也是不行了。 “要我回避一下吗?”江荨眨了眨眼睛,表哥表妹的,她实在不好碍人眼。 她以为他会跳脚,大吼大叫,结果他居然点头了。 江荨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便闪到了屏风后,横竖躲起来是不会吃亏的。 她这边刚藏起来,沈芙便进来了。 第八十七章 会害了她 “清郁哥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沈芙的眼睛红红的,可见其伤心,她嘶哑着嗓子,质问清世子。 宜安公主回了锦州,她才顾不上别的,清世子的疏远让她乱了方寸,早就将宜安公主的嘱咐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清世子冷着一张脸,答到:“是。” 他不喜欢沈芙,无关其他,只是因为沈芙对他有非分之想。 他和沈芙是表兄妹,他只把沈芙当做妹妹,从未有过亲情以外的想法,偏偏沈芙不知趣,非要缠着他。 她虽住在温阳公主那里,可隔三差五便会来岐王府作客,每逢沈芙找上来,他都会躲起来不见,今日是个例外。 因为江荨。 “清郁哥哥,你说过的,长大后会娶我,我一直都记着这句话!” 沈芙声泪俱下的说着,江荨在屏风后面,都吃了一惊。 她只当清世子和沈芙只不过是认识罢了,原来,他们还有这种渊源。 只是,儿时的承诺,沈芙尚且记得这么清楚,可见她有多执着了。 清世子皱眉,不悦的说到:“童言无忌,小时候说过的话怎么能作数?” 他分明可以装傻的,可沈芙非要挑明,他也没办法。 况且,他还不止对沈芙一人说过,他甚至还对锦荣郡主也说过同样的话,本就是一句戏言,谁当了真,谁便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沈芙哭着上前扯住清世子的衣袖,几近癫狂的说到:“自我离开易京到锦州,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你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我答应母亲来易京,就是因为想与你重逢,清郁哥哥,你信我!” 沈芙如何能甘心?她虽身处锦州,可每日想的都是易京的人,好不容易有机会来了易京,可她幻想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什么别后重逢,都抵不过一句童言无忌。 清世子无奈,沈芙这般,他又狠不下心,毕竟沈芙并未做什么让他特别厌恶的事。 “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回来得晚了。”清世子不知为何,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时机刚刚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没想到,清世子的一句话让她险些没撑住。 “清郁哥哥,你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故意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人来哄骗我,好让我死心,对不对?” 沈芙哭着哭着就笑了,她试图给自己解释。 “我没必要骗你,芙妹,你醒醒吧,我此生只会娶她一个人!我对你只有兄妹情谊,绝非男女之情。”狠心?清世子当仁不让,他不会给沈芙机会。 要说喜欢,他自己都搞不懂什么是喜欢,沈芙说的情情爱爱,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他确定的是,他不喜欢沈芙。 更多的是一种怜惜,沈芙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一直都是被当做棋子,那执棋之人,正是她的母亲,宜安公主。 就是因为他都知道,所以才没有对沈芙恶语相向,可若是只有狠心才能断了沈芙的念想,他不介意做个恶人。 “那你告诉我她究竟是谁?清郁哥哥,我不甘心,我在锦州等了六年,才等来了重回易京这一天,你一句有喜欢的人就想让我死心?” “沈芙,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你应该再清楚不过,若是你对她下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沈芙脸色可怖,她这种人,一旦被激怒,是会不择手段的。 清世子脸色也十分难看,若是她伤及无辜,那样的话,罪魁祸首便是他清世子了。 不讲道理的人,最害怕的便是比他还不讲道理的人,清世子本能对这样的沈芙感到害怕。 沈芙将眼泪抹了去,笑到:“清郁哥哥还真是看得起我,既然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我若再不知趣,便是不知好歹了。” “从此以后,沈芙再也不会来打扰清郁哥哥了。”她忽然想起母亲宜安公主说过的话,只有绝对的权利才不会背叛。 再回过头看自己的行为,突然就显得幼稚可笑了起来。 清世子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沈芙死脑筋,非要在他这颗树上吊死。 “芙妹,你能想明白自然是好事。我不是什么好人,给不了你想要的,你长得漂亮,又有才情,再怎么样,往后的夫君肯定会比我好一百倍,你说是吧?” 清世子笑嘻嘻的,又恢复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沈芙咬唇,没有说话。 半晌,才回答到:“清郁哥哥,沈芙只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 说完,她便带着随行的丫鬟离开了。 连头都没有回过,出了房门,便捂着脸小跑了起来,身后的丫鬟也撒开腿追了上去。 跑得累了,她便蹲在地上,戚戚的哭了起来。 放下,岂会那么简单的? 她说不再纠缠,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想不通,究竟哪里差了。 她是锦州百姓口中的锦州仙子,是恍若谪仙一般的人物,高不可攀。 可她不愿做那虚无缥缈的人,她就想要他的一颗心,可他却显然不明白。 她问他,究竟是谁偷走了他的心,他却不答,她只是想要知道,他喜欢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仅此而已。 丫鬟也追了上来,看着此时异常狼狈的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我知道你给母亲写了信,再写一封吧,我不会执着于此了,让她放心。” 沈芙眼神空洞,突然对着那丫鬟说到。 那是她母亲宜安公主留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不然怎么控制得了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呢? 那丫鬟颇有些错愕,她以为自己做的够隐匿了,没成想小姐还是知道了。 她随即颔首,见沈芙这个模样,大抵也是真的死心了吧。 若她家小姐至今还没醒悟,想必公主也不会任由她胡来,做不成棋子,待她及笄,有才有貌,这样的她,不至于浪费了。 …… 清世子看着沈芙离去的背影,叹了叹气,他不知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对的,可他也没得选。 他和沈芙注定无缘,宜安公主既然送她来易京,就绝非是想让她跟自己纠缠不清,他虽是二世祖,却也不想招惹宜安公主那个疯子。 江荨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见他愣神,撇了撇嘴,果然,这世间啊,唯情最难。 “沈芙姑娘人长得漂亮,还十分聪慧,换作是我的话,指不定就抱着人家大腿求她别离开了。”江荨打趣到,她自然是说笑的。 第八十八章 岐王妃 清世子睨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到:“你懂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再好,跟小爷也没什么关系!”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到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江荨找了个椅子坐下,托着腮,问到:“你为何要骗她?沈芙姑娘应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你只要态度坚决,想必她也不会胡搅蛮缠。” 江荨自然知道他是在说胡话,距前世桃花仙子出现,还得有好几年。 清世子以有喜欢的人为理由来拒绝沈芙,在江荨看来,不是很好。 “你怎知我是在骗她?”没头没脑,清世子看了她一眼,突然说到。 江荨的心也跟着一跳,她能看到清世子眼底的认真,不似他平时的轻佻,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江荨在心底猜测着,却不敢亲口问他。 正当此时,清世子又说到:“我若不这么说,她也不会这么快死心,会害了她的。” 他眼里认真的神情不假,让江荨松了一口气,幸好是虚惊一场,这厮没有别的意思。 倒不是她自恋,只是她怕清世子口味清奇,不喜欢沈芙那种姑娘,或是孙妙珠那种活泼可爱的女子,瞎了眼似的对自己有想法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 毕竟她只想和清世子做朋友,仅此而已,她只有一颗心,已经许给了谢宁,便不会再为初除谢宁之外的其他人动心了。 幸好,是她多心了。 不过,清世子的话,也让她想了许久。 她大概也能猜到缘由,再之后,便也只能感叹其身不由己的无奈了。 见她连连叹气,清世子在她头上敲了两下:“你叹什么气?小孩子一个,感叹那么多做甚?你又不懂什么是情。” 江荨捂着被敲的头,一脸戒备的看着清世子,生怕他再来一次。 “不懂有什么不好的,懂了也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他和江妍一样,都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对情这个字,理解得懵懵懂懂。 江荨努了努嘴,她上一世好歹也是能做这厮母亲的人,还能不懂什么是情? 回过头来,仔细一想,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最欢乐嘛。 倒是清世子,怕是只懂什么是喜欢,再往大了说,问他什么是爱,他绝对说不出来。 清世子对江荨说的,倒是颇为认同,点了点头。 他们俩就情这个字,说了这么大半天,回过神来的清世子把自己嘲笑了一番,他干嘛对江荨这个小丫头说这么多? 沈芙走了,二人也就又说起了先前没说完的事。 江荨有自个儿的计划,她要去城西别院,她已经和挽玉约好了,还有桃叶在府中打探江姒的情形,虽然老爷子自己有打算,可她却不打算坐以待毙。 再指望老爷子,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老爷子给卖了。 知道她的意思,清世子倒也没好再留她。 “你……算了,我让于洋送你去就是了,只是,你千万要小心。” 他到底还是拗不过江荨,想告诉她真相,可挣扎了一番之后,又说不出口。 横竖她都是要发现的,待她自己去查就是了。 江荨点头,她总觉得清世子欲言又止似有重重心事,不过她也不太好问,只能搁置着。 “小丫头,你若是遇到难题了,随时来岐王府问我,我都会告诉你的。” 他还是忍不住,看着江荨那张认真的脸,他在她面前装不下去。 江荨笑眯眯的点头,应到:“那是自然,若是不然,江荨也不会和世子做朋友了。” 她打趣着清世子,清世子愿意帮她,她自然是万分感激。 见她调笑,清世子也笑了起来,温暖如春。 她跟在于洋身后,便出去了。 清世子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笑容不减。 “于护卫,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不止清世子如此,连于洋都是带着笑,送江荨出府,他仍是笑着的。 平时冰冷的石头,居然也会笑,而且笑得还这么……慈祥。 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老父亲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一样,慈祥有爱,结合到于洋的身上,别提有多怪异了。 于洋愣了愣,也意识到自己的笑太过明显了,只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山脸。 又咳嗽了两声,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在下只是觉得世子比以前要活泼了许多,这一切还得多谢二小姐,自从遇到二小姐后,世子脸上的笑都多了几分。” 他也算是看着清世子长大的,自然是十分关心他。 江荨闻言,脸色怪异,什么叫遇上她之后就多了几分笑意? 见她如此,于洋也没再说下去。 “于洋,你身后是什么人?”二人低调走着,还未出府,却突然撞上了一个美妇人。 身后还带着一众丫鬟,浩浩荡荡。 江荨偷偷打量着她,她和清世子长得极为相似,江荨一猜便能猜出她的身份。 想必,她便是岐王妃了。 于洋拱手,正欲回答,江荨突然便福身给她行了大礼。 “臣女江荨见过王妃娘娘!” 她突然行礼,还让岐王妃高看了她几眼,本就注意的是她,这下,都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了。 江荨也不羞怯,反而是落落大方的任由众人的打量,尽显世家嫡女的高贵之气。 岐王妃一早便听说于洋奉命带了一个小姑娘回府,原来便是江家的姑娘。 长得还挺讨喜的,也懂礼,是个不错的孩子。 “你便是永安郡主的女儿?”从江荨的样貌上看,也能看出永安郡主的影子来。 不过要说长相,她倒更像江二爷多一点。 江荨颔首,默认了岐王妃的话。 岐王妃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看了几遍,又见于洋在她身旁,颇有些好奇。 于洋除了听王爷的话,便是儿子的话了,可王爷早上压根就没回来过,所以说,她是从儿子的院子出来的? 她倒是不知,儿子对哪个姑娘这般特殊。 “是个好孩子。”岐王妃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还随之点了点头。 江荨默然,岐王妃还真是有意思…… “多谢王妃娘娘夸奖。” 岐王妃的夸赞,她还能反驳不成? 江荨也是无奈,好好的,竟然撞见了岐王妃。 她先前还以为,岐王妃是那种特别威严,还蛮不讲理的女人,如今一看,居然完全不符合她心中的形象。 江荨怀着敬畏,却丝毫没有感到害怕。 答谢之后,又是两两无言,不过却也没有那种尴尬的气氛。 “王妃,属下奉世子命,送江小姐出府,还请王妃行个方便。” 意外之意,便是让岐王妃让道。 第八十九章 帮他一把 岐王妃听罢,也没有再拦着,还特地嘱咐于洋要保护好她。 江荨默然,她前世可不知道岐王一家这么热情好客。 挽玉已经将城西别院打点好了,就等着她了。 有于洋在,自然不会出岔子,安安稳稳的到了城西别院。 她是被“抓”去岐王府的,估计这会儿易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正是这会儿,就更不能出岔子。 将她低调送到,于洋便隐去了,挽玉忙迎了上来。 “小姐,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 她说的,是江荨让她查的宗林一事,宗林涉水不深,查起来,自然不是很难。 江荨点头,搭上她的手,便进了别院。 “小姐猜得不错,宗林少爷和四小姐确有牵扯。” 挽玉把自己查到的消息,通通都告诉了江荨。 宗林这个外来小子受了老爷子的另眼相待,江姒以及她身后的人又怎么会不动心思呢? 江姒是柔弱无依的江家庶女,宗林亦是寄人篱下的落魄少年,随便几句话的功夫,便让宗林对她放下了戒备,甚至还赢得了宗林的怜惜。 这些,还得是府中丫鬟神通广大,想知道,也并不难。 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别人的棋子,甚至还对江姒深信不疑。 挽玉说到这里,已经十分气愤了。 宗林少爷分明就是玩火自焚,他自个儿寻死不要紧,最后连累的却是大小姐的名声。 大小姐跟他之间的关系,江家上下皆是心照不宣,他这般分明就是没有将大小姐放在眼里。 若老爷子不肯放过他,他或许就直接被赶回云州了,莫说什么郎情妾意,到时候都得做一个了断。 挽玉自然不会为一个宗林而惋惜,她是觉得江妍喜欢错了人,宗林压根就不是她的良人。 江荨听罢,也有同样的感触,宗林的确不是能托付终身的人,不过,胜在江妍还喜欢他,她伸一伸手也不为过。 “你再去跑一趟,将宗表哥带来见我,切记,莫要让人察觉了。” 必须得暗中行动,虽然江姒暂且还顾不上宗林那边,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 挽玉叹了叹气,她明白了江荨的意思,也不好忤逆自家小姐,点头便出去了。 江荨百无聊赖,撑着下巴思考着。 或许老爷子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也不知道,这场密谋,到底牵扯到了什么人。 她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上一世稀里糊涂的过了,她到死都不知道易京底下究竟藏着什么腌臜事,到了如今,一个接一个的阴谋袭来,还真有一些无从招架。 挽玉很快便将宗林带来了别院,挽玉冷着一张脸走在前面,宗林像个犯错的孩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挽玉代表的是江荨,也就是说,江荨知道了一些端倪,所以才会去找他前来。 他只当是他和江姒关系密切,所以江荨看不过眼,想替江妍讨个说法。 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自认理亏,已经是输了气势。 将他带到,挽玉便退到了江荨身后,细心的替江荨打着扇。 他不知道江家发生的事,只是听说府上的姨娘惨死,多了的,还没有听到。 所以他并不惊讶于江荨为何会在这里,而不是岐王府。 江荨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也没有要挽玉看座的意思,他自个儿也很紧张,双手交叠,分明眉目里疑惑居多,却不敢先出声。 看了他好一会儿,江荨才笑了笑,让挽玉给他搬了一个凳子前来。 见江荨此举,他才松了一口气。 “宗表哥可知道我为何找你前来?” 先发制人,江荨笑眯眯的问着他。 宗林本落下的一颗心,忽然又提了起来,江荨将他找来,不说缘由,反而是问他,宗林愣了愣神,真就在思考着其中缘由。 他知道江荨是什么脾气,之前在云州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了,自然不会以为江荨是在同他开玩笑。 想了一下,才颇为认真的回答到:“荨表妹是因为四妹妹才来找我的,对吗?” 江荨挑眉,算是承认了,她也没必要去掩饰。 见她点头,宗林便更加紧张了,江妍上次问他江姒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没有说实话,想必江妍已经告诉了江荨。 江荨最是精明,他还能说谎骗她不成。 想着,宗林慌忙解释到:“荨表妹,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把四妹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她和我小妹很像,我一人在易京之地,难免思乡情切,恰好四妹妹出现,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他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解释。 江荨失笑,他果然是个糊涂蛋,也难免江姒会将他骗得团团转。 江姒和她同龄,宗林怎么可能会对她萌生不该有的心思? 他自己心里慌乱,说出的话也是荒唐至极。 “宗表哥多虑了,我可没有管别人风流事的习惯,今天找你来,的确是因为四妹妹,却和大姐姐无关。” 宗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想失去江妍,至少,他心中现在是有她的。 “那荨表妹想问何事?若我知道,定知无不言!” 江荨的面色凝重,一张小孩子面孔,却让宗林不禁打了个寒噤。 似乎,有大事! 江荨见他识趣,也没有停顿,直接说到:“宗表哥可知道,你已经犯了一件不可饶恕的错,若是被祖父追究起来,或许,你便要回云州了。” 她可没有夸大,老爷子只会更狠。 她的神色不像是哄骗他的,宗林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却不由得的手脚冰凉。 “宗林不知,还请荨表妹言明!” “宗表哥可知四妹妹接近你存的是什么心思?想必宗表哥也不知道,江盼的死,前些日子的姨娘之死都与她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宗表哥以为,她只是孤苦无依的小妹妹吗?” 事到如今,江荨想让他清醒,就必须告诉他一些事情。 江荨这些事,宗林觉得十分荒唐,更多的是不信。 江姒甚至比江荨都还要小一些,这么多的心思,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有的吗? 或者说,他不愿相信江姒是那样的人,事到如今,他还对江姒深信不疑。 “荨表妹,凡事得讲求证据。”江盼之死的幕后黑手他不知道,可他也听说了,林姨娘惨死,分明就是永安郡主所为,江荨是她的女儿,自然不会相信,可事实就摆在那里,又有何值得辩解的? 将这些事,都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那才是最大的笑话! 第九十章 不知好歹 “宗林少爷,我家小姐所说句句属实,找你来此,难不成只是为了骗你不成?”挽玉愤愤不平,真是好心不识驴肝肺,这宗林少爷,也太不识抬举了点。 江荨抬手,制止了激动的挽玉。 转而看向宗林,她倒没想到,宗林会这么信任江姒,看来,江姒真的很会伪装。 “随便宗表哥怎么想,我也并非想告诉宗表哥所谓的真相,我只是想告诉宗表哥,你私下于江姒来往,祖父未尝不知。” “我只不过是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才想着拉你一把,可你自己不识好歹,那江荨便没办法了。既然宗表哥心中自有定论,那就请宗表哥离开吧。” 她原想的是帮他一把,可如今,江荨突然不想插手了。 这样的人,不配她出手。 她也不放心把江妍交到他的手里,如此执迷不悟之人,有何好说的? 宗林见她脸色难看,隐有怒气浮于表面,所说的话也是恨铁不成钢之意,让宗林也有所动摇了。 他一面觉得江荨不至于骗他,可他也是的确不相信江姒是骗他的。 一时两难,他倒还真不知道该相信谁。 “宗林少爷,我家小姐要休息了,请回吧,奴婢便不送了。”挽玉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态度更是别提有多差了。 宗林脸一红,却也不好对一个丫鬟发脾气,更别说还是江荨的丫鬟。 他无奈之下,只好先行离开了。 他走得极慢,想着江荨也许会叫住他,同他说更多,可惜,江荨直接没搭理他。 回了商铺,他还未回神,想着江荨所说的话,却还是不明所以。 “宗表哥!”他听着小姑娘清脆的嗓音,便回了神,是江姒来了。 她眉眼含笑,一脸的天真,看着她,萦绕在宗林脑海中的种种思考,都烟消云散了。 “四妹妹,你怎么来了?” 江姒撇嘴,撒着娇:“姒儿想宗表哥了嘛,从来没有人在乎姒儿一个小小的庶女如何,只有宗表哥会关心姒儿,姒儿又不是不知感激之人,这不,姒儿特地给宗表哥绣了一个荷包,宗表哥可还喜欢?” 江姒的眼睛很好看,圆圆的,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她一脸的纯真,宗林的心都要化了,他接过江姒手中的荷包,上下翻看了几眼。 心里还有几分失落,他分明和江妍心意相通,可江妍却没有给他送过她自己亲手绣的东西,他起初以为江妍那样的女子,不会女红,可到了易京,人人都在说大小姐绣功了得,可想而知他心里的落差有多大了。 反而是这个惹人怜惜的小妹妹,处处都在关心着他。 现在看来,或许江妍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一时觉得有趣罢了? “谢谢你,四妹妹。我很喜欢!”荷包上的图案是一只翱翔的苍鹰,很得他的心意,他就期盼有朝一日,他也能像苍鹰一样翱翔,他自有壮志凌云。 江姒只是轻笑,看着她的笑脸,宗林却觉得很是温暖。 他这下真的将江荨同他说过的话抛之脑后了,这样纯善的姑娘,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 “宗表哥方才是去见了什么人吗?”江姒突然问起,也是一脸的天真。 宗林没有多想,却也没有告诉她实话。 答到:“嗯,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你问这个做甚?” “姒儿在这里等了宗表哥好一会儿了,他们说你被一个姑娘叫出去了,姒儿好奇嘛!” 合乎情理,宗林便不会生疑,他十分温柔的看着她,想着,往后发迹了,一定不会忘记她的,若是可以,他真的想把江姒认作亲妹妹。 他也没有避讳江姒,直接将账本拿了出来,翻看着,他学得很快,加之老爷子有意培养,这些东西,早就是他在管理了。 “宗表哥,姒儿帮你研墨。”江姒自告奋勇,咬着嘴唇,生怕宗林说出拒绝的话来。 宗林一看,便心软了,也就同意了。 殊不知,他们俩的言行,早就被掌柜尽收眼底。 掌柜唤来了店里小厮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自己则是急匆匆的离开了。 …… 另一边,江荨气定神闲的喝着茶,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什么令人不快的事一样。 倒是挽玉这丫头,一直臭着一张脸,她是十分不理解,怎么会有宗林这样的人。 “小姐,宗林少爷还真是不知好歹,小姐好心好意帮他,他却还以为小姐是在蒙骗他,真是枉费小姐一番好意了!” 换作是旁人,小姐绝对不会搭理,可谁知宗林少爷就是这般执迷不悟,她真是恨不得给他两耳光打醒他。 江荨颇有些好笑的看着咬牙切齿的挽玉,她倒是不在意,什么好意不好意的,全看她心情,既然宗林不相信她,她也无需多费口舌。 他要自寻死路,她何必要拦着他? “他不信我,是他自己的事,也与你无关,何必让自己大动肝火?” 江荨再清楚不过,何必为了一个宗林生气,那也太不值得了。 挽玉一听,点了点头,这么一想,便通畅了许多,不再纠结了。 接下来,便是等着桃叶的消息了,她走之前,让桃叶注意江姒的动向,想必,很快她便能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了。 幽院—— “不出老太爷所料,正是宗林少爷泄露了账本,宗林少爷似乎对四小姐没有戒心,他们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说话的正是方才的掌柜,江家的商铺,都是直接经老爷子之手的,他能放心的将宗林放到商铺去,便是有恃无恐。 他不怕宗林有歪心思,就怕他没胆子,什么事都做不成。 宗林是个有上进心的孩子,可他终究是太年轻了。 就在前不久,江家的商铺出了一些问题,损失了不少银子,甚至殃及到了江鸿良那里。 再结合江家发生的事,也不难猜出,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老爷子起先没有怀疑到宗林的头上,只是以为商铺里有人被收买了,可调查了一番,竟然查到了宗林的头上。 那些账本,便是从宗林那里泄露出去的。 老爷子是什么人,一查便知他和江姒有什么关联,一直没有出手,便是不想打草惊蛇,以及,给宗林一次机会。 宗林好歹也是他妹妹的孙儿,几分薄面,他还是要给的。 今日这般,也不过是证实了此事。 “先别声张,你且回去好好盯着他。”这小子太过纯良,便是愚蠢了。 掌柜颔首以示,转头却又想起另一件事,说到:“对了,二小姐的丫鬟来找过宗林少爷。” 第九十一章 月黑风高 老爷子似乎早就知道了,面色十分淡定从容。 掌柜见状,便没有再多言,看来老爷子已经知道了,他也就不必多事了。 待他走后,江管家从后面出来了,顺便给老爷子倒了一盏茶。 “老太爷,要不要告知二小姐?恐怕她再查下去,会出事……” 江管家迟疑的说着,他挺喜欢江荨那个小丫头的。 老爷子已经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了,可因为那人身份,只能自认吃亏了,拿那人没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老爷子却没有告知二小姐,放任二小姐自主行事,江管家是无心不忍的。 老爷子抿了一口茶,只是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 半晌,才缓缓说到:“她既然有心查下去,那就让她好好看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那丫头心思重,无需你去操心。” 说了又怎样,他就不相信江荨会完全相信他这个糟老头子。 江管家也随之点了点头,他仔细想了一下,发现的确如此。 他欲要走,老爷子突然又叫住了他。 “你派两个人暗中保护那丫头,找两个聪明的,别让她发现了。” 谁说老爷子心狠的?江管家轻笑,老爷子对二小姐是真的上心。 他颔首,退下了。 …… 傍晚的时候,桃叶便传来了消息,说是江姒鬼鬼祟祟的,似乎要去见什么人。 打探清楚了地点,便直接给江荨传了信。 “小姐,不如再去求清世子帮帮忙吧,我们贸然行动,若是被发现了,恐怕还会有大麻烦。” 挽玉想的周到,她怕的是,到时候没有后路。 江荨摇了摇头,就这点事她还不至于去麻烦清世子。 再说了,暗处还有人呢。 这别院周围,还有人在暗处藏匿着,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那些人,应该没有恶意,或许是要保护她的,她大胆猜测着,底气也多了一些。 见自家小姐坚持,挽玉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在她身侧向着桃叶所说的地方赶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只有挽玉手里的一盏灯闪着幽幽的光。 桃叶所说的地方,距离城西别院不远,不一会儿,江荨她们便到了。 此地有易京唯一的湖泊,桃叶所说的地点是靠湖边的一个凉亭。 远远望去,亭中似乎还有一个人,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小姐,奴婢将这附近都找过了,没有见着桃叶。”桃叶既然说了会在这里等她们,就不会轻举妄动,结果却不见其人,挽玉皱着眉头,怕桃叶出事。 江荨也很担心桃叶,不过她没有因此乱了阵脚,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湖心亭那边有人的影子。 她大着胆子,将挽玉手中的灯拿了过来,向着湖心亭走了过去。 挽玉自然不可能让江荨走前面,她直接跑到了江荨前面,将她挡在身后,就算有危险,也有她扛着。 “呜呜呜呜!”走进一看,原来竟是一个人被绑在了柱子上。 江荨将灯照在那人脸上,待看清那人的真面目,险些将灯都掉落在地,那人分明就是桃叶! 桃叶的嘴被堵上了,手脚也被束缚着,难怪方才不见她。 挽玉赶紧将她给解开了,桃叶嘴里的东西被取出来,她随之大喘了气。 “桃叶,是谁将你绑在这里的?还是说四小姐发现了你在跟踪她?” 挽玉首先发问,江荨也等着桃叶说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桃叶神色凝重,眉目间也有意外意外之意。 “小姐,奴婢一路跟着二小姐来了这里,看到有一个锦衣打扮的男人来接应了二小姐,奴婢想跟过去,却被清世子身边的护卫给打晕了,再醒来时,奴婢便被绑在这里了。” 她将自己看到的事说了出来,却不是那么好理解的,无端又扯到清世子那里去了。 江姒消失在这里,那便说明,她背后之人,便是在这周围。 可她想不通的是,为何于洋会出现在这里? “你确定是清世子的护卫将你打晕的?”江荨再次询问了桃叶一次,她要确保,桃叶所言非虚才行。 桃叶被问及,重重的点了点头。 “奴婢不会看错的,他没有避着奴婢,奴婢还问过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他并没有回答奴婢。” 听罢,江荨松了一口气。 既然于洋不是背后偷袭的,就断然不会与江姒有牵扯,江荨对清世子还是相信的。 “那小姐,现在应该怎么办?” 将江姒跟丢了,又有清世子横插一脚,这里显然不能再待下去了,若是被发现,就难以逃脱了。 “回别院。” 为今之计,只有先回去了,待明日再去找清世子,他既然插手了,就是在等着江荨去找他。 江荨沉着脸,她不知道清世子究竟在搞什么鬼,却极其不喜欢这种十分被动的感觉,就好像是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一样。 桃叶也没有再回江家,而是跟在江荨身后,准备一起回城西别院。 一个丫鬟不见了而已,不会有人在意。 可走了没几步,便有一阵阴风起,甚至还将挽玉手中的灯给吹熄灭了。 莫名起风,江荨不用去想也知道有危险了。 “小姐,怎么办?”两个丫鬟都很害怕,特别是桃叶,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能勉强站稳,都已经算是镇定了。 江荨倒是淡定,给了她们俩一个安抚的眼神,她们俩顿时便觉得心安不少。 “出来吧,别躲躲藏藏了。”她说的是先前一直在暗中跟着她们的人。 两个丫鬟奇怪的看了江荨一眼,她们还以为自家小姐在说胡话,结果突然从暗处冲出了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将她们给围住了。 两个丫鬟吓得心惊肉跳,还以为这些人便是来杀她们的刺客。 挽玉将江荨护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江荨出事,桃叶虽不如挽玉胆大,却也没有退缩。 梗着脖子,动也不敢动。 “你们两个,掩护二小姐走!”领头的黑衣人,指了指靠近江荨的两个黑衣人,吩咐着他们。 两个丫鬟一听,便明白了。 原来是江家的人,不过他们这副打扮,是真的吓人。 而那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出现。 有他们挡在前面,江荨松了一口气,带着两个丫鬟随护卫跑了。 她们这前脚刚走,另一队黑衣人便现身了,与之厮杀了起来。 一时间,刀光血影,昏暗的月色下,满是哀嚎。 到底是江家这边的人坚持不住,全部倒下了。 “追!” 他们自然不能让江荨就这么跑了,剑刃已沾染了血迹,就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第九十二章 虚惊一场 “小姐,奴婢实在跑不动了,你们快跑,别管奴婢了!”两个护卫掩护着她们,一直在跑,就没有停下过,可奈何女子的体力有限,挽玉已经没有力气了。 桃叶是从小做粗活长大的,跑一跑自然是没问题的。 江荨则是单纯的不想就这么死了,她还得留着一条命见谢宁,也还能跑。 可挽玉不一样,挽玉是江荨的贴身丫鬟,与之相比就略显娇弱了。 奈何刺客就在后面,想必这会儿已经快追来了,若是不跑,或许就活不到明天了。 江荨回头,她没有选择丢下挽玉,而是拉着挽玉,一起跑。 她没有理由丢下挽玉。 桃叶也拉着挽玉的另一只手,她什么粗活都干过,带一个挽玉跑,还是没问题的。 挽玉感动不已,忽然又好像有了力气,跟着跑了起来,虽然步伐没有之前快了。 大街上很是寂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江荨本想着找一户人家躲躲,可想到不能连累无辜之人,她便收起了心思。 她以为那些护卫能撑一会儿,没想到那些刺客还是找来了。 她们怎么跑得过会飞檐走壁的刺客呢? “二小姐,你们快跑!”剩下的两个护卫,挡在了前面,让她们逃跑。 江荨此时也有些害怕了,只不过她却不能让自己慌乱,转身和两个丫鬟又跑开了。 两个护卫抵不住刺客两刀,便咽了气,那些刺客又追了上去。 江荨此时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身后的刺客却像是故意逗她们玩,在后面穷追不舍,却又留有余地。 可她还不敢停下来,纵然筋疲力尽,却还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跑下去。 终于,她最后的力气也消耗殆尽了,和两个丫鬟倒在地上,动弹不了。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泪水在挽玉的眼角滑落,她很是自责,认为是自己拖了后腿。 江荨含笑,摇了摇头,她怎么会去怪挽玉呢? 无论如何,到如今这个局面,是她自个儿选的路,与其他人无关。 “小姐,奴婢下辈子还要做小姐的丫鬟。”桃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她这辈子无悔了。 能来江荨身边,她觉得很幸运,也很满足。 江荨没有言语,却悄悄红了眼眶。 那些刺客很是嚣张的将她们团团围住,高举着带血的利剑,只需要手一挥,便能了结三个小姑娘的性命。 江荨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挣扎,她也无力挣扎了。 “呃嗯——” “咚——” 闷哼声此起彼伏,本来趾高气昂的刺客,却是先一步没了生息。 随之倒地,在地上砸出声响。 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们到死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 他们,都是死于利箭,箭无虚发,穿过他们的胸膛,竟连一只射歪的箭都没有。 有人救了她们! 看着这么多人死在自己眼前,挽玉和桃叶两个丫鬟已经吓傻了,再回神的时候,她们这才注意到,自家小姐已经不省人事了。 慌乱之下,幸好救了她们的人出现了。 他刚现身,肃杀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好在他有一身正气,还不至于让人吓破胆。 挽玉忍着心底的惊讶,向他求助。 “谢将军,求您救救我家小姐!”此人,正是赫赫有名的谢将军。 “老夫已经不是将军了。”他听挽玉见他谢将军,笑了笑,又说到,“你家小姐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挽玉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自家小姐出事,若是不然,小姐出事,她就没脸回去见永安郡主了。 挽玉福身,道谢,“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她本来又想说将军,不过她又换了个称呼,当不成将军是他的痛,她没必要再提及。 “无需多礼,本官本就是维护易京治安的,有人在天子脚下作乱,将其剿灭是本官的职责。” 谢将军很是和煦,与其身后的侍卫形成强烈对此比,即便是面对挽玉这个小丫鬟,也没有丝毫的傲慢。 “大人,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他们身上都有刺青,皆是死士。”侍卫检查了一遍倒地的刺客,得出结论如此。 谢将军点头,面色不改。 他早就知道会如此,所以下的是格杀勿论的命令,而非留一个活口。 得不出什么线索,他自然不会再待下去,吩咐了几个侍卫,清理这些尸体,还有将江荨送回去。 自然不是再回城西别院了,今日若不是有谢将军相助,或许她就身首异处了。 江家的护卫无一生还,她若再不回江家,只会有更大危险等着她。 挽玉心知肚明,也就没有拒绝。 谢将军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微微失了神。 他接到儿子的信,说要保护好这江荨,他还纳闷,一个小姑娘能遇到什么危险? 原来,竟牵扯了这么多。 那小姑娘实在不简单。 —— 江荨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入眼的便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永安郡主。 江荨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娘这副模样,更多的是心疼。 “荨儿,你终于醒了,娘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永安郡主抹了抹眼泪,昨晚把江荨送回来的时候,她昏迷不醒,可是把永安郡主吓坏了,连觉都没睡,就一直守在她的床前。 江荨心疼的摸了摸郡主娘的脸,她眼底还有一层青色,一看便知没有睡好。 “母亲,荨儿让您担心了。” 她要坐起来,永安郡主便扶着她半坐在床上,她的手脚冰凉,又让永安郡主落泪不止。 江荨还是很虚弱的,昨晚那一遭,换作是谁也受不了。 她能笑着回应,已经很不错了。 “荨儿,你不是在岐王府吗?为何会被人追杀?是不是岐王……”永安郡主话还没说完,江荨便摇了摇头。 她还不至于将此事推到岐王身上去,再者岐王并没有理由杀她。 应该是江姒发现了桃叶,她和挽玉去湖心亭的时候,便有人在暗中埋伏着了,只是未曾察觉到罢了。 “母亲,此事说来话长,待时机成熟了,荨儿会告诉您的。”她尚且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告诉永安郡主也只会是多一个担心的人。 “你这丫头,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呢?娘知道你祖父让你做一些事,可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罢了,娘怎么忍心让你经受这么多?”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永安郡主先前是碍于老爷子的面子,没好多说,可如今女儿都差点丢了性命,她便不会再任由老爷子利用她的女儿了。 第九十三章 真相 有些事,得趁早摊开说,若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母亲,您别担心荨儿了,荨儿有分寸的。”与老爷子无关。 她的确是莽撞了一些,可她并不后悔。 她的态度,让永安郡主接受不了,纵然再狠不下心,也只能沉着脸了。 “荨儿,你是我的女儿,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你能安稳长大,娘不希望你涉水太深,你明白吗?” 永安郡主可不希望女儿是第二个她,她也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于她而言,女儿安稳长大,再寻一个本分的人嫁出去,她便也没有遗憾了。 可女儿江荨却不让她省心,如此看来,以前的女儿虽然顽劣了一些,可她也没有现在这样,整日都让她担惊受怕。 江荨低着头,她何尝不想如郡主娘所说的那样安稳长大,可她是重生之人,知道往后的命运,又怎么可能做到安分守己? “荨儿知道了,可有些事,荨儿不可能坐视不理。母亲,荨儿答应您,以后有事绝对不会瞒着您了。” 这次的事,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真相马上就能揭晓,她不可能半途而废。 就算是死,也得死得明白。 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杀她,她总得知道那人是谁,太过被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永安郡主见她如此认真,重重的叹了叹气,她还能怎么办? 她便知道,女儿的性子跟她一样。 和郡主娘待了一会儿,江荨便让她回去休息了,照顾了自己一夜,江荨也心疼郡主娘。 女儿险些出事,她哪里还有闲心休息?只不过是怕女儿担忧,才堪堪离去罢了。 江荨唤来了挽玉,她得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她虽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可她也知道,是有人出手救了她们。 至于到底是谁,便要问两个丫鬟了。 挽玉十分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才将昨晚之事告知了江荨。 “小姐,幸亏谢将军及时赶到,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虽然只是回忆,挽玉仍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刺客要的,是她们的命。 谢将军?江荨有些诧异,她猜了许多人,却是没有想到是谢将军出手救的她。 她第一反应便是想到的与谢宁有关,就算谢将军维护易京治安,可刺客行凶一事,若不是早有预料,怎么会那么巧便赶上了?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或许真是她想太多了也说不一定。 反正她有的是机会去证实,谢将军搭救之恩,她不会忘却,总得亲自道谢方能显示诚意。 正说着,桃叶便进来了。 “小姐,清世子来了。” 江荨挑眉,她还没去找他,他倒是找上门来了,正好,她也懒得再跑一趟。 她翻身下床,不料脚还有些发虚,险些没站稳。 幸好挽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帮我更衣吧,无需太繁琐了。”她只是去寻求一个真相,清世子上门,定不是探望这么简单。 挽玉点头,快速的替她梳洗着。 不一会儿,她便出现在了前院。 这回江二爷倒是没有在清世子身边了,于洋也在,只是于洋的打扮有些古怪,学了人家负荆请罪,他的衣衫上还有血渗出,怪惨的。 江荨不解,这厮到底什么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打晕了我的丫鬟,也无需这般吧?” 难不成他还真是因为于洋把桃叶打晕了,所以才让于洋负荆请罪? 清世子的眼神从她来,便没有移开过,注视着她。 他看的是江荨有没有受伤,毕竟她被刺杀,幸有谢将军相救之事,不是什么秘密。 他把江荨当做朋友,很是紧张她有无意外。 “对不起,我本来想帮你的,结果弄巧成拙了,差点害了你。”他低头,很是愧疚。 江荨看着他,不似说假话,也没有在意。 她本来就没有怀疑过他,他的态度诚恳,她哪里还会放在心上?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想怎么帮我?”随之她又指了指于洋,轻声问到:“还有,这又是什么意思?” 清世子本来就没想着瞒着她了,也不再卖关子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江姒背后密谋的人是谁吗?今天我便告诉你,那人就是……”他停顿了片刻,看了周围一眼,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才继续说到:“温阳公主!” 江荨怎么也没想到,背后主使会是温阳公主。 她与温阳公主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是她得罪了温阳公主,那便是因为江家了。 见江荨有些迷糊,他便知道她是这个反应,乍一听,的确觉得不能理解,可她若是知道,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辛,便不会惊讶了。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他所说的,又岂会是普通故事? 江荨洗耳恭听,她这会儿疑惑当头,正差清世子来给她解惑。 事关重大,江荨给了挽玉一个眼神,挽玉便退了出去,她当然不是离开,而是守在外面。 见她如此心细,清世子笑了笑。 “容王被召回京,是因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清世子没有问她,而是一种笃定的语气。 江荨没有迟疑,点了点头,既然清世子如此畅快,她也没必要再隐瞒。 “你是说温阳公主和容王……”江荨惊讶不已,即便是猜想,也是不敢置信。 温阳公主是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姐,怎么会和容王有牵扯? 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样的故事? 清世子睨了她一眼,才讲起了故事。 “当年,圣上之所以能在一众皇子中顺利登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温阳公主。温阳公主倾国绝色,易京倾慕她的公子,得从皇宫排到城门吧。” 当年,圣上其实并不是先皇最属意的皇子,温阳公主这个亲姐姐,为了能让自己弟弟登基,费尽心机。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关键就在于温阳公主,醉倒在温阳公主的美人香中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数,而她做这些牺牲,全是因为一个人。 圣上许诺,若是他登基,便做主将她许给谢离,谢大将军。 当年,谢将军威风,可是让易京闺中少女做了好一场梦。 温阳公主也不例外,她喜欢那个威风凛凛的男人,可奈何他已经有了未婚妻。 且还是先皇赐婚,温阳公主是长公主,先皇自然不会将她许给谢将军。 温阳公主求了多次,先皇都没有同意。 是当今圣上亲口许诺的她,若是成了大业,便下旨赐婚。 这样的诱惑,温阳公主拒绝不了。 第九十四章 温阳公主往事 她自身孤傲不已,认为只有谢将军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可惜,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 “所以,圣上骗了她?”若是不然,她的驸马怎么会姓许? 还生下了锦荣郡主,现在看来,锦荣郡主受荣宠,或许便是圣上为了弥补温阳公主的吧。 不料清世子却摇了摇头,“圣上没有食言,登基以后,他的确下了圣旨。” 只不过,谢将军抗旨了。 他那时,已经成婚了,而且妻子还有了身孕。 谢将军大有担当,自然不会做了那不负责任之人。 温阳公主不甘心,甚至不惜提出要和那女子共侍一夫。 她有心,可谢将军不愿。 功高震主所言非虚,且那人还是温阳公主,就更没有可能了。 谢将军心如明镜,他不能娶温阳公主,即便是卸下将军一职。 从头到尾,只说是自己配不上温阳公主,他态度坚决坚决,圣上威逼不成,又不能真的卸任他的大将军,便只能作罢。 温阳公主虽然没有死心,可她也知道,她和谢将军再也没有可能了。 让她心生不满的开端还是因为圣上将她许配给状元郎许渊一事。 温阳公主无意许渊,可那时却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了。 嫁人之后,本是平静无波,可许渊却有了二心,他看中了一个名妓,与她是情投意合,互生了情愫。 他想要将那名妓纳回去,历来驸马爷也不是只有公主一个女人的,许渊自然就动了心思。 没成想,温阳公主却不同意。 她乃温阳公主,怎么可能容许许渊有别的女人?她嫁给许渊本就是不情不愿的,这才没多久,许渊便有了二心,她如何能忍? 许渊不敢明着与温阳公主抗衡,便将那名妓买下来,养在了别院里。 可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温阳公主便发现了此事。 找上那名妓的时候,她都已经怀有身孕了。 也是她自己作死,竟想凭借肚子里的孩子让温阳公主接纳她,从此母凭子贵。 可她注定是做了一场大梦,温阳公主直接动手没留分毫情面,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待许渊赶来,为时晚矣,那名妓都奄奄一息了。 许渊震怒,温阳公主看不上他,一直不想要给他生孩子,他也不强求,便想着养外室,没想到温阳公主竟这么强势。 他的孩子死于温阳公主之手,又岂能善罢甘休。 温阳公主看不下去他对一个妓女如此情深,怒骂许渊不知廉耻,和一个妓女苟合云云。 许渊忍了那么久,被温阳公主一顿奚落,也撕破脸皮,不给温阳公主情面。 甚至还扯到了她没嫁人之前的风流事上,影射温阳公主也是人尽可夫的妓女。 温阳公主的心气何等的高,又岂会忍气吞声,和驸马许渊当场决裂。 许渊怕失去温阳公主带来的荣华富贵,便将罪过都推到了温阳公主头上,请求圣上给他做主。 本就是夫妻之间的小事,闹到圣上那里,圣上也只有规劝温阳公主大度了。 这便激怒了温阳公主,她以为弟弟会站在她这边,却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帮许渊。 无奈之下,她只好明面上妥协,与许渊又过起了相敬如宾的日子。 有了这一事铺垫,其后之事,就顺理成章了。 温阳公主还是怀了许渊的孩子,十月怀胎,生下一女,便是锦荣郡主。 彼时,谢将军的长子都两岁了。 虽然和许渊有了孩子,可温阳公主的心却从未分给过许渊,锦荣郡主的出世,便是给了她希望。 她没能嫁给谢将军,便想着把女儿许给谢将军的长子谢宁。 她满心欢喜,甚至想到了往后之事,没成想,许渊却坚决不同意此事。 温阳公主对谢将军有意,他又不是不知,他以为过了这么久,温阳公主也已经死心了,会跟自己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谁知,她还对谢将军念念不忘,甚至对女儿动了心思。 气得许渊又旧事重提,两人的感情如履薄冰。 许渊又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关于许锦荣不是他女儿的谣言,许渊便以此事来要挟温阳公主,想让她安分守己。 结果,他自食了恶果。 温阳公主最忌讳的,便是有人提她以前的事,美人计虽然好用,可名声却不好听,也是因为圣上登基,不敢妄议,可私底下,温阳公主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 她虽然和许渊没有感情,可锦荣郡主确实他和自己的孩子不假。 许渊说锦荣郡主不是她所生,她如何能忍,许渊之词,便是在说她不守妇道,面对这样的污蔑,温阳公主忍无可忍。 在一次争执过后,温阳公主便痛下杀手,将许渊残忍的杀害了。 许渊惨死,明眼人都知道是温阳公主所为,奈何温阳公主是圣上的亲姐姐,也没人敢怪罪在她的头上。 只叹许渊命短,和温阳公主做不成一世夫妻。 圣上深知,不能把温阳公主逼急了。 没了许渊,温阳公主也安分了一阵子。 江荨听到这里,忍不住咋舌,都说温阳公主是狠角色,原来是这么个渊源。 她更没想到,谢宁差点和锦荣郡主有了婚约。 她不禁想到,上一世锦荣郡主心悦谢宁,却是有缘无分,冥冥之中总有一些缘分牵引着,都是有因果可寻的。 “可是,仅凭这件事,恐怕不足以让温阳公主做到这个地步吧?” 江荨可不认为,仅凭这件事便能让温阳公主与圣上反目,转而投入容王的阵营。 清世子点头,的确没有这么简单。 温阳公主的心结不在许渊,而是谢将军。 在半日闲,也听过不少关于谢将军的传闻,大多数都非虚言。 十年前一战,谢将军平定了北周边界的战乱,却搭上了半条命。 那一战早已分出了胜负,此后,便是北周的盛世,而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也是时候解甲归田了。 能坐高位的人,就必须不择手段,谢将军出事,并非意外。 温阳公主得知了真相,可因为谢将军当初拒绝她一事,她没有选择告知谢将军。 奈何她也是动了真感情的,谢将军回了易京,心中自有落差,她不忍看其消极避日,便求着圣上许了他维护易京治安的闲职,圣上看在温阳公主的面子上,便同意了。 本来他们再也没有交集的,奈何谢夫人在生下二公子谢安之后,连月子都未出就一命呜呼了。 温阳公主大喜,以为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不成想,她到底还是没能如愿。 第九十五章 坦白 谢夫人离世,对于谢将军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虽然是赐婚,可这么多年来,夫妻俩多多少少也生出了些感情,更别说她还生了谢宁和谢安这两个儿子。 谢将军自此一蹶不振,温阳公主看在眼里,她倒是不介意做继氏,可谢将军却没有给她机会,多次婉拒温阳公主。 无奈之下,温阳公主只好去求圣上下旨,之前是他以已经娶妻为名拒绝了她,那谢夫人离世,他总不好再拒绝了吧? 没成想,圣上这次没有再同意下旨,而是将温阳公主给训斥了一通,他以为姐姐已经放下了,可她居然还记着这事。 许渊刚死不久,姐姐就要投入他人怀抱,她虽贵为公主,可该守的礼教还是得守。 圣上的无情训斥,将温阳公主激怒了,她竟然以她谢将军当年失事的真相来威胁圣上,说如果不下旨赐婚,她便将真相告诉谢将军,以及全天下的人。 温阳公主有多狠,圣上这个做弟弟的,岂能不知? 不过,能坐高位的他又岂能任由温阳公主作威作福,被温阳公主发现了此秘密,又不能除掉亲姐姐,他便要想办法让她彻底死心才行。 温阳公主放不下谢将军,便想着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算计谢将军,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就由不得他再拒绝了。 她的算盘打得响亮,正巧那年太后寿辰,圣上大摆宫宴,文武百官都得到场恭贺,谢将军自然也不例外。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派人去请谢将军,说是有事相商,他若是不到场,还会无休止的纠缠他。 若是来了,好聚好散,从此他们再无瓜葛,这样诱人的条件,温阳公主自认不会失策。 她那日计划并没有落空,可与她共赴巫山云雨的那人,却不是谢将军。 江荨惊得合不拢嘴,温阳公主所为,本就是见不得光的,睡错了人,还不能声张,更别说是问罪那人了,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 清世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虽然是说的温阳公主的风流韵事,可讲述人是他,面前还有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听着,莫名有些怪异。 见江荨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忽闪忽闪的,他轻咳了两声,不敢再去看她的脸了。 转头又继续说起了故事。 温阳公主不止吃了哑巴亏,还有了那人的孩子,这事就不简单了。 “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吗?”以温阳公主的心狠程度,怎么会容许一个孽种出世?不过她猜的是,那个孩子生下来了。 清世子知道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那个孩子的确活下来了。 温阳公主想的是,寻个机会,将那孩子安到谢将军的头上,说是怀了谢将军的血脉。 怎奈打乱她计划的人,正是圣上这个亲弟弟。 圣上再度给谢将军赐婚了,却与温阳公主无关。 她去质问圣上,圣上却避而不谈。 温阳公主心有不甘,暗中又查到当时在宫宴上的意外,其实是圣上出手扰乱了她算计谢将军的计划。 温阳公主心中五味杂陈,对圣上这个弟弟也是愈发的失望了。 许是爱而不得,在谢将军的婚礼上,她送给了他一件大礼,她将谢将军失事那一战的真相公之于众。 她以为,谢将军会大怒,会有各种情绪。 可惜,谢将军什么反应都没有。 反倒是温阳公主惹得圣上雷霆大怒,将她软禁在了公主府。 世人哪里敢相信温阳公主的言辞?都只道温阳公主是为爱疯魔了,脑子不清醒。 江荨叹了叹气,谢将军怎么会不知道是圣上是有意而为呢? 他好歹也曾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用大将军的名头换回家国安宁,他并不后悔。 一开始会有失意,到之后就完全能释然了。 只有经历过战场残酷的人,才会格外的珍惜和平。 既然迎来了盛世安稳,他能做的,只有维系这一场繁华,仅此而已。 暗里被软禁了三年,对外说的是,温阳公主体虚,静养了三年。 解禁之后,温阳公主就不是以前的温阳公主了。 她把经受的一切,都算在了圣上的头上。 明面上,她仍是那个坐拥荣华的大长公主,可她背地里,却把主意打到了容王的头上。 容王被赶去封地的时候,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圣上自然不会对一个孩子生出歹意,放他安稳的渡过了好些年。 可圣上没想到的是,容王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在封地拥兵,已然是有了反意。 仅一个容王就已经很难解决了,再加上一个温阳公主,就更加棘手了。 圣上回过头来,再想解决温阳公主已是为时晚矣,他万万没想到,温阳公主会对他下手。 日复一日的毒素浸入身体,就是神医在世,也是无能为力。 世人都知道,当今圣上龙体欠安,兴许过不了几年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本就对北周虎视眈眈的东苍又活跃了起来。 内忧外患之下,铲除容王才迫在眉睫,容王回京,是圣意,也是大势所趋。 江荨默然,她貌似已经知道温阳公主的目的了。 朝野之上,分为两派,有暗自倒戈容王阵营的人,也有誓死维护圣上的一方。 而江家,没有任何表态。 江家有一个老爷子在,老爷子老谋深算,又是三朝元老,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只是,用的手段这么的狠绝,江荨却猜不到是为何,温阳公主的目标是她,就好像是在警告谁一样。 “所以,你最初接近我,就是因为我被温阳公主盯上了?” “是。” 江荨想到,在桃花会上,她和清世子的相遇,或许,并不是偶然。 他是岐王世子,又怎会是一个二世祖? 岐王无比宠爱他没有问题,连圣上也对他是各种溺爱,现在想来,是世人狭隘了。 清世子的聪慧程度,远比她以为的要可怕。 清世子也没有意外她会猜出来,她若想不到这里来,那他才是看错了人。 “你去云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知道了这么多,江荨心惊不已,原来一切这都是有预谋的。 清世子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有趣,就穷追不舍,甚至随她去了云州? 若不是目的使然,怎么也说不通。 不过让江荨感动的是,清世子虽然是有自己的目的,可他还是不遗余力的帮了自己不少,他有几分真情实感,她心中有数。 清世子毫无意外的,又点了点头。 温阳公主想在江荨身上做文章,他便要在不经意间打破她的计划,反正他扮演的是一个行事毫无章法的纨绔子弟。 第九十六章 来自父亲大人的关切 看似不合理的行为,才是最符合他的身份的。 在云州他能插手,可到了易京,他就略显被动了。 他一开始没有告诉江荨真相,是因为他还不够信任江荨。 或者说是不敢轻易吐露,他今日所言,皆是秘辛,就是她去问永安郡主,也不一定能知晓那么多。 江荨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他今日能来,便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朋友的。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江家那么多人,为何温阳公主会选江姒做推手?” 清世子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确不明所以,微微叹气,随之说到:“你为何不问我,温阳公主当年那个孩子去了哪里?”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可却不在温阳公主身边养着。 江荨捂嘴,有些不可置信。 江姒怎么会和温阳公主…… 更可怕的是,江姒和江二爷长得像,肯定有他的血脉,也就是说,宫宴之上,和温阳公主行那场荒唐事的男人正是江二爷。 江荨如何能不吃惊? “你说的,可是真的?”江荨想着,难怪前世江姒能和容王扯上关系。 但是,当年永安郡主院里的丫鬟有孕不假,清世子所说,还有待考证。 清世子就知道她会怀疑,因为听起来的确让人匪夷所思,就连江家江二爷和永安郡主都不知道真相,世人又怎知? 温阳公主怀孕一事,世人皆不知,如何能知道那么多? 不过,都说了这么多了,清世子也不介意再给她解释一通。 江荨见他欲开口,忙殷切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伺候得十分周到。 他没有隐瞒,道来的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往事。 当年,温阳公主推给谢将军不成,便想着拿掉孩子,可圣上将她软禁了起来,有人精心伺候,如何能动手脚? 她本想着,待孩子生下来再掐死就是了。 结果,圣上早已有了安排。 那丫鬟怀孕不假,又是在温阳公主怀孕之前,丫鬟的孩子是足月出生的,而她的孩子则是早产。 一个连姨娘都算不上的丫鬟生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就容易动手,将刚出生的江姒换过去,也是轻而易举。 如此往事,让江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难怪那丫鬟会莫名其妙的死了,还嫁祸到了她母亲身上,中间竟是有这么一段不堪往事。 她就说江姒为何那般体虚,明明是足月出生的孩子,却比自己这个只早产半月的还要体弱。 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已经满是冷汗了。 这件事得到证实,那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从江姒的表现看来,她应该还是不知道的,温阳公主也是真狠,利用起自己的女儿来,丝毫不见手软。 她又指了指负荆请罪的于洋,问到:“你说的弄巧成拙又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问,昨晚为何打晕她的丫鬟。 清世子给了于洋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说。 于洋颔首,弯腰拱手,因这一动作,背后衣衫上的血流得更汹涌了。 江荨不敢看,便赶紧让他起身了,说话就是了,做这些小动作,平白惹人害怕。 “属下打晕二小姐的丫鬟,属实是无奈之举,还请二小姐恕罪。” 这事还得从送江荨去城西别院说起,他并没有离开城西别院,而是隐藏了起来,暗中保护江荨的安危。 江荨收到桃叶的信时,于洋也知道了,他为了确保安全,所以提前赶去了。 结果发现,是江姒发现了桃叶在跟踪她,故意引她去的。 他怕江荨真的去了,会遇到埋伏,怕桃叶会坏事,所以便打晕了桃叶,将她抗到了凉亭中,自己则是去清理那些刺客了。 他本是好意,结果却差点酿成大错。 到头来刺客非刺客,而是地痞流氓,他也察觉到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待他再赶回去的时候,凉亭中已经没有人了。 只有一根绳子留在那里,他就知道已经坏事了。 若不是因为他自作聪明,怎么也不会让事情发展成那样,于洋很是自责。 江荨听罢,也明白了,于洋不是自作聪明,只是入了套罢了。 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于洋面前,替他解开了绑住荆棘的绳子。 轻声说到:“我追究的,只是你打晕我的丫鬟一事,既然你是事出有因,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同你计较。不过,你还得亲自去给我的丫鬟道歉才行。” 江荨微微一笑,她还不至于将错归结于一个护卫身上。 再说了于洋本就没有绝对的责任保护她,她无需苛责。 于洋重重的点了点头,二小姐大方,就当他欠她一个人情,有机会再还就是了。 清世子也笑了笑,于洋负荆请罪不是他的意思,而是他自个儿。 他都说了,江荨不会追究,这不,是于洋狭隘了。 “行了,与你说了这么多,我也该走了,咱们书院见!”清世子伸了伸懒腰,又恢复了先前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 江荨颔首,她等着岐王给她一封邀请函。 清世子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江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突然知道这么多秘密,还得慢慢消化。 估摸着,很快便能热闹起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蘅芜院,便被江二爷请过去了。 不同以往的咄咄逼人,江二爷此时言语中却有丝丝缕缕的担心。 “可有大碍?”半晌,他才憋出这么四个字来。 居然是关心的问候,江荨意外不已。 她更是受宠若惊,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他关心。 她粲然一笑,答曰:“荨儿并无大碍,多谢父亲关心。” 许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荨也没放在心上。 “谢大人说没有留下证据,查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你受委屈了。” 江荨再一次诧异,莫非,今日的太阳真是从西边升起的? 还是说,这是假的江二爷? 听着他关切的语气,江荨汗毛都竖起来了。 见她表情怪异,江二爷老脸一横,怒到:“我是你老子,关心你是理所应当!” 江荨暗自翻了个白眼,得,不跟这人多说就是了。 她收回怪异的表情,微微笑着,既然不知道这父亲在搞什么鬼,好好受着就是了。 不料,他紧接着从桌案上拿起一封邀请函来,交到她手里。 态度就明显要好得多:“这是四方书院的邀请函,今日下朝,岐王亲手交给为父的。荨儿,你是个好孩子,为父之前,怠慢了你,你可不要怪父亲才好。” 江荨似笑非笑,她就说嘛,江二爷怎么突然跟转了性似的,突然作势关心,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九十七章 长本事了 江荨看着江二爷的脸,莫名就想到了江姒,他大抵还不知道,江姒竟是他和温阳公主的孩子。 “所以父亲找荨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若是可以,她可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江二爷身上。 江二爷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不过还是没有发作,远远望去,还真有那么一点慈父的意思。 “你这丫头还真是谦虚,你那篇文章父亲看了,写得确实不错,有为父少时的风采!” 真会往他自己脸上贴金,江荨暗自翻了个白眼,倒不是她看不起江二爷这个父亲,他也就会纸上谈兵,若是没有老爷子把持着,他还真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大作为不成? 听江二爷的意思是,岐王已经将带她走的事给澄清了,说不定还将她的答卷公之于众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岐王先前来江家带人的时候,易京可是好一阵沸腾,现在又说是她文采斐然,她这个纨绔女,估摸着又要成为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了。 太引人注目,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江荨深有体会。 显然,江二爷不懂这个道理,他还在为此沾沾自喜。 江荨沉着一张脸,一只手将邀请函捏得紧紧的。 见她变了脸色,江二爷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为父听说,清世子带着护卫负荆请罪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意的只是清世子而已,如今江荨不是以前的草包了,他的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若是清世子有意,将来他的女儿也不是没有机会做世子妃的。 他的算盘敲得极响,这会儿看江荨也是越来越顺眼了。 江荨微微笑着,她就知道,不能对江二爷抱有希望。 他若真是关心她,就断然不会只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她昨晚为何会在大街上遇伏,为何不在岐王府? 这些,他都不会关心。 心寒吗?江荨早就知道江二爷是什么样的认了,上一世她就有所体会了。 所以,看着江二爷如此,她已经没有感觉了。 只是觉得好笑,想着,难怪上一世老爷子死后,江家会被一个江姒给操控。 她冷然回复:“父亲想知道,为何不亲自去问清世子?荨儿有事找祖父,就不陪父亲多说了。” 再说下去,她怕会忍不住出言讥讽他。 为了维系父女之间薄弱的亲情,她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见她如此不给面子,江二爷又来劲了,刚想出言怒骂,结果撇见江荨手中的邀请函,他便默默住了嘴。 江荨微微福身,不等他再说什么,带着挽玉转身离去。 江二爷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皆是不满,他的儿女中,就属江荨最不听话,若不是看她还有价值,他才不会这般殷切。 出了松涛苑,江荨不屑的哼了一声,随之把邀请函给了挽玉拿着。 挽玉也知道她家小姐现在心情很不好,没有多说什么。 只不过是气愤了一会儿,江荨便没有再为此生气了。 既然知道了幕后主使,她便要去问问老爷子了,如何解决这个麻烦是大事。 她知道的,可比老爷子多多了。 走起路来,她的底气明显都足了不少。 幽院挽玉是没资格进去的,仍旧是她在院外等着,江荨一个人进去。 仿佛是知道她回来,刚进去,便有丫鬟引着她去找老爷子了。 老爷子不同往日的悠闲惬意,而是背着一双手,立在书架前,背对着江荨,江荨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却能感受到老爷子的气场。 带她来了,丫鬟也就出去了,顺带还把门给关上了,隐匿至极。 “只因父亲半路拦截,荨儿来晚了,祖父不会怪罪荨儿吧?” 江荨笑着说到,她本醒来就要来找老爷子的,看这架势,老爷子也在等她。 也告诉了他,江二爷又做了糊涂事。 老爷子没有立刻转过来,而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江荨挑眉,看来老爷子是真动怒了,原因嘛,自然就是昨晚的事了。 “你还真是长本事了,小小年纪,胆子却如此之大,若不是谢大人出手相救,你早该没命了!” 江荨听着老爷子的语气,也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纯属就是在关心她。 她的心中是有暖意升腾的,比起江二爷的假好心,老爷子就真诚多了。 江荨吐了吐舌头,反驳到:“不是祖父默许的吗?荨儿胆大妄为,也是和祖父学的。” 若是不然,他干嘛派人暗中保护她? 只可惜,那些护卫无一生还。 老爷子听罢,这才转过身来,的确是怒容满面,但眉间算是平和了许多了。 “你先前信不过我,现在呢,又当是怎么想的?” 有多危险,想必江荨已经有了底,她也该明白,除了他,她找不到能信任的人。 闻言,江荨也不似先前的打趣,直视他的眼睛,正色道:“荨儿可没有不信祖父,只是祖父为的是江家,而荨儿是想要自保,荨儿知道,在祖父心中,为了保全江家,就算牺牲荨儿,想必祖父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她又不傻,没必要孤注一掷。 老爷子说话留三分,她便信七分,这已经是她能给的信任了。 既然老爷子要问,她也就不会隐藏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反正老爷子也没把她当一个普通小姑娘看,她就是精明一点,也无关紧要。 老爷子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江荨会如此耿直。 “你这丫头倒是不笨,只是,你为何会以为我会为了江家便牺牲你?” 老爷子挑眉问到,或许以前,他有过这种想法,不过现在黄土都埋到他脖子眼了,他倒是没有以前那么狠戾了。 看着江荨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他也知道,她聪明得很。 利用的确是要利用的,不过真正谈及牺牲,还不至于。 “人都有本能,荨儿感知到危险,便情不自禁的联想了很多。妄自揣测祖父的心思,是荨儿自作聪明了,荨儿知错。” 她听老爷子问话的语气就能知道他的意思了,既然老爷子无意牺牲她,那这个错,她认了便是。 横竖她也不吃亏。 老爷子听罢,哈哈大笑,这丫头果然聪慧,他没有看错人。 江荨便趁机给老爷子倒了一杯茶,十分的乖巧,老爷子心情万分舒畅的喝下了她倒的茶。 有什么话,还得在老爷子高兴的时候说,抱紧老爷子的大腿,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九十八章 择木而栖(感谢打赏) 待老爷子把茶喝完,江荨便将茶杯放好了,伺候得十分周到。 随之再低眉顺眼的听老爷子吩咐,她这一波低头,可谓是聪明无比。 “想必你已经知道背后设局的人是谁了吧?你来找我,是想问我如何解决此事?”老爷子开门见山,顺便猜了猜江荨的来意。 “不瞒祖父,荨儿已经知晓了。”她来此,确是这个目的。 顺便打探打探,老爷子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应该明白,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只能委屈你了。” 他说的是,屡次三番被陷害一事,还有昨晚的刺杀,他动不了温阳公主,就只能委屈江荨不计较了。 江荨点头,她也没指望老爷子会向堂堂大长公主讨要说法,况且也没有实际证据。 她在意的是,江姒。 “荨儿明白,只是祖父,四妹妹犯下的错事,应当如何解决?” 江姒胆大妄为,老爷子若是袒护,想必就是知道实情了。 老爷子不知道她和江姒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看江荨的脸色,也知道她和江姒是极为不合的。 “你且放心,我自有定论,她既然敢做出危害江家之事,便会为此付出代价。” 闻言,江荨心中有了底。 原来,老爷子也不知道当年秘辛。 她暗暗想着,清世子还真是有做百晓生的潜质,总感觉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如此,她便勾起了唇角。 “四妹妹其罪死不足惜,不过,祖父还不能动她。” 江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尝了几口。 老爷子看着她的动作,也没有不耐,只是看着她,到底想说什么。 他早就将江姒给关了起来,祸乱江家的人,他可不会仁慈。 现在江荨又说不能动她,老爷子知道她肯定知道了一些事,否则不会这个态度。 “说说理由。” “因为……”话到嘴边,江荨又给闭上了,眼睛转了一圈,又才开口:“荨儿知道的消息,可是拿命换来的,祖父想知道,总得拿出诚意吧?” 可不是嘛,为了这消息,她差点就死在那些刺客的刀下了。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不过却没有动怒。 丫头太精明了,也不太好。 “你想要什么?”他转念一想也没多在意,既然这丫头能以此来要一些好处,想必真是什么大事。 江荨准备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荨儿希望祖父再给宗表哥一次机会,他只不过是一时糊涂,没料到四妹妹其心不轨。宗表哥不蠢,只是需要好好磨练,想必往后会为江家出一份力的!” 她再气又能如何?她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宗林不蠢,只是傻。 若不是江妍喜欢他,她才不会多费口舌。 她想到,若他回了云州,江妍便和他再也没有可能了,江妍喜欢他,他离开了,说不定往后,江妍就变得郁郁寡欢了。 既然姐姐喜欢,她便想办法让他留下来,做个闲人就待在易京,也是好的。 至于出一份力之说,纯属是瞎说,她可不信宗林真有那本事。 若不然,前世宗林其人的名号她都未曾听过。 老爷子没有多意外,淡淡的问到:“是为了妍丫头吧,你有心了。不过,你应该清楚,他并不适合留在易京。” 何况,江妍喜欢他,老爷子本就不满。 他看得真切,宗林不会是江妍的良配,他早就知道两个年轻人之间情愫暗升了。 可他并不看好,江妍的身份,值得更好的人。 宗林肖想他的孙女,他想的便是将宗林送回云州。 就算将来宗林有所成就,可区区一介商人,还不够资格娶他的孙女。 当初在云州的时候,他妹妹便给他说了两个孩子的事,他没有表态,是因为他觉得妹妹是在异想天开,是万分荒唐之言,他更多的是不屑。 如今宗林出错,他为何不趁机将他赶回去? 出于兄妹情谊,将宗林带来了易京,现如今犯错的是宗林,他完全无需多想,赶他走就是了。 江荨一看便知老爷子的想法,不过她既然开口了,就没有收回之理。 将茶盏里温热的茶水一口饮尽,江荨抬头,认真的说着:“祖父,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可眼下荨儿不想让大姐姐伤心,希望祖父能网开一面。” 她说的极为晦涩,言外之意便是,若是他不满宗林,往后有的是机会,不用现在便拂了她的意。 江妍如今也还小,又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说这些都还早得很。 老爷子摸了一把自己的白胡须,想了想,半晌才点头。 江荨说的在理,倒也无需太过着急。 “如你所愿,放过他这一次,不过,责自然是免不了的。说吧究竟是什么秘密?”他答应了,江荨也得遵守约定才是。 “祖父英明!宗表哥犯了错,就该得到惩罚,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喜上眉梢,老爷子能答应得这般畅快,她还是挺高兴的。 她起身,走到门前,打开房门看了一圈,并没有人偷听。 才又跑回老爷子身边去,老爷子见她如此神秘,不由得也跟着有了一丝紧张之感。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江荨正好能附耳在他耳边秘语,事关重大,她自然不能就那么明目张胆的说。 清世子告知她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在老爷子耳畔秘语了几句,老爷子便变了脸色。 待她说完,老爷子明显的是不可置信。 “此话当真?荨丫头,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这么隐匿的往事,老爷子自然是万分震惊。 他背后甚至蒙了一身冷汗,还有圣上干预,他是没想到的。 江姒竟是温阳公主所生?这叫人如何想得到? 一个丫鬟产子,他作为家主,自然无暇顾及那么多,没想到竟是给人钻了那么大的空子。 且不说江姒的身份如何,就说圣上把江姒送回到江家来养,目的是什么,越往细想,越觉得后怕。 江荨也知道事关重大,没有再隐瞒。 “乃是清世子告知荨儿的,祖父可以细想一下,清世子告诉荨儿此事的目的是什么。” 清世子既然大摇大摆的来了,还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仔细一想,便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身后是岐王,岐王乃是拥护圣上的,再谈及此事,目的便不言而喻了。 在中间站得久了,也有必要寻求一个倚靠。 温阳公主暗中使计谋,岐王便明着来,江家总得做出选择。 第九十九章 荷包 老爷子凝眉,他在考虑,接下来应当如何走。 容王势力不容小觑,更有温阳公主的加持,或许真能让北周翻了天。 不过,他也没有小瞧了圣上,能将温阳公主乃至容王稳住,还有岐王在后面支撑着,赢面也很大。 江家中立了这么久,现如今却是不得已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他睨了一眼小小的江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她来告诉自己,其中还有隐喻,那便是她的选择。 “你先回去吧,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还得给傻儿子说道说道,现如今的家主是江二爷,老爷子一想起江二爷就忍不住叹气。 在他心里,大儿子才是最合他心意的,可惜江鸿武心里对他是存了恨意的。 “那荨儿便告退了。” 江荨也明白老爷子此时的烦恼,便没有再打扰了。 在老爷子这里消磨了一些时间,再回蘅芜院天色都已经不早了。 桃叶正在门口站着,像是刚送走了什么人。 “可是大姐姐来了?”江荨问了她一句。 桃叶回话:“是。” 江妍出了这么大的事,必定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找江荨,所以她没有赶早。 谁知,她来得还是不巧,那会儿江荨正在老爷子院里扯皮。 “小姐,大小姐给小姐送了一件礼物,奴婢这就去取来给小姐过目!” 江妍来时,不是空手而来的。 那礼物是用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装着的,桃叶可不敢打开看究竟装了什么。 江荨点头,她也好奇江妍送的是什么东西。 进去正厅,桃叶也将那盒子取来了。 江荨接过小盒子,上下打量了几眼,那盒子也算不上小,她又顺势拎了几下,里面应该不是什么重物。 打开一看,瞧见里面装着的东西,江荨的嘴角便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是一个做工精巧的荷包,先前江妍说过的,要给她绣一个荷包,她还说喜欢狻猊,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江妍却没有忘记。 回易京这么久,她都将此事给忘了,猛然看到荷包,她万分惊喜。 “小姐,大小姐的绣功真是绝了!”挽玉也止不住的惊叹着。 只见那荷包上,一只虎虎生风的狻猊张着血盆大口,光是看一眼,便觉得十分可怕。 好在江妍并没有绣上眼睛。 江荨眉眼含笑,指尖在荷包的绣线上摩挲着,江妍说正好练手,想来也并非如此。 江妍定是绣了很多次,才得了这么一个精品,不然她不会给自己送过来。 “小姐,这是绣的什么啊?奴婢怎么没见过这种动物,看着好吓人!”桃叶不知道狻猊,她只知道大虫,像狻猊这种动物,她还真不知道。 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不敢多看。 “是狻猊。”挽玉接话,她看着桃叶害怕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原来这丫头这么胆小。 江荨对荷包爱不释手,当即就将自己原本腰间挂着的荷包给换了下来啊。 一挂上去,她瞬间觉得自己走路都带着风一般,好不威风! 两个小丫鬟看着她这么高兴,也是由衷的笑了起来,将昨晚的惊险忘得一干二净。 日暮西沉,也不适宜再出去了。 也许是老天想让她睡个好觉,竟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大雨落下,蒸腾的暑气也消停了不少。 一觉睡醒,正好天亮。 听到动静,挽玉和桃叶便进来伺候着了。 “今日我要去给母亲请安,动作稍微快些罢。” 挽玉是个喜欢精巧的姑娘,总想着给她打扮得如仙子一般,她本就起得晚了,可不能再耽搁太久。 郡主娘自然不会说她,不过她也得摆出自己的诚意来才行。 挽玉点头,动作快速的在她头上捯饬着,不一会儿就弄好了。 挽玉给她梳的头简单,丫髻为底,就只多了一些装饰。 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装扮,将她的纯真可爱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荨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虽然比不上江妍的国色天香,但也足够了。 收拾妥当,江荨便带着两个丫鬟过去了。 —— “二小姐可用过早膳了?”周嬷嬷迎着她,很是恭敬。 说来也巧,周嬷嬷正要去寻江荨过来,结果转头便碰上江荨自己来了。 看着江荨的模样,便知道她是刚起身。 她摇了摇头,心想着,她娘总不会缺了她一口吃食。 周嬷嬷道:“二小姐来得正巧,二公子和郡主正在用早膳。” 既然她来了,就一块用了。 江荨惊喜的说到道:“哥哥回来了?” 今日不是休沐时日,江凌竟然回来了,她怎能不高兴? 周嬷嬷微微一笑,她看着江荨这般,一脸的慈祥,江凌和江荨兄妹俩的感情,比郡主和侯爷之间的感情要浓厚多了。 “二少爷是今日一早回府的。”周嬷嬷如实汇报。 江凌回来得急,先是去了老爷子那里请安,而后又去了江二爷那里,刚到永安郡主这里,江荨也来了。 江荨听着哥哥回来了,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是荨妹来了!”江荨还没到,听着脚步的动静,江凌便知道是她来了。 他甚至都没有再动筷子了,盯着门口,等着江荨出现在眼前。 永安郡主失笑,这兄妹俩的感情还真是好。 她索性也放下了筷子,等着江荨到来。 “哥哥!”江荨到了,果然发现江凌正坐在桌前,含笑看着自己。 她先是娇俏的喊了一声哥哥,又撇见郡主娘的眼神,她赶紧走到郡主娘跟前,福身行礼。 “荨儿给母亲大人请安!”她眨了眨眼,娇俏的模样,把永安郡主和江凌都给逗笑了。 永安郡主将她给扶了起来,嘴角掩不住笑意。 “荨儿还没用早膳吧,快些坐下。嬷嬷,你再去准备一副碗筷来。” 周嬷嬷应声,便去准备了。 平时用膳,都得过周嬷嬷之手,周嬷嬷谨慎,怕的是有人在吃食上动手脚。 “哥哥突然回府,可是想荨儿了?”一本正经的撒娇,也只有江荨如此了。 她厚着脸皮问着,却是想询问他回来的缘由。 江凌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意图,勾唇笑了笑:“荨妹聪慧过人,一下便猜中了哥哥的心思。” 他顺着江荨的话说着,给足了江荨面子。 江荨嬉笑,她哥哥总是能无限度的包容她。 永安郡主轻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她也没问江凌回来的缘由,想着不能耽搁用膳的时间,待用完膳再说也不迟。 第一百章 让哥哥背着走 正好,周嬷嬷也回来了。 “你先用膳,吃完了哥哥再告诉你。”他和自己娘想得一样,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她了。 江荨点头,便埋头与桌上的佳肴干起了仗。 她昨日也没少吃,不过来了禹冬院,见着郡主娘和哥哥,她便十分有胃口,吃了不少东西。 江凌十分喜欢投喂,一筷接着一筷的给她布菜,桌上的菜肴到最后都所剩无几了。 江凌甚至还不满足,还想着江荨或许没吃饱,让周嬷嬷再准备一些来,幸好郡主娘制止了他。 待她吃完,肚皮已经成了圆滚滚的了。 江凌怕她摔着,还特地在一旁扶着她。 “若是荨儿真走不动路了,定要赖着哥哥让哥哥背着荨儿走!”江荨恶狠狠的说着。 她严重怀疑,她哥哥是故意的,真是要将她养得像以前那样,他才满意…… 江凌笑到:“荨妹放心,你只管吃就是了,就是恢复以前的样子,哥哥都背得动你。” 江荨扶额,她果然没猜错! 哥哥的爱太“沉重”了,江荨表示承担不起! “荨儿才不要哥哥背!”要背也是谢宁背,她还清楚的记得,谢宁那宽阔而又温暖的背。 江凌笑而不语,将她扶着,随永安郡主去了要稍微凉爽一些的屋子。 永安郡主又问起了江凌回府一事的缘由,她心中的答案,还得让江凌来验证。 他收起了先前同江荨玩闹时的表情,看向江荨,正色道:“荨妹应该猜到了缘由才是。” 江荨本洗耳恭听,被他点名,还愣了一下。 她心中的确有答案,不过没敢细想,也只能猜出个大概。 永安郡主只是看着她,说不说在于江荨自个儿。 江荨愣了愣,仔细想了一下,才开口问他:“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江凌缓缓点下了头,祖父果然没有骗他,荨妹是真的知道。 他从老爷子那里出来的时候,老爷子同他说过,他若是不清楚一些事,可以去问妹妹江荨。 永安郡主秀眉轻蹙,她本就不想要女儿涉水太深,结果这会儿倒好,他们中间,貌似就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了。 江荨看得真切,她想了想,便有了决定。 她答应了郡主娘会告诉她一些事情,既然问起了,她透露一些就是了。 “母亲应该知道温阳公主的往事吧?”郡主娘与温阳公主差不多年岁,再怎么样也知道一些往事的。 永安郡主迟疑了一下,看着江荨眼中不似说笑,她才点了点头。 温阳公主当年所做之事,哪件不是惊世骇俗的? 只不过后来都被压下去了罢了,作为荣宠无限的长公主,现如今易京可没有谁敢提及当年之事。 她也不笨,既然女儿提到了温阳公主,她便也能猜到几分。 结合那些个事,她倒不难猜出是为何。 江二爷虽然大体上无所作为,可江家还有个老爷子在,还有个江鸿武,他手里可是有些实打实的兵权。 江家,逃不开的。 只是,她没想到,温阳公主竟然与圣上相悖,投靠了容王。 她知道温阳公主含恨,对圣上有微词,可圣上才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竟如此狠心。 永安郡主明白了,眉间的担忧不减。 江荨继续说到:“昨日清世子据实告知,可祖父还在犹豫,没有做出决断,所以太子殿下才会将希望寄在哥哥的身上,希望哥哥充当说客。” 太子殿下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下一任国君,圣上年限不会太久了,若不想出差错,便要好好的部署,一步也不能走错。 江凌是太子伴读,学的都是忠君之道,他不会有别的想法。 江凌点头,这还真不假。 他得知温阳公主与容王勾结到了一起,义愤填膺,待冷静过后,又觉得万般无奈。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如了太子殿下的愿,回江家当好这个说客。 忠君保国,天经地义。江凌这番,便是告诉老爷子,唯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看来,江家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了。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该操心的是老爷子和当家人,而非妇孺。 只是,不提及江家生死存亡问题,永安郡主却有另一件事要问江荨。 “你祖父究竟是想要如何处置四丫头?”她也没有闲着,府中也有永安郡主的眼线,江姒有问题,她是知道的。 在查到江姒做了那些事之后,她却很平静,对于她而言,与江姒之间现在是完全没有所谓的养育之恩了。 即便她是被蒙骗才做了推手,永安郡主也不会放过她,敢害她的女儿,永安郡主岂有不追究之理? 只是,还没等她动手,老爷子便出手了,她不好将手伸到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去。 她还不知道江姒的真实出生,只当她还是那个出生便丧母的孤女,自然是想不通老爷子的意图是什么。 江荨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实情告诉她。 待过两日,或许就有人坐不住了,她得沉得住气。 江荨摇了摇头,“四妹妹既然敢与外人勾结,做出危害江家的事,祖父便不会轻易放过她,母亲无需多虑。” 用不着她们操心,有人比他们更着急。 江凌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起江姒,一开始还没想到那里去,不过他静静听了几句,便明白了。 他不喜欢江姒这个妹妹,单因为她那一双眼睛,他便厌恶不已,她眼里的东西太多了,显得混浊无比。 她竟然与温阳公主有牵扯,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如江荨所言,此事老爷子有自己的安排,他便收起了心思。 兄妹俩又在禹冬院待了一会儿,才并排着离开了。 “荨妹,如若祖父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便告诉哥哥。”江凌正在前面走着,突然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是想到了,以妹妹的过人才智,祖父必然不会浪费了。 江荨与清世子走得近,也许真会算计到她的头上去,江凌忧心不已。 他不在府上,总归手没有那么长,不能第一时间护着他的荨妹。 江荨昂起头,冲着他甜甜一笑:“哥哥放心好了,没人能强迫荨儿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她先前会妥协,只是因为她不能让江家真的因此而落败。 更有甚者,往大了说,涉及的是北周的安定,谢宁曾同她说过,他希望盛世安稳,而不是风雨飘摇。 所以,她便要尽力帮上他的帮,待这山河平定,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顾忌了。 第一零一章 连死了都得不到安宁 江凌低头,帮着她理了理一下额间的碎发,他终是疏忽太多,对于妹妹而言,他这个哥哥太不称职了。 她有危险的时候,自己总是不在她的身边,甚至不能第一时间去保护她,江凌很是自责。 “哥哥对荨儿的好,荨儿都记在心里的,在荨儿心里,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江荨看着他眼里的波澜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江凌不欠她什么,该做的,也都做了,虽然不是很及时,可他的心意她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血浓于水的亲情,最是无法割舍。 江凌抿笑,手也顺势搭在了她的头上,眼里尽是宠溺。 “我看过你那篇文章了,写得的确不错,不过我想荨妹若是认真做答还能写得更好。” 废材小姐写出了让岐王都拍手称快的文章,易京之人岂能不好奇,一时间,江荨这个名字无论在哪里都成了热议的焦点。 太子殿下自然也免不了好奇,寻了一份誊抄的范本,也过了江凌的眼。 太子殿下连声称赞,江凌却一言不发,他知道妹妹的水平,想来她只是为了应付四方书院的考核,算不得太过出彩。 他不以为意,太子殿下却是称奇,上次在四方书院,他是见过江荨的,虽然隔得远,可实在难以想象,江荨竟有这般文采。 江荨笑嘻嘻的答到:“哥哥真是高看荨儿了,荨儿的水平有限,换作是大姐姐来答,绝对比荨儿要答得好。” 她不是吹捧江妍,是实话实说,她其实多是用了谢宁以前教过她的东西在里面,要说再好,恐怕就得让谢宁自个儿去作答了。 提起江妍,江凌倒不好否认了,江妍的文采,他更清楚。 若江妍不是女流,他也是比不过的。 “妍妹的确文采斐然。”这点,他是十分认同的。 他低头,一下就注意到了江荨腰间的荷包。 “荨妹你这荷包不错,上面绣的是狻猊吧,真传神!”男孩子总是对这一类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江凌一眼便认出了狻猊。 江荨点头,说来,她会知道狻猊,还是因为江凌。 江凌以前就喜欢看一些杂记,江荨看他看得入神,便求着他一边看,一边给自己讲,一来二去,江荨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狻猊只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 与她不一样的是,江凌不止是听过,他还见过。 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曾有幸见过传闻中的狻猊,不过也只敢远远的观望,光是多看几眼,便让人觉得胆寒了。 乍一看到江荨的荷包上绣着狻猊,他还有些激动。 江荨诧异,她只当江妍是自己想象着绣的,原来狻猊还真长这样。 想起江妍说的,让她连氏给她打个样,看来,连氏是见过狻猊的咯? 江荨心中震惊,看来她这个大伯娘不一般,能见过狻猊的,可不是寻常人物。 在江家她默默无闻,瞧不出特点,不过江荨一直都觉得,连氏特别神秘。 她回过神,笑眯眯的说到:“这是大姐姐给荨儿绣的!” 炫耀的语气,也是让江凌好一阵抑郁了。 荨妹和长姐的感情比和他还要好,江凌是吃着江边的味,也真是难为他了。 “荨妹喜欢狻猊,往后若是有机会,哥哥便带你亲眼去瞧瞧狻猊的模样。”他叹息着,还能跟亲妹妹计较不成? 要怪就怪,荨妹没有长姐的功夫,能给自己也绣一个。 江荨见他语气酸涩,憋着笑意。 她伸出小手,拉着江凌的手,十分乖巧的说着:“哥哥不用羡慕荨儿,荨儿得空了便去找大姐姐学做女红,荨儿也给哥哥绣一个!” 她想起了什么,又昂起头傲娇的说到:“不过,哥哥可不许嫌弃荨儿绣的丑!” 女红什么的,她虽然的确不喜欢,不过想到往后嫁给谢宁,还得亲自操持谢宁的衣物,假他人之手,就没有诚意了! 这样一想,她便有了动力。 在这期间,拿一个荷包练手还是不错的! 江凌眼中闪过光亮,让他感动的是,江荨竟也会说出这种话,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她关心的话语就让他嘴角染上了笑意了。 “好,那哥哥就等着荨儿的荷包了。”丑不丑没关系,他就不喜欢精致的! 他们兄妹二人正说着话,却撞上了江柔,她在哭,哭得很是伤心,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 “三妹妹!”江凌唤住了她。 虽然他不喜欢林姨娘,可江柔好歹也是他的妹妹,口头的一句关心,还是有必要的。 况且,林姨娘死了,现在江柔孤苦无依,她也挺可怜的,江凌就更不会坐视不理了。 听到江凌的声音,江柔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兄妹二人。 她的眼里除了恨,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三妹妹,斯人已逝,切莫伤了身子!”他告诫着她,是想告诉江柔,林姨娘已经去了,没必要一直沉浸在悲伤中。 哭坏了身子,反而得不偿失。 不管如何,她都还是江家的三小姐,何必糟践自己? 他本事好意,不过在江柔眼中,便成了无端的挑衅,死的是她的生母林姨娘,永安郡主害死林姨娘的嫌疑仍旧没有解除,她又怎么可能对江凌和颜悦色呢? “不敢劳烦二哥哥操心,江柔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她死得不明不白,更有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她的身上,她连死了都得不到安宁!二哥哥觉得,江柔应该快意逍遥,将这些都忘的一干二净吗!” 她带着哭腔嘶吼着,看着江凌兄妹的时候,她恨不得将眼神换成刀刃,将他们千刀万剐。 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原来姨娘竟蒙受了不白之冤,姨娘最是喜欢父亲,又怎会和一个下人私通? 下人议论纷纷,都说她是罪有应得,江柔听到的时候,差点就失控了。 她就说原本好好的,为何会降罪姨娘,没人敢对她说真话,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了。 她坚信林姨娘肯定是被冤枉的,她还特地打探了一番,当晚永安郡主在,江二爷却是醉得一塌糊涂,她不信永安郡主与那件事无关。 再结合林姨娘姨娘惨死,若有的证据都指向永安郡主,江柔自然而然的就把两件事都安在了永安郡主身上,现在她已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江凌无论说什么,都是在她心上扎刀子。 江凌皱眉,他怎么会听不出江柔的言外之意。 她不分青红皂白便一股脑的将错推到了他母亲身上,江凌不会允许。 第一零二章 寻短见 “三妹妹!我知道林姨娘死了,你免不了伤心难过,可你也应当知道,不能怨天尤人,没有证据,便是谬言!”他此刻怒火中烧,他母亲才是最无辜的人,凡事得讲求证据,林姨娘的死,与他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江荨也捏着拳头,这事,还没有完。 上次林大人找上门要了交待,却再也没有下文了,虽然他们明面上不敢提及此事,可背地里,桃叶同她说过好多次了。 真正的凶手是江姒,可她却不能就这么告诉江柔,就算说了,她也不会信。 江柔凄然一笑:“二哥哥说得是,是江柔狭隘了,若二哥哥没有别的事,江柔便告退了。” 她没打算和江凌据理力争,那没有一点意义。 他是永安郡主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相信他母亲呢? 她没指望着他会给她姨娘伸张正义,既然如此,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和他们耗下去了。 她只知道,她要报仇,将她姨娘经受的痛苦,都一一还给那将其杀害的凶手! 没等江凌说话,她便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 江凌沉着脸,可见其怒气。 江荨叹了叹气,将他的手握着,摇了摇头。 劝不住江柔的,她现在一口咬定是郡主娘所为,除非真相大白,把江姒推出去。 可显然,老爷子有自己的安排。 “我怕她会做糊涂事,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真不希望她步了林姨娘的后尘。” 说起来,江凌还是心软的。 林姨娘现在死了,就是有再大的仇恨,也只能化作尘烟消散。 他担心的是江柔,就像他说的那样,江柔终究是他的妹妹。 “哥哥无需担心,待祖父还母亲一个公道,她或许就不会再执着了。” 能怎么办?只有等一个真相。 她相信,应当不会太远了。 和江凌又说了一会儿话,江荨才与之告别。 他也待不了多久,本就是奉命回来的,如今也该去给太子殿下一个回音了。 江荨回了蘅芜院,江妍正好也过来了。 江妍眼角还有泪痕,像是刚哭过了。 江荨心疼不已,江妍一哭,她的心便忍不住打颤。 只好赶紧上前,用自己的小身躯,将江妍包裹在怀中了。 嘴里说着安慰的话语,虽然不知道江妍为何而哭。 “大姐姐,荨儿在呢,荨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轻声软语的安慰,让江妍又忍不住掉泪了。 她反客为主,将江荨给抱在怀中,汲取她的温暖。 待泪过,她才低头,看着江荨,极为认真。 “荨妹,姐姐真要谢谢你,谢谢你帮了宗表哥一把!若不是你替他说话,说不定他就……” 她没说完,又哽咽了。 江荨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头雾水,江妍也没有瞒着她,告诉了她发生的事。 原来,宗林后知后觉后,发现自己被江姒给骗了,险些犯了大错。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去找了江妍,让江妍去求江荨向老爷子求情。 还得从江荨昏迷那日说起。 宗林找上江妍的时候,江妍才知道,宗林竟然犯了这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妍儿,算我求你了!我知道我此次犯了大错,可我真的是被四妹妹蒙骗了的,我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你去给荨表妹说一下,让她替我求个情,外祖父最喜欢她了,一定会给她这个面子的!” 初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江妍是懵的,她早知道宗林与江姒有牵扯,可宗林没有同她说实话。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才想起来认错,却没有去向老爷子认错,而是趁着天黑来找了她。 江妍心中难免会有失望,来易京之前,宗林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没有多想,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宗表哥,你不用说了,这个忙我不会帮的,荨妹也没有理由帮你。你自己都说了,荨妹找过你,是你自己不信的,你既然沉浸在四妹妹的温柔乡中,为何现在又来求我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大度到既往不咎?” 若是说不讲道理,那江妍自问自己也可以做到。 他说把江姒当做了妹妹,那便去找他的好妹妹就是了,来找她是何道理? 她心里也是将江姒给恨透了,虽然她知道江姒年纪尚小,可她心中就是难受。 宗林猛然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位置,说着:“妍儿,我喜欢真的只有你一个!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颗心只为了你一个人而跳动!” 他满眼真挚,说出的话虽然肉麻,可不失真诚。 江妍隔着衣裳,却能感受到宗林的那一刻心,正猛烈的跳动着。 她也只不过还是一个小姑娘,哪里抵抗得了宗林的深情,早就做不到心狠了。 宗林乘胜追击:“我若去求外祖父,他肯定会让我自己提出回云州的,妍儿,我不想与你分开,我还没有在易京闯出一片天,我如何能甘心?妍儿,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去求求荨表妹,好吗?” 他的声音逐渐温柔,也让江妍迷失了。 她想着,宗林曾同她说过的未来,是那么的美好,要她忘却,她做不到。 宗林又同她说了很多话,江妍哪里还有拒绝之理? 得了她的答应,他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可江妍回府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噩耗,那就是江荨昏迷不醒,还是被谢将军的人送回来的。 她自然就脑补了一出命悬一线的情形,她想去看江荨,却没进得了蘅芜院。 永安郡主守了江荨一夜,谁也靠近不了。 第二日江荨便醒过来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说江荨受了些惊吓。 她想到宗林说的事,便想着厚着脸皮同江荨说一下。 带着绣好的荷包,来了蘅芜院,却与江荨错开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将礼物交给蘅芜院的桃叶,自己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江荨回来,她便走了。 结果,宗林又找上来了,他问她同江荨说没有,她摇头。 宗林便像疯魔了一样,大笑着说到:“天亡我也!” 也没有再理江妍,自顾自的离开了江家。 待江妍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差点就一命归西了。 原来,是那掌柜让宗林收拾东西跟他走,说是老爷子亲口吩咐的,宗林便以为是要送他回云州,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若不是掌柜来得及时,急忙寻了郎中,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那就真的是追悔莫及了。 第一零三章 江妍吃味 宗林得知此消息后,本来还特别颓废,瞬间就像是清醒了一样,握着江妍的手说一定要好好谢谢江荨云云的。 听罢,江荨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来,她只当宗林是个眼瞎的,可从宗林做的这些个事来看,他的确配不上江妍。 “大姐姐不必言谢,饶过宗表哥是祖父的意愿,荨儿求情也不是为了宗表哥,只是不想让大姐姐夹在中间为难罢了。” 要谢,便让宗林亲自来,他都不敢见她,谈什么道谢? 听出江荨话中的淡漠,江妍有些尴尬,她也知道,这事其实不该让江荨插手。 不过,她也没办法,若不然就是舍弃了宗林,那样,她舍不得。 “荨妹,宗表哥他也是被四妹妹蒙骗了,他的本性还是纯良的……” 看到江妍的神色,江荨叹了叹气,江妍这是被宗林的花言巧语冲昏了头。 宗林是什么人,江荨心里也有了数,暂且看着吧,若再有机会,她会亲自处理宗林的。 一出事就找江妍帮忙,躲在女人身后,他还不如那姓裴的,就连最基本的男子气概都没有。 “宗表哥怎样都与我无关,大姐姐,荨儿这次能替他求情,是因为祖父仁慈,可若还有下一次,那荨儿就是赔上自己的命,都是动摇不了的。” 她得说清楚,她并非没有底线,即便是江妍,也不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原则。 要是态度不坚决,她很难想象往后宗林还会借着江妍,给她寻多少麻烦出来。 听到她如此坚决的语气,江妍有些怯怯的,她还从未见过江荨如此模样。 “荨妹,你放心,要是宗表哥再做糊涂事,姐姐第一个不会原谅他!”她早就说过这种话了,可她却仍会败在宗林手上。 他的甜言蜜语交织着,让她逃不开。 江荨没有再回应,只是“嗯”了一声。 江妍也不想因着宗林的事破坏了她们姐妹俩的感情,便转移了话题,关心起了江荨。 “荨妹,自从你被岐王爷带走后,我整日都在担忧你的安危,我这眼皮一直跳着就没停过,果不其然你真出事了。” “姐姐不知道你到底在谋划什么样的事,姐姐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大人之间的阴谋诡计,何必牵扯到知道小孩子身上? 江妍苦口婆心的说着,她并不是随口说的,而是真心实意的担心江荨。 江荨何尝不知?只是,一旦涉入了,就很难脱身了。 或许,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可她绝不会打退堂鼓。 “谢大姐姐关心,只是荨儿心中有数。大姐姐也无需担心,荨儿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真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那还是有难度的。荨儿就是胡闹,终归身后也有祖父护着。” 言外之意,便是她是听老爷子差遣,如她所说,一个小孩子也做不了什么大事,无非也就是跑跑腿什么的,风险系数不高。 江妍无奈的抿唇笑了笑,她总不能将江荨给锁起来吧? 不过,有了江荨的那句有祖父护着,她便也松了一口气。 不想再同江妍就此事讨论个不休,江荨便同她说起了别的事。 “大姐姐给荨儿绣的荷包,荨儿喜欢得紧,大姐姐有心了。”她是真的爱不释手,她总是喜欢摸绣线的纹路,仿佛透过绣线感受到了狻猊的纹路一般。 江妍微微一笑,“荨妹喜欢就好,本来早就绣好了的,只是一时忘了交给荨妹。那上面的狻猊图样是母亲给我打的样,也不知道狻猊是不是真长这样。” 她自己是没有见过的,所以怕不是如此模样,闹了笑话。 见江荨如此喜欢,她也是喜笑颜开,能得到江荨的喜欢,也不枉费她绣了那么久了。 老实说,她绣过的东西不少,可单绣这狻猊荷包,就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虽只是一个小荷包,却是极其考究绣娘功底的。 江荨眯眯笑,顺势就提了一句:“哥哥说大姐姐绣的特别传神,狻猊就长这样!大姐姐,你若是有空闲,不妨教教荨儿女红如何?荨儿也想给哥哥绣一个荷包。” 江妍震惊的看着江荨,难以置信,这话竟真的是从她的荨妹口中说出的。 最是厌烦女红的荨妹竟然也会亲口向她讨教女红这一问题,江妍想了一番,还有些吃味。 “荨妹和二哥哥兄妹情深,真是羡煞姐姐。荨妹既然想学,姐姐自然不会私藏,待我准备准备,改日便教你一些基本功,相信以荨妹的天赋,很快便能上手了。” 江荨汗颜,她有什么天赋? 换作是别的,或许她还能应付,不过这女红嘛,属实就有点为难了。 江妍的语气特别酸涩,仿佛是一个被抛弃的深闺怨妇一般。 江荨有些好笑,哥哥和姐姐都喜欢吃醋怎么破? “荨儿拿给哥哥的荷包练手,待荨儿会了之后,肯定不会忘了大姐姐的,到时候给大姐姐绣个更为精巧的出来!”江荨嘴甜,逗得江妍又笑了起来。 此时,在太子身旁看书的江凌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高挺的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看来是有人在想念江兄了。”太子放下手中的竹简,小声打趣到。 江凌看了一眼前面正襟危坐的先生,小心翼翼的回复他:“太子殿下,尊卑有别,以后还是直接叫江凌本名为好。”他还未及冠,未取字,唤本名倒也合适。 他可不敢跟太子殿下称兄道弟,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他便不敢了。 太子殿下耸肩,又捧起竹简来,细细品读了起来。 他才不想回应江凌这块不识趣的木头。 …… “你呀,就喜欢哄我开心。”能不开心吗?江妍此时就跟吃了蜜糖一样。 江荨一本正经的回应到:“荨儿可不是哄大姐姐开心的,荨儿说的都是实话!” 江妍便只有以笑来回应了,江荨这张嘴太会说了,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荨妹,我听说四妹妹现在被禁足了,还是祖父亲自下的令,你知道祖父会如何处置她吗?” 江妍对此还是十分好奇的,她原本以为江姒只是想陷害江荨,结果被江荨给拆穿了。 不料她又把手伸到宗林那里,险些还连累了宗林。 她不懂,江姒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老爷子究竟想怎么处置她,毕竟于老爷子而言,江姒是犯了大忌的。 第一零四章 易京八坊 “如何处置四妹妹那是祖父的事,荨儿不知。”江妍还是很聪明的,居然问起了此事。 她没必要把江妍卷进来,不知道也是好的。 江妍“哦”了一声,“不知道四妹妹究竟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想必祖父不会放过她的。唉,她自小就被二婶养在身边,没想到竟也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真是造化弄人。” 江妍叹惋到,她与江姒无冤无仇,最大的关联就在宗林身上,可她终究是看着江姒长这么大的,她走了歪路,江妍难免会产生怜惜。 江荨不以为意,那都是江姒自个儿寻的祸端,与别人无关。 她是被郡主娘养大的,虽然不是嫡出,可自己有的,郡主娘都没有少过江姒。 江姒觉得世上的人都欠了她,分明就是为自己的恶毒寻的一个颇为合理的借口罢了。 造化弄人?江姒若是知道,她真正的身世才会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能在江家平安长这么大,才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荨妹,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江妍失笑,这一会儿的功夫,江荨竟发起了呆。 江荨回神,不紧不慢的答到:“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人都是会变的,大姐姐无需太过在意了。” 无关紧要的人,想多了也是费脑子,除此之外,便没有一点用处。 江妍认同的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想了。 在蘅芜院又待了好一会儿,江妍才带着丫鬟巧玉离去了。 “挽玉,你去查查,林家近来发生了何事。” 江荨吩咐着挽玉,今日江柔的行为怪异,她估摸着是因为林家。 她明显是从府外回来的,还带着泪痕,没有别的原因,一定是和林姨娘有关。 林姨娘的尸首被林大人带回去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那日在前厅,林大人在郡主娘面前的气势有多凶狠,她又不是没看到。 若非发生了一些事,林大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挽玉领命,便退下去了。 先前她就让挽玉在易京暗处安插了一些眼线,要查起来,也不是难事。 挽玉出去了,桃叶也不差,伺候周到。 稍微小憩了一会儿,江管家就来了蘅芜院。 身后还带着一个女人,低眉顺眼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还有几个丫鬟,捧着五颜六色的布匹,一看就跟名贵的那种。 江荨来了兴致,这是要给她做新衣裳的节奏? “二小姐,这位是锦绣坊的金坊主,郡主吩咐过了,让老奴带她来给小姐做几身新衣裳,二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跟她说就是了。” 刚介绍了金坊主,那女人就抬起头来,不卑不亢的给江荨见了礼,恰到好处,并没有阿谀奉承的意思。 江荨挺满意的,便点了点头,人都来了,要给她做新衣裳,她没理由拒绝。 金坊主不动声色的将江荨打量了一遍,得了准许,便上前给江荨量了量尺寸。 “小姐正处于长个的时期,这衣服啊,就得往大了做,到时我让绣娘下功夫,将腰间做得再精细一些,就没有问题了。”锦绣坊闻名易京,金坊主可不是等闲之辈。 江荨觉得在理,还是只点了点头应和。 她又指了指丫鬟捧着的布匹,对江荨说到:“这些都是我锦绣坊最好的料子,小姐可以从中挑选喜欢的,还可以指定颜色,我们锦绣坊会尽力满足小姐的。” 只要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要求,锦绣坊出品,都不会出错,这也是为什么锦绣坊能在易京八坊中高居不下的原因。 江荨看了几眼,那些个布匹都不错,颜色也都很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看来这金坊主是下了功夫的。 真要让她做选择,还真是有些为难。 江荨随意指了几样,便确定了。 于她而言,没什么别的要求,衣服合身就行了,锦绣坊做成什么样,端看他们的本事了。 “小姐长相大气,这几种颜色的料子很是适合小姐,小姐眼光不错。”金坊主居然夸起她来了。 听着金坊主的夸赞,江管家也附和着。 他也觉得江荨长相大气,眉眼和老爷子有几分相似。 江荨汗颜,堪堪笑了两声来应对。 最后确定了几款料子,江管家便带着金坊主离开了蘅芜院。 “小姐,那金坊主还真是八面玲珑,她可真厉害!”桃叶感慨着,她说的是金坊主的身份。 一坊之主,是个女人,凭这点就值得桃叶敬佩了。 江荨挑眉,不可否认,金坊主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不过,江荨真正敬佩的是,她背后的人。 易京有八坊,个个都是传奇。 八坊之首便是半日闲,为茶坊。 第二便是天香楼,为乐坊。 第三就是这锦绣坊了,为布坊。 再往后就是金玉轩,如意坊,食为天,以及聚宝斋和梨园了。 它们能在易京不倒,可见其身后势力。 有人曾传出,半日闲是易京的某个权贵把控,却没有指出究竟是谁,正因为这一传言,半日闲的地位一直稳居八坊之首。 都想一探究竟,再有一代名嘴贺先生镇场子,就是想低调都难。 旁人或许不知道,可江荨却是活过一世的人,这八坊中,确有一些是易京权贵名下的产业。 那金玉轩,便是岐王名下的,后来更是与国库挂钩,可见其财力。 还有天香楼,天香楼虽是勾栏,却是最能打探消息的地方。 天香楼背后便是容王,所以即便容王是在封地,也能对易京的消息了如指掌。 作为第二坊,天香楼的势力可见一斑,也能看出容王的实力。 他蛰伏了那么久,最后夺得北周的江山,也不为过。 可惜的是,他到最后竟然将北周拱手给了东苍,不管如何,他是做了千古罪人的,江荨实在难以对容王有好感。 她虽是女儿身,可也不能看着北周再落入容王之手,既然重活一世,她便要阻止前世的事再重演一遍。 这也是谢宁的心愿,她会和他一起守护北周的河山万里。 不过,除了这两坊,其余六坊便一直很神秘,不过江荨觉得,那六坊应该有某种联系才是。 回过神来,江荨看着眼里满是崇拜之意的桃叶,说到:“你想成为她那样的人,也是有机会的,待你家小姐发财了,也开一家铺子,到时候便让你去做女掌柜,如何?” 江荨说着笑,她当然是不会真的开铺子。 敛财的方法有很多种,她喜欢直接一些的,譬如,拔有钱人的毛。 在云州,不费吹灰之力便讹了清世子不少银子,还有江鸿良的“慷慨”散财。 第一零五章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若真将闲财拿去开铺子,那才是愚蠢至极。 上有易京八坊压着,想从中分一杯羹,难度还是很大的,她也没那个精力去做那无用功。 她随口一说,桃叶却当了真,忙摇头拒绝了:“奴婢可胜任不了,帮小姐跑跑腿还差不多。” 金坊主那样的女人少之又少,桃叶自问没那么大的能耐,远远观望就行了。 江荨只是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温阳公主府—— 岁月不饶人,却独独对温阳公主予以厚爱,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单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沉醉其中。 “七皇弟与王妃新婚燕尔,不在府上与王妃逍遥快活,反倒是来了本公主的府邸,莫非是王妃的魅力不及本公主?” 她调笑着,说出的话也是不堪入耳。 容王端坐,神色冷然,没有因为温阳公主所言而色变。 倒是屋里屋外的丫鬟们,一个个都红了脸。 “王妃自然不及皇姐美艳。”他回答得十分冷漠,面色不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之感,叫人忍不住觉得后背一凉。 温阳公主只是勾唇轻蔑的笑了笑,端起丫鬟倒的茶水,十分优雅的端起了茶盏,小指很自然的就翘起了兰花指,放到嘴边优雅的抿了一小口。 “啪——”一声脆响,原来在她手里的茶盏,此时已经支离破碎了。 零零碎碎的散落在地上,吓得泡茶的丫鬟赶紧跪在了她面前,听候发落。 “好大的胆子!你是想烫死本公主吗?”欲加之罪又如何? 她指着那丫鬟,目光凶狠,就好像要将那丫鬟给生吞了。 “公主恕罪!奴婢……奴婢知错,念在奴婢在公主身边伺候了整整三年的份上,求公主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那丫鬟清楚得很,温阳公主喜怒无常,这些事都是常有的,以前是她看着那些个丫鬟受罚,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降罪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只是倒了一杯热茶罢了,结果还是触了霉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温阳公主借题发挥,当着容王的面杀鸡儆猴罢了,略显悲催的是,那只鸡正是她。 “在本公主面前提情分?真是天真可笑!来人,掌嘴!”温阳公主可不会买账,这丫鬟不聪明,换了就是。 她此生最恨的便是情分这两个字,太过虚伪了。 寻声进来了一个老嬷嬷,比起温阳公主的眼神还要凌厉三份。 得了温阳公主的命令,在那丫鬟的脸上左右开弓,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回荡着,直击人心深处。 屋里屋外的丫鬟们,甚至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哪里令温阳公主不满意,落了她的下场。 被老嬷嬷扇了巴掌,那丫鬟的两边脸都肿了起来。 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她跪在温阳公主跟前哭嚎不止,温阳公主不理会她,甚至她还将目光投向了容王。 “带下去!”温阳公主揉了揉眉心,这丫鬟吵得她头疼。 老嬷嬷得令,欲要将那丫鬟架下去,这时,容王终于忍不下去了。 “够了!本王今日登门不是为了看你冲一个丫鬟耍威风的!”容王皱眉,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温阳公主也不恼,捂着嘴轻笑到:“既然七皇弟都替你求情了,也算你福大命大,若有下次,本公主可不介意手上染血!” 明明语气温和了不少,却是让那丫鬟精得背后一阵发凉。 “谢公主开恩,公主的教诲,奴婢谨记于心!” 除了跪地谢恩之外,那丫鬟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还是被带下去了。不过温阳公主有言在先,放过她了,这丫鬟姑且逃过一命。 “都下去吧。”温阳公主吩咐着,屋内的丫鬟婆子都出去了,只留下温阳公主和容王在里面。 既然容王来了,便是有话要同自己说,温阳公主这点还是清楚得很。 在他面前撒泼了一番,此时温阳公主满脸的戏谑。 “皇姐,你不能不管那个孩子!她再怎么说,也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真就那么狠心不管她的生死了?” 容王先是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他也知道温阳公主吃软不吃硬,随后又苦口婆心的劝阻着她,希望她能回心转意。 他说的孩子,不会有别人,自然是江姒。 她利用了自己的女儿,江姒成功的成了搅局之人。 可现如今江姒被拘禁了起来,生死全在江老爷子的一念之间。 若温阳公主不出面,江姒或许真就死了! 闻言,温阳公主忽然大怒,声音也尖锐了起来:“那个贱种跟本公主没有关系!” 在温阳公主心里,江姒的存在就是一个耻辱,她恨不得江姒立刻就死了。 在易京,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还有过一个孩子这事儿,若她真的去江家,那就必然是以江姒母亲的身份去的。 届时,易京尽是诟病她的,背后都是嘲笑声弥漫,她不想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见劝阻无用,容王也没有气馁,转而变换了脸色。 “皇姐以为,江家老爷子不知道江姒是你的女儿吗?他之所以只是把江姒关起来,就是等着你上门去,你想弃之不顾,没那么简单!” 听到这里,温阳公主的脸上僵住了:“你是说,是皇弟告诉江老爷子的?” 容王缓缓点头,就算不是圣上,那也没差了。 毕竟当初送江姒回江家的,就是圣上谋划的,如今江老爷子知晓,只能是圣上有意告知,若不然,江家是不可能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温阳公主瘫坐在椅子上,她心中犹如擂鼓一般,逼急了皇弟,他也是会咬人的。 虽然话是如此,可她仍旧不想为了区区一个江姒大动干戈。 既然皇弟已然知晓,那就更没必要了,大不了豁出去了,也好过低声下气的去江家自取其辱。 “本公主是不会去的!”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为了江姒,不值得。 容王面色不改,冷声道:“由不得皇姐任性!明日,皇姐便备车去江家,保住那个孩子,是你职责!” 容王所述,是命令的语气,他自身便具有一种压迫感,说出的话,也有不容拒绝的意思。 温阳公主差点就点头了,被容王如此逼迫,她岂能低头? 她尖着嗓子,脸上的怒气分明:“张容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本公主?就算没有你,本公主还能找别人,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容王本名,便是张容易,容易容易,他这一路走来可没那么容易。 第一零六章 毒舌容王 容王面色如常,在他看来,温阳公主就是个十足的疯子,没必要跟她去计较。 “若皇姐真的不在意,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现在除了本王,谁还敢与你温阳公主这般和气?” 这一番话,让温阳公主直接住了嘴。 再也没有先前的嚣张气势了,如容王所言,除了容王,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能与容王相提并论的,除了岐王,所剩下的王爷里,找不出别人来。 可岐王忠于她的弟弟,乃是圣上的左右手,她可不敢把主意打到岐王身上。 如此一想,她也就泄气了。 “让本公主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公主绝不会承认她,一时贪欢所生下来的孽种,还不值得本公主赔上自己的名誉。”她觉得去救江姒一命,都是对江姒的一种恩赐。 “那孩子不是蠢的,皇姐救她一命,将来必有大用。”只要能救下江姒,用什么办法,那是温阳公主的事,与他无关。 他也并未说假话哄骗温阳公主,他见过江姒,小小年纪,心思却不浅,这样的孩子,可比许锦荣那个娇气的孩子强多了。 温阳公主脸色这才有所好转,既然事已至此,那她去就是了。 “皇弟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了,这天下迟早是你的,你无需操之过急。”说到底,圣上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已至末路,她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忍的。 容王冷哼一声:“皇姐也太看得起本王了,本王与贺温的胜算一样,皇姐可别忘了,三皇兄可是站在贺温那边的!” 他说的是岐王,若太子没有岐王的支持,胜算就已经明了了,奈何岐王就是不肯支持他。 现在江家也站在了太子那一边,他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江家江鸿武手握兵权,太子的胜算就多了一分。 温阳公主默然,她也不懂,岐王为何那么衷心与皇弟。 容王眼中多是轻蔑,他还没把温阳公主放在眼里。 “三皇兄支持贺温,无非就是不想让北周落入我的手中,既然如此,贺温就成了关键。沈芙由你管教正好,相信以皇姐的本领,定能将她变成第二个你!” 有意无意,又让温阳公主暗中捏起了拳头。 她的本领,用美色迷惑男人的心吗? 容王明摆着是在嘲讽她,奈何温阳公主已经没了先前的硬气了,只能将怒气憋闷着在心中。 “皇弟真会说笑,宜安将芙儿教得已经很好了,何需本公主画蛇添足?”温阳公主皮笑肉不笑,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 “那倒也是,宜安皇姐当初可是闻名易京的才女,教出的女儿自然也不差。” 言外之意,便是说温阳公主有貌无才。 温阳公主大怒:“张容易!你简直欺人太甚!”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说没有才情,所以她才会培养许锦荣,当许锦荣大闹四方书院的时候,她更多的是骄傲。 她是嫡长公主,宜安公主怎么能配与她相提并论? 正说着,许锦荣和沈芙却来了。 “母亲,七皇叔来了,怎么也不支会锦儿一声?”许锦荣娇俏的声音响起,本来剑拔弩张的温阳公主瞬间没了脾气。 对于这个女儿,她是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更有她的爱。 虽然她恨许渊,可许锦荣却是她嫡出的女儿,二者不同。 容王却没有过多关注许锦荣,而是在看她身后的沈芙。 沈芙自有傲骨,虽然寄人篱下,却不卑不亢。 只是她眉间有些许的悲伤,容王如何看不出来? “锦儿见过七皇叔!” “沈芙见过七皇叔。” 容王也只是点了点头,许锦荣却很兴奋。 见容王的视线都在沈芙身上,她斜着睨了沈芙一眼,很是不满。 她比沈芙小两岁,沈芙美若天仙,而许锦荣就失色许多了。 不过,因着郡主的身份,她的气焰比沈芙要高。 当然,沈芙也没有要和她比较的意思。 “七皇叔,你都好久没来看锦儿了,锦儿想你了!”许锦荣也不管什么礼数,直接就钻到容王怀里去了。 温阳公主沉着脸,想训斥许锦荣,又下不去嘴。 许锦荣会和容王亲密,还是因为先前容王回京,来公主府的时候,特地给许锦荣带了大礼。 许锦荣大喜,直接把容王当做了最亲近的人。 她从小便没有父亲,容王的到来,让她兴奋不已,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把容王当做了父亲。 容王笑而不语,一只手揽着许锦荣,眼中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芙看得真切,摇头默默笑了笑。 “锦儿真乖!”容王笑了笑,转头指了指沈芙,对着温阳公主说到:“皇姐,我同她单独说说话,你先带锦儿回避一下。” 有些话,他只说给聪明人听,许锦荣还不配。 温阳公主巴不得将女儿带走,真是不知道,锦荣她中了什么魔咒。 她起身,拉着许锦荣,许锦荣虽然心有不甘,不过是容王亲自开口的,她也不好反驳,只能狠狠的瞪了一眼沈芙,才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沈芙端端正正的站着,不卑不亢。 容王喝了一口茶,看着沈芙这副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母亲将你教得不错。” 沈芙颔首,提起母亲两个字,她的眼中没有一点情绪。 她早就知道自己来易京的命运如何,也不想做什么反抗。 于她母亲而言,她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本王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张清郁,怎么,被无情拒绝了,你还想着他?”容王直接道出了沈芙心中最脆弱的部分。 沈芙的脸色,这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轻咬着粉唇,眼中已经有了雾气。 不过她还是否认了:“多谢七皇叔关心,那只不过是儿时的戏言,清郁哥哥没有当真,沈芙更没有当真,沈芙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不劳七皇叔费心了。” 她更多的,是对容王的害怕,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她本能的对容王产生抵触。 “你不必害怕,张清郁也算是人中龙凤,你喜欢上他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应该清楚,你母亲将你送来易京,可不是让你跟在一个纨绔世子身后跑的。” 容王是什么人,沈芙来了易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知道。 这丫头聪慧漂亮,能帮到他很多,她想做自己的事,那可不行。 沈芙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离容王更远了一些,她才安心。 “七皇叔,沈芙明白了。不知七皇叔想要沈芙做什么?” 她母亲送她来易京可不是为了给温阳公主做事,而是投靠容王,听容王差遣,她再清楚不过。 第一零七章 也不嫌丢人 “我要你进四方书院,别的事不要你做,你只需要接近太子就行了,让她对你放下戒备。” 她是宜安公主的女儿,又在温阳公主府上住着,这样的身份,太子不可能不防着她。 所以,沈芙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让太子相信她,最好,是喜欢上她。 沈芙紧抿着唇,她早该猜到会如此,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许的不甘心。 对太子强颜欢笑,是很简单,可她心中就是不愿。 可再不情愿又能如何?她反抗不了。 “是。沈芙明白了。” 她的命运如此,谁也救不了她。 “本王就喜欢你这种懂事的孩子,你且放心,待本王大业将成之时,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在此之前,你只需要乖乖听话就是了。” 沈芙要的东西,无非就是自由。 容王自己就是那种被囚之人,他怎能不明白沈芙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她渴望自由,羡慕清世子那样的肆意潇洒,所以她才会对清世子芳心暗许,企图摆脱宜安公主的控制。 沈芙眼眸中闪过光亮,这下,她没有再低头了。 “那沈芙便等着七皇叔的承诺!” 她以为,这辈子都得被控制了,容王却给了她希望。 浅浅交待了沈芙几句,容王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沈芙恭敬的退了出去,接而进来的,自然是温阳公主和许锦荣母女了。 许锦荣一直惦念着容王,沈芙出去后,她便又闹着温阳公主带她进去找她的七皇叔,温阳公主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七皇叔,你有什么麻烦,锦儿可以帮你的,沈芙她从锦州而来,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如你告诉锦儿,锦儿可以去求皇伯伯帮忙!”许锦荣还是天真,她只当容王单独和沈芙说话,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她此话一出,让温阳公主都不禁变了脸色。 心想,自己也不蠢,怎么锦荣就这么没眼力见呢? 一定是随了她父亲许渊,温阳公主暗暗想着。 自打沈芙来了公主府,许锦荣便处处与她为难,只是因着沈芙比她长得好看。 她嫌弃沈芙是从锦州来投奔她母亲的,所以对沈芙的态度十分轻蔑,沈芙也没有过多回应,她就更加变本加厉,温阳公主也没有即刻制止她,许锦荣私下欺负沈芙好多次了。 各种讥讽俨然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容王笑了笑,回答却是答非所问,“锦儿有心了,皇叔找你沈姐姐是因为她母亲让皇叔帮忙照看着她,锦儿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相信锦儿也会和皇叔一起照顾沈姐姐的,对不对?” 此时的容王连说话都是十分温柔的,他轻言细语,许锦荣又沉沦了。 不过清醒过后,她又斤斤计较了,撅着小嘴,不满的说到:“是她自己要来易京的,锦儿又没有逼迫她。七皇叔你就会偏袒她,锦儿以后都不理七皇叔了!” 她使着小性子,牵着容王的衣袖撒娇。 只可惜,许锦荣撒娇的画风有些诡异,她的长相不可爱,也不美艳,反而是随了许渊,有一种阳刚之气在里头,撒起娇来,只让容王打了个哆嗦。 温阳公主见状,呵斥着他:“锦儿!沈芙是你的表姐,你若是再不懂规矩,便自行领罚。” 许锦荣性子疏离,从未好好喊过沈芙一声表姐,温阳公主纵容她,没当做一回事。 可那是往常,现如今容王还在,刚被他嘲讽了不如宜安公主,她可不能再在许锦荣这个女儿身上丢了面子。 她只是无意间训了许锦荣一句,结果许锦荣却当真了。 揉了揉已然溢出清泪的眼睛,便跑了出去。 温阳公主无奈至极,赶紧唤了老嬷嬷去追着许锦荣。 以免她想不开做傻事,虽然这不太可能,不过温阳公主还是很在意许锦荣这个女儿的。 容王摊手,这便是她不喜欢许锦荣的理由,无端生事,又是个没长脑子的,还不如江姒那个丫头有趣。 “皇姐,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先走了。你可别忘了答应本王的事。”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皇姐明日不若好好看看那个孩子,比起只会哭哭啼啼的锦荣,她更像你一些。” 他是希望温阳公主能看清楚,她若还想有往日的荣华,是不能指望许锦荣的。 他真心实意的建议,却被温阳公主当做是在嘲讽他。 冷哼了两声,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容王摇头笑着离开了公主府,也没个人去送他走。 公主府的人基本上都去找许锦荣这个郡主去了,就连管家都没注意到容王。 他也没多在意,反正他来时也是这般低调,如此这般,倒也不算太坏的事。 目送着他离开之后,地上又多了一个破碎的茶盏。 …… 棋局之上,只动一子,便能改变战局,两方交战,非死即伤。 “父王,该你了。”清世子执黑棋,他是布这棋局之人,偶然看了棋谱,正手痒痒,恰好他这老父亲就送上门了。 清世子的眉间多是傲气,在下棋这方面,他还没服过谁。 岐王看着进退维谷的棋局,捏着一枚白子,却始终落不下去。 似乎怎么走,都会落入儿子的圈套,想他堂堂岐王,居然会栽在儿子手中,他黑沉着一张脸,就差拿手中棋子当做武器,将儿子给解决了。 清世子催得紧,他只好随意挑了个看似绝佳的好位置将白子落下。 清世子挑眉,却始终没有走下一步。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的老父亲,岐王被盯得心中烦闷,瞪了他一眼,清世子这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父王你猜,你会输得有多惨?”他子未下,只问着岐王这个问题。 言外之意便是岐王必输无疑,清世子极为自信。 岐王没好气的说到:“你这臭小子,就会欺负你老子!” 他没什么朋友,仅有的朋友中也不会有人想和他对弈,找不到人,就只有欺负老子了,这也实属是无奈之举。 “我没嫌弃父王棋艺差就已经很不错了,父王也是真够笨的,同儿子下了这么久的棋,棋艺却一点没长进,也不嫌丢人。” 清世子做出非常嫌弃的模样,专挑岐王的毛病,他可是内行! 气得岐王吹胡子瞪眼的,被自己的儿子气了个半死,岐王表示,现在还有机会换个儿子吗? 谁家儿子以成天打击老子为乐的?他这王爷当得,也忒憋屈了。 第一零八章 臭棋篓子! 想动手吧,王妃又心疼。 想动口吧,他又说不过这个臭小子。 清世子得意洋洋,把黑子一下,战局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子已然溃不成军,白子不论怎么走,都只有死路一条。 岐王泄气,他就知道,这臭小子是故意的。 一步一步诱导他落棋,到了这一步,他不管怎么走都无用了。 清世子笑了起来,如清风一般,沁人心脾。 岐王想了片刻,重新将他下的那枚棋子给拿了起来。 放在了另一处,战局一下子就又变了,本来没有丝毫胜算的白子,忽然绝处逢生,有了喘息的机会。 清世子翻了个白眼:“也只有父王你这臭棋篓子才不懂得落子不悔的道理了!” 每次都是这样,到最后岐王看清了战局,立马就悔棋了。 虽然最后他还是输,不过却能成功气到儿子,仔细想一想,貌似不怎么亏。 他捻了捻胡子,笑得温文尔雅:“这叫兵不厌诈,臭小子,跟你老子斗,你还嫩了点!” 岐王颇有些得意,看着儿子气鼓鼓的模样,他别提有多解气了。 就是无耻一回又如何?反正他是王爷,也没人敢说他。 清世子细细的观察了棋局,没过一会儿,她便执起黑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期盼上,棋子与棋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人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一紧。 “父王不会以为,儿子找不到别的路堵你了吧?父亲的白子落在这个位置,看似是化解了危机,可你这背后,却隐藏了更大的危险。你看,我落在这里,一招制敌!” 清世子昂着头,十分的骄傲。 这下,不论岐王怎么悔棋,都无力回天了。 岐王呵呵笑了两声,还不忘拍手便示认可。 儿子的棋艺,他是比不过的,认真也好,玩闹也罢,都只是图一个乐趣而已。 “我知道你来找我不仅是为了下棋,说吧,是不是又是江家那丫头的事?” 现在清世子一来找他,他便很自然的就联想到江荨的头上去。 清世子扶额,又这么明显吗?不过,他还真不全是因为江荨。 “江家现在立场分明,即便江大人脑子糊涂,后面还有个老爷子顶着,父王这下可以放心了。”他做的事,有很多是不会跟岐王报备的。 不过,牵扯到这种大事,他就有必要和岐王汇报一下。 岐王点头,这个他已经知道了。 “还有就是,父王你将金玉轩的印章借我用用,待我用完便还给你。”金玉轩是岐王掌管,象征其身份的,是一枚印章。 金玉轩只认持有印章者,他想要让金玉轩的人办事,还得用这一枚印章才行。 坑蒙拐骗这些招数他是不打算用了,直接问他老子要的几率或许还要更高一些。 岐王也没一口拒绝,问了他一句:“你要印章做甚?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去金玉轩让他们做就是了。” 金玉轩是赚钱的门生,他想要的,无非就是里面的金器了,不管有多特殊,只要告诉金玉轩,一切都好说。 清世子想了一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要亲自去学铸金的手艺,上次送江荨的蝴蝶钗被嫌弃之后,他大受打击,便想着自己打一支绝无仅有的钗出来。 到时候再送给江荨,他就不信,她还会拒绝。 不过被老父亲问起来,他还有些难以启齿,脸上也多了一抹红晕。 岐王一眼便看穿了他,啧啧了两声:“怎么不见你对你母妃这般好?她若是知道,你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好,指不定又该落泪了。” 岐王妃爱哭,一言不合就一哭二闹的,吓得岐王都不敢与她说重话,每次夫妻俩起了争执,他都会主动低头。 不过,许是儿子脸皮太厚的原因,这一招对清世子是没有用的。 对岐王却是屡试不爽,他就怕听到岐王妃的哭声,她若真知道儿子对江荨这般用心,将她当娘的都忘了,说不定还真的会爬到他耳边哭泣。 他是见识过王妃的厉害的,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儿子没心没肺倒是无所谓,可怜自己又得受摧残了。 果不其然,清世子答到:“母妃会哭还不是因为父王惹到她了?再说了,母妃最是善解人意,她才不会同我计较。父亲心胸真狭窄!啧啧~” 得,又是把岐王气得直翻白眼。 怒骂了一顿清世子,他的气才消了一些,清世子也不能真把他给气到了,嬉皮笑脸的给他顺气。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拿去吧,记住,此印章只此一枚,弄丢了就再也找不出第二枚了!” 金玉轩的印章还是很有分量的,一旦遗失,会损失多少银子,无法估量。 清世子点头,他当然知道印章有多重要。 若不是因为那金匠说什么,没有印章绝不教他,他才不想费这力气。 清世子刚站起来准备走人,岐王突破就来了一句:“那丫头才十岁,你也是真下得去手,禽兽!” 一本正经的骂人,岐王可是专业的,就算是亲自儿,他也照怼不误。 一句话,直接让清世子差点平地摔了个趔趄。 谁说他是因为因为喜欢那丫头了,他只是想要赔她一只金钗而已。 “父王,儿子再不济,也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产生不该有的心思,你消停消停行吗?”也不知道他这老父亲是怎么回事,到处都透着诡异。 他也无需跟老父亲解释什么,清者自清,他是真对那丫头没什么感觉。 或者说,他是不曾想过。 江荨吗?她的确挺可爱的,可她和自己是好朋友,他甚至可以把她当做妹妹,可一想到男女之间,他便觉得十分别扭。 岐王撇了撇嘴,没有再和他继续斗嘴了。 清世子拿到印章便走了,岐王看着他的背影笑而不语。 他可不信傻儿子真对人家姑娘没有想法,只不过是不敢承认罢了。 虽然他的傻儿子大了江家那小姑娘足足五岁,不过他那傻儿子会体贴人啊,老牛吃嫩草也不是不可以的,岐王表示,很满意! 自从他看出儿子的异样之后,此后每次看到江荨,他都忍不住露出一副慈父的笑容。 他仿佛都已经想到,江荨成了他张家儿媳的画面了。 况且,王妃也同他说过,江家那姑娘不错,人长得好看,关键是还会说话,不是个笨的。 关键是她认为,自己儿子配不上那小姑娘。 岐王对此表示非常认同。 第一百零九章 都在肖想他的银子 “世子,有消息传来,容王去了温阳公主府,不知说了些什么,不过属下猜测,应该是和江家四小姐有关。”待清世子拿到印章,他才将消息同清世子说了。 清世子点头表示认同,他面色不改,只是拿着那块印章抛来抛去,觉得甚是好玩。 于洋见他兴趣缺缺,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我听说母妃找你了,是为了何事?”清世子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这事。 他找岐王对弈的时候,于洋便被岐王妃叫过去了,清世子百思不得其解,他母妃找于洋一个莽夫做甚? 于洋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立马就交待了。 “回世子,王妃娘娘特地找属下是想让属下跑跑腿,王妃娘娘给的好处颇高,属下没理由拒绝。” 于洋只听命于清世子和岐王,就是岐王妃想找他做事也得拿出诚意来。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于洋也没必要瞒着清世子。 清世子睨了他一眼:“你很缺银子吗?” 身为他的贴身侍卫,还能缺银子不成? 闻言,于洋还真的认真的回答了一番:“世子,你上次买的发钗是属下给的银子。” 他是在提醒,清世子没给他银子来着,怎么说也得有好几两,当时出手阔绰,想着世子会将银子支给他,没想到回府了后,世子直接忘记了此事。 于洋表示,他还要攒着银子将来娶媳妇呢! 清世子握紧拳头,忍着想揍于洋一顿的冲动,从腰间把精巧的钱袋取了下来,想整个都扔给于洋,想了一下又舍不得。 半晌,才从里面掏出些许碎银子扔给了于洋。 “本世子还从未见过你这种斤斤计较的人,多的就当本世子心情好赏给你的,往后可别在背后说本世子苛待侍卫!” 还能怎么办?欠债还钱呗! 于洋这股守财奴的劲,真是又气又好笑。 于洋笑嘻嘻的接过银子,还放在牙齿上咬了几下,确定是真的后,笑意就更加明显了。 “多谢世子慷慨解囊,其实属下也没有催世子还钱的意思,世子这般讲诚信,属下实在是羞愧难当呐!” 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是说的于洋这种人。 直将清世子气得牙疼,偏生他还拿于洋没办法。 “废话少说,银子到手,现在能说母妃找你所谓何事了吧!”清世子没好气的说到。 “王妃娘娘让属下去江家给二小姐送礼。”给钱的是大爷,于洋可不是什么君子,清世子才是他的主子,他没打算保密。 听到于洋的话,清世子差点平地摔了个跟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母妃为何平白无故的给江荨送礼?这又是为那般? 看出他满头的疑惑,于洋很热心的为他解释了一番。 将上次在岐王府江荨与岐王妃打了个照面的事同他说了。 不过清世子仍是一头雾水:“即便是如此,母妃何故给她送什么礼物?” 难不成还有他不知道的事?这也说不通啊,若真有别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于洋可不想让他一个劲的脑补,忙补了一句:“是因为世子你要回四方书院上学的事,王妃娘娘觉得是因为二小姐的原因,所以才想着感谢她。” 清世子是四方书院的挂名学生,他只是偶尔想起来,会回去看一眼,其余时间都在易京为非作歹。 岐王妃表示,操碎了心。 她心思单纯,只想着让宝贝儿子多学几个大字,奈何清世子怎么都不配合。 她还以为,让儿子回书院读书的事无望了,结果杀出个江荨来。 岐王同她说儿子要回四方书院读书了,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得知是真的后,她便特别感激江荨。 她亲自去送礼物,排场又太大,怕吓坏了人小姑娘。 打发府上下人去吧,她又觉得没诚意,思来想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最后,她只好把主意打到于洋身上来了。 于洋表示,只要银子到位,跑跑腿什么的,不在话下。 “母妃还真是……”清世子失笑,他这个母妃啊,也太可爱了点。 他随之又恶狠狠的瞪了于洋一眼:“你往后再坑母妃的银子,本世子要你好看!” 于洋这厮,分明就是欺负他母妃人傻钱多。 他又想起了自个儿在云州,莫名损失的银子,他表示十分不爽。 怎么这些个人,都肖想他的银子呢? 难不成真看不到他的魅力? 于洋哪儿敢说不,忙点头答应了。 明着不行,大不了往后就暗着来。 “世子,可否听属下一言?”于洋拿了两份银子,虽然良心不痛,不过他看在待在世子这么多年的份上,便想着稍微提示一下清世子。 清世子用鼻音“嗯”了一声,示意他说就是了。 于洋得令,收起不正经的表情,还有些许的严肃。 “世子,依属下看,二小姐是不会收你送的东西的,世子帮了二小姐那么多,二小姐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再收下的话,就显得轻浮了。” 他是不想让他家世子做无用功,虽然他也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可他乃是旁观者,江荨对他家世子无意。 他看得真切,也能猜到届时江荨会有何反应。 为了防止他家世子当时候伤心,不如现在就言明。 清世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懂什么?本世子又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要赔她一只发钗罢了。” 是给于洋的解释,也是给他自己的。 于洋所言,句句扎心,不过他问心无愧。 心里不停的默念着,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赔给江荨一只发钗,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江荨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他不会有不该有的心思的! 于洋撇嘴,是这样吗? 不过他也没戳穿他,只是应和着点了点头。 “是属下多嘴了。”他就不该多嘴,看着他家世子失神的模样,他还是有些心疼的。 江家二小姐才十岁,他家世子还有得等哟! 于洋只当江荨无意清世子是因为年纪小,想不到那么远,可他却不知,其实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 因为心被占满了,所以对任何人都没有感觉,就是这么残忍。 —— 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礼物,江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岐王妃,还真是慷慨! 她自觉没做什么值得感谢的事,这些东西,她受之有愧啊! “小姐,你不知道,方才将这些东西搬来蘅芜院的时候,他们个个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这可是王妃娘娘差人送来的大礼啊!” 桃叶十分吃惊,她还未见过如此大手笔的礼物呢! 第一百一十章 有人出手相助 果然,王妃出手,就是阔绰! 这下,蘅芜院可是争了一口气了,得了王妃的喜爱,她家小姐这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桃叶对此表示十分欣喜,原因无他,纯属是因为江家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在背地里暗暗讨论江荨,听得多了,桃叶心中的怨念可是比江荨本人还要多。 江荨叹了叹气,她倒是觉得,岐王妃来这一出,才是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她和清世子只不过是朋友,岐王妃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清世子回四方书院读书,那是清世子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不是因为她。 这一堆礼物,个个都十分烫手。 “既然这礼都收下了,小姐也别想太多了,岐王妃慷慨大方,小姐心安理得的收下就是了。”挽玉见她叹气,也明白江荨的顾虑,与桃叶不同,她更加懂得江荨想要什么。 岐王府又不差那几个钱,抛开良心来说,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听了挽玉的话,她的心情就好多了。 她起身,看着那些礼物,里面多是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最喜欢的东西,除却这些,名贵的布匹有,金银首饰有,甚至连文房四宝都有。 江荨想着,大抵是岐王妃不知道应该送她什么,所以都准备了,只要东西送的够多,总会有送对了的。 “桃叶,你一会儿将这两匹布给三小姐送去,对了,她若是不要的话,你带回来就是了。”桃叶是她江荨的丫鬟,江柔能有好脸色才怪。 不止是要把绫罗绸缎送出去,她还将文房四宝送给了江妍,春山好茶自然是给了老爷子。 她还给包括江二爷在内的人,都送了礼物。 这些,都是由桃叶带着去做的。 桃叶走后,江荨便端坐在了椅子上,听她想听到的事。 “小姐,奴婢打探清楚了,林家的确发生了一些事,这才迫使林大人搁置了林姨娘的事。” 江荨秀眉轻蹙,果然和她猜的一样,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看了一眼挽玉,挽玉便接着说了下去:“小姐也知道,林夫人有多彪悍,林大人把林姨娘的尸首带回林府的那一天,林大人居然从娘家回来了,还带着小公子林珂。” 林夫人是个不讲理的,见林大人抬着林姨娘入府,她又岂会如他的愿? 那日的情形,稍微细想,便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林府大门外—— “姓林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分明就是咎由自取,如今死了,也是活该!你休想将她的尸体带回府!” 林夫人就是个记仇的,与林姨娘闹翻之后,林姨娘就算死了,那仇恨也不会那么快就消失。 林大人一言不发,他本以为林夫人会在娘家,等着他去接她们娘俩。 他也想好了,待他将小妹的事处理完以后,他便亲自上林夫人娘家请罪,可没想到,林夫人居然会自己回来了。 这是好事,他也并没有多想。 他打算息事宁人,可他忘了,自家夫人与小妹根本就不对付。 “夫人,小曼她已经死了,你就让她体面的走,行吗?”林大人思来想去的,还是妥协了。 毕竟他还得仰仗林夫人的父亲升官,逼急了她,没有好下场。 他率先低头,林夫人却直接不客气:“她死了又如何?她又不是我害死的。体面的走?她也配?” 不理会林大人黑沉的脸色,林夫人高声说到:“林曼只不过是一个姨娘而已,死了就死了,何必大动干戈?我告诉你,你想要赔上林家与江家作对,与永安郡主作对,我没有意见,你只需要给我一封和离书,我带着珂儿回娘家,届时,你自己想怎么做,都与我无关。” 林夫人眼带轻蔑,在她眼里,一个林曼根本微不足道。 死了都不想让他们林家安宁,还真是个狐狸精! 林大人顿时被她这一番话给吓着了,再看一眼妹妹的尸体,他陷入了两难。 一边是惨死的妹妹,一边是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夫人,林大人顿感心力交猝。 无奈之下,只能将林姨娘草草下葬,甚至连林家的大门都未进去过。 林府门前有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在嘲笑林大人耳根子软,连亲情都不要了。 林大人羞愧难当,怕同僚笑话他,只好告假,躲在家中不敢出去。 林夫人的悍名又一次传开,不过这回,大家都未将焦点放在林夫人身上,而是林姨娘。 林姨娘之死,也是有了多个版本,在坊间流传开了。 说得最多的,便是说林姨娘与下人私通,被抓了个正着,不料林姨娘竟还与那下人珠胎暗结。 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江二爷气不过,便处死了她。 江荨嗤笑,江二爷把罪责推在她母亲身上,这下可好,坊间都是在说他江二爷无情。 “林夫人为何会突然回林府,这个你可查了?” 林夫人性子孤傲,若林大人不是亲自上门求她回去,她是不可能主动回去的。 除非,有人同她说了些什么。 江荨的直觉告诉她,是有人在暗中帮她。 挽玉点头,这个她还真的查了。她猜到自家小姐会问起,所以留了个心眼。 “好像是有人给林夫人送了一封信,至于是谁送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看来,的确是有人在暗中行事。 江荨猜了许多人,都觉得有些不可能,一时间猜不出来,她也没有挫败,总归会找到那人是谁的。 这也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这事儿会不了了之。 有林夫人坐阵,林姨娘就等于白白送了一条命,她本就看不顺眼林姨娘,这下林姨娘死了,她恨不得放爆竹来庆贺。 所以那日,江柔哭得那么伤心的原因,就是在林家受了气回来的。 江柔见舅舅许久都未有动作,说好的找永安郡主算账,结果她等了几日,都不见他再次登门。 她只好上林家一探究竟,没想到林夫人差点逼得林大人与她断绝关系。 一开始,林夫人便在江柔面前一个劲的数落林姨娘,还暗讽江柔不懂规矩云云。 林夫人本来是对这个侄女有一点怜惜在里头的,不过她张口闭口都是给林姨娘报仇,林夫人就十分不喜了。 报仇?岂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搭上整个林家,都不一定能将永安郡主扳倒。 凭什么江柔一个小小庶女有这么大的口气?凭她与林大人是甥舅,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祸害林家了吗? 第一一一章 恨不起来 “小姐,奴婢觉着,那暗中相助的人,或许是清世子。他是小姐的朋友,对小姐更是掏心掏肺的好,世子出手相助的话,倒是说得过去。” 江荨没说话,挽玉倒先帮她猜测了一番。 江荨却只是笑了笑,她起先也猜测是清世子,可仔细一想,便知道不是清世子所为了。 清世子若真想帮她,是不会想到在林夫人身上做文章的,他是岐王世子,真要帮她的话,没必要搞得这么隐匿。 挽玉不解,问到:“可若不是清世子的话,又会是什么人呢?” 老爷子和江荨有谋划,自然不会干预林大人行事,可以不论。 永安郡主就更不可能了,谋害林姨娘之责令她身陷囹圄,怕是想不到把主意打到林夫人身上去。 况且,林夫人回去得那般及时,若非是早有谋划,是不可能如此快速的拦截住林姨娘的尸首进府的。 那暗中之人,应该是藏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人发现而已。 让江荨心惊不已的是,她的动向似乎被掌握了。 她并不清楚那暗中之人究竟是敌是友,目的是什么。 “管他是谁,既然他帮了我,那便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待他肯露面之时还清就是了。” 这易京底下藏着的事,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直纠结于此,便是给自己寻烦恼。 挽玉点头,是这个理。 没坐一会儿,桃叶便回来了。 本该送给江柔的布匹,也在两个小丫鬟手里原封不动的抱了回来。 江荨没多大反应,她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江柔恨透了她,怎么可能接受她的礼物。 桃叶愤愤不平:“小姐,你明明是好意,可三小姐却说……却说你是没安好心!” 在桃叶看来,江柔分明就是不识好歹。 江荨不以为意,把那两匹布让丫鬟摊开来,粗略的看了两眼。 岐王妃送来的东西,可都是极品,拿这两匹料子来说,柔顺有质地,一看便不是凡品。 既然江柔觉得无福消受,她也不会上赶着贴她的冷屁股。 只不过是看着林姨娘死了,林家人又是靠不住的,往后有些凄惨,江荨看不过眼,心里生出了一些怜惜罢了。 前世,江柔于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一世,想害她的林姨娘也已经死了,有什么仇,她早该放下了。 因为林姨娘的事,江柔不论是在江家,还是林家都得受人诟病。 江柔也只不过才十岁而已,经受了这么多的打击,江荨对她实在是恨不起来。 “明日让人送去锦绣坊吧。”衣服,江荨是不嫌多的。 挽玉颔首,让丫鬟把料子收了起来。 现在天色不早了,有些事,待明日再做正好。 桃叶还是气鼓鼓的,就这么处理了,她总觉得她家小姐还是太仁慈了。 毕竟三小姐的态度摆在那里,不知真相就胡言乱语。 “桃叶,你逾矩了。”挽玉颇为严肃的提醒了她一声。 桃叶闻言,赶紧低头认错。 “身为丫鬟,我们只需听从小姐吩咐就是了,如何评判三小姐的所为,那是小姐的事,与你我无关,你明白了吗?” 虽然同为一等丫鬟,可桃叶知道,她和挽玉终究是不在一个层次的,小姐要更加亲近挽玉一些。 毕竟挽玉是从小便跟在小姐身边的,也是无可厚非,桃叶很清楚,所以从来不会因这个而吃味。 相反,她很感激挽玉的警醒。 “是,奴婢明白了!奴婢有错,还请小姐责罚!” 桃叶自知有错,便不会想着脱罪,有自知之明,比什么都重要。 江荨看着桃叶,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挽玉说的,也正是她想说的。 桃叶这丫头,性子还需再磨磨,与挽玉比起来,她还差得多。 “自行领罚吧。”罚自然是要罚的,若不然她不会记在心里。 桃叶松了一口气,这罚,她认了。 她就怕小姐不要她了,她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毕竟她也是刚到小姐身边做事,犯错难免,她不相信会一直犯错。 总有一天,她也会像挽玉一样,站在小姐身边,腰杆子挺直了做人。 对于桃叶的表现,江荨还算满意。 桃叶自罚把蘅芜院上上下下都给清扫了一遍,其间有小丫鬟想帮忙,都被她给拒绝了。 最关键的是,桃叶眼神坚毅,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蘅芜院的小丫鬟们便猜测是江荨罚她如此的,一个个的,连懒都不敢偷了,愣是陪着桃叶忙到了半夜去。 江荨用过晚膳之后,便由着挽玉伺候她洗漱了。 “喵——” 窗户抖动了几下,挽玉便过去查看了是什么情形。 结果,窗户底下多了一张纸条,和一只路过的黑猫。 挽玉把纸条捏在手上,将黑猫撵跑了。 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将纸条递给了江荨。 江荨将纸条打开,看了一眼。 “清世子说明日温阳公主会来江家。” 至于来干什么,不用说,江荨也知道了。 她将纸条放在蜡烛上一烤,纸条很快就只剩下黑色的灰烬了。 挽玉小心翼翼的替她拆着头上的珠钗,一边同她说着话。 “看来三小姐这回,要翻身了。”挽玉说了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江荨没有秘密瞒着她,以她跟挽玉的交情,江荨一点都不担心她会泄密。 闻言,江荨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十岁的江姒,与心思日渐深沉的江姒相比,俨然不是同一个人。 她从未忘记江姒带给她的那些耻辱,待她羽翼丰满,她会让江姒付出应有的代价,不论江姒是何等身份,她说到做到! “对了,陈远舟那边可有消息了?”虽然发生了一些事,可信物的事,她可没忘。 陈远舟陈家洗脱罪名后,便把信物交到她手里。 若清世子那边没问题的话,想必这会儿,陈家已经没事儿了。 被问起,挽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 “那姓陈的说,邀小姐三日后在半日闲一聚,届时,他会当面向小姐道谢,顺便把信物归还。”挽玉还记得,是早上的时候,陈远舟来找的她。 他怕被永安郡主的人看到了,所以特地伪装成是来找挽玉的亲戚。 而后,又是大小姐来找小姐的,又是岐王妃差人来送礼的,挽玉便忘了将此事说给江荨听。 若不是小姐问起,或许又得到明日,挽玉才想得起了。 虽然事小,不过这也间接告诫了挽玉,做事需得严谨,要是因此影响了某些事,她的罪过就大了。 第一一二章 一物降一物 “熄灯吧,我乏了。”挽玉还在想着自己的错处,江荨便出言让她熄灯了。 “是。” 看来陈家已经脱罪了,不过这陈远舟似乎想耍些花招。 半日闲是吧?那三日后,她便去会会他。 届时,他在打什么主意,就一清二楚了。 挽玉扶她躺好后,才将灯吹灭,慢慢退了出去。 一夜无梦。 因她知道温阳公主会上江家来,所以起得是格外的早。 顺带还去给郡主娘请了安,母女俩其乐融融,禹冬院欢声笑语一片。 “荨儿在看什么?”江荨一直在等着人前来通报,温阳公主来江家是大事,郡主娘这个当家主母必然不会缺席。 她到时候只需要跟着一起便可以了,不仅有热闹看,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她脖子伸得长,惹了郡主娘注意了。 江荨露出贝齿来,嬉笑了两声。 “没什么。母亲,荨儿瞧着外边阴雨瑟瑟,应是要变天了。” 已过最热的暑天,磨蹭着,再过些时日就快要入秋了。 江荨意有所指,永安郡主却只当她是小孩子感慨,没有多想。 “我听说陈远舟又找你了,你且放心,届时母亲去会会他就是了,你无需出面。” 一个小小的陈远舟,也妄想打她女儿的主意,永安郡主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母亲,荨儿想自己去,他和荨儿约见于半日闲,他就算有所图谋,也不敢在半日闲动手。” 半日闲人多眼杂,陈远舟不会这么蠢。 她也并不怕他。 想了许久,永安郡主才点头答应了。 “他若是不肯将信物归还,你切莫意气用事,回头再想办法就是了。” 她也知道,女儿会去见陈远舟是因为定亲信物。 因为一个信物,搭上女儿,并不值得。 江荨颔首,这是自然。 区区信物,她耍些手段也能拿到,无需大动干戈。 正说着,便有丫鬟进来通传了。 “郡主,温阳公主来了,老爷正在前厅候着。” 永安郡主秀眉轻蹙,温阳公主? 她来做甚? 说来,温阳公主与江家并无纠葛,无缘无故来江家,永安郡主是真的猜不透。 江荨也顺势起身,牵着郡主娘的手,生怕她不带自己一起去。 “既然如此,那本郡主便去看看。荨儿,你若是不想去,可以回蘅芜院待着。” 去了就得给温阳公主行大礼,矮人一头,永安郡主不是很想让江荨前去。 不去?这怎么可能? 江荨赶忙摇头:“荨儿想去看看,母亲,荨儿不会捣乱的!” 有了保证,永安郡主哪里还会不应她。 就是多带了个江荨,又无伤大雅,她永安郡主的女儿,还是有资格前去凑热闹的。 果然,她们母女到前院大厅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连老爷子也端坐在主位上,江二爷则是矮了温阳公主一头,坐的位置也比较巧妙。 见江荨随行,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同她过了个眼神,便又是目不斜视,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永安见过大长公主!” “臣女江荨见过大长公主!” 再怎么样,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 温阳公主面色如常,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永安郡主见此,拉着女儿起身,退到了一旁。 立刻就有丫鬟搬来了凳子,永安郡主默默无言的坐了下来,江荨则是乖巧的站在郡主娘身旁。 她打量了厅中之人,除去老爷子和温阳公主,皆是一头雾水。 被拘禁的江姒也在,不同的是,她是跪在地上的。 比起前些天见着的模样,这回见着,她还要更加消瘦。 但她的眼神要更加深沉了,就好像是这些天的拘禁,让她成长了不少一样。 “夫人何故把荨丫头也带上?”江二爷坐得离永安郡主稍近,便支着脖子问了这么一句。 不料,永安郡主只是回了他:“随本郡主心意,怎么,老爷这都要管?” 他们说得极小声,老爷子没发话之前,交头接耳,也算不得什么。 在这里现在坐着的人中,老爷子才是最具有话语权的,就连温阳公主也排不上号,除非她是想自毁名声,才不会不顾老爷子的面子,先声夺人。 江二爷听罢,便不答话了。 自家夫人说话呛人,他问及便是自找没趣。 江荨忍着笑意,给郡主娘比了个手势,表示佩服。 果然,能治这不着调的父亲的人,除了老爷子之外,还得是郡主娘。 三言两语,便让江二爷哑口无言了。 “咳咳——”老爷子捏着拳头,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众人的注意力,便都聚集在老爷子身上了。 “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我要澄清一件事。尤其是郡主,你可得听好了。” 听老爷子这番话,永安郡主来了兴致,何事与她有关? 她洗耳恭听就是了。 江二爷不知道老爷子在搞什么,也只好听着。 “前些日子,鸿文院里死了个姨娘,本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牵扯到了郡主身上。都没查清楚,我便信以为真,冤枉了郡主。” 冤枉?老爷子的意思是,谋害林姨娘的凶手另有其人? 难怪四小姐会跪在地上听话,众人猜测着,看江姒的眼神逐渐不对了。 老爷子接着说到:“我先在这里给郡主赔个不是,是我老糊涂了,还望郡主莫要多心才好。” 又是一阵唏嘘,老爷子居然会给永安郡主低头道歉,这可是让他们难以置信。 连江二爷都十分震惊的看了老爷子和永安郡主一眼,他实在想不到,父亲为何会给郡主道歉,就算是冤枉了她,也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错。 何况,温阳公主可是还在此。 永安郡主可不敢沾沾自喜,起身站到老爷子正前方,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儿媳惶恐!父亲,林姨娘之死的确与儿媳无关,只是有人存心陷害,儿媳自知父亲定会还儿媳一个公道,道明真相就足够了,赔不是之言,儿媳断然是当不起的!” 永安郡主即便再自傲也不敢自傲到这种地步,老爷子的道歉,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江荨暗自撇了撇嘴,她当老爷子会怎么还她母亲一个公道呢,原来是这个法子。 不过老爷子这声不是,郡主娘完全受得起。 老爷子见状,默默点了点头。 还算她识相,没得寸进尺。 “起来吧,你乃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嫁到我江家,本就是下嫁,受了委屈,给你主持公道自在情理之中,无需紧张。”有了这句话,永安郡主才敢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第一一三章 是不是太使人心寒了一些? 回到座位上后,江二爷还止不住的在打量永安郡主,什么时候,老爷子也会放下脸面与人道歉了? 况且还是永安郡主这种小辈,江二爷如何能想得通? “父亲,你不想知道,既然不是我母亲动的手,那真正的凶手是谁吗?”江荨就在他们俩中间,头微偏就能和江二爷小声的讨论了。 江二爷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真相如何还重要吗?” 或许一开始他是气愤的,可后来林大人不了了之了,也就与他无关了。 仔细一想,不过是一个被他厌弃的姨娘而已,犯不着他大动肝火。 江荨轻笑,她便知道江二爷会有此反应。 不过由不得他置身事外了,一会儿他就是想躲都无处可躲。 “荨儿听了一些风声,说是四妹妹与温阳公主关系匪浅,父亲你猜,祖父唤四妹妹前来所谓何事?” 这一番话,成功的将江二爷问住了。 他看了跪在地上的江姒一眼,越发的心惊,他都不敢猜测接下来老爷子会说什么了。 他想问江荨所说到底是何意,结果江荨直接不看他了,转身和永安郡主母女情深。 “老夫经过多日查探,才找出谋害林姨娘的真凶,那便是四丫头!”铿锵有力,指着江姒的时候,他特别的威风。 也成功让温阳公主的心跟着颤了颤,她便知道,今日来此,想必不是那么好离开的。 是江姒所为?江二爷惊得合不拢嘴,他如何能想到,谋害林姨娘的真凶竟然就是江姒,她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心思怎会如此深沉? 他还未做出质疑,便有人替他问了出来。 “不可能!分明是她装神弄鬼,将姨娘吓死的,凶手怎么会是江姒!” 是江柔,她一直躲在柱子后面,想听老爷子到底会给出个什么结果,没想到竟是一番荒唐之言,她如何能相信? 在永安郡主院中搜出扮鬼的物件不假,永安郡主也没有反驳,怎么到了老爷子这里,就换了说法呢? 她质问着老爷子,连礼法都忘记了。 老爷子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又重重的放了下去,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大胆!大长公主在此,岂容你一个庶女放肆!” 江柔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还没有行礼,如此行为,属实失礼。 “柔儿知错!” 她一咬牙,跪了下来。 “江柔见过大长公主!”而后,又给老爷子等人问了安,唯独没有给永安郡主行礼。 温阳公主瞧不上她一个庶女,自然不会过多关注她。 自打老爷子把江姒带到后,温阳公主便一直盯着江姒看,容王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她总得多看看这个孩子。 老爷子在气头上,对江柔没有好脸色,江二爷亦是如此。 公然顶撞老爷子的可没几个,江柔这般行事,分明就是在打他江鸿文的脸,一个个都是不懂规矩的主。 永安郡主丝毫没有将江柔的所言放在眼里,她堂堂郡主没必要为了一个江柔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你说凶手是郡主,而我说是四丫头,所以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能力?”老爷子冷声说到,光是听着他的语气,便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了。 江柔低头:“柔儿不敢。只是祖父,证据确凿,分明就是她……是母亲无疑,祖父为维护母亲,便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四妹妹身上去,是不是太使人心寒了些?” 江柔也是真敢说,一边说着不敢,一边又在暗讽老爷子黑白不分。 听着江柔的话,江荨摇了摇头,她就知道,江柔会如此固执,如果仅是老爷子的一面之词,她不会信的。 即便是最后妥协,私底下也是不服的,到时候指不定还得生出多少事端。 老爷子的确气得牙痒痒,这些个小辈中,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都是这个蠢儿子做的孽,想着,老爷子瞪了江二爷一眼,惹得江二爷不明所以,很是委屈。 “念在你年纪尚小,姨娘又刚死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你说我黑白不分,那正好,有大长公主在此佐证,便让你好好看看,你那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爷子不怒反笑,还扯了温阳公主为佐证之人,正好是给了他一个契机。 温阳公主脸色并不好看,她刚来,还未向江老爷子言明她来此的目的,便被老爷子扯到这事上了。 说来说去,便是说江姒是真凶,她来此是为了保住江姒,而不是看着老爷子如何处置江姒的。 可现如今,都在疑惑江家的林姨娘是谁害死的,她再提及,恐怕有失妥当。 “江老家事,本公主怕是不好干涉。江老无需顾及本公主,既然三小姐想要一个公道,江老不妨还她一个就是了。” 温阳公主一边说着不好干涉,又只说还江柔一个公道,说得也是够晦涩的。 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拍了拍手,江管家便出去了。 接下来,便是要等,等江管家再回来。 等了一小会儿,江管家便带着几个丫鬟和一个略显肥胖的男人回来了。 江柔过了一眼,还在里面发现了林姨娘院中的丫鬟。 她不禁蹙眉,她也想过去寻姨娘院中的丫鬟问个究竟,可姨娘死后,院中的丫鬟基本上都被发落了。 她找不到问话的,只能凭自己的猜测走到了这一步。 江姒也抬眼,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那里面,也有她院中的丫鬟。 “江官家,你来说说,她们分别都是谁,做了什么事,跟林姨娘的死又有什么干系。” 老爷子都发话了,江管家便笑着应下了。 那些个丫鬟,早就跪在地上听候发落了。 她们多是被折磨了这么些天,压根就不敢做出反抗,生怕慢了一步,便会再被抓回暗无天日的地方受苦。 那几个丫鬟,江荨自然知道,她们基本上都是先到了她的蘅芜院的,后来老爷子介入,她便直接交给了江管家。 想不到,这才没过多久,便不成人样了,一个个宛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江荨挑眉,江管家的手段,果然十分可怕。 只是,她也不会同情那些丫鬟,她若心软,到最后,死的便是自己了。 “她是林姨娘院中的丫鬟,名叫彩儿,事发那日,四小姐分明去过姨娘院中,可彩儿却隐瞒不报,害得林姨娘死于非命。她已经交待清楚了,她是收了四小姐的好处,所以才会伙同四小姐谋害了林姨娘。” 江管家对彩儿是极其不屑的,有叛逆之心的奴才,死有余辜! 第一一四章 只是看她孤苦伶仃,一时心软 “她是散播府中闹鬼谣言的梅儿,她以前是在四小姐院中做事的,旧主托她办事,她不敢拒绝。” “此乃京兆尹的仵作,他仔细查验过林姨娘的尸首,林姨娘并非是被吓死的,而是被人活活捂死的!” “她是郡主院中的丫鬟……” …… 江管家把老爷子让他说的都说了,一字不落。 语毕,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譬如,江二爷。 他一直以为,是老爷子怕事情闹大,不敢与永安郡主起了冲突,所以才低头的。 没想到,竟然真是江姒所为。 他起身,走到江姒跟前。 “抬起头来!”这时,他倒是有了威严感。 江姒也不反抗,乖乖将头抬了起来。 “啪——”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江姒脸上就留了半个巴掌印了。 被关了几日,她如何能承受得住江二爷的巴掌,江二爷抽手之时,江姒便倒了下去。 不哭不闹,眼睛深处是浓烈的恨,像是熊熊烈火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温阳公主忍不住起身,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抿唇看了江姒一眼,一咬牙,又坐了回去。 江二爷会打江姒这一巴掌,谁也没想到。 老爷子揉了揉眉心,给了江管家一个眼神,江管家便心领神会了。 他上前将江二爷给拽了下去,老爷子让江二爷来,可不是为了给他机会撒泼的。 江管家会些拳脚功夫,拉下一个江二爷自然不在话下。 “真是胡闹!”老爷子冷哼一声,算是给了江二爷知道警告。 江二爷赶紧噤声,不敢再做任何动作了。 江柔已经傻了,她一直以为,永安郡主才是谋害她姨娘的凶手,可现在老爷子摆出了更有力的证据。 她实在无从反驳。 “四丫头,现在你清楚了吗?”老爷子面无表情的问着她。 江柔语塞,低头认错:“祖父,是柔儿心胸狭隘,误会了母亲!” 江柔现如今更多的是害怕,她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又如何,她放过话,这会儿被打脸了,恐怕往后她在府上的日子会越发的难过。 “你知错?既然知错何不和你母亲道歉?同我说又有何用?”老爷子要她的道歉做甚,本就是江柔自己跑进来的,他还犯不着把江柔给算进来。 老爷子点醒了江柔,她也顾不得什么骨气不骨气的,赶紧跪到了永安郡主跟前。 “母亲,柔儿是……是一时伤心难过,稀里糊涂的冒犯了母亲,柔儿知错,母亲尽管赐罚,柔儿决无半句怨言!”她还敢有什么怨言,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她现如今也没了指望,林家她是不打算再踏足了,林夫人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到心寒。 既然都是冷冰冰的活着,她可不愿将自己的尊严送到林夫人跟前去让她踩,她还没那么下贱。 永安郡主抬手,让江荨去将她扶起来了。 江荨一直是很娴静的模样,永安郡主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行了,本郡主并非是无理取闹之人,你和荨儿一般大,哪儿又什么判断,被人惑了心智也是情有可原。这回便不与你计较了,只是,绝对没有第二次了。”她能饶过江柔无端的指控,也是因为心软。 可她并不是泥捏的,若江柔不识抬举,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江柔听罢,赶紧谢恩。 这边江柔的仇恨倒是解决了,不过江姒可还跪着呢。 “父亲,儿子斗胆恳求父亲,将这逆女逐出江家,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歹毒,将来长大只会为祸江家,这样的人,留不得!” 江二爷一点都不在乎江姒如何,在他眼中,江姒本就是丫鬟所生,低贱得很。 与江荨他们是不一样的。 老爷子没有立刻回复他,只是将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扣在桌案上,发出“咚咚咚”的相声。 不算很响亮,却让大厅中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大厅中静得有些可怕了,呼吸一下都觉得特别困难。 “四丫头其心可诛,我江家礼教虽不及易京各家严苛,可对于背叛者的下场,想必哪家都一样。” 其心可诛这四个字在大厅中回荡,就连江姒自己也打了个寒噤。 没有扯更远,她背后的容王以及温阳公主,老爷子皆未提及过。 寥寥数语,便能让众人冷汗丛生。 他又看了一眼江二爷,缓缓点头:“你才是江家的家主,想做什么,由你自个儿决定。你说得也不错,这样的孩子,我江家是容不下的,可这逐出江家,也显得我江家太过不近人情,唯有……” “且慢!” 老爷子话还未说完,便被温阳公主打断了。 她是怕老爷子会说出那句“唯有灭口”来。 她一直没说话,便是在犹豫。 没来江家之前,她未想这么多,只是想着,若是老爷子不给她面子,那也无所谓。 可此次见着江姒,她便后悔了。 和容王说的一样,江姒和她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再说要将她处死,温阳公主断然是不允许的。 “公主不是说这是江家的家事吗?公主何故出言阻拦?”老爷子似笑非笑,这还不够,得让温阳公主自己说才行。 温阳公主一时语塞,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然是骑虎难下了。 “这……本公主是看她孤苦伶仃的份上,一时心软,江老莫怪,是本宫唐突了。” 话到嘴边,温阳公主还是没能说出口。 老爷子接话:“公主何出此言?公主您身份高贵,就是管了别人的闲事,也不敢有人妄议。”言外之意就是,温阳公主都已经插手了。 要说唐突,她今日来江家便是最大的唐突。 老爷子的语气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温阳公主不敢再接话了。 “四丫头,谋害林姨娘一事,你认还是不认!”既然温阳公主说她孤苦无依,那他便让温阳公主站出来,以真正的身份,力保江姒! 从始至终,江姒一句话都未说过。 所有罪名算到头上,她连头都未抬过,安静得有些可怕。 被老爷子问及,她才缓缓抬头,回答到:“人证物证俱在,姒儿无从反驳。祖父,姒儿不求您能网开一面,只求您能给姒儿一个痛快,我只愿下一世,再也不投身江家了。” 她言语哀嘁,闻着也不自觉的跟着神伤。 她没有反抗,却是最大的反抗。 她的言辞尽是在说,江家待她不义,就算是做了错事,那也是与江家有着莫大的关系。 江二爷又控制不住自己,站了起来,高声呵斥着她:“放肆!你谋害林姨娘是事实,是你自个儿心思歹毒,现在又说这些话来影射我江家。江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要说江二爷傻吗?他也不傻,可他就是喜欢犯浑,拉也拉不出的那种。 江姒却不怕他,一双大眼睛盯着江二爷,她没害怕,倒是让江二爷先背脊冒汗了。 第一一五章 无异于笼中之鸟 面对江二爷的无尽怒火,江姒反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父亲不必动怒,为了姒儿不值当。”她浅笑着,让注视着她的温阳公主微微有些失神。 她越发的能从江姒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了,她简直和自己从前一模一样。 江二爷被江姒嘲讽,颇有些气急败坏,扬起手来,又想动手了。 “住手!”呵住他的,自然是温阳公主。 温阳公主阻拦,江二爷自然不敢再出手,讪讪的将手收了回去。 老爷子睨了她一眼,语气锋利:“我儿管教自己的女儿罢了,怎么,公主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一个江姒,打了就打了,老爷子不会在乎。 他看的是温阳公主的态度,看来温阳公主还是在意江姒的。 “本公主只是觉得,以此等方式管教孩子,未免也太残暴了一些,江大人乃是朝廷重臣,遵君子之道,是朝中官员的表率,想必对此也是极其不屑的吧?”她不好直接为江姒求情,便有意无意的提到朝廷重臣哪里去了,江二爷就是纸老虎。 温阳公主以此威胁,他便不敢再有所动作了。 “公主所言极是,是微臣欠缺考虑。” 老爷子自顾自的喝着茶,他本来也没指望江二爷那个蠢儿子有什么用。 江荨见江二爷这就泄气了,撇了撇嘴,她当这父亲该有多硬气呢,没想到温阳公主一句话,他便当了缩头乌龟了。 她刚好将眼神撇到老爷子那边去了,老爷子清咳了两声。 她也知道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是要她出来推波助澜了。 “四妹妹与林姨娘无怨无仇,为何要谋害她?荨儿恳请祖父彻查此事,四妹妹应是被人构陷的,四妹妹心性纯良,绝对做不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江荨所言掷地有声,仿佛真是十分信任江姒。 谁也没想到,江荨竟会给江姒求情。 连江柔都红了眼,她当江荨会落井下石,没想到她竟然会帮江姒说话。 想着,她也跪了出去。 “祖父,既有人证,亦有物证在此,不管江姒她是何居心,都该严惩!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柔儿恳求祖父,还姨娘一个公道!” 她想起,先前同她说害死她姨娘的凶手之人是永安郡主的,正是江姒,现如今一看,绝对是江姒故意诱导她的。 她又如何能看着林姨娘白白死了呢? 她唯一的依靠都没了,她若是不帮姨娘报仇,她也就是白活这么些年了。 江荨暗自撇嘴,江柔太天真了。 就算此事不牵扯到温阳公主头上,一个姨娘换一个小姐的命,怎么看都觉得荒唐十足!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们姐妹俩。 半晌,他才开口尊口,只是是问江姒话的:“荨丫头说的有道理,以你一己之力,想必是成不了此事的,你不妨说说,是谁指使你做这些事的。你且放心,若你说实话,我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可以既往不咎,可你若是不肯开这个金口,即便是公主为你求情,也是无用的!” 温阳公主威胁江二爷,老爷子便意有所指,先打消了温阳公主的心事,事先放话,看她如何再插手。 温阳公主脸色惨白,老爷子是故意堵她的。 她根本就不担心,江姒会将她给供出去。 她最是清楚,江姒根本不知道温阳公主,当初找上江姒的时候,是以容王的名义和她做交易的。 这样也好,她能好好看看江姒会不会出卖容王,若是随随便便就把容王给抖出来了,她也无需再相认了。 “回祖父,并没有人指使姒儿!姒儿会杀林姨娘,是本心所致,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她一脸的大无畏,似乎把所有东西都未放在眼里。 “你在说谎,四妹妹,你从小就被养在母亲身边,林姨娘即便是对你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对你出手,既然没有冲突,你说你想杀她,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四妹妹你说呢?”江荨大声呵斥着她。 既然是推波助澜,她不介意再加一把火,不然待温阳公主开了金口,她就只能看着江姒得意了。 江荨咄咄相逼,江姒也没有太大反应,她知道江荨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江荨一眼,而后便向着老爷子磕了个头。 “若非恨到极点,姒儿也不会下此毒手!祖父,姒儿所说绝无虚假,姒儿与林姨娘之间,是有着深仇大恨的!” 她说着,眼睛便红了起来,提起林姨娘的名字,她便控制不住了一样。 老爷子也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说说看,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把你一个小姑娘逼到这种地步?”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是江姒扯的谎,不过那都不是重点。 江姒原本想的是什么,他也并不想知道。 江姒这回倒是装作十分害怕的模样,看了江二爷一眼,就好像腿都站不直了一样。 “姒儿虽然是母亲养大的,可姒儿并不是母亲的嫡亲孩子,姒儿也有自己的姨娘,只不过你们都不肯承认她罢了。姒儿听别人说,我姨娘的死,和林姨娘有着莫大的关系,前些日子,姒儿去质问林姨娘,林姨娘供认不讳,当时,三姐姐也在的,你或许记不清楚了,可姒儿却不敢忘!” “姒儿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姨娘的面,可姒儿知道,若是她如今还活着的话,姒儿也能像三姐姐和二姐姐一样,被呵护着长大,可惜,她早早的就离开了。” 江姒说的是肝肠寸断的故事,眼底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是,本就是她杜撰的故事,听听就罢了。 江柔不悦,江姒这是要将罪责推卸到她姨娘身上了? “一派胡言!姨娘那次分明就是故意与你说笑,是你自己心思歹毒想岔了!我告诉你江姒,你害我姨娘,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江柔固执非凡,她认定江姒是凶手了,无论她说什么,都认为与江姒脱不了干系。 公然放狠话,也是莽撞的江柔能做出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柔和江二爷还真的挺像的。 江姒勾唇一笑,道:“随三姐姐的意,反正姒儿如今无异于笼中之鸟了,姒儿认命。” 她根本就不在乎,这江家,能动她的,只有老爷子,她很清楚。 “若是让姒儿再选一次,姒儿一样会这么做。在姒儿身上捅刀子,姒儿没有怨言,可欺辱了我姨娘的人,我必百倍奉还!”江姒的眼神坚定,有意无意的,还扫了温阳公主和永安郡主各人一眼。 第一一六章 拿圣喻来换 江荨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江姒看起来像是故意说给温阳公主听的,或许……她是知道了一些内情。 有意无意,江荨也撇了一眼温阳公主,温阳公主此时,眼里更多的是怜惜。 看起来,江姒成功了。 江柔与江姒针锋相对,各执一词,都不用江荨来当这个中间人,江柔自己便能做到了。 闹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有个收场。 温阳公主看了这么久的戏,该表态了。 老爷子将茶盏一放,江荨便会意了,上前把江柔给拉了回去。 即便江柔不甘,有江荨在身边,她也没有再闹下去。 现在,抱紧江荨这颗大树,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江柔很明白她如今的位置。 江二爷是不敢再出来做主的,只能缩在后面,看老爷子如何发落江姒了。 “四丫头,你谋害姨娘事小,枸陷郡主事大,你应当明白,等候你的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还在等,等温阳公主爆发。 江姒点了点头:“姒儿无悔!” 她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眼中果然没有怨恨。 “有骨气!”老爷子大笑了两声,紧接着在江管家耳畔低语了几句。 江管家领命,不一会儿,便有家丁进来了,他们动作十分粗鲁,便想要将江姒给拖走。 江姒没有反抗,她身子本就羸弱,被东拉西拽的,早就坚持不下去了,竟生生的晕了过去。 江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了江姒,只是她没有再睁开眼睛,像一直失了翅膀的蝴蝶。 “抬走。”老爷子不紧不慢的吩咐着。 江管家领命,那几个家丁再次出手,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江姒的眉头始终是紧紧皱起的,让人心疼不已。 刚走到门口,还未出去,厅中的人都跪了下来。 只见温阳公主手里,高举着一枚金色令牌。 闪闪发着光,让人不敢直视。 “大胆!公主令出,尔等竟敢不跪!”说话的,是温阳公主的丫鬟。 她说的是抬着江姒的那些人。 被一番呵斥,那几个人赶紧把江姒给放了下来,同众人一样,跪在地上。 连老爷子都得下跪,他们凭什么? 江荨盯着那枚公主令若有所思,她前世好像见过。 江姒得志,她来看自己的时候,腰间别着的,正是这枚公主令。 原来,前世蠢的,至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 所谓公主令,顾名思义便是公主的令牌。 可公主令却不是每个公主都有资格拿的,自古以来公主令都是给了于国家有着贡献的公主。 而不巧,这温阳公主便得了一枚。 “本公主倒要看看,有谁敢造次!”温阳公主还在气头上,老爷子能治罪江姒,却不敢对温阳公主大呼小叫。 有公主令的公主,不是寻常公主。 温阳公主见此状,松了一口气,幸好听了张容易的话,将公主令随身携带,若不然,她还真不知如何张这个口。 “本公主的女儿,往后无需你们江家养着,自此以后,她再与你们没有半点瓜葛!”温阳公主闭着眼睛,语速很慢,却像是石头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众人心上。 满座哗然,都在回想着温阳公主说的话。 江姒是温阳公主的女儿? 永安郡主心惊,偷偷抬眼看了江二爷一眼,又看了温阳公主一眼,她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江姒和温阳公主绝对有血缘至亲的关系,如今一看,她们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难怪她总觉得,每次透过江姒她总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却一直没曾细想。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她也不敢去怨江二爷,想必这其中牵扯甚广,不是那么简单的。 江二爷更是将腿都吓软了,那天发生的事,是他永远都不想记起的,险些牵连到整个江家。 可他万万没想到,温阳公主会因此有了他的孩子,而且这么多年,那孩子是一直在他江家长大的。 他若是知道江姒的真实身份,或许就不会如此苛待她了,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不好的事情? 思及此,江二爷追悔莫及。 都跪着不敢动之际,老爷子却颤巍巍的扶着一边的墙面站了起来。 “公主真会说笑,四丫头只是一个通房丫鬟所生,怎么会是公主的女儿?她与犬子血脉相连,公主既说要带走她,也得问过我儿的意愿,你说呢公主?” 老爷子一脸淡然,仿佛方才说这话的,并不是他一样。 温阳公主皱眉,她都掏出公主令了,这老爷子还如此不识趣,他还真是大胆! 看向畏手畏脚的江二爷,她打心眼里是不屑的,这人的胆量,甚至不及那可恨的许渊半点。 “江大人,江姒她是你的女儿不假,可她亦是本公主的孩子,如今本公主要将她带走,你可有意见?”问就问了,她倒不信江二爷会阻拦。 可往往就是看似最不可能的人,在这种关头,最会使人为难。 “微臣惶恐!这么些年,亏欠了四丫头太多了,微臣如今迷途知返,愿尽其力去弥补她,还望公主莫要与微臣为难!” 闻此,永安郡主都不禁多看了江二爷一眼。 他还会说这种话? 江荨不以为意,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虽然资历老,可江姒是江二爷和温阳公主的孩子,他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可江二爷就不一样了,他是江姒的亲生父亲,有权决定江姒的去留,即便是温阳公主最多也无权将其带走。 江二爷虽然谨小慎微,可在这件事上,他不敢再胆小了。 当年之事,担惊受怕的只有他一人,虽然最后圣上没有当即降罪,可是暗中,亦是给了惩戒的。 温阳公主现如今说江姒是她的女儿,要带走江姒,那就是使劲的在打他的脸。 若真是要温阳公主将其带走了,他的颜面扫地,又如何面对朝中官员,一个个还不得将他耻笑。 “江鸿文!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和本公主作对有何下场,你……” “公主!”温阳公主气急败坏,话还未说完,老爷子适时打断了她,“我儿说了,他不愿公主将四丫头带走。公主若真想将四丫头带走,大可去求了圣上,让圣上做主,届时,公主有圣喻在手,江家定不会再阻拦。” 说到底,还是要让圣上亲自出面。 当年做主将江姒送来江家的人,是圣上,老爷子愚钝不知其中意,既有如此机会,是再好不过的。 第一一七章 她比你聪慧多了 两不相让,其间的气场让人不得不低头。 温阳公主没有办法,只能甩袖以示愤怒。 “好!既然江老说得这般清楚,那本公主就去求了圣上,到时,江老可就干涉不了了!” 放完狠话,温阳公主便带着随行丫鬟以及众多侍卫浩浩荡荡的就要从江家离开。 “恭候公主大驾!”老爷子拱手,高声应和。 温阳公主险些一个趔趄,江老爷子这般,分明就是故意而为,他知道江姒做那些事的背后是她在指使。 可那又如何,江老爷子动不了她。 直到远去,跪地的众人才敢起身。 江荨扶着永安郡主起身,站到了一旁。 这场闹剧,本就是特地给温阳公主看的,没多大意思。 江二爷腿还直哆嗦,方才直言不讳的,仿佛不是他一样。 “父亲大人的气魄雄伟,实在令荨儿佩服至极!”江荨打趣着他,可不是嘛,刚与温阳公主横眉以对,可半点不像江二爷的作风。 这面子啊,还真是个十分奇怪的东西,时而能如猛虎一般,时而又害人不浅。 江二爷脸色微变,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而后她便被永安郡主揽到身后去了,江二爷泄气,眼神也换了方向。 江姒还昏迷不醒呢,江二爷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复杂。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带四小姐下去休息,好生照料着。”老爷子替他做了决定,下人听吩咐,就要把江姒抬下去了。 在江荨身旁默不作声的江柔,此时又忍不住了。 “祖父!不管江姒是谁的女儿,她终归是谋害了我姨娘,姨娘枉死,柔儿不甘心!还有那未出世的弟弟,每每想起他们,柔儿整晚都睡不着觉,求祖父严惩江姒!” 江柔不甘心,温阳公主的话她的确震惊了,可那不是她妥协的理由。 死的是她江柔的姨娘,仅凭温阳公主一句话,便能将杀人之事掩盖,她不服! 老爷子这才好好的看了江姒一眼,他做的决定,还没有人敢质疑。 “带三小姐下去,让府医给她好好瞧瞧,睡不好觉,是病!”老爷子可不会顾及那么多,现如今林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他也无需给林家面子。 有了温阳公主今日这一茬,想他林大人,也不敢报复了。 江柔被拖走,呼喊了两声,没有人理会她,她这才泄了气。 慢慢的,也没了声响,任由下人将她架着带了下去。 江荨看得真切,求人不如求己,江柔将希望放在老爷子身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除非,江柔的价值比江姒要高,可这显然不可能。 死了一个姨娘,换取温阳公主露出水面,这个买卖,不亏。 林姨娘之死,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江荨想着,老爷子在江家手眼通天,江姒要杀一个姨娘,他如何能不知道。 没有出手,想必便是在下棋,如今想起来,江荨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跟我来。”老爷子指了指江二爷,他也知道,江二爷如今整个人都是傻的,方才他能站出来那般硬气的说话,让老爷子很是欣慰,总算没有太失望。 江二爷跟上,走了几步,老爷子回头,看了江荨一眼:“荨丫头也过来。” 江荨表示,能拒绝吗? 老爷子这老狐狸是又要将她拉下水的节奏? 永安郡主紧捏着她的手,可以看出永安有多担心。 无奈,江荨也只好挣脱郡主娘的手了,给了郡主娘一个抚慰的眼神,便跟了上去。 到了幽院,老爷子忍不住问到:“父亲,你让荨丫头跟着是何意?” 他知道老爷子是要同他说事情,可叫上江荨,他就不能理解了。 老爷子一只手杵着杖,一只手背在身后,在屋内走来走去,却没立刻回答他的话。 江荨暗自撇嘴,她也不想来的好吗! 等江二爷终于消停不说话了,老爷子才开口。 “她知道的事情,比你多,我老了,一说话就口干舌燥,你想知道什么,问她就是了。” 江荨吐血,老爷子这是打算坑她?! 什么叫老了,什么叫一说话就口干舌燥,她说一大通,也还不是会口干舌燥,这不是正常反应吗? 江二爷有些不可置信,可老爷子说得清清楚楚,他又不好质疑。 想着,他试探性的先问了一句:“那日杀你的刺客,可是温阳公主的人?” 他这一问,便是问这么严肃的问题。 江荨颇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回答了他:“不清楚。谢大人也说了,刺客身上并没有留下线索。” 江荨还以为他会因此失望,以为她在撒谎。 不过显然她想错了,江二爷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事实,那日的刺客她只是猜测是温阳公主的人,可她始终没有具体证据证明就是温阳公主所为,所以还不能妄言。 江二爷相信她之后,一连串的问题便砸来了,江荨扶额,老爷子就会躲清闲,真是个老狐狸! 她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为江二爷解惑之余,自然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待江二爷捋清了所有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 “父亲,荨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江二爷还是不明白,他只当是老爷子厚爱,没对她隐瞒什么,一时间还有些吃味。 他是老爷子的儿子,是江家的家主,可老爷子似乎是不待见他? 老爷子冷哼一声,道:“她比你聪慧多了!” 蠢货总是被遗忘的,若不是想到待他百年,江家总会交到这蠢儿子手里,他才不想如此劳心劳力。 他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恐怕也等不到江凌那小子长大了,只好另作打算。 让江荨这丫头前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江二爷脸红,被别人说,他还能翻脸,至于老爷子说他嘛,他就得受下了。 “父亲说得是。”他还能怎么办,说他不及江荨,他还能反驳不成? 江荨吐了吐舌,站到了老爷子身旁,替代了拐杖,扶着老爷子。 “想必很快圣上就会下旨了,我知你心中有怨,可一切应以大局为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老爷子自然是对着江二爷说的,他对当年那件龌龊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温阳公主之言,刺激了他,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不足为奇。 江荨听着,却很新奇,原来老爹介怀的是这个。 江二爷沉吟了片刻,适才缓缓点了点头,应下了。 第一一八章 谢宁威名初显 “丫头,你父亲虽然有时糊涂,可他往后也是能护着江家的人,你是个聪明的,该如何做,想必不用我多说了。”他是怕江荨对蠢儿子生了怨,以这丫头的才智,儿子不是她的对手。 他不想让江家覆灭,就得在江荨这里做打算,这个丫头,兴许能带着江家再次走向辉煌也说不一定。 江荨点头,这倒是。 她没必要与江二爷为难,不论父女情谊,她是江家的人,自然不想让江家湮灭在历史洪流中。 “也就是说,现如今江家站的是太子这边,父亲,您想好了吗?”既然老爷子都不在意江荨旁听,江二爷自然也不会避讳着她。 老爷子一直是中立党,此次站队太子,在江二爷看来,并非他本意。 本就是温阳公主相逼,加之岐王有意拉拢,这才才不得不站队。 江二爷并不是很看好太子,若说是岐王自立为王,那他还觉得有一拼,可太子比之容王,没有什么地方能及他的。 没有岐王,太子成不了事。 他先前会收送容王的砚台,便是想着暗中站队,虽然被老爷子阻止了,可他的心思却没有熄灭。 老爷子心力交猝,他便知道,这个蠢儿子还有别的意思。 现如今,他们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你当这天下之权,真会落到贼子佞臣手中不成?有他们在,太子胜算最起码也有八成。”老爷子叹了叹气,想到那背后的秘密,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江荨若有所思,老爷子说的“他们”是谁?为何有了“他们”,太子殿下的胜算就如此之高呢? 江二爷也不明白,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能问及,说多了,那是杀头之罪。 “是儿子考虑不周,父亲,幸亏有你在,儿子这心啊,踏实多了!”江二爷一阵后怕,仔细揣摩着老爷子所说的意思,能告诉他这么多,已经是极信任他了。 他若是再不明白,那便是真的蠢了。 “你考虑不周的事儿,多了去了。”老爷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又是闹了江二爷一个大红脸。 江荨捂嘴,想着,这老爹也不是那么招人恨。 “对了父亲,还有一事,今日早朝,有捷报传来,说是大哥不仅守住了兴平,而且还将东苍的军队逼退了,过不久,想必东苍便会有使团前来议和了!” 这是属于北周的喜事,江二爷身为北周子民,自然感同身受。 老爷子却没什么意外,北周与东苍耗了好些年,除去十年前的一仗,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 东苍一有折损,便借故议和,消停不了几日,便又蠢蠢欲动了。 这些年常有的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指不定东苍便是听闻北周皇弟病重,借议和名义前来试探的,由此可见,算不得什么好事。 只是,那守城的是他的儿子,引以为傲的儿子,老爷子还是有些欣慰的。 “想必大哥会晋升了!”江二爷还是高兴的,虽然他和大哥江鸿武并不是一母同胞,可自小他就将江鸿武这个大哥当做了最崇敬的人。 他天生不喜欢舞刀弄枪,却极喜欢看大哥耍这些东西,大哥如愿入了军营,他也入了仕途,虽隔着万千重山,他也相信他们兄弟二人的情谊是不会因此而淡漠了的。 说来,江荨还未见过江鸿武这个大伯,前世没有这一捷报传来,她记得,前世北周是吃了败仗的。 而守城的,正是江鸿武。 圣上大怒,追责江鸿武,虽不至死,但晋升就再也无望,还因此被降了级。 而后不久,江鸿武便战死了,连尸首都未找到,最后只给他立了衣冠冢。 “父亲,大伯身边可是有什么能人相助?”她心中已有猜测,所以想要得到证实。 江二爷不知她想知道什么,却还是回答了她:“武将守城,靠的是一身的忠骨,拼死抵抗的决心,哪里有什么能人相助?若真是有能人,北周早就一统河山了。” 江荨哭笑不得,她貌似和老爹说的不一样。 她当然知道大伯有多厉害,可她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江二爷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能人是没有,不过此次交战,的确有一人立了大功,那便是谢大人的长子,其名谢宁,别看他年纪轻轻,可那一身的武艺却不凡,此次与东苍交战就属他杀敌最多!” 虽然自己大哥才是他心中最厉害的,可江二爷也的确佩服谢宁那小子,上阵杀敌,除了胆量还不行,还得有誓死之心。 谢宁颇有谢将军当年之风骨,想必假以时日,他也会如同他父亲一样,成为北周称颂的大英雄。 江荨喜上眉梢,终于,她听到了有关谢宁的消息。 她为谢宁而感到骄傲,虽然她没有经历过战场的硝烟,可她经历过死亡。 谢宁在战场奋勇杀敌,那她便在他身后默默守护。 江荨虽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有些许的奇怪。 “荨丫头可是认识那谢宁?”老爷子顺口问了她一句。 江荨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不过好在她心智够成熟,没有太过失态。 “只是听闻,祖父也知道,荨儿经常出没半日闲,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 她说得越多,就显得越发奇怪。 老爷子面色不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江荨自个儿恨不得自打嘴巴。 她说这么多做甚!半日闲讲的最多的是谢大将军,有关他的儿子,说得甚少,她又到哪里去听说? 不过,老爷子没拆穿她,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行事招摇,想动你的人不少,易京城太乱,往后少去那种地方。”江二爷反而发话了,明明是关心,口吻却不是那么的好听。 江荨“嗯”了一声,将他的好意收下了。 教训了她,江二爷又拱手对着老爷子说话:“大哥守城有功,圣上想必会亲自封赏,估摸着,大哥这会儿已经踏上回易京之路了!” 听罢,老爷子这才有所反应。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父亲。 儿子常年离京不愿见他,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们父子能重聚,他在所难免会有感怀。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老爷子又变了脸色。 “你与我说这些做甚?他要回来便回来就是了,与我何干?”嘴硬心软,说的便是老爷子了。 看来大伯与老爷子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啊。 不过她也没打算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那是他们的事,她只管等着谢宁回京了! 第一一九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 “父亲,您就别端着了,儿子知道您这些年一直想着大哥,他如今回来了,何不趁此机会,化解了你们之间的误会?”江二爷又不傻,老爷子心里念着谁,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老爷子甩袖,把脸别了过去:“行了行了,你们俩都出去,省得待在这里碍眼!” 江荨倒是乐意,爱谁谁,她还有自己的事儿做呢。 江二爷耸肩,自己老爹就是这个脾气,他能怎么办? 赶走他们父女俩后,老爷子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很久。 他从一个柜子里摸出一柄木剑,仔细的端详着,目光温柔得可怕。 …… “父亲留步,您走那么快做甚?”江二爷步子大,江荨的小短腿要跑起来才能勉强追上去。 见江荨貌似有话要说,他这才驻足:“你想说什么?” “父亲就不好奇,荨儿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吗?”她一个小女孩,比江二爷知道的事还多,怎么都不合理吧? 她就是要看江二爷的反应,她总觉得江二爷怪怪的,都不像他了。 “你祖父说你聪慧过人,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你不必试探我,我若是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那我还真就不如你了。” 江荨摸了摸后脑勺,看来这老爹也不笨嘛。 下一刻,江荨便将笑容挂在了脸上,恭维着:“父亲大人说得是,那荨儿就不打扰您了,父亲大人慢走!” 江二爷抿嘴,皱着眉头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没走两步,他又回过头来,说到:“你这两日多去看看你母亲。”至于为什么,他倒是没说。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江荨抬头,日光灼热,她瞧着,这太阳也不是从西边升起的啊? 挽玉看她这一古怪的行为,赶紧伸出袖子来,为她挡住了那灼热的日光。 “小姐,小心伤了眼睛。” 江荨吐了吐舌,她就是好奇嘛。 “回去吧。” 刚到蘅芜院,却有些诡异,院里的丫鬟一个个的都没在明面做事,不过江荨也没怎么在意。 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眼睛却被人蒙上了。 “猜猜我是谁?”分明就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却故意装作老成。 江荨嘴角含笑,不用去猜,她便知道来人是谁了。 “我猜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孙大小姐!” 听着江荨的夸赞,孙妙珠赶紧将手放了下来,踏着小碎步走到江荨的面前去了。 “算你识相!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孙妙珠话语里还有着些许好奇。 江荨翻了个白眼:“除了你,可没人敢蒙我的眼睛。”当然,真实原因是,除了她,没人会这么笨。 孙妙珠下巴微扬,一脸的傲娇。 “你怎么也舍得来看我了?”江荨打趣着她,孙妙珠上门,无非就是关心她,她都知道。 “你还说呢,我听说有人刺杀你,可把我给吓坏了!本来我前两天就该来看你的,不过我爹说,我来了,也不一定能见着你,我今日来也是碰碰运气。” 原来是这样,江荨倒是高看了她爹一眼,孙大人的远见不错。 刺杀事过,明眼人都知道此事不简单,她是江家嫡小姐,无故被刺杀,这其中牵扯的东西,远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所以,前两日,别说是人了,就是蚊子都飞不进江家来。 看孙妙珠的样子,她来了应该有一会儿了。 捉弄完了江荨,她的丫鬟也就出来了,身后还有蘅芜院的丫鬟,抬着一些礼品。 “这是我娘准备的,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话音刚落,孙妙珠的丫鬟便假意咳嗽了两声,提醒着孙妙珠勿要胡说。 孙妙珠却不以为意,继续说着:“依我看,你受了惊吓,惊魂未定的,还不如拉你出去好好玩玩!” 孙妙珠性子直爽,想表达的意思十分明显,江荨很是喜欢她。 不过,喜欢归喜欢,却不能依了她。 这时候出去,不太合适。 再说这府里多热闹啊,犯不着出去找乐子。 “那可不行,我这条命怎么说也值一些银子,我惜命!”这话她可不是胡说的,在这种关头,的确是少出去为好。 孙妙珠泄气,她还以为能出去玩呢。 江荨让桃叶给她倒了一杯茶,孙妙珠端起茶盏,直接一饮而尽,还嫌杯子太小,不够喝。 江荨失笑,又让桃叶给她倒了好几回。 老爷子总说她不会喝茶,由此看,孙妙珠比她更不会,她们活该做朋友。 “四方书院给你发邀请函了吗?”江荨还是比较在意这个。 孙妙珠的题是她帮着作答的,按理说,如果不出差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发了!江荨,我得谢谢你,若以我自己的水平,估摸着再过个三五年都不一定能进去,你这一出手,也是帮了我爹一个大忙!”提起这件事,孙妙珠很是激动。 从收到四方书院邀请函的那天起,她就没消停过。 江荨挑眉,孙大人就孙妙珠这么一个女儿,可不得为她操碎了心嘛。 孙妙珠好动,非易京名流所求的女子,孙大人便想着让她去四方书院磨磨性子。 可孙妙珠的水平就摆在那里,本来孙大人没指望她这次能通过考核,没想到有了江荨这么一个贵人相助,还真就让她稀里糊涂的进去了。 孙大人自然是喜上眉梢,解决了这么一件大事,也难怪孙夫人会准备这么多东西,恐怕也是为了感谢她吧。 “我也只能帮你这一次,去了书院,你就不能只顾着玩了。” 江荨自个儿也一样,虽然谢宁和哥哥教了她很多东西,不过若是她因此自傲,后果都一样。 孙妙珠苦着脸,她娘也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和我娘的语气一样啊!”小姑娘表示怀疑人生,怎么好姐妹也变得这么老成了! 江荨抿了一口热茶,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牢骚。 …… 容王府—— 女子莲步款款,气质如兰,她的手中正端着一蛊香气四溢的鸡汤。 缓缓走进那散发着阴冷气场的男人身旁,她欲言又止,如此反复,终于开口:“王爷,臣妾为你熬了乌鸡汤,趁热喝了吧。” 容王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脸上的关心不假,不过不代表他就会领她的情。 “放这儿吧。”随意指了个位置,容王又把目光收回到自己手中的竹简上了。 “王爷,我……”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可她还没说完,便有人进来了,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第一二零章 她喜欢跪,便让她跪 她抬眼一看,来人是容王的侍卫,步子有些急切,想必是有什么事要禀。她也不好恼怒,退到了一旁。 容王抬手,吩咐着一旁的丫鬟:“送王妃出去。” 容王之命不可违,丫鬟听令赶紧去扶着刘梦茹。 刘梦茹走之前,还不死心的看了容王几眼,可容王始终没有多看她一眼,只能无奈的离去。 “王妃,您对王爷情真意切,王爷他一定能明白的。太医说了,让您勿要忧思过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丫鬟语重心长,也是很担心她了。 刘梦茹叹了叹气,虽然如愿以偿嫁给了她的心上之人,可他终究不爱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桃花会的邂逅,让她为之沉沦,得知她会是他的王妃,她高兴得一连好几日都睡不着觉。 但如果永远都过的是这种日子,她宁愿不嫁他。 幸好,她有了上天赐予她的宝贝。 …… “启禀王爷,温阳公主在江家……”这侍卫便是容王派去盯着温阳公主的,虽然温阳公主是站在他这边的,不过该盯着,还是不能松懈。 侍卫将温阳公主在江家做的一行事都告诉了容王,容王本来面无表情的,到后来,可以很明显看到他脸上的怒容。 待他说完,容王一拍桌,下令:“备车,去公主府!” 明明温阳公主以前也是个人物,结果到现在却蠢笨如猪,他气得牙疼。 侍卫赶紧说道:“温阳公主并未回府,离开江家后,就进宫了!” 江老爷子说了,要想带走江姒,就得拿圣喻换,以温阳公主急切的性子,想必是去面圣了。 “王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进宫!” 他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圣上找他进宫,不如去宫中候着,此次温阳公主犯了大错,兴许还得牵连他。 想着,容王的脸色更加阴翳了。 侍卫听罢,再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出去准备了,要是晚了一步,他有几条命也担待不起。 —— 皇宫御书房外,温阳公主跪在外边,虽没有烈日的侵袭,不过她膝盖处的疼痛,还是让她咬紧了牙关。 “大长公主,陛下他是不会见你的,公主回去吧,莫要伤了身子!”站在她跟前的,是一个玉面公公,叫文康,一看便知是一个非常圆滑之人。 他伸出手,想要扶温阳公主起身,却被温阳公主一下就给甩开了,直接让他没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咱家,咱家这腰怕是要断咯!”文公公哀嚎着,想揉揉屁股,却又不好下手。 推他的是温阳公主,不是别人,他也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了。 “文康,你去向皇弟通传,若他今日不肯见本公主,本公主便一直跪下去,直到他肯见本公主为止!” 她来都来了,又如何回头? 不然在江家丢了面子,若是找不回场子,之后连里子都得一并丢了。 文公公脸色不大好,这宫中敢直呼他名字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每次温阳公主吩咐他,就好像使唤一条狗似的。 文康将不悦的脸色隐去,换上一张笑脸。 “那咱家就再帮公主通传通传。”若陛下还是不肯见她,那就别怪他了。 文康转身,脸上堆满了不屑,迈着小碎步,又进了御书房。 “公主,既然陛下不肯见您,为何不去找太后伸腰?”温阳公主身边的侍女看不下去,她跟在温阳公主身边多年,公主受过的屈辱屈指可数,这会儿跪了这么久,也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温阳公主冷笑,太后?太后能解决什么事?她老人家常年居住在深宫之中,不问世事,自从皇弟继位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寝宫了。 她再去找太后撑腰,纯属就是自找没趣。 “他会见我的!”温阳公主语气笃定,她好歹也是圣上的亲姐姐,自己姐姐身为尊贵的公主,在这里跪了这么久,他不可能任由她跪下去。 侍女叹了叹气,终是没有再插嘴了。 御书房内,圣上侧卧在塌上,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奏折,明明才不惑之年,却宛如一个垂死病中的老人。 连吐气都是有气无力的,文公公动作轻便,生怕惊扰了他。 圣上的茶见底了,文公公立马又倒了一杯新茶,却没提温阳公主之事。 文公公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温阳公主不给他面子,那他也不必尽心帮她做事。 既然她要跪,那边让她再吃些苦头。 “她还没走?”文公公沉默,陛下神通广大,他这点小伎俩,陛下一清二楚。 文公公弯腰,轻声回应到:“公主说,若您不肯见她,她就一直跪下去……” 圣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继续翻看着他手中的奏折。 “皇姐一向目中无人,怕是忘了什么是规矩礼教,你不必出去支会她,她喜欢跪,便让她跪着。”圣上虽然说话的声音中气不足,可还是有一定的威严的。 圣上可谓人精,一眼就看出文公公的心中在想什么了。 趁此机会,让他出出气,笼络一个心腹要比一个只会吃里扒外的妹妹要强得多。 文公公喜上眉梢,应和了一声,起身到了圣上身边帮其研磨。 直到最后一章奏折批完了后,圣上也明显的乏了,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硬撑着这么久,已经是耗费了极大的精力。 不过他的嘴角却是带着笑的,一开始的奏折基本上都是让他都忍不住皱眉的,不过后面几封,显然就振奋人心多了。 文公公把着他的手,将他扶下了软塌。 “陛下因何而笑?”文公公诧异,自从查出病根后,陛下就没怎么笑过了,这般开怀,倒是有许久未见到了。 “江都尉已经快到易京了!此次与东苍一战,若非江都尉英勇无畏,抵御了东苍的猛烈进攻,或许还有更大的恶战来临,他,功不可没啊!”圣上也豪不吝啬的称赞着江鸿武。 江鸿武手里,最有价值的,便是兵权。 拉拢江家,也就等于拉拢了江鸿武,江家同气连枝,江鸿武不会有二心。 这样的臣子,圣上岂有不爱惜之理? 文公公也高兴,他是圣上身边的阉人,再怎么样,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江都尉打了胜仗,如今回京,想必免不了加官进爵,江家这是要再上一层楼啊! 不过,他也听说了另一个人,非风头正盛的江都尉,而是谢家的大公子。 现如今,易京传言遍地,都说谢宁是下一个谢大将军,假以时日,必定所向披靡。 他老子的辉煌,由他来延续! 第一二一章 先见谁? 但这些都是文公公自己心中所想,毕竟当年谢大将军失事,还是圣上授意的,现如今谢家虽然没有异心,可圣意难测,谁也猜不准圣上心中所想。 “叫她进来吧,告诉她手脚轻些。”招了招手,圣上还是让文公公去请温阳公主可。 晾了她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见一见了。 文公公倒退着,拱手出去了。 文公公出去时,却发现多了一个人站在温阳公主身旁,那一身的气势,压得他不敢大喘气。 “奴才见过王爷,王爷千岁!”来人自然就是容王了,温阳公主在殿前跪了这么久,他来得刚刚好。 容王温润一笑,亲自扶起了文公公。 “公公不必行此大礼,本王是不请自来的,吓着公公了,还望公公多多担待才是。” 不说还好,此番话一出,把文公公的腿都给吓软了。 容王这是在拉拢他的意思吗?他可不敢与之过分接触,不然只会引火烧身! 思及此,文公公不自觉的便退后了两步。 说到:“王爷说笑了,咱家身份低微,岂敢当王爷的礼?” 还跪在地上温阳公主冷哼一声,这才将文公公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拿出袖中的汗巾,抹了抹额头渗出的细汗。 这俩人,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公主恕罪!陛下让您进去,还吩咐让你手脚轻些,陛下处理奏折太过费神,这会儿正在里边浅寐。”文公公方才故意忽视她,求个心安,便多说了两句。 意思就一个,那就是莫要一惊一乍。 温阳公主成功的黑了一张脸,皇弟此番话,便是在说她没有规矩,温阳公主还是明白的。 跪了这么久,她的腿早就麻木了,起身都是两个侍女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她拉起来的。 “劳烦公公再去向陛下通传通传,本王是诚心前来请罪的。”他将笑脸换下,又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 眉眼间的真诚,仿佛真是前来请罪的一样。 文公公耸肩,他还能怎么办?这人都来了,话也出口了,他若是不识相,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王爷稍等,咱家这就进去通传!”见与不见,那是圣上的事,他就是个传话的。 温阳公主腿麻了,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只能慢慢等着双腿慢慢缓和过来。 “是容王来了?”圣上突然出声,又将文公公吓了一跳。 文公公低着头,回答到:“是。” 圣上勾唇,笑了笑。 从温阳公主进宫,他便知道容王会跟来,不足为奇。 “那他所谓何事?总得给朕一个见他的理由吧。” 文公公便将容王方才同他说的话转述了一番。 圣上的手敲在桌案之上,“扣扣扣——”的声音,就好像是敲在文公公的心上一样,不动声色,却足矣惊魂。 “宣!”既然来了,那就见一见。 文公公有些迟疑,方才刚传唤了温阳公主,这会儿公主都还未见到,又要宣容王进来,他还真不知道宣谁进来面圣…… 文公公的嘴巴直打哆嗦,轻声问到:“陛下,先唤公主还是容王?” 若没有指示,先唤谁都是得罪人。 还不如大着胆子问了陛下。 圣上睨了他一眼,随意的动了动手腕:“一并请进来吧。” 他们俩的目的,圣上一清二楚,既然如此,那就完全没必要挨个见,反而没了清静。 文公公得了准确信息,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赶紧出去请那二位进来了。 见文公公出来,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瞬间又像是若无其事一样。 文公公心中默念,他什么都没看见原则,缓缓走了过去。 “王爷,公主,陛下宣你们一起进去。请吧!”文公公传完话,便走在前面,领着他们。 温阳公主和容王并排而走,距离很近。 二人小声说着话,除非附近有听力极好的人,不然普通人是听不到他们说的是什么的。 “我让你保江姒,不是让你以这种方式保的,你难不成还真想将她带回公主府养着?许锦荣被你养得如此娇纵,有什么用处?” 就待在江家,便是他们手中的利器,待时机成熟,能帮上不少忙。 温阳公主面色依旧,甚至都未多给他一个眼神。 “如你所言,我的确能在她身上看到我以前的模样,这么些年以来,我对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关心,现如今,我不想再亏欠她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孩子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是那么的令人动容,她无法做到弃之不顾。 若是一开始就未曾见过还好,可就是见了一次,她便再也释怀不了。 她将宠爱都分给了她和许渊的女儿锦荣,可锦荣一点都不像她。 锦荣与那该死的许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神态动作,都和许渊如出一辙。 她对许渊的厌恶,不会止于许渊死去。 她有时甚至透过锦荣,想到许渊就在她身边,惊醒之后,吓得她都不敢多看锦荣。 听了她的话,容王止不住的冷笑。 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这个女人的,他甚至都在怀疑,帮圣上夺皇位之时,她究竟是假心思深沉,还是真误打误撞? 反正,他是没有办法将如今的温阳公主和传闻里的那个第一公主联系在一起的。 “那皇姐准备用什么样的理由向陛下解释?”容王的语气虽不是气急败坏,可也听得出,他是带有一些怒气的。 温阳公主才不怕他,目光十分倨傲,似乎谁在她眼中也容不下去。 “本公主就算是大方承认了又如何?我是他长姐,再怎么样,他都不敢动我!倒是七皇弟你,与本公主故意走这么近,心思不浅呐!” 她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是让容王成功变了脸色。 温阳公主是故意的,他很清楚。 釜底抽薪,也亏她想得出来。 只是,她还是太天真了。 温阳公主无非就是因为他先前的出言不逊,想着给他一个教训,可她明显是想错了。 他不会像她那么蠢,纵然温阳公主有意报复,他也有万种方法逃脱罪责,没必要向区区一个公主低头。 容王抿唇,越往里走,里边的那种压迫感就越强烈。 他知道圣上不简单,若非温阳公主这蠢货下毒,他想趁机作乱,可是比登天还难。 他似笑非笑扫了温阳公主一眼,温阳公主不明所以,反瞪了他几眼。 直到圣上的声音响起,温阳公主这才收回了视线,低头行礼。 第一二二章 一笔横财 两人都行的是大礼,毕竟两个都说是来认错的,抬得太高,反而是不好开口。 待行完礼,圣上只是抬手,还是文公公唤他们起身的。 中间隔着一卷珠帘,只是隐约能看到圣上侧卧的影子,却见不到他的面容。 时不时的咳嗽声,让人不禁提心吊胆。 “陛下,臣弟府上有一神医,不若臣弟将他带进宫中,为陛下诊断一番可否?”容王语气中透着关心,神色也是极为真挚。 “七皇弟有心了。既有神医,那便带来瞧瞧吧。”究竟是不是神医,来了皇宫都只有一个下场。 容王和圣上相谈甚欢,温阳公主一句话也插不上。 “文康说七皇弟是来请罪的,莫非是七皇弟做了什么有悖臣下之仪的事?”圣上故意这么说,容王脸色一白,又跪了下去。 这么大的罪名加身,他可担待不起。 “臣弟惶恐!陛下,请听臣弟道来,臣弟无意中发现,那江家的四小姐与大皇姐长得极为相似,就暗中调查了一番……”他不用说完,便是告诉了所有,他既然都查出江姒的出身了,又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把话说得太清楚,那便是不给圣上面子,毕竟将江姒送回江家的事,还是圣上授意的。 “你都说了是无意间发现的,朕也还算大度,追责就免了,只是你应不是仅因为这个就特地进宫的吧?” 发现当年秘辛而已,知道了就藏起来,何故跑来请罪。 圣上清楚得很,装作不清楚,自有他的道理。 容王拱手,说道:“昨日臣弟去了公主府,劝大皇姐前去江家保住那个孩子,此事是臣弟越矩了,臣弟知罪!” 就算是要保,也是圣上下旨,他一个亲王插手其中,可见其居心。 这也就是容王敢说出来。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大方承认了,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 “七皇弟言重了,那孩子也是你的侄女,你关心过重倒也说得过去。”江姒是温阳公主的女儿,可不就是他的侄女嘛。 不过毕竟不是至亲,关心的确过重了,毕竟圣上这个亲舅舅都未有所动作。 容王低着头,额间已经冒出细汗了。 “你先退下吧。”圣上没有再说下去,拂手让容王直接走了。 他动不了容王,也懒得费心思给一些小惩戒。 他打着关心侄女的名义,没有理由动他。 容王叩首谢恩:“谢陛下!” 起身之后,他特地看了温阳公主一眼,眼含深意。 片刻,他便退了出去,文公公借送他之际,也跟着出去了。 这会儿,就是温阳公主的事了,圣上和公主一母同胞,识趣很重要。 将容王送出御书房,文公公正打算转身,容王却叫住了他。 “公公,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务必收下,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公公往后,在陛下面前多替本王美言几句。” 一叠银票从容王怀中掏出,再交到文公公的手里。 文公公只觉得这银票十分烫手,他赶紧把银票又推了过去。 “王爷,奴才只不过是个传话的,可左右不了陛下的心思,王爷,奴才就当不知道,这些银票,您还是自个儿收着吧!” 他是嫌命长才会收容王的银票,容王之心,路人皆知。 他是陛下的内侍,没必要这会儿倒戈容王,那纯属就是自寻死路。 他本以为容王会大怒,不料容王只是笑了笑。 “公公莫要惊慌,本王对陛下忠心耿耿,此番只是想试探试探公公是否也和本王一样,看来公公的确对陛下忠心不二。是本王唐突,吓着公公了,公公可要多多担待!” 此番话,吓得文公公心跟着跳了好些下,这,这容王不按常理出牌啊! 文公公拍了拍心口,待缓和了才道:“那是自然,王爷放心,王爷既然忠心耿耿,陛下自然不会寒了王爷的心,那咱家就不送了,王爷慢走!” 前提是要对圣上衷心耿耿,文公公平白被戏弄一番,态度就不似之前那般敬畏了。 容王轻蔑一笑,他还不至于跟一个阉人计较。 “公公留步,这些银票就当是给公公赔礼的,公公收下吧。”仅是些银票而已,容王还不放在心上。 文公公想推辞,容王却不给他机会,塞给文公公后,他便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文公公看着手中的银票,一阵无奈。 他这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也罢,没必要跟银子过不去,既然是赔礼的,收下就是了。 他可没答应容王什么,这笔钱财,够他往后养老了。 …… 御书房内,圣上没有先开口,温阳公主也不敢出声,她和容王勾结是事实,不能回头。 现如今她有求于他也是真的,至于如何开口,她还得仔细再斟酌斟酌。 圣上沉得住气,细细的喘着气,手里捧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 终是温阳公主败下阵来,她稍带试探说到:“陛下,我想求一道旨意。” 圣上见她沉不住气,却也只是勾唇笑了笑,放下手中书卷,支身站了起来。 “因为那个孩子?” “是!” 他掀开珠帘,凝视着温阳公主。 圣上如今虽然精神萎靡,可那一双眼睛却能吃人,温阳公主吓得心下一凉,她害怕这个眼神。 给他下毒也是无奈之举,若是不然怎能泄她心头之恨? 她以前是个好姐姐,付出诸多,换回的却是各种失望,温阳公主不甘。 “皇姐此举,将朕置于何地!”圣上龙颜大悦,指着温阳公主呵斥,吓得温阳公主跪地不起。 堂堂大长公主,竟有一个私生女,她在江家撒泼,丢的更是皇室的脸面! 再说,江姒是他设计送回去的,如今包藏祸心,让江家怎么想? 她来求一道旨意,她也有脸? 温阳公主脸色惨白,皇弟这是真动怒了。 可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都放话了,还能怎么办? 不救,既是丢面子,到时亦会后悔。 “陛下,她是我的女儿!”弃之不顾,万不可能! “你也知道她是你的骨肉?可你借她之手,在江家作乱又是几个意思?”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可自己却一清二楚。 她来求旨,是将他当做傻子了吗? 还是以为,他还会顾及什么消耗殆尽的姐弟情谊? 温阳顿时便惊慌失措了,皇弟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了她做的事? 难道他也知道她和容王的关系了? 第一二三章 多想想枉死的驸马 她半天答不出来,却也不敢自乱阵脚。 “朕知道你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可若不是你其心不轨,怎会自食了恶果?皇姐,你是在怪朕利用你,想要以此来报复朕吗!” 激动之处,他又咳嗽了几声,文公公闻声赶来,又是帮着递手绢,又是抚背的,一阵慌乱。 帕子离手,上面还沾染了些许的鲜血。 文公公急忙朝外高喊:“宣太医!” 却被圣上抬手制止了,不过就是怒急攻心罢了,太医来了也一样。 他和温阳公主这事儿,还没完。 温阳公主看着亲弟弟的惨状,说不愧疚是假的,可一想到他的绝情,她顿时就不心软了。 方才他说的话,也让温阳公主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并不知道她和容王的关系。 只是以为,她是在为当年之事介怀,对江家下手也是为报当初江鸿文的无礼之举。 圣上执意,文公公也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伺候着。 温阳公主顺着他的话,反驳到:“既然陛下知道本公主心有余悸,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江鸿文得了便宜,陛下您不仅没罚他,反而还给他升了官,陛下真以为我温阳公主是吃素的?你不敢动的人,本公主不介意亲自了结!” 横竖在她皇弟眼中,她是一个蛮横无礼的公主,能做这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圣上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吐出来。 这次,他已经没了方才的气焰,只不过语气仍旧骇人:“若真如此,皇姐为何不敢明着动手,私下做这么多,还留下话柄,皇姐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知所谓?” 温阳公主错愕,他的意思是,江家知晓了她才是主使,所以放话处置江姒只是一个饵? 她根本没想过这么多,吩咐江姒做事,从来都是她养在府外的人去找的。 她做的事,极为隐匿,她不明白,怎会被人察觉呢? 圣上见她一脸错愕,不屑的摇了摇头。 为何会知道,自然是她蠢,她难道真以为公主府固若金汤不成? 有本事的暗探不在少数,这点消息都查不出来,不如回家种田? “皇姐,念在你是朕亲姐姐的份上,此事就不再追究了,往后你若是闲得慌,就多想想枉死的驸马,也不至于让你生出些不该有的杂念,回去吧。” 他拂了拂手,极为不耐烦。 温阳公主色变,皇弟这是要赶她走? 可旨还未下,她如何走? 思及此,温阳公主再次请旨:“陛下,求你下旨,是我利用了那孩子,她是无辜的,她也是你的侄女!” 硬的不行,那动之以情总行了吧? 温阳公主不死心,若她不出手,就算江家不会处死江姒,却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会无辜?皇姐,就凭她答应与你为祸江家,朕就不会眷顾她!她江家庶女做得好好的,上面有嫡姐教她规矩,可比待在你身边强多了!” 温阳公主自己就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人,养一个江姒,能成什么大事? 也亏得是锦荣那孩子,随了许渊之才,虽然不懂如何说话做事,可那一身的文采倒是不错。 温阳公主气得喘不过气,人人都羞辱她,张容易如此,她的亲弟弟也如此! “陛下!你当真如此绝情吗?”温阳公主不甘,求不到这旨,她如何能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圣上才开了金口道:“皇姐,若你真想要朕下旨,那便以你手中的公主令来换,就看皇姐舍不舍得了!” 她持公主令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收回公主令,此事便是一个契机,既然有此机会,他不会浪费。 温阳公主迟疑了,她能无所顾忌,就是因为公主令,若公主令没了,她的底牌便没了。 届时,就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圣上适时添了一把火:“既然皇姐舍不得公主令,那便回去吧。也是,区区一个私生女,死就死了,犯不着皇姐如此上心。” 他话音刚落,温阳公主便开口了:“我答应!” 她终究还是认输了,她想着,区区公主令而已,待张容易成功登上皇位,自然少不了她的公主令。 既然如此,她还怕什么? 圣上轻笑,随后瞪了文公公一眼:“没听见吗?还不赶快研磨!” 文公公不敢马虎,赶紧跑到书桌旁,细细的磨了起来。 果然,陛下就是陛下,收回的公主令,可比一道圣旨划算多了。 温阳公主美则美矣,就是脑子糊涂了些。 寥寥几笔,再加玉玺盖章,便是不容拒绝的圣旨了。 文公公亲自将圣旨交给的温阳公主,她捧着圣旨,脸上的笑意分明。 “朕再奉劝皇姐一句,切莫因为心中的仇恨,做了有辱皇室之事,届时,朕不保证会做出何等事,皇姐好自为之。” 有意无意,圣上说了此番话,虽只是告诫,可足矣让温阳公主心慌了。 她退后了一步,福身行礼:“陛下多虑了,我身为大长公主,岂会做出有辱皇室声明之事?” 即便是有,也不能承认。 圣上皮笑肉不笑,丢给她一句:“皇姐所言极是。” 之后,便让她离开了。 文公公自然免不了去送她几步,圣上将泛着金光的公主令,拿在手中把玩着。 片刻后,便将公主令随意的掷在一旁,抽出一张白纸来,动笔写了一些东西。 待写完,堪堪折了几下后,对着暗处拍了两下巴掌。 只见屋内燃烧着的烛光微动,便有一个禁军打扮的人现身了。 而后恭恭敬敬的半跪在他跟前,等候他的吩咐。 “送去江老手中。” 侍卫接过信,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中。 此时,文公公的脚步声响起,他便隐去了。 …… 这边,温阳公主刚准备离开皇宫,得了圣旨,她恨不得现在就拿着圣旨去江家晃悠。 半路却被一个宫女叫住了,那是太后殿中的宫女,一身素衣,与别的宫女打扮大相径庭。 “公主,太后有请!”宫女福身行礼,之后便是传太后旨意了。 温阳公主蹙眉,太后找她做甚? 她本不想去的,奈何这边刚被嘲了不知礼数,这会儿母后传唤,她若不给面子,那便是坐实了不懂规矩之名。 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她只好跟着那宫女走一趟了。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将圣旨带着去面见太后,而是让侍女先行离开,送回公主府,这才保险。 母后一心向着皇弟,保不齐她会对圣旨动心思,这道圣旨可是用公主令换来的,总不能作废了。 第一二四章 问罪温阳公主 太后的寝殿像是独立于皇宫之外,和别的宫的富丽堂皇不一样,这里十分静谧,就连宫女都碰不到几个。 “太后,公主来了。”宫女轻声唤着太后,太后这才睁开了眼睛。 这里太静,清静是清静了,就是总是犯困。 通传之后,温阳公主便迈着款款莲步走了进去。 入眼便是太后斜倚在美人塌上的模样,她似乎又老了一些。 “儿臣拜见母后!”在太后面前,她还是得守礼的。 太后也只是用鼻音应了一声。 温阳公主关切的问候着她:“母后近来身子可好些了?儿臣虽然不在母后身边,可儿臣一直念着母后,母后就是不召儿臣前来,儿臣也打算来看看母后的。” 漂亮话,谁都会说,怎么说,谁来说,又不一样。 “你心中装的人多了去,还能记得哀家?”太后可不信她的这些花言巧语,再写,她特地召她来,也不是听这些漂亮话的。 温阳公主暗恨,她都这么恭维了,可母后还是这么不给她面子。 “母后说笑了,在儿臣心中,母后永远排在第一位。”再怎么样,她都得笑着应付。 太后忽然大怒到:“哀家可当不起你的记挂!知道哀家为何唤你来吗?哀家查到,是你给皇上下的毒!这事儿,你认还是不认?” 她脸上的怒气不假,她有多气愤,不用多看,光是听声音便能知道了。 温阳公主此时,却意外的沉稳。 她装作懵懂的样子,反问太后:“母后,您在说什么,儿臣怎么听不懂?” 太后便知道她会装傻充愣,让身旁的嬷嬷将一封药方递给了她。 温阳看完,脸色这才有了变化。 这药方,是皇弟前些年服用的大补药方,她投毒正是加在这里面的。 现如今,那太医早就身首异处了,药方也一并处理干净了,太后怎会有药方在手? “母……母后给儿臣看这个做甚?儿臣不通医理,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若母后是身体不适,何不寻了太医过来,好好瞧上一瞧。”温阳公主的声音还在打着哆嗦,被抓住把柄,她就淡定不了。 “张玟瑄,都这时候了,你还敢藏着掖着,你胆子是真不小!”温阳公主本名张玟瑄,她是先皇第一个公主,从名字都能见其宠爱。 太后见她避而不谈,装傻充愣,便心血翻涌。 温阳公主咬紧牙关,没有妥协。 “母后!儿臣是真的不知道这药方是什么意思,您莫要再逼迫儿臣了!” 她仿佛真就是委屈极了,满眼的不知所云。 太后颇为失望的叹了叹气,她就知道,这孩子会是大患。 “既然你执迷不悟,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希望你一会儿还能这般有恃无恐!”太后一想到皇帝的毒,是自己女儿下的,她便恨不得立刻将她处死。姐姐对胞弟下手,也真是讽刺! 温阳公主还在试图狡辩:“儿臣惶恐,母后说儿臣对皇弟下毒,母后可有证据?仅凭这一张药方,恐怕还不能下次定论吧?” “儿臣和皇弟一母同胞,怎会生出此等歹毒的心思?您可不要听奸人之言,儿臣绝无二心!” 她为自己做着证,那又有何用呢? 怎么解释,在太后眼中都只是无尽的苍白。 太后给身旁的宫女递了一个眼神,那宫女随之轻声退下了。 太后不发话,温阳公主不管怎么说,都是无用的。 也只是等了一小会儿,那宫女便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宫女。 那宫女戴着面纱,低着头,看不清是谁。 “太后,人带来了。”太后点头,宫女便退回了太后身边。 太后指着那个宫女,对着温阳公主问到:“你可识得她?” 太后话音刚落,那丫鬟便揭开了脸上的面纱,缓缓抬头,凝视着温阳公主。 这一眼,差点没让温阳公主丢了魂。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后这里? “公主,奴婢是茯苓啊!是因为奴婢毁了脸,所以公主不认得奴婢了吗?” 茯苓语气激动,嘴角带笑,却莫名的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茯苓正是写那张药方的太医之女,那太医心思不小,将她送去圣上身边做宫女伺候了。 她长得也是十分清丽动人,慢慢的和圣上也有了一些瓜葛。 坏就坏在,温阳公主插手了此事,她收买了那太医,将原本的药方里多加了两样东西。 伺候圣上喝药的是茯苓,圣上没有起疑心,直到第一次毒发。 不过,待圣上查到那太医的头上时,太医以及府上所有人都悬梁了。 当天夜里,茯苓的屋子便走水了,之后在屋子的断壁残垣中,找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所有人都以为茯苓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可谁能想到,她竟没有死。 只是左脸上有一块特别丑陋的疤,整张脸都不能看了。 可那双眼睛,温阳公主却记得清清楚楚。 温阳公主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的应到:“本公主不认识你,你莫要扯上本公主!” 从茯苓一出现,温阳公主便知道,这一战不好打了。 “公主,我父亲那么信你,你却痛下杀手,你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茯苓声嘶力竭,她一想到那么多人都死于非命,她就寝食难安。 虽然她被救下了,可她没有一天是心安的。 她知道,待她没有价值了以后,就会去找她父亲和家人。 或许到了那时,她才会真的解脱。 温阳公主当即反驳到:“杜家灭门与本公主没有关系!” 说完,她便后悔了。 太后追问她:“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吗?你怎么知道她父亲是杜太医?张玟瑄,你还想如何辩驳!” 温阳公主愤愤的瞪了茯苓一眼,却也是无话可说。 就连一句“儿臣惶恐”都说不出口,可她的确没有杀杜太医。 动手的人是容王,那时容王刚与她联系在一起,为表诚心,便做了这些事。 他人不在易京,却又如此本事灭人满门,可见其本事不凡。 也正是此举,温阳公主这才真正答应与他合作。 见她无话可说了,太后揉了揉眉心,她这承认了也很恼人。 张玟瑄是该死,可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真要狠下心杀了她,太后下不去手。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那便是愧对儿子,待几年之后,儿子熬不过去,先她一步走了,到那时,她更加承受不住。 无论什么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茯苓跪在太后跟前磕了三个响头:“求太后给奴婢一个痛快!” 第一二五章 赐三尺白绫 太后眼帘轻抬,淡淡吩咐到:“赐鸩酒。” 下面的宫女颔首,将早就准备好了的毒酒端了前来。 走到茯苓跟前,茯苓却笑了起来,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叩谢太后!”她又磕了头,额头上都出血了,她却浑然不觉。 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毒酒威力巨大,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茯苓便七窍流血倒地了。 只是,她是嘴角含笑死去的。 温阳公主目睹着这一切,脸色惨白。 太后当着她的面处死茯苓,便是在警告她。 茯苓之后,就可能会是她了。 别说是辩驳,她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沉默了许久,太后才搭着宫女的手,走到了她面前。 “啪——” 这一巴掌,打得温阳公主是眼冒金星。 太后虽年迈,可力气却还是有的。 猛的一巴掌让温阳公主晕头转向,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奈何她理亏,没有资格躲闪,就连捂着脸,都不敢。 片刻而已,温阳公主脸上便有了一个巴掌印,她嘴角还渗出了血来,可见太后的愤怒。 她抬头,眼睛紧盯着太后,太后眼中的憎恨,让她眼睛泛红。 为何她就是不肯想一下,为何她会对皇弟下手?就只会一味地指责她,甚至于想……杀她! “这一巴掌,是替你皇弟打的,你身为长姐,心思竟如此歹毒,若是可以,哀家宁愿没有生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啪——”温阳公主还未反应过来,第二巴掌又过来了。 这次的力度比另一边的要轻,不过仍旧是刻骨铭心的疼。 这次打完后,她便捂着脸了。 “这一巴掌,是你应得的!”她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以泄愤。 两巴掌下去,莫名的对称,温阳公主的两边脸都肿了起来。 她却不紧不慢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颇有些阴翳。 “你笑什么!”都这种时候,她竟然也笑得出来,太后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 温阳公主眼中含恨,咧开嘴笑个不停,可终究是苦涩的。 “母后,是儿臣下的毒不假,儿臣为保他荣登大宝不惜背上荒淫公主的骂名,拿儿臣的清誉在帮他坐稳这江山,可他是如何回报儿臣的?” 回想起种种往事,温阳公主嘴角苦涩不已。 流言蜚语总是最伤人的东西,她虽贵为第一公主,可背地里暗讽她的闲话她也听得不少。 她当初费尽心思帮他,不止是因为他的口头承诺,还有她心里念着的血脉亲情。 她做了如此牺牲,到最后却是独自伤悲的下场,其中心酸又有谁懂? 说她狠毒?只怕是她那皇弟比她要狠毒得多吧? 太后没答话,温阳公主又继续说到:“母后,您从小就偏心皇弟,他无论做了什么,在您眼中都是最正确的。那儿臣呢?您将儿臣置于何地?” 她存在的最大价值,或许就是帮她皇弟夺得皇位,除此之外,每个人都恨不得她去死! 太后听着她这些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面觉得她十分可恶,一面又心疼。 哪里有什么厚此薄彼,只不过是张玟瑄她想要的太多,她想要与皇帝比肩,这如何行? 她若安分守己,终其一生都会有享不尽的荣华,但她终是太过偏执了。 “哀家不想听你任何的辩驳之词,你下毒是既定的事实,不过你终究是哀家的女儿,哀家下不去手,你且回去吧,过两日哀家会让人送三尺白绫到你府上,届时你自己了结。” 太后一瞬间更加苍老了,说出这句话,仿佛都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般。 温阳公主脸色煞白,她母后真的要杀她! “母后!您当真如此绝情吗?待您百年,儿臣还能替你送终啊母后!”温阳公主哭喊着,太后动了杀心,她心乱如麻。 她抱着太后的手,眼泪直滴在太后的手背上,那温度烫得太后瑟缩了一下。 用力甩开她的手,温阳公主便向后仰去,头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之后便没了声音。 太后深深的看了她许久,才让宫女探了探。 “太后,公主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这一撞,动静不小。 太后闭着眼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送她回去吧,小心着些,莫要磕着碰着了。” “是,太后!” 太后宫中的两个宫女,以及温阳公主身边还有两个侍女,将温阳公主给架出去了。 看着温阳公主离去,太后的脚步虚浮,险些站不稳。 “太后,您小心着身子,太医都说了,让您切莫太过激动。”年老了,总是有这里那里的不舒坦,太后也没多在意。 她虽贵为太后,可一时间这么多的打击,她如何受得住? “太后,您明明是想保住公主,为何又要和公主闹得如此僵呢?”宫女不解,太后将茯苓拦下,是为了找出下毒的真凶,可最后找到的,是自己的女儿。 太后虽然心硬,可抵不过骨肉血亲的羁绊,所以她将茯苓赐死了,这世间除了太后殿中的人,应该就没有人知晓此事了。 温阳公主亦可高枕无忧,太后帮着她做了这么些事,按理说温阳公主应该感恩戴德,可太后却隐瞒了她,让温阳公主带着对太后的恨离开的,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后眼眸未抬,只是淡淡的吩咐她:“将知道玟瑄来过这里的宫女都杀了吧。” 宫女诧异,太后这是要灭口? 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抬头之际,刚好撞进了太后那双混浊的眼睛。 “奴婢领旨!”不管太后什么意思,听吩咐就是了。 太后望着窗外的静谧,久久都未能回神。 …… 宫外,温阳公主的马车刚出宫,便被拦下了。 自然是容王所为,温阳公主还晕着的,脸色久久未变过来,仍是白的心惊,可见她被吓得不轻。 “王爷,公主她晕过去了,怕是您只有改日去公主府找公主了。”侍女还算胆大,没有放任容王肆意妄为。 容王却不理会她们,冷冷的道:“让开。” 他身旁的侍卫也拔剑指着那两个挡在温阳公主跟前的侍女,大有她们不听话就杀了的意思。 两个侍女吓得发抖,哪里还敢再拦着容王,连跪带爬的离开了马车,站到了一旁。 宫墙之外,鲜少有行人来往,所以也不怕有什么闲言碎语。 容王堂而皇之的将温阳公主马车的帘子给斩断了,弓着身子进去了。 连串的玉珠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也将温阳公主给惊醒了。 第一二六章 杀之后快 她睁眼,看到的却是容王的一张脸,而非她母后那张面容。 再多看了几眼,这里是她的马车内,张容易怎么会在这里? 她还未来得及问出口,一把短匕首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只好用眼神,瞪着容王,以此来表示自己有多气愤。 “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容王的目光凶狠,他故意将匕首游离在她的脖子各处,仿佛就是在和她逗趣一般。 她呜呜了半天,却不敢乱动,容王便笑着收回了匕首,不与她开这玩笑了。 “张容易!你这么大胆,就不怕本公主将你给出卖了吗?”温阳公主这会儿,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杀死。 像张容易这种人,她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他,现如今她追悔莫及,可一切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容王笑了笑,丝毫没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跟他斗,温阳公主蠢了点。 “你尽管去就是了,本王手中有筹码,殊死一搏或许还能翻身,说不定这北周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了!倒是你温阳公主,与本王勾结在一起,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太天真,他们二人就是绑在一起的,出卖他,她自个儿会比他的下场还要凄惨。 除非,她是不想要活命了。 “你可别忘了,是你亲自给陛下下的毒,你背地里做过的事也不少,你想要回头,本王绝不会拦着你,可你往后看看,你还有回头路吗!”说到最后,他大吼着,温阳公主的心也跟着一紧。 她低头,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结果如何,端看造化了。 “你不是说要出卖本王吗?你去的,在这里窝着算什么?你抖什么?你不是高高在上的温阳公主吗?怎么,也会被吓成这样?”容王不屑,他自打进京后,见着温阳公主,他便对她是失望透顶,之后更是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 若不是看她还有些用的份上,他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温阳公主紧捏着拳头,听他讽刺了半天,才抬起头来回应他:“够了!张容易,你百般羞辱本公主,无非就是为了想本公主向你认错。如你所愿,是本公主错了,你满意了吗?!” 温阳公主说话,基本上是靠吼的,她不如容王说话自带威压,只得以这种方法来表示自己的心情。 被容王牵着鼻子走,是她不愿的,可她现如今哪里还能有嚣张的资本? 她用公主令换了一道圣旨,不过就是一意孤行的叛逆而已。 现如今太后也要杀她,她不想就这么死了,能救她的,只有眼前这个可恨的男人了。 容王微微一笑,将她扶正:“皇姐莫要激动,本王只不过是与皇姐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我合谋不会有差错。” 温阳公主听罢,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只有他张容易了! 容王话锋一转:“不过,皇姐也得清楚你的价值,一意孤行的话,可是会让本王为难的,皇姐,你明白了吗?” 温阳公主脸色一沉,张容易这是在警告她,往后只能听他的意思行事。 可她向来我行我素,冷不丁被人左右,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容王也不着急,就等着她开口了。 半晌,温阳公主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她答应就是了。 毕竟她还得指着他救命了,除了他也没有别人能有此本事了。 容王有些许诧异,他还以为这皇姐能多坚持一会儿,没想到这就妥协了。 果然,温阳公主立刻就说到:“要本公主听你差遣没问题,可你也得先保住本公主的命!” 容王不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容王出宫后便一直在这儿等着,他只当她晕着出来是皇上所为,却不想还有别的缘由。 温阳公主既然选择了相信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将太后要杀她之事,告诉了容王。 容王反而看了她一眼,道:“你的意思是要将太后灭口?她可是你的母后,皇姐,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你当真要做?” 容王打心眼里觉得温阳公主该死,这般狠毒,就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温阳公主一咬牙点头了:“是!她既然不仁,那就休怪本公主无情了!” 她抚摸了自己的脸颊,被打过的地方还疼着,一碰就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既然太后不顾念她,那她也无需在意那么多,正好,让太后先去给皇弟探探路。 她也不是太过绝情之人,太后长眠之时,大不了她多掉几滴泪就是了,也算是全了这么些年的母女亲情。 容王“啧啧”了两句,与她离得远了一些。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王便帮你这一次,不过,本王不会亲自动手。你不是最擅长下毒吗,让太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吧。你放心,届时你动完手,本王的人会接应你,顺便替你善后。” 是她温阳公主想拭母,他可不愿意做那拿刀之人。 她如此狠毒,正好。 温阳公主是个极其矛盾的女人,她能待自己的女儿千好万好,亦能一点也不手软的对至亲痛下杀手。 想也没想,温阳公主便答应了,她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茯苓已经死了,杜家也早就灭门了,若太后死了就没人知道此事了。 容王还不知道她的公主令已经被收回去了,她也不敢告诉容王,不然容王就不会答应帮她了。 没了公主令,她的价值便大打折扣了。 似乎是因为他们的计划,赤色的云密布,罩在头顶上,隐约有一种血腥感。 —— “小姐,三小姐来了。”蘅芜院中,江荨刚用完晚膳,有道菜是她爱吃的,多用了些,便有些撑了。 睡不着,便在院中赏月,顺便消消食。 江柔会来找她,她不奇怪。 给了挽玉一个眼神,挽玉便知道她的意思,转身去请江柔进来了。 晚上不宜喝茶,桃叶细心,帮她煮的是酸梅汤,见她喝完,桃叶又添了一些。 经过了先前挽玉的告诫,桃叶也懂得三缄其口了,站在江荨身边静静的待着。 “柔儿见过二姐姐。”江柔这次,倒是十分识趣,眼中也未见到不甘。 “给三小姐看坐。”江荨吩咐了一旁的桃叶。 其间江柔很是乖顺,像是变了个人,她也的确是成长了不少。 林姨娘之事背后藏着不少事,她即便再悲愤又能如何? 倒不如看开些,往后将那些恶人踩在脚底,再无翻身的可能。 第一二七章 江柔求助 “这是桃叶做的酸梅汤,味道挺不错的,三妹妹也尝尝吧。”江荨让挽玉给她倒了一盏酸梅汤,反正,来者是客,江柔既然来了,多坐一会儿也是无妨。 江柔微微一笑,接过酸梅汤,没有一点犹豫,直将那酸梅汤一饮而尽,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三妹妹若是喜欢,改日派个机灵的丫头过来,让桃叶教她如何做的,往后也能常喝了。”酸梅汤虽好,不过晚上也不宜多喝,江荨也没有再让挽玉给她添了。 “好啊,那便多谢二姐姐了。” 江柔坐了好一会儿,一直欲言又止的,就是不敢向她开口。 更声响起,江荨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月色已经不如先前好了。 “三妹妹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就是了。”江柔来找她,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喝茶赏月?那也不是她能干的事。 江柔起身,走到江荨跟前,一咬牙,又准备向她行礼。 江荨可不想无故受了她的大礼,起身按住了她的手臂。 “三妹妹,你若是想求我帮忙,便要先说说你的意思,待我看看是什么事,我才会决定帮不帮,如何帮,你明白了吗?”她又不是神仙,江柔太看得起她了。 将不甘放在她的身上,江柔未免也太天真了。 江柔咬唇,眼中还有泪花闪烁,她一直以来,都是特别自傲的,这副模样,见所未见。 “我想为姨娘报仇!二姐姐,姨娘她死不瞑目,我不甘心,江姒她既然杀了我姨娘,现在却还能高枕无忧,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江柔提起江姒的名字便咬牙切齿,谁能想到,最没有可能的人,居然是最恶毒的那一个。 江柔平时虽然行事可恨,可她最多只是与人玩闹,耍耍小姐威风,莫说是杀人,就是杀一只鸡她都是不敢的。 她是被江姒或者说是背后执棋之人逼到这个地步的。 与江荨猜的八九不离十,江柔的请求就只有这一个,却也不好帮她。 至少现在,她动不了江姒。 “三妹妹,祸从口出。四妹妹的身份你不是不知道,她是温阳公主的女儿,有温阳公主护着她,三妹妹还是别想了。” 这个节骨眼动江姒,那便是自找没趣,以温阳公主的脾气,或许这会儿圣旨都已经拿到手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帮我的,二姐姐,算我求你了,你若是肯帮这个忙,往后,不论你想要我做什么,我绝无怨言!” 别人或许没有这个能力,可江荨一定有,江柔对此深信不疑。 江荨只得无奈的笑了笑,她还真没有办法,就算是有,她也不会为了帮江柔,做那不利己之事。 她比江柔更想让江姒去死,可她还是得看清形势,至于江姒,且让她再得意得意。 “二姐姐,你知道吗?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姨娘来看我,她还抱着小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他还冲我笑呢!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江姒作乱,姨娘她……她也会为我煮上这么一蛊酸梅汤。”江柔哽咽着说到。 她的泪眼朦胧,望着江荨的时候,满怀希望。 她会相信江荨,原因无他,只是一种直觉。 从最近发生的这么多事来看,江荨很是不简单,她暗中观察了很久了。 起先她将江荨当做了死对头,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之后她误会永安郡主便是害死她姨娘的人,所以便想着以牙还牙,打江荨的主意。 她甚至都想了好几个计划,可惜,一切都在今日发生了反转。 她以为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差点做了杀人的刀,幸好,她醒悟得不算太晚,没有酿成大错。 清醒之后,她便直接来了江荨这里,一来是为她自己的错误认知道歉,二来便是寻求帮助了。 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江荨有些于心不忍,江柔再懂事,终归也只是个孩子。 她从小也是受尽宠爱长大的,现如今一切都没了,她强装成熟,却显得非常违和。 可,同情归同情,并不代表江荨会犯傻 此时,答应她才是最蠢的决定。 “我帮不了你。”江荨不想再听她说下去,直接了当的拒绝了她。 说再多,她还是无能为力。 江柔有些沮丧,可她却没有埋怨江荨,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连江荨也恨上了。 她只是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帕,光着一幕看起来都特别的揪心。 “你若真想为林姨娘报仇,不妨再等等。”江荨突然说到。 她看着江柔这般模样,想到了自己前世,家人离她而去,爱的人也与她阴阳两隔,明明凶手就在眼前,她却无能为力。 看着江柔伤心,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江柔错愕,有些懵懂的问到:“什么意思?” 她不懂,既然能报仇,为何还要等。 江荨将手背在身后,背对着江柔,一副很高深的模样。 “时机未到。”高深莫测的回答,让江柔想破了头。 不过,江荨肯帮她,她已经是很感激了。 “二姐姐,你好像和江姒之间有深仇大恨……”多的话,她也不敢说了。 江荨摇头笑了笑,岂止是深仇大恨,她若不将江姒挫骨扬灰,她便白活这一世了。 应付江柔的询问,她答到:“是有些私怨。” 江荨不愿意多说,江柔也不敢多问。 又说了一会儿话,江柔便离去了。 桃叶将茶水收了起来,挽玉便伺候着江荨就寝。 躺在床上,江荨怎么也闭不上眼睛,这会儿谢宁应该在回易京的路上。 待他归京,她一定要亲自去城门口亲自迎接他,这是他们说好的。 窗外的月儿格外的圆,江荨的思念怎么也止不住,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安稳的闭上了眼睛。 —— 翌日,一大早,温阳公主便派人将圣旨送来了江家。 圣旨上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今往后,江家四小姐江姒由温阳公主带回去养,与江家再无瓜葛。 江二爷领旨很恭敬,圣旨到手,他却将送圣旨的人怠慢得十分彻底。 不仅未打赏银钱,还命江管家把温阳公主的人赶了出去。 幸好老爷子及时出面,将江二爷给训斥了一顿。 随后老爷子便让人把江姒带了出来,把她送到了温阳公主府的人手里。 “小姐,听说四小姐哭得十分伤心,抱着老爷的腿不肯跟他们走呢!”桃叶将听到的消息说给江荨听。 第一二八章 不知天高地厚 江荨听罢,也只是笑了笑。 在江家江姒不好过,去了公主府还有锦荣郡主在呢,温阳公主因为她而大动干戈,许锦荣能罢休? 公主府还有热闹看,且等着看吧。 闲来无事,江妍可没忘记要教江荨女红这事。 江妍当起先生来,可是很严苛的。 “荨妹,这里错了。”江妍刚教了她一点针法,她便上手了,只是并不是很好看。 但是进步良多,作为初学者,已经算不错的了。 江荨吐了吐舌头,果然,这女红就是得十分细心,她这才错了一处,江妍便看出来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江荨教她之余,也在绣一个荷包。 看样子,应是给宗林的。 换作是之前,她或许会以此来打趣江妍,不过看清了宗林的为人后,她只觉得恶寒。 不知道江妍是做了什么孽,上一世碰上那姓裴的,这一世又来了个宗林。 江荨暗自捏了捏拳头,幸好察觉得早,还有得挽回。 宗林若是再不知趣,她不介意亲自动手,赶出易京也好,杀了也罢,伤了江妍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见江荨盯着她手里的荷包,江妍的脸便红了,总归是女儿家心思。 江荨收回眼神,继而专注起了自己刚绣了一点的手帕。 “荨妹,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宗表哥他先前在云州,也不知道这易京的情形,被人算计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她一直都在看江荨的脸色,江荨不理会她,便是在告诉她,她的态度如何。 江妍下意识的,便想着维护宗林。 “经过了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再被骗了。荨妹,你信我,他已经跟我发过誓了。”她还在解释着,究其原因,终究是她舍不得宗林的甜言蜜语。 江荨停下手中活,抬眸看了她一眼,极为认真的说到:“大姐姐,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江妍有才有貌,而宗林,其貌不扬,至多就是会耍些嘴皮子而已。 上一世嫁与那姓裴的,是老夫人从中作梗,可这一世宗林这个变数,她实在没想到。 江妍竟会将初心许给她,放眼易京,虽说世家中的纨绔子弟多不胜数,可不乏也有优异的少年。 倾心宗林,难不成就是因为沉溺在他的甜言蜜语中吗? 江妍咬着嘴唇,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可她心里清楚,她就是喜欢宗林。 宗林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会仔细的听,他想要的东西,她都想满足他,没有别的原因,仅是因为她喜欢而已。 江荨见她如此,也不想让她回答了。 仔细想了想,觉得甚是无趣,索性也就不绣了。 江妍眼中有泪花,江荨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还是觉得很是难为情。 “我只是有些乏了,大姐姐别多心,我们改日再学吧。” 江妍的心思也不在这里,她明白。 江妍脸还是白的,她总是想要让江荨也原谅宗林,想要江荨认可宗林。 但江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再待下去,只好匆匆告辞。 “知错?区区宗林,心思倒不小!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待她走后,江荨便笑出了声。 若宗林真的知道错了,就不会把主意打到江妍身上了。 决定他去留的是老爷子,不会是别人,他让江妍来同她说这么多,打的什么主意,江荨不用猜都知道了。 “真不知道表少爷给大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小姐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竟是连小姐的话都没放在心上了。”挽玉叹了叹气,只叹江妍的痴情。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宗林的为人究竟如何,宗林初来乍到,老爷子对他很是重视,可现如今却是不闻不问了。 这其间的变化,足以说明问题了。 “找人盯着他。”他可以为了留在易京,堵上自己的命,足以看出他有多疯狂。 没了老爷子的关照,他什么都不是。 说不定就会走歪路,如江妍所言,他是从云州而来的,未见过什么世面,说不定便有人利用他,在江妍身上做文章。 这样的事,江荨不会让它发生。 挽玉点头,她也是如此认为的,被逼到绝路,难免他会做出一些有违良心之事。 她应声而去,江荨也放心些。 —— 最近易京的闲话可不少,谈论最多的,就是温阳公主的私生女江姒了。 聊到痛快处,还有人私下里说闲话,将当年和温阳公主有瓜葛的人都搬出来说了一番。 霎时间,易京城的世家夫人,将自个儿府中的庶女拉到一旁,都在怀疑是否还有温阳公主的私生女夹杂在其中。 各府当家人苦不堪言,一下朝回到家中,夫人们便凑上去一通盘问。 本就与温阳公主有过闲言碎语的,更是有苦难言。 其次便是在同情着永安郡主,不仅江二爷风流倜傥,先前还有姨娘乱家,更有温阳公主从中作梗,她也实属不易。 再之后,便是在说边关大捷了,一时间江鸿武的名声大噪,江家出了江鸿武这么个虎将,风光无限。 都在说,江鸿武此次归京,圣上必会重赏,不少人都私下在巴结江二爷了。 谢宁这个名字,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谈,都说虎父无犬子,谢大将军虽然拿不动枪上战场杀敌了,可他的儿子却一点也不输他,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超越大将军。 这些事堆一起,半日闲听书的人比往日还要多,偏偏也就半日闲不怕事,敢调侃的也只有半日闲的贺先生了。 半日闲中,人声鼎沸,时不时传出叫好声,可见其热闹。 贺先生胡诌了一个公主的故事,有意无意的,像是在暗讽温阳公主。 原本说得正欢畅的贺先生,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赶紧停嘴追了过去。 留下一众听众,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被贺先生抛弃了? 不过谁也没离开,贺先生总归会回来的,他们想听有趣的故事,就得经得起等。 “哟,这不是陆护卫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竟有闲情雅致来半日闲消遣。”贺先生见面便调侃着他。 面前的男子一身劲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一张冰山脸古井无波,仿佛是贺先生欠了他银子一样。 面对贺先生的调侃,男子脸色未变,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贺先生面前。 “贺先生,这是主子给你的信。贺先生看完就知道了。”一听是主子的信,贺先生立刻就收起了调侃的语气,恭敬的接了过来。 第一二九章 好一朵白莲花 将信拆开,仔细看了几眼,贺先生原本严肃的一张脸,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嘴角还带着玩味笑意,一旁的陆远想看主子究竟写了什么,又不好开口,板着一张脸,头却不由自主往他这边倾斜。 贺先生撇见他的小动作,觉得甚是有趣,十分快速的看完了,他便将信给收了起来,就让陆远眼巴巴的看着。 “这是主子给我的信,你就是个送信的。”贺先生眉间尽是得意,他打不过陆远,可他亦有本事不用动手也能将他气得直跺脚。 面对贺先生的挑衅,陆远嗤之以鼻,这人就会耍无赖,他有什么好跟他计较的? 他虽然好奇,不过既然贺先生不给他看,那他不看就是了,待主子回京,能光明正大陪在主子身边的,是他陆远! 见陆远没反应,贺先生瘪嘴,这冰块也忒无趣了。 不过,他对主子信上所说的事更好奇一些,他家主子人不在易京城,可这心已经早早的飞回来了。 “陆远,我跟你打听个事,主子与那江二小姐究竟什么关系?”贺先生受了嘱托,江荨往日前来半日闲之时,他都会暗中观察江荨的一举一动。 主子的意思是保护好她,这就令他十分好奇了。 究竟是什么关系,才能让主子如此在意呢? 要说是男女之情吧,可那江二小姐如今也才十岁而已,主子比他大了许多,他家主子该不会有特殊癖好吧? 想到这里,贺先生一阵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主子也不像是那种连小姑娘都不放过的人吧? 看着贺先生脸色不停的变换,陆远便猜到他又在脑补了,贺先生是说书的,这脑子,应不大正常。 “主子的事你也敢打听?”陆远不耐的睨了贺先生一眼,他真是受够了贺先生这副模样,若不是因为主子,他真想将这姓贺的吊在树上打一顿。 贺先生嬉笑,把凳子往陆远那边挪了一下,附耳在他旁边,小声说到:“你就告诉我,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你放心,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陆远捏紧拳头,忍住想要打陆远的冲动,将茶杯“碰”的一声砸在了桌上。 “信我已送到,便先回去待命了。”陆远起身,与贺先生隔开距离,他是真嫌弃这厮,嗡嗡个不停。 贺先生笑了笑,也从凳子上站起来,来时不知道,这走了,自然不能怠慢了他。 陆远是个不走寻常路的,有大门不走,他却偏要翻窗。 正要离开之际,他突然又将头转了过来。 “姓贺的,主子的事你少打听,主子的手段你不是不清楚,你如若还想待在主子身边,那便少些废话!” “最重要的一点,莫要打听二小姐,你若是不听,私自调查二小姐的事,届时惹怒了主子,主子降罪于你的话,就别怪我没有告诫过你了。” 陆远说完便没了人影,他本就是顶尖高手,隐在人群中,轻而易举。 贺先生在后面,仔细回味着陆远的话。 他却越发的觉得主子有问题了。 他边走边摇头,陆远说得对,他还是莫要过问太多才好。 主子下的令,他照做就是了,别的都无需管。 他自顾自的笑了笑,将桌上的已经变冷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便出去了。 一句话便能引得听众连连沸腾的贺先生又出场了,下边的听众都不敢走神,生怕错过了什么。 半日闲这边贺先生讲得精彩万分,公主府内同样如此。 温阳公主府—— 遵温阳公主令,侍者把江姒带回来后,是要去见温阳公主的,不过,还未到温阳公主那里,便半路碰上了许锦荣和沈芙。 许锦荣虽然不喜欢沈芙,可一直都喜欢将她带在身边,每次问及别人,她和沈芙谁更美丽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回答,许锦荣便以此为借口惩罚对面那人。 还要沈芙亲自动手,压根没将沈芙当做表姐,就像是使唤一个丫鬟。 沈芙也无从拒绝,她在易京要想活得下去,就必须讨好温阳公主,温阳公主对许锦荣的宠爱无度,许锦荣让她做的事,她不敢不做。 “站住!”那侍者本想领着江姒避开许锦荣,怎奈许锦荣是故意拦她,就算再怎么躲,都躲不过去的。 “奴婢见过郡主!见过表小姐!”她既然都将她们拦下了,侍者自然不敢再往前走了,老老实实的停下来给许锦荣和沈芙行了礼。 江姒也没有例外,她将头埋得很低,不敢与许锦荣对视。 她知道以自己这个身份,许锦荣肯定会找她麻烦,她也有自知之明。不敢与许锦荣起冲突,毕竟温阳公主宠了她这么多年,和自己这个半道上刚认的女儿还是有所不同的。 “你就是江姒?长得倒真是像母亲,表姐,你觉得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每当许锦荣找茬,最喜欢将沈芙扯进去。 沈芙皱了皱眉,也没多大反应,淡淡的说到:“郡主才情了得,江姑娘大抵不及郡主,在沈芙心里,才情比容貌重要,相比之下,郡主要更胜一筹。” 虽然她回答得巧妙,可许锦荣还是不肯放过她。 语气酸涩的说到:“那表姐的意思是在说我有才无貌咯?” 许锦荣就是故意捉弄沈芙的,在她看来,沈芙和江姒一样令人讨厌,一个抢她的七皇叔,一个抢她的母亲,都是贱人! “沈芙没说过此话,郡主莫要妄自菲薄。” 沈芙后退一步,回答得漫不经心。 是许锦荣自己说的有才无貌,她可一个字都没说过,既然自取其辱,就不要将她带着。 江姒和许锦荣的事,她看看就是了。 真要是出手帮谁,那便要看谁更受温阳公主喜爱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许锦荣有气,刚好江姒杵在跟前,正好就拿她出气了。 “你过来。”她向江姒招了招手,一脸的笑意,却莫名让人心惊胆颤。 她都发话了,江姒不敢不从,十分怯懦的近了她的身。 “本郡主有这么可怕吗?把头抬起来!”许锦荣见不得她这般小家子气,大声呵斥着她。 许锦荣每次捉弄沈芙的时候,沈芙从未像她这般,就算是被扇巴掌,她都未曾低过头。 江姒抬头,眼中泛着泪花,好一朵柔弱可怜的白莲花! 许锦荣见此,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她有些明白了,为何江姒会在江家引起风波,她这张脸的确是人畜无害。 第一三零:毕竟姓江 遥想谁都不会联想到她的身上,只是,她刚来公主府便给自己耍心机,还真是胆大包天! “你来猜猜,本郡主是如何惩治下人的?”许锦荣十分粗暴的把江姒的下巴捏住给抬了起来。 看江姒的样子,似乎已经害怕到了极点,眼睛红红的,我见犹怜。 “郡主,公主让奴婢们带江小姐去见她,只怕耽搁得久了,公主会问责,还请郡主不要为难!”见此,侍者跪成一排在许锦荣跟前求她放过江姒。 倒不是因为别的,因为自打温阳公主将她们派出去接江姒回来,若是被许锦荣刁难,还没有见到温阳公主,江姒便先出事,那她们这些人,都只有一个死字。 许锦荣不悦,她教训一个贱人,什么时候这些卑微的奴才也敢阻拦了? 她给了身旁的贴身侍女一个眼神,那侍女便上前,给了她们一人巴掌,应是打出经验了,个个脸上都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纵然被打了,她们也不敢吭声,低着头唯唯诺诺。 许锦荣放下手,侍女便递上了帕子让她擦手,仿佛江姒的脸是有多么脏一样。 “既然母亲要见你,那本郡主今日便放你一马,你可得记好了,在这公主府,想要活得舒坦,便要听本郡主的话行事,若是不然,等候你的,只有一个死字!” 许锦荣凑近她,恶狠狠的在她耳边说着。 “既然母亲有令,你们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带她过去!”许锦荣高声训斥着侍者,那些侍者闻言,赶紧谢过许锦荣,起身将江姒带走了。 江姒咬着牙,心有不甘。 她看着许锦荣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便恨得牙痒痒,在江家之时,便是如此,她什么都不是。 初来乍到公主府,许锦荣便让她难堪,她将这份恨意藏在了心里,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将许锦荣踩在脚底的! 沈芙看了许锦荣一眼,她若有所思,从方才的事不难看出,江姒不比许锦荣差多少。 江姒的忍耐力十分强,看似她是在害怕,可她却聪明得很。 知道那些侍者会帮她说话,所以她什么话都无需多说,搬出了温阳公主,许锦荣自然会松口。 若她不知趣,出言顶撞了许锦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表姐,你说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许锦荣似乎忘了方才故意找沈芙麻烦的事,还罕见的叫了她一声表姐。 沈芙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江姒的到来,许锦荣她当做了暂时的朋友,许锦荣想找江姒的麻烦,还得拉着沈芙,也就给了沈芙一个面子。 许锦荣撇嘴,很是不屑:“不知道父亲在泉下,知道母亲如此行径,还能不能睡得安稳。” 这话也只有许锦荣说的出口了,她只知道她父亲叫许渊,哪怕是儿时许渊很疼爱她,她也记不得了。 她与父亲许渊的家人更不相熟,温阳公主不让许家的人看她,用温阳公主的话来说,许家的人找她,也只不过是想攀龙附凤而已。 沈芙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许锦荣果真不长脑子。 “郡主,慎言!”她说这话,便是在编排温阳公主,温阳公主听到此话,不一定会顾及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 沈芙想起,她母亲说过,温阳公主就是个疯子。 许锦荣不知也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她。 …… 江姒进去之时,温阳公主正躺在美人塌上浅寐,皱着眉头,像是梦到了不好的事。 江姒打量了她许久,才大着胆子走进她,饶到温阳公主身后,用两只小手替她按了按。 动作不算娴熟,却胜在有心。 温阳公主突然睁开眼睛,让江姒的手愣住了。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正准备收回手来给温阳公主行礼。 “不必行礼,你是我的女儿,不用如此见外,继续吧。”温阳公主嘴角是带着笑的,还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更别说娇生惯养的锦荣了。 她用余光瞧着江姒,越看越满意,这孩子不仅长得与自己十分相似,还这般体贴。 江姒听到“女儿”两个字的时候,明显顿了顿,她咬着唇,欲言又止。 温阳公主也不会装作看不到,她让侍女给江姒看了坐,就在自己身旁坐着,她喜欢这种感觉。 “姒儿可是有话想和娘说?”温阳公主在她面前自称是娘,与许锦荣又不同,许锦荣从来只喊她母亲,她也不让许锦荣喊她娘,说是不成体统。 看着江姒的时候,满眼温柔,也没有强求她行事要有规矩之类的。 在江姒面前,她更像是一个母亲。 “公主,我想回江家,我毕竟姓江,住在公主府不太合适。”沉吟了许久,江姒才将话说了出来。 她虽然说得很小声,不过那眼神却十分坚定。 温阳公主沉着脸,问到:“是不是锦荣为难你了?” 她脸上有怒气,心想着的确是锦荣能做出的事,锦荣自小娇纵,会为难江姒也无可厚非。 那孩子就是被宠坏了,现如今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江姒赶紧摇头否认:“与锦荣郡主没关系,她只是同我开了个玩笑,公主,江姒没有想要您为我出头,我自小便在江家长大,猛然离开,有些不舍。” 她嘴里说着与许锦荣无关,却还是摆了许锦荣一道,她这般大度,温阳公主却在心里记了许锦荣一道。 再说江姒说到不舍,温阳公主冷哼了一声,若不是她去得及时,说不定她女儿就会消失了。 那样的家,她竟然还念着。 温阳公主略微不悦的说到:“你亦是我温阳公主的女儿,若是你想,随时可以改张姓,这公主府姓张,不姓许。你是府上的正儿八经的小姐,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你,尽管打杀了就是!” 说着,江姒的眼里又泛起了泪花。 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温阳公主不自觉的便将她的头揽到了怀中。 像是在弥补江姒小时对她欠缺的母爱,看着还有那么一点的温馨。 待她哭够了,才抬起头来,哽咽着说到:“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谢谢你,公主!” 温阳公主拍了拍她的背,很是轻柔,生怕力度太重,让她不舒服了。 “傻丫头,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唤我一声娘亲,公主公主的,太过生分了。”温阳公主笑了笑,这个孩子值得她如此。 第一三一章 求人可不是这个态度 温阳公主对此很是期待,不过江姒却没有开口,嘴巴是一张一合的,仿佛难以启齿。 温阳公主也未逼迫她,笑了笑:“无妨,待你心中愿意时再唤我也不迟,娘等得起。” 想起太后说的赐她三尺白绫,她的眼神暗了一些。 江姒听罢,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天真至极。 …… 又一日,江荨今日着了一身鹅黄色轻衣,尽显小姑娘的活泼。 这是锦绣坊送过来的,不得不说,锦绣坊果然名不虚传。 江荨已经完全与当初那个小胖妞没关系了,现如今她的身材,苗条纤细,虽不比江姒那样柔弱可人,却有自己的风姿。 整理好后,她便带着挽玉出门了。 郡主娘怕她再遇上麻烦,让江管家派了两个护卫跟着她,江荨拒绝不了,也就由着他们了。 半日闲依旧有很多人,不过都是挤在底下听贺先生说书,在楼上饮茶的,倒不是很多。 挽玉快速穿过人群,替她开了一条道。 匆匆上去,陈远舟果然在此。 他选的地方很隐秘,算是一个角落。 江荨挑眉,他如此小心,看来是有话要同她说了。 江荨在挽玉耳边嘀咕了几句,挽玉便走到跟着她们的护卫身边去了。 说了一些话,护卫们便隐去了。 有些话,得悄悄说。 陈远舟撇见她来了,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赶紧招手示意她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还想着一会儿便去将这东西拿去聚宝阁给当了。”陈远舟嘴角含笑,手里把玩着那块玉佩,眼睛却一直盯着江荨看个不停。 江荨微微皱眉,陈远舟也太轻浮了一些! “那看来是我来早了。”她求之不得,聚宝阁拿银子办事,可比陈远舟要痛快多了。 陈远舟的脸色稍微变了变:“这是你要的玉佩,呐!” 他猛地一下,就将玉佩扔给了她,幸亏江荨反应快,随手就接住了。 仔细看了看了两眼,这的确是那枚玉佩,陈远舟没有骗她。 玉佩到手,江荨便不想再与他再待下去了,她起身就要走。 “且慢!”陈远舟又叫住了她。 江荨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走,却也没坐回去。 “陈公子可还有话要说?烦请长话短说,恕我没空听你说些废话。” 陈远舟指了指她先前坐的地方,道:“除了你,还有人在找这块玉佩!” 江荨蹙眉,这玉佩是郡主娘的,除了郡主娘,谁会来寻? 她慢条斯理的又坐了回去,且让她听听,究竟是谁在插手。 “再添一壶茶!” “客官您稍等,茶马上来!”陈远舟却是先喊了小二,让其添了一壶茶。 “哟,陈公子这是发迹了?”在半日闲二楼坐着,还接连要了两壶茶,出手还算阔绰,不过这也证明了,陈远舟有问题。 陈大人入狱之时,陈家便被查封了,别说是银子了,就连一块石头都与他们陈家没关系了。 陈家脱罪后,与普通百姓无异,约她来这半日闲,想必是有什么特殊进账才是。 江荨此言,陈远舟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茶。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有人在跟踪我!”陈远舟语出惊人,江荨这才重视了起来。 区区一个陈远舟而已,没必要对他下手。 既然有人跟踪他,那便不是单纯的想杀他。 那日陈远舟当街拦下她的马车,手中的玉佩难免会被有心人看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为了那块玉佩。 “到底怎么回事?”江荨寻视了周围,并未看到有什么异常,不过她还是很小声的问到。 陈远舟倒是不着急,反正现在玉佩已经不在他身上了,那人自然找不到他的头上。 “还不是这东西惹来的祸端,几天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蒙着脸的男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问我玉佩的下落,若不是我机灵,兴许玉佩就丢了!” 他急中生智,说将玉佩给藏起来了,那人便让他去取回来,结果陈远舟便拿了一块假的给他。 假的那块,本来是用来蒙混江荨的,他暗中打了好几块假的,也不怕被人惦记。 所以陈远舟才会给她传信,说是要将玉佩归还。 也算是将麻烦转移。 江荨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难怪他会如此爽快,原来是为了躲灾。 江荨不以为意,她是江家二小姐,就算是有人想从她手里伤走玉佩,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反而是他,用一枚假东西骗那人,他会有好下场才怪。 显然,陈远舟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把缘由告诉了江荨。 以此寻求江荨的庇佑,能帮他的,也只有江荨了。 陈家落败,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有来往,更别提帮他了。 江荨用一只手衬着下巴,她在想,究竟是谁在找玉佩。 不过,她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结果来,这易京的水深不可测,那玉佩或许藏着一些秘密。 既然有人惦记,她也无需太过着急了,玉佩在她手里,不怕那人藏在后面不出来。 “你都有闲情逸致喝茶,还怕被刺杀?”江荨可没说她会帮忙,不过一句话而已,就想让她出力,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 陈远舟一噎,瞬间觉得半日闲的茶水都索然无味了。 他看着江荨淡漠的脸,有些气急败坏,他以为江荨会自己提出帮他的,结果江荨光嘲讽他了。 “我为了将玉佩归还,不惜赌上自己的命,结果你却不识好人心,我还不如将玉佩就给了他!” 他越发的觉得,江荨就是被鬼魅附体了,前后转变那么大。 江荨挑眉,淡淡回答到:“你怎知,我若是拿不到玉佩的话,不会一气之下杀了你?求人保命可不是这个态度,陈公子你以为呢?” 陈远舟还是没明白局势,现如今愿意帮他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说到“杀了你”三个字时,冲着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那笑让陈远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一咬牙,也就认怂了。 “求你帮我!”他自以为很谦卑了,江荨的嘴皮子却动都没动。 陈远舟颇为苦恼,江荨分明就是故意与他为难的,可他现如今也只能求江荨了。 “只要你肯帮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了活下来,他豁出去了。 江荨打量了他几眼,这人还真是自信,她多看他一眼都嫌烦,更别说要他的当牛做马了,她觉得恶心。 江荨开口,语气有些玩味:“我若是让你跪下自打耳光呢?” 第一三二章 惊险 前世陈远舟羞辱她不轻,她又没有失忆,这些,她记得清清楚楚! 陈远舟白了脸,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堂堂男人,怎会给一个女流下跪?更别说什么自打耳光这种蠢事了。 他怒视着江荨,那眼神仿若要吃人。 挽玉不悦,赶紧挡在江荨,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这陈远舟分明就是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江荨就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反正想要她帮忙,他便要跪下求她,或者,他转身离开,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陈远舟一直站在那里,手中的拳头分明捏得很紧,却也只是捏着,不敢真的对江荨出手。 “咚——”他终究还是妥协了,那双眼睛里,满是疲惫。 “客官,你们这是……”恰好这时,送茶的小二来了,看到陈远舟跪在江荨面前,他觉得很丢脸。 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可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动。 江荨让挽玉接过茶,便打发了那小二。 她也不是大恶人,没必要当着小二的面羞辱陈远舟。 小二走后,陈远舟抬起头来,眼睛里还有血丝。 “陈公子,别光跪着啊。”自打耳光这事,可不能省。 想要她出手,也得让她出出气才行。 陈远舟瞪了她许久,才抬起手自己扇起了巴掌。 一下又一下,还是引来了一些目光的。 所幸陈远舟找的这个地方,不是很明显,看热闹的人不多。 打了十几下,江荨才喊了停。 陈远舟放下手,他的整张脸都肿了起来,颇有些滑稽。 他对自己还真是下得去手,像他这样的,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也不为过。 “既然你拿出诚意了,那我便答应你,不过,你得听我的吩咐行事,若是你不听话,我的人可不一定保得住你,懂了吗?” 江荨的手没那么长,但保住一个陈远舟足矣,郡主娘怕她出事,特地派了两个暗卫给她。 这事,连老爷子都不知道。 陈远舟点头,他想要活下去,想要报仇,只能低声下气做人。 新茶来了,不喝白不喝,让挽玉倒了一杯热茶,浅嘬了一小口,江荨才抬手让陈远舟起身了。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不少了,其中不乏就有认识江荨和陈远舟的,陈远舟给江荨下跪,这可是新鲜事。 陈远舟不想被议论纷纷,便用衣袖挡着脸离去了。 “诶诶,公子,你还没给银子呢!”方才的新茶是新加的,得另算银子,陈远舟就这么跑了,小二哭丧着脸,追也追不上。 江荨是半日闲常客,都知道她是谁,小二也不敢找她要那茶钱,一时间有些苦恼。 江荨笑了笑,让挽玉去将茶钱补给他了,得了玉佩和消息,不过一壶茶而已,她不在乎,没必要让小二为难。 半日闲的茶水,可不是普通人能喝得起的,一般人就在一楼给些银子听书,这二楼的茶水,只能闻闻香味。 江荨慷慨,小二感激涕零,在挽玉跟前说了好些夸赞江荨的话。 尽是一些人美心善云云的话,一句赞美之词能重复好几遍。 挽玉把这些话说给江荨听了,江荨微微笑着,说再多都是虚名,她压根就不在乎。纨绔也好,聪慧也罢,都只是一面之词。 “走吧,该回去了。”江荨起身,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玉佩在她身上,在外面待得久了,怕生事端。 “小姐,小心!”许是说什么来什么,走到楼梯处时,忽然从楼下窜出一个彪形大汉,手里还提着一把大刀,追赶着一个瘦小的乞丐。 那乞丐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两三步便冲了上来,躲在了江荨身后。 江荨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乞丐扯到了一旁,她挣扎着,想挣脱,却没有乞丐力气大。 半日闲已经乱了起来,发生这种事,一楼早就骚乱了起来。 都在看着这惊险的一幕,江荨被那乞丐拉着四处逃窜,那大汉便在后面追,所到之处,满是狼藉。 跟着江荨出来的护卫,冲了上来,想要去拦住乞丐,把江荨救出来。谁知他们压根就对付不了这两人,还没怎么出手,就死在了那大汉的刀下。 这两个人,不是普通人! 挽玉无力的喊着救命,却没有一个人敢插手。 情急之下,她只好跑过去抱住那大汉的腿,不让他追了。 自家小姐还在那乞丐手中,这人手里拿着大刀,要是伤了小姐,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向郡主交待。 被抱住腿,大汉也没在意,他力气大得很,拖着挽玉的身子便又向乞丐奔去。 挽玉死也不肯松手,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来了。 江荨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使劲的想要挣脱那乞丐的手,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挽玉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是不会放过这两个人的! 乞丐带着她跑了一会儿,没有伤她的意思,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推搡间,他忽然就摸到了江荨放玉佩所在的地方,正欲出手,江荨便巧妙的拽着他的衣袖移了个位置。 江荨眼神一冷,便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两个人,是一伙的! 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这枚玉佩! 她自然不可能让玉佩落入他们的手里,躲避着乞丐的手,她的一只手被拉着,颇有些被动。 那边的大汉见他已经发现玉佩了,便将挽玉一脚给甩开了,挽玉被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下面的人还以为她死了,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救她。 甩开挽玉,那大汉也朝江荨这边奔来了,江荨自知敌不过这两人,她慌乱中看了一眼,她和乞丐的位置正是在二楼的围栏处,不远就是楼梯了,她还有一点机会。 脑子清醒了,她也就不那么慌乱了,低头在乞丐的手臂上用力咬了一口,乞丐一吃痛,便松开了手。 江荨趁机逃走,却被大汉又堵住去路了,她也没见慌乱,爬上围栏,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她都做好了头破血流的打算了,结果她睁开眼睛时,眼前却是贺先生的一张脸。 是贺先生救了她! 落地之后,那两个人也被抓住了。 “贺某来迟,让二小姐受惊了!”贺先生这次脸上没有笑意,却是黑沉着一张脸,还有些愧疚之意。 江荨站好,赶紧向他道谢:“多谢贺先生出手相救!” 一个道歉,一个道谢,心思各不相同。 听到江荨的道谢,贺先生汗颜,他可不敢当这江二小姐的谢,要是让主子知道,二小姐差点在这半日闲出事,他就完了! “二小姐不必言谢,有人在半日闲闹事,是在下失职,惊扰了小姐,在下实在是羞愧难当!”贺先生只求,到时这二小姐能在主子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第一三三章 教训泼皮 江荨无心听贺先生说这些,挽玉还不知生死,她顾不上别的,提起裙子,拼了命的往二楼赶去。 贺先生也跟着她跑,挽玉果然还安静的躺在那里,她此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江荨湿了眼眶,半抱着她的身子,难忍心中的怒火。 “你真傻!”她完全没有必要与那大汉以命相搏的,她或是回去找人,或是去报官,江荨都不会怪她的。 挽玉听着她的声音,嘴角漾开了笑容。 “小姐,奴婢不傻。小姐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的。小姐,你别哭,奴婢没事,奴婢只是想睡一觉。” 说着,挽玉便闭上了眼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显然已经疲惫不堪。 江荨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给她安稳。 “贺先生,麻烦帮我找个郎中,江荨先谢过先生了。”她此时,俨然像一个成熟的大人,而非年幼无知的小孩子。 贺先生若有所思,微微有些失神,不过他也听到了江荨和他说的话。 他赶紧吩咐身边的人去请郎中了。 把挽玉安置好了,江荨这才腾出空来收拾那两个闹事之人。 他们俩被贺先生的人按在地上,不能动弹,那两双眼睛里,写满了无畏。 “二小姐,您放心好了,这俩泼皮既然伤了您的丫鬟,那他们就交给小姐亲自处理,不管小姐是想杀了他们,还是如何,我们半日闲都替小姐兜着。”贺先生恭敬的说到。 敢伤他主子护着的人,就算江荨大发善心,他也不会放过这两人。 无论他们背后是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半日闲! 江荨点头,今日半日闲仗义之举,她记下了。 走到那两人跟前,他们跪着,江荨是比他们高出一些的,她冷冽的眼神扫视着他们,居高临下。 “是谁派你们来的!”用这种方法抢玉佩,不会那么简单,唯一可能的就是,他们背后有人。 见她只是一个小姑娘,那两个人压根就没将她放在眼里,若不是贺先生在此,他们也不会如此规矩。 “姑娘,我们俩就是有些私人恩怨。无意将姑娘扯了进来,是小人的错,姑娘你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吧!”说话的是那个乞丐,他一副泼皮样,一点也不见慌张。 那大汉也附和到:“对对对!姑娘,这小子偷了小人的银子,小人的银子也是一文一文攒起来的,猛然被他占了便宜,气不过便追来了这里。” 他一开口,江荨便凝视着他,他伤挽玉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大汉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想起方才伤的那个丫头,便有些底气不足:“姑……姑娘,是那丫头自己不识趣,抱着小人的腿不撒手,小人那时正在气头上,这才……不如这样,小人将银子收回来,把银子赔给那丫头,就当做是给那丫头看病的,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那不以为意的口气,让江荨怒上心头,趁其不备,伸出小脚将那大汉给踹翻在地了。 贺先生以及他身后的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谁能想到,一个小姑娘居然还有这种力气…… 这江二小姐还真是……彪悍! 被一个小姑娘给踹倒了,那大汉面上挂不住,龇牙咧嘴的想要起身,却被贺先生一个眼神又给吓回去了。 这时,郎中也到了,看样子应当是被贺先生的人拖着来的,步伐有些凌乱,一点形象都没有。 他从外表看起来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有神医的感觉,他应该是与贺先生认识的。 见到贺先生,他正要打招呼问候,却被贺先生制止了:“救人要紧!” 江荨瞪了那两个泼皮一样,也跟着过去了。 郎中见到挽玉的模样,也不禁皱了皱眉,这姑娘也忒惨了点。 诊断从头到尾,郎中的眉头就没放松过。 “得亏是老夫来得及时,再晚一步,怕是神仙也救不了她咯!”郎中一边叹气,一边给挽玉把着脉。 江荨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有补救就行,挽玉若是真的去了,她会内疚一辈子。 “二小姐这下可以放心了,这位是回春堂的邱神医,有他在,这丫头不会有事。”贺先生很是恭敬,让邱神医都诧异了。 半日闲的贺先生可不是什么人的面子都会给的,对这个小姑娘如此恭敬,这就让邱神医多看了江荨几眼。 他没问江荨的身份,但态度要更加好些了,没有把她当做一个普通小姑娘看。 江荨对邱神医也是特别恭敬,他能救回挽玉,这就够了! 挽玉无事,有半日闲的人和邱神医守着,江荨可没忘记那两个泼皮。 “贺先生,你这儿有匕首吗?”江荨歪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贺先生愣了愣,却没有多问,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来,递给了江荨。 江荨接过匕首,仔细看了几眼,这把匕首倒是好东西。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一只手拿着匕首慢慢走进那两个泼皮身边。 “姑……姑娘,有话好好说!”江荨的模样,把两人都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说不说随你们。”江荨不是不会杀人,她只是懒得动手,这俩泼皮既然如此大胆,她不介意亲自动手收拾了他们。 横竖有贺先生在此,他们也跑不掉。 “姑娘,我们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两人齐声说着。 江荨微微一笑,这俩人嘴倒是挺严实的。 趁着大汉的注意力不在此,江荨抬手,将匕首猛的一下扎到了大汉的腿上,而那条腿,正是先前挽玉抱着的那条。 “啊!”被扎了一刀子,大汉疼得是哇哇直叫,江荨是用了力气的,他连拔都不敢拔。 贺先生怕泼皮伤着江荨,又踹了大汉一脚,大汉此时早已没了威风,抱着腿在地上像个球一样直打滚。 那乞丐见状,瑟缩了一下,不敢再看江荨了。 “你是想和他一样,还是回答我的问题,你自己选。”江荨似笑非笑的看着乞丐,指着痛不欲生的大汉对他说到。 乞丐吓得额头直冒冷汗,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到:“我说!我说!我们是如意坊的人,奉东家之命,寻一块玉佩!” 如意坊?如意坊怎么会寻这块玉佩?他们的东家又是谁? 这块玉佩是郡主娘的,这点绝不会有错。 既然这样,那就说明如意坊的东家或许知道玉佩的秘密。 江荨又问:“你们是如何知道玉佩在我手里的?” 她已经猜到是谁了,除了陈远舟不会有别人。 第一三四章 被摆了一道 “前些天,我们发现玉佩出现在闹市,就跟着那个姓陈的小子,他告诉我们,玉佩已经给了你,你是江家的小姐,我们进不去江家,只好让他来想办法。” “他让我们给了他一笔银子,说是今日将你约到半日闲,我们就可以趁此机会拿走玉佩了。我们真没想过对你做什么,只是想拿到玉佩而已!” 原来如此,陈远舟倒是会做生意。 不过,那个拿刀威胁他的,应当不是和这两人一伙的。 他是利用她赚了一笔银子,又保住了命,还真是狡猾! 她也不急,既然陈远舟敢算计她,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往后有的是机会,到时再慢慢收拾他! 问出了她想知道的,这两人也就没什么用了。 “杀了吧。”江荨淡淡的说着,仿佛只是一句问候。 两个泼皮傻了,原来江荨还是要杀他们,想要逃,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贺先生一抬手,便有人将他们二人拖下去了。 地上满是那大汉大腿上流下的血,染红了半日闲的地板。 “弄脏了这半日闲,贺先生见谅。”经过他们这一闹,让半日闲损失了太多。 贺先生摆手,他保护不当,已经是失职了,还敢挑江荨的毛病,怕是不想留在主子身边了? “无妨,无妨!就是不知他们所说的玉佩是什么东西?按他们所说,二小姐怕是还会有麻烦。” 玉佩只要在她手里,如意坊便不会善罢甘休。 江荨想着,贺先生既然帮了她,她便没有藏着,将玉佩拿出来给他看了看。 贺先生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这块玉佩,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记忆中,是见到过这玉佩的,可是是在哪里见到过呢? 江荨眉间一喜,没有打扰贺先生,她在等一个答案。 贺先生想了一会儿,脸色却是变幻了几次。 最后他抿唇,笑着说到:“兴许是我记错了,这玉佩看着平平无奇,的确不好分辨。” 他心里在打鼓,怕江荨看出异常来。 这玉佩他的确见过,是在陆远那里。 几天前陆远拿着一块玉佩回来,还是个假的,可那个形状跟江荨手中的一模一样。 陆远是替主子办事,主子的事,他不敢话多。 纵然他掩饰得很好,不过江荨还是看出来他是在说谎了,但贺先生有自己的选择,他的确没必要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既然如此,那江荨便先告辞了。”她这会儿,带着挽玉回江家才是重中之重。 邱神医替挽玉开了一些药,却没有收江荨的银子。 当然,有贺先生在此,他也不敢提及此事。 贺先生找了人护送江荨回江家,贺先生的人,比江家护卫实力强太多了。 江荨走后,看着半日闲满地的狼藉,贺先生叫了人到身边,吩咐到:“把尸体送到如意坊去。” 他如意坊的人敢在半日闲闹事,也该煞一煞他们的威风了。 虽然主子如今没在易京,可半日闲还有他贺某在呢,目中无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而后,便有人抬着那两个泼皮的尸体出去了。 莫名出现两具尸体出现在如意坊门口,将如意坊里玩乐的人都得半死。 抬尸体的人是半日闲的人,这便是明着向如意坊宣战,易京城的人都在默默旁观着。 更有人在猜测着他们两家的恩怨情仇,闲话满天飞。 贺先生为报复,连着说了如意坊的东家几天的闲话,小到他房里的姨娘都成了百姓口中的笑柄。 就这么过了几日,如意坊终于坐不住,派了管事的赔了不少银子,这事儿才算告终了。 —— “挽玉,你今日觉得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挽玉已经躺了几天了,其间邱神医也来过江家,给挽玉看过好几回。 挽玉从床上坐了起来,半倚着靠栏,虽然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血色,不过她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奴婢已经好多了,多谢小姐关心。”挽玉的眼眶中溢满了泪水,写满了感动。 有哪家小姐像她家小姐这么关心一个丫鬟的? 江荨笑了笑,这丫头总是如此多愁善感。 桃叶正好端了药进来,挽玉不喜苦涩,江荨便让桃叶准备了不少蜜饯。 这些都是江荨的心意,挽玉这次倒是没有吃一颗蜜饯,端起苦汤药便一饮而尽了。 小姐这么关心她,就算是苦药在她心里也是最甜的! 这么些天,一直是桃叶在照顾着她,桃叶从来都没有怠慢过她,这些,挽玉都记在了心里。 “桃叶,谢谢你!”这声感谢,是认真的。 桃叶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有挽玉勇敢,为小姐做不了太多事,挽玉是为了保护小姐才受伤的,是值得她尊敬的,桃叶认为照顾挽玉是她的荣幸。 挽玉同她说了很多和小姐以前的趣事,桃叶都认真的听着,她非但没有嫉妒,反而觉得庆幸,挽玉这是真的将她当做了好姐妹,才会如此。 她们俩相处得如此融洽,江荨的脸上也漾开了笑容来。 这俩人都是她不可或缺的帮手,挽玉适合跟着她出去办事,桃叶帮着打理蘅芜院和打探府内的消息,谁都少不了。 只是她私心里,会对挽玉好一些,可她同样也不亏欠桃叶什么。 这些,她们俩都知道。 那玉佩之事,她已经问过郡主娘了,可让她头疼的是,郡主娘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秘密,她只说是她父亲留给她的,至于藏着什么秘密,不得而知。 那日一回府,江荨夜里便去找了永安郡主询问玉佩的事。 她把在半日闲的事避重就轻的给郡主娘说了,她当即就黑了脸,训斥江荨:“胡闹!不过就是一枚玉佩而已,哪里比得上你的命重要?如若贺先生没有将你救下呢?江荨,你胆子也太大了!” 言语之间,皆是永安郡主的爱女之心。 也是,如果贺先生没有及时赶来,说不定现如今躺着的,就是她了。 江荨吐了吐舌头,她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她当时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她怕玉佩落入歹人手中,还不知道他们是谁,就那样放手,她不会甘心。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样做,当然,这话可不能让郡主娘听见了。 这会儿她还是认错为上:“母亲,荨儿知错了嘛~荨儿保证,绝对没有第二次了,母亲您就别生气了,气出病来荨儿会心疼的!” 撒娇卖萌这招,她练得是炉火纯青,稍微发功,永安郡主便受不住了。 第一三五章 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你就会诓为娘,你这丫头,下次若再是如此,我宁愿将你绑在这府上,不放你出去了!”永安郡主威胁到,她是真的吓坏了。 虽然江荨是轻描淡写,可永安郡主会将当时惊险的场景放到脑子里想了想,就觉得十分可怕了。 江荨也只有嬉笑,把这郡主娘的手撒娇,捡些好听的话说。 她嘴巴甜,哄得永安郡主哈哈直笑,永安郡主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江荨话锋一转,又提及了玉佩一事。 “母亲,这块玉佩究竟有什么玄机?”一块朴实无华的玉佩而已,就算再重要,也不至于一问世就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先前在陈家丢失,却没有现如今这般情形,或许这背后是有人在布局? 永安郡主却是摇了摇头:“这是你外祖父留给我的,他只说很重要,往后用得上,却没说究竟有什么秘密。” 就连安康侯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当初老安康侯死的时候,特地把永安郡主从江家叫了回去。 安康侯死后,永安郡主也暗中查过此事,却没个结果,只能无疾而终了。 江荨接过玉佩,又仔细打量了几眼,还是看不出什么玄机来。 “那外祖母知道吗?母亲可有问过?”江荨突然发问,那安家老太太如今还健在,想必知道些什么。 若是不然,或许就只有找到如意坊的东家仔细盘问了,不过那如意坊的东家也不是她说动就能动的,要是真寻不到别的法子,那就得从长计议了。 永安郡主听到“外祖母”三个字的时候,脸上明显僵了僵。 “荨儿若是真想知道,你便寻了机会亲自去问问她吧。”她只说让江荨去,却没提及自己。 江荨点头,她知道母亲和外祖母之间有着一些难以解开的误会,郡主娘心中有结,不会拉下脸再去安家。 这么些年来,除了老安康侯仙逝的时候郡主娘回去过,她便再也没有踏进过安家的大门了。 都说永安郡主亲情淡泊,连生母都不管不顾了,安老夫人也恨永安郡主,甚至不允许安家姐妹上门拜会永安郡主这个姑母。 江荨却很清楚,安老夫人其实心中一直都有郡主娘这个女儿,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已才对郡主娘如此心狠的。 前世,安老夫人早逝,郡主娘经常在她跟前念叨外祖母,说她总有遗憾云云的,她其实心中期盼她们母女冰释前嫌,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江荨想着,既然此生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索性就帮她们一把,也不至于日后抱憾终生。 “母亲,那荨儿便不打扰母亲歇息了,挽玉因救我而重伤,我想去陪着她。” 江荨一点没把挽玉当做丫鬟,两世陪伴,挽玉更像是一个好姐妹。 郡主娘也重视了起来,她先前告诫过挽玉,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不能弃主子于不顾,看来挽玉是记在心里的。 她还特地让周嬷嬷做了参汤,给挽玉送去,在永安郡主心里,已经认可挽玉了。 挽玉收到参汤时,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当初将她买进江家的是永安郡主,是于她有恩情的人。 在云州她护主不利,永安郡主非但没有给她惩罚,还教了她很多东西,现如今能得到永安郡主的关心,她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见她眼泪如此多,周嬷嬷还笑话她,和她说了许多话,也算是给挽玉的一些提点。 走之前还特地吩咐桃叶,好生照顾她。 挽玉觉得,现在就是让她马上去死她都心甘情愿了! …… 盼了许久,也没等到谢宁和大伯回京,江荨便有些坐不住了。 想打探消息,索性就去找了江二爷。 跟老爷子说话太废神了,她怕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江二爷依旧在书房,不过这次,他的身边没有红袖添香的丫头了。 还有一地的字,江二爷当年好歹也是探花郎,自有一些文采。 其字迹行云流水,有一股不羁之风,可以看出他的功底。 “心平气和。父亲此时的心境便是如此吗?”江荨捡起一张纸,瞧了一眼。上面正是心平气和四个字。 江二爷一早就注意到她来了,他手里的动作未停,又连着写了好几个大字。 许是没注意,墨还沾染上了衣袖,有两张宣纸上,被衣袖掠过破坏了些许的美感。 直到宣纸用完了,他才停笔,将笔墨放好,江二爷接过她手中的“心平气和”,到他的手里就成了两半。 “给小姐看茶。”江二爷招呼了一声,进来的却是小厮,而非青春美貌的丫鬟。 小厮的动作麻利,不一会儿热茶便到了她的手里。 江二爷撇了撇手,小厮便出去了,还不忘将门给关好。 江荨挑眉,夸赞着那小厮:“倒是挺机灵的,比起父亲先前房中的人,聪明多了。” 江荨有意无意的在说江二爷的风流,易京自命风流倜傥之人,比起江二爷还要更甚。 只是,这么突然就转变了性子,却是她没想到的。 江二爷被江荨揶揄了一番,瞪了她一眼。却没说出什么训斥的重话来。 “你这丫头,得理便不饶人,真是跟你母亲一模一样。”他说着的时候,眼里还有笑意。 江荨诧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家父亲风流成性人尽皆知,他最爱之人也是林姨娘,说起郡主娘他居然还会有这副模样? “父亲你……你该不会是因为四妹妹的事太过伤神,以至于脑子糊涂了吧?”江荨觉得,江二爷多半是糊涂了。 江二爷睨了她一眼,哭笑不得,这话,也只有这丫头敢说了。 “你来找我所谓何事?平日里,可不见你这么殷勤。” 虽然每次来,都是来气他的。 江荨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荨儿是想问问大伯何时能回京,前些日子父亲就说大伯率军已经出发了,可这都有小半月了,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问这话其实并不合适,不过,她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那也没有办法。 果然,江二爷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问到:“你问这个做甚?兴许就是这两日了吧,你这丫头,没事少打听这些事。” 军中行事,讲究的就是绝密二字,江二爷也无从窥探。 江荨吐了吐舌,怕被他看出些什么来,解释着:“父亲也知道,荨儿与大姐姐交好,她好几年都未曾见到父亲了,好不容易大伯要返京了,荨儿也是一时激动嘛!” 第一三六章 她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这话倒是不假,江妍自从知道江鸿武要回京,激动得拉着她说个不停。 她想要有人与她一起分享那份喜悦,江荨也是真替她高兴。 “你平时无事便多与妍丫头说说话,她一个人也甚是无趣。你多跟在她身后学学女孩子该做的,也好过你整日都在外面瞎跑。”无意又将江荨给说道了一通,他便是在说她不懂得收敛性子,净干一些不着调之事。 江荨做了个鬼脸,他摆出一副慈父姿态,就想训斥自己这事儿,她可不愿意配合。 不过,江二爷别的不说,他对江妍的关心倒是不少。 想来也是,江妍懂事,才貌兼备,这样的小辈,没人不喜欢。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江荨也就不打算再和江二爷扯皮了,行过礼之后便要告辞。 走了两步,江二爷又突然从背后喊了她一声:“荨丫头,你祖母年纪大了,有时候脑子糊涂了也实属正常,你……若是不恨了,就让她自在些吧,经常待在小院里,闷得慌。” 他说的是老夫人被老爷子禁足一事,老爷子先前放话让她日后吃斋念佛,多为后背积攒功德。 老爷子的话无人敢抗拒,江二爷也如此,所以老夫人只好被禁足在了自己的清晖院中,哪里也去不了。 已经过去了许久了,江二爷是她所生,再怎么样,都是顾念着母子情谊的,为她求情,倒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江荨却不以为然,她记得,老夫人先前可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杀了她。 她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凭什么就这么原谅了老夫人? 再说了,禁足她的,是老爷子,与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干系? 她昂起小脸,正色道:“父亲,江荨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可以越过祖父发号施令!如若父亲怜惜祖母,大可去寻了祖父,好好的求求情,总好过在荨儿面前强人所难,父亲你说呢?” 她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一点面子都未给。 江二爷泄气,长叹了一声,之后便挥手让她离开了。 江荨不肯帮这个忙,他亦不能强求。 走出松涛苑,江荨还在想着方才之事,江二爷也真是好意思开这个口。 桃叶也听府上的丫鬟说起过,她当时就觉得,这高门大户里的亲情最是淡泊,亲外祖母居然会想着置亲孙女于死地。 不过她却不敢随意开口了,只是紧跟在江荨的身后,听她的差遣。 约莫傍晚的时候,听说江二爷去拜会了老爷子,结果却被老爷子打出来了。 老爷子一点面子都未给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一晚上闹了不少笑话。 不过第二日的时候,老爷子便将老夫人的足给解了。 连氏和永安郡主都去看了她,听说,老夫人变了很多。 “小姐,三小姐来了。”江荨正在院中练习着刺绣,便听到桃叶通报,说是江柔来了。 江荨未动分毫,只是让她去请江柔进来就是了。 江柔来得快,见她规规矩矩的坐着刺绣,她眼中诧异,在江柔的记忆中,江荨可是不会做这些细活的。 江荨没搭理她,她也知趣,接过桃叶斟的茶水,慢慢的品了起来。 直到江荨最后一针结束,她才放下了茶盏。 江荨将自己绣了小半月的荷包拿起来,凑到江柔跟前,问到:“三妹妹觉得我绣的怎么样?” 她是真心问的,可不是存心刁难。 桃叶和挽玉总说她绣得好,可她自个儿又不太相信,刚好江柔来了,问上一问,也好有个底。 江柔仔细看了几眼,才开口答复她:“二姐姐的针法细密,实为佳品。”林姨娘擅刺绣,平日里教了江柔不少,江柔想越过江荨,所以学得也不错。 她见了江荨绣的荷包,也是赞口不绝,足矣说明江荨的绣工的确了得。 也许是两世为人的原因,江荨刺绣的时候,能静得下心,这绣工自然得长进。 江荨听罢一脸的喜意,她将荷包递给桃叶让她收了起来。 “三妹妹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她见江柔也是坐得住,态度也就好了一些。 江柔看了她一眼,江荨脸上却没有什么异常。 “祖母当时是因为与二姐姐有冲撞,才被祖父下令禁足的,如今祖母被放了出来,兴许她还会寻二姐姐的麻烦。” 按照老夫人的性子,还真是如此。 不过江荨却是面色不改,老夫人是否会记恨她,她压根就不在乎,她也不怕老夫人找她的麻烦。 相反,她还觉得日子无趣,老夫人若真有心思,她不介意陪她玩玩。 江柔特地来此提醒她,也是示好。 她微微一笑:“多谢三妹妹关心。” 江柔识趣,她记下就是了。 “那二姐姐,我们要去给祖母请安吗?”江柔有些发怵,现在林姨娘死了,老夫人不会在意她一个孤女。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江荨挑眉道:“去,怎么不去?她是长辈,我们是晚辈,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天色也不早了,这会儿去正合适。” 正好,去看看老夫人现如今成什么模样了。 江柔点头有了江荨的话,她踏实多了,林姨娘不在,江荨现在就是她最大的倚靠。 傍着大树好乘凉,江柔看中的是江荨背后的永安郡主。 永安郡主只要不倒,她便有盼头。 “桃叶,你去东院请大小姐前来,就说是去向祖母问安。”既然要去,那便一起去。 省得到时候江妍单独去的时候,被老夫人刁难。 有她在,老夫人总有个收敛,就算是当众发飙,也有自己顶着。 桃叶领命,快步出去了。 江柔知道她的意思,没有多言,只是和江荨一起等着她前来。 没过一会儿,江妍便过来了。 “荨妹,你放心,有大姐姐在,祖母她不敢与你为难的!”江妍目光坚定,让江荨颇为感动。 她叫江妍来,是为了护着江妍,而江妍则是为了护着她,她们两姐妹的目的一模一样。 姐妹俩相视一笑,一旁的江柔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大姐姐。”江柔安安分分的给江妍见了礼,江妍的态度不冷不热,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听到。 江妍虽然同情江柔,可同时也无法释怀她以前欺负江荨的事,先前江二爷宠爱江柔无度,江柔便老是耍心机欺负江荨,这些,江妍怎么也忘不了。 江柔自知自己以前有多令人生厌,也没怎么敢开口,江荨和江妍在前面有说有笑,她只好默默跟着,她更怨不得任何人,这都是她自找的麻烦。 第一三七章 打就打了 许是江二爷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老夫人这次,对江荨的态度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刚进清晖院,姐妹三人便被院里的嬷嬷请了进去,态度也是十分恭敬。 江妍和江柔,颇有些错愕,许久未见,这是怎么了? “荨丫头来看祖母了!来,快些到祖母身边来,你这丫头,怎地瘦了这么多,可心疼死祖母咯!” 老夫人分外殷切,一眼便看见了三姐妹中的江荨,甚至特地起身,向她招着手。 这虽然她言语中满是慈爱,不过那笑容嘛,却不是那么真,或许别人瞧不出来,可江荨一眼就发现了。 江荨没有过去,反而退了一步,走到江妍身边,呵斥着方才领她们进来的嬷嬷:“没看见小姐们都站着吗?身为祖母院中的管事嬷嬷,这般没规没矩,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祖母故意刁难我们姐妹,你是何居心!” 越过老夫人来教训嬷嬷,老夫人的脸上有些许的变化,不过,只一瞬间又变了回去。 “没听到二小姐说的话吗!真是没规矩!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那嬷嬷百口莫辩,先前老夫人说了,只紧着这二小姐,现如今老夫人又要罚她,还不能多言,不然就是被赶出清晖院的命运了! 嬷嬷被带下去,一句话也未曾多说。 上来的人哪里还敢得罪江荨,赶紧备了坐,又上了热茶,生怕动作慢了些会被嫌弃。 江妍被江荨唬得一愣一愣的,被老夫人怠慢她也不好发作,只能默默忍下,可江荨却不干,三两句便让老夫人下不来台。 江柔也是,可以说她对江荨简直是佩服至极了,她在老夫人跟前,一句话也说不全,更别提当着老夫人的面落她的面子了。 被江荨钻了空子,老夫人还得笑着赔罪,怎么看,都是江荨要更加厉害一些。 江荨勾唇一笑:“祖母,嬷嬷也是这院里的老人了,重罚就免了,给些小惩戒就是了。” 老夫人的脸色一白,江荨是逼她惩治嬷嬷,她只说把嬷嬷拖下去,并未说怎么惩治,就是想将这事儿给蒙混过去。 却不想,江荨就非要咬着不放。 她一咬牙,也只好下令了。 小惩大诫,打了那嬷嬷几十个耳光,是桃叶亲自动的手,桃叶先前就是做粗活的,每一巴掌落下,都是实打实的疼。 打完,那嬷嬷的头俨然已经成了猪头了,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多谢二小姐!” 江荨眼皮都未抬一下,怕碍着主子的眼,清晖院的下人赶紧把那嬷嬷给带下去了。 “桃叶这丫头下手也没个轻重,打得有些重了,祖母不会怪罪吧?”桃叶闻言,也跪下请罪,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气得老夫人牙疼。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荨丫头多虑了,不过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而已,打就打了,无需介怀!” 还能怎么样?老夫人心中有气无处宣泄,在心里把江荨记了千百遍。 “那就好,荨儿就怕祖母怪罪荨儿多管闲事,原来是荨儿狭隘了,祖母深明大义,当是我们姐妹学习的榜样才对。” 打了老夫人一巴掌,又将她捧了起来,老夫人也不好再生气了,直夸江荨会说话。 江妍和江柔二人扯了扯嘴角,也附和着,一时间清晖院中,居然还传出了笑声。 “老太爷,二小姐带着大小姐和三小姐去了老夫人的清晖院,要不要奴才前去看看?”江管家恭敬的禀报着老爷子。 老爷子一点也不意外,这的确是那丫头的作风。 “你去做甚?那丫头可不是喜欢吃亏的主。”江荨是什么性子,老爷子早就摸清了。 江管家擦了擦手心的汗,他能说他是担心老夫人吗?老夫人可不是二小姐的对手。 老爷子抬手,轻道:“你去问问老大家的,有什么需要的,多备一些,别说是我下的令。” 江管家轻笑,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心里却在感慨,父子之间,哪有那么的深仇大恨,老爷子这心里啊,还是有大少爷的哟! …… “你们姐妹能去四方书院读书,也是给我们江家长脸了,荨丫头往后,也莫要藏拙了,尽管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江家的闺秀,可不是空有美貌的!” 原来,老夫人如此恭敬,还有这么一层在里面。 她自己没什么才情,生了个有文采的儿子,尾巴便能翘上天。 不像她姐姐的儿子,是个莽夫,只会舞刀弄枪的。 孙子这里,江凌习文,她高兴,老大的儿子跟他老子一样,从了军,她也高兴。 关键就是这孙女这里,江妍才情斐然,江荨就愚蠢至极,她不喜欢江荨也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头。 现在不一样了,江荨居然入了四方书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比江妍聪明多了,她能不开心嘛? 江荨撇了撇嘴,老夫人拿她当什么呢? 此时被冷落的就是江柔,江柔也知趣,她不是嫡女,没了姨娘,若还不安分一些,就等于找死。 姐妹三人都抿嘴笑了笑,都没有接老夫人的话。 谁接话便是在承认自己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妍丫头,我听说你父亲就要回京了?”老夫人突然问及江妍,江妍不知她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江荨似笑非笑,老夫人只是禁足而已,怎会不知道大伯要回京的消息? 她还特地问江妍一个小姑娘,反正心思不单纯。 “老大是个有出息的,你和你母亲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说到这里,老夫人还假模假样的叹息了一声。 江妍低着头,没有说话。 苦?江妍并不觉得苦,父亲和哥哥是在为保卫北周而战,她只觉得十分骄傲。 在江家处处受怠慢,她也并未放在心上,有关心她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见她没反应,老夫人皱了皱眉,又问到:“不知你父亲此次回京,能待多久?还是说,要将你们母女接过去,一家人,总归还是要在一起的,你说是吧?” 江荨暗自翻白眼,老夫人是怕大伯回京便不想离开了是吧? 怕老爷子因为大伯回来了,就不管父亲江二爷了,还有意无意的同江妍说这些,也真是好笑。 江妍还没说话,江荨先开口了:“祖母,大伯是打了胜仗奉皇命回京的,能在易京待多久那也不是你我能过问的。再说了,大姐姐她现如今是四方书院的学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第一三八章 我回来了 她盯着老夫人的眼睛,继续说到:“祖母,有些话可说不得,虽然听起来可能无伤大雅,不过祖父却不一定这么认为,祖母以为呢?” 老夫人最怕的,还是老爷子。 江荨扯出了老爷子,老夫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了。 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老夫人也就不好再说下去了,只说自己乏了,打发了她们离开。 离开了清晖院,江妍也未曾说话,江荨便知道方才老夫人的话,她是在意的。 “三妹妹便先回去吧,夜里露重,莫要着凉了。” 这会儿,夜幕初降,一片雾茫茫,颇有些冷意。 江柔谢过江荨后,就带着丫鬟先走了。 “大姐姐,我们走走吧。”江妍心中有气,陪她走一会儿,正好安抚她。 江妍只是点了点头,桃叶和巧玉两个丫头很聪明,没有跟太紧,只是在她们视线里的距离。 “大姐姐是在为祖母方才的话而介怀?”江荨问她。 江妍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不通,为何祖母会那么讨厌我父亲而已。” 江鸿武是老夫人亲姐姐的儿子,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是这种态度。 她和江荨也是姐妹,她们之间没有这么糟心,反而是处处都想着对方,那为什么祖母不能宽厚一些呢? 江荨微愣,她倒是没想到江妍想的竟是这个。 “兴许是因为祖父吧。”老夫人自然是喜欢老爷子,不然也不会嫁给他做续弦了,怎奈老爷子心里没她,会娶她,也是因为江鸿武尚小无人照顾。 想着她和妻子是亲姐妹,嫁过来一定不会亏待了江鸿武,谁知命运弄人,这样的结合成了一段孽缘。 江妍垂头丧气,她不懂,仅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已。 江荨拉起她的手,轻声道:“大姐姐何必想那么多,大伯他少年时便离家,年纪轻轻就建功立业了,还有大哥和你这么懂事的一双儿女,想必,他并没有什么遗憾。” 江妍如此在意,江鸿武却一点都不在意,老夫人不把他当做亲儿子看待,他更不会觍着脸上赶着对老夫人好。 江妍听了她的话,仔细想了想,便没有再纠结了。 不过,江荨却认真的问了她一句:“大姐姐,若是你,你会为了宗表哥和我反目吗?” 江妍看着江荨的眼睛,无比认真,答曰:“不会!” 她们姐妹之间,就算是两个宗林,也不可能生出嫌隙。 她们俩相视一笑,柔和的月光照在姐妹二人的脸上,美的让人觉得不真切。 —— 一大早,江荨便被桃叶给捞起来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无力。 “桃叶,明日才是给母亲请安的日子,你这么早便叫醒我做甚?”她昨晚和江妍说了很晚的话,还想再睡一个时辰呢! 桃叶却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未停,帮她仔细打扮着。 待打理好了,她才说到:“小姐,大老爷已经快到城门口了,说不定这会儿前去,还能一窥大老爷的威风呢!大小姐已经……” 猝不及防听到,江荨差点没高兴得晕过去。 “诶……小姐,你等等奴婢啊!”桃叶话未说完,江荨便跑没影了,桃叶无奈,只能在后面追着她。 谢宁,就要见到谢宁了! 大街上百姓热情高涨,都在欢呼着,此时去城门已经来不及了,在这里等着刚好。 为了能更仔细看到谢宁,江荨特地去了半日闲,贺先生似乎就是在等着她,特地给她留了一个视口极好的位置。 “贺先生怎知江荨今日要来?”因江鸿武归京,所以没人听书,贺先生便陪着她喝茶。 “猜的。”贺先生笑了笑,又说到:“江都尉乃是二小姐的大伯,多年未见,二小姐如此激动,也在所难免。” 他指了指江荨因为激动而抖动的手,揶揄打趣。 江荨抽回手,微笑以对。 “来了!来了!大家快让开,别挡道!”外面百姓呼喊着,江荨不自觉的便站了起来。 果然,还未见到其人,便听到马蹄踏地发出的雄厚声音了。 稍微等了一会儿,大军才露了头。 在首位的,便是江鸿武了。 他一身银色铠甲,骑着高头大马,通身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不敢与之直视。 又不由自主的心生敬佩,肃然起敬。 他身后除了随行亲卫,另有一队车马,领队的不是北周将士,他们手持的是东苍大旗。 他们应是东苍使团了。 骄帘微动,却看不真切里面的人,不过地位应是不低。 江荨诧异,她就说为何她的人一直打听不到消息,原来是因为江鸿武不仅是回京受封赏,还顺便奉命护送东苍的侍者进京面圣。 一转眼,队伍已经全部走过,江荨却未发现谢宁的踪影,她将失落写在了脸上。 贺先生见状,说道:“二小姐仿佛很失望?” “贺先生应当知道谢家大公子吧?他此次在与东苍一战中,也立了功,理应随我大伯一同进京的,方才为何不见他的身影?” 贺先生比她知道的多,说不定真知道缘由,江荨不知为何,就是相信贺先生。 贺先生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这么说来,二小姐是认识谢家公子咯?” 江荨微愣,却是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贺先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侧目之际,却撇见有一抹白在帐后,吓了他一身冷汗。 “咳咳!二小姐,贺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二小姐喝茶了,今日这账就算在贺某头上,愿二小姐尽兴!” 江荨看了他一眼,贺先生的确很着急的模样,也不必为难他,便点了点头,放他离开了。 至于她自己么,倒不着急,桃叶那丫头还未寻来。 她看着大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都追着大伯去了。 她正暗自神伤,却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她还以为是贺先生又回来了,轻笑着:“贺先生可是还有话未说完?” 回眸之间,却失了神。 来人不是贺先生,而是她心尖上的人。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世人都说,谢宁该是文士,而非武将。 那一袭白衣加身,仿若谪仙降世,却不近人情,眉间清冷,让人不敢靠近。 在战场上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玉面修罗,可他亦是只对她展露笑颜的白衣公子。 不知何时,江荨的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清泪了。 “你终于回来了!” 虽然不是桃花盛开之际,却是他年华正好之时,有幸,她能亲眼见证,他造就辉煌! “我回来了!”谢宁的眼眶中,溢满了温柔,两两相望,其间流动的仅是款款深情而已。 第一三九章 子修,我想你了 不舍她落泪,谢宁上前,分外温柔的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仿若珍宝一般。 “荨儿,我回来了!”江荨亦伸出双臂,紧紧的环住了谢宁的腰,汲取着他独有的温暖。 听着他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江荨此时,才真正感觉到心安。 谢宁真的回来了,他回来了! “子修,我想你了!”江荨抬眸,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水,她的语气满是委屈,在谢宁面前,她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她喜欢在他面前撒娇,而他总是会宠溺的摸她的头。 谢宁将她抱得更紧了,似乎是想证明他的心意。 他还有些胆怯,前世他对江荨穷追猛赶,却从未得到过她的半分回应,这一世,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他害怕,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他怕到头来,江荨仍会离他远去。 躺在谢宁怀中,江荨有一种此生圆满的感觉,原来,大方表露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畅快。 “你说过,待天下太平,你便带我隐姓埋名,浪迹天涯,此事还算不算数?”江荨像个悍妇一般,猛然推开谢宁,极为认真的问到。 若谢宁敢否认,她便直接动手了。 谢宁无奈一笑,又将她拥入怀中,温热的唇在她耳畔摩挲着,极致温柔。 “为夫听娘子的,届时娘子想去什么地方,为夫都奉陪。”谢宁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有魔力一样,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沉沦其中,不可自拔。 只是,他说的娘子夫君什么的,让江荨的脸瞬间爆红,如此话语,谢宁以前可不敢说。 她将脸埋在谢宁怀中,娇嗔到:“谁是你娘子?” 明显她这是害羞了,谢宁习惯性的又摸了摸她的头,现如今他的荨儿才十岁,他有种很是奇妙的感觉。 他会亲眼见证她的成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等她长大,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而他,求之不得。 …… 贺先生拍了拍胸脯,方才也太惊险了,他还想打探更多,结果主子突然就出现了,幸亏他没多嘴,不然就完了。 陆远抱着剑,看着如释重负的贺先生,觉得颇有些好笑。 他都说了,让这姓贺的少打听,谁知他脸皮这般厚。 贺先生见陆远嘴角有一抹笑意,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主子要来,你也不提前支会我一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 陆远悠哉悠哉的端起茶杯来,将已经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 随后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来:“我都跟你说了,主子的事,我们无权过问。”更别说提前泄露主子的行踪了,那是大忌。 贺先生气得牙疼,却又拿陆远没办法。 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些玩味的看了陆远一眼:“你好歹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结果被那姓陈的给戏弄了,你说主子若是知道,你会不会受罚?” 谁知,陆远却不着他的道,面色不改的应到:“我顶多是能力不济,至于你嘛,二小姐在这半日闲还险些遇险,你说说,你我谁更应该被罚?” 一个是办事不利,一个是护主不利,怎么说都是贺先生占下风,贺先生咬牙,不与这陆远争辩了。 贺先生是易京名嘴,不说话便觉得十分不自在,他瞧着帐内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眼神闪烁。 “诶,你说主子也真是下得去手,人二小姐才十岁啊!你看主子平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谁能想到,他竟然也能如此大胆,啧啧……” 还未说完,他便撇见陆远一直盯着他,手中的剑已经出鞘了,被陆远一通吓唬,他便有些头皮发麻了。 许是怕陆远多嘴,他忙补充到:“当然了,像二小姐如此聪慧的女子,自然得早些下手才好,主子的远见着实让贺某佩服!” 陆远这才将剑又收了回去,这姓贺的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嘴贱! 贺先生笑嘻嘻的说到:“陆护卫,你看,主子都找到意中人了,你也得抓紧呐!要不,咱们去天香楼找两个姑娘喝酒,保证让你流连忘返,不知陆护卫意下如何?” 他本就没个正形,这番话说出来,直接让陆远拔剑了。 长剑指着陆先生的喉咙,虽然没有挨着皮肉,却还是让贺先生打了个寒噤。 这厮属实太过霸道了,一言不合就拔剑,当他是靶子不成?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这男人找女人,天经地义,你这么激动做甚?陆护卫你……你不会好男风吧!” 贺先生一脸震惊,随后又将自己护了个严实。 陆远紧捏着的指节发出声响,他真想杀了这个聒噪的! “不想死就把嘴给我闭上!”陆远真是头疼,这厮分明就是故意捉弄他,还说什么好男风,他是笃定自己不会对他出手了。 贺先生怕他真动怒了,耸了耸肩,真就不说话了。 与陆远说话没意思,他便偏着头去偷瞄屋内江荨和谢宁那边的动静。 江荨看着少年时的谢宁,似乎怎么瞧都觉得看不够。 上一世,她碍于身份,只能将爱压制着,不敢表露,这一世,她想做个放肆的人。 谢宁任由她看着,他又何尝不是,他不是一厢情愿,他的姑娘心中只有他一人,他只觉得老天厚爱,让他们得以在此生相守。 “子修,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江荨黏在他身上,不肯下地。 谢宁也宠着她,一只手托着她,另一只手环着她纤细的腰,他巴不得这丫头就这么一直黏着他,永生永世。 她问的是谢宁什么时候重生的,谢宁应比她要更早醒来才对。 “两年前。” “子修,你……究竟是怎么死的?”问出这句话,江荨的眼眶又湿润了,她想起挽玉捧着带血的战袍回来的情形,那种天就要塌下来的感觉,让她实在难以喘气。 她怀疑是江姒他们一手策划的,就算是城破了,北周不敌东苍,也不至于死在战场上,这其中绝对有隐情。 谢宁腾出一只手来,将她挂着的泪珠拭干,安抚着她:“都过去了,荨儿莫哭。我还在,我回来了,我没有失约,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不会同江荨说。 她虽然坚强,可上辈子他终究死得太惨了,她承受不住的。 过去的,就让他彻底成为过去罢,他不想让他的荨儿再为他而掉眼泪了,他会心疼。 第一四零章 唯愿生死相依 “你是不是去过云州,不许撒谎!”江荨想起,她当时还以为真是自己眼花了,如今看来,分明是谢宁不愿见她。 江荨莫名有些委屈,奋不顾身的追寻他,他却躲闪开来。 谢宁便知道她要问这个,怕她真动怒,轻抚了她的背,像是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我不是故意躲着你的,你现在应该知道了,那场刺杀,乃是温阳公主的手笔,她的人在云州,我不便露面。” 谢宁奉命,奉的自然是圣命。 让谢宁押送粮草去边关,本就是十分隐匿的事,若是让温阳公主和容王知道,想必又会借机生出一些事端。 说来,本是让谢离奉命前去的,谢离却推荐了他的儿子谢宁,圣上为补偿当初的事,也就同意了。 他离京之时,谢离再三嘱咐,行事不可高调,若是走漏了风声,恐无法补救了。 所以易京的人听到的消息是,谢宁去投奔了江都尉,却不知他是去了云州。 而后才去的军营,甚至立下了大功! 江荨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撒手了,她哪里会生气,谢宁无论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她只需要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便是了。 她很清楚,谢宁究竟有多爱她。 “子修,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无论如何,我都会等着你。”最动听的情话,莫过于此。 她了解谢宁,谢宁的野心不大,他想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是山河安稳,除此,便是与她携手余生,仅此而已。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谢宁轻笑,温柔得让人脸红。 江荨嗔了他一眼,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连脖子都红了。 “谁是你的妻,还没过门呢!”这人明白她的心意后,更加的没皮没脸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是这么的不害臊? 谢宁开怀一笑,长臂一卷,又将她揽回了怀中,低头凝视着她,那眼神能掐得出水来。 他脸皮厚,江荨脸皮薄啊,她捂脸,心中默念,只要看不到,就不会多想。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都是我谢宁的妻,唯愿生死相依!”她脸红之际,谢宁却俯身在她耳畔轻语。 他的语气一点都不轻曼,她只听出了承诺的庄重。 他这是在向她许诺吗? 江荨的嘴角,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良人不负,她亦相随。 “咳咳,主子,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寻来了。” 俩人黏得紧,贺先生却突然煞了风景。 他可看见了,主子和这二小姐可是抱在一起的,真说是没什么,他就把他自个儿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还从未见过主子这么温柔的一面呢! 谢宁未有所动作,江荨倒先自觉的离谢宁远了一些,她掀开珠帘,贺先生正恭敬的立在外边。 不远处,正是桃叶和陆远站在一起。 贺先生和谢宁有什么关联她不关心,她一眼便注意到了陆远。 江荨看了谢宁一眼,指着陆远问到:“他是你的侍卫,姓陆?” 那个白衣陆公子可不就是陆远吗! 谢宁点头,让贺先生先退下了,又朝陆远挥了挥手,陆远便带着桃叶过来了。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奴婢跟着游行的百姓走了一圈,直到驿馆也未曾见到你的踪影,奴婢还以为……还以为你出事了!”桃叶的确吓得够呛,她不是挽玉,对江荨不够了解,找她也是毫无头绪。 在大街上碰了许多壁,这才找到了半日闲来。 幸好,江荨真在这里,见江荨平安无事,她才松了一口气。 江荨抬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顿时桃叶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桃叶又见谢宁,微微有些失神,她还从未见过谢宁这般的男子,像是天上的神仙,有一种遥不可及之感。 “小姐,这位公子是?”桃叶问到,看小姐的模样,应与他相熟。 江荨却不答,桃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忙低头请罪,无论谢宁是何人,都与桃叶无关,她逾矩了。 “见过二小姐!”陆远一本正经的给江荨行了礼,他本可以不用多礼的,不过他识趣,知道江荨是谢宁心尖上的人,往后就是夫人了,现在先打好关系,准错不了! 江荨皮笑肉不笑,打量着这陆远,他果然还是穿墨色的衣衫更加合适一些,一袭白衣,有些违和了。 “不知陆公子本名叫什么?” 被问及,陆远莫名打了个寒噤,这二小姐并非好惹的,他一早就见识过了。 他苦着脸,当初让他蒙骗二小姐的人是主子啊!他是无辜的啊! 陆远心中呐喊着,面上却只能应和着挤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平易近人的笑来。 回答到:“回二小姐,公子不敢当,二小姐唤在下一声陆远即可!若二小姐不嫌麻烦,重新给在下再想一个名,随小姐开心就是了!” 二小姐捉弄事小,被主子抓住尾巴,可就事大了。 江荨微微一笑:“陆远?叫着挺顺口的,改就不用了。我只是看你行事机敏,多问了两句。不成想反倒是吓着你了,陆护卫莫怪才好。” 陆远退后两步,额间已经有汗渗出了。 “不敢不敢,是在下自己胆小,自问当不起二小姐的夸赞,一时有些惭愧。” 他此时有些羡慕那姓贺的了,这二小姐分明也不是什么善茬,明明看着就是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结果三言两句便堵得他说不出话了。 这么一看,江二小姐和主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的丫鬟寻来了,那我们便改日再叙,谢哥哥回见!”江荨眨了眨眼,她现如今只有十岁,可不得叫人家哥哥嘛。 谢宁听着她娇软的声音,一阵失神,这丫头,真是会撩拨他。 “荨儿,晚上记得关窗,莫要让人钻了空子,虽是天子脚下,却难防有心人,切记。”谢宁一本正经的说着,明着是说防贼人,实则是什么意思,聪明的人自然懂。 江荨红了脸,起身应到:“谢哥哥所言极是,荨儿自会关好门窗,不让那贼人有可乘之机!” 说完,她便逃也似的跑了。 谢宁失笑,看着她的背影,那副宠溺的模样,酸得陆远牙疼。 他家主子也太不把他当人看了点,当着他的面和二小姐眉来眼去,他真是肝疼! 主子还未发话,他也不敢有所动作,端正立在一旁,听候吩咐。 “我让你先行回京,是让你做什么的,你可还记得?”江荨走远,谢宁又恢复了他清冷的模样,一句发问,便让陆远情不自禁的跪了下去。 第一四一章 要有自知之明 “主子,属下办事不利,被那陈远舟用假玉佩给蒙骗了,属下知错!”他一想到那块假玉佩就气得牙疼,他未曾见过玉佩的真容,结果被陈远舟那小子摆了一道,他这会儿还真不好面对谢宁。 他以为谢宁计较的是这个事,不料,谢宁快速将他背着的剑给拔了出来,指着他的咽喉处。 “陆远,你若真忘了,我不介意再帮你回忆一下,除了这事,我还说了些什么。”谢宁眼神冷冽,虽然不至于置陆远于死地,可他的怒气陆远却是真切感受到了的。 陆远未动,只是拱手道:“属下不知,还请主子言明!” 他心里或许知道,可到了嘴里那一定是不知。 谢宁将剑狠狠插在了地上,又是一脚踹了陆远一脚,陆远却一声不吭,忍了。 谢宁冷哼一声,从衣摆上扯下一截布来,扔到陆远跟前。 陆远咬着牙,还在忍耐着。 “你走吧,自此以后,我们便割袍断义,你既然不听从我的差遣,我也不便留你了,往后无论你做什么都随你的意,若是遇到麻烦了,便拿着这块布来找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会置之不理。” 出乎意料的是,谢宁并未生气,而是心平气和的交待陆远。 听着,陆远的眼睛便红了,他这条命都是主子救的,他凭什么离开主子,就算是主子厌弃他了,他也得千方百计的死在主子跟前,绝不会离开主子自立门户! 谢宁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谢宁分明是在诛他的心! “主子!属下知错!是属下没有保护好二小姐,才让歹人有了可乘之机!” 谢宁从头到尾,只同他说了两件事,一件便是拿回陈远舟手中的玉佩,另一件事,便是暗中保护好江荨。 易京风起云涌,江荨的能力还是太弱,谢宁放心不下。 怎奈陆远就是未将保护江荨的事放在心上,他本是唯谢宁的命是从的人,他一直觉得,能和主子并肩的女子,不应是江荨那样的。 他未见到江荨的实力,自然不肯轻易出手,那日半日闲的泼皮闹事,他人就在半日闲。 贺先生早就想出手帮江荨,是他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最后折损了江荨的丫鬟,却保住了她的命。 也是那会儿,他看到了江荨的与众不同,与别家闺秀不一样,江荨遇事不是只会哭闹,她同样也会耍一些小计谋。 她睚眦必报,她不知书达礼,却极具个性。 事后,陆远其实是后悔的,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无从选择。 他以为主子不会追究,没想到主子竟如此在意。 也是。差点丢了性命的女子,是江荨,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谢宁将剑拔起来,把剑又插回了陆远的剑鞘中。 “起来吧。记住,没有第二次了!” 谢宁还是原谅了他,陆远并未酿成大错,谢宁的心虽冷,可该讲的情分还是要讲的。 陆远感激涕零:“多谢主子!” 主子能原谅他,是他没想到的,主子向来说一不二,却能原谅他,陆远的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敬仰,主子值得他用命去守护! 谢宁嫌他烦,不耐的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了。 陆远走之前,他还不忘补上一句:“回去自行领罚。” “是!”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陆远却一点害怕的反应都没有,相反,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主子是真的不再追究了。 他走后,便落到贺先生了,躲不掉贺先生只有硬着头皮上来了。 “主子,陆护卫他也是一时糊涂,不过他本意是好的,属下相信,陆护卫对主子绝无二心!主子,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陆护卫一般见识!” 他平时就喜欢和陆远斗嘴,虽然陆远总是板着一张脸不搭理他,可他也知道,他们是朋友。 看着朋友有困难,贺先生还是不忍心的。 在这种时候,贺先生还想着给陆远求情。 “你也免不了责罚,玩忽职守,平白被如意坊的人钻了空子,自行领罚吧。” 说完,谢宁便转身离去了,他是江鸿武的下属,方才没有跟随游街,这会儿得赶过去会和了,指不定还得面圣。 贺先生拱手,恭送着他离开。 心里就跟打鼓似的,这往后可得仔细着点了,再出差错,他就不用待在主子身边了。 …… 江荨自从出了半日闲,嘴角便一直挂着一抹笑容,好似暖阳,沁人心脾。 原来半日闲背后竟是谢宁,他早两年回来的,也合情合理,谢宁本就有这个本事,不足为奇。 难怪贺先生对她如此恭敬,江荨的脸上满是骄傲,这才是谢宁该有的风采,他当是如此。 她撇了一眼桃叶,桃叶低着头,似乎还在意着方才她的训斥。 “你觉得委屈了?” 桃叶忙解释到:“小姐,奴婢并未觉得委屈,奴婢是在反思,奴婢做什么都不如挽玉姐姐,给小姐添麻烦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底气也明显不足了。 江荨摇了摇头,不委屈?岂有不委屈的道理,只不过是不敢表露罢了。 “既然如此,回去你便去禹冬院找周嬷嬷教你规矩,什么时候参透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凡事要有自知之明,桃叶还是欠缺了些。 得到这个结果,桃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她怕说多了,只会惹得小姐厌烦,有些事,她自己明白就行,小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给了她机会,她当好好珍惜才是。 江家可谓是格外热闹,为了迎接江鸿武回家,还在门口挂上了红灯笼。 大伯却还未回府,归京必定是要面圣的,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不过晌午刚过,便有了消息,未见江鸿武其人,却是一旨圣旨先到了江家。 圣旨是文康公公亲自来传的,给足了江家面子。 老爷子颤颤巍巍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荣光。 “哟,江老,您可得当心呐,陛下可特意嘱咐了,老爷子您啊,不用跪着接旨!” 正欲下跪,文康赶紧扶住了老爷子。 下人赶紧搬了椅子来,让老爷子在一旁坐着,有江二爷他们跪地恭迎,就足够了。 文公公将圣旨摊开,以圣上的口吻将圣旨宣读了。 说是封江鸿武为一品镇远将军,还赠了他一处宅子,作为他的将军府。 听着,便知道江鸿武有多受圣宠了。 江荨低头想着,陛下这是明着拉拢江家了。 若说先前站队太子是无可奈何之举,那如今江家得了圣宠,便是注定了要和太子一条心。 第一四二章 大伯其人 圣旨交予江二爷,江二爷只觉得有万斤重,同时又觉得分外骄傲。 他们江家,也出了一个大将军!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 连氏和江妍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了,受封赏的,是她们的丈夫和父亲,他们只觉得无限荣光。 众人都以为旨意只此一道,却不料文公公还带了陛下口谕。 “将军夫人何在?”文公公眯眼笑着,面容看着很是和善。 连氏上前,恭敬的对文公公行了大礼,懵懵懂懂就成了将军夫人,连氏的脑子现在还是晕乎乎的。 虽然成了将军夫人,她也并非翘尾巴。这文公公的面子,可不能不给。 见连氏如此看得起他,文公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咱家可当不起将军夫人的大礼,咱家是传陛下口谕给夫人的。” 连氏一听,又欲下跪,圣喻需得庄重,不得轻曼了。 文公公伸手,没有让她再下跪接旨。 “夫人,陛下说了,仅是一道口谕,无需下跪。” “多谢陛下!” 连氏明白,她是沾了丈夫和江家的光,若不然她一个胡人,就算是将军夫人又如何,照样矮人一截。 陛下的意思是封赏连氏为二品诰命夫人,只是这封赏的圣旨嘛,倒是不急,先是给她提个醒。 江鸿武打了胜仗,圣上要给他办庆功宴,就在今晚。 当着众人的面下圣旨,更加体面。 文公公还透露了一点,那便是连氏的诰命夫人,与江鸿武有关。 明眼人都能猜到,应是江鸿武求来的。 江荨看了过去,江妍正好也看了过来,她们俩心照不宣,大伯实乃易京一等一的好男人。 他这一生,只娶了连氏一个妻子,因着连氏的身份,他多年都未晋升,他也无悔。 现在终于守得云开了,大伯娘这么多年的愧疚也该消散了。 传完圣上旨意,文公公就要走了,老爷子便吩咐江二爷亲自送文公公出去。 让江管家跟着,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该少的。 老爷子起身,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走到连氏跟前,说到:“好好收拾收拾,莫要丢了老大的面子。” 他指的是晚上的宫宴,说话的语气很是僵硬,便让人以为老爷子是在讽刺连氏小家子气。 好在连氏并未多想,只是点头应下了。 江管家随江二爷去了,江荨只有自告奋勇扶着老爷子回去了。 “你大伯呀,从小就犟。他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变,也罢,我也快要去找他娘了,他自个儿高兴就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咯。” 老爷子叹了叹气,想当初,大伯江鸿武说要娶一个胡人做妻子的时候,老爷子震怒,直接明言,绝不认连氏做江家的长媳。 可他终究还是认输了,他拗不过儿子,也没有资格管他。 江荨悄悄撇了老爷子一眼,他眼里有的,只是平和而已。 老爷子早就释怀了,只不过拉不下脸而已。 “祖父,您会长命百岁的!”江荨是真不希望老爷子这么快就去了,老爷子虽恨,却也有他的温情。 以前江荨觉得,老爷子眼里只有利益,可现在倒是不尽然,对自己的至亲之人,老爷子是不同的。 听着江荨娇软的声音,他只是笑了笑,长命百岁又怎样,他活了这么些年,有过辉煌岁月,亦有过人生低谷,他看够了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倒不如早些去找夫人,夫人走得早,他便将他看到的这些事,同她慢慢道来。 到了幽院,老爷子便撵她走了,说是她太吵了,走了清静。 江荨也就没有再留下陪他说话,老爷子哪里是嫌她吵闹,他是怕牵挂太多,反而多生愁绪罢了。 她一个人在府上走着,看着这里生机勃勃的一切,再回想起前世的熊熊大火,最后只不过化作一声叹息而已。 桃叶一回府,便去找了周嬷嬷学规矩,蘅芜院的丫鬟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打探。 挽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桃叶这一走,她自然就不能躺下去了。 原本她早就能和桃叶一起做事了,只不过是她想多给桃叶一些机会。便让桃叶跟在小姐身边,想着也能锻炼锻炼她。 谁知,桃叶还是犯错了。 “小姐似乎很高兴?”想起谢宁,她嘴角的笑便没停过。 江荨挑眉,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宫宴是圣上准备的,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得参加。还得携府上家眷一起,算是隆恩。 江荨是江二爷嫡女,自然是免不了要去的,挽玉这就开始准备了。 又是选合适的衣衫,又是帮她梳妆打扮的,一通忙活。 “哥哥回来了吗?”大伯回京是大喜事,四方书院也休沐了,只不过被太子拉着去看大伯的雄姿了,并未回江家。 挽玉答到:“应是回了吧,奴婢方才见禹冬院的人去霁月轩了。” 他们兄妹俩感情好,挽玉见惯不惊,每次江凌回府,江荨都尤为高兴。 江荨点头,看来,哥哥是被母亲请去了。 也是,有母亲给哥哥操持着,她无需忧心。 永安郡主自然也没有忘记她这个女儿,送了一些金玉轩新出的金钗过来。 挑了几样,江荨便让人把剩下的给江柔送去了。 她现在是自己这边的人,给她这些东西,也不为过。 稍晚些的时候,大伯和大哥江凌便回府了。 除去相迎的主子们,那些个下人,也都凑了上来,想一堵大将军的雄姿。 江鸿武不愧是武将,那一身的气势叫人胆寒。 那双虎眸与老爷子如出一辙,浓密的胡子遮挡着他的脸,却仍旧能看出他的长相。 与江二爷的儒雅不同,江鸿武要更加的阳刚一些,只一眼江荨便对这个大伯生了好感。 他身侧的,正是大哥江卓。 江卓都与江鸿武差不多高了,长相也差不多,只是江卓身上,独有一股少年傲气。 看着威风凛凛,让不少的丫鬟都红了脸。 二少爷江凌长相英俊,儒雅中却也透着些许的清冷,她们望而生怯,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而江卓却不一样,江卓比之年长,此次回京,想必就会将他的亲事给定下来。 在此之前,通房丫鬟必不可少,待少夫人过门,兴许还能抬姨娘,这么一想,她们可不得生出些别样的心思嘛。 连氏站在最前面,眼中满是泪水,她在易京等了他这么些年,其中苦楚,只有在这一刻,她才得到了慰籍。 江鸿武不苟言笑,不过看着连氏的眼神,却分外温柔。 他本就不是墨守陈规的人,没有顾忌众人,直接将连氏揽进了怀中,让她在自己怀里发泄。 第一四三章 江卓 连氏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纵然她只想倚在丈夫怀里哭个够,可这么多人都等着给丈夫见礼,她得知分寸。 连氏擦了擦眼泪,让江妍上前来了。 “妍儿,你不是天天都念叨着你父亲吗,现在他就在你面前,你这孩子倒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夫君,还记得你和卓哥儿离开时,妍丫头才五岁,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连氏感怀着,没有苦楚,只有希望。 江妍忽然变得怯生,不敢抬头看江鸿武,倒不是她小家子气,只是觉得,父亲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鸿武走时,还是白面郎君,现在却是一枚硬汉,江妍觉得心中有一些出入。 女儿如此,江鸿武有的只是怜爱,在边塞驻守多年,他最想念的便是妻女,可奈何只能是想而已,他回不来。 一转眼,曾经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儿都长这么大了,时间流淌之快,使人猝不及防。 “妍儿只是太久未见到父亲了,猛然到了跟前,却不知该说着什么好了。她总是在信中同儿子说,她有多想您,那些信,您也是一封不落的看过的。要儿子说,您呀,就是太严肃了,好歹也对妍儿笑一笑嘛!” 江卓打趣着父亲江鸿武,他和父亲待了这么些年,也不完全只有父子情谊,在战场上,他们先是战友,再是父子,这些调侃的话语,再正常不过。 江荨偷瞄着这个大哥,他倒是与他的长相不符,看起来挺风趣的。 前世,大哥和大伯皆未返乡,她只识得大伯,却从未见过大哥。 有这么一个大哥,貌似也不错。 听了江卓的话,江鸿武真真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却一点都不和蔼,还有些狰狞。 江妍终于忍不住了,笑出了声来。 “父亲!”不是父亲变了样貌,而是父亲随她一起成长了,江妍大着胆子唤了他一声。 这一声清脆而又响亮,江鸿武的眼中突然就闪了些许的光亮,他是一个父亲,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江鸿武满是骄傲,江妍落落大方,女儿的信中,掩饰不住的是她的思想和才情,他很满意。 他的女儿就当如此,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禁锢。 江卓和连氏相视一笑,而后江卓无声的吐出“母亲”两个字,让连氏又忍不住落泪了。 他们一家沉浸在团圆的温情中,仿若是有一层屏障在中间,将他们与众人隔开了一样。 好在连氏识大体,让江卓给长辈一一见了礼,这才缓和了气氛。 永安郡主倒是觉得没什么,人家一家团圆,他们非要在此围观,本就欠缺考虑。 再说了,大伯本就是痴情人,大嫂和他这么多年未见了,可不得好好温存一番嘛,合情合理。 可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江二爷和老夫人也在此,老爷子因为心中别扭,便没有前来。 江二爷皱着眉目,他不喜连氏也正是因为此,他和母亲都在此,大哥的眼中却只有连氏和妍丫头。 不能说大哥不知礼数,他只好怪罪到了连氏身上。 “孙儿江卓见过祖母,多年未见,祖母还跟以前一样,江卓长大了,祖母却仍未老!”江卓那张嘴能说会道,原本脸色不好的老夫人,顿时也喜笑颜开了。 江卓好言好语在先,她不好生分了,也一口一个好孙儿唤着。 江荨的眼神就未离开过江卓,这大哥也甚是好玩了一些,看来日后这府上不会如此冷清了。 轮到江二爷,江卓又是巧舌如簧,唬得江二爷一愣一愣的,直夸江卓好儿郎。 逗得江荨江妍这些孩子,直笑得合不拢嘴。 “江卓见过二婶!二婶,方才我从远处可就瞧见您了,我还纳闷,这府上还有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呢?原来方才窥见到的竟是二婶仙姿!”他夸张的描述着,那语气,就好像说的跟真的似的。 说着话,既是叫人心生蜜意,又觉得难为情。 永安郡主嗔了他一眼:“你这孩子,从哪里学的这一套?” 江荨想着,江卓常年待在军营,军中什么人都有,大有有过家室的,或者尝过美人香的,捡些话也不足为奇。 关键是江卓会将话说得漂亮,讨人家欢心,这也是本事。 江卓哈哈一笑,又指着江凌和江荨兄妹俩问到:“你们俩便是凌弟和荨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当初我随父亲离京之时,凌哥儿你才这么高点,现如今都快赶上我了。就是看着文弱了些,男孩子还是健硕些才好。” 一边说着,他还下手了,一巴掌拍在江凌的肩膀上,江凌却面色不改,仍旧微笑看着他。 江卓来了兴趣,正准备再出手,与江凌过两招。 “江卓!不得无礼!”江鸿武适时呵斥了他,这小子最喜欢与人切磋,在军营时有一个谢宁陪他切磋,可这是江家。 江凌一看便是不会武功之人,忍下他一掌,已是不错了,他还想造次,那就必须得制止他了。 不然江卓再与江凌那孩子过两招,兴许庆功宴都去不成了。 他可听说了,江凌是太子伴读,有个三长两短,事就大了。 江卓悻悻收手,有些惋惜,他当江凌是个能打的,差点上头了。 “能吃我一掌,也不错了,凌弟,待改日有机会大哥再找你过两招。”江卓还是挺欣赏江凌的,与别的文弱书生不同,江凌还是有两下子的。 江凌终于笑着回应了他:“江凌随时奉陪。” 见江荨一直盯着他,江卓觉得甚是有趣,她听妹妹在心中提起过,这个荨儿可是个小霸王,现在看来,有失偏颇,分明就是小仙子! 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配上她的装扮,就跟仙子无异,怪招人喜欢的。 “荨儿妹妹盯着我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了什么?”他是习武之人,自然将江荨的各种神态收入了眼中的。 江荨眼中,更多的是探究,没有恶意。 江荨扬起小脸,嘿嘿一笑:“荨儿是被大哥的英姿给吸引了,移不开眼。” 论拍马屁,江荨也是数一数二的,她是小姑娘口吻,比起江卓的花言巧语,显然江荨要更胜一筹。 江卓浅笑,这个妹妹倒是有趣,难怪妍儿常把她挂在嘴边。 “那是大哥英俊一些,还是你二哥哥更加英俊呢?”将这个问题抛给江荨,他便是要看江荨如何回答他。 江荨挑眉,大哥倒是会挑事,不过她也没在怕的。 第一四四章 怎么长相如此清秀 “自然是二哥哥了!”江荨笑眯眯的回答到。 江卓不服气,追问到:“何出此言?难道不是你大哥我更加风流倜傥吗?” 江凌虽长得好,不过他才最有真男人的血性,他当江荨会说是他,没想到人想都没想直接说是江凌。 江荨背着小手,一本正经的说到:“哪有大哥这么问话的,大哥既然问了,那在妹妹心中,自家哥哥自然是最英俊的。大哥若是不信,你问问大姐姐,她说什么也会选你你的。” 江卓失笑,这丫头,真是古灵精怪的! 江柔是庶女,反而得给江卓见礼,江卓用鼻音“嗯”了一声,就算是应和了。 江卓见礼完了,就落到江凌和江荨江柔兄妹给江鸿武见礼了。 江鸿武虽然不苟言笑,却也没有板着一张脸,好歹还是能感受到些许的和蔼的。 江鸿文的这三个孩子里,江鸿武最喜欢的,还是江荨,许是江妍的书信中经常提到她。 江荨这孩子,的确讨人喜欢,听着她软糯的声音,他的心里就暖暖的。 她和自己的妍儿一样,就该被宠着。 “大伯是奉旨回京,也没时间准备什么礼物,小荨儿可别怪大伯小气才好哟!”江鸿武回来得匆忙,就连江妍也是未曾带礼物,更别说是江荨他们了。 “大伯平安回家便是最好的礼物了!总归不会少了荨儿的,待有机会了,大伯再补上也是一样的,荨儿等得起!”小孩子心性,江荨展露无疑,却又恰到好处,不会惹人反感。 江荨孩子气的一面,让众人都捂嘴笑了起来。 这样一来,也还不错。 没说两句话,江家众人便一齐赶去宫中了。 江鸿武是庆功宴的主要人物,他是自己一人先去的,江卓便和江凌一起,在前面为江家的马车开道。 连氏同永安郡主是一个马车的,她们俩现如今亲如姐妹,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江荨江妍和江柔三姐妹是一起的,上马车之前,江凌偷着给了江荨一块手绢。 江荨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了,冲着江凌甜甜一笑,也就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 江妍紧随其后,待三人坐稳了后,马车才缓缓动了起来。 把手绢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几块色泽诱人的糕点,光是闻着味儿,也知道很美味了。 哥哥果然懂她! 打扮过了,就不便再进食,江荨也就只喝了一些汤,肚子是饿得只差没发出声响了。 江凌一猜便知,便借口说自己想吃,让永安郡主准备了一些,结果他一口没尝,都包起来给江荨了。 “大姐姐,三妹妹,你们要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吗?”出于礼貌,江荨便问了江妍和江柔,虽然她们一定不会吃。 果然,江妍摇了摇头。 轻声说道:“荨妹自己吃就是了,姐姐不饿。” 她只喜欢看江荨吃,虽然点心很有食欲,她却提不起来兴趣。 江柔也摇了摇头,倒不是因为她不饿,而是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再吃,她怕这衣裳坚持不住。 她的衣衫都是严格按照自己的尺寸做的,稍微吃多了,便能看得出来。 江荨撇见她的小动作,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自顾自吃起了点心。 幸亏她的衣裳是锦绣坊做的,因为腰间的玄机所在,她吃多少都看不出来,倒是能满足她的胃。 江荨吃得开心,把江柔给馋坏了,待江荨吃完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吃饱了,江荨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这种宫宴上,基本上都是去凑人数的,她深有感触。 “吁——” 马车再一次骤停,虽然江荨已经能做出应对了,却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头。 她掀起马车珠帘,撇见前方一抹鲜红,她便知道是谁了。 果然,又是张清郁! 她扶额,怎么每次这厮出现,都非要与她的头过不去呢? 江妍也猜到是清世子了,她看着江荨捂着头,皱了皱眉。 一码归一码,他又害江荨撞到头了,理应被教训一通! 当然,不用江妍费心。 有江凌和江卓在,清世子估计够呛。 若只有江凌一人,或许这个亏他们就吃了。 不过,江卓是个不怕事的,清世子的大名,他也听到过。 如今清世子冒犯在先,他自然得会会他。 江荨想看个究竟,便直接将珠帘拂到了一边,真好就撞到了清世子的眼睛里。 见着她,清世子很是兴奋,一张脸上愣是笑出花来了。 想着头上的包,江荨实在生不出什么好心情,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了。 “你便是岐王世子?怎么长相如此清秀?”他是失礼在先,江卓的语气自然不会太客气。 他是在揶揄清世子像个女子,不过以清世子的长相,的确可以用绝美来形容。 若他真是个女子,说不定北周第一美人都非他莫属了。 可惜了,岐王爷没有生出个女儿来。 被揶揄的清世子面色不改,这才将目光投到了江卓身上。 清世子不甘示弱的回复他:“小爷瞧你才像是不入流的飞贼,在这易京之地,敢指着小爷鼻子说话的没几个,你胆子还挺大!” 他可是纨绔子之首,岂能任由江卓欺负? 就是他这副二世祖的模样,让江卓十分不顺眼,他拔出剑来,指着清世子,虽然离得远,却能感受到他的满腔怒意。 被冒犯的清世子还未多说,于洋也拔剑了。 不管这江家公子想做甚,他的职责便是保护好世子,不管是何人,该出手时他都不会手软。 于洋一出剑,便让江卓眼前一亮。 于洋是个高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去会会他!”江卓很是兴奋,比起清世子那个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他更欣赏于洋,提剑便与于洋缠斗了起来。 两道身影飞来飞去,只能听笑声依稀分辨出哪个是江卓。 他们俩打得火热,这地上的人可就头疼了。 江凌的脸色不是很好,这已经不是一两回了,清世子飞扬跋扈,当仔细给他一个教训才是。 可惜,大哥瞧不上他,跑去与于洋切磋了。 他也不敢对清世子出手,且不说他动不得,就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江凌也动不成手。 江凌跟太子的关系还算不错,太子为经常在他耳边念叨,说清世子虽然纨绔却无忧无虑,是他最为羡慕的。 太子殿下身后,若是没有岐王做倚靠,他拿什么跟容王争? 岐王就清世子这么一个儿子,那就是宝贝疙瘩,江凌是碰也碰不得的。 第一四五章 他是我的 清世子直接越过江凌,走到了江荨所在的马车跟前,嬉笑着。 “小爷先前跟你说书院见,没想到不用等那么久,今儿个进宫,倒是先碰上了。” 江荨暗自翻了个白眼,清世子可真会装,他就是大尾巴狼,他能不知道大伯进京和宫宴的事? 江妍和江柔都在盯着她,江荨面色不改,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珠帘,将清世子那张笑脸挡在了外边。 “这个碰字倒是没用错,世子每回出现都让江荨分外头疼!”再撞几次,她或许就成傻子了。 江妍是既心疼,又觉得好笑,表情极其奇怪。 清世子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方才见她捂着头,也能猜到她是撞到脑袋了。 他正欲开口说话,永安郡主的侍女便过来了。 虽然有江卓和江凌两兄弟开道,可永安郡主还是让江荨她们姐妹的马车走在中间的,她和连氏反而在后面跟着。 这前面停了下来,永安郡主自然得探清所谓何事。 江卓和于洋就在他们头顶打斗,你来我往,时不时的踏一下马车的车顶,吓得人心里直打颤。 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清世子张扬,他横冲直撞,人们最多也只是在心中暗骂几句,便不敢再出声了。 “二少爷,郡主让奴婢前来问问,是不是冲撞了清世子?郡主还说了,若是的确有所冒犯,还请世子多多担待,待进宫之后,郡主亲自去向岐王妃请罪。” 清世子是小辈,永安郡主也不好亲自出面,只好使唤了侍女传话。 江凌松了一口气,果然还得是母亲聪明,他不好和清世子起争执,却又不想跟他如此耗下去了。 江凌拱手道:“清世子,你也听到了,若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还请世子多多担待!” 清世子的笑容僵了僵,说这话的人是永安郡主,他就是想翻脸,也不敢。 “行了行了,你们走吧,记得别在小爷母妃跟前说小爷的坏话就是了!” 他不怕岐王,也不怕圣上,就怕他母妃教训起他时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江荨轻笑,她当清世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他刚说完,江卓那边便分出胜负了。 江卓征战多年,于洋虽然武艺高强,却不敌江卓的反应。 只是过招,也不可能以命相博,不过是点到为止罢了。 于洋输了,也未垂头丧气,看江卓的眼神反而多了两份敬佩,有江卓这样的将才,北周的江山社稷才得以稳固。 江凌看了侍女一眼,让她去回禀永安郡主了。 江卓见清世子直挺挺的站在妹妹们的马车前,气不打一出来,又想拔剑教训他了。 于洋捂着心口,分明受了点伤,却还是挡在了清世子跟前,有些许的狼狈。 清世子本就没有挡道的意思,见江家众人个个都对他是冷眼相待,他撇了撇嘴,拉着于洋将路让了出来。 江凌再度拱手行礼,道:“多谢世子!” 他让江家先行进宫,可是给足了江家面子。 江卓虽然不喜欢清世子,但他已经知晓清世子身份,这会儿动手,就不好向父亲交待了。 这易京的水,他又不是不知道有多深,既然清世子这会儿识趣,他便放过他就是了。 他们走得倒是快,马蹄声起,一会儿便没了影。 “他在试探你?”清世子看着于洋的狼狈模样,问了一句。 于洋点了点头,若是不然,他也不会受伤。 江卓的确难缠,武功高强,嘴巴又贱。幸好他不是敌人,不然于洋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既然你没有大碍,我们便也进宫了,去晚了可就没热闹看了。”清世子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在的地方,那必定是有热闹看,宫宴如此盛会,热闹可不止一处。 一点轻伤而已,于洋没放在心上,施展轻功飞到了马车跟前上坐着,待清世子坐稳后,才架马往宫中赶回去了。 印象中,江荨进宫的次数寥寥无几,还是她及笄之前进宫参加过宫宴,其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看着宫中的美景,江荨微微失神,这里的美有一种沉闷的感觉,美则美矣,却少了些生气。 在宫中的规矩与宫外不同,需要注意的就更加多了,江荨三姐妹怕出错,紧跟着永安郡主,就怕平白生了事端。 郡主娘所到之处,便有一群夫人围了上来,在易京世家中,永安郡主的名望倒是不低。 别的夫人江荨不识,不过孙夫人和孙妙珠江荨一眼就认出来了,孙妙珠拼命给她使着眼色。 江荨微笑应对,这会儿可走不得。 江鸿武被封大将军一事,早就传遍了易京了,连氏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将军夫人,以往暗讽过她的,这会儿都很忘却了似的,净捡好听的话说。 无非就是夸连氏人美,好福气。夸其女儿江妍,有的没的,一通胡说。 这些人,便是那顺风倒的墙头草,江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到江荨这里,她们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江荨小小年纪便进了四方书院,夸其才情了得。 毕竟在江妍的衬托下,江荨的确不及她。 连带着江柔更甚,在她们俩身旁,更像个体面的丫鬟。 给这些夫人一一见了礼,又是赢得了一番夸赞。 江荨在郡主娘耳畔低语了几句,便悄悄给孙妙珠招了招手,她们俩就先溜走了。 江妍比她们俩大,也不好跟着,就在连氏身边,看着那些夫人们攀谈,她也该学着点了。 江柔想跟着,又被孙妙珠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孙妙珠不喜庶女,对江柔没什么好脸色。 “江荨,你上次不是还跟我打听谢家大公子吗?我可听说了,他这次立了大功,还得了陛下青睐呢!虽然他年纪轻轻,却是难得的将才,我听我爹说,他的前途一片大好呢!” 孙妙珠四下看了一眼,才悄声在她耳边说着。 她们毕竟是姑娘家,议论一个男子,自然得多注意注意,不然被有心人听去了,免不了会被诟病。 孙妙珠脸上满是崇敬,她光是听她父亲说起,就觉得谢家公子无比神勇,她是见过谢宁的。 江荨没说话,看着孙妙珠的神情,她不可否认,自己有些别扭。 孙妙珠却凑上来,神神秘秘的问到:“你不会真是喜欢他吧?” 江荨凝视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的答复着:“他是我的!” 孙妙珠愕然,她只是想打趣江荨,江荨却语出惊人,着实是吓着她了。 如此大胆,的确是江荨的风格。 第一四六章 她也配? 她想了一下,他们俩的确挺配的,不过就是谢宁比她大好几岁,只怕是江荨的一厢情愿。 孙妙珠很是担心,谢宁的婚事,往后必定由不得自己做主,他到了该成婚之际,就算谢大人不着急,陛下也未必不会插手。 “江荨,你真认定他了?你不会是把敬佩当做喜欢了吧?我以前还嚷嚷着说要嫁给我爹,被我娘骂了一顿呢嘿嘿!”孙妙珠希望江荨是哄她的,可江荨的神色的确很认真,不似作假。 江荨目光坚定,只是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别的了。 孙妙珠耸肩,没办法了,江荨死心眼,只求她长大后,不要再如此执着。 孙妙珠只当江荨是年少不懂,想着往后,待谢宁成婚,她就正常了。 “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让你一个野种跟在本郡主身后,方才那些小姐都笑话本郡主,你以为装作哑巴,本郡主便会放过你了?真是天真!香兰,掌嘴!” 原以为是宫里的争端,结果看清之后,竟是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子指着江姒的鼻子骂,那应该便是锦荣郡主了。 江荨和孙妙珠对视了一眼,隐在了柱子后面,看着一旁的许锦荣发威。 这里人少,没什么人过来,除了江荨和孙妙珠,便只有宫中宫女偶尔经过了。 许锦荣怒气冲冲,江姒哭得梨花带雨,却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 听许锦荣所言,看来她是被人耻笑了。 温阳公主不仅将江姒接回了公主府养着,还让她来参加宫宴,便是不怕流言蜚语。 可许锦荣不一样,她从出生就是无比骄傲的,小小年纪便被封为郡主,更是觉得高人一等,就是宫里的小公主,也得尊称她一声表姐。 因江姒的原因,无端被人耻笑,她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她身边的侍女叫做香兰,听了她的吩咐,当即两个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江姒的脸上。 听声响便知道,香兰用了多大的力,打得江姒是眼花耳鸣,甚至嘴里还吐了血。 被如此对待,江姒仍旧咬着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她不肯求饶,便是在打许锦荣的脸,许锦荣气得伸出脚去直踹她。 嘴里还不饶人:“你还想着母亲回来救你呢?我告诉你,今日我就是打死你,母亲也救不了你!贱人!敢在母亲面前算计我,我今日就让你在这宫宴之上,永远抬不起头来!” 一想起母亲找她谈话,说的却是让她不要欺负江姒,甚至还提及了她那早逝的父亲,说她和父亲一个德行,都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许锦荣将那些耻辱都记在了心里的,如今寻了这个机会,她得让江姒脱层皮! 江荨却注意的是,许锦荣说温阳公主顾及不到江姒这事儿上。 温阳公主明知道许锦荣和江姒不对付,却还是让江姒跟着许锦荣,在前面,也没有见到温阳公主,那她究竟是去了什么地方? “你那庶妹分明就是咎由自取,在江家虽然是个庶女,却也好过被那许锦荣如此欺辱,真是不识好歹!” 饶是孙妙珠再讨厌江姒,可看着江姒的惨状,她也是颇有一些怜惜之意的。 江荨回神,没答话,扯了扯嘴角,没有苟同。 江姒在公主府可没吃多少亏,虽然明着是说许锦荣处处与她为难,可她却赢得了温阳公主的怜惜,她的算盘是打得极响的。 那边,香兰正欲扒江姒的衣服,自然也是许锦荣吩咐的。 江姒紧紧护着自己的衣衫,挣扎着不让香兰碰,可香兰是侍女,她好歹也是个小姐。 不仅衣服没护住,身上还青一块的紫一块。 香兰只留了中衣中裤给她,江姒眼里含恨,满是屈辱,她如今的模样,蓬头垢面,不注意瞧还以为是从冷宫里跑出来的疯子。 许锦荣笑得猖狂,趾高气昂的凝视着她:“本郡主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前去宫宴,还不得像只老鼠一样,缩在洞里不敢出来?哈哈哈哈哈!” 侍女香兰也跟着笑,想讨许锦荣欢心,还踹了江姒两脚,江姒便没了生息。 “真是没意思,我们走!”许锦荣不忘对着江姒补上一脚,继而转身,张扬的离去了。 恰好,沈芙也寻来了。 “郡主,你去哪里了?方才皇后娘娘正寻你呢。”沈芙刚去见了皇后,出来却不见许锦荣和江姒了,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她。 许锦荣可不想沈芙多管闲事,换上一副笑脸,亲昵的拉着沈芙的手,带她远离了这里。 至于江姒,便让她自生自灭,有人来见着她这副模样,流言蜚语自然就会传开,她可没留下什么证据,江姒就是想推在她身上,也拿她没办法。 沈芙稍加讶异,许锦荣平白示好,这可不正常。 不过,她也没过问太多,不然在宫宴上失礼,许锦荣倒是不在乎,她就得仔细着点了。 “郡主,江表妹呢?”江姒跟着许锦荣的,这才一会儿,江姒就不见了,沈芙比她们俩大,免不了多问一句。 想起江姒,许锦荣面上便浮现出厌恶的神情出来,沈芙这么关心江姒,她心中更加恨江姒了。 一个个的,都对一个野种关爱有加,她也配? “谁知道呢?许是没有见过世面,被这宫中的景致给迷了眼,本郡主也不知她去了哪里,表姐担心她做甚?横竖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野种,表姐废那么多心思在她身上,倒不如多捧着本郡主,哄得本郡主高兴了,表姐便不必担心本郡主会难为你了。” 许锦荣不以为意,看着沈芙谨小慎微的模样,她就觉着好笑,在公主府,她才是那说一不二之人,沈芙把江姒那贱人看那么重,可没什么前途。 沈芙面色不该,只是回了一句:“沈芙只是担心江表妹会出什么事,她如今是公主府的小姐,在这宫中不见踪影,怕惹出什么大事,牵扯到了姨母身上就不好了。” 终归公主府的主人还是温阳公主,许锦荣胆子是大,可温阳公主到时候追究起来,恐怕许锦荣也承担不起。 闻言,许锦荣脸色白了又白,她是太过气愤了,压根没想那么多。 可这做都做了,这会儿再去寻她,那不是自打嘴巴吗? 许锦荣是做不来的,她佯装发怒,拉着沈芙去见皇后娘娘了。 江姒死了才好,便不用让她多费心思了。 她们走远了,江荨和孙妙珠才出来了。 孙妙珠快步跑了过去,江姒正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了,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很是吓人。 “江荨,现在怎么办?”孙妙珠吓坏了,她甚至不敢多看江姒的惨状。 第一四七章 莫名心安 看着江姒现在这个模样,江荨心中其实挺解气的,她真的很想不理会江姒,任由她自生自灭,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 温阳公主在意江姒这个女儿,便有利用价值,为了北周基业,她不能意气用事。 死一个江姒或许没什么,但平白惹来一身腥就让人头疼了。 “还能怎么办,她还没死,找人来救她要紧。”闻言,孙妙珠赶紧撒腿去叫人了。 江荨不忘补了一句:“莫要声张,最好寻一下温阳公主府的侍女。” 温阳公主不可能真就放许锦荣带着江姒,一定还有心腹跟着,看这情形,大抵是被许锦荣支开了。 江姒这副模样,若是被众夫人知晓了,届时丢的不仅是公主府的面子,他们江家也得被人非议。 虽然是许锦荣动的手,可保不齐江姒醒来后,会反咬她和孙妙珠一口,还是谨慎些才好。 孙妙珠点头,飞快的去寻公主府的侍女了。 江荨回过头,看着江姒,心情很是复杂。 她有时其实挺佩服江姒的,她的心智,绝对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该有的。 她与江姒之间的恩怨,总归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江姒啊江姒,你大抵怎么也想不明白,被你玩弄于鼓掌间的蠢货江荨,怎会突然间开窍吧?上辈子你欺我,辱我,这一世,我要你加倍奉还!” 说着,江荨突然就笑了,可怜她上一世什么都做不成,含恨而终,那恶人却活得好好的。 上天倒是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可她心中总有遗憾,心中的那道坎怎么也跨不过去。 江姒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得放弃,又晕了过去。 孙妙珠没仔细找,那侍女便亲自找了她。 “孙小姐,你可知道我家二小姐在何处?”那侍女看上去十分着急,她似乎也在寻孙妙珠,见着孙妙珠的身影便追了过来。 孙妙珠诧异,问到:“你是特地在寻我吗?难不成是有人告诉你,我见过江姒?” 孙妙珠又不是傻子,这侍女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显然就是有人说了什么。 侍女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是,方才奴婢寻我家二小姐的时候,清世子告诉奴婢,孙小姐知道我家小姐在哪里,奴婢便找来了。” 她本是不想说出清世子的,可孙妙珠盯着她,她又不敢撒谎,只能交待了。 孙妙珠头皮发麻,怎么哪里都有清世子那个恶霸?难不成清世子方才也瞧见了许锦荣的恶行? 没想太多,孙妙珠赶紧引着侍女去找江荨了,宴会就要开始了,她们得赶紧赶回去,不然一会儿失了礼数,会被骂。 侍女没想到江姒竟会成了这副模样,心惊不已,温阳公主千叮咛万嘱咐,说要保护好这二小姐,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这种事。 她是有苦难言,方才带二小姐走的是锦荣郡主,可她又不能指认是锦荣郡主所为,二小姐昏迷不醒,也不能帮她佐证,待公主归来,兴许就是她的死期了。 仔细想了一番,再看江荨和孙妙珠的时候,她的眼神就不对了。 江荨冷然一笑,她便知道会是如此。 这侍女想活命,只有将伤江姒的凶手推到她跟孙妙珠身上来,只是,她一个侍女空口白话,没有证据,那便是污蔑。 她以为能逃过一劫,却不知,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温阳公主又不蠢,江荨和孙妙珠压根就没理由对江姒出手,这侍女真敢推卸责任,温阳公主便有理由直接杀了她。 没有再去管这侍女如何处理,江荨拉着孙妙珠便走了。 孙妙珠还颇有些气愤,她方才也撇见那侍女的神情了,在半日闲听了那么多书,也能猜到那侍女安的什么心。 “江荨,你说她不会将伤人之事推到我们俩身上吧?若真如此,我们便是有两张嘴也说不清了!” 孙妙珠真是后悔,方才就不该多管闲事的。 结果这会儿提心吊胆,真是划不来! 江荨“嗯”了一声,看样子是如此。 见她如此淡定,孙妙珠惊愕了,都大祸临头了,她竟然一点都不慌张! “哦,对了,方才那侍女说是清世子支会她来寻我的,说不定清世子也瞧见了前因后果,一会儿我们就去求清世子出面作证。你与清世子交情不浅,想必,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猛然想起,孙妙珠就好像看到了大救星一般,松了一口气。 江荨动手打人还说得过去,毕竟江姒是江荨的庶妹,若是因为私下仇恨,那也只能说是江荨太过霸道。 江荨身后有江家和永安郡主,至多到时候温阳公主予以小惩戒就无事了。 可她孙妙珠却不敢,她父亲只是大理寺卿,没什么过硬的背景,平白被牵扯进来,那可不是小事,她自然得着急。 江荨听罢却没什么反应,她一点也不奇怪,这宫中各方都有眼线,不一定只有清世子瞧见了。 看来许锦荣此次,难逃责罚了。 见孙妙珠大惊小怪的模样,江荨很是无奈,孙妙珠心思简单,自然没想到那么深处去。 “你无需担心,是非曲直,温阳公主心中自有定论。胡思乱想这么多,不如一会儿多吃一些好吃的,这宫中的吃食,平时可吃不到!” 江荨一本正经的说着,一提到吃食,孙妙珠果然没有再瞎想了,顶多在想,一会儿该吃多少的问题。 倒不是她心大,而是江荨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她有种莫名的心安。 回到宴会上,永安郡主还问她去了哪里,江荨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说是和孙妙珠去逛了一遍御花园。 她说话带笑,永安郡主也未起疑,让她规规矩矩坐在自己身侧了。 宫宴之上,男女分席而坐,江荨本想问问清世子温阳公主之事,却也没了机会。 女宾这边,本来是温阳公主坐首位的,可迟迟不见温阳公主现身。 许锦荣和沈芙已经安稳的坐着了,她身侧还有几位公主坐着,有说有笑的。 沈芙和三公主貌似关系很好的样子,在沈芙面前,三公主像是一个寻求疼爱的小妹妹。 说起三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三公主乃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唤作张玉珺。 同是皇后娘娘所出,三公主却大不一样。 三公主小时跌入寒池中,生了一场大病,治好之后,却成了个痴儿。 虽然三公主心智不全,可她却是太子殿下最在意的人,沈芙与三公主交好,倒是让江荨多看了几眼。 第一四八章 问责许锦荣 和三公主扯上关系,看来沈芙的目标是太子。 她似乎明白了容王所图谋的是什么了,她叹了叹气,其实她挺喜欢沈芙的。 看着沈芙待三公主真诚,并不是装模作样能装出来的,她其实也不想利用三公主吧? 可惜,寄人篱下,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许是察觉到江荨的目光,沈芙恰好也望了过来,撞进江荨澄澈的眼中,她对着江荨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江荨也回了一个微笑,沈芙对她没有恶意。 许锦荣看她盯着江荨这边,也好奇的看了一眼。 “表姐在看什么?”她看过去,除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就没什么了。 沈芙摇了摇头,回答到:“没什么,只是走神了。” 许锦荣冷哼一声:“最好是!表姐,你可别想骗本郡主,不然本郡主生起气来,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沈芙想在公主府过得舒心,还得看她许锦荣的脸色,若是惹她不高兴了,她有的是办法折腾沈芙! 沈芙仍是微笑,没有将她的叫嚣放在眼里。 “锦荣表姐,你别凶芙表姐!”三公主见许锦荣对沈芙冷眼相对,便看不过去了。 她是小孩子心性,看沈芙被欺负,便想着替沈芙出头。 谁知,许锦荣只是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说到:“一边待着去,你一个傻子懂什么?” 若不是人多,她都敢对三公主出手。 她凶神恶煞的模样,把三公主吓了一跳,哇哇的哭了起来。 沈芙皱眉,想教训许锦荣,却也只能握紧拳头,忍了下来。 三公主哭闹不止,沈芙便耐着性子,哄了她许久,三公主才停止了哭泣。 “锦荣表姐是坏人!珺儿以后都不跟你玩了!”三公主指着许锦荣愤愤的说着,眼角的泪珠都还没干。 许锦荣不以为意,她懒得再跟一个傻公主争辩,瞪了三公主一眼,便没有再理会三公主和沈芙了。 转头和别的公主说起了笑,无非就是说三公主的坏话,反正在几个公主的嘴里,三公主永远都是话柄,怎么说都随她们高兴。 三公主哭闹的动静之大,许多人都注意了,不过都是心照不宣,装作没看到。 江荨尽收眼底,她同情的是三公主,三公主什么都没做错,却永远活在别人的非议中。 男宾那边差不多也已经到齐了,东苍的使团也到场了。 这场庆功宴,他们本没有立场参加的,吃了败仗的是东苍,这场庆功宴他们是不想来的,可陛下下了口谕,他们使团必须到场,不然议和的事,就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没有办法,既然都来了北周,东苍使团只得低头。 他们来时,惹了不少人的讥笑。 听说东苍的五皇子也随着使团来了北周,似乎是作质子的。 而今,也才十来岁的年纪。 清世子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个东苍使者簇拥着的小孩,他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无知孩提,一双眼睛里瞧不出别的情绪,更像是一个看破红尘事的老者。 这个五皇子倒是有意思,清世子不免就多看了几眼。 除了笑话不断的东苍使团,便是镇远将军江鸿武最惹人眼球了。 他不用做什么,只是端坐着,便让人不敢小觑。 心甘情愿的在他面前低头,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太过明显,众人也不敢与之对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文康公公一扯嗓子,便让人打了个寒噤。 不用多说,便一一跪地,迎着圣驾。 男女宾客皆一样,都是恭敬的跪着,不敢抬头东张西望。 唯有三公主例外,她可以不用跪,她倒也听话,没有大呼小叫,失了礼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大礼之后,圣上一挥衣袖,才让众人起身。 “诸位不必多礼!兴平一战,我北周将士大败敌国,保住了我北周的社稷,乃是喜事一桩!镇远将军英勇神武,不仅守城有功,还夺回了我北周沦陷多年的城池,更是喜上加喜!” 圣上虽然激动,他的声音却不是那么的有中气,说出这么一长串话,已经是废了很大的力了。 “天佑北周,吾皇万岁!”众人又恭维着喊了这么一句话。 将功劳都推到圣上的身上,才是最正确的。 “诸位尽管敞开了喝酒就是,今夜,便喝个痛快!镇远将军,朕敬你一杯!”说到激动处,圣上也很痛快。 端起金杯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看着江鸿武。 陛下都先干为敬了,江鸿武也不敢推迟,连饮了三杯,才算罢休。 众人连声叫好,江鸿武的酒量之外的血性,更是让众人敬佩不已。 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到场了,温阳公主自然不可能比圣上的排场还要大,她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找了江姒好一会儿,却不见她的人,温阳公主甚至在江家众人里面搜寻,也未看到江姒的影子。 她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侍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温阳公主的脸色也渐渐的变了,看着一旁的许锦荣,神色有些古怪。 “锦荣,你妹妹呢?” 温阳公主质问着许锦荣,她让江姒跟着许锦荣,便是想着在宫宴之上,许锦荣就是不喜欢江姒,也不敢造次。 可没想到,江姒竟然还是没有逃过这一劫。 许锦荣她怎么敢! 被质问的许锦荣有些委屈,她想着没有江姒的前些年,她无论做什么母亲都会依着她。 可现在母亲居然会为了一个野种质问她,许锦荣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怕惹来更多人注意,许锦荣虽然有所不满,却也没有太过张扬。 “她去了哪里,锦儿怎么知道?母亲,锦儿才是您的嫡亲女儿,她只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野种罢了!” 许锦荣哑着声音,冲着温阳公主低吼着,她早就觉着温阳公主偏心了。 她堂堂一个郡主,竟连一个江姒都比不过,许锦荣岂会甘心。 她如此不懂规矩,温阳公主恨得牙痒痒,她此刻就想一巴掌打醒许锦荣,可奈何现在是在宫宴上,她实在不好动手。 野种?她温阳公主的女儿,什么时候成了野种了? 许锦荣不仅不承认她做过的蠢事,还口出狂言,温阳公主自然不会放过她。 碍于还在宫宴之上,她便低声训斥着:“许锦荣,你以为你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我便不知道是你做的了?我告诉你,你既然有胆子做,那就别怪我不顾及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了!” 第一四九章 不知所谓 许锦荣虽然泪眼朦胧,眼中更多的,却是倔强,在她看来,母亲会如此对她,是因为被江姒给蛊惑了。 温阳公主是她母亲,她自然不能恨自己的母亲,只能在心中暗恨江姒,细想之后还有些后悔,方才没有直接取江姒的性命。 沈芙惊愕不已,难怪方才许锦荣遮遮掩掩,原来竟是如此。 怕她脑子一时晕,就稀里糊涂认了此事,暗中给许锦荣使了个眼色,许锦荣这才反应过来。 “母亲,锦儿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江姒她去了哪里锦儿真的不知道!”她怎么敢承认,江姒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她岂能自乱阵脚? 好在,许锦荣胆子大,即便是盯着温阳公主的眼睛,也能面色不改的说胡话。 谁知,温阳公主长袖一甩,便离去了,一个好脸色都未留给许锦荣。 众人不知温阳公主是何故如此,却不敢多瞧上一眼。 江荨和孙妙珠心知,温阳公主是去看江姒了。 温阳公主我行我素惯了,离席也算不得什么。 宴会上觥筹交错,江荨却无聊得紧,案几上的糕点她倒是吃了不少。 这场晚宴,明着是给驻守边关的将士准备的,可这其中暗含的门道,却不止于此。 她百无聊赖,听着屏风另一头的大臣们相互恭维,说到激动之处,还有一些不知所云的字词,也是颇为有趣的。 正听着,却感觉到有一道非善意的眼神在盯着她。 江荨四下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搜寻到了目光来源,乃是她表姐安如沁投来的。 安家已经逐渐衰败,坐的位置也是比较靠后了,若不是因为安康侯这个爵位舅舅还顶着,还得往后靠。 反观江荨,安家姐妹俩都看不起的人,坐的位置却是她们羡慕不来的。 安如沁自以为是侯爷之女,结果却处处不如江荨,心里自然就不平衡了。 安如兰还好一些,毕竟她都已经及笄了,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不像安如沁那般明目张胆。 江荨眨了眨眼睛,这安如沁怕不是醋坛子精转世? 她颇为无辜的眼神,结果落在安如沁眼中,便是她在借机炫耀,安如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好像要吃了她一样。 幸好这宴席上不得肆意走动,不然那安如沁怕是会忍不住跑过来与她为难了。 江妍也瞧见了,她的目光一直是落在江荨身上的,江荨看了什么人,她都清楚。 安如沁目光不善,江荨没做出反应,江妍倒是先发作了。 梗着美目,那冷然的眼神让安如沁莫名打了个寒噤。 安如沁扯了扯一旁发呆的姐姐,语气还颇有些委屈:“姐姐,你快帮我出出气,江荨那贱人她故意挑衅我!” 安如兰不耐烦的拂去了她抓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江荨那边,却撞进了江妍的眼中,她愣了愣。 安如沁还在不厌其烦的喊着她,吵得她脑仁疼。 她转过头,低声训斥妹妹安如沁:“这是皇宫,你以为还是在安家吗!不知所谓!” 若是以前,她大可待宫宴结束去寻江妍和江荨的麻烦,可现如今江妍的身份不是她们能惹的。 江鸿武正得圣宠,她们若是不识趣,下场可想而知。 偏偏这个妹妹不懂事,安如兰为此头疼不已。 安如沁被一通训斥,红了眼眶,又找不到人为她出头,一气之下便偷着跑了出去。 安夫人只在意她的宝贝儿子,不会在意安如沁姐妹如何,知道原由,也只会训斥她不懂规矩,安如沁自然不会自找没趣。 安如兰气上心头,也没管她,自顾自的和自己的小姐妹说起了话。 江荨和江妍面面相觑,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不过,与她们没干系,安如沁小家子气,被自家姐姐落了面子,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了气,在这宫中走动,可不是胆子大就能肆无忌惮的。 姐妹俩收回视线,又观赏起了舞乐。 —— 侍女见温阳公主来了,替江姒擦汗的手也随之抖了抖,赶紧停下手来,给温阳公主行礼。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温阳的眼神。 温阳公主没理会她,越过去,见江姒没有生意的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要吃了那侍女一样。 温阳公主厉声质问着她:“本公主让你保护好小姐,你便是如此保护的?” 她顿时便慌乱不已了,想好的措辞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旁还有太医伫立着,她就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见她不说话,温阳公主身侧的侍女是个厉害的,不待温阳公主发话,便先赏了她两巴掌。 这两巴掌,可比江姒脸上的巴掌印深多了,那侍女当即便倒地不起了。 她挣扎着,又爬了起来,慌忙解释到:“公主,是……是江家二小姐和孙家小姐所为,奴婢当时被郡主叫去做别的事了,一时疏忽了,奴婢知错!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公主开恩!” 她还是不想死的,可这死到临头,也祈求能拉两个垫背的。 温阳公主眼神一凛,一旁侍女会意,从袖中取出短刃,都未来得及挣扎,便再也没了生息。 温阳公主揉了揉眉心,摆手:“处理了,仔细些,别让人发现了。” 所谓处理,无非就是扔到荒废已久的枯井中,发现之时,也寻不出什么眉目了。 那侍女被抬走,这屋子里才清静了些。 事实是怎样,她心知肚明,这侍女存心扯谎,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省得再坏事。 那太医也未曾惊讶,在一旁待着没插话,他本就是温阳公主的人,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温阳公主走进江姒,轻声说道:“姒儿,辛苦你了。” 说完,江姒便睁开了眼睛。 她扯了扯嘴角,两边脸都肿起来了,却仍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感,嘴角带笑,却没有委屈。 她反过来安抚温阳公主:“公主,你待姒儿好,姒儿都记在心里,姒儿不是那白眼狼,这都是姒儿心甘情愿的,公主不必心疼姒儿,姒儿一点都不疼的。” 话音刚落,她便不小心碰到了身上的淤青处,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仍是带着笑的。 温阳公主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更加心疼了。 眼眸也更加深邃了一些,江姒口中的白眼狼,她知道是谁。 果然,锦荣是许渊那贱男人的种,和她压根就不是一条心! 她又安抚了江姒几句,离开之际在她耳畔耳语了几句,才带人从暗道离开了。 有那太医照看着江姒,她无需太过操心,眼下得抓紧了却自己的事。 第一五零章 求死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温阳公主不喜欢慌慌张张,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她不会错过。 侍女点头,一拍手,便有宫女端了一蛊清香的莲子羹。 温阳公主勾起嘴角,一步一步的,踏进了太后的寝宫。 宴会之上,温阳公主刚离开,文公公便在圣上耳畔小声说着:“陛下果然料事如神,方才公主前去太后寝宫,结果被太后的宫人给拦下了!” 圣上点头,算是知道了。 怕如今她又离开了,文公公半猜测的说到:“陛下无需多心,公主离席,想必是因为养在江家的那个孩子。” 宫中眼线众多,许锦荣欺辱了江姒一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文公公岂会不知? 他把许锦荣的行径,告诉了圣上,圣上没什么反应。 这的确是锦荣那孩子能做出来的事,锦荣嚣张跋扈,皇姐却从未管教过她,一味纵容,安的是什么心,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知道温阳公主去了哪里,圣上也就不担心她了。 看了一眼座下和侧邻相谈甚欢的容王,吩咐着文公公:“把老七盯紧了,皇姐那边倒无需那么多人跟着。” 最近,温阳公主好似脑子糊涂了,圣上不想在她身上花心思。既然是蠢货,那就无需在意。 只是这容王,得看紧了才行,张玟瑄做不到的事,他却易如反掌。 他们同气连枝,容王不会弃张玟瑄不顾。 文公公拱手领命,答复着他:“谢宁公子一直盯着容王的人,只要一有动静,御林军便会赶过去。” 闻言,圣上才放下心来,谢宁同他老子一样,对北周忠心耿耿,应不会有差错才是。 容王暗中撇了圣上一眼,又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来,与人举杯畅饮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宫宴之上,平静无波,太后的寝宫却不是如此。 许是知道她要来了,太后寝殿的宫女一下子都被支开了,除去太后和她身侧的贴身大宫女,便没有第二个人了。 见着温阳公主,那宫女眼中没有太过惊讶,便恭敬的将她请了进去。 太后侧身躺在塌上,显然有些有气无力,宫人早就传出话,说是太后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不让人去看她。 就是皇上想来看她,她也拦着没让他来看。 温阳公主来得太顺利了,顺利到好似是太后亲自安排的一样。 “你来了。”太后的声音很微弱,就好像大限将至了一样。 温阳公主心中一颤,咬着唇,手也跟着打哆嗦。 太后毕竟也是她的生母,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温阳公主突然就狠不下心了。 太后的声音虽然微弱,却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慈爱,就好像儿时唤她一样。 温阳公主的眼角湿润,她在想来这里,走到这一步,究竟值不值。 “玟瑄,过来母后身边。”太后向她招了招手,温阳公主没有迟疑,缓步走了过去。 太后伸出手,在她的柔荑上摩挲着,温阳公主为之一震,她能明显感受到太后手上的褶皱,母后老了,真的老了。 “母后!”温阳公主趴在太后塌前,落泪不止,她有些后悔了。 太后笑了笑,还是把她当做孩提,轻抚着她的背。 温声道:“母后已经将这宫中的侍女都处理干净了,你想做什么,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温阳公主是她生的,她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那碗莲子羹,便是最好的佐证。 太后所言,并非是逼迫她,而是万分真切的。 温阳公主忙跪地,向太后承认自己的错处。 “母后,是玟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玟瑄知罪!玟瑄不敢奢求母后原谅,只求母后不要糟践自个儿,您最喜欢锦荣那丫头,您还没亲眼看着那丫头嫁人呐母后!” 瞧着太后的模样,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反而是一脸淡然,仿佛将死已经置之度外了。 温阳公主这才幡然醒悟,她的心思究竟有多荒诞,给皇弟下毒可以说是因果报应,可弑母,无论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提起许锦荣来,太后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说到:“再怎么样,锦荣她是无辜的,你总说锦荣不像你,其实是你不肯将你的爱分给她罢了。” 只不过因为许渊的原因,她不喜欢许锦荣而已。 太后喜欢许锦荣,也是因为,她透过许锦荣看到了温阳公主儿时,她们母女俩,其实就是一个脾气。 温阳公主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她只爱自己。 锦荣那孩子自生下来,每走一步,都被利用得彻底。 太后只希望,她能放过锦荣那孩子,也放过她自己。 只可惜,温阳公主就算懂,也不会承认。 在这种情形下,她倒是想放弃了,可太后却一心求死,由不得她再反悔。 太后欲起身,她的贴身宫女便扶着她,颤巍巍的起身了。 “张玟瑄,你做了什么,哀家一清二楚,哀家若是好好的活着,又该如何面对皇上?” 太后悲痛欲绝,她是真不想活吗?她是活不下去! 唯有一死,她才能心安,才能护着张玟瑄。 她让温阳公主动手,只是想让女儿亲自送她最后一程罢了。 温阳公主痛哭,她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太后摆手,让侍女去将莲子羹端了过来。 “你还记得母后喜欢吃莲子羹,也算你有心了。”说完,太后便直接端起小盅,将莲子羹喝了个干净。 温阳公主声音喑哑,大喊着:“不要!” 却已然是无济于事,太后是冲着莲子羹来的。 “宣太医!你们愣着做甚!快宣太医啊!”她声嘶力竭的喊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莲子羹已经入喉,便是必死无疑,温阳公主端着莲子羹来的,到时,脱不了干系。 她没有任何退路了。 “玟瑄,母后要去找你父皇了,母后这两日总是半夜惊醒,哀家知道,他是在怨哀家,对你疏于管教,这下好了,哀家该去向他请罪了!” 太后嘴角带笑,虽然是穿肠毒药,她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痛苦。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温阳公主抱着太后的腿,满眼的哀嘁。 “母后,是玟瑄错了,是我错了啊!” 太后低头,轻柔的将她眼角的泪珠拂去了,冲她慈爱的笑了笑。 “你是哀家的孩子,哀家不能看着你死在哀家前头。玟瑄,母后就先去了,你要记住,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不要让这北周改了姓!” 最后一句话说完,太后的嘴角便渗出了黑血,枯瘦的手无力的打在温阳公主脸上,两眼垂吊着没了生气。 扶着太后的侍女将太后的遗体从温阳公主手中夺了过去,轻放到了塌上,帮她擦去了嘴角的血渍,精心整理了满头的白发和衣服,一朝太后,就是死也得求一份体面! 第一五一章 走水 温阳公主呆愣的看着这一切,一阵恍惚,方才母后还唤她玟瑄,这会儿就阴阳两隔了,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造成这一切的,是她自己,是她温阳公主自己! 将太后的遗体安置好之后,侍女一脸凝重的在太后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一枚令牌。 将它交到了温阳公主的手里,说到:“公主,这是太后托奴婢交给你的,待公主走投无路之时,它至少还能保公主性命!” 温阳公主接过令牌,仔细摩挲着那上面的纹路,这块令牌,乃是母后的手令! 母后她,至死都在想办法护着她…… 温阳公主看着安静躺着的太后,追悔莫及,可一切都太晚了,她后悔也没有用。 “公主,快些离开吧。陛下的人就在外面守着,兴许一会儿便会察觉到了,公主放心,这里有奴婢善后!” 她是奉了太后懿旨,太后有令,不能将温阳公主牵扯至此,她便不能违逆。 温阳公主自是不舍,可事实就是,她若是再不走,圣上的人必然会察觉到她在这里,届时,她就再也逃不掉了。 温阳公主一咬牙,最后再看了太后的遗容一眼,才钻进了暗道,离开了太后寝殿。 待她走后,侍女才长舒了一口气。 “砰——” 瓷器倒地,发出声响,侍女眼神微敛,轻声靠近那角落里。 她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宫女,定睛一看却是个小姐打扮。 她从地上捡起一片尖利的瓷片,抵着来人。 厉声质问到:“你是何人?” 目睹了方才的大戏,女子早就被吓傻了,这会儿被她抵住喉咙,竟然失禁了…… 侍女嗤笑,有胆子看热闹,却没命脱身了。 “我……我乃安康侯之女,你休要胡来!你,你放我走,我保证,今日之事我就当做没看到,我绝对不会向第二个人透露的!” 原来,竟是安如沁。 她从宴会上跑出去,想着四处走走,却不小心闯进了太后的浮光殿。 见外面重兵把守,受好奇心驱使,她便没想那么多,谁知竟然看到温阳公主弑母! 她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便想着离开,结果慌里慌张撞倒了花瓶。 安康侯之女?侍女撇了她一眼,没将她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安康侯而已,还不足为惧。 “你说你不会乱说,让我如何相信你?你可知道,在这宫里,只有一种人不会泄密!” 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侍女眼神微咪,起了杀心。 安如沁察觉到,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惊叫着就要逃走,可她哪里是那侍女的对手,没跑两步,便被抓住脚,将她又拖了回来。 “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安如沁大声呼喊着,她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大殿中的宫女,早就被解决了。除非她跑出去,可惜,她再也没机会了! 她挣扎着想要逃脱,侍女却直接打晕了她,伸出魔爪在安如沁脖子上掐了两下,时间紧迫,也没来得及再去探她的鼻息,侍女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走进太后身边,看着太后的遗容,侍女无声的笑了笑。 太后这个做母亲的,待温阳公主自是没话说。 可温阳公主却不知感恩,她若真有良心,断然不会就这么跑了。 可怜太后为她谋划了这么多,到头来,只换来温阳公主几滴眼泪罢了。 太后死了,她也不可能再活着了,她从怀中掏出太后给她的出宫令牌。 她眼中没有分毫犹豫,太后念及她忠心耿耿,想要她活着,可是太后忘了,她若是活着,便是对温阳公主最大的威胁,她唯有一死,才对得起太后的再造之恩! “太后,您等着奴婢,奴婢这就来陪您了!”侍女将大门紧闭,将事先准备好的灯油撒得到处都是,最后靠在太后遗体处,点燃了维幔。 一时间,火光滔天,照亮了半个皇宫。 “不好啦!走水啦!浮光殿走水啦!”惊呼声此起彼伏,宫中走水本就大事,更何况还是太后的寝殿。 谁都知道,太后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如今寝殿走水,火势之大,常人根本就无法接近,里面的人就更别想出来了。 温阳公主刚出暗道,就听见宫人在呐喊浮光殿走水,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原来那宫女若说的善后,就是这个法子! 她心里很是复杂,一把火虽然将浮光殿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留下。 可母后原本可以风光大葬的,可如今,就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她脑子里一团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太后在对她笑。 江姒见她发愣,轻声安慰道:“公主节哀,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 江姒和温阳公主最像的一点,便是狠毒。 虽然太后也是江姒的外祖母,可江姒却不是那感情用事的人,她好不容易从乌鸦变成了凤凰,就不想再回到江家,去做那无人问津的卑微庶女! 温阳公主被她点醒了,来不及落泪,便带着江姒一同赶去了太后那边。 浮光殿走水的消息传开,宴会自然也乱了。 圣上惊愕不已,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容王,容王还稳坐于此,谢宁那边更是没有动静。 救火事大,他也顾不上容王如何了,赶紧带人去浮光殿了。 恐有人趁机作乱,宫中侍卫也警戒了起来,宴会之上的众人,都被留在了原地,不得随意出入。 “荨妹,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会走水?”江妍百思不得其解,宫中对于这种事,向来都是十分警惕的,若说是无意引起的,那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江荨沉思,她在想,这事与温阳公主的关系。 可一细想,又觉得说不通,太后是温阳公主的生母,她怎么会害自己的母亲呢? 但除了温阳公主举动异常之外,别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江荨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想,自然不能同江妍说这些。 她们哪儿有资格言谈宫中之事,多说两句,都是大不敬,还是要懂得缄口为好。 江妍也明白,便没有再过问了。 她只是觉得这其中有些怪异,这场庆功宴的名头是为他父亲准备的,出了这种事,难免她会担心一场。 “勿要妄议这宫中之事,也不要乱跑,就在此地好好待着,明白了吗?” 永安郡主嘱咐了她们两句,这种情形下,谁若是好奇心重,谁就得当那出头之鸟。 江荨姐妹三人点了点头,她们明白,浮光殿走水,太后生死未卜,若真有事,便会清查这宴会上有异常动作之人。 在此之前,都得乖乖等着! 第一五二章 唯一知情者 圣上一走,容王,岐王等人都追了过去。 皇室之人,谁敢置身之外? 也只有像永安郡主这种外姓郡主只需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可。 浮光殿前,圣上欲冲进去救太后,却被岐王拦得紧紧的。 就算是高手,冲进去也不一定能出来,更别说圣上还拖着病体。 救人的侍卫去了一波又一波,却没有人能出来。 “是谢公子!” 正当此时,谢宁手中提着一个小女孩,从烈火之中冲了出来。 谢宁原本洁白的衣衫,此时已经褴褛不堪了,整个人狼狈不已。 “陛下,火势太大,卑职没能救出太后,求陛下降罪!”谢宁跪地请罪,他亦是一脸沉重。 圣上气急,连谢宁都救不出太后,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他无力的瘫倒在岐王怀里,他还是来晚了! 圣上睨了一眼谢宁身侧倒在地上的女子,给文公公过了个眼色,文公公便让侍卫一桶水浇在了她的脸上。 安如沁这才醒了过来,她一睁眼,却害怕的瑟缩着,不敢看他们。 嘴里念念有词,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是谁?”谢宁是从火场里救她出来的,就说明她与浮光殿走水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她所为,她也知道一些内情。 谢宁不知,可文公公是见过安如沁的,不敢有所隐瞒,文公公赶紧禀明:“她是安康侯的小女儿,名安如沁!” 圣上眼神微敛,安康侯? “传安康侯!”既然是他的女儿,他自然也得过来,不然这女子便得再进去,给太后陪葬! 温阳公主珊珊来迟,她还扶着虚弱的江姒。 见到火光滔天的浮光殿,温阳公主的泪水便止不住了。 将江姒扔给侍女扶着,她像是疯魔了一样,跪在大殿前,痛哭不止。 “母后!”高喊了一声,她又冲着圣上喊到:“皇弟,快让人救火啊!母后还在里面!” 她悲痛欲绝的模样,倒真是让人肝肠寸断,她眼中的悲戚,也不似作假。 圣上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无比清冷。 浮光殿走水,皇姐她当真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太后召见她的事,圣上都一清二楚! 足足烧了一个晚上,浮光殿的火才彻底熄灭。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寸一寸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摇摇晃晃的立着。 这其间,除了温阳公主的哀嚎,便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了。 侍卫将火场中的尸体都抬了出来,后进去的侍卫,基本上都只是烧了外皮,一个个面目全非,只能根据腰牌来分辨是谁。 而浮光殿的暗处,藏了一堆的女尸,已经烧得只剩下骨架了,轻轻一碰就散了。 太后的骸骨,却成了灰烬。 一旁还有一具被烧成焦炭的女尸,她便是太后的贴身侍女了。 温阳公主捧着那一堆的灰烬泣不成声,母后竟如此决绝! 圣上闭了闭眼,让侍卫将温阳公主拉开了。 她还不配在母后跟前哭! 天边的云雾散开来,已经快临近天亮了。 丧钟敲响,举国哀嘁。 圣上回望,身后已经跪了不少人了。 宫人郑重的将太后的骨灰装进了用金子做的坛子里,遵圣上旨意,紧接着便送去了皇陵。 彻夜的哀嘁,圣上也清醒了。 “陛下,微臣有罪!”安康侯还能怎么办?除了请罪,他连多说一句,都不敢。 女儿出现在浮光殿,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虽然不知女儿为何会在此,却不敢多反驳一句。 圣上看都未多看他一眼,让人询问安如沁,安如沁却跟魔怔了一般,什么话也不说。 两只手胡乱挥舞着,时而又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的狰狞。 她脖子上的痕迹还在,分明就是撞见了什么,灭口不成,无意中捡回了一条命。 “你何罪之有?莫非安康侯是做了对不起我北周之事?”圣上逼问着他,有意无意,让他吓破了胆。 慌忙辩解到:“陛下明察!微臣就是有两个胆子,也不敢有二心呐陛下!” 他哪里敢?虽说容王胜算是大,可他也不敢赔上安家去追随,届时容王落败,安家就败在他手中了。 不如安分守己,哪一方都不占,反正他这个安康侯也只是担了个闲职,容王更犯不着费工夫来拉拢他。 圣上重重的哼了一声:“量你也不敢!起来吧。” 他是没有二心,可他的女儿却至关重要,安如沁隐瞒不说,便是死罪! 温阳公主眼神微敛,盯着安如沁看了许久,安如沁一抬眼,便撞进了温阳公主眼中,吓得她哇哇大哭了起来。 她的反应,让温阳公主变了脸色,这个安如沁应该都看到了! 知道此事的人,都得死! “陛下,这安如沁既然出现在浮光殿,想必就与浮光殿走水一事脱不开干系,求陛下下旨,让她给母后陪葬!以慰母后的在天之灵!” 最好是圣上亲自下旨,她倒也省了再去动心思了。 岐王却不让她如意:“陛下,看这安姑娘的情形,应是死里逃生,浮光殿没留下蛛丝马迹,她就是唯一知情者。想必她是受了惊吓,才如此的,待安姑娘恢复正常之后,是谁在作乱,定能查得一清二楚!” 温阳公主莫名要灭安如沁的口,也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一些东西。 岐王和圣上都不是傻子,浮光殿这场大火之下,兴许掩盖了不少东西。 容王皱了皱眉,他就说温阳公主蠢,想不到温阳公主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他安排得再缜密,也敌不过温阳公主自己蠢。 “朕记得,皇姐来过浮光殿。”突然,圣上扯到了温阳公主身上。 温阳公主没想到圣上会提及此事,她反驳道:“陛下,本公主是来过母后的寝殿,可当时本公主连大门都未进得去,陛下应当知晓才是!” 她松了一口气,幸好她当时只是去探了一圈,没有进去,不然就说不清了。 圣上没放过她,又问:“皇姐中途离席,又去了何处?” 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了,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低着头听他们兄妹二人一问一答。 温阳公主没有先回答,而是反问他:“陛下是怀疑浮光殿走水与本公主有关?陛下怎会怀疑到本公主头上?本公主与陛下一母同胞,又岂会加害母后!若是母后在天有灵看到陛下如此污蔑本公主,陛下觉得,她会不会心寒?” 许是太过紧张,她的胆子反而大了起来,越说声调就越高,两人对视,剑拔弩张。 第一五三章 与她有关? 圣上怒视着她,无需拿出证据,他已经认定温阳公主便是母后真凶了! 温阳公主脸色十分难看,碍于这么多人都在场,她才放低了姿态,解释到:“晚宴离席乃是因为本公主的女儿,她无故被人重伤,本公主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江姒也在,柔柔弱弱的倚在侍女身上,适时轻咳了两声,众人便将眼神移到了她的身上。 有许多人是未见过江姒的,如今一见,倒也觉得神奇,这女子竟与温阳公主有八成相像,只是那面容稍显稚嫩,待她长成,说不定还能超越其母的姿容。 圣上睨了江姒一眼,满眼都是厌恶,当初他念及他与温阳公主的亲情,为保全温阳公主的名节,才把那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孩送去了江家。 没想到他做的一切,温阳公主却从未放在心上,非但不知感恩,还要咬上他一口。 这个孩子,不仅长相与温阳公主神似,就连眼里的东西,也是一模一样的。 “你叫江姒?” “回陛下,正是!” 圣上说话自带一种威压,吓得她连头都不敢抬。 “你母亲说你被人打了,那你说说是何人所为?” 只有彻查清楚,才能为惨死的太后报仇! 若真是他的好皇姐,他定会让她去给太后陪葬! 江姒看了温阳公主一眼,显得极为怯懦,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答到:“民女……民女记不清了,只是依稀……依稀听到了民女二姐姐的声音,二姐姐和民女应该有一些误会,不过民女相信二姐姐应该是有苦衷的……” 她含糊其词,无端把江荨给扯了进来。 温阳公主也有些许诧异,她为何不直接同陛下明言,是锦荣那孩子动的手? “传江家二小姐!将永安郡主也请来吧。”圣上已经动怒了,一个一个牵扯这么多人,便是存心不想让他查出真相! 谢宁和清世子都握紧了拳头,若是眼神可以杀死人,江姒早就死千百回了。 清世子拦下文公公义正言辞的说到:“且慢!陛下,清郁虽然不知道是谁对她下的毒手,可我却知道,是江家二小姐和孙家小姐救了她,当时皇姑姑的侍女也在寻她,正是我告知了孙家小姐所在!” 救人的说成是伤人的,江姒她也是真敢当着陛下的面胡言乱语! 真当他张清郁不知道前因后果不成?不说出许锦荣,只是因为他不想连累沈芙而已。 他有意袒护,让圣上多看了他几眼,能让他如此袒护的人,圣上更得见见了。 只是多了一句,让文公公将孙家小姐也唤来问话。 文公公不敢违逆圣意,冲着清世子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便退出去寻江荨及永安郡主前来了。 在宴会之上待了一晚上,江荨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倒在温阳公主怀里睡得正香。 不止是她,众人亦是如此,被困着不能出宫,又不能四处走动,除了睡觉,便寻不到别的事做了。 文公公前来,惊醒了众人。 “永安郡主,江二小姐,陛下有请!” 江荨是被他尖细的声音给吵醒的,盯着文公公瞧了许久,睡眼朦胧的模样,可爱极了。 不过文公公可无暇欣赏她的可爱,指不定一会儿这二小姐就得被吓哭了,圣上问责,那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住的。 圣上传唤她们做甚?永安郡主不解,她的荨儿一直待在她身边,难不成还能跟走水扯上关系? 想着,她也问了出来:“公公,不知圣上传唤所谓何事?” 出入宫中,身上自然带了些许的银两,永安郡主悄悄塞给了文公公一些银钱。 文公公想拒绝,又想到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收下了。 小声说着:“多的咱家也不敢说,陛下传唤二位与温阳公主刚认的女儿有关,想必二小姐心中已经有数了。郡主,动作稍加快些,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文公公收了银子,又念及江家老爷子的情面,态度很是温和。 永安郡主颔首:“多谢公公!” 道完谢便带着江荨,去面见圣上了。 到了孙妙珠这里,不用文公公多说,孙妙珠便乖乖跟在文公公身后,看似镇定,她心中却慌乱不已,江荨有一个郡主娘护着,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孙夫人什么话都未多说,只是让她尽管去,只要问心无愧,便不怕无端责难。 她好歹也是大理寺卿之女,不能自乱了阵脚。 文公公正要走,却被安康侯的夫人拦下了。 安康侯一去,还未有消息,更何况安如沁还没不知所踪,她心里就跟打鼓似的。 她还未问出口,文公公便说到:“夫人,咱家是奉命传旨,阻拦咱家那可是违抗圣命,要杀头的!” 还顺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安夫人倒退了一步。 文公公是看人行事,安家早已落败,安康侯不过是空有侯爷名头罢了,地位还不如他这个公公,文公公自然看不上这安夫人。 他一番恐吓,安夫人便不敢再问了,讪讪的收回手,放文公公和孙妙珠走了。 安如兰急得冒汗,她担心的却是妹妹安如沁,她只当妹妹只是去透透气,想通了一会儿便会回来,没想到她竟是一去不复返了。 方才听见丧钟,她就更怕了。 安夫人气上心头,看着安如兰怯懦的模样便给了她一巴掌。 安如兰不敢反抗,纵然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她知道,她若敢反抗,母亲会更加生气。 “我来时嘱咐你多少次了?如沁她娇纵惯了,你这个当姐姐的,便要多费点心。我告诉你安如兰,若是因为她连累了你父亲,看我怎么收拾你!” 安如兰被训斥,咬着牙,将眼中流淌的泪水憋了回去,她有满腔委屈,却不敢冲着安夫人发泄。 江荨有些捉摸不透,按道理,温阳公主应该看出来是那个侍女在撒谎,怎么又会闹到皇上那里去了? 她心里也愈发觉得,浮光殿走水一定与温阳公主有关。 —— “永安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民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在场的,要么是皇室中人,要么就是有牵扯的人。 圣上倚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 见她们来了,才睁开了龙眼。 他打量着江荨,江荨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也没有怯懦,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探究,不卑不亢的模样,让圣上眼中多了几分满意。 倒是个聪慧的女子,不过一码归一码,现如今是要按头温阳公主。 见圣上收回了目光,江荨这才四下看了几眼,谢宁也在一旁,四目相对,谢宁投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江荨便一点都不害怕了。 第一五四章 诬陷 清世子也在看她,江荨只是同他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游离到了江姒身上。 江姒看起来很是虚弱,江荨看了过去,她反而躲闪开了,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在了容王身上。 江荨睨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容王,脸上没什么表情,散发的气场却极为骇人。 江荨勾唇一笑,她先前不明白江姒的目的,现在反而想通了。 江姒分明知道是自己和孙妙珠救的她,却没有兜出是许锦荣所为,反而倒打一耙,推到了她和孙妙珠身上。 为的是什么,虽极为晦涩,却也能联想得到。 虽然江姒是温阳公主的女儿,可她归根结底还是听命于容王。 指使江姒在江家做的那么多事,虽然用的是温阳公主的名头,可暗中接洽的,却多是容王的人,温阳公主起先可是半点都瞧不上江姒的,江姒再怎么样,心中也会有疙瘩。 对于江姒来说,给了她再生机会的是容王,而不是温阳公主。 她一直听命的都是容王。 她扯上这么多人,要么是为了拖延时间,要么就是混淆视听。 若是直接道出是许锦荣所为,圣上定不会对许锦荣发难,一个是正儿八经的郡主,一个只不过是因为一场荒唐留下的证据罢了。 温阳公主明知道许锦荣的性子,还把江姒扔给她,存的什么心,经不起推敲。 江荨冷笑,先前她还颇有些同情江姒,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就是他们所设的局罢了。 没一会儿,孙妙珠也来了。 孙妙珠的胆子显然就要小多了,行过大礼之后,连头都不敢抬。 “清郁说你们两个是救人的,她又说你们两个是伤人的,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便理清楚了再回禀朕,量你们也不敢欺君罔上!” 欺君是大罪,他也是在警告江姒和容王等人。 他自然相信清世子不会骗他,但这事儿也不好决断,端看那个叫江荨的姑娘如何为自己辩解了。 “皇兄,你帮朕盯着,朕乏了。”他看向岐王,彻夜未眠,加上心里的哀思,圣上明显力不从心了。 岐王自是拱手领命,一双眼睛扫过堂下众人,圣上让他来主持公道,他自会秉公处理。 温阳公主虽然不明白为何江姒会说是江荨和孙妙珠所为,但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也不可能和江姒各执一词。 江荨伤人是假,可她也不能自乱了阵脚,便拿出大长公主的气势,指着江荨和孙妙珠,厉声道:“你们两个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对我温阳公主的女儿下手,来人啊,掌嘴!” 不问清楚缘由,便先予以惩戒,这便是温阳公主的做派。 她身侧的侍女正欲上前,却被永安郡主呵斥住了。 “慢着!公主要打我的女儿,可有问过我的意见?且不说我的荨儿心性纯良根本做不出此等事,就算真是她动的手,也绝非是无缘无故,公主此举,是想屈打成招吗!” 永安郡主并非泥捏的,她虽然平时行事低调,但现如今牵扯到了她的女儿,她便绝不会轻易妥协! 温阳公主皱眉,什么时候,一个外姓郡主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她正欲发作,岐王也开了金口。 “永安郡主此言在理,温阳,此事陛下交予本王在处理,你勿要急躁,理清了是非曲直,本王自会秉公处理!” 言外之意,便是不让温阳公主插手了。 温阳公主气急败坏,却拿岐王没办法。 只能称“是”,退在一边听着。 “四妹妹,哦不,江姑娘,你说是我和孙小姐出手伤的你,可有证据?口说无凭,总得拿出证据吧?” 江荨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 江姒也没慌乱,应到:“二姐姐,姒儿只是听到了二姐姐和孙小姐的声音,并没有说是二姐姐伤的姒儿,二姐姐想必是误会了!” 她故意装模作样,又会有谁信这是一个误会? 岐王问江荨:“你和这孙小姐既然是救江姒的,那你们可有看到真正伤她之人?” 江姒含糊其辞,岐王又不是傻子,岂会被她蒙骗。 江荨看了清世子一眼,清世子向她点了点头。 江荨朗声道:“回王爷,民女并未看到。民女与孙小姐发现江姒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身边没有其他人。” 清世子虽然不想牵连沈芙,可既然事已至此,洗清江荨的冤屈才是重中之重,至于沈芙,他已经尽力护着她了。 没想到江荨却遂了他的愿,没有将许锦荣说出来。 江姒傻眼了,江荨竟然会隐瞒不报,现在让她如何接话?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便有些慌乱了。 江荨却笑了笑,看着江姒说到:“江姑娘,我知道你无缘无故被人打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可江姑娘应当清楚,空口无凭便是故意污蔑。若真是我和孙小姐所为,为何孙小姐还要去唤你的侍女前来?” 有清世子做见证,可比江姒的一面之词有用多了。 孙妙珠也赶紧道:“是!那侍女同我说过,是清世子让她来找我的,我和江荨是救她的,不是伤她的!清世子可以作证,还请王爷明察!” 被江荨摆了一道,江姒一阵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事,能为她说话的侍女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清世子自然不可能撒谎,岐王便让人去寻那侍女,结果自然是寻便了皇宫,都未见到那侍女的影子。 没人给江姒作证,便证实了是江姒在说谎诬陷。 圣上心中,也有了论断,实情是怎样,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心知肚明,江姒是在空口白话,江荨亦然。 一个可以说是害怕温阳公主的权势,不敢说实话,可江姒是再清醒不过的,却故意推给江荨,这其中必然是在隐瞒什么。 文公公掀起珠帘,正欲将圣上搀扶了出来,正欲***姒,谢离却急匆匆来报了。 “启禀陛下,皇陵出事了!”皇陵出事不是小事,太后的棺椁刚送去皇陵,便出了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有刺客潜入皇陵作乱,微臣已经将其抓获!只是……太后的棺椁,被毁了!”谢离一脸凝重,能在皇陵作乱,不是一般的刺客。 皇陵守备重重,若非其中有接应,那些刺客不可能闯得进去! 众人皆惊愕,破坏棺椁那可是对太后极大的不尊重,一把孽火带走了太后,现在连最后的尊严都没了! 圣上终是没撑住,晕了过去。 “传太医!” 一时间,大殿内喧闹不已。 也无暇顾及江姒的对错了,若圣上出了什么事,那便是天大的事! 为了不惊扰圣上,岐王下令清场了,事已至此,是他们失策了。 第一五五章 立场 直至出宫,江荨的脑子都晕乎乎的。 她知道容王的手段非凡,可直至今日,她才真正领教到。 先是让温阳公主三番两次试探,他自己却安然不动,稳如泰山。 浮光殿失火绝非偶然,再有江姒从中做掩护,给足了他时间善后,太后灵柩被毁,就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唯一一个知情的安如沁也傻了,以容王和温阳公主的手段,就算安如沁真的傻了,她也难逃一死。 她心神不宁的模样,落在江妍眼中,便是以为她还在害怕。 便轻柔的在她的背上轻抚,温声安慰道:“荨妹,别怕,姐姐在。此事牵扯甚广,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有二叔和我爹在呢。” 听着江妍的安慰,江荨咧开嘴笑了笑,总不能让江妍替她忧心。 圣上昏迷不醒,便是岐王做主,将宫中所有的官员以及家眷全都遣送出宫了。 众人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早已疲惫不堪,得了恩典,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至于痴傻的安如沁,则是被关押进了大牢中,严加看管。 安康侯一家却没有过问安如沁的死活,说是全凭陛下处置,他们安家就当没养过安如沁这个孩子。 听闻此事后,安家老夫人自然坐不住,安如沁再怎么娇纵,那也姓安,她不能不管不顾。 老安康侯在世时,她也是得了封赏的,别的不提,就一个二品诰命夫人的名头,也不敢让人小瞧。 她想替安如沁求情,却连圣上的面都没见着。 宫中出了这么多事,哪里还会理会她安老夫人?便派文公公匆匆打发了她,恐龙颜大怒,她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岐王审问了破坏皇陵的刺客,指认说是东苍的手笔,东苍五皇子自然不肯认,那些刺客却死咬着不肯松口。 回了江家,江荨等人便被老爷子叫去了幽院,大伯江鸿武和江卓,江二爷和哥哥江凌都在。 江鸿武见江荨也被叫来了,只是微微诧异,终究没有多言。 老爷子虽然不在宫中,却也得了消息宫中发生了何事,甚至比江二爷等人还要清楚。 老爷子问江鸿武兄弟二人的看法,江鸿武初回京都,只知道那东苍的可恶之处,毁人灵柩之事,无耻至极,的确有可能是东苍所为。 江鸿武知道容王对皇位虎视眈眈,却不会将此事划到他的头上,他觉得容王没胆子在皇宫中为所欲为。 问及江二爷,江二爷却摇头,他心中猜测之人不敢明说,能在宫中动手,又能闯得进皇陵作乱,除了那位,没有别人。 可那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是谋划了许久,有万全的应对之策,在众人面前稳坐,却能暗里波动乾坤。 “荨丫头,你父亲不敢说,你来说!”江二爷胆小有顾虑,可江荨是个孩子,就不打紧了。 江荨撇了撇嘴,老爷子指明要她来说,她还能装傻充愣不成? 看了一眼面色严肃的大伯,她才缓缓道来:“依荨儿之见,昨日宫宴其实就是一个局。” 而那布局之人,自然不是圣上,而是容王。 容王与太后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对太后下毒手,而唯一有可能的,只有温阳公主。 在温阳公主看来,太后在意的,从来只有圣上,太后的心中并没有她的位置。 早些年她想要嫁给大将军谢离的时候,太后也是极力反对,后来和许渊成亲,倒是合太后的意。许锦荣出生,太后对许锦荣的宠爱更是胜过了圣上的公主。 这些年,她出入浮光殿的次数,屈指可数。 温阳公主认回江姒,便是让皇家的颜面扫地,太后不会置之不理,兴许是太后说了什么,让温阳公主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又或许是,太后知晓了圣上身体里的毒乃是温阳公主所为,虽然圣上早就知道是温阳公主动的手脚,可太后却不知。 顾及张家的江山,太后或许会有所动作,也自在情理之中。 温阳公主惶恐不安,便会去求容王帮她,虽然她时而糊涂,可胜在心狠手辣,容王不会袖手旁观。 恰好,大伯江鸿武回京,圣上准备的庆功宴便成了动手的最好时机。 这些都只是江荨的猜测,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有清世子给她讲的那么多温阳公主往事,能想到这些也不足为奇。 但江鸿武等人就惊愕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江荨竟有如此慧根。 江荨所说,不论怎么想,都是说的通的。 江二爷看着江荨侃侃而谈,仿佛有光打在她的身上,让人情不自禁的被她所吸引。 他也很好奇,为何女儿会变得这么聪慧。可他更多的是自豪,只是可惜,江荨是女儿身,若是男子,说不定能给他们江家带来无上荣光。 老爷子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提及此事,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他们清楚,既然选择了站队太子殿下这边,便要明白这条路不好走。 太子殿下虽然有胆识,却略显稚嫩,与容王比起来,显然是不够看的。 若非有岐王做支撑,他还没有资格与容王一较高下。 太子殿下需要时间成长,待他功成之时,少不了江家的荣耀。 江荨正是知道老爷子的意思,所以才没有掩饰,若是不然,她说什么也不会如此大胆妄议皇家之事。 江凌和江卓两兄弟对江荨投以赞赏,江荨聪慧非凡,他们自愧不如。 “行了,你们回去吧,老大留下。”说清楚了后,老爷子就赶人了。 江荨耸了耸肩,合着她说了这么多,一口茶都讨不到? 不过她也只敢在心里发发牢骚,真要说出来,老爷子说不定就将她直接赶出去了。 出了幽院,江卓便将江荨给夸上了天,江卓嘴皮子利索,江荨没什么反应,倒是江二爷,直夸江卓会说话云云的。 江凌和江荨对视一眼,皆是笑了笑。 江二爷非要拉着江卓去松涛苑喝酒,太过热情以至于江卓还不好推辞,只好笑着跟江二爷去了。 江凌则是和江荨一起去了禹冬院,太后仙逝,太子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江凌便闲了下来。 本来江荨她们也正是这两日便会去四方书院的,出了这档子事,四方书院只得推迟了几日。 …… 江荨等人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江鸿武和老爷子在,江鸿武背对着老爷子,一言不发。 方才所说的是江家大事,他可以做到面色不改,可如今就剩他和老爷子了,难免会别扭。 第一五六章 若欢 都这么多年了,他其实对老爷子的恨已经淡了许多,只不过父子俩都拉不下脸谈和解。 半晌,老爷子才开口:“我最近经常梦见你母亲,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温柔。她问我,你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舞刀弄枪,我告诉她,你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她笑得很开心,真的。” 似乎是想起那一幕了,老爷子的嘴角也挂着笑。 若说这么多年以来,他什么时候最开心,或许就是这段时间了吧。 江鸿武有一些动容,却想到老夫人,脸上又冷若冰霜了。 “母亲自然是念着我的,你也不必摆出这副姿态,你是与我血脉相连的父亲,我自然不会无情到对你不管不顾,可你也应该明白,我同你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老爷子摇头笑了笑,这个孩子,脾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过。 老爷子从匣子里取出一枚玉质的手令,递给了他。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本来早该给你的,可你一直没回京,也就搁置了,现在你回来了,便拿去吧,总不能随我一同再埋去地下。” 江鸿武从未见过这枚手令,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玄机。 只是那手令上面,有一个欢字,江鸿武的母亲,名裴若欢。正是有一个欢字在里头。 这就说明,这的确是他母亲的东西,江鸿武将其握得紧紧的,当年母亲病逝,所有的东西都随她一起埋进了土里。 什么都没留下,江鸿武就是想寻一件物件做个念想,也是找不到。 后来,老爷子迎娶他母亲的妹妹进府,如今的老夫人也正是他的亲小姨,老夫人更是鸠占鹊巢,把属于他母亲的清晖院也占为己有了。 可老爷子却没有理会,任由她在府里作威作福,人前她是温婉的二夫人,人后她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毒后娘。 江鸿武实在看不下去她的做派,一气之下便离家出走了,去参了军。 这才有了现在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看着小小的手令,江鸿武不经意间便落下了一滴眼泪,他啊,又想起了母亲还在时的情形,母亲总是喜欢看着他挥舞木剑,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只要他有心,将来一定会成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他现在真诚大将军了,可母亲却看不到他有多威风。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若是可以,他宁愿不做这大将军,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开他。 老爷子叹了叹气,看着儿子难受,他心里何尝不是像堵了一块石头? 可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看着儿子如今的威风,老爷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他就等着夫人来带他走了。 他会下去,亲自向她请罪! “这枚手令有何用处?”江鸿武突然发问,倒不是他想要得到什么,而是当初那么多东西都埋了,只剩下这枚手令,这其中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枚手令握在手中,十分平滑,像是经常有人把玩。 “江家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得由这枚手令调动,你说有何用处?”就连云州江鸿良都得听这枚手令的主人行事,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明着说是老爷子把控着,其实老爷子只是代为保管罢了,属于江鸿武的,他绝不对霸着不放。 江鸿武却觉得有些烫手了,他只当是一枚普通的玉牌,却不想有这么重要。 当初裴家乃是易京首富,裴若欢在嫁给老爷子后不久,裴家却莫名其妙的破产了,而后易京八坊竞相崛起,再也没有裴家的一席之地。 都说老爷子是痴情人,不仅没嫌弃裴若欢是商户出生,反而宠爱有加,更是连小妾都没纳过。 可如今看来,传言有虚。 只怕是裴家的滔天富贵落到了江家手里。 江鸿武猜测着,会不会是老爷子故意而为?而今装出这副模样,是怕他母亲的在天之灵纠缠着他不放吗? 这么一想,江鸿武的脸色就难看了。 老爷子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他多想了。 只得无奈解释到:“这枚手令是你祖父亲自交到你母亲手里的,实在是无奈之举。裴家除了你母亲和你姨母,便只有你那不成器的舅舅。” 老夫人当时年纪尚小,当不了大任。 而江鸿武的舅舅,是个好赌的,从小骄奢惯了,又极喜欢去勾栏之地,性子定了,就怎么也掰不回来了。 裴家做了那么多年的首富,朝廷岂会眼睁睁看着大量的银钱流入裴家的银库? 早就在暗中动了手脚,若不是裴老爷子破釜沉舟,把裴家的生意托付给了裴若欢,让老爷子帮着暗中变通,或许裴家就不止是损失一点钱财了。 知道此事的,只有裴老爷子和裴若欢以及老爷子。 老爷子当年权倾朝野,私下里做一些生意,也没人敢管,就这样,裴家的基业才得以保存至今。 虽然这么多年都是老爷子在打理,可老爷子从未真正将其占为己有,无奈裴家没个能接手的。 没几年,裴老爷子便去了,没了老爷子支撑着,裴家就彻底散了。 穷困潦倒之际,江鸿武的舅舅便将老宅给卖了,卖得一些银钱,若是好好运作,也能保一生衣食无忧。 可偏偏他是个纨绔子,银子到手便去了赌坊,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只好来找裴若欢这个姐姐接济,裴若欢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她是个极有主见的。 帮他还清了赌债之后,又给裴家置办了一座宅子,那宅子的房契在她自个儿手中捏着,就是怕他又拿去卖了。 帮了他一次,他便想一直赖着裴若欢,岂料裴若欢直接让府上的护卫将他给打了出去,不管他了。 没了裴若欢的接济,裴家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裴老夫人更是指着裴若欢的鼻子骂,后来老爷子一气之下报了官,他们才消停了。 他纳了不少的夫人,生下的孩子却没几个好的,多是学了他的做派,是赌坊里的常客。 后来,裴若欢染病离世了,裴家小妹便嫁进了江家。 他们又想着来打秋风,没想到她比裴若欢心狠多了,不仅一两银子都未给,还命人暗里打折了他的腿。 他一时气不过,撒手人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裴家小辈。 现如今裴家当家的是大夫人所出,因为是嫡出,他便觉得高人一等,学了他父亲的做派,也是个不着调的。 裴家这样的情形,老爷子自然不会再把手令交予他们之手。 第一五七章 懦弱罢了 听完老爷子的解释之后,他更觉得这手令烫手了。 他想要的是母亲的东西,绝非是手令背后的富贵。 看出他的犹豫,老爷子将他握着手令的手握着,坚定的说着:“我亏欠了你太多,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至于如何处置,那就是他的意愿了,是还给裴家也好,还是握在自己手中好好经营也罢,都随他的心意。 在老爷子的手搭上他的手背时的那一刻,江鸿武的心中为之一震,触及之时,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老爷子手中的温暖。 默默无言,终是老爷子先放了手。 “圣上给你赐了宅子,便不能辜负圣上的美意,过几天便搬过去吧。”老爷子还是开了口,他自然是想多看看儿子,可奈何他们父子之间,隔着的是十几年都未曾化解的恨。 江鸿武默默将手令收进了袖中,才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要搬出去,和老夫人住在一起,他心中也隔应。 和老爷子没什么话说,他便想着离开了。 老爷子也留不住他,就随他去了,只是临走时嘱咐他,让他去他母亲的墓前多看看,战事未平,指不定哪天他就回不来了。 江鸿武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自然不会忘记。 他大步走着,没有再回头。 …… 因怒急攻心,也让圣上身体里的毒越来越猖獗了。 幸有岐王主持着,重新为太后置了一座衣冠冢,却没有再入皇陵。 太后灵柩一波三折,恐破坏了皇陵的风水,便不敢将其葬入皇陵。 圣上即便再不情愿,也只得如此了。 温阳公主心中有愧,就更不敢多言了,任凭岐王做主。 岐王来时,圣上已经吐血好几回了。 太子守在塌前,垂头不语,眼中溢满了水雾。 他不过是一介少年,再怎么装老成,在这种情形下,也会慌乱。 “贺温见过三皇叔。”见岐王来了,太子这才打起精神给岐王行了礼。 岐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说到:“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本王。” 他自然不是无缘无故进来的,太子也知道非同一般,没有犹豫,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清世子也在外面,看着太子丧气的模样,他虽然不能感同身受,却知道他心中的确不好受。 若说现在心中饱受煎熬的,那必然是太子殿下无疑了。 他丧气的原因不止是太后的辞世,而是他自己心中的挫败感。 他又不蠢,这其中是谁在捣鬼,他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那人斗? 见清世子盯着他,他扯了扯嘴角,却尽是苦涩之意。 “走走吧。” 太子点头,便和清世子并肩走着,都没有先开口。 微风拂过面颊,依稀能感受到丝丝凉意,原来,已经初秋时节了。 “其实,我很羡慕你。”太子殿下在高台之上停驻下来,看着远处的秋色,突然望着清世子张扬的脸感慨到。 清世子指尖微动,头顶的一片秋叶便飘落了下来,不用特意去接,就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你羡慕我做甚?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生来便不同。羡慕你的也有一大把,那又有什么用处呢?他们终究做不成你。” 说得多了,那便是无病呻吟。 太子闻言,沉默不语,清世子同他说话,向来如此,从不避讳什么。 “是啊,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苦闷?”太子苦笑,他心中的压抑,没人能体会。 清世子皱眉,他是真不喜欢太子这般做派,与那懦夫有何分别? “所以你是害怕了?” 太子立刻便反驳到:“绝非是贺温懦弱!只是……” 他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清世子摇头讥讽道:“那你在退缩什么?陛下拖着病体都在为你谋划,难不成你真以为他是想再多坐几年皇位吗?” 连声质问,已经让太子羞愧得抬不起头了。 也说不出反驳清世子的话来,清世子没有再理会他,拂袖离去了。 太子就是死脑筋,清世子懒得跟他废话,倒不如让他自个儿想清楚。 待他想明白了,也就无需他们再费心思。 …… “咳咳……皇兄,你来了。”圣上止不住咳嗽,他是太过哀思,染了风寒,再加上体内毒素作祟,就是连塌都下不了了。 文公公赶紧托着他的背,将他给扶了起来,背靠着床栏。 在一片明黄色中,圣上的脸色,显得极为苍白。 他整个人枯瘦如柴,更像个时日无多的老人。 与温润如玉的岐王相比,差别太大了。 “陛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他若是坚持不下去,太子便没有再成长的时间,与容王一比,没有一点胜算。 说话间,圣上又咯出了血。 好在文公公眼疾手快,又是递药又是顺气的,不算太过慌乱。 喂圣上服了药后,圣上的情况才好了一些。 “文康,你先退下吧。” 圣上发话,文公公岂有不从之理,忙退了出去。 见安静了,岐王便坐在了先前太子坐的位置上。 “陛下,那些刺客都死了,他们都是死士,进皇陵作乱之前,便服了毒。” 意思就是没有结果,他们一口咬定是东苍所为,便是故意陷害,身上没有东苍禁军的标识,至多只是吓吓东苍使团而已。 圣上也没多意外,是谁主使的这一切,他们心知肚明,只是寻不到半点证据罢了。 “那大牢里呢?那个安如沁还是那样什么都不说吗?” 刺客身亡,便只有安如沁知晓当晚浮光殿发生了什么。 怕被人灭口,安如沁被关押的地方是层层禁军包围着,就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岐王摇头:“她是真痴傻了,太医已经仔细诊断过,大概她不会再恢复正常了。” 一个傻子能有什么用? 历来便没有痴傻之人还能恢复正常一说,这事算是彻底抓不住证据了。 圣上没说话,两人都沉默着,只剩下圣上浓重的喘息声。 “罢了,罢了。他既然出手,便不会留下把柄,这两日辛苦你了,皇兄。” 若是他的身子没出意外,还可以与容王一较高下,可奈何他有一个狠毒的皇姐。 岐王摆手,恭敬的说道:“陛下无需说这些,臣说过,会辅佐陛下,便会言出必行。” 想当初,若不是圣上帮了他,他或许会悔憾终生。 虽不是一母同胞,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却实属难得。 岐王对皇位不感兴趣,圣上一直都知道。 他喜欢一个女子,奈何那女子的身份太低微了,先皇只说可以做侧妃,却不能娶来做正妃。 第一五八章 可怜背后 岐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认定了那女子,便不会移情他人。 先皇下旨赐婚给他,他却屡次抗旨,先皇一气之下,便放了狠话,若是他非要娶那女子,便得等到下一任皇帝登基之后。 他是个倔脾气,真真就没有再提娶妻之意。 世人都以为岐王放弃了,可谁知那个姑娘也推拒了众多上门求娶的公子,气得她的父母差点能将她送去尼姑庵里削发为尼。 先皇一直不松口,他们便一直等着。 后来不知为何,与当今圣上旗鼓相当的大皇子也看上了那姑娘,非要娶去做侧妃,先皇虽然记恨那姑娘耽误他的皇儿,可转念一想将她许给大皇子也不失为一种逼迫岐王就范的办法。 便下了圣旨,将那姑娘赐给了大皇子做侧妃。 岐王自然是不允,可奈何那姑娘的父亲不敢违抗圣命,跪在岐王的府邸前求岐王不要再纠缠他的女儿了。 那姑娘是个有孝心的,纵然她心中不情愿,可圣旨已下,她若是不做出决断,害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人。 没有办法,她只能亲自去找了岐王,要和岐王一刀两断。 那姑娘态度决绝,岐王不允,她便以死相逼,岐王没了办法,只得含泪答应了她。 他心灰意冷之际,是当今圣上给了他希望。 让他带着那姑娘远离了易京,至于那姑娘的家人,则是一招金蝉脱壳,解除了危险。 待先皇察觉到不对之时,就已经晚了。 岐王和那姑娘孩子都有了,念及那姑娘肚子里是自己的孙儿,他一直没有动作。 就在孩子出生之际,结果先皇指使产婆暗中动了手脚,险些让那姑娘丧了命。 幸好抢救及时,将她又从阎罗殿拉了回来。 不过就是,那姑娘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所以岐王一直就只有一个孩子,那便是清世子。 而那姑娘,自然就是岐王妃了。 正是因为先皇的不仁,岐王才下定决心帮圣上争夺皇位。 岐王本就是几个皇子中最为聪慧的,有他相帮,更有温阳公主在侧,一切都十分顺利。 大皇子见局势一边倒,走投无路之下,便只有逼宫这一条路。 可圣上早就做了防备,大皇子彻底落入了地狱。 先皇知道圣上所求,索性就将皇位传给了圣上,他则是安稳做起了太上皇。 圣上登基后,虽不至于对另外的皇子赶尽杀绝,却也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留在易京的,只有三皇子岐王和二皇子惠王二人。 许是先皇在位时,惹了众怒,在一次围猎中,被刺客给围杀了,这桩仇恨才不了了之。 “朕真的很庆幸,当初帮了皇兄。”圣上感慨着,他喜欢博弈,自以为众生都是棋子,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却仍有那么几颗棋子他掌控不住。 岐王,是一个变数,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变数。 岐王却没有接话,只是听着圣上在说。 “皇兄,朕这身子,恐怕坚持不到两年了,往后贺温,还得你多费心才是。” 圣上的态度很诚恳,便是在恳求岐王能够继续辅佐太子。 说到激动之处,他又咳嗽不止,岐王叹息着,帮他顺气。 “陛下放心,贺温他也是臣看着长大的,他有能力当此大任,臣自当尽心辅佐!” 除了他张贺温,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当此大任了。 圣上仅有三子,张贺温是长子,其后的两个皇子,皆是无知孩提。 听了他的承诺,圣上才松了一口气。 圣上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岐王才出了宫。 太后之事,追究不得。 也无需再费那等功夫,只是太后,注定只能是枉死了。 容王府—— 刘梦茹怀孕的消息已经传开,容王府上下都十分高兴,唯独容王却不冷不热。 只是吩咐了管家,好生照料着王妃,便没有下文了。 刘梦茹自从怀孕后,时喜时忧,容王的一再冷落,让她几度崩溃。 “王妃娘娘,这封信是一个孩子送来的,说是务必要交到您手中。”一个面相可怖的侍女恭敬的递了一封信到她手中,却不敢多看她一眼。 刘梦茹打开没看上几行,脸色却愈来愈难看。 看到最后,她直接将信给撕了个粉碎。 她脸上的怒容不假,吓得身后一众丫鬟大气都不敢出。 “吃了它!”她本想随意丢了,可想到那信上令她心惊的内容,她便指着送信的侍女,让她将其吞下肚中。 那侍女眼泪汪汪,捧着碎纸片无从下口。 刘梦茹给身侧的侍女递了眼神,她们便上前将那侍女的嘴掰开,把碎纸硬塞进了那侍女的嘴里。 那侍女挣扎着,却是无济于事,被人捏着喉咙,咽下了肚中。 临了,还吃了两巴掌。 “启禀王妃……温阳公主来了。” 侍女回禀,却见到这副场面,好在容王府的侍女不是蠢的,只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禀告着要事。 刘梦茹这才换上了一脸的笑意,她身为容王妃,温阳公主来访,她自然得到场,不然便是没有礼数。 她跟着侍女前去,那送信的侍女这才逃过一劫。 侍女干呕着,想将腹中的纸片吐出来,却是白费功夫,只得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本是容王院中的丫鬟,被派到王妃院中做事,本以为是一桩好的差事,不成想却是人间炼狱。 王妃善妒,听了一些下人口中杜撰的风言风语,便自以为真,不论她如何解释,王妃却从不相信她。 不仅处处刁难,更是借故毁了她的一张脸,纵然如此,她也不敢做任何反抗。 她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丑陋无比,众人避之不及,更别说是可怜她了。 刘梦茹扶着还扁平的肚子珊珊来迟,脸上挂着十分讨喜的笑容。 “不知皇姐大驾,梦茹有失远迎,皇姐可莫要同梦茹计较才好。” 温阳公主稳坐,她一身素衣,头上没有多余的头饰,只一朵白花相称,倒别有一番韵味。 她本就有倾城姿容,虽是上了年纪,与刘梦茹站在一块,看起来却与刘梦茹相差无二。 或者说,刘梦茹还比不上温阳公主。 她正欲屈膝,向温阳公主行礼,却被温阳公主阻止了。 “你怀着身子,便不必行此大礼了,坐下说话吧。” 刘梦茹含笑点头,问到:“不知皇姐前来,所谓何事?” 她知道岐王和温阳公主之间的关系,但这王府中,仍有不少眼线,她自然得小心谨慎。 她现在嫁给容王,便要一心为容王着想。 她父亲把她当做细作嫁进容王府,却没想到,这正是她心中所念,为了容王,她甚至可以不顾一切! 第一五九章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 “这两日,本公主总觉得心神不宁的,便想着来找你说说话,王妃不会嫌本公主烦吧?” 温阳公主的语气不容置喙,可没给刘梦茹说不的机会。 她心神不宁不去找皇后谈心,反而来容王府找一个能做她女儿的王妃说话,存的什么心,不言而喻。 刘梦茹轻笑:“自是不会。” 又吩咐着两侧的侍女:“你们都退下吧。” “是!” 温阳公主挑眉,她还是挺满意刘梦茹的。 毕竟,这个女人是她挑的。 “公主,王爷不在府中,您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梦茹就是了。” 她是有心替容王分担,可温阳公主并不领情。 毫不留情的讥讽道:“你能帮什么忙?你父亲向的是谁,难道还要本公主同你言明不成?你既然没本事让刘太傅转入我们的阵营,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容王妃。” 刘梦茹咬着嘴唇不敢反驳,她嫁给了容王,自然是希望他父亲刘太傅站在容王这一边。 可她显然没这个本事。 她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看得温阳公主更加不耐了。 也没再同她继续说下去,她是来找容王的,既然容王不在,她也懒得再看刘梦茹那张丧气的脸。 温阳公主要走,刘梦茹也留不住,便亲自将温阳公主送出了王府大门外。 温阳公主风风火火的来,走得也是大摇大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过容王府似的。 待她走后,刘梦茹才大变了脸色,平白挨了温阳公主的训斥,她心中若是不记温阳公主一道,怎么都不舒坦。 心想到:待王爷坐了那高位,收拾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现如今,她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为容王诞下世子! 她心怀大梦,谁也不能将她唤醒。 …… 秋风渐起,卷起片片落叶,与春日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象。 易京的秋,也美得令人心醉。 “哈——” “嗬——” 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在落叶中挥洒着汗水。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别躲懒,这套拳法虽然不能根治你的病,但至少能让你的身子骨不这么弱。” 谢宁的大手拍了拍只及他胸口位置的少年的肩膀,脸上是少见的温柔。 少年昂起头,冲着谢宁粲然一笑。 “母亲说我身子骨不好,便不让我练,哥,你放心,往后我一定每日都练,不会辜负了哥哥的好意!”他便是谢宁的胞弟了,谢安。 他也很苦恼,他其实也想像父亲和哥哥那样威风,可他从小身体就不好,能活这么大,已经是不易了。 听他说起母亲这两个字,谢宁的神色暗了暗。 这个母亲,自然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母。 他看着弟弟脸上的纯真,也咧嘴笑了笑。 弟弟无需知道那么多,安稳长大便是了,有他在会全力护着他! 正说着,便有小厮来报了。 “大少爷,二少爷,该用膳了。老爷让奴才过来支会二位少爷一声,今日就不必分开用膳了。” 他是谢离院里的小厮,模样看着挺机灵的。 谢宁点头,让他自个儿先回去回话了。 谢安倒很是开心,眉间尽是喜色:“哥,母亲她一定做了一桌子好吃的,你回来后,我们一家人还没有聚在一块好好吃过饭呢!” 在谢安看来,他们这一家子是易京最幸福的一家,虽然母亲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对他和大哥却是极好的。 “嗯。”谢宁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却没有谢安如此激动。 谢安抿嘴,也不知从何时起,哥哥就像变了个人,对母亲的态度也十分不好,就好像是母亲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可哥哥却从不同他言说。 纵然他百般恶劣,母亲却很大度,没有同哥哥计较过,谢安心中便是觉得他们有什么误会。 他们兄弟二人刚到,谢夫人柳氏便迎了上来。 “就等你们兄弟二人了,快些坐下,午膳可耽搁不得。” 柳氏年纪不大,正是年华正好之时,温柔小意,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让人一听便觉得如沐春风。 她盯着谢宁,谢宁却只回给了她一个厌恶的表情。 她也没有生气,笑了笑便转头去招呼谢安了。 谢安身子弱,菜色基本上都是滋补的药膳,她的手很巧,每回亲自下厨,都能将难以入口的药膳做得可口。 谢安眯眼笑着,光是闻着味道他便觉得十分可口了。 谢宁挨着弟弟谢安坐下,谢离便坐在主位,柳氏倒没有坐,而是在一旁帮他们父子布菜。 “来,宁哥儿也尝尝,这可是我熬了好几个时辰的,尝尝看,好不好喝。”柳氏给谢宁盛了一碗如白色的汤,殷切的递到了谢宁跟前。 谢宁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冷得让人心惊。 原本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了起来。 谢安一下子就端过那碗汤,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夸赞柳氏的厨艺。 “母亲,哥他不喜欢喝汤,你不用管他,我倒是喜欢喝汤,母亲不介意再给我盛一碗吧?” 谢安笑嘻嘻的打着圆场,柳氏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却还是笑了笑,重新给谢安盛了一碗鸡汤。 谢安很配合的喝了个干净,见他喜欢喝,柳氏便给他又盛了另外的几种汤,全都下了谢安的腹中。 大补的汤不宜多喝,谢安哪里受得住,鼻血喷涌而出,他人也晕了过去。 柳氏吓坏了,赶紧让人将他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又让府医诊治去了。 柳氏手忙脚乱,谢离和谢宁父子倒是不慌不忙的用着午膳。 让谢安那小子长长记性也是不错的,不过是补过头了,有府医在,出不了什么事。 “你对那个丫头倒是与众不同。”谢离突然说到。 他说的,自然是江荨了。 谢宁睨了他一眼,说到:“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我自然得百般护着。” “噗——” 谢离正喝着汤,直接没忍住喷了出去,朝着谢宁飞洒而去。 谢宁只是微微侧身,一滴汤都未溅到他的白衣上。 谢离觉得和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那那姑娘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所以儿子才会如此上心,没想到儿子竟然存了这种心思。 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谢宁,那丫头顶破天也才十一岁,他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你……你不会有那种癖好吧?”谢离连问出口都觉得十分难以启齿。 谢宁沉下脸来,紧捏着拳头,却终是又放了下去。 谢离笑了笑,起身走在前面。 “去我书房坐坐吧,我有话同你说。” 他知道,谢宁一定也有话问他。 第一六零章 翻窗赠画 虽说是书房,在谢离的书房中,却只有几卷兵书,便是一些刀枪剑戟。 其间,谢宁臭着一张脸,就好似是来砸场子的。 谢离将书房中的兵器一样一样的摸了一遍,眼里像是看见了至宝一般。 “你猜,这些兵器里边,我最喜欢哪一件?” 谢宁瞧了一眼摆放整齐的兵器,直接脱口而出:“花枪。” 那杆花枪,乃是同谢离出生入死多年之物,意义自当不一样。 谢离会心一笑,将那杆花枪握在手中,当着谢宁的面便耍了起来。 幸亏书房够大,不然也无处施展。 只是,虽然看着气势磅礴,却没有多少威力。 没挥舞几下,他便停了下来,用袖口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他早就不是先前的大将军谢离了,就是花枪在手,也力不从心了。 谢宁皱了皱眉,冷声道:“为何当年非要自断筋脉?” 谢离苦笑,将花枪放回原处,也许是想起以前的事,又摇了摇头。 他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算是有内应将其出卖,他也能轻松逃脱,不至于筋脉尽断。 能伤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我若不识趣,只会死更多无辜之人,你知道的,我只求天下安稳。” 谢离长叹了一口气,他每日都会来书房,将这些兵器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就是不想让它们蒙尘。 当时天下已定,他以为圣上会收手了,可他无意间却收到了圣上的另一则旨意。 那便是将胡人之地蒙樾也收入北周囊中。 历来胡人便规规矩矩,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心思。 可圣上却没想过放过胡人,他好言相劝,却遭到圣上的记恨。 蒙樾国小,他若是听信圣上之言,征伐蒙樾,简直易如反掌。 正是因为如此,他便更不能行此不义之举了,蒙樾子民与北周边关睦邻友好,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看着蒙樾生灵涂炭。 他为了让圣上断了念想,战胜了东苍之后,便自断了筋脉。 圣上以为是计划得手了,殊不知,其实都在谢离的计划之中。 后来,蒙樾公主消失在北周境内,不知所踪。 蒙樾便以为是北周所为,可蒙樾毕竟是小国,撼动不了北周这样的强国。 恰逢西边的西陵向其表达了友好之情,蒙樾便入了西陵之境,有了西陵的庇护,圣上才彻底熄了心思。 谢离从不后悔他的决定,只是有时候,想起以前之事,难免有些感怀罢了。 谢宁却不认同他的这种大义:“可这天下,终究还是乱了,你却再也没有能力守护这片土地了。你以为能感动苍生,其实,只感动了你自己罢了。在我看来,你就是愚不可及!” 他才不会像父亲谢离那样,既然想要守护和平,便不能让自己失去自身强大的能力。 岂料谢离却微微一笑,指着谢宁说到:“所以我将希望都寄予在你的身上,你是我的儿子,亦是我最大的骄傲。” 他从不认为自己失败了,他有谢宁这个儿子,便足矣了。 他知道儿子的心思和自己是一样的,只不过守护的方式不同罢了。 谢宁语塞,他心底最敬佩之人,其实也是他。 不想再提及此事,谢离便说起了别的事。 “你对柳氏的敌意太明显了,稍微收敛一些。再怎么样,她将安儿照顾得细致入微,你也别太固执了。” 谢安想到谢宁对柳氏的态度,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他不说此事还好,一说,谢宁眉间一横,冷声问他:“你心疼了?” 柳氏年轻漂亮,又体贴入怀,都说谢离娶了个好妻子。 谢离无奈,儿子说话总是带刺,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你不必说了,她怎么样与我无关。你若是喜欢她,大可不必再暗中给她下药了。” 柳氏嫁进谢家这么些年,都无所出,旁人都说是她命中无子,其实是谢离每次云雨过后都给她下了药。 说完,谢宁便离去了。 谢宁走后,谢离在书房站了许久,才去看了谢安。 和江凌一起在禹冬院一直待到了日暮西沉,江荨才回了蘅芜院。 晚膳也是在禹冬院用的,唯一不快的,就是多了个江二爷。 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非要前来禹冬院用膳。 结果在饭桌上尽是在说一些不着调的话,永安郡主气急,就差没和他翻脸了。 可江二爷就非得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走,在用完膳后便让永安郡主将他给撵走了。 还让府中下人看了笑话,兴许江二爷是真转性了,被永安郡主一番奚落,他也没动怒。 挽玉要关窗,江荨突然想起谢宁说过的话,便让挽玉留着一扇。 “小姐,夜里凉,要不还是关上吧。”挽玉怕她着凉,轻声劝着她。 江荨仍旧摇头,还将灯给吹灭了,挽玉拗不过她,便退了出去。 江荨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闯人闺房之事,谢宁也做不出来,可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份期待的。 上辈子她和谢宁虽然住在一起,说话做事皆是守着礼数,不敢越矩半点。 到头来却是为世俗所不容,倒不如就冲破世俗,做自己想做之事,也好过抱憾终身。 等了许久,也未等到谢宁。 她便衬着手,进了梦乡。 在梦中,她梦到谢宁将她拥在怀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她的背,非常温暖。 直至天亮睁开眼睛,她才意识到,那并非是梦。 谢宁真的来了,她身侧还有余温,证明他是刚走不久。 本来半开着的窗户,此时却紧紧的闭着。 挽玉早就起身了,进来,看到江荨的精神气十足,还很惊讶。 江荨嘴角含笑,看来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咦?小姐,这是你画的吗?”挽玉见江荨的梳妆台上,摊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立在桃花深处,一颦一笑仿佛跃然于纸上,十分传神。 最让挽玉惊奇的是,那画上之人,好像就是她家小姐,准确来说,像是她家小姐长大之后的模样。 江荨这才注意到,她更加确信了,谢宁是昨夜是真的来了。 这副画描绘的是他们的初见,江荨接过画,指腹摩挲着画上的桃花,眉眼弯弯,与画中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她却不答,挽玉便没有再问,小姐不说,自有小姐的道理,她一个做下人的,无需过问那么多。 江荨将其收了起来,她本想挂起来的,可奈何太过惹眼,她不好解释什么,只好藏起来了。 毕竟,她不会作画。 第一六一章 为她出气 这日,江鸿武便带着妻儿搬去了圣上赏赐的将军府,因为还在太后丧期,所以一切从简。 只是老爷子让江管家,跟着一块儿去帮着打理将军府了。 江二爷这边,便重新提了一个管家,不过他显然就不如江管家会来事了。 江二爷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老夫人闹着说老爷子偏心。 却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说了几句,便不敢多言了。 在老宅住了这么久,再如何,江妍都会不舍。 江荨便帮着她一起收拾,姐妹俩有说有笑的,倒是消散了心中的愁绪。 江妍的东西大多都是书籍,她这个人,嗜书如命,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钻在书里面的。 她的才情,若是去参加科举,说不定都能拿一个好名次。 走到门口,江妍依依不舍的和她抱了许久。 江荨笑到:“我们只是不住在一起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得空了我便去找你玩,姐姐可要多准备一些好吃的才行啊!” 她砸吧着嘴,活像个小馋猫。 江妍被她逗笑了,又和江荨说了几句话才随着江鸿武几人离开了。 这府里没了江妍,江荨总觉得十分别扭,不过一想到他们一家如今住在一起安稳幸福,她也就不再纠结那么多了。 再说了,她们还得一起去四方书院读书呢! 她说过,要为谢宁谋取一个锦绣前程,便不会食言。 稍晚些的时候,江家却又闹出了别的事。 “小姐,听说老夫人跟老太爷吵起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老太爷好像真动怒了,还说要将老夫人送去云州守老宅呢!” 挽玉得了消息,便立刻前来支会了江荨。 大伯前脚刚走,这才没过多久,老夫人便闹了起来,也能猜到是和大伯有关。 她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测,便也前去凑了热闹。 老夫人说老爷子拿了属于他们裴家的家财,如今却尽数都给了江鸿武这个儿子。 她的鸿文什么都没有,伺候他这么多年,就是连皮毛都未分到。 却没有一个人信她说的话,只当是她是疯魔了。 说起裴家,许多人都不知道,可论起江家,易京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老夫人说老爷子霸占了裴家家财,本就是十分荒谬的事。 再说,老爷子就算分文未给江二爷留,可若不是有老爷子,江二爷是如论如何都不会有现在的地位的。 比起钱财,江二爷更在意他的仕途。 怎奈他那个母亲,本就是商户出生,眼里就只有铜子,看着她撒泼,江二爷只觉得十分丢人。 怎奈,她再怎么丢人,也是自己的亲娘,江二爷还是得抛开面子去管她。 江二爷只好前去为老夫人求情,却被老爷子赶了出去,还放出话来,谁要是敢为老夫人求情,谁便同老夫人一起去云州待着。 此话一出,就是江二爷也犯了怵,他转念一想,云州也没什么不好的。 此事也就算是定了。 老夫人自然不甘心,怎奈江二爷也不管她了,她没了法子,便破口大骂,连着江二爷也一并骂了进去。 其中就属骂江荨骂得最狠,不乏还有一些诅咒之词。配上她那一副狰狞的面容,像是吃人的夜叉。 江荨没什么反应,老夫人无非就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她还担心老夫人去了云州之后,仗着老夫人的身份在云州作威作福,欺负紫云他们呢! 老夫人的泼妇行径,把永安郡主气了个半死,哪家做祖母的会如此诅咒自己的儿孙? 她遵的是正统礼数,又不好学了老夫人那一套,便去求了老爷子,下令将老夫人快些送走。 虽然此举颇有一些不孝,不过永安郡主为了江荨和江凌兄妹,也就任性了这一回。 老爷子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思,直言明日一早便让人将她送走。 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小姐,你说老夫人她到底是怎么了?”挽玉实在想不通老夫人何故如此。 好不容易才被放出了清晖院,这会儿倒是自己作死,不得已只好去云州耍威风了。 江荨笑了笑,只怕是贪心不足,她说的未必就是假的。 可到底要怎么处理,那终究是老爷子自己的事,他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不识趣的人,只会和老夫人一个下场。 就当是看了一场笑话,江荨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就连挽玉都睡了,江荨还未闭眼,她就怕她睡着的时候,谢宁那厮才来。 来的时候她不曾知晓,走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来去匆匆,与那采花贼有何分别? 果然,明月高悬之时,谢宁便以一袭白衣出现在了江荨的闺房中,与窗户打进来的柔和的月光辉映,圣洁而又高贵。 他来得太晚,他以为江荨都睡下了,没想到正对上江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谢宁失笑,缓缓走进了她身边。 江荨一把便抱住了谢宁的腰身,活像是讨糖吃的小孩。 本以为是满怀的温暖,却不想还带了一些寒霜。 “你方才去了哪里?”江荨歪着头,仔细盘问着,俨然是个小管家婆。 谢宁轻抚着她的发丝,没有对江荨有所隐瞒。 “太后陵墓。” 江姒在圣驾面前撒谎,圣光自然不会轻饶了她,本想重罚,怎奈温阳公主极力维护,圣上一气之下便罚她去太后陵前为其守灵七日。 在此期间,温阳公主便禁足在公主府,哪里也不准去。 圣旨一下,就是温阳公主,也不敢违抗了。 为太后守灵已经是轻罚了,她若再不识趣,只会适得其反。 她没了公主令,便不敢与圣上叫板,因为太后一事,圣上和她之间,剩下的只有深仇大恨。 本来只是简单的在太后陵墓前守个七天七夜便可,谁知江姒只守了一晚上,便哭闹着说要回去。 原来,第一日晚上的时候,她便听见有女人哀怨的哭泣声,恍惚中又看见有白影飘过,就更不敢待在太后陵墓了。 只不过,没人理会她而已。 江荨初听到时,也猜到是有人在捉弄江姒,却没想到是谢宁。 她还以为是许锦荣在背后动手脚呢! 她捂嘴偷笑,看着谢宁嘴角的笑意,她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谢宁无缘无故自然不会去捉弄一个江姒,他是在为她出气。 江荨摸了满手的霜,心头却十分甜蜜。 估摸着,七日过后,江姒都快跟安如沁一个模样了。 她也是罪有应得,太后是她的外祖母,她也能心安理得的和容王一起做这些事,这点惩罚,算是轻的了。 第一六二章 不愿离开 江荨突然想起先前林姨娘之事,她有些不确定的问到:“林姨娘之事,你也插手了,对吗?” 谢宁缓缓点了点头,他的确插手了。 “不过我只是让林大人放弃给她讨还公道而已,你和江老的计划,我并未插手。” 他虽然人不在易京,可他在易京的眼线众多,有些事,易京还未传开,他便已经知晓了。 他控制不了林大人,却可以借林夫人之手阻止此事。 也算是给江荨省了不少麻烦,横竖结果都不会变。 江荨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一直在暗中护着她,可她却从不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也重生了?”江荨觉得很奇妙,谢宁仿佛什么事都知道一样。 “猜的。” 是也不是,谢宁微微笑着。 只是江荨却知道,他没有说实话。 不过她也没有纠结于此了,她和他又相遇了,便是最好的重逢。 “我还是不明白,为何半日闲的东家会是你,据我所知,半日闲在易京兴盛了也有几十年了。” 她有一堆想问的,谢宁也都一一解答了。 很多事都毫无征兆的浮出了水面,她脑子里一团乱,想要寻找更多线索,却无处可找。 “原本,贺先生他才是半日闲的东家,他同我打了个赌,他输了,所以愿赌服输,我成了他的主子。” 谢宁说得风轻云淡,江荨却震惊不已,能用半日闲做赌注,想必贺先生和谢宁的赌约也非同一般。 她没有问是什么赌约,只是满心觉得骄傲,这便是谢宁,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带着万丈光芒的。 “看来这京中还藏着不少的秘密。”江荨感叹着。 谢宁拥着她,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虽逢乱世,我定当护你周全。” 江荨推开他,很是认真的回应道:“我不要你护我周全,若是没有你,我也活不成的。” 没了他,她要如何活下去? 江荨重生回来之时便许下了誓言,她就算是死,也要和谢宁一起,任谁也拆散不了他们。 “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不然我便忘了你,和别人在一起!” 江荨想起前世,挽玉带回的战袍,便是泪如雨下,那样的场景,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谢宁知道她又是想起了前尘往事,心疼不已,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拥入怀中,却不敢太过用力,唯恐将她伤了分毫。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他不怕陈远舟,却怕极了张清郁。 虽然他知道江荨是故意如此说的,可他仍旧存了一份害怕。 那小子前世便觊觎他的荨儿,只不过是他藏得好,没有将她推到那小子跟前。 这一世,他仍旧出现在了荨儿身边。 他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江荨满心是心疼,便没有再挣扎了,让他抱了个满怀。 她只想快些长大,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和他出入成双了,而不是要如此小心翼翼。 谢宁视她若珍宝,她又岂会不知? 她只愿这一世能少些坎坷。 直到更声响起,谢宁低头看着娇小的人儿,不知何时,她竟已悄然入睡。 听着她细微的呼吸声,谢宁失笑,怕惊醒她,便一直抱着她直到她熟睡,才将她放了回去。 仔细给她掖好被子,谢宁才又从窗户处离去。 第二日,江荨一醒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侧。 是冰冷的。 挽玉端了水进来,看着紧闭的窗户,摸着后脑勺想不明白。 她分明记得,窗户是小姐嘱咐了开着的,怎么这会儿倒是关上了? “小姐,你晚上若是觉得冷的话,唤奴婢进来关窗便可,夜里凉,小心着凉了。”挽玉也没多想,只当是江荨夜里觉得冷,便关上了。 江荨愣了一下,才笑着点了点头。 她倒是不觉得冷,只是谢宁怕她着凉,体贴入微。 挽玉帮她梳着头,说起了桃叶的事。 “小姐,桃叶她已经回蘅芜院了,奴婢瞧着,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想来也不会再犯错了。” 桃叶心善,挽玉自然会为她说话。 江荨“嗯”了一声,挽玉不知道她的意思,便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梳好了头,江荨才对着挽玉吩咐道:“去唤她来见我。” 究竟改没改,还得看看才知道。 挽玉点头,喜上眉梢,看来小姐是消气了。 她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她已经习惯了桃叶和她一起伺候小姐了,没了桃叶在身边,她还颇有不习惯。 等了一会儿,桃叶才来。 江荨也没理会她,她自个儿便恭敬的给江荨倒了茶,才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她眉间的恭顺不假,端立着也未见浮躁之意,看起来沉稳了不少。 看来,周嬷嬷将她教得不错。 “其实,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是我对你太苛刻了。” 江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冷热适宜,味道清甜,也不涩口,她很喜欢,便又多喝了几口。 桃叶闻言,直接跪在了她跟前。 “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是奴婢做得不够好!” 她语气诚挚,她也不是会撒谎之人,她能说出这种话,必然是真的把江荨的好记在了心中的。 江荨却只是笑了笑,她没有说假话,其实桃叶真的已经做得够好了,只是她若是不对桃叶苛刻一些,迟早会害了自己。 将茶盏放下,她又加了一把火。 “你也看到了,这易京处处是危险,若是一个不留意便会有杀身之祸,你与挽玉不同,你还有家人,不若这样,我放你回家与家人团聚,你看如何?” 她若是答应,江荨也不会食言,大可让人送她回去,也算是全了这些日子的主仆情分。 不料,桃叶却哭着摇头了。 “奴婢不愿离开小姐身边,若没有小姐,奴婢早就被这世道啃得渣都不剩了,在奴婢心中,小姐亦是奴婢的家人,求小姐开恩,不要赶奴婢走!” 她哪里也不想去,她拼了命的学规矩,就是为了能更好的伺候江荨,现在小姐却说要放她回去,她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她就算回去了,也只会加重家里的负担。 她先前一直以为,哥哥之才,将来必会成大器,可来了易京,她才明白。 那只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易京之地,读书人遍地,文采斐然的,不计其数。 既然如此,那她何必再去做那不切实际之梦,倒不如早日认清现实。 人都是自私的,她在江荨身边,要比在那无人问津的小山村强百倍,她不愿回去。 第一六三章 世子动怒 “起来吧。” 桃叶喜形于色,她知道,小姐是不生她的气了。 看着桃叶兴奋的模样,江荨轻笑。 “既然你选择了留在我的身边,那你便要清楚,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若是你仍旧不明白,那我也只好让你离开这蘅芜院了。毕竟江荨只有一个,而桃叶可以有无数个!” 这话说得明明白白,桃叶这丫头与挽玉比起来确实差了些火候,不过经过了此事,她大抵会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桃叶猛点头,诚挚的说道:“小姐,奴婢知道自己不如挽玉姐姐,可奴婢会努力向挽玉姐姐看齐的,谢谢小姐给奴婢改过的机会!” 与别家小姐比起来,江荨已经很仁慈了。 桃叶很清楚,她只要安分守己,小姐心中必然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她们主仆能重归于好,最开心的莫过于挽玉了,桃叶回来后她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大小姐搬去了将军府,她最好的姐妹巧玉自然也得跟着,一时间没了说话的人,桃叶便成了她最亲近的姐妹,桃叶不是那心思深沉之人,挽玉的心里自然常念叨着。 打整好后,江荨便去了前院。 老夫人今日便会前去云州,她作为小辈自然得去为其送行。 她到之时,都到了,就只有老夫人还闹着不肯出清晖院。 老爷子便下令,派府中嬷嬷去将她强行拉了出来。 江荨的心情不错,落在老夫人眼里,便以为她是幸灾乐祸,甩开嬷嬷的手,便指着江荨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这小畜生敢笑话老娘,不孝的东西!你给老娘等着,有朝一日,你必会遭报应的!” 老夫人想起被禁足在清晖院的日子,她连觉都睡不好,若不是因为江荨,她岂会有此下场? 她的粗鄙之词一出口,便惹了众人不悦。 且不说难听与否,她能指着自己亲孙女骂,就是为老不尊。 江凌把江荨揽到身后,维护道:“祖母,荨儿她可有做对不起您之事,您要如此对她?依孙儿看,您去云州也是好的,在云州颐养天年再好不过,云州的叔伯也不会怠慢了您,您就安心上路吧!” 他原本是觉得这惩罚太过重了,将她送去云州,便是彻底不管她了,至多待她归西之后,众人赶去云州哭上一场。 可现在,他倒是觉得这个决定做得十分正确,若不将她送走,老夫人还得生出不少事端。 江凌的话将她刺激到了,她也顾不得江凌的好,连着江凌一起骂了起来。 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一股脑的就往江凌身上扔,江凌也没跟她一般见识,全当让她出气了。 永安郡主看不下去,便支会着嬷嬷将她强行押上了马车。 马车上有几个嬷嬷按着她,她也跑不了。 马车缓缓驶过江家,众人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永安郡主皱眉,嘟囔着说要去连氏一起去庙里烧香才行,当是去去晦气。 她心中不快,却也没有将气撒在下人身上。 江二爷下朝,便去了禹冬院,询问他老娘的情况。 不料,永安郡主却跟泼妇缠身一样,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江二爷一问,才知道老娘临走之际,又干了些什么事。 是老娘有错在先,他只好小心翼翼的给永安郡主陪着不是。 “小姐,禹冬院的丫鬟都在说,郡主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江二爷转了性子,不似以前那样,一门心思针对着永安郡主。 又没了老夫人的欺压,可不是苦尽甘来嘛! 虽说先前府中也没人敢欺负她,不过那终究不一样,先前江二爷风流无度,就是对郡主冷若冰霜,可现在江二爷也是向着郡主的,那就不一样了。 江荨先前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可现在倒是想清楚了一些。 江二爷本性风流这是事实,不过周嬷嬷曾经说过,他和郡主娘成婚一事,算是佳偶天成。 证明江二爷的确喜欢过郡主娘,奈何郡主娘并非普通闺阁女子,她是先皇亲封的永安郡主,是先皇埋在江家的眼线。 江家当时没有立场任何一方,上有老爷子看着他,下有永安郡主盯着他,他什么也做不成,不能怨老爷子什么,就只好针对永安郡主。 林姨娘在世时,他便向着林姨娘,就是为了气郡主娘,各种算计都是想拉郡主娘落马。 只可惜,他的愿望一次次的落空了。 林姨娘之死让他看清了局势,也让他的性子变了不少。 江家现在选择了太子殿下,他心中的芥蒂自然而然就消散了。 再看到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永安郡主,他又不蠢,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兴许是念及旧情,兴许是委与虚蛇,总归不会再糊涂下去了。 他有心想要重修旧好,也得看永安郡主的意思,若是永安郡主不给他机会,他也只好碰一鼻子灰了。 …… “世子,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在太后陵墓装神弄鬼之人乃是谢宁谢大公子。” 于洋拱手,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清世子。 “谢宁?他何故要去吓唬那江姒?你可有查清楚缘故?” 清世子想起那个将他揍哭过的小子,就一阵脸黑。 这易京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就只有谢宁了。 那小子总是着一袭白衣,一年四季皆是如此,随时见他都是一副别人欠他银子的模样。 清世子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想和他过多打交道,便没怎么关注过他了。 还是他毅然决然离家去参军,其后江荨提起,他才想起了谢宁其人。 于洋看了一眼清世子不解的模样,沉吟了片刻,才回答到:“谢宁公子貌似和二小姐认识,昨日属下看着他进了二小姐的院子,待了约莫有两个时辰才离开的。” 他恭敬答复,清世子却气炸了。 指着于洋,那语气仿佛要吃了于洋:“既有这等事你为何不早些来报?!” 能进出闺房,又岂会仅是认识而已? 亏得于洋长这么大,却是连脑子也不长的! “世子说过,不能干涉二小姐的私事,属下只是听世子吩咐行事。”于洋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他是有理,所以不怕清世子追责,一副欠揍的表情,看得清世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宰了他。 “罢了,你再去查查,谢宁那小子和江荨到底有什么关系,别让人发现了!” 谢宁身边也有个高手,谢宁自己也是一身武艺,于洋此行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探听到消息的。 “属下听令!”这下于洋没贫嘴了,领命之后便消失得没影了。 第一六四章 敢撬本世子墙角(感谢橙子) “谢宁,谢宁!你若是敢撬本世子墙角,本世子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清世子是一腔怒气,因为沈芙一事,他隐隐察觉到自己是对那丫头其实是存了心思的。 不过他怕吓到江荨,便将这份喜欢藏在了心里,想着待她长大后,再同她言说此事。 不想半路杀出个谢宁,夜闯闺房这等事,他清世子都未曾敢,他竟然如此大胆! 听了于洋的禀告,他越发觉得谢宁那厮心机深沉了,为了讨好江荨,竟然对江姒下手。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正出神呢,连岐王妃的侍女来了,他都未注意到,连着唤了他几声,清世子才回过神来。 看着那侍女,他又是一阵头疼,估摸着是他母妃又要他去试毒了。 也不知道他母亲哪根筋不对了,非要学着做菜,她又不是那块料,做出来的东西可想而知。 她心疼他老子,每次做了东西,便唤他前去尝那第一筷子。 几回下来,清世子已经怕了,见到岐王妃院中的侍女他都要躲起来。 这回还他失策了,没来得及躲。 “你去回禀母妃,就说……就说本世子染了风寒,下不了床。” 指着那侍女一通瞎编,他想说自己不在,可那大门口的侍卫不会帮他说谎,只好破罐子破摔了。 苦汤药可比岐王妃做的“美食”好喝多了,他宁愿多喝一碗苦汤药,也不去自讨苦吃。 那侍女捂嘴笑了笑,才道:“世子,王妃唤您前去不是让您试吃的,是有事要同您说。” 清世子听罢,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试吃,一切都好说! 跟着侍女前去了岐王妃的院子,岐王妃见着他来了,十分热情的同他招了招手。 “快些过来,母妃同你说个事。”清世子看着她眉开眼笑的脸,便怂了许多。 “儿子给母妃请安!”他同岐王妃见了礼,十分规矩的同岐王妃之间隔了一些距离,若是情况不对,他也好溜走。 岐王妃轻笑,嗔道:“我们母子之间哪来的那么多礼数?你这一天天的,也不喜来母妃这里多看看,母妃请你过来,还得费好些口舌。” 清世子无奈,他也想多走走,奈何他母妃总能想出些花招来坑儿子。 他想要耳根子清静,自然得避着些。 “母妃若是能同别家夫人那样赏赏花,闲来无事的时候听听戏,儿子自是乐意奉陪。不知母妃唤儿子前来所谓何事?” 岐王妃也知道自己做菜难吃,撅着嘴委屈道:“还不是你父王,他夸那新来的厨娘做菜好吃,母妃便想着自己学来做给他吃,也好过他总惦念着别人的手艺。” 清世子扶额,他母妃这分明是吃味了。 那厨娘他知道,是新招进王府的,还是个年轻姑娘,做的菜并非是易京口味,吃着的确颇为新奇,怎料父王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母妃便记在了心上。 他在心里把岐王这个老子也记了一道,谁叫他吃饱了没事做夸别的姑娘做菜好吃的? 可是害苦了他这个做儿子的! 唯恐自家娘亲再做出别的东西来祸害他,清世子赶紧正色道:“母妃您放心,儿子一会儿便去好好同父王说道说道!不过,母妃,您既然是要做给父王吃的,若是不让父王亲自尝尝您的手艺,那不是白费功夫嘛!” 再如何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受这种折磨,清世子怎么也得拉上他父王那个罪魁祸首才行。 岐王妃倒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他若是敢嫌弃为娘的手艺,我便让他晚上自个儿去书房睡!” 有了儿子的支持,她一下子就自信多了! “阿——嚏” 岐王正在书房处理着公务,突然觉着背后一凉,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算计他! “王爷,今儿天色不错,要不出去走走?”他身侧的护卫诚挚的建议着。 岐王大手一拂,否决了他的提议。 他手头上的事多着呢,圣上病重哪里处理得完那么多事,太子现如今也难当重任,责任便押在了他的身上。 若是不早些处理完,待明日又是一堆事等着。 “听说元若大师回了易安寺,明日是个好日子,有许多夫人都会前去易安寺烧香礼佛,你随我一起去,顺便让大师帮你看看姻缘。”岐王妃虽不是每日都会烧香拜佛,可心中却也信存了一份信仰的。 易安寺取其庇佑易京安宁之意,距今已有数百年之久了。 元若大师名声更盛,听说他以前也是一世家公子,后来突然在睡梦中顿悟了佛法,便毅然决然的出家坐了和尚。 他每次云游回易安寺,易安寺的香客都会比平时多数倍。 若是谁能得了元若大师的眼缘,便会给她算上一签,或好或坏,俱是真。 别的还好,岐王妃说到姻缘之时,清世子成功的红了脸。 又想到那谢宁的可恶,他实在是愤愤难平。 一时间脸色变了好几个度,叫岐王妃实在摸不着头脑。 他也没什么兴致陪岐王妃去易安寺,正想着要拒绝,还没说出口,岐王妃便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想来永安郡主也会前去,指不定那个江荨姑娘也会跟着一起,你若是真不想去也行,母妃也不强求。” 清世子:…… 他母妃绝对是故意的,他仔细一想,觉得甚是,往来香客中,必然少不了永安郡主,江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永安郡主怎么也得去易安寺求个安心。 “母妃说的哪里的话,儿子怎么也得陪母妃一起去,若是路上遇上了什么麻烦,有儿子在,也能早些化解。”清世子笑着迎合岐王妃,生怕岐王妃再说出不让他跟着的话。 见他乖乖听话,岐王妃嘴角勾起一抹笑来,很是得意,她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些什么? 跟她斗,儿子还嫩得很哟! “这才乖嘛,听母妃的话自然不会有错。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母妃得给你父王准备晚膳了。你若是想尝尝母妃的手艺,母妃自是求之不得。”岐王妃眯眼笑着,看着清世子的目光很是慈祥。 却让清世子打了个寒噤,抽了抽嘴角,答复道:“儿子午膳多用了一些,这会儿正想着到处走走消消食呢!母妃的好意儿子心领了,您还是只给父王准备便是了,儿子告退!” 说完他便如同脚底抹油一般溜走了,他怕再不走一会儿就走不掉了。 如此美食佳肴就留给他父王,正合适,反正是他自个儿惹来的麻烦。 第一六五章 死过一次了 于洋是瘸着腿回来的,他自诩武功高强,却仍旧落了下风,脸色颇有些阴沉。 此事已经是深更半夜了,虽然没有烛光,在月光的映衬下,还是能看清于洋的脸色。 清世子嘲讽道:“你不是说这易京能伤你的没几人吗?” 于洋没反驳,技不如人是事实,没必要解释什么。 好歹他也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护卫,清世子还是关切的问了他一句:“是谢宁身边的高手伤的你?” 于洋摇头:“是谢宁公子亲自动的手,他让了属下三招,属下仍不是他的对手,打瘸属下的腿,算是警告。” 谢宁自然知道有人跟着他,故意把行踪泄露给于洋,便是让他回来禀告清世子。 也算是给清世子下了战书,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清世子握拳,心中暗骂着谢宁,他分明是故意挑衅! 于洋人都成这样了,自然是什么消息都未探听到。 走这一遭,于洋倒是挺欣赏谢宁的。 于洋所言非虚,在这易京城能伤他的的确没几人,谢宁算是其中之一。 “行了,你先下去吧,好好养着,明日我随母妃去易安寺礼佛,你便不用跟着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也顾及于洋的伤,虽然谢宁只是以示惩戒,可若不好好养着,待落下病根,麻烦就大了。 清世子自问,也不是苛待下属之人。 岐王府最不缺的就是护卫,她母妃出行,父王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暗卫都得派一大堆跟着,生怕出了什么事。 有他这个纨绔世子跟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于洋点头,便退下了。 他是谢宁的手下败将,自然一门心思都在思考,如何能将其打败,欣赏归欣赏,该讨回的他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睡不着,清世子亦是睡不着,因为有谢宁夹在中间,让清世子很有危机感。 若说是江荨没什么反应也好,不过听于洋说的,想必江荨对谢宁那厮也是非同一般。 他的眼睛是无论如何都闭不上,就想着待见了江荨,得亲自问她。 就这样,他是一夜未眠,第二日和岐王妃会合之时,他眼底的青色显得他人有些虚,没什么精神。 岐王妃也心疼坏了,便让他在王府好好休息,她自己去易安寺烧完香,替他求一只签就行了。 清世子自是不愿,他想了一晚上,怎么可能又不去呢? 岐王妃劝不动他,只好让他跟着了。 岐王妃是既欣慰又颇为无奈,儿子和他父王简直一模一样,都是痴人。 也不知道儿子能否如愿以偿,她瞧着江荨那姑娘也十分喜欢,可谈及儿子的时候,那姑娘眼中纯净无暇。 她就怕到时候是儿子一腔深情错负了。 不过转念一想,那姑娘也才十岁,还不懂男女之情,懵懂了些也是极为正常的。 只愿儿子不是一厢情愿吧! 岐王妃轻叹,便没有再想此事了。 马车也慢慢的往易安寺驶去了。 —— 江荨今日便没睡成回笼觉,一大早便被挽玉给拖起来了。 她眯着睡眼,懵懂的样子,煞是可爱。 挽玉无奈,帮她梳头的动作也格外轻。 只眯了一小会儿,江荨便清醒了过来。 “真的没有商量吗?你就告诉母亲,我昨日没睡好,如何?” 江荨眨了眨眼,她是真不想跟着郡主娘去什么易安寺烧香礼佛。 她昨日以为郡主娘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哪成想,郡主娘得了消息听说元若大师云游回来了,便坐不住了,非得去走上一遭。 她这会儿已经清醒了,自然不是为了躲懒,而是不敢去那易安寺。 严格来说,她并不算是正常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他们将元若大师说得如此玄乎,江荨就更加不敢去了。 若是被人看出来了,她会被当做怪物祭天的,这世道便是如此,她无论做什么都得谨慎为上。 她赌不起,也不敢肆意妄为。 挽玉抿嘴,摇了摇头。 “小姐,郡主说了,难得等到元若大师回了易京,若是今日不去的话,说不定又得等上许久了。” 元若大师云游四方,若非必要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所以既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永安郡主自是不舍得错过。 拉着江荨一起,便是因为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太多了,永安郡主想让江荨沐浴一下佛光,也去去晦气。 看来是没有商量了,江荨无奈,也只好跟着一起去走一趟了。 但愿不会被看出来吧。 她在心中祈祷着,最好不要遇见传闻的元若大师。 永安郡主早就收拾好了,同行的不止有江荨,江凌和江柔也跟着一起的。 原本是不打算带着江柔的,不过江二爷念及江柔没了姨娘,于心不忍,便让永安郡主将她带着一起了。 好在江柔听话,没惹什么事端,永安郡主便没有拒绝,让她跟着自己了。 看着江荨苦着一张脸出来,江凌失笑。 他只当江荨是因为觉得无趣,所以才不想去礼佛。 他轻轻执起江荨之手,温声道:“哥哥听说易安寺的斋菜是一绝,还有许多城中未见过的新奇玩意,这一趟兴许不会太糟。” 江荨哭笑不得,好像他们都会错意了。 不想让他们担心,江荨换了一副表情。 大大方方的拉着江凌的手,换上了一副老少皆宜的笑脸来。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些出发吧!”早去晚去都是一样,一直提心吊胆不如痛痛快快的面对。 她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众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永安郡主道:“先不急,等你大伯娘他们来了我们一起走。” 她和连氏关系不错,有这种事,肯定少不了支会连氏一起去。 连氏是胡人,想不到这么多,她这个做妯娌的就要多帮她想想。 一听江妍也要去,江荨还是挺高兴的。 寺庙乃是无比庄重之地,若没有熟悉的人一起,那才是真的无趣。 话音刚落,下人便来通传了。 “启禀郡主,将军夫人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江荨一听,跑得比谁都快,抢先一步出去了。 江妍早就在瞧她的身影了,见她提着裙子跑得飞快,自是兴奋不已,又怕她跑得太快摔着了。 “荨妹,你慢些跑!” 到了江妍跟前,她冲江妍笑了笑,便自觉的和连氏打了招呼。 连氏很不一样了,兴许是因为和家人团聚的缘故,她脸上不再是终年不变的苦楚,眉眼含笑,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特有的魅力。 “大伯娘可真美,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江荨嘻嘻笑着,学了江凌夸赞郡主娘的说辞,套用在了连氏身上。 第一六六章 我们心意相通 横竖是一个意思,她这话可不假,连氏是真的美,美得动人心魄,叫人移不开眼。 她一直觉得江妍漂亮,可跟连氏比起来,江妍明显要逊色不少。 连氏的美是张扬的,不加任何修饰的,而江妍因为带了一股子书香味,所以便多了几分娴静。 母女俩各有千秋,极为养眼。 江卓笑了,笑骂道:“荨儿就知道笑话大哥!” 江荨吐了吐舌,随后便爬上了江妍所在的马车。 永安郡主他们也紧随其后,互道安好后便出发了。 许是姐妹俩忽然隔开,有些不习惯的原因,江妍拉着她说了许多的话。 她性子算不上开朗,基本上没什么朋友,除了江荨,就找不到说话的人了。 江荨认真的听了一些时候,不过因为马车颠簸,所以她后半段基本上都是晕乎乎的,靠在江妍怀中,动也不敢动。 去往易安寺的路并非那么好走,途中还有不少别家的马车,这一来二去的,搞得江荨难受至极。 江妍心疼她,却也没办法。 幸好易安寺也不算太远,一路晃晃悠悠的,总算是到了。 永安郡主见状便问易安寺要了两间厢房稍作休息。 正如传闻一样,一眼望去,易安寺人山人海,若不是来过几回,永安郡主也是头大。 易安寺的清粥小菜下肚,江荨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别人是来祈福的,她却是来受罪的。 因为要去大殿礼佛求签,永安郡主和连氏便带着江妍姐妹,江凌以及江卓一起过去了。 江荨可不敢前去,只好找借口说不舒服,想再多休息一会儿。 “小姐,奴婢方才看见孙小姐了,她似乎也是在找小姐,奴婢同她的婢子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她们看没看到。” 挽玉这才说到,方才永安郡主他们都在,她不好说,只好等众人走了,她才敢禀告。 江荨眼眸亮了起来,这易安寺有趣还是无趣,得看有没有熟人同行。 孙妙珠那丫头,也是胆大,在晚宴之上,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转眼她又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了。 易安寺很大,比一般的寺庙要大好几倍,不止是因为香火旺盛的,圣上信佛,每年都会动用国库修缮易安寺,这就使得易安寺非同一般了。 易安寺的风景也是极美的,建立在半山腰,虽然不及山顶能见的风光好,却也能将半个易京风景尽收眼底。 找了许久,江荨才找到了孙妙珠,孙妙珠自然也是在寻她。 “你才我方才看见谁了?”孙妙珠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说着。 江荨睨了她一眼,问到:“谁?” “清世子!他和岐王妃一起的,这会儿应该是去大殿求签了吧。” 她原本很是害怕清世子的,不过清世子在宫宴上为她们说话,孙妙珠就对他没那么排斥了。 想到他和江荨是朋友,所以他撇见清世子,便来和江荨说了。 江荨只是“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见她没提起兴趣,孙妙珠便拉着她到处去游玩了。 如哥哥所说,这易安寺新奇玩意儿多,寺外还有许多卖小玩意儿的,很是热闹。 不过因为寺中人来人往,怕遇上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她们俩也没敢出寺外一探究竟。 就在寺中闲逛,一边听着孙妙珠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趣事,也是颇为有趣的。 “孙妙珠!你果然在此,快些过来与我们姐妹说说话!”她们正说着话,孙妙珠的朋友却找来了。 孙妙珠想让江荨也过去,就当是交朋友了。 “你过去吧,我再走走就回去了,一会儿我母亲该到处寻我了。” 孙妙珠的朋友众多,江荨也没必要非要拉着她一起,别人都同她打招呼了,她若是不去,就显得有些不知礼数。 江荨自己则没必要去凑热闹,早些等郡主娘他们求完签也好早些回去。 佛门重地,待久了,她总觉得压抑。 孙妙珠无奈,只得与她辞别了。 “那好吧,那边有个姻缘树,听说挺灵验的,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孙妙珠是想到江荨说的,她喜欢之人是谢宁,便想让她去姻缘树看看,心中也好有个慰籍。 江荨点头,同她挥了挥手,自己也朝着孙妙珠所说的姻缘树那边去了。 “小姐,姻缘树下多是一些有情人,小姐贸然前去,怕是不妥……” 挽玉提醒着江荨,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在那些个姑娘小姐眼中,便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去了,岂不是闹笑话? 江荨不以为意,她只不过是好奇,既然来都来了,去看看也好。 挽玉见状,也只好紧跟着她了。 姻缘树果然名不虚传,树下的确如挽玉所言,都是一些怀春的少男少女,女子含羞带怯,男子亦然。 一眼望去,只觉得仿佛春天要到了一般。 “荨儿!” 她一回头,眼里便只有那一袭白衣之人了。 她心中雀跃,想扑进谢宁的怀中。 挽玉惊讶于那白衣公子的大胆,如此亲昵的唤她家小姐,只怕是非同一般? 不过她知趣,没有过问,不待江荨吩咐,自己编自觉的退下了。 江荨小跑着朝着谢宁奔去,其间不乏有目光好奇的盯着他们,江荨也不在意。 谢宁十分熟稔的执起了她的小手,牵着她往不起眼的地方走去。 他长相俊美吸引了不少姑娘的注意,他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江荨用余光撇着谢宁那种冷若冰霜的脸,心中窃喜。 这姻缘树本就是有情人来的地方,她以为她是一个人唱独角戏,没想到谢宁也在此。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的?”江荨觉得很奇妙,每次她心中所想,都会因他而实现,不偏不倚,刚刚好。 “自然是我们心意相通。”他轻笑,帮她稳了稳头上的发钗,又道:“方才见你和孙姑娘在一起,便没有贸然打扰,索性就在这里等你来了。” 他一早就知道江荨在何处了,不过是碍于孙妙珠,他便没有出现,他想单独和江荨在一起,自是简单。 另一边,孙妙珠和几个小姐一起,有说有笑的。 她这时才突然想起,这几个姑娘分明是知道她在何处,特地寻过来的。 便多问了几句。 几个姑娘也未隐瞒,同她说了前因后果。 是有位白衣公子告诉了她们孙妙珠在何处的,让她们在那里等着孙妙珠经过,再将她喊走,和孙妙珠一起的江荨便会落单了。 孙妙珠捏紧了拳头,分明是故意支开她的。 白衣公子,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了。 第一六七章 不是属螃蟹的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江荨点头,她以为谢宁是看见什么熟人了,要离开一会儿,便没有多过问。 谁知,没过一会儿,谢宁手中居然拿了一截红绸,那上面还挂着谢宁和江荨名字的小木牌。 这姻缘树上,满是红绸垂挂,这红绸又称姻缘结。 据说将其挂得越高,就会越美满。 虽说只是人们美好的祈愿,不过这么些年下来,倒是成了易安寺的特色了。 谢宁轻声问:“你想系在何处?” 旁人都是尽力望高处扔,偏偏谢宁却不一样,他问的是江荨想系在何处,以他的身手,就是直接攀登姻缘树的顶端都不是问题。 江荨望着满树的姻缘结,稍加思索了片刻,才指了指姻缘树的上半段的位置。 那里已经靠近顶端了,太过美满总是不切实际,退而求其次,也不失为一种明智。 谢宁知道她的意思,脚尖点地,便施展轻功飞向了江荨所指的位置。 众人惊呼,瞧着谢宁行云流水的动作,有赞叹的,羡慕的,亦有不屑的。 谢宁将姻缘结系好,便直接飞身回了江荨身侧。 一眼望去,他们的姻缘结是最显眼的,还未曾有人将姻缘结系那么高。 她们俩也没有在姻缘树逗留,谢宁又牵着她去看了易安寺别的风景。 有谢宁在她身侧,她也没有先前那种压抑的感觉了,反而觉得心中十分畅快。 有他在,她总能感到无比安心。 “施主,元若大师有请。还请施主随小僧走一趟!”一个小和尚突然停驻在他们跟前,朝着谢宁说到。 江荨原本是打算带谢宁回去见郡主娘他们的,没想到被这小和尚捷足先登了。 谢宁一听,神色稍微暗了暗。 “陆远!” 他唤了一声,陆远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从现在起,你便跟在荨儿身边保护着她的安全,若是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谢宁冷声吩咐道。 “是!属下听令!” 陆远自然不会有异议,他正愁没机会弥补他上次的冒失,这会儿主子便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以主子的武功,也用不着他时刻跟着,他得罪了江荨,便要好好讨好她才行。 交待完,谢宁便跟着小和尚走了。 看着谢宁离去的背影,江荨一头雾水。 她睨了陆远一眼,问到:“他和元若大师认识吗?” 陆远摇头,“属下不知。” 陆远的语气也不像是在说假话,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没有谢宁陪着,她也只好往回走了,估摸着这会儿郡主娘他们已经求完签了。 陆远走着走着就没了影子,江荨知道,他是又隐去了,躲在暗中,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太过明目张胆,反而麻烦。 她还未回厢房,便先遇上了清世子。 清世子像是特地在寻她的,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很是雀跃。 “小爷找了你一大圈,总算是将你寻到了!你方才跑哪里去了?” 他很是好奇,他看见了孙妙珠,却未见到江荨,本想着离开了,却刚好又在此碰见了她。 “不过是到处走了走。你寻我做甚?”江荨只当他是闲得慌,没找到熟人同行,自是百无聊赖。 清世子欲言又止,想同她说又不敢,很是纠结。 江荨扶额,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我们是朋友,你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清世子纠结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了口,问道:“你和谢宁也是朋友吗?” 他想知道,若是也是朋友的话,是不是比他还要亲近一些的朋友。 江荨摇头,他们可不是朋友,他们是将来要做夫妻的。 清世子不明所以,江荨说他们不是朋友,可为何谢宁夜闯闺房,她一点也不加阻拦? 他还想问更多,江荨却没打算同他继续说下去。 便后退了一步,微微福身,与他辞别:“既然世子没有别的事,江荨便告辞了。” “小爷随你一起回去,母妃她也在后院厢房歇息,正好顺路。” 清世子嬉笑,只要江荨说她和谢宁不是朋友,就足够了。 什么世子的架子,都不如和江荨的友谊来的重要。 他非要同行,江荨也没办法,只是和他隔了一段距离,恰到好处。 清世子虽不悦,却也不敢惹恼了江荨。 “你怎么不去求一支签?来了这易安寺不求签,那多没意思。” 江荨睨了他一眼,答道:“若是大吉也罢,可若是下下签,世子还觉得有意思吗?” 江荨以为,所谓求签,不过就是求的运气罢了,世人都喜欢上上签,抽到下下签只是让自己不快罢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置身之外,也好过忧心忡忡。 清世子挠头,笑道:“是这个理。小爷方才在大殿抽了一支签,上面只写着三个字,‘莫强求’,倒是没有说好与坏,那解签的大和尚也不告诉小爷什么意思,只说是天机。” “若不是母妃拦着,小爷定要让他知道,得罪易京城的鬼见愁是什么滋味!” 他脸上的神色的确不太好,莫强求这三个字,不好说。 江荨问:“你所求的是什么?” 平白无故怎会是莫强求的签文呢?江荨只当他当时心中所求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是……算了,不过是一支签而已,小爷我想做什么,岂会是一支签能左右的?” 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了,看了一眼江荨那双纯净的双眼,又收住了。 他是岐王世子,这世上之事,岂有他做不成的? 至多只是需得多费些功夫罢了,清世子这么一想便也看开了不少。 江荨点头,也就没再问了。 “再有两日,四方书院就开院了,你放心,有小爷罩着你,在四方书院你梗着走都不成问题!” 他口气很大,却也是实话。 就是太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在四方书院也得谨慎行事,可清世子不一样,他本就是易京出了名的恶霸,说话做事,都没人敢约束他。 就连圣上对他也是无比纵容,甚至直接越过了太子。 江荨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去四方书院可不是胡作非为的,清世子这厮,扮猪吃老虎这一套倒是娴熟至极。 得了他的庇护是好事,可也有诸多的麻烦。 她又不是属螃蟹的,没有横着走的习惯。 “那倒不用了,江荨是去读书的,只要无人故意找茬,想来也能相安无事。” 就算是有人故意找事,她也没在怕的,清世子是大恶霸,她江荨亦是小恶霸,与她不快的,打了便是。 第一六八章 义女 正说着,便到了后院的厢房。 岐王妃歇脚的院子正好就是挨着永安郡主的,岐王妃和永安郡主虽然没有多少交集,却因为江荨,她们居然相聚一堂,说起了话。 “见过清世子!” 清世子身份摆在那里,江妍他们自然得乖乖见礼。 只是江凌和江卓两兄弟看清世子的眼神不对,清世子没规矩惯了,若不是碍于身份,江卓早就收拾他了。 看着江荨和他是一同进来的,那眼神别提有多阴沉了。 “江荨见过王妃娘娘!”她刚进来,岐王妃就看着她了,岐王妃看她的眼神很是慈祥,江荨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岐王妃主动将她扶了起来,怎么看怎么满意。 方才撇见她和自己儿子并行,她是越看越欢喜,若不是怕唐突,她都想现在就和永安郡主商议他们俩的婚事了。 “永安,你这女儿啊,乖巧懂事,我是极喜欢的!” 她称赞着,永安郡主抿唇笑了笑,“承蒙王妃喜欢,是荨儿的福分。” 可不是嘛,得了亲王妃的喜爱,还被挂在嘴边,怎么说都是江荨占了便宜。 清世子也眯眼笑,他方才一进来就先同永安郡主见了礼,换作平时,一个外姓郡主,他理都不带理的,不过因为是江荨的娘亲,自是不同,他心甘情愿低一头。 “母妃,你可从没有这么夸过我!”他故意装作吃味,这副模样,岐王妃亦是没有见过,便觉得颇为有趣。 嗔了他一眼,便看向永安郡主,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不如这样,让荨儿做我的干女儿,你看如何?我实在喜欢这丫头,不过又没有名头让她常来王府作客,如此一来,也就随意了一些。我与王爷膝下无女,就想养一个如同荨儿一样软糯的女儿,就看永安你愿不愿成人之美了。” 岐王妃只有清世子这一个儿子,自然觉得孤独,有时岐王太忙,她自然不能时时刻刻黏着岐王,儿子和女儿始终不一样,看着江荨如此可爱,她便动了心思。 她想着,反正江荨都还小,往后若是儿子真有本事得了她的心,再从女儿变成儿媳,也是一桩美事。 清世子愕然,他还以为母妃会替定亲之事,没想到竟然是相信把江荨收做女儿? 他一时缓不过来,思索着此事的可行性。 永安郡主也吓了一跳,她只当岐王妃只是说的客套话,夸赞江荨也只是因为场面话,没想到岐王妃竟然有这种心思。 她迟疑着,没立刻答话。 有一个亲王妃做干娘,自然是甚好的。 “荨儿意下如何?” 她转头,问了江荨一嘴,同不同意,还得看江荨自个儿的意思。 她太过殷切,反而有攀龙附凤之嫌,她也拉不下脸面。 江荨也没想到岐王妃如此看得起她,她想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了。 灿笑道:“那荨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又在岐王妃跟前,跪下行了大礼,“干娘在上,受荨儿一拜!” 岐王妃身侧的侍女机灵的递上了一盏茶给江荨,江荨便借着这盏茶,全了这认亲礼。 岐王妃脸上笑出花来,嘴里直说着“好孩子”等词,眉目间尽是无比满意的神情。 见儿子还杵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唤了他一声。 “郁儿,往后荨儿就是你妹妹了,你可要当一个好哥哥,莫要让人欺负了她才好,你自个儿也一样,若是敢欺负荨儿,母妃饶不了你!” 清世子回神,哭笑不得,他哪里会欺负江荨,有时候捉弄,也只不过是看着江荨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有趣罢了。 真要是有人敢不长眼睛欺负她,清世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必要问候那人全家的! 岐王妃又看向江荨,轻声道:“往后有郁儿这个哥哥护着你,我也好放心些。郁儿就想有一个妹妹,你快唤他一声哥哥,也好全了他这份心愿。” 江荨看了清世子一眼,没待他回神,便甜甜的唤了一声“哥哥”。 清世子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小孩子有什么好的,就只会哭罢了。 不过,听着江荨软糯的声音,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很微妙,也很舒服。 这个哥哥当得,似乎也不错? 就是什么时候把哥哥变成别的,就更好了。 他这么一想,就释怀了,母妃这一招狠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下,他与江荨相处的机会就更多了,看谢宁那小子还怎么跟他斗! 有了这么一遭,永安郡主和岐王妃的友情倒是更近了一步。 连氏虽然拘谨了些,不过女人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渐渐的,三个美妇人也就熟了起来。 大家都求了一支签,属江卓的签最好,其次便是江凌了。 大多都是中签,除了江妍,江妍求了个下下签。 一出厢房,她脸上的表情就垮了。 江荨见此,心里其实没有太大的波澜,江妍所求,自然是和宗林的姻缘了。 自从老爷子将手令给了江鸿武之后,江家名下的产业自然都握在了江鸿武的手里,江鸿武是武将,不懂这些,便都让江管家在打理。 也不知道是谁将其消息泄露了,宗林便缠着江妍,说是空有本事却无处施展。 他原本是被老爷子罚去做了一个普通小厮,一听现如今商铺是江鸿武在打理之后,就去了将军府求江妍帮他谋得一个掌柜的位置。 江妍喜欢的是之前有抱负,有志向的那个宗林,而不是在易京繁华之地被浸染得不成样子的宗林。 便拒绝了他,宗林见江妍不肯帮他,他便寻死觅活,说江妍是移情别恋了,看不上他这个从云州来的穷小子了。 江妍是又气又难过,终究是不愿真看着他去死,也就去求了江鸿武。 不过她没有告诉江鸿武她和宗林的关系,只说是碍于在云州时,得了宗林的照顾,想着感恩罢了。 江鸿武自是没有异议,让江管家给了宗林一个好差事。 宗林这才作罢,又小心翼翼的给江妍陪了不是,说着腻人的情话,把江妍又是哄得五迷三道的。 这些,都是老爷子告诉她的。 当初老爷子想要发落宗林,是她求了情,所以老爷子心中有怨气。 那江管家是老爷子的人,不敢违抗江鸿武的命令,却也耍了个小聪明,虽然许了宗林一个掌柜之位,却是一个烂摊子,权利虽大,可若是他不上心打理,就得焦头烂额,他有没有能力,一看便知。 想来,到时候他也没有脸再提这种要求了。 第一六九章 无耻 “荨妹,我知道宗表哥他变了,可我怎么也忘不了在云州时,那个秉性纯良的少年。我总想着,他会迷途知返,我不应该就此而放弃他。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江妍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她真的很傻。 江荨沉默不语,她有多心疼江妍,就有多痛恨宗林。 她本以为宗林与那姓裴的不一样,结果他们的本性都是一样的。 宗林更为可恶之处在于,他偷走了江妍的一颗心。 即便是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眼都是理想抱负的少年了,江妍却总能念着从前的他。 他的手段的确高明。 “大姐姐你不傻,你只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向来便是如此。 宗林尝到甜头后,就不会再愿意做当初那个空有一张热血的少年了,他付出再大的努力,或许都不如在江妍耳边说一两句情话来得管用。 宗林是俗人,他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达到目的。 眼泪从江妍眼角滑落,半晌她才摇头,轻叹道:“也罢,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而落泪了,既然是天意使然,我也得学会放下了。”他若是仍不知悔改,那她也只好狠下心将他推开了。 宗林想要的太多了,她给不起,也不愿意没有下限的纵容他。 这次,她没有克制自己,埋在江荨娇小的怀中哭了个够。 幸亏有清世子在,帮她把江凌江卓两兄弟支开了,若是不然,被他们知道了宗林这个人,兴许都不用江妍自己慢慢忘却,从易安寺回去易京城,就没有宗林这个人了。 江家的好儿郎别的优点不谈,单就护短这一点,倒是为人称道。 江荨没有同她说太多,怎么去想那是江妍自己的事,是彻底放下,还是装糊涂,选择都在她自己。 宗林的确可恨,不过江妍甘之如饴,沉迷溺其中,她也就不好多说些什么了。 放下固然是好的,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没了江妍这个金大腿,宗林还怎么在易京立足? 从宗林做过的事便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为了地位和财富可以不择手段之人。 江妍能被他蒙骗一次,便不会只有一次,若她态度不坚决,便是给了宗林机会让他纠缠不休。 如若宗林不知趣,她会让他明白,在这易京没有自知之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另一边,清世子领着江凌和江卓两兄弟,在寺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江卓拳头捏得紧紧的,若不是因为清世子的身份,他早就动手了。 “在易京想对本世子出手的多了去了,不过他们即便是再不满,也得忍着不敢得罪了本世子。江大公子忍得这么辛苦,还真是委屈你了。”清世子轻笑,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这番话一出,就是江凌也忍不住皱眉了。 他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江卓是武将,哪里经得起清世子如此挑衅。 果然,江卓把江凌揽到一边,愤愤盯着清世子,摆了一个架势出来,想要与他一决高下。 清世子挑眉,昂着一张脸,走过去将江卓的手又放下了。 道:“比试就罢了,本世子可不是你的对手,若是将本世子哪里伤了,父王追究起来,你付不起这个责。” 他是岐王独子,平日里稍微有个小磕碰都不得了,更别说是故意出手伤他的了。 江卓觉得被冒犯了,自然不想就这么算了,幸亏江凌拉出了他。 这位是爷,得捧着。 见江凌识趣,清世子便与他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江凌兄倒是会来事,改日本世子在食为天设宴,江凌兄可要赏脸才好呀!” 江凌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无耻!”江卓低骂了他一句,便甩袖走人了。 他可不愿捧着清世子,既然和清世子八字不合,他走就是了。 江凌沉吟了片刻,也拱手与清世子辞别了。 这是佛门重地,江卓身上的杀气太重,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不好收场。 他也只好去追江卓了。 清世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笑意盈盈,他倒是挺欣赏这个江卓的,不过就是有勇无谋,欠缺了些东西。 得好好再打磨打磨,将来才有大用。 待他们俩彻底消失之后,才从一边的树上窜出来了一个暗卫。 单腿跪在清世子跟前,回话:“启禀世子,谢宁公子的确来了易安寺,这会儿他在元若大师的房中,属下不敢靠得太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谢宁和元若大师都不是普通人,他若是大胆,只会是自寻死路。 “起来吧,继续盯着。若是被发现了,你便报上本世子的大名,让他放你一条生路。” “是!” 清世子什么都不怕,那暗卫说没听清,只怕是他早就被人家发现了,便是特地让他回来禀报的。 谢宁故意挑衅,他自然也没在怕的。 看着暗卫消失后,他才又换上了先前那副欠揍的表情。 去找江荨了。 哭过一场之后,江妍明显就好多了。 她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拭去了,对着江荨微微笑。 只是那双眼睛红肿得不像话,一看便知道她是刚哭过的。 只叫人心疼不已。 “荨妹,我们先别急着回去,一会儿母亲看见了,免不了又得多问。” 江荨自是点头,这是江妍自己的事,她想自己处理,配合就是了。 江妍又道:“现在大殿应该没多少人了,你方才没去,反正也无事,不如你也去求一支看看,就当是做消遣了。” 江荨原本有些害怕的,不过江妍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不过是求签而已,只要不遇上元若大师那种高僧,应该也是无碍的。 她们没想到的是,居然在大殿中遇上了不想遇见的人。 许锦荣和沈芙也在求签,江荨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不过沈芙眼尖,先瞧见了她。 “江二小姐,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我们还真是有缘。” 沈芙冲她点了点头,江荨便不能当做没看见,只好也回了沈芙一个微笑。 沈芙身边是许锦荣,她是郡主,自然逃不开行礼问安。 “民女见过锦荣郡主!”姐妹俩齐声问候。 本就是温阳公主强求她来的。她也无心再抽签,饶有兴趣的盯着江荨和江妍姐妹。 那眼神,仿佛要将她们二人身上戳出洞来。 “你们谁是江荨?” 许锦荣打量了她们姐妹一眼,看着江妍的眼神明显是妒忌,她的长相颇为中性,就是缺失一种女儿家独有的温柔。 而江妍不仅娴静温柔,仔细瞧过她的眼睛之后,便能发现端倪,她的眼睛与常人不同,竟有丝丝媚态,让人情不自禁为她倾倒。 第一七零章 受辱 她以为江妍是江荨,也听过清世子那个不着调的表哥绕着江荨打转一事,把江荨当做了祸水。 却没人告诉她,江荨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娃,而不是江妍这种已经颇具倾城之色的翩翩少女。 江荨看着许锦荣眼中的不善,眼神暗了暗,走到江妍前面,回了许锦荣的话。 “回郡主,臣女便是江荨。” 许锦荣诧异的看着江荨,这个女子长相算是上乘,不过与她旁边的少女比起来就明显不及,她是有何本领让清世子迷恋至深的? 许锦荣又想起,在宫宴上,江荨的多管闲事,将江姒那贱人给救了,她便十分不满。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浅!本郡主看你尚且年幼的份上,便告诫你一句话,你可听好了!” 许锦荣一脸的高傲,在她眼里,江荨就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同江荨多说一句话,都是看得起江荨这般了。 江妍脸色难看,不过江荨却微笑点头,“民女不知道郡主何故有此一说,不过民女愿意洗耳恭听,还请郡主明言。” 江荨的态度,让许锦荣恼怒不已,指着她,高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也想攀上清郁哥哥,不过是有个外姓郡主的娘亲,便觉得高人一等?你最好早些打消攀龙附凤的念头!我皇家之人,岂是你这种贱丫头能染指的?” 许锦荣说的话难听到江妍都握紧了拳头,或许别人不知,可江妍再清楚不过,分明就是清世子缠着荨妹,自己凑上来想要与荨妹做朋友。 结果到了许锦荣这里,便成了江荨想要攀龙附凤。 当真是可笑至极! 别说是并无此事,就是江荨真有这个心思,也不是许锦荣能指手画脚的! 她的确是皇家贵女,不过江荨的身份也不低,若是待她及笄,指不定有多少世家公子踏破江家的大门想要求娶,就是与王子皇孙也是极为相配的! 攀龙附凤一说,本就是无稽之谈! 江荨没在意许锦荣说了什么,她看的是沈芙的脸色。 她知道沈芙心中之人是清世子,许锦荣将她说成是勾引清世子的狐媚子,沈芙若是相信了,就断然不是这种无比尴尬的表情了。 回神之后,江荨挑眉,盯着许锦荣那双眼睛,似笑非笑。 “我若是说恕难从命呢?” 这是明摆着跟许锦荣对着干了,大殿中虽然人少了,可其中不乏也有易京世家的小姐公子,看着这一幕,都只敢远远的观望。 他们可不敢惹这锦荣郡主。 许锦荣娇喝一声,便让跟着的侍女想前去擒住江荨,想要给她一些颜色瞧瞧。 江妍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看着自己妹妹被许锦荣给欺负了。 “慢着!”这些天,和身为大将军的父亲待在一起,她也能学着江鸿武的气势,大喝一声,也有几分气势在里头。 那些个侍女,果真停下了手脚,看着许锦荣,等候许锦荣再次发话。 许锦荣皱眉,“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本郡主跟前摆架子,你就不怕本郡主连你一并打了?” 许锦荣本就妒忌江妍的容貌,这会儿江妍主动送上门来,她倒是求之不得,一块儿收拾了,倒也不错。 此话一出,沈芙是两边为难,许锦荣不认识江妍,可她却能猜出江妍的身份。 江妍的父亲如今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许锦荣任性将她给打了,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江鸿武兵权在握,如何能因为一个郡主而得罪了他? 江妍冷着脸回答了自己的姓名。 “哦?身份也算不得特殊,你凭什么以为本郡主会因为你一个将军之女,就免了这贱丫头的责罚?” 许锦荣冷笑一声,“给我打!谁敢拦着,便将她一并打了!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和我许锦荣作对!” 她这么说,便是让想阻拦的人都不敢出声求情了。 江荨也不是吃素的,做了易京这么多年的小霸王,对付几个侍女,也还算游刃有余。 就是江妍并没有她这么能打,她还要分心看着江妍那边,原本游刃有余,慢慢的也开始力不从心了起来。 沈芙手帕攥得紧紧的,她看向许锦荣,苦口婆心的劝阻她,“郡主,她们并未犯下大错,你一时任性将她们姐妹打了,到时候只怕是给姨母平白添些麻烦,还请郡主收回成命!” 沈芙是个明白人,可许锦荣不是。 她想要做什么,还从未有人敢阻拦她,沈芙让她收回成命,她就偏不听从。 看着沈芙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就来气,便出手推了沈芙一把。 沈芙没料到她会有此一举,一时没站稳,便向后摔了下去。 幸亏她反应还算快,没有让自己磕了,只是手臂却在地上擦伤了,血珠渗出,疼得她呲牙咧嘴。 她心里也是将许锦荣骂了千百遍,若不是没有办法,她怎会跟在许锦荣这蠢货身侧,受尽她的羞辱! 那边,因为要顾及江妍,江荨一个不注意就被一个体态微胖的侍女给擒住了。 江妍自然也没有还手之力,被侍女强压跪在了许锦荣跟前。 江荨骨头硬,不肯向许锦荣下跪。 许锦荣一脸阴毒,脸上尽是狰狞,伸出脚在江荨的脚背上辗转。 江荨疼得冒汗,却仍是不肯低头。 许锦荣饶到她身后,一脚便踢在了江荨的腿上,江荨吃痛,还是没忍住,匍匐在地上。 许锦荣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她抬脚,搭在江荨的手背上,用力踩踏。 江荨咬紧了牙关,没有让自己叫出声,只是她额间的细汗,在诉说着她现在有多痛苦。 “郡主!你放了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不要伤害她!”江妍撕心裂肺的喊着,江荨从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份苦? 她宁愿被折磨的人是她,而不是她的荨妹。 许锦荣听着江妍的话,来了兴致。 收回了脚,走到江妍跟前。 她像个十足的疯子,指尖在江妍柔嫩无暇的脸上来回滑过,眼中是燃烧着的熊熊妒火。 她从头上拔了一根金簪,扔到江妍跟前,“好啊,只要你肯用这金簪在你脸上划上一道,我就放过她!” 许锦荣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妍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里想的都是无比阴暗的东西。 江荨想要反抗,却因为手脚被许锦荣踩了一番,力不从心了。 许锦荣见了,又想补一脚,却没想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将许锦荣给踹倒在地。 见他赶来,江荨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殿都是诚心礼佛之人,陆远身上的杀气太盛,她便没有让陆远跟着,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档子糟心事,索性陆远来得不算晚。 第一七一章 打回去 “属下来迟,二小姐您受苦了!” 陆远很是自责,看着江荨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不用谢宁问责,他自个儿都想惩罚了自己。 “先别自责了,扶我起来。”江荨冷声道。 陆远仔细着将她扶了起来,冷眼看着已经被侍女扶起来的许锦荣。 方才她是顾及太多,所以落了下风,不过现在嘛,许锦荣得付出代价才行! 压着江妍身边的侍女都去许锦荣那边护着她了,江妍也就和江荨现在一边,虽然许锦荣人多,可都是一些女子,陆远一拔剑便能将她们吓退了。 那么多人都看着她许锦荣被踹倒在地,许锦荣觉得丢了脸面。 “来人啊!还不快将他们拿下!竟敢对本郡主下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气急败坏的大叫着,一点郡主的仪态都没有,反而更像是一个惯喜欢撒泼的悍女。 却没有人敢上前来,她自个儿的侍女,还没走上两步,便尽数倒在了她的面前。 看热闹的众人,也知道是许锦荣欺欺负人在先,心中本就不满,有人收拾她,他们远远的看着就行了。 江荨冷笑,上前,把许锦荣逼到了角落。 许锦荣比她高出半个头,不知为何,却害怕极了江荨,竟连伸手推拒的勇气都没有。 “啪——” “啪——” 一时间,众人的叫好声响起,却又想起许锦荣的身份,便噤了声。 左右两巴掌,直接把许锦荣打懵了。 她没想到江荨竟真敢打她巴掌,她做郡主这么多年,旁人见了她只好退在一边,恭敬有加。 出手打她的,仅江荨一人而已! “你,你敢打我?”她捂着脸,满是不可置信。 江荨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捏着,微微扬起,勾唇轻笑。 “我就是打了你又如何?” 江荨早就想动手了。 许锦荣愣愣的,看着江荨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她仿佛看到了表哥清世子。 “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诉皇叔?你不过是臣子之女,打伤皇家郡主,届时就是你那母亲也保不住你!” 许锦荣的气焰还在,她生来便被人捧着,岂会因为被人打了两巴掌就害怕? 江荨微微一笑,“我既然敢打你,自然不怕追责,郡主你可不要忘了,滋事的是谁。” 她的手背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若不取点利息,都对不起自己。 她是当着众人的面打的许锦荣,孰是孰非,圣上自有决断,至多是和许锦荣一起吃罚罢了,她没放在心上。 “江荨姑娘,锦荣她自小骄横惯了,冒犯了你和大小姐,是她有错在先,可现在你也打了她两巴掌,看在沈芙的面子上,这事儿就算是两清了如何?锦荣再怎么说,也是皇家郡主,姑娘太过较真,怕是不太合适,你说呢?” 沈芙站了出来,忍着手臂上的痛,把对许锦荣的恨埋在了心里,微笑着把许锦荣拉到了自己身后。 她是受温阳公主之托,照看许锦荣的,许锦荣可以不懂事,可她不是小孩子了,若是处理不好,只会让温阳公主和七皇叔失望。 她别无选择。 她的话中有威逼的含义,便是想让江荨就此作罢,将委屈咽回肚子里。 江荨颇为古怪的看了沈芙一眼,随即笑出了声。 她对沈芙和颜悦色是因为沈芙知礼数,可不代表她们就是朋友了。 沈芙有自己的立场,她想要保许锦荣,可她方才受过的苦楚也是实打实的,沈芙凭什么以为她会忍气吞声? “沈芙姑娘,且不说你的脸还没有那么大,就说锦荣郡主刁蛮跋扈,也是在为皇家的颜面摸黑,她不顾皇家颜面,在这佛门重地肆意妄为,这么多人可看着呢!” “沈芙姑娘,有句话叫做择良木而栖,江荨不知你心中所求是什么,但是看在清世子的面子上,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若是走错一步,结局便会是万劫不复。” 她其实不反感沈芙,可沈芙若是真要与他们为敌,那自然就得表明态度。 沈芙一听她说到清世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来。 她还有什么资格选择?即便是万劫不复又如何?她不会后悔。 “多谢姑娘提醒,如愿以偿也好,万劫不复也罢,那都是沈芙的命。” 她将许锦荣护得紧紧的,若是出了差错,她承担不起。 可许锦荣却不愿意领她的情,听着江荨和沈芙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哑迷,她便把沈芙也恨上了。 方才沈芙给江荨姐妹俩求情,就已经让她不悦了,这会儿许锦荣就更加气愤了,觉得沈芙是背叛了她。 “假惺惺!本郡主才不要你护着,滚开!”她蛮横的将沈芙推到了一边。 “郡主!你不要再任性了!”沈芙也是真的生气了,许锦荣自以为是,这个烂摊子她若是不帮她扛着,到时候只会给容王找麻烦。 “你以为你是谁?若不是本郡主看你可怜,才将你带在身边,不然你以为易京的贵女会把你一个连郡主封号都没有的公主之女放在眼里?沈芙,你休想以姐姐的名义来管着我,你还不配!” 许锦荣把许锦荣贬低到了尘埃里,她从来就是把沈芙当做一个随时可以拉出来践踏的奴婢,在许锦荣眼里,沈芙或许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如。 沈芙听罢,粉拳紧握,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忍下了。 江荨是真佩服沈芙的忍耐力。 她也没心思找许锦荣算账了,沈芙有心护着,她这刚认了岐王妃做干娘,和清世子是兄妹,总不能看着清世子为难吧? 江妍也是这么想的,倒不是因为怕了,而是得赶快给江荨擦药。 有了此次之事,许锦荣往后再想要找她们的麻烦,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许锦荣在易安寺胡作非为一事,相信很快便能在易京传开了,届时不用她亲自动手,圣上碍于皇家颜面,都不会轻饶了许锦荣。 “多谢!”沈芙松了一口气,她就怕江荨不依不饶,她最清楚,回了易京城,圣上的惩罚只会追到公主府,而不是江家。 江妍扶着江荨,一瘸一拐的走着。 她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同沈芙摆了摆手而已。 她和沈芙没有交情,也不想有,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原本就已经无事了,可谁知许锦荣心有不甘,捡起地上的金簪,便向着江荨的背影冲了过去。 还未靠近江荨,便被突然飞来的折扇打中她的手腕,她一吃痛,金簪便落地了。 第一七二章 照打不误 江荨回头,便看到许锦荣捂着手腕,眼角还有泪珠掉落,想必是痛极了。 江荨一见那折扇,便知道来人是谁了,她眼睛里顿时就溢满了光亮。 众人自觉的让了一条道来,来了很多人,可江荨眼中只有,那个身穿白衣的人。 他眼中亦然。 “太子哥哥!你可要为锦儿做主啊!这个贱丫头,她打了锦儿,锦儿的脸好疼啊!” 许锦荣先反应过来,她原本也是看见那个白衣公子看痴了,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以及手腕处的疼让她不敢入神。 江荨回神,打量了那边来人一眼。 除了太子殿下和一个大和尚,都是一些熟面孔。 那大和尚应该就是易安寺的方丈,他眼神悲悯,看着在大殿见了血,嘴里直念着“阿弥陀佛”。 谢宁和清世子同时奔向她,江荨却选择了谢宁那一边。 谢宁到她跟前,皱眉,她手背上的伤暴露在外,他除了心疼,便是满心气愤了。 江妍见过谢宁,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他和江荨这般熟悉。 她也没霸着江荨不放,谢宁便顺势替代了她的位置,扶着江荨,让她半倚在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他们俩看起来就特别的亲密了。 好在江荨还小,看着就像是哥哥和妹妹,没引人多想。 清世子变了脸色,想要同谢宁大打出手,却碍于这么多人在,不好太过激烈。 他也不甘心,到了江荨身侧站着,满眼都是关切的眼神。 “喂……你疼不疼?” 清世子想了一堆关切的话,可到了嘴边,却成了这一句。 江荨无奈一笑,哪儿有这么问的? “多谢哥哥关心,荨儿不疼。” 江荨倒是挺感动的,这刚认的干哥哥,便如此关心她了。 许锦荣离得近,傻眼了,江荨唤清世子哥哥? 没等她发问,太子殿下一行人便也过来了。 许锦荣赶紧喊着,让太子还她一个公道。 太子皱了皱眉,他只是听说许锦荣在大殿与人起了冲突,来了却是这副场面。 她手握金钗对那江荨下黑手时,可不是这副柔弱的模样。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若是偏袒许锦荣也不好,何况,他本就不喜欢许锦荣。 许锦荣对他妹妹三公主恶语相向,他都知道,就更难对许锦荣和颜悦色了。 不过是因为碍于皇家颜面,只好先让侍从扶她起来了。 并询问了前因后果。 许锦荣所说,自然是一面之词,把罪过都推到了江荨和江妍两姐妹身上。 甚至杜撰出了,她们俩污蔑皇家一事,真如她所说,杀头都不为过。 江凌和江卓两兄弟一直是握紧拳头在听的,许锦荣说话前后不着调,任谁都知道她是故意污蔑,可她是郡主,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自然不能听许锦荣一人的说辞,太子又让江荨和江妍来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妍怜惜江荨有伤在身,因为要行礼,便自己揽了。 她先是恭敬的给太子殿下行了大礼,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她这般大气的模样在太子心中也是留了不错的印象的。 “回太子殿下的话,民女与妹妹江荨本是来这大殿求签的,遇上了锦荣郡主和沈芙姑娘,可锦荣郡主似乎对舍妹有很大的敌意,更是污蔑舍妹与清世子牵扯不清……” 她把许锦荣做过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她的神色严肃,明眼人也能看出,是许锦荣在撒谎。 “民女只求太子殿下能做主,还舍妹一个公道!” 既然太子殿下问起了,江妍也就大着胆子讨要了公道。 太子的神色暗了暗,是他带许锦荣和沈芙来的易安寺,出了这种事,自然也有他的责任在里面。 若说是别人还好,可许锦荣偏偏得罪的是江荨和江妍这两姐妹。 他和江凌是好友,妹妹平白受了欺负,江凌虽然面上不表,可心里却是极希望他能秉公处理的。 而江妍是大将军之女,江鸿武手握兵权,若是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怕是会惹出不少事端。 他是不好处理,清世子可不怕。 他走到许锦荣跟前,将许锦荣的下巴抬了起来,在众人不明所以之前,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他是男人,手劲与江荨一个小女孩不一样,竟生生的将许锦荣的牙都打掉了两颗。 嘴角渗血,凄惨极了。 看得江荨都觉得牙痛,她倒是忘了,清世子是这易京的霸王。 什么不打女人的狗屁箴言,他通通不放在眼里,惹怒了他,不管那人是谁,他照打不误。 许锦荣捂脸痛哭,因为打她的是清世子,她自知也要不会公道,只好放声哭泣了起来了。 清世子十分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许锦荣,平日里你娇蛮放纵本世子管不着,可你敢伤本世子护着的人,那就得承受住本世子的怒火!” 太子殿下看不过去,小声劝说着清世子,“她好歹也是父皇亲封的郡主,你也别太较真了……” 当众落许锦荣的面子,不仅是打温阳公主的脸,还是打皇家的脸。 清世子冷笑,睨了太子一眼,没同他反驳,退回了江荨身侧。 太子不知如何处理才好,便是以太子的身份安抚着,不管怎样,回了易京再解决,是最好的办法。 在易安寺僵持不下,只会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太子亲自言说,江荨也只好松口。 江荨的伤口还未处理,处理她的伤要紧,别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小和尚带路,带他们离开了大殿。 许锦荣还半趴在地上,看着被打掉的两颗牙发愣,脸色阴翳极了。 此时,大殿中的闲杂人等都被清出去了,太子站在一旁,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沈芙赶紧上前,想将她扶起来,许锦荣却不让她碰。 太子吸了一口气,摆手让沈芙退到了一边。 “许锦荣,你真以为你有郡主的身份傍身便有恃无恐了?我告诉你,方才江家姐妹,无论是哪一个你都惹不起!” “你若是还想做高高在上的郡主,便安分守己!没了皇祖母护着你,你便要学会收敛,再不识趣,有什么后果,你会知道的!” 太后喜欢许锦荣,她无论做了什么,都有太后求情,可现如今太后归天了,都在看她的笑话,又有谁会纵容她呢? 太子说完,也拂袖离开了。 在大殿如此严肃的地方见了血,他身为太子,不可能置身之外。 事情是许锦荣引起的,没有温阳公主在侧,便是皇家之责,太子需得担好了。 他轻叹,谁都想给他使绊子,他这个太子,当得委实憋屈! 第一七三章 是个好孩子 他来这易安寺,自然不是为了给许锦荣收拾烂摊子。 他想见元若大师。 可惜,几次打扰,元若大师都说院中有客了,婉拒了他。 “殿下,方才谢宁公子似乎正是从元若大师院中出来的,或许殿下可以去问问元若大师的喜好。”他身边的侍从提议道。 太子却没有反应。 单凭方才谢宁跑到江荨跟前那副紧张的模样,他便能断定那两人关系匪浅,现如今江荨被许锦荣给欺负了,他能告诉自己才怪。 太子想见元若大师是真的,可他却不想凑到谢宁跟前去自找没趣。 元若大师是高僧,岂会是肤浅之人? 能见谢宁,说明谢宁有过人之处。 他对谢宁反而生了兴趣,谢宁在战场上的威风,太子也听过一些,若是此人衷心对自己忠心不二,他也能更为安心一些。 他叹了一口气,才又让人带路去找元若大师了。 若是元若大师仍是不肯见他,他再离开也不迟。 …… 看着瘫坐在地上,双目呆滞的许锦荣,沈芙轻叹,蹲在她身边,伸出一只手在许锦荣面前。 只要许锦荣愿意搭上,她便将她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沈芙原本心中也有恨,不过看着许锦荣如此凄惨后,她心中的恨意更多的就变成了怜悯。 许锦荣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她是可恨的,但同时又是十分可怜的。 她与沈芙是两个极端,沈芙懂事到令人心疼,许锦荣却是娇纵到惹人生厌。 归根结底,她们同样都是苦命人。 她诚恳以待,可显然许锦荣不想领她的情。 许锦荣颤巍巍的起身,冷眼睨了沈芙一眼,捂着早已经肿起来的脸,转身离开了。 她不想接受沈芙的好意,她是高高在上的锦荣郡主,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小姐,锦荣郡主太过任性了,既然她成不了气候,何不换一个人跟着?奴婢瞧着,那个江姒姑娘就不错,进退有度,最重要的是腹有心机,锦荣郡主不是她的对手,小姐还是得早做打算得好。” 沈芙先前跟着许锦荣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可现如今公主府里还有个江姒,那侍女是宜安公主的人,自然会让沈芙随机应变。 沈芙没答话,轻叹着,跟了出去。 没用的人终将会被抛弃,她深谙其道,除了顺从,便没有别的选择了。 谢宁把江荨带回了后院厢房,惊呼声四起。 得亏是永安郡主还算冷静,不过她也是眼泪汪汪的,女儿从未遭过这份罪,她实在是心疼不已。 岐王妃亦是吓坏了,忙拉着清世子问清楚前因后果,得知是许锦荣所为时,她只差没冲出去找许锦荣算账了。 看着大家这么关心自己,江荨一点都不觉得疼,她心中反而涌入了一股热流,这份温暖,让她有一种很是心安的感觉。 “母亲,干娘,荨儿不疼的,擦点金疮药,再养个几日,应该就没事了,荨儿没那么娇气。”江荨轻笑。 旁人都是在嘘寒问暖,只有谢宁一言不发的在帮江荨上药。 “嘶——”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疼,不过金疮药真撒在伤口上时,她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宁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柔的执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嘴边,吐着清凉的风,以此来慰籍她的伤痛。 他吹出的风,像是有穿透力一般,拂过她的心,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的唇很好看,薄厚适中,虽然看着不苟言笑,可他笑起来的时候,江荨觉得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谢宁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顿了顿,又轻轻吹了吹,只是他的耳根却在不经意间红得不成样子了。 “咳咳——” 清世子看不下去,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故意咳嗽了两声。 众人才回过神来。 永安郡主很是好奇,这谢宁她是认识的,可他看起来好像和自己的女儿关系匪浅。 想着,便也问出了口。 “荨儿,你和谢公子可是相识?” 在场的人都识得他。 谢宁往来低调,原本江凌是不识的。 他先前也很好奇他是何人,不过有江卓在,帮他解了惑。 江卓最好的朋友,仅是谢宁。 他这人喜欢以武会友,谢宁当初进军营,仅是用了一点时间便崭露头角了。 江卓跟在其父那么多年,才在军中站稳了脚跟,摘除了江鸿武儿子的头衔。 他欣赏谢宁,谢宁也没有辜负他的欣赏。 不过回了易京之后,江卓想要邀谢宁比试,就得碰运气了。 方才和谢宁一起前去大殿的时候,他才知道,谢宁也来了易安寺,而且似乎他和元若大师还有交情。 江荨看了永安郡主一眼,又看了谢宁一眼,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她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到她脸上的怪异。 众人也只当她是受了惊吓。 “晚辈谢宁见过王妃娘娘!见过郡主!” 谢宁放下药瓶,很是恭敬的给永安郡主见了礼。 他身上自有一种气质,虽然看着疏离,却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永安郡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也不曾多想,与何人交朋友,那是女儿自己的事。 况且,谢宁为人正派,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巧,你父亲对荨儿有救命之恩,你如今又在危难时刻施以援手,你是个好孩子,若是往后又什么难处,尽管向本郡主开口便是。” 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永安郡主心中就一阵后怕,若是没有谢离相救,或许她和女儿就阴阳两隔了。 谢宁听着永安郡主礼貌中透着疏离的语气,眼神微微暗了暗,不过,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了。 他在意的仅是江荨罢了,被这么多人盯着,他有些无奈。 方才只给她手背上了药,她的脚背却不知是何种境况。 谢宁有心想要检查,却碍于这么多人在场,顾及江荨的名誉,他也不好开口。 而这时,清世子却站出来下了逐客令。 “多谢谢公子将荨儿送回来,不过你一介外男,在姑娘家的地方待久了也不合适。这里也用不着你,你便先离开吧。” 他打的是江荨兄长的名头,倒也说得过去。 谢宁也没打算同他争辩什么,看了江荨一眼,和她过了过眼神,便辞别了。 只是临走之前,还嘱咐了永安郡主,不要忘了给江荨的脚上上药。 那认真的语气,让永安郡主稍微愣了愣,他对女儿的关心,甚至不比自己少。 清世子昂着头看着谢宁远去的背影,颇为得意,他先前还觉得这个身份不好,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错的。 他有资格留下来,而谢宁,只有乖乖走人的份! 第一七四章 命中有此一女 看着儿子得意洋洋的模样,岐王妃扶额,她这个儿子霸道惯了,她可一直在看永安郡主的脸色。 儿子说的虽然有道理,不过要请谢宁走,那也得是永安郡主亲自开口,儿子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了。 幸好永安郡主大度,没有跟他一般见识。 “回去了,得让你父亲上门好好谢谢人家。” 虽然口头许诺了谢宁,不过该有的礼数却不能省。 不然该让人家觉得江家待人的礼数不周,或者是故意轻曼了谢家。 江荨自是点头应和。 清世子赶紧抢了谢宁方才坐的位置,看着江荨包得像个粽子的手,神色中满是心疼。 “有我在,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欺了你!” 他信誓旦旦的说着。 江荨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他们至多算是朋友,可清世子却待她如此之好,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岐王妃还从未见过儿子这般认真,她脸上的满意之色愈加明显了。 永安郡主哪儿能看不出来岐王妃脸上所表露的意思,她有自己的顾虑,便轻咳了一声。 “世子,卓哥儿凌哥儿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给荨儿上药了。” 江荨受伤的是脚,女儿家的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有诸多避讳。 方才谢宁提醒了她,她也不敢马虎。 他们三人便应声出去了,清世子出去之前还同岐王妃过了过眼神。 厢房中便只剩下女眷了。 江荨原本是想让挽玉替自己上药的,她能明显感觉到破皮了,脚背便与足衣粘连在了一起,若是上药,应该挺疼的。 不过她没敢让他们担心,便一直装作没什么大碍的模样。 她有心避开,不过永安郡主却没有让她如愿。 让挽玉取了药,永安郡主自个儿亲自给她上药。 看着温柔的母亲,江荨颇有些尴尬,从小到大,母亲虽然关心她,却没有这般细心过。 但也不好拂了郡主娘的意,便咬着牙,让挽玉将她的足衣给脱掉了。 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足衣与皮肉粘连在一起,挽玉已经是极其小心了,却还是让本就触目惊心的伤口,变得不敢直视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罪魁祸首许锦荣也大不了江荨多少,可她居然如此狠毒,下这么重的脚。 小姑娘的皮肉嫩,稍微一磕碰,便会破皮,更别说是带着怨气故意踩踏了。 江荨咬着下唇,那种钻心的疼,让她额间也浸出了细汗。 如此触目惊心,永安郡主倒是不敢上手了,幸好她还有理智在,咬着牙也就帮江荨上了药。 纵然再疼,江荨也没有喊疼,只是咬着牙关,一并忍了。 在场的众人,哪个不心疼她? 但此刻除了心疼,她们也无能为力。 不敢停顿,永安郡主快速帮她上了药,便让挽玉帮她包扎了起来。 不敢继续在易安寺耽搁,永安郡主便决定带江荨回江家养着。 怕江荨再出现来时那种不适的状况,清世子便提议让江荨坐岐王府的马车回去。 岐王府的车夫都不是普通人,驾车的技术虽然比不上于洋,却比江家的车夫要好得多。 永安郡主怜惜女儿,也就厚着脸皮让江妍和她一起上了岐王府的马车。 原本是计划晚些再离开的,她们也想碰碰运气,见元若大师一面,可既然情况有变,她们也只好先走一步了。 不知是不是心境不一样的原因,亦或者说真是和驾车的车夫有关,她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觉得难受了。 只是手背和脚背之上时不时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有些不舒服。 岐王妃也在马车上,她待江荨是真的好,怕江荨难受,便将她揽在自己怀中,把江荨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在爱护。 江荨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想起上一世,岐王爷一家的惨状,她便有种心悸的感觉。 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抉择,这天下决不能落入岐王手中! “荨儿,你别怕,是她许锦荣欺人太甚,你就是打了她,也是你占理。你是我和王爷的义女,不比她的身份差,我回去了,便让王爷进宫为你讨一个公道,你这伤可不能白受了!” 岐王妃以为她在害怕,便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干娘,谢谢你!” 江荨主动伸手同岐王妃抱了个满怀,她到底是攒了多少德,今生才会有如此福分啊! 江荨不住的感慨着。 岐王妃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只是笑了笑。 岐王妃是真的喜欢江荨,不仅是因为儿子对她不一般。 她一直想有个女儿,早些年,她和岐王便来过易安寺。 不能生育是她的痛处,她不甘心再也没有孩子的结果,便想着来易安寺求子,就算是得出她的确命中无子的结果,她便也认了。 没想到,去求了一签之后,那签文上却说,她日后会有一个女儿。 她高兴坏了,便信以为真。 这一等就是十来年,原以为是上天怜惜,没想到只是空欢喜一场。 她也有诸多的不甘心在里面,所以此次元若大师回易安寺,她会如此殷切也正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她想再问问元若大师,那一支签到底是何意。 不想,她去求见,元若大师却只派了小和尚告诉她,机缘已到。 所谓的机缘,自然不是指她还能再怀孕,看着江荨,她便动了心思。 事实证明,她没有想错。 江荨这个孩子,同他们的确有缘。 她还从未在哪个孩子眼中,见过有如此真挚的神情。 江妍看着她们依靠在一起的温馨场面,也是由衷的高兴。 她喜欢江荨,便想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有岐王妃如此身份的干娘护着,往后,也不会有人敢再欺负她了。 岐王妃是真的关心江荨。 岐王府和江家原本在易京的两端,是无论如何也顺不了路的,她坚持先送江荨回了江家,才调头回去了岐王府。 之后,又派了贴身侍女,送了不少的补药上门。 多是圣上御赐的补药,岐王妃眼睛都不见眨一下,便通通给江荨送了过来。 还特地派人去请了太医,来给江荨诊断。 是岐王妃的名头寻的太医,太医自是不敢马虎,只得小心谨慎的替江荨诊断着。 岐王妃有言在先,不能留下疤痕,小姑娘最是喜欢漂亮,就算只是手脚,也得是柔嫩光洁。 这一嘱咐,可是让前来江家的太医废了不少功夫,江荨的伤不算太严重,治好简单,但不能留疤就稍微棘手了一些。 第一七五章 转变 “郡主,小姐并无大碍,这是凝脂露,只需要待伤口结痂后,每日涂抹一些,便不会留疤。” 太医拱手,回复到。 虽然态度恭顺,却没有奉承之意,算是恪尽职守。 随他一起来的小童,赶紧将他用过的东西仔细收了起来。 永安郡主这才放下心,她自然知道这太医如此恭顺是因为什么。 来人叫王叔古,乃是太医院的首席太医。 他递来的药,自然不会有错。 承了岐王妃的情,她都记在心中的。 “常管家,你去送送王太医。” 常管家领命,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便带着王太医和他的随行小童离开了。 这常管家虽不如江管家懂得多,却也没什么大毛病,尚可一用。 说来,他和江管家还有莫大的渊源。 他是江管家妹夫的表侄,也算是有一些亲戚关系在里头的,他原本就是在江家当职,不过是因为有江管家压着,便盖住了属于他的锋芒。 江管家去了将军府,算是抬举,他接任江管家的位置,便是给了他莫大的表现机会。 只要他没有歪心思,在江家恪守本分,将来未必不能超越江管家。 永安郡主信任他,也是因为他这人会来事。 现如今江家早就不是以前那样了,在这江家,说话有用的,除老爷子之外,便是永安郡主了。 常管家明白他企及不到老爷子,便将目光放在了永安郡主身上,唯永安郡主的命是从。 有这样一个事事顺从她的奴才,她自然也愿意委以重任。 他该如何做,不用永安郡主去说,他便知晓了。 “郡主,老爷来看小姐了。”永安的侍女回禀着。 江荨也挺讶异的,这老爹来得如此之快,还真是超出她的想象。 以前林姨娘得势的时候,江柔哪里磕碰了,都没见过他如此上心,至多只是过后说一两句安抚的话。 话音刚落,江二爷便进来了。 看着江荨躺在床上,嘴唇还有些微微发白,看着十分憔悴,没了以往的活力。 见他眼中透着的是关切,江荨便也对他扬起了一抹微笑。 “我听人说是锦荣郡主所为?她为何要对荨儿下此毒手?” 他虽然心中关心,不过他却不知该如何表露出来,沉默了半晌,才看向永安郡主,询问着她前因后果。 他也只知道是那娇蛮的郡主干的好事,至于是因何而为,就不得而知了。 永安郡主听他问起,又想起谢宁刚将她送回厢房时的惨状了。 不觉便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既然问起了,永安郡主也没瞒着他,就轻避重的同他说了。 永安郡主虽然心中气愤,却没想着将此事闹大,她安家如今也衰败了,先皇早已经不在,也没人能替她撑腰。 她不知道温阳公主同容王的关系,碍于许锦荣的母亲是温阳公主,想着即便是不依不饶,届时圣上也不会真严惩许锦荣,反而平白让自己不快。 不料,江二爷却一脸的阴翳,看了江荨和永安郡主一眼,便甩袖走人了。 永安郡主赶紧追出去,她总得知道,江二爷是要去做甚。 “老爷要去哪里?可是去为荨儿探一个公道的?” 永安郡主没注意自己的脸色,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她私心里是希望江二爷真能有此魄力的,女儿受难,他这个做父亲的,总得想办法为她出头。 江二爷回头看了她一眼,吐出两个字来,“进宫!” 他的确是要为江荨讨一个公道。 窝囊了这么些年,也是时候该撑起一片天了。 现如今的老爷子,已经帮不了他多少了,老爷子已经迟暮,怕是也撑不了几年了。 他也清醒了不少,与其是活在老爷子为他堆砌的青云路上,倒不如自己也试着拼搏一把。 待老爷子百年之后,他也不至于让江家到了易京没落世家的行列。 所以,他此次没有先去询问老爷子该如何,他想要做什么,便要鼓足勇气去做! 永安郡主笑了,停下脚步,看着江二爷坚毅的背影,一阵恍惚。 心中升腾起一种很是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她还记得,是在他们初识的时候有过。 “郡主,姑爷真的变了许多。你也别太较真了,既然姑爷肯改过,你便也给他一个台阶下,这夫妻俩啊,是要携手到老的!” 周嬷嬷感慨着,她也觉得新奇。 江二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甚至都以为,以前江二爷会那么的糊涂,全都是因为有个糊涂娘在身边。 这不,老夫人这一走,江二爷啊,就清醒多了。 永安郡主咧开嘴笑容更甚了,却没有答复周嬷嬷的话,转身进了江荨的屋子。 江荨见郡主娘嘴角漾开的笑意,也忍不住挂了一弯浅笑在嘴边。 “荨儿,你放心,你父亲自会为你讨一个公道。有父亲和母亲在,你就安心养伤便是了。” 她如何能不开心,她都以为此生再无指望了,哪成想,他终究没有一直糊涂下去。 江荨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看来老爹是真转性了。 郡主娘自是高兴,她虽然不知她们以前爱的有多轰轰烈烈,却能感受到,郡主娘究竟有多兴奋。 再提起父亲二字的时候,她的语气分明就不一样了。 以前说起江二爷的时候,她都是冷淡得不能再冷淡了,或者是主动疏远他。 现在倒是完全不同,她知道女儿心中对江二爷是存了些许怨念的,她同江荨说这些,更像是在改正再江荨心中对江二爷固有的印象。 江荨细想之后也明白了郡主娘的用心,她微微一笑,便点头应下了。 郡主娘以为她是在怨江二爷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关心,没有江柔多,可其实,江荨心中的疙瘩仅是上一世江二爷的冷漠罢了。 上一世的江二爷可不存在什么迷途知返一说。 往事历历在目,她岂会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转变,就全然忘却? 不过看着郡主娘如此开心,她也只好将心中的怨念暂且放下。 她不在乎江二爷对自己如何,她只希望江二爷往后能将对她的亏欠,尽数弥补到郡主娘身上,她便满足了。 若是,他往后能和郡主娘能够和和美美的,她也就该放下怨恨了。 可若他仍旧是本性难移的话,她也不会善罢甘休,即便他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父亲! “挽玉,桃叶,你们俩千万要照顾好小姐,给小姐换药的时候,动作轻些,莫要弄疼了小姐,知道了吗?” 永安郡主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守着她,便吩咐了桃叶和挽玉两人,仔细照看着她。 第一七六章 一个就够了 “是!”两个丫鬟齐声应到。 永安郡主才满意的带着周嬷嬷一行人离开。 她一走,挽玉赶紧凑上来。 她真是恨不得受伤的是她,小姐细皮嫩肉的,哪里遭过这份罪啊! “小姐,你一定很疼吧!是奴婢没保护好小姐,小姐你责罚奴婢吧!” 她心中愧疚不已,她没有第一时间在自家小姐跟前保护,她很自责。 桃叶也不好干站着,也跪在她跟前请罪,两个小丫鬟认真的模样,江荨心中既感动又好笑。 “行了你们俩,起来吧,我若是责罚了你们,谁来照顾我?再说了,是锦荣郡主动的手,她身份尊贵,你一个小丫鬟,也改变不了什么,别自责了。” 她也不是拿自己丫鬟撒气的人。 挽玉和桃叶听罢,才起身了。 “你们可知道哥哥去哪里了?”一回到江家,江凌就不见人了。 她是担心,哥哥会为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江凌性子直,不会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 这样,最容易让人家抓住把柄。 挽玉答,“听霁月轩的下人说,二少爷好像是去四方书院咯,兴许是有什么学问上的问题,要问书院的先生吧。” 江荨一听,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还以为哥哥会去找太子殿下,亦或者是去公主府,没想到他却是去了四方书院。 不过,她知道,哥哥去四方书院绝非是学问上的问题,一定是与她有这莫大的关系。 她背靠在床栏上,仔细思索着,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人。 或许,她知道江凌是去找谁了。 这次,许锦荣就别想轻易抽身了。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现在易京城里,到处都在传锦荣郡主在易安寺所做的事。 下至小茶舍,上至半日闲,都在批判许锦荣的所为。 半日闲更甚,不止扒出了锦荣郡主先前做过的丑事,公之于众,又将温阳公主和许渊的往事,也拿出来说了一遍。 温阳公主听到风声后,派人去警告了半日闲,却没有成效,反而被半日闲说成是做贼心虚。 气得温阳公主报了官,不过半日闲作为易京八坊之首,压根就没把易京的衙门放在眼里。 架不住人家有钱,这么些年,易京八坊可是给了朝廷不少的银子。 北周连年战乱,也没个休止,再加上天灾,百姓的日子便是最苦的。 所以,银子便成了重中之重。 把易京八坊当做是一个随时可以生钱的门生,可比将其覆灭要明智得多。 这样一来,温阳公主即便是再气,也动不了半日闲分毫。 不过她终究是皇家公主,最后还是一直胆小怕事的惠王出面,半日闲才罢休了。 许锦荣和太子一行人是在江荨他们离开之后,回来的。 太子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回了易京城,便马不停蹄的往皇宫赶。 若是晚了一步,只怕到时候,他也脱不了干系。 他心里将温阳公主恨得彻底,若不是她请求自己把许锦荣带上,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便没有后悔药了,眼下是要将这事儿给解决好了。 许锦荣倒是没什么反应,或者她压根就没想过会有怎样的后果。 和沈芙一起,也就大摇大摆的回了公主府。 “郡主,您可算回来了,公主有请,快些随奴婢前去,莫要让公主等久了。” 侍女一见她回来了,匆忙上前,要带她去见温阳公主。 许锦荣睨了她一眼,却没有随她去。 “你去告诉母亲,我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今日掉了两颗牙,她的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哪里还有心情去见温阳公主。 不过她这一拒绝,倒是让眼前的侍女很是为难。 没了主意,侍女干脆跪在了许锦荣跟前。 “郡主,您就随奴婢走一趟吧!求郡主开恩,莫要让奴婢为难!” 侍女可不敢真就这么回去回复温阳公主。 许锦荣皱眉,真想要在这侍女身上踹一脚。 沈芙及时制止了她。 轻声道:“郡主,想来姨母找你,应是与易安寺之事有关,郡主莫要任性,快些随她去见姨母,这事儿或许还有转机。” 他们还没回易京城,易京城便已经传开了,温阳公主自是听了风声,看这侍女如此匆忙的神色,兴许许锦荣一会儿少不了责骂。 不过,她若是躲着不去,后果只会更严重。 听了沈芙的话,许锦荣便没有再反抗了。 老老实实的跟着那侍女走了。 端看许锦荣在温阳公主心里的位置如何了。 “走吧,我们去瞧瞧江姒如何了。” “是。” 既然许锦荣已经失势,那她便只好去和江姒交好了。 江姒还在为太后守灵,她这时候前去探望,正是时候。 将许锦荣带到,那侍女便退下了,出去之后,还将门带好了。 许锦荣一进来,便感觉十分的压抑,温阳公主是背对着她的,可她依然能感觉到温阳公主的怒气。 她便试着唤了她一声:“母亲,母亲……” 她没有等到温阳公主的回头,倒是等到了温阳公主的呵斥。 “跪下!” 那声音带着怒气,是许锦荣从未听过的,将她吓得只得乖乖跪下。 这时,温阳公主才转过身。 那张美艳的脸上,狰狞可怖,让许锦荣心中打了个寒噤。 她心如擂鼓,不敢细看温阳公主的神色,便低下了头。 “许锦荣!你当本公主是什么?你以为有本公主在,你便做什么都能高枕无忧了是吗?” 温阳公主冷眼盯着许锦荣,那眼神,就是看一个犯错的下人都不至于这般无情。 许锦荣这时,才感觉到害怕。 母亲的语气,便是在告诉她,此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她母亲是大长公主,有公主令傍身。 她亲舅舅乃是天下至尊,她以为可以有恃无恐。 她抬头,眼中蓄满了泪水,两边脸肿起来,显得很是可怜。 “母亲,锦儿不是故意的,是那江荨挑衅在先,锦儿气不过才动的手,母亲你可一定要救锦儿啊!” 她现如今能做的,只有求自己母亲了。 她却没说实话,只说是江荨先出言挑衅,将自己撇得干净。 温阳公主冷笑,许锦荣是什么人,她又怎会不知? 想要她的庇护,又不敢说实话,她只恨当初生下了许锦荣。 不过,她即便是再恨,也不能弃她不顾,她答应过太后,此次就当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往后许锦荣若是再犯错,就再也与她无关了。 她有江姒一个女儿就够了。 第一七七章 帝师出面 “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想要活命,便绝不能对我有半点欺瞒!” 温阳公主光是看着她那张酷似许渊的脸就十分不耐烦了。 许锦荣知道这事儿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了,自然不敢有所欺瞒,一五一十的将易安寺发生的事告诉了温阳公主。 “母亲,锦儿还被清郁哥哥打了一巴掌,他明明是锦儿的表哥,却处处护着江荨那个贱丫头,您可一定要为锦儿做主啊!” 她也没忘告清世子一状,在这种情形下,她不是想着如何解决此事,而是想着让温阳公主为她做主,寻一个公道,也是够天真的了。 温阳公主沉着脸,思索着到底该如何解决此事。 偏偏许锦荣不知趣,还要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喊着。 “滚出去!”温阳公主突然大声呵斥着她,把许锦荣吓得心中一颤,随之便抹着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她在心中把江姒骂了千万遍,自从江姒来了之后,这公主府就好像再也容不下她了一样。 她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母亲骂,反而是江姒,分明满腹心机,却仍是能得到母亲的宠爱。 她不服! 她不禁想到,若是今日之事是江姒挑起的,母亲还会是这般态度吗? 会不会揽着江姒,告诉她身为温阳公主的女儿,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郡主,你别难过了,依奴婢看公主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公主既然愿意过问此事,就一定不会放任郡主不管的。” 她的侍女香兰看着她难过的模样,叹了叹气劝着她,好歹也是在许锦荣身边待了这么些年的,再怎么样,身为奴才她也只有指着主子过活了。 许锦荣笑了,她之前或许还有企盼,她以为母亲只不过是被江姒迷惑了。 可现在她明白了,她原本就什么都不是,就因为她的父亲叫许渊! 她便什么都不能和江姒比,即便她的身份比江姒尊贵百倍。 这时,她才想起沈芙。 便带着侍女去了沈芙的院子,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沈芙去了哪里?”许锦荣一脸阴翳。 丫鬟唯唯诺诺的,皆是摇了摇头。 “回郡主,奴婢们不知表小姐去了何处。表小姐和她的贴身侍女夏雨姑娘,今日还未回来过这里。” 她们的确不知,沈芙和夏雨直接去了太后陵墓,怕的就是落脚之后,她们会问及。 这院里的丫鬟,都是公主府的人,她自然得谨慎一些。 “她们应该不敢说谎,表小姐既然不在公主府,又会去哪里呢?” 香兰思索着,却也想不出个结果。 许锦荣冷笑,沈芙去了哪里,还不够明显么? 她们只当她蠢,可一个人也不会一直蠢下去的。 活在蜜糖里自然不用脑子,可心灰意冷之后,她便也清醒了。 也罢,既然沈芙有了她自己的选择,那便随她去,到时候她会让他们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想通了之后,她反而没那么讨厌打了她的江荨了,跟她们只会在暗中给她使绊子的宵小比起来,高下立判。 她长舒了一口气,转身便离开了沈芙的院子。 也好,她也不喜欢别人对她怜悯,沈芙的眼睛里总是透着同情,那是她最厌恶沈芙的地方。 既然做不成朋友,那便做敌人。 —— 江凌赶去四方书院的时候,却是来晚了。 “江公子,你来得晚了些,老先生方才刚离开。” 小门童认识江凌,江凌乃是太子伴读,四方书院没人敢对他不敬。 江凌诧异,难不成有人比他先一步请了老先生不成? “你可知老先生去了何处?离开之时,身边可有人陪同?” 江凌有些不甘心,仅凭他一个太子伴读,自然不可能为江荨出头。 他想了许久,才相处这个法子,没想到却被人抢先一步。 就怕请走老先生的是别有用心之人。 小童摇头,“不知,我一直守在门口,并未见到有谁来过。老先生走得匆忙,兴许是有什么急事吧。江公子放心,待老先生回来了,我一定向老先生禀明你来过,到时江公子再来也不迟。” 江凌无奈一笑,点头应了应,也就作罢了。 这小童只是普通人,来请走老先生的必然不会是普通人,自然不会走大门。 来时无踪影,离开也不会让人发现了。 既然无果,江凌也没有再待下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他也只好回去找老爷子了,虽然老爷子的声望不如老先生,不过好歹比他这个无名小辈要管用。 御书房外,跪了许多人。 文公公出来,叹了叹气。 “诸位,陛下让你们一起进去。” 这些人来此,都是同一个目的。 一个一个召见,太浪费精力了。 众人颔首,起身,跟在文公公身后,进去了。 圣上倚在软塌上,一旁便是成堆的奏折。 殿中的香燃的也都是提神的。 岐王在他身侧站着,总得分个尊卑有序,圣上先召见了岐王,才知道外面的人和他是同一个目的,索性就一起宣了。 “微臣参加陛下,陛下万福!” 众人齐声道。 其中还有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一听便知其年迈。 圣上抬眸,差点没吓破胆。 他也顾不上圣上的威严了,忙搭上文公公的手,扶他起身。 亲自去将跪在堂下的老人给扶了起来。 “老师,你怎么也来了?文康,还不快给老师看座!” 来人便是江凌未请到的老先生,也是圣上的老师,他也是闻名四方的圣贤,不止是在北周享誉盛名,就是别的几个国家,也对他是敬仰不已。 他已经很久不问世事了,住在四方书院中,除了四方书院的先生会去请教学问之外,便无人敢打扰他了。 此次他会出现在这里,众人都未曾料到。 听了圣上的吩咐,文公公可不敢马虎,叫了内侍搬来了座椅,还叫人铺了软垫,才请老先生上座了。 圣上也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老先生未答话,他也不好开口。 半晌,老先生才开了尊口。 “老朽是受友人所托,前来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虽然苍老,却仍旧浑厚有力。 “不知老师是要为谁讨一个公道?” 圣上也能猜到缘由,不过他也只能打着哈哈。 老先生睨了在场的人中的江二爷一眼,“江大人之女!” 江二爷惶恐,他怕圣上以为是他请的老先生,赶紧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老先生来此,他也很是意外。 他以为老先生是有事找圣上,却没想到是为了江荨而来的。 第一七八章 自打脸皮 太子也在,不过圣上也不指望太子能帮上什么忙。 “传温阳公主!” 圣上也不好直接治罪许锦荣,他知道此事是许锦荣自己惹出来的,不过许锦荣终究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是许锦荣的亲舅舅,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怜惜之意的。 不过,许锦荣上有温阳公主在,他便只有召温阳公主前来,无论什么惩罚,都得让她一并兜着,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 至于许锦荣和江荨这两人,更没有召见的必要,当时易安寺那么多人都目睹了许锦荣的蛮横无礼,也无需再问过仔细情形了。 要给这些人一个交待,也要保住许锦荣,圣上表示很头疼。 别的人不敢说话,可清世子敢。 “也许陛下还不知道,在易安寺的时候,我母妃便认了江荨做义女,当时许锦荣拿郡主的身份压了江荨一头,清郁不解,难不成一个外姓郡主,要比堂堂岐王妃的女儿身份高贵吗?” 清世子什么话都敢说,听人说许锦荣看不起永安郡主是一个外姓郡主。 清世子便拿外姓郡主来说事,皇室姓张,她许锦荣姓许,怎么算也是外姓郡主。 这不是自打脸皮吗? 圣上沉了沉脸色,这个侄子如此袒护江荨,他倒是不好接话了。 众人也傻眼了,岐王妃居然会认江荨为义女。 更是吓了江二爷一大跳,怎么女儿一出事,这么多人护着? 他也舒了一口气,庆幸不已。 幸好他进宫了,若是不敢来,到时候由着他们还江荨一个公道,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得被人背地里戳脊梁骨? 就算是来走一遭,看看热闹,都比藏在府中不出来要好。 岐王便顺势说到:“臣进宫也是为此事而来。臣恳求陛下,下一道圣旨,也让那些个不长眼的看看,江荨那丫头是臣的女儿,欺负她也得想想后果!” 岐王妃一回来,便同他说了此事。 身为他的女儿,就是与养在深宫的公主,也是不差分毫。 儿子刚好说到此事,他便找到了机会,这个时候开口,正好。 圣上的脸色更为阴沉了,不过终究是用苍白的笑容将其掩盖了。 “这是喜事,皇兄放心,朕稍后便拟旨。”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圣上自然只得应下,天下未定,他还得指着岐王帮他儿子稳住这江山,便不能得罪了岐王。 岐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又是一室沉默。 等了一会儿,温阳公主便到了。 公主府与皇宫相距不远,接到通传,她便赶来了。 “参见陛下!见过三皇兄!” 她不紧不慢的给圣上见了礼,又给岐王行了礼。 突然撇见端坐着的老帝师,她眉头一凝,不敢马虎,又给老先生行了大礼。 她还是未出阁的公主时,这老先生便处处挑她的毛病,说她身为皇家公主,却不知礼数。 她当时别提有多恨这老先生了。 即便是现在见了老先生,她也是忍不住背脊一阵发凉。 “公主有礼了。” 老先生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让温阳公主很是难为情,她来时想了不少说辞,可见了这老先生,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圣上轻咳了两声,所有人的注意力便被拉了回去。 “皇姐,锦荣在易安寺的所为你应该也知晓了吧?” 圣上有意问她,她也只好点头称是了。 圣上枯瘦的指节敲击在桌上,便是骨头与楠木的碰撞,一下一下的,也敲在了众人的心弦上。 扫视了堂下众人,才说到:“既然皇姐知晓,那朕便不插手此事了,锦荣是你的女儿,便由你这个做母亲的亲自解决吧。” 圣上的主意打的响,他让温阳公主自己解决,便是把麻烦都推给了温阳公主,他可不愿惹来一身腥。 至多,待他们商议好之后,宣告结果。 众人皆忍不住皱了皱眉。 温阳公主一喜,忙朝着江二爷赔礼道歉。 “江大人,是锦荣那孩子无礼伤了令爱,本公主先给江大人赔不是了!是本公主太过娇惯她了,江大人放心,本公主绝不会轻饶了她,改日便带着锦荣亲自上门赔罪!” 江二爷哪儿敢与温阳公主抗衡,脸都憋红了,也只敢点头应下了。 本想进宫求圣上主持公道的,结果圣上直接甩给了温阳公主自己解决。 温阳公主打的是母亲的名号,他一个男人,总不好与温阳公主一介女流相争。 他刚点头,清世子便轻哼了一声。 走到温阳公主面前,凝视着温阳公主的美目,满是不屑。 “皇姑姑,既然是要赔不是,可别忘了我父王。江荨是我张清郁的妹妹,你用大长公主的身份逼迫江大人就范,那也得好好想想该用什么身份让我父王不追究许锦荣之责。” 清世子似笑非笑,让温阳公主恨得咬牙切齿,却拿他没办法。 她转身,看了圣上一眼,圣上点头,确认了此事的真伪。 她凝眉,她以为清世子这个纨绔侄儿只不过是被江荨迷惑了,没想到岐王竟也横叉了一脚。 所以,她的好皇弟是故意的! 她先前还诧异,想着皇弟什么转了性子,竟也在为她着想了? 谁知,她只不过是入了套罢了。 温阳公主咬着牙,道:“不知三皇兄想要如何处理?锦荣她虽然有错在先,可她终究也是三皇兄的侄女,还请三皇兄念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予以惩戒便是,莫要伤了锦荣那孩子的心!” 她句句都在为许锦荣开脱,又是年幼,又是至亲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许锦荣的身份。 岐王面色不改,答到:“她伤心又与本王有何干系?张玟瑄,你莫要把本王想得太过仁善了!” 他和温阳公主又不是一母同胞,至多只算是有点血缘关系的兄妹而已,她不仁不义,祸乱皇室,岐王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许锦荣是年纪小不懂事,可归根结底便是这张玟瑄自己招来的祸事。 若是她真用心爱护许锦荣,也不会把许锦荣教成这副模样。 温阳公主沉下脸来,想翻脸,却一点也不占理,只得作罢。 岐王冷眼睨了她一眼,便转身,十分恭敬的在一旁的老先生跟前作揖,“先生,依您之见,应当如何处置?” 他是名师圣贤,许锦荣所为压根就不符合女子该有的仪态,再有,许锦荣是皇家郡主,让老先生来评判,再合适不过。 反正老先生也是为此而来的。 第一七九章 惩戒 “摘郡主封号,以示惩戒!” 老先生目光微敛,说出的话,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吓破胆。 许锦荣的郡主封号,是圣上钦点的,乃是正儿八经的皇家郡主。 也只有老先生敢这么大胆了。 温阳公主一脸苍白,她先前可不知道帝师的目的,如今看来,这些个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锦荣她罪不至此!先生,不过是两个孩子玩闹而已,锦荣下手重了些,予以小小的惩戒就是了。摘除她郡主的封号,怕是不太妥当吧?” 虽然她不喜欢许锦荣,可她已经没有了公主令傍身,公主府多个郡主也是不错的。 锦荣没了郡主封号,她岂不是就得颜面尽失? 流血之事被她一句轻描淡写的玩闹便盖过去了,江二爷是敢怒不敢言。 岐王轻嗤:“张玟瑄,你还真有脸为许锦荣开脱!既然老先生都这么说了,你便自己选,你的公主封号和许锦荣的郡主封号,总得摘一个!” 二者选其一,便是在逼迫温阳公主做选择。 她是自私的,自然不可能选择用自己的公主封号去换许锦荣的郡主封号,怎么选,都不用细想。 温阳公主心中气愤,也明白了,他们这是联合起来给她下套。 给许锦荣做主本就是一个幌子。 她抿唇不语,无论怎么选都对她不利。 岐王冷眼看了她一眼,朝着圣上作揖道:“陛下,恳请陛下下令,严惩锦荣郡主,还臣那可怜的义女一个公道!” 她不答,并不代表就能躲过一劫。 文公公将他扶了起来,圣上佝偻着身子,却因为身在主位,也能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皇姐,锦荣那丫头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你是她的母亲,原本你也应该一并受处罚的,不过念在锦荣从小便没有父亲,是你一手将她带大的份上,朕也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文公公帮他轻抚了背,他才继续说到:“犯了错,理应得到惩罚!你也不必为她开脱了,既然老师都发话了,那便摘了锦荣的郡主封号!” 温阳公主的脸色愈发难看,圣上却仍旧不紧不慢的说着,“如皇姐所言,锦荣尚且年幼,朕便再给她一个机会,若是她往后安分守己,属于她的,朕自会还给她。” 意思就是,现在许锦荣这个郡主的封号,是非摘不可了。 “温阳……遵命!” 温阳公主咬着牙,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答应了。 她如今是后悔不已,若是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她绝不会让太子带许锦荣去易安寺走这一遭! 温阳公主点头了,圣上又看向江二爷,“江大人可还满意这个结果?” 江二爷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他赶忙下跪,态度很是谦卑。 “全凭陛下做主,微臣听令就是了!” 他能有什么意见?圣上算计温阳公主之余,能想起此事,他便已经很满足了。 圣上轻笑,又问岐王,“皇兄呢?皇兄可还满意?” 岐王同他交换了眼神,嘴角皆是扬起了心照不宣的笑来。 “臣听陛下的!” 在场的人又不是傻子,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过,他们知道归知道,该装糊涂的时候却不能太过清醒了。 最后问的,自然就是老先生了。 “老师可有什么异议?” “老朽的那位友人没说。”老先生一本正经的回答到。 众人:…… 敢情方才中气十足的说要摘除许锦荣郡主封号也是受了他那友人所托? 能让老先生特地来跑这一趟的人究竟是谁?众人猜测着,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圣上也好奇,不过他没好问,兴许是江家的老爷子请他来的。 “文康,拟旨!” 圣上的效率也很快,文康研磨,不一会儿就写好了,再盖上国主的玉玺,这道旨意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圣上也不含糊,遣散众人后,便让文公公跟着温阳公主去宣旨了。 这个结果不算有多好,却也算给了江家一个交待,江二爷还是颇为满意的。 只有岐王还留在殿中。 “好久没和皇兄对弈了,也不知朕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圣上轻笑,将棋局打开,两人对坐,一旁便是堆积着的奏折,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岐王挑眉,他的棋艺算上乘,不过和儿子下棋的时候,总是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每当这个时候,再和圣上下棋,他便又能找回自信了。 岐王执白子,让圣上先走这第一步。 圣上随意落了一子,二人便你来我往的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柱香,圣上就认输了。 “朕不及皇兄。” 他输得坦荡,也没有丝毫的不甘。 岐王翘了翘嘴角,从圣上的棋盒中捻起一枚黑子,轻放在棋盘上,黑子的困境就轻易化解了。 虽然仍处于弱势,不过尚有翻身的机会。 圣上瞪大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随后他又笑了起来,鼓掌以示崇敬。 “陛下只要肯下功夫,总有一天臣也会有一败。” 岐王也是骄傲的。 他的棋品是为人称道的,不过就是和自己儿子下棋的时候,为了气儿子,他总是悔棋,每每逗得儿子气急败坏,他就高兴。 圣上听罢,也只是笑了笑。 “朕时日无多了,便总想着给贺温的路铺得再平整一些,也只有等来生,再找机会和皇兄好好的下完一盘棋了。” 岐王轻叹了叹,“臣定当尽心辅佐贺温,他是个好孩子,也会是个好君王的!” 有他在,这皇位便不会拱手让给张容易。 张容易在封地十余年,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纵然太子少年意气,可他心中却也是心怀天下的。 岐王明白该怎么做。 “有皇兄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可惜郁儿那孩子有勇有谋,却不愿与贺温走得近,唉……” 圣上岂会不知道清世子的底细,他的纨绔全都是蒙骗世人的,就连太子也是不及他的。 “郁儿他志不在此,臣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不想束缚着他。做一个纨绔世子也好,一辈子随心所欲,倒不用那么累。” 岐王知道圣上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让儿子和太子交好。 这样,他们岐王府,就会对太子更加忠诚。 但是,他可不想让儿子卷入这里面,儿子想做什么,那是儿子自己的事,旁人,包括他都无权干涉。 他便是从皇子走过来的,知道这其中的艰辛,不如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做个二世祖。 至少,能活得久一些。 第一八零章 狂妄! “是朕唐突了。” 他不愿意,圣上也不能强行逼迫,便只有一笑了之了。 岐王也不好再和圣上下棋了,圣上本就无心下棋,不过是为了让他说出方才的话罢了。 又和圣上说了一会儿话,无非就是谈论的温阳公主之事。 “张容易拿她当做挡箭牌,朕就要让她知道,吃里扒外会是怎样的下场!她张玟瑄不仁不义,就别怪朕无情!” 他本可以直接废了温阳公主,不过比起给她一个了断,不如让她好好活着,让她看着张容易是如何一败涂地的! 岐王颔首,击垮温阳公主是众望所归。 文公公也回来了,岐王便趁机又向圣上提了把江荨收做义女一事。 刚废了一个郡主,他便来凑热闹,目的很是明显了。 圣上也知道他的意思,大手一挥,执笔赐了他一道圣旨。 横竖不过是一个郡主,既然岐王开了这个口,他应下就是了。 “多谢陛下恩典!”岐王捧着明黄的圣旨,恭敬的道谢。 他求这道圣旨是真心实意,求到了也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圣上拂了拂袖,“皇兄不必言谢,那孩子能被皇兄看中是她的造化,不过就是一道圣旨,算是朕给她的见面礼了。” 岐王的义女,他自然也得拿出一些表示,拿这道圣旨相抵,倒是正好。 圣上又看了一眼文公公,吩咐着他,“这道旨意,你亲自去江家宣读。” 既然话都放出去了,圣上干脆给足了岐王面子,让文公公去宣读这道圣旨。 这算是抬举江荨了,岐王自然没有异议。 微笑着把请旨交给了文公公。 他也得回去向自家夫人复命了。 …… 江凌一回府,便直奔老爷子的幽院去了。 “祖父,孙儿气不过,那锦荣郡主分明就是故意找事的,荨儿她不能白白受了委屈!” 江凌现在还气呼呼的,许锦荣是女子,所以他也不好对女子下手,又碍于她的郡主身份,江凌就更不敢造次了。 不过他没这个本事,便想着找人为妹妹出头,兜兜转转的,还是来找了老爷子。 老爷子从他来就未曾理会他,自顾自的喝着茶,一边翻看着杂谈,好不惬意! 奈何他又实在聒噪得紧,老爷子这才放下竹简,正视着他那双纯净的眼睛。 “我听人说,你方才去了四方书院?” “是!江凌原想的是去找四方书院的老先生帮忙。” 江凌没有隐瞒,他知道老爷子的性子,不能对老爷子说谎话,不然就是自讨苦吃。 老爷子眼神一凛,微眯着眼睛,问到:“你凭什么以为你能请得动他?” 堂堂帝师,又岂会是江凌一个无知少年能说得动的? 江凌低着头,有些难为情,不过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江凌有一篇文章写得还算不错,得了老先生的夸赞,便想去试一试也是好的,可惜老先生先一步离开了,江凌没了办法,这才回来求祖父帮忙……” 说起自己的才华,江凌是无比谦卑的,他不会拿才华来说事,也是出于无奈,他才想到用这个方法去求老先生。 老爷子轻哼了一声,“狂妄!你当那老东西是何人?会因为你一篇文章就对你另眼相看?” 无非就是鼓励后生之词,真要仔细研读,江凌之才,还经不起推敲。 老爷子不是刻意贬低自己的孙儿,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他当年也认为自己是满腹经纶,可一和那老东西比试,便输得面子里子都不剩了。 那老东西能成为帝师,又是闻名四方的圣贤,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了。 江凌被训斥,羞愧难当,一张脸红到了耳朵根。 老爷子瞧见他这副模样,也是狠不下心,叹了叹气,道:“你何必如此着急,你父亲早就进宫了,安心等消息就是了。” 江凌愕然,他可没想到江二爷会为了荨儿进宫。 瞧着他那副愕然的样子,老爷子横了横脸,“他再如何也是你们的父亲!” 老爷子知道江二爷先前什么样子,在这些个孩子心里,江二爷这番举动的确很让人惊讶,不过终究是他自个儿的儿子,老爷子还是得维护着江二爷的。 江凌赶紧低着头认错,他当然没有别的意思,惊讶过后,他更多的是赶到欣喜,早就听说父亲变了许多,可直至今日,他才真切的感受到。 老爷子都说让他等消息了,他自然也就不着急了。 有父亲在前面盯着,少年心中自会心安。 “你方才说那老东西先一步离开了?” 老爷子诧异,这么多年了,那老东西一直待在四方书院,从未出去过,此次居然会主动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凌没想到老爷子又问起了此事,微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不过依孙儿之见,应是有人去请的老先生,不过未走寻常路而已。” 江凌敢这么说自是有道理的,老先生久居书院,若非有人前去同他说了什么,又怎会突然匆忙离去? 这点,老爷子倒是也认同。 他知道那老东西的性子,应该就是有人去找了他,没跑了。 能请得动那老东西的,除了圣喻,便只有他自己认可的人,那老东西讲究眼缘,入不了他眼的人,就是文采再出众,也是只能吃闭门羹的。 那人是谁,还真不好判断。 江凌在幽院陪老爷子待了许久,前院才传来了消息,说是江二爷回来了。 江凌便有些迫不及待,他总得知道,此事是如何解决的。 老爷子失笑,搭上江凌的手,便由着他搀扶着去了前院。 “我去之时,岐王便先一步见了陛下,只是没想到帝师老先生也来了,帝师说是要给荨儿讨一个公道……最后的结果是陛下下旨摘除了许锦荣的郡主封号,此事就算告终了。” 江二爷说得含蓄,端看永安郡主明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说得多了,又唯恐隔墙有耳。 永安郡主自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岐王先一步见了圣上,不就是他们合谋给温阳公主下套嘛。 她是在惊讶江二爷所说的帝师出现,还是为她的荨儿出头,这点让她实在想不出是为何。 帝师恐怕连江荨这个名字都未曾听说过,就算是听说了易安寺之事,也不会多管闲事的特地进宫,讨伐一个娇纵的郡主。 老爷子也是赶到,刚好听到说到帝师是为江荨而去的。 老爷子的眉凝得更加深了,那老东西何故要给荨丫头出头? 第一八一章 昌平郡主 “老先生说是受友人所托,才会特地前去宫中为荨丫头主持公道的,就是这个友人到底是谁,儿子百思不得其解。” 莫说是老爷子,江二爷自个儿也好奇啊。 江凌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一听江二爷说圣上摘了许锦荣的郡主封号,就已经感到大快人心了。 没有再留下听老爷子他们言说帝师一事,而是直接跑去看江荨了。 此等好消息,得告诉荨妹一起高兴才行! “二少爷,小姐等你好些时候了,快些进去吧。” 桃叶守在门口,见江凌来了,赶紧将她他给请了进去。 江凌挑眉,荨妹找他? 江荨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她的手不便翻页,便由挽玉代劳,她支会一声,挽玉就明白了。 听见脚步声,江荨抬头,对江凌微微一笑。 瞧见妹妹温暖的笑容,江凌就感觉什么烦恼都被冲散了一样,连方才被老爷子训斥一事,他全都抛之脑后了。 “哥哥,你来了。” 女孩的声音娇娇软软的,一声甜甜的哥哥唤得江凌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 江凌走进,替代了挽玉的位置。 “桃叶那丫头说你在等我,荨妹可是有话要同哥哥说?” 江荨点头,也不看书了,正视着江凌的眼睛,颇有一些严肃。 “哥哥方才可是去找四方书院的老先生了?” 这下轮到江凌诧异了,“荨妹是怎么知道的?” 荨妹平时也不曾关心这些,怕是连那老先生是谁都不曾知晓,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江荨凝眉,道:“荨儿问了下人,他们说你去了四方书院,哥哥心中憋闷,想要为荨儿讨一个公道,不过是苦无你并无官身,唯有借他人之手,这也不算难猜。那四方书院中,除了老先生便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本事了。” 四方书院听的是皇家的命令行事,唯有那老先生是不受约束的,也没有人敢在他跟前耀武扬威。 江凌投给她了一个赞赏的目光,果然,他还是轻看了荨妹。 “不过,荨儿猜,哥哥并未见到老先生。”江荨轻笑。 江凌抿嘴,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他这个妹妹太聪明了。 “老先生先一步被人请走了,荨妹如此聪慧,不妨猜一猜,他是去了何处。” 江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江荨一定知道,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放在江荨身上,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江荨歪头,试探性的回答了,“可是进了宫?” 江凌一噎,他觉得十分惊奇,还有些不可思议,荨妹怎么什么都能猜到?难不成是有仙术? 看他脸上的表情,江荨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先前可不知道老先生不在四方书院,只当是那老先生不肯见哥哥江凌。 江凌说老先生被人请走了,她便隐隐约约觉得,和今日之事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还真是进了宫。 “正是你想的那样,老先生是为了你的事进宫的。”江凌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又道:“老先生扬言要摘除许锦荣的郡主封号,陛下应了。” 短短两句,让江荨也是不明所以了。 她还以为老先生是由圣上请进宫的,可将这个结果细想一下,便觉得不可能了。 许锦荣虽然刁蛮跋扈,可她始终是圣上的亲侄女,从小是当做自己的女儿来宠的,断然不会因为她而给出这么重的惩罚。 也只有老先生开口,圣上才不好拒绝。 老先生既然是被人请去的,那便说明是有人想为她出气,江荨没有深思,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 不过,她并未将自己的思索说给江凌听。 “许锦荣也算是自讨苦吃了,有了这次的教训,她往后应该会收敛一些了。我瞧着她也不是个笨的,公主府还有的是热闹看。” 江荨深有体会,前世许锦荣可没有这么多挫折,容王占据北周之后,她便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 若她真没有手段,早就被江姒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真要论起狠来,江姒是不及她的。 江凌对这些事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们兄妹俩正说着话,便有丫鬟前来报信了。 “少爷,二小姐,宫里来人了,郡主让奴婢来请主子们过去听旨。” 丫鬟是永安郡主身侧的,江荨和江凌对视了一眼,便点头,让她先回去回话了。 江凌很是无奈,他怜惜妹妹,这伤了脚,还得前去听旨,不是折磨人吗? 不过既然郡主娘都让人来传唤了,应该是非去不可。 无奈之下,江凌只好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江荨,去了前院。 她本想着背妹妹过去的,不过江荨非要让他扶着自己就行了,说是自己没那么娇气。 见来人是文公公,江荨便知道没那么简单。 除了老爷子,众人皆是跪着准备听旨的,她也由江凌搀扶着正欲下跪。 文公公赶紧制止了,“陛下说了,二小姐有伤在身,不用行跪拜礼,坐着听旨便是了。” 这当然也是岐王特地嘱咐的,圣上总不好拂了他的意。 “谢陛下!”对着苍天,也算是行过礼了。 丫鬟赶紧搬来了椅子,让她坐在了一旁。 该来的人都来了,文公公便打开了明黄的圣旨,尖着嗓子宣旨了。 “诏曰:吏部左侍郎江鸿文之女江荨,因其聪慧过人,又是岐王膝下义女,朕心甚悦,特赐封号昌平,列三品郡主。钦此!” 言简意赅,却也听得出来,这道圣旨是因为什么才下的。 江荨的心中还颇有些不是滋味,前世她同岐王府并未有什么交集,可这一世他们对自己的好,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来还。 江家众人也是惊愕不已,没想到圣上竟然会下此旨意。 江二爷听到岐王说要给江荨一个交待,他本就没怎么在意,只当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三品郡主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其封号,昌平。 见他们皆是愣住了,文公公笑了笑,“诸位,咱家的手都酸了,这旨意已下,可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江二爷是家主,这才反应过来,恭敬的将圣旨替江荨接了过去。 “昌平领旨!”江荨手握着圣旨,那圣旨上还有文公公的温度,颇有些烫手。 “谢主隆恩!”众人齐声道。 这的确是隆恩。 文公公多看了江荨几眼,他先前就觉得这江姑娘非同一般,被陛下问责时,与她一起的孙家小姑娘都吓得说不出话了,她却还是非常淡定从容,真是让人想不到,她竟只有十岁。 第一八二章 训斥江柔 也难怪岐王会对她另眼相看,收做义女了。 此女长大,只怕是又得掀起易京千层浪。 不说别的,他对江荨的印象很是不错。 “咱家先恭喜郡主了!”文公公笑眯眯的,白面脸也不会让人觉得可怕,江荨同他点头微微一笑,算是回礼了。 圣上封赏一个郡主自然不是只有空头封号,文公公透露,给她的赏赐,稍晚些再送来。 赏赐太多,就扎眼了。 江二爷亲自送文公公出去了,女儿得了个郡主封号,他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不然就显得他们江家太不懂规矩了。 江凌笑道:“我们江家啊,如今就有两个郡主了。” 江荨哭笑不得,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啊。 将许锦荣的郡主摘了,反而封她做了个郡主。 永安郡主是二品郡主,所以圣上便只给了她一个三品,也就正好。 不过,她可不止是一个三品郡主,她还是岐王义女,这个身份可是比三品郡主要有威慑多了。 只是江荨也有苦恼之处,有了这个身份,往后这易京大大小小的宴会,她怕是逃不开了。 以往她只是一个世家小姐,又是小纨绔,她能恣意一些,可如今被这身份给框住了,她就不能随心所欲了。 “你的造化只怕不止于此……好生收起来吧,你也当得起这郡主之位。”他们江家的女儿,又有什么配不配的? 老爷子还没将一个郡主的赏赐放在眼里。 “是!” 江荨就欣赏老爷子这番气势,欢欢喜喜的将圣旨交给了郡主娘。 她也不懂怎么保存,让郡主娘帮着收好就是了。 老爷子说完,便由着江凌搀扶着回去了幽院。 江荨也由桃叶和挽玉两个丫头架回了蘅芜院,只是江柔也跟着。 “二姐姐命真好。”江柔咬唇道出,语气颇有些酸涩。 江荨睨了她一眼,江柔的反应还算正常。 她若是不艳羡,那才是有鬼。 江荨冲她露齿一笑,“是吧,我也觉得我命好。有疼我的母亲和哥哥,还有刚认的干爹干娘,你说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再敢给我使绊子,会有什么下场?” 她是笑着说的,却平白让江柔吓出了一身冷汗。 江柔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承认她有过不好的想法,可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敢了。 江荨嘴角微微一翘,也不为难她了。 “三妹妹跟着我来这蘅芜院,可是有什么事?还是说,是特地来我这蘅芜院讨一杯茶水喝的。” 说话间,挽玉已经沏好了茶。 挽玉的茶艺不错,江荨就喜欢喝她泡的茶,便迫不及待的让挽玉给她倒了一杯。 茶水还很烫,不过那股子清香扑鼻而来,就是光闻着,也让人觉得浑身舒爽了不少。 “二姐姐,我听说江姒在太后陵墓撞鬼了?这事二姐姐可曾知晓?” 江姒是她的杀母仇人,她在意的仅是江姒的死活。 这些个传闻,她听了不少,就是不知道真伪。 “是真是假,很重要吗?”江荨不甚在意。 她不在意,可江柔在意,她看了挽玉和桃叶一眼,意思是想让她们俩先行回避。 江荨也想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便摆手让她们俩先出去了。 江柔这才靠近她了一些,小声道:“当然重要!二姐姐既然也对江姒那贱人恨之入骨,何不趁此机会……”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她在想什么,不用继续往下说,江荨便明白了。 若是闹鬼事真,她们便可借着这个机会将江姒灭口,就算是追查起来,有闹鬼的谣言顶着,也可以推给江姒自己,就说是她是被吓死的。 江柔性子急,想得也简单。 不想听她喋喋不休,江荨冷言回绝了她。 “三妹妹!你若真有心替林姨娘报仇,就好好在你自己的院中待着,别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我记得我同你说过,时机来了,江姒自然跑不掉,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置她,都随你的意。” 现在跑来烦她,只能证明她自己有多愚蠢。 现在江姒还不能死。 江柔眼中瞬间就蓄满了泪水,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却什么都不做,谁知道你说的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 她满心都想着报仇,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觉得有了报仇的时机,却被江荨无情拒绝了。 她心中的起落很大,很不好受。 江荨皱眉,冷声道:“你若是不信我,那便离开这里!你既然心中有你自己的复仇计划,还来找我做甚?拉我同你一起送死吗?” 在太后陵墓行凶,亏她想得出来! 太后陵墓同皇陵一样,有重重守备,她又没有通天的本事,怎么可能进得去? 江柔一心只想着复仇,却从未想过究竟可不可行。 就算她真的能进入,可之后呢? 温阳公主不蠢,她把江姒看得很重,听了闹鬼一事,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们想要对江姒下手,本就是难上加难,更别说得手之后根本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 再说了,死一个江姒,并没有什么益处。 反而是给自己惹来一身腥,得不偿失。 江柔愣了愣,她没有想这么多。 江荨扶额,看着她那懵懂的眼神,无处发泄心中的气愤,江柔太天真了,她真是同她解释不清! “你当温阳公主是什么人?太后陵墓闹鬼,她肯定会派人暗中保护江姒的,你我如何下手?你说得倒是轻巧,若是莽撞行事,稍有不慎就得掉脑袋!” 她不好同江柔明着说这其中的门道,只是耐着性子训斥了她几句。 江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她想不到太多,不过光是想到温阳公主这层,就已经足够让她胆颤心惊了。 想通之后,她低着头,很是羞愧。 方才她大喊大叫的,丢尽了脸面。 “对不起,二姐姐,是我欠缺考虑了……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再这般冲动了!” 江柔也在后怕,若不是江荨脑子清醒,一莽撞,兴许就得去见她姨娘了。 她更怕江荨厌弃她了,之前林姨娘在的时候,她便处处和江荨作对,她怕江荨旧事重提,就不愿带着她了。 江荨揉了揉眉心,她的确挺嫌弃江柔的,江柔压根就不带脑子,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 她可不愿意回回都好言好语的同她解释。 但如今江柔这副模样,又实在让她狠不下心去。 便叹了叹气,从袖中掏出方帕,递给了她擦眼泪。 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这次就算了,擦擦眼泪吧。再有下回,你就是把眼泪流干也是无用的。” 第一八三章 唯你而已 江柔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却因为伤心和害怕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自从听闻闹鬼一事之后,就是茶饭不思,当初江姒便是用这种腌臜手段害死了她姨娘。 她又怎么坐得住,原本她虽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可她是有姨娘护着的,总归要比现在的境况要好。 江姒害她成了一个可怜的孤女,她岂会善罢甘休。 原本以为是一个很好的报仇时机,可到头来却发现终究是她太过天真了。 心中的委屈汇集在一出,是怎么也消散不了,她现如今只想好好哭上一场。 江荨摇了摇头,走进她,把江柔拥入怀中,让她埋在自己肩头哭泣。 也好有个倚靠。 江柔的无助,她体会过,知道到底有多难受。 这也是她为何对江柔一再心软的原因。 江柔微愣,不过也只是片刻,便趴在江荨的肩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江柔的哭声很大,真正像个孩子一样,在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 她的哭声传出了房门外,蘅芜院的丫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各种猜测便也出来了。 不过是碍于屋外桃叶和挽玉两个一等丫鬟守着,她们不敢当着她们俩的面议论罢了。 桃叶和挽玉对视一眼,皆是耸了耸肩,这三小姐也真是怪。 以前林姨娘还在的时候,她尾巴能翘上天,就是把她们俩小姐也未曾放在眼里。 现在林姨娘没了,她反倒是处处依赖她们家小姐了,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江柔的泪流干了,她才缓缓起身。 红着一双眼睛,一点美感都没有,江柔最是爱美,若是让她见到自己这副尊容,早就跳脚了。 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便要告辞。 江荨指了指已经快凉了的茶水:“喝了茶再走吧,就当润润嗓子也好。” 她方才哭的死去活来的,难过至极的时候,还嚎了两声。 江柔红了脸,端起茶盏慌忙将茶水咽下了肚。 便匆忙离开了。 许是怕别人瞧见她的狼狈,她走之前还是捂着脸的,视线被衣袖遮挡着,脚步还有些踉跄。 看着就像是在江荨这里受了委屈,被江荨打骂了一番,含恨离去的一样。 她走之后,挽玉和桃叶推门进来。 看到江荨湿了一半的肩头,抽了抽嘴角。 挽玉用手背碰了碰茶壶的温度,便将茶壶撤下去了。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小姐,三小姐方才慌里慌张从蘅芜院离开,被人看见,怕是小姐又要被人非议了!” 挽玉叹了叹气,每回都是如此,不论是江柔,或是之前江姒还在,只要装模作样从很蘅芜院离开,不出半日,便会传出她们小姐欺负庶妹之类的言论。 就好像她们家小姐十分十恶不赦一样。 江荨举起包裹得很是严实的手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既然是非议,又何必去理会?妄议主子之人,不用你我操心,母亲自会处理的。” 她一个小女孩担心那么多做甚? 还不如多想想,一会儿该吃什么好。 就因为她受了点轻伤,郡主娘紧张得不得了,什么都不允许她吃,能吃的东西其实就只有一些而已。 挽玉点头,这倒是。 以前有人在背地里议论小姐的时候,郡主总能将那造谣生事之人给揪出来。 即便是大家都不相信小姐,郡主也会在背后义无反顾的袒护着小姐。 郡主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出关心的话,其实暗地里为小姐做了不少的事。 果不其然,江柔刚离开不久,她苛责庶妹之事就传开了。 不过没过多久,府中下人就噤声了。 江柔怕她误会,还特地派了丫鬟表明与自己无关。 江荨也只不过是笑笑,让她安心便是。 江柔自然没这个胆子,是这府中的下人该换了。 那些个喜欢背后嚼舌根的,发卖也好,遣散也罢,总归是该付出些代价的。 没有打杀,就已经算是郡主娘仁慈了。 桃叶听罢瑟瑟发抖,她曾经也是那样的,若不是小姐拉了她一把,或许她也难逃那样的命运。 晚上,挽玉替她换了药,便让她好好休息,吹了灯,也就离开了。 江荨可压根睡不着,她在等一个人。 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皎白,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谢宁便是踏着这束微光而来的。 “子修,你来了。” 江荨正欲起身迎接,谢宁的步子快了一些,将她轻按了回去。 她的脚还伤着,他怎会让她乱动呢? 江荨吐了吐舌,将他也拉了下来,依偎在他怀中。 谢宁伸出一只手在她柔顺的青丝上抚了抚,他最是喜欢抚摸她的秀发。 前世,他学了很多种挽发的方式,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幸好上天垂怜,给了他重来一世的机会。 待他们成婚后,他便要在她头上好好的试一遍。 “你和四方书院的老先生有什么渊源吗?”江荨没一直沉浸在他的温柔乡中,正事还得问。 谢宁点头:“知我者,唯你而已。” 谢宁本就没打算瞒着她,便将自己从易安寺回来的动向,都告诉了她。 白日.四方书院—— 树上的枝叶微动,院中便有一白色身影落了地。 屋中人撇见是他之后,也就放下了捏得紧紧的茶盏。 “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贼人,跑来我这寒舍行窃,不料竟是小友你。”说话的,是一个老态的声音,虽然苍老,其中的气势却还在。 若不是因为来人是谢宁,或许还真被唬住了。 “若不是因为我和先生的交情,或许我就收了好处,真来行刺先生了。先生真当自己没有仇家?这易京想杀先生的可不在少数!” 谢宁轻笑,不见慌乱。 老先生脸色一暗,皱眉睨了他一眼。 随后才给他倒了一杯茶,没好气的递给了谢宁。 “合着老朽还应该感谢你不成?说吧,来找老朽所谓何事?你这回了易京也有些时日了,今日才想起来看老朽,若非是有求于我,便没安什么好心。” 不得不说,老先生的直觉还是准的。 他猜到谢宁来是找他帮忙的,却没猜到是要帮什么忙。 谢宁没急着说,而是把手中的清茶喝了个干净。 不忘赞叹到:“果然,喝茶还是得到先生这里来!” 老先生的嘴刁,普通的茶压根他碰都不碰,喝的都是上好的茶,也亏得他这个帝师的身份,从来都不缺好茶。 老先生昂着头,骄傲极了,这易京会喝茶的可没几个! 第一八四章 时不待我 将茶盏放好,谢宁才起身,同老先生行了大礼。 与他来时的模样,全然不同了。 将老先生吓了一跳,他赶紧将谢宁扶了起来。 “你要老朽帮什么忙直说便是,你这孩子与老朽极为投缘,你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老朽自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与他投缘之人可不多,老先生看眼缘,他瞧谢宁就是极为欢喜的。 也想过收谢宁为徒,不过谢宁却拒绝了他。 君子之交,不在年龄,他和谢宁是朋友。 谢宁依旧十分严肃:“先生,谢宁想求你进宫,去向陛下讨一个公道!” 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 老先生凝眉:“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这易京能让你吃亏的,怕只有少数吧?” 老先生以为是他受了委屈,还很气愤。 他和谢宁是忘年交,也不全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眼缘二字。 谢宁是十足的君子,老先生心中认同了他,所以很是在意。 谢宁摇头,把易安寺发生的事告知了老先生。 老先生听罢,眉毛拧成一团,他可听出来了,那个叫江荨的姑娘,对这个孩子来说,应该非同一般。 “你这便是在为难老朽,那锦荣郡主虽然不像话,可她毕竟是皇家郡主,陛下怜惜她从小没有父亲,更是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这事儿怕是不太好办。” 老先生也懂得明哲保身,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帝师,黄土都埋到脖子眼了,还想着去插手皇家之事,这本就是一大忌讳。 更何况,是与他没有一点关系的人。 若说是谢宁,他念着他们的交情,还能答应。 谢宁也知道他的意思,但如果别无他法的话,谢宁也只好求这老先生相助了。 “先生无需担心,先生此去,只不过是造势罢了。” 谢宁心知肚明,他们想要对付的,不过是温阳公主。 老先生走这一遭,不会有事。 若是不然,他也不会来麻烦老先生了。 老先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老朽帮忙,可不能帮得不明不白,你说呢?” 谢宁点头:“她是我的命定之人!” 这话,他说得慎重而又认真。 可不是说笑的。 老先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当这小子不近女色,谁知道这小子好这一口! 看着老先生古怪的表情,谢宁无奈道:“我与她之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说的清的,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先生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那老朽对这个江荨姑娘倒是有几分好奇了,能入得了你眼的姑娘,想必也不是寻常人。” 谢宁想起江荨,嘴角便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微笑。 看得老先生牙疼不已。 “她也是这四方书院的学生,过不了多久,先生就能见到她了,还得烦请先生多多关照才是。” 谢宁得寸进尺。 老先生睨了他一眼,忍下了骂人的冲动。 他倒要看看,那姑娘有何魅力,将这臭小子迷的这般神魂颠倒!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老朽也只好跑一趟了。你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公道?”老先生真是怕了他了。 “摘了许锦荣的郡主封号!” 谢宁掷地有声,只有摘了许锦荣的郡主封号,才对得起她那般嚣张的模样。 老先生翻了个白眼,以为他是在说笑。 “你还真会开玩笑,那锦荣郡主的封号是圣上赐的,是入了皇家册子的,你说摘就摘,把圣上的面子往哪儿搁?” 谢宁不以为意,拱手行礼:“谢宁想要的结果,只有这一个。先生不妨直言,到时候会得偿所愿的!” 他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的。 若是不可行的话,他也不会让老先生帮这个忙了。 老先生耸肩:“我明白了,你且回去吧,一会儿老朽便进宫。” 他答应了谢宁,便也只好去试一试了。 谢宁帮了他不少,帮他找了不少的典籍,更有一些流落民间的孤本,都是谢宁帮着寻回来的。 谢宁不止是一个武将,他的才华更是惊为天人,和老先生过招,也能不慌不忙。 所以老先生才对谢宁坦诚,换作是别人,提这种无礼要求的,早就被请出去了。 谢宁却不走:“先生,时不待我,还请先生现在便进宫去!” 去晚了就只能坐着看戏了。 老先生无奈,也只好匆匆离开了。 他也没怨谢宁什么,境况便是如此,也是没法子的事。 看着老先生走了,谢宁才离开了。 又派了暗卫跟着老先生,保护老先生的安危。 去时或许相安无事,不过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听罢,江荨惊叹不已。 没想到谢宁同帝师还有这层关系在,老爷子他们想破头,大抵也猜不到,是谢宁在做出推手吧。 “你是怎么跟老先生结缘的?”江荨很是好奇。 按照谢宁的说法,他们早就认识的话,那老先生是如何想要和一个半大的少年结交的? 应是有什么机缘才对。 谢宁点头:“前世容王谋逆之际,我救过老先生一命,他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留给了我。我也是四方书院的学生,与先生建交不难。” 所以,谢宁才懂得老先生的思想,文人之间相谈甚欢,无非就是知音二字。 老先生欣赏谢宁,认为他与自己所想的一般无二。 再者,谢宁的确是君子,所以又合了老先生的眼缘。 谢宁比她回来得早,所以有很多事,他一早就在谋划了。 而他所谋划的,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守护天下太平,二就是她了。 江荨不自觉的就红了眼眶,她江荨何德何能,当得起谢宁如此厚爱! 前世他爱的坦荡,她却一再逃避。 重活一世了,难能可贵的是他爱的仍旧是她,他最大的野心,也是她。 谢宁将她揽进怀中,用自己的怀抱来温暖她。 江荨抓住他的大手,两只手紧紧相握,彼此的温度通过一只手来互相传递。 她抬头,一双大眼睛认真极了,与谢宁深邃的眼眸对视着,四目相对,其间流露的是掩饰不住的爱意。 “子修,不管前路如何坎坷,你都不许松开我的手。我来了,你便不是孤单一个人,我们一起守护这天下!” 谢宁太苦了,她和谢宁本就是同命之人。 前世谢家不比江家好到哪里,容王谋逆,第一个解决的,便是谢家。 当时,谢宁在战场上与敌国将士厮杀,待凯旋了,却等到的是谢家覆灭的消息。 若不是念及北周的太平,和孤苦无依的她,或许谢宁早就撑不下去了。 第一八五章 王妃大驾 可即便如此,最后他还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江荨就难以再入眠了。 这一世,谢宁又想在背后默默扛起一切,她可不允许,她不想做被他保护得一无是处的娇花,她要的是与她并肩,在关键时候能助他一臂之力。 她的声音虽然娇软,却有一种不容让人忽视的力度。 谢宁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小手。 就着柔和的月光,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月光也遮掩不住的,是他们之间浓浓的爱意。 良久,江荨才抬头。 “你罚陆远了?”江荨突然想起了此事。 陆远没有保护好她,以谢宁的性子,想必不会轻易饶过陆远。 谢宁不满,她竟是在担心陆远,便臭着脸摇了摇头。 “此次是他的失职,出于羞愧,便自行领罚了。”谢宁不紧不慢的说着,意思便是那是陆远自个儿看不过去,罚的自个儿,跟他没有关系。 江荨扶额,自行领罚,还不是得问过主子的意思。 “此事不怪陆远,当时的情况他也不便露面……” “我知道。” 江荨还未说完,他便将其打断了。 回答得生硬,很明显能听出来一股子醋味。 江荨颇有些好笑,这厮竟然吃起了一个侍卫的醋。 她关心陆远自然是有原因的,陆远是谢宁的贴身护卫,若是因为她就让主仆二人离了心,将来在紧要关头,陆远也护不到他。 当然,江荨可不会同这个大醋坛子解释这么多。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谁敢伤你,我便取他性命,不论是谁!” 谢宁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微眯着双眼,眼底是藏不住的杀意。 他的确动过杀心,不过是因为眼下的局势不允许他如此冲动,便只好忍下了。 但他也只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一次,若是不然,他便没资格站在她身侧了。 江荨窝在他怀中,只觉得十分心安,轻轻点了点头。 江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早上还是挽玉进来唤的她起身。 “小姐,王妃娘娘来看你了,这会儿应该正和郡主说着话呢,小姐可莫要贪睡了!” 虽然她的语气颇有些急迫,不过动作倒是不紧不慢。 有序的替她更衣,随后便是洗漱和打扮了。 和桃叶配合得不错,省了不少时间。 “除了王妃,还有其他人吗?” 她想问的是清世子,又不太好直接问出来。 挽玉摇头:“清世子也来了,对了,还有孙家小姐也来了!” 孙妙珠是她的朋友,昨日不便来看她,今日若是不来,便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不过是因为岐王妃的面子更大,所以都是先紧着岐王妃而已。 江荨一听,眉间染上了喜色。 挽玉让桃叶将药拿了过来,虽然见客要紧,不过上药也同样重要。 “小姐你别急,奴婢先帮你上了药,再前去见王妃娘娘。” 江荨点头,安静坐下,让挽玉给自己上了药。 她手上的伤早就结痂了,正是时候用上王太医给的凝脂露。 挽玉一打开,便有一种特别清香的味道钻进鼻子。 江荨还以为是极难闻的药膏,没想到竟不是。 涂在皮肤上,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小姐,那王太医不愧是太医院首席!” 挽玉惊叹不已,果真是太医,与寻常郎中就是不一样。 江荨轻笑,捏着那瓷白的药瓶,把玩着。 手上上了药,自然也不会忘了脚上的伤。 “王太医医术高明,就是性子太冷淡了,幸亏是王妃娘娘亲自派人请的他。” 说着,挽玉又说起了王太医的事。 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平日里听过的事不少。 江荨抿唇,没有说话,只是听挽玉说着。 见她也有兴趣听,挽玉便继续说到:“奴婢听人说过,那王太医和太医院前首席杜太医是好友,可惜的是,杜太医早年遭遇不测,一家人都死于非命了。奴婢觉着,这事儿应该对王太医打击挺大的,或许王太医真是因为杜太医的事才转了性子的。” 挽玉虽然也才十来岁,不过她总归是比江荨要大一些,杜太医出事那会儿,她已经记事了。 当时闹得还挺大的,杜太医死后不久,圣上的身体也出了问题,便有传言说是杜太医动了手脚。 不过后来官府的人出面镇压流言,便没有人再敢谈及此事了。 过了这么多年,挽玉都还没忘记,可见当时造成了多么大的轰动。 江荨其实也有一点印象,不过没有挽玉记得这么清楚罢了。 “或许吧。往后便莫要再提杜太医这三个字了,谨防祸从口出。” 江荨很是清醒。 清世子同她说过,圣上中毒之事,当时杜太医一家是悬梁自尽的,有畏罪自杀之嫌。 就算不是本意,也只能是这么个结果。 圣上中毒的真相是被掩盖起来的,世人只知道圣上是因为早年落下了病根,现在身体才如此虚弱的,中毒之事,乃是无稽之谈。 既然是秘密,那就是见不得光的。 下毒之事本就与杜太医脱不了干系,他自然没那个胆子,他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那人,也是再明显不过的。 王太医是他的好友,好友的离世,让他看清楚了许多,就断然不能是装作糊涂了事。 想要明哲保身,需得聪明。 圣上没有因为他和杜太医的旧情就累及到他,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能稳坐太医院首席之位,王太医也是不简单的。 挽玉听罢,也就噤了声。 桃叶在一旁听得心惊胆颤,这易京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些事也就是戏文里敢如此写吧? 换好药后,江荨匆匆赶去了前院。 她的脚已经好多了,倒是用不着搀扶了。 她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般虚弱,便让两个丫鬟在身后跟着就是。 前院很是热闹,还没进去,她便听见了孙妙珠的笑声。 看来孙妙珠倒没有拘谨。 她是个自来熟,岐王妃并非是不好相处的人,孙妙珠活泼,他们相处得不错。 “郡主,二小姐到了。” 丫鬟通传了,永安郡主还未来得及起身,清世子倒是先一步起身去迎她了。 见江荨一个人有着,他还用眼神责备了两个丫鬟一眼。 两个丫鬟赶紧低下头,不敢与他多对视。 他这才伸手扶住了江荨,把她当做了瓷娃娃一般,生怕她摔着了。 “我没那么娇气,她们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你别这般紧张。” 江荨虽然感动,不过该袒护两个丫鬟的时候,她也不含糊。 第一八六章 两只镯子 清世子也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总是如此倔强。 她一来,岐王妃也是站起来迎接她了。 “荨儿给干娘请安!”江荨屈膝,微微福了福身。 岐王妃可不敢累着她,赶紧将她扶着坐下了。 江荨一来,自然没有清世子什么事了,她便坐在了岐王妃身边。 “你这丫头,好好的养伤就是了,干娘自会去你院子里看你,你倒好,全然不顾你的伤,跑来给我请安了!” 虽然是数落之词,不过却饱含了岐王妃的关心。 她也是担心江荨的伤,便紧张了。 江荨嘴角微扬,看了岐王妃和郡主娘一眼,才道:“干娘不必担心,荨儿已经好多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多走走说不定还能好得更快些。” 岐王妃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的措辞,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见过那伤的,换作是别家的小姑娘,说不定早就叫苦连天了。 “你叫我一声干娘,我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你的,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就送给荨儿戴着玩好了。” 岐王妃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白玉手镯来,那手镯的质地柔和,皎白如月,像是偷了一束月光放进镯子里了。 江荨较忙推拒,岐王妃有心相赠,她却不敢收。 她不过只是岐王妃的义女而已,受不起这意义非同一般的手镯。 “干娘,荨儿不能收,您还是收回去吧!” 她如何能受得住? 永安郡主也附和着:“王妃,你可莫要折煞了这丫头,她如何能收王妃的镯子?” 被岐王妃收为义女已经是江荨的荣幸,再收下这镯子,就真的是得寸进尺了。 她们母女一再推拒,岐王妃只好佯装恼怒:“我和王爷没有女儿,既然认了荨儿做女儿,便没将她当做外人,自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这镯子是我母亲传给我的,总归是要传下去,若是荨儿你不收,便得随我一同带进土里了。” 言下之意便是,一定要给江荨了。 这下,永安郡主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岐王妃没办法再生育的事众人皆知,这既然是传承的东西,便需得让人传承下去才行 江荨咬着嘴唇,颇有些为难。 见她仍旧在犹豫,岐王妃漆黑的眼珠在眼眶中打了个转,将另一只手上的翠玉手镯亮了出来。 道:“我这手上只有两样手镯,一是这白玉手镯,二就是这翠玉手镯了,你这丫头总得挑一件走才行。” 说这话的时候,岐王妃脸上还有戏谑的表情。 一看便知,这翠玉手镯的来历更是非同一般。 江荨眼睛里是迷茫的神色,若真是只有这样,她也得知道这翠玉手镯是什么来头。 她撇了清世子一眼,清世子却飞快的低下了头。最奇怪的是,耳朵竟然还红了。 她嘴角抽搐,她大抵知道这翠玉手镯有何作用了…… 果然,岐王妃缓缓说到:“这是我留给郁儿未来媳妇的,不过荨儿若是喜欢,拿去戴着便是。” 她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江荨可不想做她的儿媳,二者选其一,她只好接过了那只白玉手镯。 也不知是不是命里缘分的缘故,她戴上竟也十分合适,不过就是她的手还太纤细,撑不起来。 见她拿的是白玉手镯,清世子有片刻的失神,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微微失落。 “这就对了嘛,荨儿和这白玉镯倒是极为相衬,看来这镯子本应该就是属于你的!”岐王妃觉得很奇妙,或许真是命定的缘分,她和江荨就是有解不开的缘分。 江荨扯开嘴角笑了笑,这镯子好看是好看,却是极为烫手的。 不过,既然她收下了,就不会辜负岐王妃的好意,这个干娘,她认! 她是发自肺腑的,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勉强了。 她来此,自然不只是为了把手镯给江荨。 探望了江荨的伤势过后,她便同永安郡主在说家常话。 永安郡主便让江荨带着清世子和孙妙珠四处走走了。 本不想让她四处走动,奈何江荨执意,也只好应允了她。 不过挽玉和桃叶就没有让她一个人走了,一人站一边搀扶着她,也好让她省一点力气。 孙妙珠没来过几次,这秋日里的江家景致也是分外不错的。 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着。 江荨找了一处凉亭,带着两人坐下了。 那凉亭本是夏日赏荷花用的,不过现如今这池子里,就是连莲蓬也是没有了。 只有时不时一尾鱼探出水面,惊起池中的涟漪后,又隐去了。 虽然没有摇曳的莲花,正坐于亭中,享受秋风轻抚面颊的感觉,也是不错的。 这时候的风正好,也不冷冽,就着温暖和煦的阳光,还有几分温柔。 不见萧瑟。 “江荨,明日便是四方书院开院的日子,你这个样子,大抵还得等几日才能去吧。真羡慕你!我一点都不想去读书,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觉得说得对极了!可惜我娘非逼着我去,你是不知道,我若说不去,她都能将我给吃了!” 姐妹俩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孙妙珠苦着脸,她十分不喜欢读书。 现在想来,当初考核的时候,她就应该放弃,结果便是给自己挖坑! 她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把江荨逗笑了,捂着嘴偷笑,就是连清世子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孙妙珠实在有趣。 “羡慕我做甚?要不你也去招惹许锦荣,让她助你一臂之力?这样你便同我一样,可以享受闲在家中什么也做不成的感觉了。”江荨打趣着她。 想到许锦荣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孙妙珠就猛甩头。 “那还是算了,我觉得吧,虽然书院是无聊了一点,不过总比一直憋闷在家中要自在一些!” 孙妙珠扯开嘴,冲江荨和清世子微微一笑。 她是疯了,才会想去招惹许锦荣那个疯婆子! 这易京惹不得的人中,许锦荣在她心里排在首位。 许锦荣有多蛮横无理,她眼前就领教过了,虽不针对她的,可孙妙珠也是亲眼见过许锦荣耍郡主威风的。 她曾经有个朋友,就因为和许锦荣看上了同一支发钗,便被许锦荣逮着一番奚落。 那个小姐不过是回了一句嘴,就让许锦荣教训了一番,还是她找来人将其抬回去的。 后来就听她父亲说,那朋友的父亲被贬,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易京。 从那时起,她便知道,惹谁都不能惹许锦荣。 她若是知道在易安寺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死活都不会弃江荨不顾的,江荨骨头硬,许锦荣碰上她,便是碰上了硬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八七章 赠桃花簪 虽然许锦荣没了郡主的身份,不过她仍旧还是害怕不已,一个疯子不管是何种身份,都能让人胆颤心惊。 孙妙珠心中愧疚,也庆幸江荨并未放在心上。 “我早就觉得你和清世子有缘分,这不,你们就成了兄妹了!”孙妙珠很雀跃,还颇有些得意。 江荨和清世子相视一笑,江荨也没想到缘分这么奇妙。 孙妙珠昂着小脑袋:“嗯,我孙妙珠也有个郡主朋友了,往后我要是被人欺负了,你可得替我出气啊!” 江荨轻笑:“你不欺负别人就好了,易京的小姐中属你这张嘴最厉害了。” 别人吵架可以大打出手,而孙妙珠不一样,她三言两语就把人家小姐说得无地自容了。 所以一般没人与她不快,唯恐她嘴碎把自己老底都给抖出来,当做笑柄四处散播了。 孙妙珠吐舌,清世子这个外人还在,被一番揶揄她便有些不自在了。 正巧,挽玉沏好了茶,孙妙珠便让挽玉快些给她倒了一杯。 说了这么多话,她可不得口干舌燥嘛! “江荨,你们家这茶怎么这般清甜?还挺好喝!”孙妙珠的眼眸亮了亮。 她其实并不喜欢喝茶,因为她父亲孙大人经常喝的茶都是苦茶,有提神的功效。 她喝过一次之后,便扬言说再也不喝茶了。 她不喝茶,孙夫人也就没有置办别的品种,她便以为所有的茶都是一个味道。 江荨也知道她这个毛病,见她舍不得放下茶杯,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了。 让挽玉又给她添了一些。 “茶的品种众多,口味自然也是大相径庭。这茶是我从云州带回来的,味道清甜,正适合女儿家喝,你若是喜欢,我让挽玉给你包一些便是。” 云州得天独厚的环境,能孕育出这种茶也很正常。 孙妙珠大喜,说了两句感谢的话,又喝了许多的茶。 喝多了茶的后果,不言而喻。 见她捂着肚子,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江荨无奈的摇了摇头,让桃叶带她去茅房了。 孙妙珠一走,这凉亭中就清静了不少。 清世子也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继而称赞道:“这茶确实不错,不过就是甜味太浓了。” 甜味太盛,喝着就不像茶了。 江荨微微一笑,也喝了一口。 两两无言,清世子突然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发簪来。 江荨撇了一眼,便被那发簪给吸引了,那花型乃是盛放的桃花,不仔细瞧,还以为是真的。 用料也是很精细的,金色为底,与粉色的玛瑙相辅相成,可以看出来,做这发簪的人,是下了功夫的。 不过,欣赏归欣赏,江荨也并未有别的想法。 “我上次送你的蝴蝶钗你不喜欢,我便去金玉轩挑了这支,我想这桃花,应该与你是极为相配的。你别忙着说拒绝的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现在是你兄长,这发簪就当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了,你好好收着,戴或不戴随你心意就是了。” 唯恐江荨拒绝,他便把话给说死了。 这支发簪是他早就做好了的,但不敢同她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先前也没敢来找机会送给她,现在有了兄长这个借口,他才将发簪带来赠予她。 清世子的手就伸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人家当她是兄长,她若是再扭捏就是她不知趣了。 她也只好大大方方的接过了发簪。 指腹摩挲着发簪上的纹理,难掩惊讶之意,此物果然并非凡品。 她轻笑,将桃花簪收了起来,谢道:“那便多谢哥哥了。” “你喜欢就好。” 清世子面色不改,只是手心却是被汗包裹着,怕她察觉出什么,便不收了。 许是为了转移江荨的注意,他道:“你可知道四方书院的老先生进宫为你主持公道一事?” 这并非是秘密,江荨也未曾多想,便点了点头。 趁她没注意,清世子将手摊开,将手心的汗擦在了衣袖上。 “听老先生说,是受了友人所托,你觉得老先生口中的友人会是谁?” 既然提到了此事,清世子便顺势问了她一句。 或许是直觉,他就是觉得,江荨会知道那人他谁。 江荨的眼神暗了暗,却也只是一瞬而已,没敢让他看出端倪 “江荨也只是听说过老先生的大名,先生为江荨出头,是意料之外的事,至于他的友人是谁,江荨就更不知道了。” 她又怎会把谢宁抖出来,既然不重要,那就让它一直成为秘密好了,何必说出来给谢宁找麻烦。 清世子点头,没说相信她,也未说不信她。 却没有再提此事了。 他们静坐了有一会儿,也未曾见到孙妙珠回来。 江荨便有些担心了,虽说在江家不会有什么事,不过孙妙珠不见了也比较麻烦。 她便带着挽玉去找孙妙珠了。 清世子是男人,自然不能在这府上乱窜,江荨便让他就在此等着她。 她走之后,于洋才现身。 “启禀世子,属下未曾查探到昨日有谁去过老先生那里,可见那人极为谨慎。既然是为郡主出头的,想来便不是容王的人,世子还要查下去吗?” 于洋恭敬回复着,他将来往四方书院的人查了个遍,也并未发现端倪。 除了来去匆匆的江凌,可江凌压根连帝师的院中都未去过,便没有可能。 清世子让他起身,于洋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怕他旧伤复发,便仔细了一些。 “不用查了,你也说了,他是个极为谨慎之人,连你也查不到,便没有必要了。” “属下遵命!” 费时费力,还没有什么用。 于洋转身之际,他突然脑子里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 “你等等,你回去找父王要两个人,让他们去盯着谢家,不用太靠近,远远的盯着就是了。”有了上次的教训,清世子不会让他们再冒险。 光盯着谢宁没用,还得看看,谢家其他人。 虽说谢离并未投靠容王,可他心中想必对圣上也是有恨的,说不定只是面上不表,实则私底下与容王串通一气了呢? 若是不然,出了这种事,容王还能坐得住? 虽然于洋觉得这不太可能,不过既然世子有令,他遵从就是了。 “属下遵命!” 答复之后,于洋又消失不见了。 “谢宁啊谢宁,但愿你没有叛逆之心,若是不然,新仇加旧恨,我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清世子捏紧了拳头,就算没有江荨,他和谢宁也注定只能做对手,做不成朋友。 第一八八章 一曲秋思 能让清世子当做对手的,也只有他谢宁了。 特别是谢宁还与他心爱的姑娘有牵扯,他便更不喜欢谢宁了。 他还记得,他曾对江荨说过,待谢宁回易京,他便要好好同他较量一场,他可是一点没忘! 等着吧!他会让谢宁成为手下败将的! …… 把孙妙珠带到茅房后,桃叶便退了出去,在外面等着她。 待孙妙珠从茅房出来后,却不知道从哪里出去了。 她不喜欢记路,又不好意思唤桃叶,怪丢人的。 她便随便挑了一条道,出去了。 找了一圈,却没看见桃叶。 她也只好自己慢慢找着,本想找个丫鬟问路,结果一路上别说是丫鬟了,就是连个小厮也未曾碰到。 她越走就越感觉僻静,她感到颇为惊奇,这江家还有如此僻静的院子? 她抬头,看到上面写着三个字:霁月轩 “风光霁月,这里面是什么人?” 她嘟囔着,不过她并未打算闯进人家的院子,多有不礼貌。 正准备走,忽然就听见有琴声传出,孙妙珠一下就被吸引了。 腿也是不听使唤的,就往里迈去。 听着琴音,孙妙珠也找到了那抚琴之人。 是位公子。 他背对着她,看不见脸,却也让孙妙珠失了神。 他应该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身着一袭蓝衣,端坐着,腰杆挺拔如松,就一个背影,便足以看出其风华。 “是荨妹来了吗?” 他的声音亦是温润无比,像是一泓清泉,好似有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为之沉沦。 见她未答话,他回头,见到的却不是妹妹,而是一脸呆愣的少女。 此人自然是江凌。 江凌轻笑,起身,走到孙妙珠跟前:“原来是孙小姐,我听闻你是来看荨妹的,孙小姐怎会来了我这儿?莫不是走错路了?” 江凌一猜便中,他待孙妙珠也是普通妹妹一样的。 妹妹的朋友,那便是他的妹妹,江凌自是不厌其烦。 孙妙珠这才回过神来,被江凌看得脸颊微红。 她是见过江凌的,可每次都是匆匆撇一眼,注意力从未放在江凌身上。 今日倒是例外,她好像是重新认识了一下他一样。 不敢看久了他那张俊脸,孙妙珠便低着头答话:“我……我自然是识路的,只是……只是江家哥哥你方才在抚琴,这院中也没下人,我一时好奇才进来的……” 是江凌的琴声将她引来,而且江凌院中也没有小厮守着,她便大着胆子进来了。 江凌温润一笑,看样子,她走的并非是霁月轩大门。 他喜欢安静,所以下人都在前面做事,没人拦着她,便是说明她走的是后门,能从后门进来,便说明她的确是走错路了。 江凌也没戳穿她,便点了点头。 “江家……公子你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孙妙珠听过的曲子无数,这首曲子,她倒是头一次听,所以才入了神。 江凌又坐了回去,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悦耳的琴音便流露出来了。 因为她的出现,他的曲子还未弹完,接着方才的断掉的地方,又响起了绕梁琴音。 孙妙珠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托着腮听江凌抚琴。 看着江凌认真抚琴的模样,孙妙珠又入了神。 江凌时不时的看了她一眼,便惹得她小脸通红。 一曲终了,孙妙珠十分捧场的鼓起了掌。 “真好听!” 孙妙珠不会什么赞美之词,她觉得好听便会如此夸赞。 江凌微微一笑:“多谢孙小姐捧场。曲子也听完了,江凌便让人送孙小姐出去吧。” 孙妙珠一听要送她走,便有一种失落感。 “诶,江公子你还没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呢!” “秋思。” 江凌淡淡回应着。 “秋思……秋思,这首曲子是江公子自己作的么?” 她未曾听过有这样一首曲子,便问道。 江凌点头,默认了。 他喜爱音律,尤其喜欢抚琴。 自己创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曲子,他还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弹奏。 孙妙珠的崇拜之情便掩饰不住了,江凌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就足以证明他才华不斐。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才情。 孙妙珠又问:“可有琴谱?江公子可愿将此曲赠予我,我一听到这首曲子,便喜欢得不得了!” 她厚着脸皮问江凌要这首曲子的曲谱,她分明是不懂琴的,现在她却想学。 江凌微愣,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讨要琴谱。 不过,有人喜欢他的曲子,他还是挺高兴的,便答应了孙妙珠。 “过两日我便让人送去孙府。” “额……江公子可以现在写给我吗?”过两日,就是下人送来了,孙妙珠想让他亲自交给自己。 江凌在思衬着,孙妙珠咬唇,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是妙珠唐突了,江公子若是不方便的话,妙珠改日来拿也行。” 她再来一次,也是可行的。 江凌摇头:“那便请孙小姐稍等片刻。” 他还是决定现在就将曲子写给她,你来我往才叫麻烦。 而江凌,恰巧不喜欢麻烦。 孙妙珠一脸喜色,点头,看着江凌挥笔给自己写曲谱。 她也是再一次惊讶了,江凌的字也是她艳羡的。 曲谱在江凌心中,一碰到宣纸,他便挥洒自如,一会儿的功夫,就写好了。 递给孙妙珠的时候,她还在发愣。 “那便多谢江公子了!”孙妙珠将曲谱小心翼翼的收进袖中,许是怕弄丢了,还仔细看了几眼。 江凌只是同她点了点头:“不妨事,一纸曲谱而已,难得孙小姐喜欢。” 他一直认为,曲子就是来欣赏的,有人喜欢,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看着孙妙珠如此活泼,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江荨。 以往他抚琴的时候,妹妹也喜欢同她一样,静静的坐在一旁,托腮看他抚琴。 待他弹完之后,她便会十分捧场的鼓掌叫好。 想到这些,他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一笑,便让孙妙珠沉沦了。 她还从未见过,有谁可以笑得如此好看的。 这一笑,也铭刻在了她的心上。 “少爷,二小姐来了。”还未送走孙妙珠,江荨便自己找来了。 一听江荨来了,江凌的笑容更深了。 孙妙珠撇了他一眼,心中突然就羡慕起了江荨,有这样一个哥哥,该有多么幸福啊! 刚通传了,江荨便进来了。 见到孙妙珠在哥哥这里,江荨才松了一口气。 桃叶回禀,说未见孙妙珠出去,进去一找,孙妙珠压根就不在里面了。 找了许久,也没找着她。 还是哥哥的琴音,提醒了她,或许孙妙珠是误入了这里。 第一八九章 若有所思 孙妙珠自然也不好再待在江凌身后,见江荨寻来了,便过去了江荨身边。 “既然找到妙珠了,荨儿就不打扰哥哥清静了。对了哥哥,你这首新曲子不错。” 江荨笑得灿烂,眼神也是极为真挚的。 江凌听到她的夸赞,也咧开嘴笑了笑。 他的笑像是春日里拂过春芽的微风一般,看呆了众人。 直至离开,孙妙珠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江荨,你哥哥可真厉害!我要是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 孙妙珠先前是没觉得有个哥哥好,现在她倒是羡慕江荨羡慕得不得了。 可惜,她母亲当年生她的时候,府中小妾使了诡计,差点让孙夫人一尸两命,幸好孙夫人挺了过来。 就是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 孙夫人为了不让孙家绝后,替孙大人纳了几房小妾,孙大人却从未碰过她们,为了不耽误人家姑娘,孙夫人只好将她们又遣散了。 从此,孙大人这宠妻的名声便传出去了。 有这样一个哥哥,江荨也是分外自豪的,不过她没在孙妙珠跟前炫耀。 “你是我的朋友,哥哥他自然也是将你当做妹妹来看的,你若是愿意,往后多来便是了。” “我自是愿意的,谢谢你,江荨。” 孙妙珠开心得不能自已,有了江荨这句话,她往后便能常来江家了。 约莫下午的时候,岐王妃便和清世子离开了。 孙妙珠也随之离开了,她得了曲谱,心中还在雀跃呢。 江荨又和郡主娘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回到蘅芜院,江荨将清世子赠予她的那支桃花簪拿了出来,放在妆台上,若有所思。 “小姐,奴婢替你戴上吧。” 挽玉在一旁,瞧着那桃花簪便觉得与她们家小姐极为相配,手痒痒得不行,就想试一试。 江荨失笑,点头让她给自己戴上了。 挽玉捧起桃花簪,眼底是止不住的惊叹,这支桃花簪的分量不似普通金器那般沉重,是少有的轻便感 却又不是偷工减料,反而只能说明这锻造的工艺了得,可见做簪人之用心良苦。 早上给江荨梳的头发不适合戴这桃花簪,挽玉便重新替她梳了。 她给江荨梳的是那张莫名出现的画中女子的发型,将桃花簪别在最显眼的位置。 挽玉吃惊,这样的小姐就真的与那画中女子重叠了。 她也确定,那画中女子,真的是她家小姐,只是小姐现在还是一副稚嫩面容。 桃花簪像是真的桃花一样,在江荨如乌木一般的发色间相得益彰。 桃叶推门进来,也被迷住了。 手中端着的水盆,差点都没端稳。 她知道小姐漂亮,却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那种漂亮,是不容让人忽视的一种美。 江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是一阵恍惚,她脑海中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却不知那人是谁。 江荨很是苦恼,就干脆将桃花簪给拔了下来。 她的心才安生了下来。 “放下来吧。”她淡淡吩咐着挽玉。 挽玉不知道江荨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却也知道主子的命令不可违,较忙将她的秀发给放了下来。 三千青丝倾泻,江荨也没让她替自己再梳起来了。 天色不早了。 看着窗外皎白的明月,江荨微微有些失神,她总觉得前世有什么东西错过了,有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 却又寻不到那到底是什么。 一夜无眠。 虽是晚睡,江荨却起得尤为早,看着她眼下的一圈青色,挽玉很是心疼。 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有什么心事,这般憔悴,倒是不像小姐了。 不过她也没敢多问,迅速替江荨梳洗了,装扮好之后,才算是有了精神。 “小姐,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一定要交到你手上。” 桃叶从外面进来,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了她。 江荨看了那上面的字迹便知道是谁写的了。 “是谁送来的?” “是一个小孩儿,他说小姐看了信便明白了。” 桃叶回禀着,她也很奇怪,为何送信要找一个小孩儿。 江荨心中了然,他是不便上门。 江荨嘴角含笑,看了身上的衣服一眼,吩咐道:“换件鲜艳点的衣服,这件太素了。” 挽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便去找衣服了。 小姐应该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换了一件鹅黄色的衣服,正好称得小姑娘明艳可爱,也不失活泼。 这次便没有带着挽玉了,而是带着桃叶,也算是考验考验这丫头。 桃叶心中雀跃,却没有显露出来,学着挽玉那般淡定。 也算是有模有样。 “小姐可是要出府?”府门口的护卫恭敬的询问着她。 江家内务是永安郡主掌控,江荨又是郡主,他们可不敢得罪了江荨。 江荨给桃叶递了个眼神,桃叶也就明白了。 上前,同那问话的护卫回话。 “小姐要出去,你们赶紧让人备车,若是耽搁得久了,惹了小姐不高兴,你们可担待不起!” 不需要同他们多说,桃叶一番话便将他们给吓住了。 赶紧备好了车,请江荨上去了。 车夫是从岐王府出来的,虽是车夫,不过江家看在他的身份,平时的态度也很恭敬。 不过在江荨面前,这车夫就没什么架子了。 “小姐是要去哪里?”他小心翼翼的问着江荨。 “半日闲。” 淡淡应了一声,那车夫便没有多嘴了,缓缓驾起了车来。 桃叶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小姐,她可没这个胆子。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 到了半日闲,江荨便让桃叶给了车夫一些酒钱,让他一会儿再来这里等着她。 车夫也不傻,从桃叶手中接过碎银子便离开了。 不过,在暗处,他便发了信号。 今日半日闲的人倒是没那么多了,四方书院开院,不少的公子哥和小姐们都去读书了,自在情理之中。 贺先生正说得唾沫横飞,堂下掌声不决。 他一撇见江荨来了,便戛然而止,正说到精彩之处,也是吊足了众人胃口。 “诸位,贺某去去就来!” 不待众人回应,贺先生便施展轻功便飞去了二楼处,不见踪影了。 众人也跟着惊呼,看来这贺先生也是高人。 本来贺先生将他们晾在一边,他们正在气头上,打算走人的,不过有了这一茬,他们反而愿意坐下等贺先生回来了。 “小姐,没想到这贺先生身手也这般厉害,看来这易京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桃叶也惊叹,贺先生看着便是文弱书生,却不想是反着来的。 第一九零章 更想杀了你 江荨轻笑,这易京第一坊的主人自然非同一般,当然,能让贺先生甘于人下的谢宁更是厉害。 直接上去了二楼,贺先生突然就出现在了她跟前。 将桃叶吓了一跳,幸好桃叶紧张,逼着自己镇定了下来。 “二小姐,哦不,昌平郡主,这边请,我家公子等候郡主多时了。” 贺先生嬉皮笑脸,抬手做出请的动作。 却不是那种刻意谄媚。 江荨同他点了点头,才迈着小步子进去了。 谢宁是立在窗边的,这个人即便是只有侧脸,也让江荨为之心动不已。 桃叶也是有眼色的,她见是谢宁,便没有进去。 “你在看什么?”江荨见他看得认真,便也过去了。 谢宁为了让她能看得清楚,便将她抱了起来。 “那边的烽火烧起来了,这天也跟着变了。” 江荨又看了几眼,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今日变了天,刮来了萧瑟的秋风,竟有几分冷意浸入了骨子里。 不过江荨知道,谢宁话中有话。 想必他让自己来这半日闲的目的也是这个原因吧。 她来了,他便没有再看了,将半开着的窗户关上了,才截住了那萧瑟的秋风。 桌上准备了不少好吃的,江荨也不拘谨,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谢宁也没闲着,在一旁给她夹着菜,准备的菜都是江荨爱吃的。 看着碗中堆成小山堆的菜,江荨赶紧护着碗不让他再添了。 这厮跟她哥哥一样,就像将她喂成小肥猪! 谢宁轻笑,便放下筷子,看着她吃。 江荨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吃了起来。 心爱之人盯着,她心中也有一些不自在,好在江荨不是扭捏之人。 吃完了后,谢宁便拿起帕子来亲自给她擦嘴,动作很是轻柔,惹得江荨又红了脸。 这厮真是将她当女儿来养了! 喊人将桌上的残羹撤了下去,谢宁才让贺先生将人带了进来。 居然是陈远舟! 贺先生就像是提小鸡一般,将他拎着。 他嘴上是被塞了东西的,见着江荨便呜呜个不停,江荨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陈远舟就是小人! 嫌他吵闹,贺先生还顺脚踢了他一下,陈远舟立马就安静了。 想来他是在贺先生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谢宁给贺先生过了过眼神,贺先生便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那把匕首正是上次江荨用过的那把。 在陈远舟跟前晃了晃,陈远舟就吓得脸色发白了。 “呜呜呜呜呜……” 他眼中满是惊恐,还带着哀求,求贺先生无果,他又看向江荨,挣扎着想要去江荨跟前寻求帮助。 结果江荨一个眼神都未多给他。 贺先生的笑落在他眼里,就成了恐吓。 手起,刀落。 陈远舟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半晌他才睁开眼睛,却发现只是绑着自己的绳子被割开了。 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贺先生早就退出去了。 他将嘴里的帕子摘掉,便对着江荨磕头,额头都破皮流血了,他还没停下。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在他脸上流淌着,有些狰狞,却也有些可笑。 前世他多么趾高气昂啊,现在竟也沦落到匍匐在自己脚边磕头认错了。 真是讽刺! 她闭了闭眼,舒了一口气,才喊了停。 “江荨,我不该算计你的,我知道错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我一命吧!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大好前途,陈家还等着我光耀门楣!求你放过我!” 他也是堂堂男儿,竟然哭得稀里哗啦。 泪水混合着血水,可怜极了。 “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因为你,我的丫鬟差点命丧于此,她的命可比你的命重要多了!” 不计自己在陈远舟手里受过的屈辱,她光是想到挽玉那副凄惨模样,她就一肚子气。 原谅陈远舟是不可能的! 陈远舟哭丧着喊冤:“我是被逼的!我要是不那么做,会死的!你是千金大小姐,有的是人护着你,我什么也不是,我总得活命啊!” 他说着还有些委屈了,想想当初,他也是世家少爷,可就是因为江荨打了他之后,什么都变了。 谢宁皱眉,不想听他说这些,拔出剑来指着他的喉咙,他便动也不敢动了。 吓破了胆。 江荨起身,冷眼凝视着他,语气冰冷:“我说过,会保你安全,是你自己不信我。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我堂堂昌平郡主,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个郡主身份倒是不错,用来“为非作歹”正合适。 江荨的冷然,将陈远舟吓了个半死,他也听说了江荨被封郡主一事,心中就更加懊悔了。 “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有半句虚言,我的剑可不长眼!”谢宁把剑退了一点,给了陈远舟说话的机会。 他让人抓陈远舟过来,可不是听他诉苦的。 陈远舟不识谢宁,却知道他的身份不凡,剑不长眼,他哪里还敢耍花招? 命都在人家手里把握着,要是说谎,就真的得丢命了! “我说!我说!我都说!” 江荨双手环胸,听他说。 他看向江荨,交待着:“我那日同你说的并非是骗你的,我能找到玉佩是有人暗中给了我线索,也是他给我出的主意!” 若非如此,区区陈远舟,是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流失已久的玉佩的。 江荨皱眉,让她继续说下去,最好说出是谁在背后捣鬼。 “他蒙着面我哪儿知道他是何人?他只是告诉我那枚玉佩意义不凡,除了你还有别的人来找,叫我在人多的地方亮出来。” “谁知道会引来这种祸端?我要去知道危及我的性命,我说什么也不会做的!” 陈远舟很是懊恼,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就轻信了他的话,惹来这么多麻烦,他也是追悔莫及。 “就只有这些?”江荨有些不信。 陈远舟点头如捣蒜:“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你若是不信,去查一查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要不是他拿剑指着我,我说什么也不敢说实话啊!那人说了,不能将他抖出来,不过我既然告诉了你们,你们怎么也得救救我吧?” 得寸进尺,没有人比陈远舟用得更好了。 他知道就是江荨将他放了,那人照样不会放过他,在这半日闲待了一晚上,那人能相信他才有鬼! 还不如赌一把,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江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见他这般无赖,江荨也没生气,反而勾唇笑了笑。 “所以你是笃定我会救你?”江荨把谢宁的手腕握着,向前推进了几分,差一点就能没入他的咽喉了。 “很抱歉,你赌错了,比起救一个随时会反水的小人,我现在更想杀了你!” 第一九一章 临近离别 她的眼神太过冰冷,语气也俨然不是在作假,陈远舟眼前一黑,竟然吓晕了过去。 谢宁把剑收回来,看向她:“你只是吓吓他,并不会杀真的杀了他。” 江荨嘴角微翘,果然还是谢宁最懂她。 她当然不会杀陈远舟,就算要收拾他,也不会是现在。 陈远舟还有用。 谢宁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一杯水泼到陈远舟的脸上,陈远舟就清醒了。 江荨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盯得他头皮发麻。 为了保命,他也只有先表明自己的立场了:“我求求你,只要你能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我可以帮你把那个人引出来!” 陈远舟也不傻,知道江荨想要听什么样的话。 语毕,江荨挑眉,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是陈远舟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高傲,不屑,而又充满了睿智。 “你是觉得我凭一己之力找不出那人是谁?”江荨逼视着他。 陈远舟不自觉的向后移了移,因为害怕,语气还有些轻颤。 “是!你若是将我杀了,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到时候他再耍阴谋诡计,你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很是狡诈,只有利用我才能抓到他!” 许是太过害怕,陈远舟这会儿反倒是镇定了许多。 江荨没有直接杀了他,便是在说他赌对了。 江荨面色不改,她知道陈远舟说的是实话,她不开口,便是让陈远舟自己说出来。 只有这样,他才不敢耍花招。 她上下打量了陈远舟一眼,此时的他实在是狼狈极了,瘫坐在地上,身下还有方才谢宁泼的水,看着就像是他失禁了一般,可笑至极。 脸上因为伤口凝结,更显得狰狞,这样的他,哪里还有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模样? “你三番两次耍花招,我为何要相信你?我堂堂昌平郡主,难不成还要怕一个只会在背后使坏的宵小不成?” 这点力度,显然不够,陈远舟这人心眼太多了。 江荨的话,让陈远舟也沉默了。 是啊,她是圣上封的昌平郡主,更是岐王的义女,有这样的身份,岂会怕一个宵小? 不过,他也没放弃。 “尽早找出那人岂不是更好?我陈远舟对天发誓,我若是骗了你,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咬牙,发了毒誓。 为了活命,他豁出去又何妨。 江荨轻笑:“换一个誓言,你若是敢骗我,那便一辈子不能出人头地,陈家彻底覆灭在你的手里,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如何?” 陈远舟在意的是这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个惩罚太轻了。 江荨微微笑,却像个十足的魔鬼,他脸色一白,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 江荨同谢宁说到:“既然他觉得划不来,那就不用再多说了,杀……” “我答应!我答应你!我若是骗了你,便一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陈家也会毁在我手上,再也没有机会翻身!” 他是吼出来的,还有眼泪侧流。 他尤记得,从他记事起,他祖父就告诉他,他出生的时候,有个高人说过,陈家往后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里。 他是陈家的希望!他一直都记得,有了这个念头,他便一直想要证明自己。 可若是没命了,他又该如何去面对他的祖父,他不甘心! 有了陈远舟的承诺,江荨也就不逗他了。 谢宁一拍手,贺先生便进来了。 “先将他带下去,收拾干净再带他过来。” 这副鬼样子,恐污了他的荨儿的眼睛。 贺先生只好又像提小鸡似的将他带下去了。 贺先生现在是无比想念陆远那厮,有他在,这种活儿哪里轮得到他来做啊,那厮也是蠢,对主子说两句好话都不会,偏偏要让自己吃苦头,真是无趣! “你说,那人会是谁?上次抢玉佩之人是如意坊的人,说不定如意坊的东家知道这枚玉佩的秘密。” 自然不可能是如意坊的东家从中作梗,如意坊中鱼龙混杂,这块玉佩兴许是曾经在如意坊露过面,所以被惦记了。 平白去如意坊问,如意坊也不会说出实情。 看来,要知道究竟有什么秘密,还得去问她的外祖母安老夫人了。 谢宁道:“是谁在暗中捣鬼,很快就能查到了。” 陈远舟答应了他们会配合行事,那找出捣鬼之人,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江荨点头,她坐在谢宁身侧,想着谢宁先前在窗边说过的话,闪过一个念头,心中一惊,抬头看着谢宁。 “你说烽火点燃了,难不成是?” 这绝非是玩笑话,看来谢宁是知道了什么! 谢宁没有回避,直视她的双眼,郑重的点了点头。 “有消息传来,蒙樾以十几年前公主消失在北周一事,在边关借机生事,杀了我北周不少的无辜百姓,有西陵的支持,这场仗恐怕要打起来了。” 谢宁的语气平淡,似乎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江荨却心惊不已。 “我记得,蒙樾开战北周是三年后的事,怎么提前了?” 前世蒙樾开战北周,谢宁才得以名扬,所以蒙樾与北周之战,也是谢宁的成名之战。 从此,世人都知道北周有一个少年将军,舞象之年,却能以一杆长枪御敌,光一个名字,就能吓退敌军。 谢宁在她脑袋上轻抚,道:“只要其中一环变了,命运便不受你我控制了。我协助你大伯打赢了东苍,元气大伤,西陵不可能错失这个机会。” 再加上北周的皇帝病重,此时就是最佳时机。 说不定战败的东苍还会横插一脚,北周此次,生死难料。 说到这里,江荨便明白了,为何谢宁会说那番话,他心怀天下,所以不会看着北周覆灭,便会如同前世一样,义无反顾的投身战场。 只是,这一世并非前世那样,变了太多的东西。 她眼角湿润,一头扎进谢宁怀中,她和谢宁才重逢不久,谢宁又要离她而去了。 这世上的分离怎会这么容易呢? 谢宁轻抚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你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我答应过你,就绝不会失约。你在易京安心长大,待我归来之时,我便上门提亲,到时候,我们便永远不分开了。” 谢宁的语气也是十分不舍,要他离开他日思夜想的荨儿,他又何尝不是难受至极,不过大敌当前,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守护天下太平是他的职责,守护江荨平安长大,亦是他心底的执念。 第一九二章 不是初遇 她虽然说过,会和他一起守护这天下,可听到他要走的消息,还是忍不住难过。 战火无情,谢宁并不是神,是人就会受伤,他一走,江荨又得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要对抗的,是虎视眈眈的西陵,蒙樾只是踏板而已! 这场仗,不会很快停息。 江荨抬头,脸上泪水纵横,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明明很是伤心难过,却要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叉着腰瞪了谢宁一眼。 “我只等你五年,你要是五年后回不来,我便随便找个人嫁了,将你忘个一干二净!” 她威胁着谢宁,谢宁又将她揽进怀中,脑袋依偎着她的。 “五年足够了。我答应你,五年后我便回来娶你!”若我食言了,你便将我忘了,同张清郁在一起也好,找一个爱你的人也好,嫁人生子,安稳一生。 后面的话,谢宁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只能在心中默念。 江荨嫁给别人,他当然心痛,可他更害怕她会傻傻的等他,孤苦无依的过完一生。 那不是他所求的,他要的是她永远幸福,即便是没有他在身侧守护。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和她站在一起。 去抵御外敌,是形势所迫,也是他心之所向。 只有建功立业了,才有守护她的资格。 两人相依相偎,互相感受着对方最炙热的心跳。 那是天底下最动听的声音。 江荨也明白了,为何谢宁会做这些,他是在给她排除身边的危险。 他怕他走了以后,就保护不了她了。 凭他一人,就能解决陈远舟之事了,不过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让她自己来做决定。 是死是活,全凭她的意思。 他尊重她。 江荨的心中,顿时又暖暖的了。 她也不想折断谢宁的翅膀,他是为了他心中的坚守而战的,她会帮他! “主……”贺先生提着陈远舟刚推开门,便看到他们俩相依的场面,吓得他赶紧退了出去。 江荨眼中的泪水还未干,她起身,正欲擦干珠泪,谢宁接过她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替她擦去了。 分明还难过的,一下子她的脸就热了。 谢宁没有将帕子还给她,而是揣进了自己怀中。 “进来。” 贺先生听到谢宁的传唤,他才嬉皮笑脸的将陈远舟扔了进来。 陈远舟额头的伤已经处理了,看样子应该是贺先生亲自动的手,白色的布条在他头上纵横交错的绑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他脑袋上砍了一刀所致。 陈远舟的脸色也不太好,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反抗的余地,也只能忍下了。 见贺先生还站着不动,谢宁睨了他一眼,贺先生就十分识趣的离开了。 陈远舟一脸阴翳,他还在为方才的毒誓而介怀。 江荨觉得颇有些好笑,便开口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会给你想要的。你要知道,我有这个能力,既然开了口,就不会有假。” 她不打算解决陈远舟了,陈远舟这个人虽然可恶,不过她该收取的已经收取了。 该死的是江姒。 谢宁很快便要离开易京了,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毕竟是她的丫鬟,有诸多不便,陈远舟则不一样,只要陈远舟为她所用,她不介意帮陈远舟一把。 听她这么一说,陈远舟的眼眸中闪起了光亮。 “我信你!” 经过了这么多,陈远舟岂会有不信她的道理。 江荨肯伸出援手,他心中也没有不满了。 他甘愿当这个诱饵,只要江荨能说话算话! 接下来,就是谢宁安排了。 谢宁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回去了,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具体怎么做,待那人现身之后,你会知道的。” 现在,他们只需要钓鱼就行了。 陈远舟点头,得了江荨的承诺,他的步子反而轻快了些。 他走了之后,贺先生才进来。 “你一会儿派人去找陆远,让他盯着陈远舟,别让人钻了空子。” 别人,他信不过。 这易京的高手不少,指不定那暗中之人,就很难对付,有于洋在,便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贺先生自然高兴,这下于洋那小子也能将功补过了。 虽然他平时喜欢与陆远斗嘴,不过陆远好歹也是他的朋友,这朋友之间,总归是有情分在的。 贺先生欢喜的退了出去,他得快些派人去找陆远。 “我还记得,我们初遇在桃花盛会上,你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分明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却一点将军的架子都没有。” 人在离别之际,就最容易陷入回忆,前世她和谢宁太过谨慎,拥有的点点回忆,她永远都铭记在心中。 她那时已经被陈远舟退婚了,别人都笑话她,没有人愿意同她说话,她便自己一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躲清净。 没想到在花丛中,竟然碰上了她的命定之人。 可惜,他们没有相遇在对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想起那些往事,江荨也只是勾唇笑了笑。 谢宁握着她的手,轻轻摇头:“那是你第一次遇见我,我却不是第一次遇见你。” 江荨诧异,难不成谢宁早就认识她了? 可她完全没有形象,记忆中她和谢宁的初遇便是在那场桃花盛会之上,之后谢宁夺了桃花盛会的头筹,将赏赐都赠予了她。 她眼中尽是懵懂,谢宁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回忆往事,他却是有些紧张。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半日闲。你那时追在陈远舟身后,却不知他根本就不喜欢你,真是个十足的傻姑娘。他让你陪清世子喝酒,你便照做了,你满眼都是他,却没注意到,当时我也在。” 谢宁说着,语气有变得酸涩了起来。 他的荨儿曾经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那么卑微,他每每想起,便觉得不是滋味。 江荨听他说完,脑海里突然就涌上了那段记忆。 原来,他们早就遇见过了。 那时候,陈远舟已经同她说过要与她退婚了,她不想让人看笑话,便央求陈远舟不要退婚。 陈远舟存了心捉弄她,便约她来半日闲,同她说只要她陪清世子喝酒,只要清世子喝下她斟的酒,他便不退婚了。 她虽然觉得万分屈辱,可一想到陈远舟退婚,更会被人耻笑,母亲也会受江二爷训斥,她不敢反抗。 只好照做。 清世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她哪里敢惹他,就是连头也不敢抬,更别说注意在场到底有什么人了。 她忍着屈辱,放下自尊,求清世子喝下她斟的酒。 清世子本不想理会她的,是有一个公子为她说了话。 原来,那位公子就是他! 第一九三章 小爷我嫌脏 虽然清世子喝了那杯酒,可陈远舟却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以她故意勾引清世子为由,退婚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陈远舟的掌控之中,为的就是羞辱她。 “我以为你会杀了他。”谢宁的语气中还有些醋意。 虽然他知道江荨不喜欢陈远舟了,可他心中仍旧泛酸。 “我若是还在意的话,就绝不会让他活着走出这里。”她执起谢宁的大手,轻笑着。 她的确喜欢过陈远舟,可到最后,她最多的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我与他是指腹为婚,从我记事起,母亲就告诉我,我将来会是陈家媳。我亲眼看着他从一个狼狈的世家公子,一跃成为声名显赫的权臣,在他最艰难之际,我也从未提起过退婚。” “我以为他会记得我的好,可他却告诉我,他最厌恶的就是我。我看着他对江姒百般讨好,我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直到失去之后,我反而释怀了。” “因为,我遇上了你。” 提起往事,她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无悲无喜。 只有最后一句,她笑了,笑得开怀,笑得明艳。 谢宁知道她所有的故事,可当她亲口说出来,仍旧惹得他心疼不已。 他何尝没有遗憾? 原本江荨被陈远舟退婚之后,他是打定主意去江家提亲的,奈何身不由己,他奉了皇命,随大军离开了易京。 他以为有机会的,可这一走,就是近十年,再回来时,已然物是人非。 易京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繁华都城,国破家亡,一切都像是命运故意愚弄他的一样。 一场变故,他的姑娘和他相依为命,本是情投意合,却被世俗所不容。 江家火海连天,可偏偏就她活了下来,世人喊她妖女,将那场大火归结到了她的身上。 她怕牵连他,从来都不敢正视他们的感情,虽然相守,却是爱而不得。 他时常在想,若是他在那年桃花盛开之际,就向她表明心迹,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苦楚了? 这一世,他不会再留遗憾了。 “扣扣扣——” “小姐,不好了,清世子跟贺先生打起来了!” 是桃叶的声音,尽是听声音,也知道她有多着急。 江荨和谢宁对视一眼,便手拉着手出去了。 桃叶见她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世子来了,说什么都要进这屋子,贺先生拦着不让他进,他们便打起来了!” 江荨皱眉,她心知肚明,清世子大抵是来寻她的。 那车夫是岐王府的人,说不定就是他给清世子传了信,清世子才赶来的。 因为清世子闹的这一出,半日闲的客人都跑光了。 江荨迈着小碎步,刚走两步,就看到了追逐的二人。 清世子在后面追,贺先生就在前面跑,贺先生轻功了得,他是在戏弄清世子。 清世子只是会些拳脚,要抓住贺先生,难于上青天。 贺先生眼尖,见江荨和谢宁出来了,他顺着悬挂着的绸缎,一个借力便到了江荨身后躲着。 他能对温阳公主不敬,却不敢对清世子出手,岐王是他惹不起的。 清世子气急败坏,却看到江荨露面了,他也就换了一副笑脸,上了楼。 清世子还没靠近她,谢宁便将她揽到了自己身后,直面清世子。 “荨儿,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还不快过来哥哥身边!” 清世子和谢宁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江荨一头雾水,这哪儿跟哪儿啊! 她走到谢宁身侧,轻声问道:“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 谢宁压根就没将清世子放在眼里。 清世子指着他,大喊着:“你这贼人,三番五次接近荨儿,分明就是想利用荨儿!你要是男人,就堂堂正正和我打一架,小爷我早就想会会你了!” 清世子叫嚣着,他眼中的怒火不假,江荨抿唇,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谢宁嘴角微翘,打量了他一眼,不屑道:“自取其辱之事,我看世子就不要逞强了。你说我利用荨儿,可有什么证据?世子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此事的?” 先是讥讽,就已经把清世子气的炸毛了。 他自然知道打不过谢宁,不过就是过过嘴瘾罢了。 至于证据,他自然也没有。 于洋查到一堆,全是这小子在背后为江荨做了什么。 还有这丫头暗地里打听了不少关于谢宁这厮的消息,他们似乎早就相识了,可于洋查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再往前便是什么都没有。 气得他牙疼。 “小爷我是她的兄长,担心有不怀好意的小人图谋不轨!” 清世子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的从牙缝里蹦出来。 江荨环视了四周,除了半日闲的人,便没有其他人了。 不顾清世子的眼神,拉着谢宁的手便要向方才的房间走去。 见清世子愣着不动,他又才用另一只手同清世子做了个手势。 让他跟进来。 清世子见他们紧握着的手,心中酸涩不已,他哪里有这种待遇? 江荨分明说过,她和谢宁这厮连朋友都不算,举止却如此亲密,他真想上前将那两只手分开! 三人进去之后,贺先生便亲自守在门外了。 “到底怎么回事?来这半日闲大闹,难不成是想做戏给谁看?” 纨绔行径,才不是清世子该有的举动。 江荨便略微猜了猜。 她进来之后,就放开了谢宁的手,清世子这才舒坦了。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找了个位置,想倒杯茶喝,还没拿起眼前的茶杯,便被谢宁用剑将那茶杯挑飞了。 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才又落到了谢宁手中。 他突然的动作把清世子吓了一跳,心想谢宁果然是疯子! “这杯子用过了。” 谢宁手中的杯子是江荨喝过的,谢宁自然不会让他碰一下。 听着他冰冷的声音,清世子撇了撇嘴,不屑道:“你喝过的茶杯,小爷我还嫌脏!” 他以为那茶杯是谢宁喝过的,自然是张嘴不饶人。 被谢宁一吓,他也没心思喝茶了。 看了一眼谢宁,才转头回答了江荨的话。 “我派去容王府的暗卫被抓了,他派人在跟踪我。” 好在他只有于洋一个暗卫,别的都是他父亲派给他的,就算招供了也只会暴露他父亲。 只是,容王生性多疑,难免会怀疑到清世子头上来。 他正愁怎么打消容王的疑虑,派去江家的车夫就给他传信了,他也刚好可以借机生事,反正他知道,江荨不会拆穿他。 第一九四章 卖身葬夫 只是,他没想到,谢宁居然也在。 他存心闹事是一方面,心中也的确看谢宁不爽。 江荨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是她的义兄,一个是她的心上人,她自然是不希望他们真的起争执的。 “愚蠢。”谢宁幽幽吐出一句。 清世子一听,怒视着谢宁。 虽然人家没有点名是说谁,不过他就是觉得谢宁是在骂他! “姓谢的,你给小爷把话说清楚!说谁愚蠢呢?” “你。” 谢宁并非是寡言少语之人,只是他觉得和清世子没什么好说的,能省则省,尽量不浪费口舌。 他这般直白,惹得清世子捏紧了拳头,他猖狂惯了,比他还狂的人也只有谢宁了! “明知道他在怀疑你,这时候你还出来闹事,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你自己怎样与我无关,可若是因此牵连了荨儿,你负得了责吗?” 谢宁一点不留情,劈头盖脸的训了清世子一顿。 他在意的,仅是江荨而已。 他很快就要离京了,若是因此惹来麻烦,到时候他人不在易京,护不住她。 清世子原本还生着气,这会儿是一点气焰都没有了。 谢宁说得对,他本应该安静待在岐王府,过两日再出来最为合适。 可他听到江荨在半日闲,他便控制不住自己。 谢宁说他愚蠢,他认了! 气氛有些僵,江荨也只有无奈叹气了。 因为有清世子横插一脚,江荨也只好先离开半日闲了,待他要离开的时候,再将要送给他的东西交给他。 她不离开,清世子也不会走。 她怕容王盯上半日闲。 贺先生是听谁的吩咐行事,一目了然。 “荨儿,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清世子自从做了她义兄之后,就是叫她荨儿了。 一开始她也觉得别扭,不过听他唤了几遍也就顺耳了。 “你无需自责,我并非是泥捏的,你是我的义兄,有难我们一起担。” 江荨不以为意,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就算容王要对她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容王也不会在她这个小姑娘身上花心思,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清世子正要说话,桃叶便找来了车夫,她们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荨儿便先走一步了,回见!” 说不定下次就是在四方书院见了,也只有清世子才可以不去书院,还能在书院挂名。 没有拖拉,车夫马鞭一响,马车便缓缓行驶了起来。 走远了一些,江荨才掀开车帘,吩咐着:“靠边停下。” 这条街上没什么人。 车夫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却没有违抗她的命令,乖乖停下了。 江荨也未下车,桃叶更是没有动作。 车夫摸不着头脑,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江荨的命令,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小姐可是想要买什么东西?奴才去买来就是了。” 他当是江荨看中了街边的小玩意,不好露面去买而已。 桃叶将车帘揽到一边,江荨探出头,嘴角带笑。 那笑却生生让那车夫打了个寒噤。 “小……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 她还是笑,只是那语气却是冷淡不已。 “回二小姐的话,奴才没有姓名。奴才斗胆求二小姐赐名!” 岐王府的人,基本上都没有姓名,人家都是统一叫他们车夫,而他正好是三号车夫。 他被送来江家赶车,本来是千般不愿的,不过主子有令,他也不敢违抗。 他求江荨赐名,也是存了期待的。 是人都想要拥有自己的名字,才能证明曾经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赐名倒不必了,你将我送回去便回岐王府吧,车夫而已,江家还是请得起的。” 江荨冷笑,将他打入了地狱。 车夫愕然,他这是被厌弃了? 他赶紧翻身下马,跪在了马车跟前。 “不知奴才犯了什么错,二小姐要赶奴才走?奴才是王爷送来江家的,就是江家的奴才了,若是二小姐赶奴才走,奴才也回不去王府了!求二小姐开恩,不要赶奴才走!” 只有惹了主子不快的人才会被厌弃,而被厌弃的人,就再也没有资格回去了。 更甚者是一个死字! 他瞧着江荨一个小女娃,没想到这么难缠! 也对,能和世子相处融洽,就证明她并非是寻常小姑娘,是他轻看了江荨。 江荨冷笑,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叱道:“你说你是我江家奴才,方才给清世子传信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你既然一心向着岐王府,那我便放你回去就是了。” 车夫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还当自己是岐王府的人,便不由自主的给清世子传了信,告知了江荨的动向。 殊不知,这才是最惹人忌讳的。 他这么做,与细作无疑。 虽说岐王府和江家交好,可始终是两家不同的姓。 他明白自己的错处了,便给江荨磕了三个响头。 “奴才知错!待奴才将二小姐送回去后,便自刎在江府门前谢罪!” 他并非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好歹也是出自岐王府的,被主子指明过错之后,主子厌弃他,他便没有脸面活着了。 除非是主子格外开恩,不过他心中并未存希望江荨会对他网开一面。 没等江荨吩咐,他自个儿便起身了,上马驾车。 虽然将死,他也没有紧张,安稳的驾着车。 挽玉放下珠帘,欲言又止。 她是想问,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可又怕江荨怪她多嘴,如何处置这犯了错的车夫,那是主子的错,她一个小丫鬟无权过问。 这样想着,她也就彻底住嘴了。 江荨暗中撇了桃叶一眼,这丫头心善,自然免不了对那车夫心生同情。 不过,她没问出口,也算是不错了,江荨还是很满意的。 马车在喧嚷的大街上穿行,各种杂乱的声音传进耳中,却不会让人觉得心烦,反而有一种分外安宁的感觉。 “吁——” 马车骤停,却因车夫驾车的技术娴熟,没让江荨受惊吓。 桃叶掀开珠帘,询问其原因。 “小姐,有人拦车,是个……是个卖身葬夫的姑娘。” 这大街上这么多人,那姑娘偏偏要拦江荨的马车,也不知是何故。 江荨来了兴趣,卖身葬父她听过,卖身葬夫她倒是第一次见。 “下去看看。” 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她下去瞧瞧就明白了。 她家小姐要看个究竟,桃叶也不好拦着,便先下去了,再扶江荨下了马车。 此时,街边已经有不少人驻足了。 “你将马车停好再来寻我。” “是。” 马车横在街中心自然不好,也挡住别人看热闹。 第一九五章 凄惨身世 江荨只看了那姑娘一眼,便也知道她是故意而为。 虽说是妇人打扮,眉目间却不似真妇人,看来,她是算准了自己会从这里经过。 江荨打量着她,她身穿白孝衣,一朵白花插在发间,一抬头,那双朦胧的泪眼便眨也不眨的盯着江荨。 “姑娘大抵是拦错人了,我帮不了你。”江荨微微一笑,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这姑娘若不是有别的目的,就绝不会再缠着她。 桃叶怕那姑娘会对她不利,还特地站在了她跟前。 “这位好心的小姐,求你发发善心,买下奴家吧!奴家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拦小姐的马车。奴家在这里跪了一早上了,都没人愿意帮奴家,小姐你大发慈悲,可怜可怜奴家和奴家这短命的夫君吧!” 她一边抹泪,一边诉苦。 江荨还未回话,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然窜出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姑娘,妈妈我早就同你说了,哪个好人家愿意买你这种长得一张狐媚像的女人?不如跟妈妈我回去,以你的姿色,怎么也比给人家当下人强啊!” 这姑娘的确长得不错,好好捯饬一下,就是做花魁也是吃得下的。 另一个妈妈也开了口:“姑娘,凡事啊,你得想开一些,你男人没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跟他只是有婚约而已,他就是一个穷小子,你跟他在一起能讨到什么好?你跟着妈妈我走,可别跟那黑心肝的走了,她虐待楼里的姑娘,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是吧各位?” “你给老娘住嘴!你说老娘虐待那些小浪蹄子?还不是她们自个儿不听话!你那楼里的浪蹄子,就算是涂脂抹粉,也还是不及我楼里的姑娘半分!要不是有丝丝姑娘,你也配跟老娘斗?” 这俩妈妈不是同一个勾栏的,为了争一个姑娘,时常掐架,也不是罕见的事。 江荨双手环胸,两个妈妈你一句我一句之暇,江荨也将这姑娘跟前写的凄惨经历看了一遍。 死的并非是她的丈夫,而是从小就有婚约的未婚夫,未婚夫家道中落,就去了一个员外家给人当长工。 谁知道,竟然那员外家的小姐看上了他,那员外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千金小姐嫁给一个奴才,便让人将他赶了出去。 为了永绝后患,员外便派人要打死他。 幸好有人救下了他,不过那些人下手狠辣,他也就一病不起了。 他只有一个老母亲,得知这个噩耗后,也没能挺过去,先一步去了。 为了安葬老人用了不少银子,给他治病的钱却没了。 这姑娘的父母自然不愿女儿再同他有来往,说什么也要同他退货。 这姑娘是个重情义的,没有抛弃他,为此她还和家人断绝了关系,直接去了他家照顾他。 可惜,他在床上躺了半年不到,还是去了。 她去求了家人相助,可家人却给她找了一门亲事,正是给打了他的那家员外做妾。 她又如何愿意?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家。 走投无路,又不想将他草草埋了,便只有卖身葬夫了。 这个故事倒是挺令人动容的,不过江荨并未从这姑娘眼中看出那种失去爱人的悲伤。 “姑娘,她们既然愿意帮忙,你何不选一家走?也好让你未婚夫早些入土为安,你说是吧?” 若是真的,她也不会在乎一点银子,不过既然是糊弄她的,她就能看热闹了。 围观的人也帮着腔,不过大多数都是不怀好意的男人。 “是啊姑娘,虽然是去那种地方,不过逝者为大,既然也没有别的法子,不如你便跟了她们其中一位妈妈走吧!” “姑娘,至少她们能给口饭吃。你拽着人家小姑娘,也不是法子,你就跟她们走吧!唉……” …… 那姑娘听着他们的劝说,眼泪又长流了。 环视了周围围观的人,声泪俱下:“诸位,奴家就是死也不会去那种地方的!谢诸位关心,没人愿意买奴家,奴家就随我夫君一起去了,也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边……夫君啊,我这就来陪你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刃,高高举起,就要挥刀自杀。 只是她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江荨,像是在威胁。 江荨纹丝不动,就看她如何演下去。 她无非就是想要她开口,她偏不,她最不喜欢别人威胁她,何况只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她就当是看戏了。 要看刀子就要没入她身体了,忽然就有一个声音阻止了她。 “且慢!” 众人皆是把目光移了过去,只见一辆马车停驻了下来。 听声音,应该是个小公子,声音不清亮,却有一种喑哑的感觉。 江荨也看了过去,半晌,那人才从马车上下来。 俊美无双的公子江荨见的不少,可他却大不相同,他没有易京公子的那种儒雅,多了几分阳刚,却恰到好处,没有破坏他的那份气势。 更像是驰骋在草原之上的苍鹰,他那双眼睛最具特色,他眼中没有杂质,也没有算计,让人看了很是舒服。 江荨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这人看似纯净,其实却远比她想象的可怕。 那马车是驿馆的马车,江荨也能猜到他的身份,想必他便是东苍的质子五皇子殿下了。 不过人家没亮出身份,她也就没必要给自己找事,安静看着这份热闹。 他也走了过来,让人给那了姑娘不少银子,可见其出手阔绰。 “姑娘,你我同是不幸之人,今日我能碰到,也算是有缘了,这些银子你收好了。纵然世道再艰难,活着,总比死了好。” 他的声音虽然难听,不过他的行为倒是让不少人称赞不已。 要不是那姑娘眼底的错愕,她都要以为是这五皇子故意安排的了。 那姑娘捧着他给的银子,手足无措,眼神却看的是江荨。 江荨本不想管的,不过奈何这姑娘太殷切,还有突然出现的五皇子,这个闲事,她管了就是了。 她上前将那姑娘手中的银子拿了,还给了五皇子的护卫。 轻笑道:“多谢这位公子慷慨解囊,不过这姑娘现在还我的丫鬟,这些银子公子便收回去吧。” 那姑娘一喜,差点忘了她现在是一个死了未婚夫的,幸好江荨倪了她一眼。 五皇子愣了愣,看了江荨一眼,又看了那姑娘一眼,才道:“姑娘,我给你银子并非是想买你做我的丫鬟,你拿了这些银子,将你夫君安葬好后,便好好的过日子,何故还要去给人家做丫鬟?” 第一九六章 多管闲事五皇子 那姑娘不知如何回答,便下意识的看了江荨一眼。 他再看向江荨的时候,眼神中就存了一些探究。 “小姑娘,既然你愿意买下她,相信也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既然是做善事,何不放她离去?” 他的态度还算礼貌,不过江荨却不爱听。 这五皇子也是奇怪,堂堂一个皇子,居然会管这等闲事。 她轻笑:“公子,你是看热闹的,我也是看热闹的,可这看热闹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这姑娘拦我的马车在先,哭着求我买下她,我如今愿意买下她了,也算是遂了这姑娘的愿。既然如此,公子又何出此言?” 她可不喜欢无偿帮人。 五皇子一噎,又追问她:“放她自由不是更好?看姑娘你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身边想必也不缺丫鬟。” 江荨看了他一眼,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她的语气也颇有些不善了:“她既然都沦落到卖身葬夫的地步了,公子觉得,是放她离开之后无家可归好,还是给她一个安身之所的好?” 这世道并非太平盛世,一个可怜女人漂泊无依,并非就是好事。 或许五皇子是好心,可他并不是北周人氏,说这些不过是证明他有多天真罢了。 她的一席话将五皇子给问住了,他呆愣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身边的护卫倒是帮他赔了不是:“姑娘,是我家公子冒昧了,还请姑娘见谅!” 江荨嘴角微翘,这个五皇子倒是有趣,看来他这个五皇子过得并不太舒坦。 一个护卫都能替他做决定,也难怪他会对这姑娘心生同情了。 不过他有心,这姑娘却无意,她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无妨。” 多说几个字,江荨都觉得是在浪费口舌。 五皇子的脸色稍变,终究却没有说什么,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江荨,便随护卫离开了。 江荨已然插手,这热闹也就不好看了。 众人慢慢的离去了。 那两个妈妈走之前还骂骂咧咧的,无非就是怪罪江荨不懂事。 江荨同桃叶过了过眼神,桃叶便从荷包里摸出一些碎银子,尽数给了她。 “姑娘,你拿了这些钱,去找人安葬他吧。我家小姐乃是城东江家的二小姐,也是圣上亲封的昌平郡主,你放心,我家小姐不是苛待下人的人。” 桃叶笑得明媚,她的确挺高兴的,她自然看不出这姑娘的用意,心生同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车夫已经驾好车,就等她们上去了。 那姑娘将银子收好,跪在地上,给江荨磕了头。 “多谢小姐!奴家一定会来报答小姐的!” 江荨没回应她,只有桃叶好心,将她扶了起来。 江荨先一步上了马车,桃叶自然不敢再耽搁,同她微微笑了笑,也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过,那姑娘脸上的表情才变了。 她将碎银子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嘴角轻翘。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人,才又将躺在地上的尸体抬走了,她自个儿也跟着消失在了人群中。 “二小姐,方才那姑娘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要多留个心眼,别被她蒙骗了……” 那车夫突然说着,将自己看到的同江荨说了。 他是岐王府的人,自然能一眼看出那姑娘的伪装。 江荨倒是没想到他都“死到临头”了,还能想着提醒她。 微微挑眉,却未搭话。 她未有反应,可桃叶就惊愕了。 她怎么看那姑娘也不像是个骗子,再说了,怎么会有人拿这种事来骗一个小姑娘呢? 桃叶是不信的。 可她却不敢多言。 见江荨没什么反应,那车夫也没再多说什么,安心驾车了。 很快就回了江府。 江荨下车,没急着进去。 那车夫目光坚定,起身,走到大门口,抽出了护卫腰间别着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他突然的动作,可把门口的护卫给吓坏了,纷拔刀指着他。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怕伤到江荨。 他最后看了一眼江荨,江荨面不改色,就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他没了希望,闭上眼睛,欲自刎。 刀刃还算锋利,就仅仅是驾着,也割破了他的皮,刀上还有血在流淌。 他正欲用力之时,江荨才不慌不忙的喊了停。 “够了!把刀放下吧。” 他当然有胆子自杀,不过杀了挺可惜的。 已经足够了。 车夫睁开眼睛,看着江荨似笑非笑的脸时,才是一阵后怕。 二小姐是在试探他。 可他却全然不知。 他此时也知道江荨的厉害之处了。 他将刀扔到一边,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江荨跟前。 周遭的护卫不明所以,知道他不会有不好的举动时,才又收起了刀。 那个被抽掉刀的护卫,蹑手蹑脚的捡回了自己的刀,随后便躲到了一边,生怕他又抽走。 被一个车夫把随身佩带的刀抽走,只能说明他的无能。 江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气势很足,虽然年纪小,却不容让人忽视她。 “只有识时务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你以后便叫长久,该如何做事,想必不用我再同你说一遍了吧?” 他说了,他想要一个名字,她便赐给他一个。 想必,他也不敢再犯错了。 长久点头,又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以谢她的赐名之恩。 江荨满意的点了点头,和桃叶进了大门,没有再管跪着的长久。 她走远了,门口的护卫才将他扶了起来。 “长久兄弟,快起来吧,二小姐都走了。” 方才江荨赐名,他们才知道,长久之前是没有名字的,难怪他们问他的时候,他总说不知道。 他们还以为他是高傲,没想到竟是误会了他。 长久起身,同他们点了点头,便将马车牵着,下去了。 他可不敢轻视江荨了,既然江荨给了他机会,他便会好好珍惜! 若是不然,他就是真的不识时务了。 脖子上还有些许刺痛感,他却一点没放在心上,捡回一条命,这就算是小小的惩戒。 “奴婢就知道小姐会放过长久。”桃叶笑着说道。 江荨挑眉,问:“何出此言?” “奴婢的直觉告诉奴婢的,小姐又不是恶人,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 桃叶拍着马屁,她笑眯眯的,心情倒是不错。 江荨微微一笑,停下脚步,直视她:“我可不是什么善人,你说错了,就得受罚,回去自行领罚。” 善人有什么好的? 至多做到无愧于心罢了。 桃叶瞬间苦着脸,她也不敢再多嘴了。 江荨没理会桃叶,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 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快要去书院了。 第一九七章 给您送终! 回去了之后,桃叶这丫头也还算知趣,江荨也就免了她的责罚。 不过她怕惹江荨不快,也就没敢出现在江荨跟前碍眼。 挽玉也猜到是桃叶无意说错了话,没敢替她说话,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晚些时候,江鸿武也过来了,直奔老爷子的院子。 江荨心知肚明,应该是边关战报送来了易京,他是镇远大将军,势必会出面镇压,他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估摸着不会很快平定。 所以在临走之前,总得来拜会拜会老爷子,顺便让他多为自己的妻女费费心。 幽院—— 江鸿武跪在老爷子跟前,同他磕了三个响头,其中是饱含了真情实感的。 老夫人已经被送去了云州,他也了解了当年的事情,虽然心中仍旧别扭,可早就没有恨了。 “父亲,儿子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儿子不能在您身边尽孝,还请您见谅!” 他原本是想将老爷子接到将军府养着的,不过现在完全是不可能了。 老爷子将他扶起来,枯瘦的手在止不住的发颤。 “说这些话作甚,你是我的儿子,亦是我的骄傲,你尽管安心去就是了。切记,一定要活着回来!” 老爷子没有为这个儿子操多少心,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 他知道儿子的宏图大志,也不可能有所阻拦,他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在战场上无所顾忌,奋勇杀敌,仅此而已。 “父亲,妍儿和她娘,就麻烦您多费心了,留她们娘俩在易京,有父亲和二弟在,我也放心些。” 他原本是打算将连氏和江妍都带走的,他们一家子去兴平生活,可因为这场战事过于特殊,他便不能将妻女带去。 有家人帮衬着,她们娘俩也不会太难过。 老爷子点头:“这是自然,你走之后,便让她们娘俩回来住吧,东院还是空着的,没人动过。” 即便是他们搬出去了,东院也是属于大房的,他们再回来,也是随他们心意,无人敢嚼舌根。 江鸿武红了眼,第一次觉得离别是如此的伤感。 看着老爷子那张苍老的面容,江鸿武居然落泪了。 老爷子不忍看他这副模样,背了过去,低声训斥着他:“堂堂大将军,居然像个无知孩提一般,哪里有半点将军的气魄!” 只是老爷子的声音也是喑哑了,他眨了眨眼睛,将将要到来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他都这个年纪了,再落泪就显得可笑了,他威风了一辈子,要面子。 江鸿武用衣袖随意擦了擦,便又给老爷子跪下磕了头。 “时候不早了,儿子也该走了,父亲您自己多保重!” 虽然不是现在就要随大军前去,不过也就这两日的事了,诸多事情缠身他无暇顾及太多。 算是告别,老爷子却没有反应,江鸿武抿嘴,看了老爷子一眼,便迈着大步走了。 听着他走远了的脚步声,老爷子才转过头来,只是眼中早已经是蓄满了泪水。 老爷子颤巍巍的出去了,本以为江鸿武早就走了,却没想到江鸿武却在门口站着。 像是知道老爷子会出来一样。 不想让儿子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他正准备转身擦泪,江鸿武却上前和老爷子抱了个满怀。 父亲瘦弱的身躯,让他为之一振。 幽院的下人也跟着抹泪,却不敢太大声,唯恐惊扰了这对父子。 良久,江鸿武才松开。 老爷子只说了一句“成何体统”,之后就看着他,眼中有殷切,却不敢细想。 “父亲,等我回来!我给您送终!” 老爷子笑出了泪花,心中一直压着他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好。” 江鸿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再也没有转折,他真的走了。 老爷子却将笑挂在了脸上,他啊,得多活一些时日,他还得等他的儿子回来给他送终! 不止是江家如此,谢家同样如此。 饭桌上,香气四溢的菜摆在众人跟前,却没有人动筷子。 “哥,你一定得去吗?我舍不得你!”谢安和他的感情最好,猛然听到谢宁又得走的消息,自是万般不舍。 谢宁点头,战起,他不可能退缩。 不想让这气氛悲凉,柳氏打着圆场:“先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了饭再说也不迟,这菜都快凉了。安儿,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来多吃一点。” 谢安低着头,碗中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可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挤出一个笑来:“谢谢母亲。” 还是谢离先撂了筷子,对着谢宁说到:“跟我来书房。” 又看了柳氏和谢安一眼:“你们吃吧,不用管我们。” 这顿饭,他是如何也吃不下去的了。 谢安欲言又止,想起身,又怕父亲生气,只好埋着头扒起了菜。 只是那原本可口的菜,如今却好像索然无味了,咽都不想咽。 谢离板着脸,谢宁同他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子。 “这场战事你不去也是一样的,你如此殷切,想必还有别的原因吧?” 谢离一眼就看出了谢宁的目的。 谢宁也没有反驳,反而是大方承认了。 “是。父亲也知道,我心悦江荨,她如今是郡主,我总得拿出成绩,才有资格娶她,也能更好的保护她!” 谢宁毫不避讳,他要娶江荨,这是他想了两辈子的事,他没必要遮掩。 “你是我的儿子,就是娶公主也是配得起的!” 谢离也有傲气的,他看着自己儿子为了江荨做到如此份上,还是有一些怨念的。 在他看来,男儿有志,不应被儿女私情束缚,若为了大业,就算是错过,也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他不是很理解谢宁。 虽说和谢宁谢安的生母相濡以沫,他便觉得那是爱,他们母亲理解他,他觉得很正常。 现在看儿子和那江家姑娘的相处,他反倒不是很喜欢如此。 谢宁没理会他。 谢宁也知道,他从来都未喜欢过自己母亲,至多是将母亲当做了家人,对待现在的柳氏,亦然如此。 所以谢宁干脆就不与他争辩,反正同他也说不清。 “父亲,儿子只求你一件事,待我走后,荨儿就麻烦父亲费心了,至少保她平安无恙!” 谢宁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江荨了。 虽说她不是蠢的,可保不齐就有人图谋不轨,他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谢离一听,他说的竟是此事,板着脸,却还是点头应了。 能怎么办?为了不让儿子有后顾之忧,他也只能应下,至于管不管这闲事,端看他的心情了。 第一九八章 不做笼中之鸟 谢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也并非只在意江荨,“父亲你也不能总把谢安关在家里,让他去四方书院读书吧,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直接去就行了。” 因为谢安身子弱,这么些年,谢安出门的日子屈指可数,他就像是笼中之鸟,向往自由,却也只能站在笼中看风景。 谢宁以前也觉得,将谢安永远揽在羽翼之下,他就能永远无忧无虑了。 可后来他明白了,不如让谢安遂了谢安的愿,至少他能开心一些。 谢安前世,只活到了十八岁,他到死也没能领略到这世间的美好,他不想再让谢安留下遗憾。 若是一切都没有转机,他更想让谢安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后果,有他这个做兄长的担着。 “我知道了。既然你都安排好了,便是最好。” “父亲,你知道柳氏是谁的人,她对谢安好,也是有目地的,父亲不是贪念美色的人,想必知道该怎么做。至于谢安,你大可不必顾及他的感受,他会明白的。” 一个细作,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改变不了他细作的身份。 若不是看在她照顾谢安的份上,他不会如此和气,就是杀了她,也不会手软。 谢离有一瞬间的难堪,被儿子说教了一通,他面子挂不住,却又无处反驳。 只能沉声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走?”这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谢离自然不会同他一般见识。 谢宁摇头:“不好说,不过应该就是这两日了。” 要等圣上的圣旨下达,他是江鸿武手底下的兵,得听他的命令行事。 谢离也点头,便是明白了。 父子俩面对面,却似乎没有话说了。 良久,谢离才对谢宁说道:“早些回来,晚了的话,那丫头嫁人我可就管不着了。” 想让他早些回来,却还要借江荨的名头,他们这对父子,也是古怪。 “我会的!” 谢宁身上的少年意气,是谢离所羡慕不来的,他身上那股子傲气,也是和谢离以前完全不同。 谢宁要走的时候,谢离未曾多言,他却自己跪下,给谢离磕了头。 他们不止是父子,谢离还是他的良师益友,谢宁心底里最崇敬的人,是他老子! 磕完头,谢宁便离去了,没有回头。 江鸿武要点兵,他便不会再会谢家了,就这么走了也好,免得谢安再伤心。 谢离在书房待了许久,才又出去了。 谢安见哥哥没有和父亲在一块儿,心中咯噔,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却还是问了出来。 “父亲,怎么不见哥哥?他还在书房吗?安儿去找他,我有话同他说。” 说着,谢安眼中已经有些许的泪水了。 他还没告诉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还有好多话要同哥哥说。 谢离叹了叹气,闭眼又睁眼,是破天荒的温柔,他抬手,在谢安的脑袋上抚了抚,轻声道:“你哥哥走了,他让我转告你,要好好长大,等着他回来。” 谢安哭得不能自已,他也只是个孩子,哥哥在他生命中非同一般,哥哥离开,他又怎能不伤心? 谢离没说话,只是用指腹将他眼角的泪水擦去,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你哥哥是去保家卫国了,你应该替他高兴,说明他有担当了。我们安儿将来也要同哥哥一样,顶天立地,可好?” 妻子离世,他心中的郁结便未曾消散。 对这两个孩子的关心少之又少,说不愧疚,那是假话。 他第一次,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把儿子揽进怀中,温柔的同他说着大道理。 谢安扑在他肩上,止不住的抽泣,真的没有掉泪了,却还是难过到了极点。 柳氏进来,欲靠近安抚谢安,谢离却用眼神让她回避了。 谢安是他的儿子,与柳氏无关,他多关心谢安一点,谢安也不必依赖柳氏。 良久,谢安才抬起头来,应了他:“父亲,安儿不哭,安儿也要跟哥哥一样顶天立地!” 谢离轻笑,在他的小脑袋上又揉了揉。 他想起谢宁说过的话,看着谢安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想去书院读书吗?” 谢安的眼眸中闪过光亮,却又归于黯淡,但因为希翼太过强烈,他又忍不住很小心翼翼的问到:“可以吗?” 他那纯真的眼眸,将谢离的心刺痛了,他终于也明白了儿子的用心良苦。 他点头,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回复他:“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父亲都依你。” “那我想明天就去!一个人读书太没意思了,哥哥说了,我要是有几个朋友就不会孤独了……可是父亲,我这个样子,真的会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谢安很不自信,他也曾跟着父亲和哥哥出去过,可是被人嘲笑说他是病秧子,活不长。 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哥哥和父亲却当了真,再也没带他出去过了。 “会有的。”他的小心,让谢离愧疚不已,若不是因为自己出事的消息传回易京,夫人也不会难产,不足月的谢安生下来,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谢安终于笑了,他心中很是雀跃,能出去了,还能交朋友,这份喜悦差点冲散哥哥离去的悲伤。 …… 稍晚一些,清世子为江荨大闹半日闲之事就传遍了易京。 却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却因为此事,江荨这个名字,成了和清世子一样令人胆寒的存在。 “王爷,清世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岐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宠得无法无天,也在情理之中。” 幕僚齐聚一堂,说的正是清世子大闹半日闲之事。 众人都不信一个纨绔世子能有什么问题,而半日闲之事,更加作证了他们的观点。 另一个青衫幕僚也接话道:“若是那清世子真有问题,陛下不会放任不管的,岐王权势滔天,他真就没有野心坐那大位吗?儿子不成器,他也只能安稳坐臣下,也能讨到好处不是。” 种种猜测,说的无非就是清世子没有本事。 最靠近容王的幕僚却拈着胡须反驳了他:“李兄此言差矣,岐王若真有野心,待坐了大位,后宫佳丽三千,又何尝没有儿子?那清世子或许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不能因为他在半日闲闹事就掉以轻心!” 各执一词,容王的指节轻扣在桌面上,他也有自己的偏向。 吵嚷中,他一拍桌,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指着他身旁的幕僚,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去查清世子必然没什么结果,你去查查那个江荨。” 第一九九章 误闯女院 “属下这就去,王爷放心,属下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狞笑着,脸上满是算计。 容王揉了揉眉心,抬手让众人都散了。 刘梦茹扶着肚子,迈着莲步款款走了进来。 “王爷,您早上说没什么胃口,妾身特地让人给您熬了鸡汤,您多少喝一点吧。” 她柔柔的笑着,挺着个大肚子还不忘关心容王,下人都夸赞王妃是个贤惠的。 容王撇了她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肚子上,眸光才柔和了一些。 “你自己喝了吧,本王手头上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王妃就不用候着本王了。”又指了指候着的丫鬟,道:“送王妃回去,小心一些。” 刘梦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不少,她本以为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会改变态度,没想到依旧如此的冷漠。 她咬着牙,将委屈咽回了肚子里,柔柔一笑:“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 她走到门口,看着捧着鸡汤的侍女,忽然转身对容王说道:“王爷,妾身看您身边也没个侍弄笔墨的丫头,她以前便是您院里的丫鬟,不如让她留下来如何?”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怕容王答应,又怕他不答应。 容王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不必了,时辰不早了,王妃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刘梦茹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所以他对这个蛇蝎美人喜欢不起来。 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他并未放在心上。 刘梦茹的眉眼舒了一些,慢慢的退了出去。 “你是不是很失望?你这副鬼样子,王爷看了也作呕呢,呵呵呵呵……”刘梦茹出了容王院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衣袖一扫,侍女手中的鸡汤也没端稳,掉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碗和四处流淌的汤,就如同侍女现在的心情。 刘梦茹说要让她留下的时候,她是满怀期待的,可王爷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拒绝了,她便知道,自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她的腿不自觉的就打颤了,跪倒在了刘梦茹跟前。 “你既然落到了我的手里,便要乖乖听话,若你不识趣,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刘梦茹便扶着肚子走了,还是跟在刘梦茹身后的侍女。 似训斥的语气:“还不快跟上!你自己惹王妃不快,可别连累了我们!” 她才起身,看了地上的碎碗一眼,便跟了上去。 江家—— “小姐,你真的要明日就去书院吗?奴婢觉着,你还是再等两日吧,等伤好全了再去也不迟啊。” 挽玉很是忧心,虽说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去了书院难免会遇上许锦荣,要是再起了冲突,那可就不好了。 江荨将手举起来,左右转动,轻笑:“这不是没事儿了嘛。” 她坚持,挽玉也不好再劝说,幸好女院不似男院那么严格,女院可以带丫鬟,她也好保护她家小姐。 “小姐,那你早些歇息,奴婢便熄灯了。” 天色已晚,明儿估计得早起,为了保证她家小姐能起来,所以只能劝她早些睡了。 江荨点头,指了指窗台的位置:“将窗户关了吧,有些冷了。” 谢宁不会再来,这扇窗开着,也没有意义了。 挽玉诧异,却还是顺从的关上了。 随后才熄灯退了出去。 江荨看着帐顶的花纹,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夜无梦。 第二日,易京便炸开了锅,都知道蒙樾开战一事,百姓义愤填膺,自发去了将军府门前,送了许多东西,无非就是让江鸿武带兵将挑事的蒙樾给制裁了。 得知江鸿武早就去了军营点兵,他们才满意的离开了。 连大军何时出城,他们都打听到了。 挽玉替江荨梳着头发,将此事说给了江荨听。 大军离开的日子,正是三日后。 她心里也有了谱。 挽玉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收拾妥当了。 跟着江荨去书院的自然是挽玉,桃叶更适合留下打理蘅芜院。 永安郡主知道江荨给长久赐名一事,便做主让长久做了江荨的专属车夫,除了江荨,别人没有资格让长久做事。 长久知道江荨要去书院,早就备好了马车,在门口等着江荨。 江家距离四方书院有些远,走了一会儿才赶到。 这是她第二日来四方书院,这里的守卫还算有眼力见,只让江荨道明身份,便没有为难她了。 当然,也不敢为难她。 “原来是昌平郡主,恕小人眼拙,郡主这边请。” 有这个郡主身份,的确能省不少事,她连自己要怎么去女院都不用问,有人带路。 女院和男院分别在不同的两边,分开授课,不过有时候会一起组织书院的活动,算是给读书人的特例,不像外面那么严格。 “郡主,前面便是女院入口了,小人就送到这里,郡主慢走。” 守卫是男人,女院中都是身份金贵的小姐,他便没资格进去了。 江荨点头,给了挽玉一个眼神,挽玉心领神会。 从荷包中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了那守卫。 “有劳带路了,这是郡主的一些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莫要推脱。” 会做事的人,谁不喜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便眉开眼笑的收了银子。 笑眯眯的同主仆二人告退了。 四方书院很大,一个女院看着就觉得脚软。 走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有女使走动,也是一件倒霉的事。 “好你个登徒子!居然敢闯进女院来窥探风光,你等着,我们这就去找夫子来!” 走了一会儿,终于见着一堆小姐了,她们围成一团,中间还站着一个人。 听她们所说,应该是一位公子闯进了女院。 挽玉正想要去问她们怎么走,她们却走得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影。 人群散去,江荨也看清了站在中间那人,是个小公子,那眼神很是纯净,还有被方才那群女子羞辱过后的羞意。 咬着唇,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将他揽进怀中安抚。 江荨颇有些好奇,便走进了,他又以为江荨是来羞辱他的,便将脸别了过去,不让江荨看他。 挽玉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了嘴。 “你应该是走错路了吧?”江荨的声音轻柔得不像话,像是一个大姐姐在哄爱哭的弟弟一样。 他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江荨,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水雾。 “你怎么知道?” 江荨微微一笑,摊手叹气,做出无奈的表情来:“这书院太大,我方才也差点走错。你顺着方才来的这条路返回去,走另一条路就没错了。” 第二零零章 初见夫子 他这才破涕为笑,挠头一笑,天真得要命。 “原来不是我笨!谢谢你,你真好看,和天上的仙子一样好看!” 江荨捂嘴轻笑,猛然听到夸赞,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同他礼貌的点了点头。 他兴许是怕了方才的小姐们,便撒腿跑了。 他并不蠢。 挽玉不解,小姐这么和颜悦色对一个人,还真是罕见。 “小姐,你怎么知道他是走错了,而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虽说那小公子不似说谎,可始终是人心难测。 江荨挑眉,答:“他的眉眼很像一个人。” 答非所问,挽玉更摸不着头脑了。 她也没有再问下去。 见江荨不走,挽玉道:“小姐在这里等着作甚?” “你知道如何走么?”江荨问。 “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方才她们说了,会去找先生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怎么走,很快就知道了。” 与其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还不如等人过来。 挽玉恍然大悟,果然小姐就是小姐! 那群姑娘的效率不错,不一会儿就簇拥着一个一脸严肃的女夫子过来了。 “夫子,他就在那儿!” 姑娘的声音尖细,声声入耳,若不是江荨忍耐力不错,早就捂着耳朵了。 她们信誓旦旦,走进一看,却连男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夫子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还未说话,那些个姑娘在江荨身前身后找了个遍,挽玉怕她们冒失伤了江荨,像是母鸡护崽一样,将她护得严实。 她们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多了个江荨。 那个身穿绿衣的姑娘,指着江荨,不客气的问道:“你是何人?说,是不是你把那个登徒子放跑的!” 另外的小姐也附和道:“我们方才还看到他在这里的,一定是她放走了的!” “我刚刚就看到她在后面偷看我们教训那个登徒子,她肯定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夫子,你一定要严惩她!” 众人都一口咬定江荨便是放跑她们口中登徒子的人,叫嚣着要将她绳之以法。 挽玉气得捏紧了拳头,江荨却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 江荨不以为意,夫子还未说话呢,她们这般聒噪,反而惹得夫子不快,江荨不傻,她懂得审时度势。 果然,她们叽叽喳喳的,夫子反而先将她们训斥了一番。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你们每人抄女训三遍,下学之前交给我。” 这下,就没人敢再说话了。 这夫子以严厉出名,若是顶嘴,惩罚会加重,她们在夫子手中吃过苦头,不敢造次。 夫子看向江荨,倒是没有先问她登徒子一事,而是先问了她的身份。 “我乃吏部尚书江鸿文之女江荨。”江荨不卑不亢,沉着冷静,与夫子身后的小姐们相比,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江荨被封郡主,江二爷也没落下好处,圣上拉拢江家,自然不可能怠慢了他,将他从二品侍郎升到了一品尚书。 江家在易京的地位又上升了不少。 升官之后,江二爷整个人都和煦了不少,像是自己的大才得到了证明。 她的身份一亮出来,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江鸿文之女不可怕,可怕的江荨这个名字。 她没说自己的郡主身份,在夫子跟前就显得谦卑,夫子自然满意。 没等夫子开口问,江荨便自己说了方才之事。 “夫子见谅,我的确给那位公子指了路,但他并非是闯进女院图谋不轨的登徒子,而是因为走错了路,这才误入了女院。” 说没看到过他也不行,若是之后被这些小姐认出了他,他还会别人耻笑,说不定还会闹的更大。 不如帮他解释,反正是非说由夫子来定,纵然她们嘴多,也怕夫子的惩罚。 夫子没想到她会说实话,反而还有些欣赏江荨。 先前听说江荨如何如何纨绔,可如今一见,倒是觉得那些个传闻与事实不符。 “既是误会,你们也无需再抓着不放了,都回去吧!” 夫子吩咐着她们,她们有的离开了,有几个小姐却仍旧不甘心,心中觉得是父子怕了江荨的身份,不敢追究而已。 “夫子,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几个都看见了,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还是那个绿衣服的姑娘,她满脸都写着不服。 她扯了几个姑娘一起,那几个姑娘被夫子回头眼神一扫,就怂了,不敢抬头附和她。 “刘梦雪再抄女德三遍。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谁要是不服,就先将女训背下来,再来找我主持公道!” 夫子可不怕这些姑娘,在书院,夫子便是最大,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得听夫子的,除非你不想在四方书院待下去了。 那个刘梦雪忍着眼泪,还想反驳什么,被她身侧的小姐妹赶紧拉着走了。 夫子的惩戒事小,记过就大了。 谁要是被记过了,是会被人耻笑的,连同她们的父亲,在朝堂上都抬不起头来。 江荨对夫子屈膝,行了礼。 “不必多礼,我只相信我的判断,你没有说谎,那便不必将此事闹大了。” 江荨有没有说谎,夫子一眼便能看出来。 江荨轻笑,心想果然是四方书院的夫子,真是非同一般。 江荨正想将自己不知道怎么走的事说出来,夫子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说道:“跟我来。说来我们还算是有缘,你正是我的学生。” 轮到江荨诧异了,等个夫子,没想到正是等到了她自己的夫子。 “那方才那些小姐也是夫子的学生吗?” “不是。” 江荨这才放心了,她可没兴趣跟她们一起读书,省得影响心情。 看来这夫子的地位挺高,那些个小姐会听她的,就说明她的身份非同一般。 “不知夫子贵姓?” 江荨颇有些好奇,她好像记得哥哥江凌同她说过一些女院的夫子,不过那时她没怎么在意,记不清了。 夫子的脚步突然停住,江荨差点就撞上了,幸好她反应快。 “徐。” 夫子只回了她一个字,江荨听罢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若是别的夫子,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姓徐嘛,就大有来头了。 都说四方书院有两大夫子,算是书院的镇院之宝。 其一就是男院的佘显佘夫子,其二就是女院的徐弈书徐夫子。 他们师承老帝师,也正是住在四方书院的老先生。 徐夫子虽不及佘夫子的学问,可名声却不相上下。 能在徐夫子手里读书,那得是极其优秀。而检验标准,便是上次的考核。 江荨不才,正好过了这道门槛。 第二零一章 无赖! 如果没有徐夫子带着,她估计还得在女院胡乱窜一会儿。 夫子授课,挽玉就没跟着了,去了丫鬟们聚集的地方休整,等着自家小姐下学。 女院分划不是根据身份,而是学识。 每三月就会举行一次考核,如果名列前茅,才有资格进入梅苑,由徐夫子授课。 依次往后排,依照十二月花仙为排名,梅自然居第一。 途径排名末尾的几苑,吵闹不止。 江荨偷偷看了一眼,那里面的小姐们,她有一些是见过的,身份都不低。 夫子俨然管不住她们。 不过这般吵闹,始终有辱斯文,她偷偷打量了徐夫子一眼,还以为她会出声训斥她们,没想到徐夫子直接就走过去了,仿佛没听见一样。 “她们来书院只是为了将来能有一桩好亲事,本就无心读书,无需多管闲事。” 徐夫子淡淡说道。 头也未回,她就知道江荨想要问什么。 江荨吐了吐舌,也不敢四处乱瞧了,规规矩矩跟在徐夫子身后。 只是在途径兰苑和杏苑的时候,她看到了几个熟人。 江姒在排名第三的兰苑,兴许是她们之间的仇怨太深,所以一眼就看到了她。 不过她倒是对着自己笑了笑,纯洁无害。 孙妙珠和深芙在杏苑。孙妙珠看见她很是兴奋,要不是碍于夫子还在,她兴许会直接冲出来。 深芙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对江荨礼貌的笑了笑,见她跟着徐夫子,也是微微诧异了一下。 与别的几苑比起来,梅苑的学生显然就要自觉多了,徐夫子没来,她们也并未喧哗。 待徐夫子进门,她们才起身同徐夫子行了礼。 “都坐下吧。” 众人应声,便十分端庄的坐了下去。 只是她们因为好奇江荨,一双眼睛却忍不住盯着江荨看。 夫子转身,看了江荨一眼:“自己去找个位置坐下。” 江荨颔首,环视了一圈,却发现了惊喜。 姐姐江妍居然也在,她先前不知道四方书院的规则,只当不同年龄的会分开,没想到是在一起的。 不止有江妍,许锦荣也在。 许锦荣身侧刚好有一个空位,许是怕江荨坐她身边,她低着头,用衣袖把另一边占了不少位置。 江荨轻笑,这许锦荣还真有意思,先前见了她跟个母老虎似的,恨不得吃了她,现在倒好,竟然反过来了。 许锦荣似乎很怕她,别的小姐都在打量着她,只有许锦荣不敢看她。 江妍同她招了招手,示意让江荨坐到自己身边去。 江妍的位置靠前,离夫子太近,几乎没人愿意坐到那里,也就空了出来。 江荨眼睛一转,没有去江妍身侧,而是坐到了许锦荣旁边。 她是真的坐下了,许锦荣抬头,眼中有些许的错愕。 当然,还有一丝丝的害怕。 “许小姐,我能坐这儿吗?”江荨态度很好,众人都把她们俩盯着。 众所周知,许锦荣不喜欢有人坐在她旁边,在书院这么久了,大家都已经当做规矩了,没想到江荨竟然如此大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众人都当看热闹了。 她们以为许锦荣会翻脸,出乎意料的是,许锦荣只是回了两个字:“随便”。 之后就别过脸去了。 她们这么和睦,不少人还是很失望的,本以为有好戏看,结果什么都没看成。 江荨从容坐下后,同江妍点了点头。 江妍却不怎么放心,回过头去看了好几回,见她们真没什么动作,才放心了。 徐夫子能当女院的招牌,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除开女红和舞艺之外,都是徐夫子给她们授课。 梅苑的学生大多通透,不用费太多心思,也让徐夫子轻松了不少。 上午女院都是在学音律,各个苑中所学乐器大相径庭,梅苑正是学吹埙。 徐夫子对她们的要求不高,所学的技艺中,有一样拿得出手就行,别的略懂即可。 对于这点,江荨还是挺满意的。 江荨对音律都不是很感兴趣,听得也是云里雾里,有的小姐吹出来的调子和徐夫子相差无几,有的涨红了脸也不成曲调。 江荨无心于此,许锦荣也是。 “你是故意的对吧?”许锦荣忍不住问她。 江荨不以为意,把手中的埙翻来覆去,却也仅是如此。 “许小姐何出此言?” 反问许锦荣,许锦荣就词穷了。 怕引来徐夫子关照,许锦荣很是小声:“你明知道我和你不对付,你还坐到我身边来,江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恐怕许小姐是误会了,你回头看一眼,除了你这里可还有空位?” 江荨耸肩,看许锦荣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倒是觉得颇为有趣。 许锦荣瞪了她一眼,指了指江妍身侧:“那里不是还有位置吗,一会儿夫子走了你就给我过去,省得我看见你就心烦!” 许锦荣还来了脾气,要赶她走。 江荨笑嘻嘻的,一只手衬在桌子上,托一边着脸,轻摇了摇头。 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如这样,一会儿你去和我姐姐换,你去坐她的位置如何?反正我们俩互看不顺眼,这样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凭什么要我过去?江荨,你别欺人太甚!你最好识趣一点,离我远一点,不然你会后悔的!” 许锦荣气得直喘气,江妍那个位置平时都没人会坐,让她和江妍换?凭什么? 她原本心中还恐惧着,不过被江荨故意挑衅,她就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和江荨争个高下。 退一步越想越气。 江荨挑眉,不以为意:“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凑合凑合得了,那么小气作甚?我不走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敢和许锦荣叫板的,只有江荨了。 “无赖!” 许锦荣低声骂道,江荨不怕她,她也没办法,又不可能真去江妍身边坐,只能先这么将就着了。 只是她别过脸去,没有再看江荨,用她的话来说,她怕看见江荨的脸就心烦。 梅苑中,美妙的调子和刺耳的调子此起彼伏,也亏得大家都是大家闺秀,自制力好得不像话。 过了许久,徐夫子才离开了。 徐夫子走了,许锦荣也跟着几个小姐不见了。 见许锦荣走了,江荨便被一堆人围着。 大家像是看怪物一样,恨不得在江荨身上盯出个洞来。 “我记起来了,你是昌平郡主!” 坐在她身后的姑娘挠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江荨和何许人也。 江荨不怎么喜欢聚众,所以大多都不认识她,只是听说过江荨这个人。 第二零二章 我知道我人好 江荨也只是礼貌的笑了笑,她们没有恶意,没必要搬出郡主的身份摆架子。 众人更加惊愕了,原以为是个没眼力见的小姑娘,没想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江荨…… 在易安寺发生的事,她们都有所耳闻,这一见,倒是让人匪夷所思。 只不过是一个胆子大了一些的姑娘,怎么就得了岐王青眼? 虽然心中所想甚多,她们终究也没多言。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写得真不错!”那姑娘继续说着,却不是攀关系,眼中除了赞叹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江荨这才看了她一眼,这姑娘倒是不错。 “姑娘是?”人家姑娘都开口夸她了,她总得礼貌的问一句。 “我叫徐墨涵!” 江荨再次打量了她一眼,却发现徐墨涵的眉眼和徐夫子有些许相像,周身的气度不凡,若是小门小户,是断然养不住徐墨涵这样的姑娘,徐墨涵的身份,她心里也有了谱。 她应该是徐夫子的侄女,她父亲正是当朝丞相,而徐夫子,便是徐丞相的胞妹。 徐夫子至今还是孤身一身,便是把哥哥的儿女当做自己所出一样对待。 江荨面上不显,心中却想好了,她得跟这个徐墨涵交好,有利无害。 心中有了一笔账,对徐墨涵的态度也更是热情了。 其余人觉得没意思,便散去了,江荨和她说着,似乎是找到了志趣相投的朋友,徐墨涵对她的印象很是深刻。 就差没和她拜把子了。 江妍原本还担心妹妹不善交际,会吃亏,没想到她们竟还相谈甚欢,白操心了一场。 “你还不知道吧,许锦荣她不喜欢有人坐在她旁边,你方才胆子真是够大的!”徐墨涵好心提醒了她。 江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多谢告知,不过我这个人犯懒,懒得再挪位置了,就这样吧。” 她才不会故意避让许锦荣。 再者,她总觉得许锦荣变了许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很好奇。 江荨胆子大,徐墨涵也只好住口了,因为许锦荣回来了。 徐墨涵趁着她还没过来,在江荨耳边轻声说到:“估计又是去捉弄兰苑的江姒了,我记得江姒之前是你的庶妹来着,你可得小心着点。” 指不定江姒就把江荨的把柄说给了许锦荣,这也是有可能的,被人看透了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江荨感激的同她点了点头,心中和徐墨涵建交的想法愈发强烈了。 这姑娘值得深交。 许锦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去找人和她换位置了。 不过被许锦荣点名的小姐都没答应,换做是之前她还是郡主,肯定没有人敢拒绝。 不过现在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们也就大着胆子拒绝了。 许锦荣要单独一个人坐,就得祸害两个人,被点名的既不想和江荨坐,也不想去坐江妍的位置。 走了一圈,大多都是躲着她,要么就是装作没听见。 许锦荣无奈,只好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夫子没来,派别的夫子传话,原本是打算学诗的,不过因为徐夫子有事,就改为自己读书了。 许锦荣沉着脸,她也没想到她们会拒绝她,一时脸色有些难看。 “是不是很失落?你没有郡主封号了,就没有人愿意捧着你,她们怕你,也不过是碍于陛下而已。” 她就算不是郡主,也还是圣上的亲侄女。 江荨顺手就从许锦荣那边的书篓中抽出一卷竹简来,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许锦荣听她这么说,是又气又羞,心中愤愤难平,却仍要强忍着泪水,心想不能让江荨看了笑话。 “我失落与否与你何干?我告诉你江荨,你别以为你现在攀上了岐王舅舅,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早晚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她说着,眼中竟还泛起了泪花。 用衣袖不雅的将眼泪一擦,她还是那个倔强而高傲的许锦荣。 江荨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也有些错愕。 看来,许锦荣在公主府受了不少委屈,这次的事对她的打击很大了。 江荨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从衣袖中掏出丝帕,递到了她跟前。 “擦擦吧,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江荨也是嘴硬,看着许锦荣这个样子,她其实还是心软了。 前世许锦荣与她并没有多少交集,今生许锦荣沦落至此,与前世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一点也重合不上了。 许锦荣已经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了代价,江荨没有兴趣再跟她斗法。 她可不想让江姒太好过,虽然许锦荣有时候脑子反应慢,不过在给江姒使绊子这件事上,许锦荣还是当仁不让的。 许锦荣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着牙接过帕子,低下头把眼泪尽数擦干净后,才将帕子又甩给了她。 江荨耸肩,把帕子扔到她那边:“你用脏了,就送给你好了,我知道我人好,不用谢我了。” 对于许锦荣这种大小姐,最受不了的就是江荨这种厚脸皮。 许锦荣默默把江荨的帕子捏在手中,那股劲,仿佛那帕子就是江荨,要将她捏碎一般。 江荨当然也看到了,不过她没有言语,嘴角轻翘,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看书。 许是因为那条帕子的原因,之后许锦荣便没有那么盛气凌人了,也相安无事的度过了江荨第一天的书院生活。 下学的时候,江妍自然和她走一起的。 江妍是个好学的,别人躲懒的时候,她也一点也没有松懈。 对于江妍的毅力,江荨表示十分佩服。 “荨妹,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竟然主动和许锦荣坐一块儿了,我都快吓死了,生怕她又发疯!” 易安寺的事在江妍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她一见到许锦荣就情不自禁的竖起了汗毛。 看着江荨和许锦荣你来我往,她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偏偏江荨这个受害人却仿佛忘记了一样。 “大姐姐,你放心好了,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就算是对我恨之入骨,她也不敢在书院明着动手。”江荨说着笑。 何必怕许锦荣?许锦荣现在是怕她,怕她报易安寺之仇。 江妍叹了叹气,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今日许锦荣能和她安稳度过一天就是最好的证明,也许真是如此吧。 “对了大姐姐,我听说大伯他们三日后便要出城了,这事儿可是真的?” 自然不是真的,不过她也只能推测大概的时间,刚好遇上了江妍,她免不了问一嘴,求个准确。 也免得空跑一趟。 第二零三章 好喝便是好茶 江妍四下看了一圈,确保没人,才道:“后日临近傍晚的时候。” 原本的确是三日后,不过怕引起骚乱,就提前了,晚上行军,也更出其不意。 江荨点头,跟她猜得一样。 “荨妹,一起走吗?” 江妍这几日一个人独来独往,江荨来了,她真的很高兴。 还未回应,江荨便听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江荨!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久了!”不远处,孙妙珠向她在招手。 不一会儿,孙妙珠便跑了过来。 “江家姐姐好!” 孙妙珠方才没给江妍打招呼,这会儿便补上了。 江妍微微一笑,先开口了:“那荨妹,孙小姐我就先走了,明日见。” 将军府和江家不顺路,既然孙妙珠来了,江妍就不耽误时间了。 江荨和孙妙珠点头,目送着她离开了。 “我听说你和许锦荣坐一块了?”孙妙珠脸上写满了好奇。 “嗯。” “你别说,她现在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姿态了,我反而不太习惯。” 江荨挑眉,没有回应。 她倒是觉得现在的许锦荣可爱多了。 她看了孙妙珠一眼,这姑娘想找她说的可不是许锦荣的事,却一直没开口。 好几次欲言又止,她都看见了。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般扭扭捏捏可不是我认识的孙妙珠。”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去你家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刚学了琴,有些不太懂,想请教你哥哥……” 江荨倒是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 孙妙珠喜上眉梢,挽着江荨走着,却迎面碰上了两个女使拦住了她们。 “敢问哪位是昌平郡主?” 毕竟是四方书院,这里面即便是使者,也不敢让人怠慢。 江荨站了出来,同她们点了点头。 孙妙珠怕她们会对江荨不利,便上前把江荨护在身后,冲着两个女使说到:“不知二位找昌平郡主有何贵干?现在已经下学了,二位应该没有权利阻拦我们吧!” 孙妙珠帮她说话,江荨还是挺感动的。 不过看这两位女使也不像是恶人,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果然,那两个女使一听孙妙珠如此说,她们赶紧摆手解释:“小姐误会了,我们是奉命前来请郡主的。” “奉命,奉谁的命?二位总得说清楚吧。”孙妙珠不依不饶。 那两位女使的脸色有些为难,只说:“郡主去了就知道了。” 孙妙珠还想说什么,让江荨给打断了。 “妙珠,改日你再去我家吧,你先回去,我随她们走一趟。”是谁想见她,江荨已经猜到了。 既然人家诚心来请,她去就是了。 孙妙珠叹了叹气,有些失望,却也只好做罢。 她走之前,还愤愤不平的盯了两位女使几眼。 她们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微微笑了笑。 “郡主,这边请。” 随她们出了女院,便被带入了一条幽静的石板路,走了一会儿,才豁然开朗。 尽头是一座别院,不是很大,却显得极其雅致。 还没靠近,就能闻见墨香味儿了。 “郡主直接进去就好,我们就先退下了。” 她们没资格进去,只能把江荨带到门口。 江荨点头,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她们。 “二位可否去告知我的丫鬟一声,我许久未出去,怕她担心。” 别家小姐都走了,江荨还未出去,挽玉可不得急得团团转嘛! 总得支会她一声,才放心些。 两位女使自然不会拒绝,应下之后就退去了。 如此美景,江荨自然不会错过,她没急着进去,而是看起了风景。 江荨想起,老爷子的幽院也是如此景致,虽不及这里,却也是另有一番韵味。 外边看够了,江荨才踏进了院子中。 院中有个白胡子老头,提笔在写字,一方砚台压着宣纸,没有让萧瑟的秋风得逞。 江荨对别的不感兴趣,至于写字嘛,她倒是喜欢。 便大着胆子凑近了看。 上面写了四个大字:旗开得胜! 看着老先生的字迹,江荨忍不住出声赞叹,果然是文坛大家,不仅在学问上的造诣为人称道,就是这一手字,也是令许多书法大家所汗颜的。 “老先生的字很好,不过我更喜欢这四个字的寓意。” 江荨眯眼笑着,并没有因为知晓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就害怕。 他这四个字自然不是随意写的,如果她没想错的话,应该是写给谢宁的。 老爷子放下狼毫,擦了擦手,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聪慧。” “先生谬赞了。” 进退有度,却也没有故意迎合他,老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难怪那小子会对一个小姑娘生出爱慕之情,这俩人其实是一类人。 “你早就知道是老朽让人请你来的?” “是。” 老爷子轻笑,他还是低估了这丫头,方才她在院外逗留那么久没进来,便是故意的。 她不走寻常路,反而显得她与众不同,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老爷子指了指一边的石凳,示意她坐下说话。 江荨也没客气,让她坐就坐,顺便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茶真不错,先生好品味!”谢宁跟她说过,老先生的茶是一绝,如果不喝茶,那便是一大损失。 “你懂茶?”老先生并没有觉得江荨的无礼,反而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不懂。不过我喝着好喝,便是好茶。” 好与不好,那是由舌尖来决定的。 江荨直言直语,把老爷子给逗笑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江荨也跟着笑,别院中的气氛倒是不错。 老先生等墨迹干了之后,便把字卷了起来。 “你去送他的时候,便交给他吧。” 江荨点头应了,老先生看得起谢宁,那是他的造化。 总归不能久待,走之前,老先生还给了江荨一包茶,说是让她带回去慢慢喝。 江荨喜形于色,有好茶喝,她当然欢喜。 不过比起口腹之欲,得了老先生的认可才是她最高兴的事。 老先生兴许是听说了早上的事,怕她走错,便叫人将她送出去了。 书院门口,挽玉见她完好无损的出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奴婢都担心死了,你可算是出来了!” 挽玉的担心不假,江荨似安抚的对她笑了笑。 “走吧。” “小姐,二少爷在前面等你。” 江荨诧异,哥哥竟然在等自己。 江荨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他们是亲兄妹,江荨年龄也还小,同乘一辆马车自然不会有人说闲话。 听见她的声音,江凌早就在马车上伸手等着拉她上去了。 长久和江凌的车夫换了马车,挽玉去了那边,整顿好后便离开了书院。 第二零四章 把银子还我 “日后我便随荨妹一起回去了。” 江荨还没问,江凌就自己说了出来。 太子已经在学着处理朝政了,说白了,就是出师了。 他这个太子伴读也就没用了。 “好啊!” 江荨相信自家哥哥的实力,就算没有太子这个靠山,也不会被埋没的。 待明年春闱,哥哥便可大展拳脚了。 江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当太子伴读这么多年,也有一腔抱负,当初江二爷同他说要指望太子升官,他并不认同。 他更想证明自己的才华。 没了这层束缚,他反而轻松了许多,他的心情也是十分不错的。 江荨手中拿着老先生赠予的字,江凌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回了江家,江凌便被江二爷叫去了,估计也是知道了此事。 江荨没什么好担心的,哥哥不是小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江二爷管不了他的。 桃叶迎了上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头戴白花的俏美人。 便是那个卖身葬夫的姑娘了。 “小姐在上,请受奴婢一拜!” 没等桃叶支会,那姑娘倒是十分自觉的给江荨磕了头。 “你们先出去吧。”江荨得单独跟这姑娘说两句。 挽玉和桃叶便退了出去,将外面做事的丫鬟也带走了。 确保没人了之后,江荨走到那姑娘跟前,抬起了她的下巴。 “长得倒是不错,不过你这张嘴却没一句实话。” 摇了摇头,又放下了。 那姑娘也没起身,就跪在江荨面前,至少态度还算诚恳。 “小姐,奴婢也是想不到法子,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奴婢怎么可能进得来这江家,更别说是到小姐身边伺候了。” “谁给你出的主意?” 谁知道她是不是又是在撒谎,江荨可不吃这一套。 “半日闲的贺先生!” 虽然答应了贺先生不能说出他,不过留下要紧,那姑娘出卖贺先生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江荨点头,倒也是贺先生的作风。 卖身葬夫,还有那几乎完美的凄惨身世,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大名陆晴,小姐若是不喜欢,重新给奴婢赐名就是了。” 她很识时务,知道现在去留就掌握在江荨身上了。 江荨眼睛一眯,问她:“陆远是你什么人?” “他是奴婢的师兄。” 谢宁说过,陆远是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之后为了培养他,就送他去学武了。 这么看来,他们便是同宗师兄妹了。 既然如此,陆晴的武功绝对不低,她倒是明白了。 “是谢宁让你来的。”江荨笃定。 陆晴点头:“公子说了,保护好小姐是奴婢的职责。” 陆晴脸上没有一点的不甘,原本之前是谢宁打算同江荨说这件事的。 不过陆晴不甘心来保护一个小姑娘,觉得是大材小用了,便听了贺先生的话,设局考验江荨。 没想到不仅没套路到江荨,反而差点让自己进退两难。 她这时才转变了想法,心甘情愿来江荨身边了。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江荨心中更多的是止不住的暖意。 谢宁他将什么都考虑到了,就算他人不在易京,也能确保她的安全。 得此良人,她再无遗憾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她可没有打算放过陆晴。 她把陆晴看了个遍,最后伸出手来:“把银子还我,卖身葬夫是假的,你自然不能白拿了我的银子。” 陆晴错愕,没想到她会计较几两银子。 不过她在贺先生身边也待了一段时间,知道什么是眼力见,便解开荷包,把江荨给她的银子尽数还了。 见江荨脸色没怎么变,她一咬牙,把整个荷包都给了江荨。 江荨掂量了一下,里面的银子倒是不少。 她这才笑眯眯的将陆晴的荷包收入囊中,陆晴即便是眼馋,也只好看着自己的荷包进江荨的账中了。 没办法,谁叫她得罪人江荨呢? “既然你这么识趣,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起来吧,从今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陆晴都快哭了,她这银子给的不亏! 从地上起身,陆晴一点感觉都没有,以往在师门犯了错,经常会被师父罚跪,她都习惯了。 “是,小姐!日后奴婢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荨摆手,不紧不慢的说着:“你先等等,我还没说我的规矩。” 既然陆晴来了她身边,就得守她的规矩。 陆晴表示洗耳恭听,静听吩咐。 “慎言慎行是基本,我不喜欢太聒噪的人,也不喜欢冲动莽撞的人。其次就是,你既然来了我这里,便要听我的吩咐行事,待谢宁回来后,你可以再回去,我决不挽留。但在这之前,你是收我的月钱,就绝不能吃里扒外,明白了吗?” 虽然陆晴是谢宁的人,不过江荨她也有自己的成算。 陆晴愣了愣,随后才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们江湖儿女,守信是基本。 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她答应就是了。 江荨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之后,桃叶和挽玉进来,便是看到江荨和陆晴笑着,却是不知道她们究竟在笑什么。 “桃叶,给她安排一间屋子,最好离我近一些。” 既然是保护她的,那便得落实了。 桃叶很是开心,之前她就和陆晴聊熟了,她心中还忐忑不已,以为江荨会不让陆晴留下。 “陆姑娘,请随我来。” 桃叶现在,比刚来蘅芜院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陆晴同她点了点头,才随桃叶下去了。 没一会儿,便有丫鬟过来支会,说是江二爷吩咐的,让江荨去前院用晚膳。 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宣布,江荨虽然不是很热衷,不过好歹还是去了。 哥哥早就到了,右脸上还有个巴掌印。 江荨便知道是江二爷动手了,不过哥哥并未在意,反而冲江荨笑了笑。 江柔也来了,只是她坐得极远,看起来很是安分。 江荨没理会她,而是去了江凌身边。 江凌不像她,会反抗,他敬重江二爷,所以不会反抗,这一巴掌是打实了的。 知道她担心,他还反过来安慰她:“荨妹别担心,哥哥不疼。” 江凌的眼睛里像是有星光闪烁,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让人信服。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江凌摸了摸被打的位置,轻笑,用一巴掌换来自由,江凌并不觉得亏。 松涛院—— 江凌刚到江二爷书房,江二爷便冲上来问他太子有没有答应他会给他一官半职什么的。 若真是如此的,他连来年春闱都不用参加了。 第二零五章 技多不压身 “父亲,比起太子的恩赐,儿子更想在春闱上证明自己!” 这是江凌原话。 太子殿下把他当兄弟,自然不可能亏待了他,太子殿下只需要同陛下觐言,是他自己拒绝了太子殿下的好意。 “逆子!” 江二爷气急,没忍住打了他。 这也是他第一次被打,他是江二爷独子,从小到大,江二爷都没舍得打他。 他自己也听话,对于家里的安排,他言听计从,可他现在也想叛逆一次。 “老爷,夫人请您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是他母亲替他解了围。 不过江二爷为何突然叫众人一起用膳,他也不知其原因。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江二爷才搀扶着永安郡主姗姗来迟。 江荨眼睛微眯,郡主娘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扶着肚子,莫不是……有了? 再看江二爷,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古怪。 和哥哥对视了一眼,俩人心照不宣,等着江二爷宣布。 “你们母亲要给你们添弟弟妹妹了!” 兄妹俩面面相觑,他们果然没猜错。 郡主娘脸上还有一抹红晕。 一双儿女都这么大了,突然有孕,永安郡主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时候的事?”之前太忙,江荨倒是没怎么注意郡主娘的反常。 “有一个月了。”郡主娘觉得难为情,是周嬷嬷回答的。 郡主娘脸上更多的是喜悦,江荨便知道郡主娘的心思了。 她这是原谅江二爷了。 这顿晚膳很是奇妙,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二爷和郡主娘以及哥哥都挺欢喜的。 江荨的脸色却不是很好,郡主娘这个年纪产子得冒很大的风险。 历来便没有女人过三十产子的,江荨不知道郡主娘能否成为例外。 江柔的脸色也不太好,她的姨娘没了,现在当家主母再孕,她心中不会好受。 回蘅芜院的路上,江荨还是心不在焉的。 江凌送她回去的,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了一句:“荨妹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我在想母亲到底会生个妹妹还是弟弟。” 她一个人忧心就够了,没必要拉着哥哥一起。 江凌轻笑,在她额间轻点:“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们荨妹都要做姐姐了。” 她自己都是个孩子,江凌已经在想象着弟弟或者妹妹跟在江荨身后跑的模样了。 太有意思了。 江荨也跟着笑了笑。 送到蘅芜院,江凌就离开了。 “陆晴呢?你去将她找来,我有话问她。”她对着桃叶吩咐到。 她记得之前替挽玉治伤的邱神医和贺先生是朋友,如果能请到邱神医,或许她就不用太担心了。 她之前是不识邱神医高人,后来听人说起,邱神医的大名,她也忍不住咂舌。 邱神医自然不是回春堂的那位,不过是贺先生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此人非彼人,邱神医神出鬼没,鲜少有人知道他如今在何处。 太医院之首的王太医也是不及邱神医,不过邱神医脾气古怪,一般人还真请不动他。 不过虽然邱神医难请,她也不会就这么放弃。 坐了一会儿,陆晴才赶过来见她。 她手里还拿着几块点心,一边走还不忘往嘴里塞。 仿若饿死鬼投胎一般。 吃完了,再将手中的碎屑一拍,见江荨盯着她,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小姐别见怪,奴婢是习武之人,吃得多了些。不过奴婢能干的事也多,小姐千万别跟奴婢客气,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婢就好了!” 她笑嘻嘻的,那憨样,让人生不出气。 “你去一趟半日闲,转告贺先生,让他找时间帮我约见邱神医。” 既然是有求于人,她自然得亲自去,也好显示诚意。 陆晴不解,问:“小姐见那老头作甚?是不是想给谁下毒?小姐可以找奴婢啊!这事儿奴婢在行!” 虽然陆晴一口一个奴婢,不过她终究与桃叶和挽玉不同。 说话的语气就能分辨得出来。 江荨扶额,这陆晴也忒跳脱了。 不过听她的语气,似乎她和邱神医也挺熟。 “你和邱神医认识?” “岂止是认识!忘了告诉小姐,奴婢不光会武功,奴婢还会医术和毒术,姓邱那老头便是奴婢的师父了。” 陆晴语出惊人,她自己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吓人一样。 江荨又打量了她一眼,这姑娘会这么多?她还真看不出来。 “小姐可还记得那天躺在地上的尸体?他其实并没有死,是奴婢给他吃了假死药,只是看上去跟真的尸体一般无二。小姐如果不信,奴婢明日便带他来见小姐。” 被人质疑,陆晴表示不服。 虽然那老头总是骂她蠢货,不过老头也说过,这北周能和她一较高下的,也只不过是寥寥几人罢了。 江荨睨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你和陆远是同宗吗?怎么又拜入邱神医门下了?” “嘿嘿,小姐,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嘛!” 她本来也不想拜师的,不过那糟老头为了逼她拜师,给她下了毒,如果不答应,他就不给她解药。 为了活命,她只好勉为其难的拜了师。 那老头说她天赋极高,她也没辜负这份天赋,如果她诚心钻研,假以时日,超越老头的造诣也是有可能的。 江荨不得不重新审视陆晴了,她看起来没个正形,原来竟有这等本事! “你比之邱神医差多少?” 如果她可以胜任,也免去了不少麻烦。 陆晴答:“如果奴婢救不了的人,就算老头来了也是束手无措。” 陆晴这点还是很骄傲的,虽然不能完全和老头相比,不过她的医术是得到老头认可的。 陆晴所说若是真的,那她完全可以胜任,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女人,也更加方便。 这么一想,江荨也就松了一口气,把郡主娘怀孕之事说给了陆晴听。 陆晴听完也皱起了眉头。 “可是过于棘手?” “倒不是,只是我并不知晓夫人的体质如何,得仔细过脉之后才能想出具体的办法。” 大不了就是给永安郡主开些调理身子的药膳,当然还得保证胎儿安好。 江荨一听,便知道陆晴的确是有本事的。 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会找机会安排此事。若你真有本事办好此事,你便是我江荨的恩人,我会报答你的!” 江荨的态度很严肃,陆晴能帮她,她便必须言谢。 毕竟一码归一码。 陆晴摆手,江荨这么认真,她还很是惶恐。 老头说过,治病救人是行医之本,她既然有这个能力,便不会坐视不理。 “小姐可别折煞奴婢了。要是小姐非要谢奴婢的话,就让厨房给奴婢一个大点的碗,奴婢不过是去多添了几次饭,她们就把奴婢当怪人一样……” 第二零六章 小孩子心性 江荨:…… 既然人家都开口了,她肯定得满足陆晴。 不再提心吊胆,她睡得也是格外的熟。 第二次去书院,她就算是熟门熟路了。 她到的时候,许锦荣已经端坐着了。 见她来了,还用余光撇了她一眼,又怕她看过去,慌忙收回了视线。 有不少人见江荨来了,便在窃窃私语的讨论什么。 郡主娘怀孕一事传遍了易京,都在说郡主娘是老蚌生珠,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个小姐自然也落不了俗套。 不过她并未在意,没必要在别人身上给自己找气受。 “江荨,你别听她们胡言乱语,她们就是闲得慌!” 徐墨涵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对此愤愤不平。 怕江荨多想,还特地来安慰她。 江荨点头,谢了她,“多谢徐小姐。” 徐墨涵红着脸,憋着一口气,半晌把开了口,“我叫你江荨,你便不用叫我徐小姐,叫我墨涵就好了。” 徐墨涵是主动找她做朋友的,怕江荨会拒绝,所以很忐忑。 徐墨涵认识的姑娘,大多都是因为她的身份而阿谀奉承,可江荨不一样。 她都主动示好了,结果江荨却仍是不冷不热,让她有一些兴奋,也有一些挫败。 江荨微愣,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愿意和她做朋友。 毕竟自己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好。”江荨微微一笑,同徐墨涵点了点头。 她原本也是打算同徐墨涵交好的,只不过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见她点头,徐墨涵才笑了。 夫子很快就来了,堂中的喧闹声也止住了。 是教她们女红的夫子,江荨还颇有些意外,这夫子她是识得的。 她分明就是锦绣坊的金坊主! 江荨的错愕,落在许锦荣眼中,便是一通笑话。 “收回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目光,锦绣坊现在归我们皇家掌管了。” 所以,金坊主会成为四方书院女院的夫子并不足以为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是对金夫子的一种恩典。 江荨很是诧异,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易京八坊或多或少都与权贵有关,锦绣坊归了皇家反而更合理一些,没激起多少水花也能解释得通。 江荨打量着金坊主,金坊主是聪明人,她想必也是嗅到了当下局势。 如果山河紊乱,别说是锦绣坊,就是半日闲也得日落西沉。 这样看来,她的举动还算明智。 许是察觉到江荨的打量,金坊主看了过来,对江荨礼貌的笑了笑。 江荨这才收回目光,嘴角轻翘,研究着手中的绣品。 金坊主刺绣的手法,就是宫中的女官也是比不上的,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 就算是一朵花,也好像是富有了生命。 江妍的女红很好,她是第一个得了金夫子夸赞的。 其次便是徐墨涵,徐墨涵的技艺虽不及江妍,却也有自己的特色。 拔得头筹的仅有几个,剩下的都是中规中矩的评价。 许锦荣把手中绣了许久的丝帕捏成团,脸色有些难看。 她本以为会得到夸赞,没想到夫子只是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你的志向是当北周第一绣娘吗?”江荨问了她一句。 许锦荣哑口无言,随后瞪了江荨一眼。 江荨才不管她的心情如何,继续说着,“我听人说你的学问不错,既然你有过人之处,还有何不满的?你不会觉得累吗?” 四方书院开设女院就是因为她,许锦荣是有真才实学的,可她太骄傲了,什么事都想争第一。 从来没有人同许锦荣说这些,她有些错愕。 累吗?她也不知道累不累。 她只知道,如果不能保持优秀,就得不到母亲的宠爱。 特别是现在,还有个讨厌的江姒与她做对。 她把脸别过去,嘴硬道:“多管闲事!” 江荨轻笑,许锦荣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她把许锦荣扔到一边的帕子拿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几眼。 许锦荣的针法不错,绣品也很漂亮,已经超越大部分普通人了。 只是,她的心性太浮躁了。 “你不要的话,给我好了,就当是你赔给我的。” 江荨说的是昨日给许锦荣递帕子擦眼泪一事,她故意装作小气,把许锦荣气得两腮鼓鼓的。 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心情明显却好多了。 见江荨笑着将帕子收进了袖中,连许锦荣自己都不知道,嘴角是带了笑意的。 金夫子走了,徐墨涵就拉着她去看热闹了。 虽然男院和女院分开了的,不过有一片共同的区域,平时都会有不少人在那里,吟诗作对也好,投壶也罢,总之比一直待在女院中不出来要有趣多了。 江荨本来没兴趣的,不过又不好拂了徐墨涵的好意,只好跟她一起去了。 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有不少人聚首。 有的公子投壶,便是为围观的姑娘讨彩头,得了姑娘们的青睐,能吹上一天。 还有吟诗作对的,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徐墨涵虽然腹有诗书,不过她更喜欢看人投壶,拉着她挤了进去。 徐墨涵比江荨要大一些,已经初具美人风韵了,她又是徐夫子的侄女,书院的人都认识她,自然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徐姑娘,可要参与?现在只剩下三支箭了,倘若徐姑娘投进一枚,咱们这些彩头都归姑娘所有。” 说话的是一个白面公子,体态可比成人,肥头大耳,富态十足。 眼中还有算计。 他是这投壶游戏的组织人,也是皇后母家的侄儿,听说也是一大纨绔。 江荨撇了一眼,筒子放得很远,投进去的几率很小。 凡是参与投壶的,都得拿出相应的彩头。他分明是想诓徐墨涵。 徐墨涵兴致很高,也想在江荨面前展示自己,便同意了。 “那就请徐姑娘先拿出彩头来。” 徐墨涵从头上取下一根金簪,就算是去当铺当了也能值不少银子。 那公子却推拒了,“徐姑娘,这彩头里面金簪一大堆,换一样吧。” 有不少姑娘都输了,彩头也没能拿回去。 徐墨涵皱眉,把荷包摸了个遍也没找到合适的彩头。 那公子又指了指她腰间的玉佩,“徐姑娘,就拿这块玉佩做彩头如何?” 徐墨涵下意识的就护住了玉佩,这块玉佩还是她抓周的时候抓到的,意义非凡。 “不行!你既然看不上我这金簪,那我不玩也罢,我们走吧!” 徐墨涵又不蠢,他明显就是在捉弄自己,为了逞一时之快,就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赔进去,那是蠢货行为。 徐墨涵执起江荨的手就要走,那公子眉头一凝,随后又换上了一张笑脸,“诶诶诶,徐姑娘别急着走啊,金簪就金簪,三支箭就在此,端看小姐发挥了。” 第二百零七章 瞎了狗眼 三支箭到手,徐墨涵还是挺兴奋的。 她早就想试试了。 她兴高采烈的投了第一支,结果因为距离太远,连筒子的边都没挨到。 众人顿时就失望了,只怕徐墨涵的金簪得搭进去了。 第一支虽然没中,但徐墨涵并没有丧气。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江荨一眼,江荨同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给她鼓劲了。 紧接着徐墨涵的第二支箭也出去了。 还是一样,差得远。 连续两支没中,她有些挫败,围观的人中还有不少在嘲笑她。 徐墨涵把手中的最后一支箭握得紧紧的,再进不了,不仅金簪要没了,还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了。 她久久不投这支箭,死胖子便有些不耐烦了。 “徐姑娘,我们可都等着你呢!”还是那个死胖子聒噪的声音。 他笃定徐墨涵投不进去,这支金簪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徐墨涵愤愤瞪了他一眼,她心里根本就没底。 她闭上眼睛,正打算盲投,丢脸也罢。 “且慢!” 是江荨叫住了她。 “墨涵,这最后一支我来帮你投,如何?” 徐墨涵睁开眼睛,有些感动,她当江荨是替她解围。 连着三支都没进,徐墨涵面子上挂不住。不过,这第三支由江荨来投,就算中不了,也无伤大雅。 徐墨涵当然是愿意,当即就把最后一支箭给了她。 “等等,这位姑娘是?” 随着那死胖子的疑惑声,众人也把目光移到了江荨身上。 江荨就大大方方的任由他们打量。 有人是认识她的,便在一旁窃窃私语。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小了些。你是哪家的小姐?我乃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卫登是也!” 胖子看着江荨一脸坏笑,他虽然才十来岁,不过已经是勾栏的常客了。 猛然出现个多管闲事的小美人,他便忍不住想去调戏。 “卫公子不认识她,可还认识本世子?” 声音虽慵懒却透露着冰冷,仿佛让人置身冰窖。 清世子一来,人群中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众人只觉得后脊一阵发凉。 他一袭红衣,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显眼的存在,风华无双。 见他来了,胖子只想卷着彩头开溜,虽然他在书院横行霸道,不过他也有怕的人。 清世子便是他的噩梦! “是小人不长眼,没认出郡主,该打该打!” 那胖子怕清世子找他麻烦,赶紧自己抽了自己两巴掌。 他本就细皮嫩肉的,打完脸上的痕迹很是明显。 清世子没将他放在眼里,径直走到了江荨身边。 “母妃说想她的宝贝女儿了,下学随我去王府走一趟吧。” 清世子的声音仿佛有穿透力一样。 江荨嘴角轻翘,清世子这是在给她造势。 有不少人都在说,岐王受江荨做义女是因为清世子,现在清世子这么说,便是在打他们的脸了。 “好。” 如今伤好了,她怎么也得亲自上门谢过岐王妃。 清世子也点了点头,退到一边,看江荨玩。 有清世子在,谁还敢质疑江荨? 中或不中已经不重要了。 江荨转了转手腕,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投壶还难不倒她。 作为易京的纨绔,在玩这方面如果没点技术,那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手中的箭就离手了。 径直朝着装箭的筒子飞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投中。 徐墨涵是最兴奋的,江荨不仅帮她挽回了面子,还找回了场子! “江荨,你真厉害!” 她忍不住赞叹到,心里对江荨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清世子带头鼓起了掌,众人也惊愕,清醒过后又跟着一起为江荨欢呼。 人群中,属那胖子的脸色最难看。 徐墨涵可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当着他的面,就把他积攒的彩头都抱走了。 里面金饰居多,还颇有些沉。 “卫公子,承让了。” 徐墨涵还不忘气一气那死胖子。 他是敢怒不敢言,清世子在这儿一站,他岂敢造次? 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同徐墨涵和江荨点了点头:“姑娘尽兴就好。” 平白把他们的彩头都拿走了,众人看着徐墨涵的眼神里全是艳羡。 谁让人家有贵人相助呢? 拿了彩头,也就该散场了。 江荨同清世子道了别,她们该回女院了。 清世子不紧不慢的走到胖子身边,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能明显感觉到胖子在发抖,他害怕极了。 “本世子有这么可怕么?” 清世子自认为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胖子额间已经冒出来不少的细汗,却又不敢动一下。 “世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冒犯了郡主,小人知错了!世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感觉脖子上有个十分锋利的东西抵着。 他哪里还敢说话,生怕清世子失手伤了自己。 他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的! 清世子从他身侧转到他前面,伸腿一脚里将他踢倒在地了。 别看他膘肥体壮的,最是不禁打。 “世子饶命!小人真的知错了!” 保命要紧! 清世子玩味的笑了笑,用匕首在他抖动着的脸上拍了拍。 “本世子是帮你长长记性,省得你下次再瞎了狗眼!” “是是是!世子教训得是,小人已经将世子的教诲牢记于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除非是不想活了,得罪了清世子,连皇后娘娘都救不了他! “滚吧!” 听罢,他真就连滚带爬的滚了。 徐墨涵把得来的彩头,都给了江荨,只是把自己的金簪拿回去了。 “这是你赢回来,由你来处置!” 徐墨涵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她爹贵为丞相,也不差钱,只不过是觉得有意思而已。 江荨也没跟她客气,大方收下就是了。 “方才那个卫登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有多少姑娘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唉……” 徐墨涵叹了叹气,这并非是什么秘密。 江荨自然知道这个卫登,前世娶了十几房小妾,身子虚浮,早早的就死了。 因为他在易京横行霸道已久,死了后百姓连声称快,她也是听挽玉说起过此事。 不敢在外面耽误太久,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走动了,夫子马上就会来。 回了梅苑没一会儿,夫子便到了。 见江荨揣了一包鼓囊囊的东西,许锦荣很好奇,却又不好意思问江荨是什么。 江荨看在眼里,也没小气,偷偷把那堆彩头给许锦荣看了一眼。 “你要是喜欢,就挑一件吧。” 许锦荣眼睛一翻,颇有些不屑,“都是别人戴过的,我才不稀罕!” “不要算了。” 她就是意思意思,想要,她还不给呢!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第二百零八章 回家不是做客 下学之后,清世子就在女院外等着她了。 清世子提前给江凌打过招呼,江凌便和江妍一起回去了。 她和许锦荣一块儿出来的,见清世子在此,许锦荣还有些怯懦。 许锦荣还记得清世子打她那一巴掌,她是从心底里畏惧清世子。 不过见了不打招呼,又失了礼数,她只好硬着头皮唤了清世子一声。 见她是和江荨一起出来的,他的态度至少没有那么冷淡了。 对此,许锦荣表示受宠若惊。 沈芙和江姒也出来了,她们俩并排走着,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有说有笑的。 只是沈芙在看到清世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清郁哥哥,郡主。”一一打了招呼,只是对许锦荣,沈芙仅是点头而已。 江姒没封号,没身份,给他们行了大礼,却没见他们回应半分。 许锦荣翻了个白眼,讥讽她:“丢人现眼!” 果然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庶女,一点见识都没有。 她睨了沈芙一眼,也在暗骂沈芙不识好歹。 被许锦荣嘲讽了,江姒的眼睛里满是雾气。 沈芙无奈,江姒又装模作样,她知道清世子和江荨根本就不吃江姒这一套,只能出来打圆场了。 “那清郁哥哥,郡主,我们就先走了。” 继续杵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丢人现眼。 清世子点头,没有多做回应。 “沈芙姑娘慢走。” 沈芙选择了江姒,就要时刻提防江姒算计她。 许锦荣虽然有时态度恶劣,不过她不会真把沈芙怎么样,而江姒不希望,她和沈芙非亲非故,沈芙只会是她的踏脚石。 她们都走远了,许锦荣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沈芙以前跟在她身后跑,现在又围着江姒打转,许锦荣也有不甘。 委屈的泪水在她眼中打转,却又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清世子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带江荨走了,没理会她。 许锦荣可怜是可怜,可她终究还是向着母亲温阳公主的,清世子可不打算给自己找麻烦。 江荨也知道现在还不能多管闲事,得让许锦荣看清事实,是敌是友,端看她自己如何选择了。 …… 岐王妃知道江荨来了,很是高兴,非要说给江荨露一手。 被岐王父子俩拉住了。 他们怕岐王妃给人家吓跑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江荨一来,清世子的地位就直线下滑,岐王妃就光顾着江荨打转了。 “我听说你母亲怀上了?”虽然已经听说了,不过由江荨亲自说出来,始终不一样。 “是。有一个多月了。”岐王妃是真替他们高兴,没别的意思,江荨便如实相告了。 除此之外,岐王妃还有些羡慕永安郡主,时隔这么多年,她又怀上了。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岐王妃微微有些失落。 怕江荨多想,她又把失落隐藏起来了。 “那可得让下人伺候得精细些,若是出了差错就不得了了!” 岐王妃也只道永安郡主怀这一胎并不容易,稍有不慎,就得后悔一辈子。 江荨也慎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有陆晴在,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上次在易安寺,方丈就说你母亲是有福之人,还说你啊就是个小福星!现在看来,果真没错。” 岐王妃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虽然江荨只是认的干女儿,不过她们俩却亲如母女。 江荨顺势倚在岐王妃怀中撒娇:“那荨儿便把福气给义母也分一些!” 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逗得岐王妃哈哈直笑。 两个男人在外面听着她们的笑声,面面相觑。 岐王也想感受一下小棉袄的温暖,只可惜夫人独霸着那丫头。 他也只能眼馋了。 岐王妃非说要给江荨一个惊喜,还把她的眼睛蒙住了。 虽然眼睛一片黑暗,不过她的手牵着岐王妃的手,她便感到有一种很是安心的感觉。 “可以睁开眼了。”岐王妃把蒙着她眼睛的丝帕取下。 江荨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座很是别致的院子。 “进去看看,喜不喜欢。王府也是你的家,你来这里是回家,不是做客,记住了吗?” 江荨的心里升腾起浓浓的暖意,岐王妃是真的把她当女儿了,为了她,事事准备得周全。 跟着岐王妃进了院内,江荨再一次被震惊了。 这里面的陈设,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精致却又不浮夸。 江荨最喜欢的,还是院中的桃树。 若是开花之时,一定很好看! 见她欢喜,岐王妃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桃树都是郁儿亲手种的,我先前还担心,怕你不喜欢,看来是我多虑了。” 江荨没想到,清世子居然这么了解她。 亲手种下这么多桃树,想必应该废了不少的功夫吧! 江荨的心中暖暖的,有这样一个哥哥宠着,似乎也不错。 紧接着就是房间内的风景了,与江荨期待中相差无二,十分的温馨。 她蘅芜院有的东西,这里分毫不差,蘅芜院没有的,这里也有。 俨然就是精心打造的一个女儿家的闺房,岐王妃用心了。 江荨感动之余,岐王妃拍手,便有几个丫鬟相继进来了。 双手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的东西也各不相同。 “快看看,喜不喜欢?” 江荨上前,其中一个托盘上摆放的是衣裳,料子是上好锦缎,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出自宫中。 另外几个托盘中的东西也不例外,只有饰品大多都是出自金玉轩,还有一小部分是圣上所赏赐的。 “我很喜欢!谢谢你,义母。” 无比幸运,她这一世能得到这么多的偏爱。 “傻孩子,你都唤我一声义母了,还说什么谢谢?你能喜欢,义母就已经很高兴了。” 岐王妃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少,比起永安郡主将她养得这么好,自己这个半路义母才是真正捡到便宜了。 “这院子还没有名字,你喜欢什么名字,就让你义父写好了挂上去。”就是等着江荨这个主人来定名字。 “好。” 这院中还有个阁楼,站在阁楼上,便可以将整个王府的风光都收尽眼底。 有一扇窗是掩着的,江荨有些好奇,便推开了。 没想到那扇窗一开,她才发现,这院子竟和清世子的院子是相邻的。 清世子正躺在屋顶上看日落,很是悠闲。 见她看了过来,他起身,从屋顶上起跳,便稳稳的落到了江荨窗台下的位置。 “待来年桃花盛开,你这个位置便能看到最好的景色!” 江荨微微低头,果然,满园的桃树都在她的视线中。 第二百零九章 送别 在岐王府用完膳,清世子才将她送回去的。 路上,清世子问她,谢宁要走了,她会去送他么? 江荨点头称是,没有对清世子隐瞒。 夜色迷离,天上竟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也许正是昭示着离别吧。 “小姐,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嗯。” 收回思绪,江荨起身随挽玉进去了。 翌日,江荨下学后就让长久将她送回来了,提早就和哥哥江凌打过招呼了。 她说要去送一个故人。 赶到易京城关的时候,天色已经无比昏暗了。 “城门已关,郡主明日再来吧。” 今日关城门的时间特别的早,守卫也是奉命行事。 江荨看着紧闭的城门,心中咯噔,她还是来晚了么? 她不好为难守卫,可又想出城去。 都城的守卫森严,非大门不得出。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远处又有一辆马车前来。 看清马车上的人是谁后,守卫都惊掉了下巴。 “参见清世子!” 众人齐刷刷的行礼,易京城的小霸王,他们不敢怠慢。 江荨微微错愕,她没想到清世子竟然会来此。 “清郁哥哥,你怎么来了?” 江荨很好奇,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清世子示意她上自己的马车,他是要帮她出城! 江荨大喜,也顾不了那么多,爬上了清世子的马车。 “把城门打开!”清世子的声音冷冽,不近人情。 今晚的他格外的严肃。 守卫有些为难,“还请世子恕罪,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上面有令,不论是谁,都不能在今晚出城!” 虽然会得罪清世子,不过违抗命令,更加严重。 清世子冷哼,于洋从怀中掏出手书交给了守卫。 那守卫看完,脸都吓白了。 赶紧把手书归还给了于洋。 “快,开城门!” 这下,他们可不敢再拦着了。 城门再次被打开,依稀还能看见远处有火光,那里应该就是江鸿武整顿大军的地方了。 还来得及! “谢谢你,清郁哥哥!”江荨是真的很感谢他,如果不是清世子,她是绝对出不了城的,就算最后想出办法了,也赶不上。 清世子嘴角微苦,却还是笑了笑,“我也是奉命出城的。” 江荨想起那则手书,看来清世子真是因为公事,她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周围有人守,他们不敢闯入,而是让于洋先进去给江鸿武打了招呼。 江鸿武招呼清世子,江荨就在外面等着谢宁出来见她。 就要离别了,她想好好再看看他。 没让她久等,谢宁便快步出来了。 他身上穿的事普通士兵穿的铠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魄。 还是银色战袍更加适合他。 没等他过来,江荨直接跑过去扑进了他怀里。 怕身上的铁甲扎着她,谢宁不敢将她抱得太紧。 谢宁原本是打算偷跑去见她一面的,就不用她特地跑这么远来道别了。 可江鸿武重用他,这几日要事缠身,他根本就脱不开身。 “怎么不多穿点?荨儿,别让我担心。” 夜里冷风萧瑟,寒风钻进衣袖中,是刺骨的冷。 谢宁皱眉,和她换了个位置。 江荨吐舌,她也是太急了,顾不了那么多。 留给他们道别的时间本来就不够,江荨就先把老先生写给他的字给了他。 谢宁打开一看,便知道是谁赠予的了。 借老先生吉言,希望能尽快平定这场战争,他也好早些回来。 不过,让他更高兴的是,老先生既然让荨儿来送这四个字,就代表老先生认可了她。 把老先生的赠礼给了他,该轮到江荨自己了。 是一个钱袋。 江荨亲手绣的,上面只有一朵绽放的桃花,还有个“荨”字。 “虽然我绣的不太好,但是你不许嫌弃!” 江荨这是江荨准备了很久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给他。 虽然现在送了,他也用不上。 “不嫌弃,我很喜欢!” 谢宁将钱袋放进了怀中,贴近心脏。 他的荨儿亲手绣的,他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马上就要分别了,江荨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好。 四目相对,是情在流淌,还有浓浓的不舍。 哨声悄然响起,他就要走了。 “等我回来,娶你!” “好!” 他走了,江荨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 她以为不会哭了,可他真的离开后,眼泪就自己忍不住往下淌。 火光忽明忽暗,却是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了。 江荨的眼泪都流干了,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 清世子靠近,递给她一条洁白的帕子。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哭得这么伤心。” 在清世子的印象中,她还从未哭过,更别说这么伤心欲绝了。 她哭起来很美,却也令人心疼。 接过帕子,江荨把眼泪擦了擦。 “让你看笑话了。” 江荨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我记得,你说过,你和他不是朋友。” 他还是没忍住,做了烂好人,除了一句谢谢,他便什么也得不到。 江荨凝望着他的眼睛,很认真:“我和他不是朋友,对我而言他是很重要的人!” 她这个年纪,不敢说情爱,就是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清世子变了脸色,他有一些庆幸,也有一些失落。 很重要的人,那他在江荨心中呢?算什么? 他终究没有自取其辱,再问下去。 一路上,他们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进城后,她就和他道别了。 他心中很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一样了。 好像错过了什么,无法挽回。 他是举世无双的清世子,不比任何人差! 他突然想喝酒了。 —— 第二日,便有流言传出,说是清世子夜宿天香楼,还点了花魁柳柒柒作伴。 纨绔世子再多了一条风流的名声。 徐墨涵忍不住咋舌,上次投壶见了清世子,她还觉得传言不实,现在又传出这种风流韵事。 江荨也只不过是一笑了之,她了解清世子,他不会是喜欢流连花街柳巷的人。 与花魁韵事,也只不过是做戏给人看的。 至于是谁想看到这个结果,显而易见。 她也没有一直沉浸在离别的愁绪中了。 寒风呼啸,已至深冬。 而这一日,是她的生辰。 可惜,谢宁不在她身边。 伴随着片片雪花飘落,她也十一岁了。 江家很是热闹,一大早江妍就把她拉起来了。 江妍和连氏在江鸿武走之后,就搬回了老宅。 “荨妹又长大一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江妍早就过了十三岁生辰,再有两年,她也就及笄了。 第二一零章 生辰宴 江荨微微一笑,她没觉得快,相反她觉得很慢。 挽玉帮她梳妆打扮过后,姐妹俩就出去了。 她这个生辰过得不一般,不止岐王和岐王妃来了,就连太子殿下也来了。 有永安郡主主持,她只需要当一个供人观赏的花瓶就行了。 这个生日宴,不算是一个小宴。 虽然永安郡主没有发帖出去,不过还是有不少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前来参加宴会。 一方面是为了示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永安郡主再孕,她们好奇。 也羡慕,想讨个再孕的方子。 江荨不认识的小姐,打过招呼后,就由江妍在帮忙招呼。 许锦荣也来了。 许锦荣和江荨早就冰释前嫌了。 见江荨身边有徐墨涵和孙妙珠,她也拉不下脸和她们一起争,在人群中,她像是一朵孤傲的梅花。 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江姒,江姒竟然来了江家。 有人借此奚落她,她却像未曾在意一样。 沈芙还是跟在她身边的,只是沈芙的脸上却透着些许疏离。 沈芙的丫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沈芙就离席了,不知去了何处。 另一边,太子殿下和江凌相谈甚欢,清世子却自顾自的在喝酒。 江凌也看不上清世子,特别是他在天香楼的风流韵事传出之后,江凌更加不喜欢他了。 男儿有志,岂能被花街柳巷给迷惑住? “无趣,属实无趣!” 清世子伸了个懒腰,起身,把酒壶放在一旁。 看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听说来了不少的贵女,个个都是美人,要不随我一起去瞧瞧?” 他这副做派,让江凌皱了皱眉。 太子却知道,清世子是有事同他说,便点头同意了。 江凌虽然心中气愤,却也是无可奈何。 想跟上去,又拉不下脸面,会被清世子笑话。 “镇远大将军已经抵达边关了,不过这途中却有诸多不顺。” 清世子将接到的信给他看了,太子殿下的脸色越来越黑。 信上说是有人故意阻拦,疑似是容王的人。 说明容王将手伸得很长。 “他为了皇位还真是不择手段!” 太子很气愤,暗骂容王,容王远比他想的还要狠。 可若是北周战败,他就算是坐上了皇位还有什么意义? 清世子把这些说给太子听,圣上也会知道,现在基本上就已经是太子在处理朝堂之事,而圣上只是在太子犹豫不决的时候,做出决断。 “你自己去查,本世子可没空。” 清世子只是把消息告诉他,该怎么做,那是太子的事。 太子握紧了拳头,“我明白了,多谢!” 他会查到的! 清世子突然想到,太子也是时候纳妃了。 “你喜欢沈芙吗?”清世子问得直白。 他虽然不喜欢沈芙,不过却是把沈芙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的。 沈芙是带着目的接近太子的,太子若真喜欢她的话,还有些棘手。 太子抿唇,“母后喜欢她,她对珺儿也很好,若是纳她为太子妃,也不错。”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喜欢沈芙,但沈芙很适合做他的太子妃。 “你不喜欢她就别耽误她!”说完,清世子便拂袖而去了。 太子错愕,没想到他会生气这么。 他是太子,会克制自己的喜欢。 况且,他的确对沈芙没什么感觉。 —— 冬日里小酌一杯最是适合暖身子,不过光喝酒也不像话,不知是谁提议,聚在一起玩行酒令。 也有看笑话之嫌。 众小姐纷纷附和可行。 来参加宴会的大多都是四方书院的学生,自命清高,玩这种游戏,不会降低身份。 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江荨没什么兴致,她是郡主,也没人敢硬拉着她玩。 第一轮是从许锦荣开始的,题目是咏梅,许锦荣才情了得,自然难不倒她,她作了一首诗。 因她的诗太过出彩,让第二个人接不出来,想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 第二个姑娘没有办法,喝下一杯酒出局了。 游戏继续,传到了徐墨涵那里。 徐墨涵是徐夫子的侄女,自然难不倒她,轻而易举的就接下去了。 她就没有故意刁难后面的姑娘了,出的题目还算好答。 第三个中招的是孙妙珠。 孙妙珠端起酒杯认命的喝下了,“我认输,自罚一杯!” 她没才学,但她有自知之明,与其在这么多小姐面前出丑,不如自己出局。 “一杯可不行,至少三杯!”众人揶揄她,又给她倒满了酒。 孙妙珠的人缘还不错,大家都是调侃她,并没有笑话她。 喝完三杯酒,孙妙珠也就下场了。 有句话叫早死早托生,她明白。 又由许锦荣开头,好死不死,传到了江妍那里。 四方书院的学生都知道,许锦荣和江妍都是才女,她们两个碰上,了就有意思了。 许锦荣出的题目与雪有关,她只作了前两句。 后两句就得由江妍来补,有不少自命清高的小姐想破头也想不到这后两句如何来补。 孙妙珠坐在江荨身边,还表示很担心江妍接不上。 江荨没在意,或许别人接不上,可江妍一定没问题。 自家姐姐的才学,她很清楚。 江妍也的确丝毫不见慌乱,起身,接上了许锦荣的诗。 许锦荣的前两句出彩,江妍的后两句更是一绝。 她还把许锦荣的前两句和自己的后两句一起念了出来。 就连许锦荣也是微微愣住了,没想到江妍真的能接上自己所作之诗。 这两句诗是她想了很久,并非是一时兴起。 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满意的后两句,今日被江妍补了出来,她虽然觉得没面子,可她更多的是对江妍的欣赏。 江妍懂她这诗中的意思。 “好!” 众人回头,才发现太子殿下和清世子正在此观赏她们玩行酒令。 江妍是背对着他们的,听到叫好的声音,她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直让人丢了魂。 江妍本就是人间绝色,在雪花纷飞的景致中,更显得清冷。 那双眼睛最是吸引人,与易京的姑娘不一样,她就好像是异域之花。 众人纷纷行礼,江荨也不例外。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清世子!” 太子这才回神,只是眼神却没从江妍身上离开过。 “诸位小姐不必多礼。” 他和清世子过来看热闹本就是不合规矩,不过因为他们身份高贵,没人敢说闲话罢了。 清世子可没理会这些小姐。 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有热闹不看,那是蠢货。 太子失笑,“诸位小姐继续吧,不用在意我们。”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酒桌上剩下的小姐,个个都脸红了。 太子殿下当了观众,她们一个个卯足了劲,兴致都比先前高了不少。 第二一一章 曲水流觞 江妍却不甚在意,她只对许锦荣的才学感兴趣。 以往只是听说,真正见识了,她更多的是佩服。 棋逢对手,是两个人的快乐。 从江妍开始,游戏继续。 热情高涨的小姐们轮番出局,江姒也只坚持了两个回合。 徐墨涵到最后也渐渐力不从心了,被许锦荣难倒了,遗憾出局。 坚持到最后的是许锦荣和江妍两个姑娘。 她们不仅年龄相仿,才情也是相当。 你来我往,就是分不出个胜负。 “你觉得谁更胜一筹?”太子问了清世子。 虽然那些个小姐不耐烦了,可太子殿下的兴致还是不错的。 清世子下意识的撇了托腮看热闹的江荨一眼,“殿下以为呢?” 太子殿下暗中指了指江妍,“我很喜欢她方才所作之诗。” 意思就是他更加看好江妍。 当然,也许是看脸。 “她是镇远大将军之女,自幼研习四书五经,才情不比锦荣差,甚至在锦荣之上。”难得清世子替他解释了。 之前调查江荨的时候,于洋顺便把江家所有人都查了一遍,也不奇怪。 太子点头,又把目光投到了江妍身上,眼中饱含探究。 实在难分高下,众人都不耐烦了。 有趣的是,在她们比试的时候,传来了悦耳的琴音。 江荨知道,是哥哥在抚琴。 只是琴音刚起的时候,孙妙珠就没影了。 —— 在此地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太子殿下的身影,沈芙很是无奈。 容王又见她了,告诫了她一些话。 太子殿下纳妃在即,她如果还不能让太子殿下动心,只能看着太子妃之位落入别人的手里了。 届时,容王不会放过她。 她想尽一切能和太子殿下相遇的办法,可太子殿下就好像知道她的目的,故意躲着她一样。 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却听见了抚琴声。 沈芙不仅貌美,且对音律很是痴迷,尤其是古琴。 她五岁便开始学琴,更多的是热爱。 可惜,自从她来了易京,所有的热爱就好像被摒弃了一样,她的存在的意义,只是当好一颗棋子。 她从耳畔的琴音中听出了不少东西,她忍不住顺着琴声寻了过去。 是在一处凉亭中,抚琴之人背对着她,她却猜到了是谁。 能在江家架琴的,除了主人,没有别人。 听见她的脚步声了,江凌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细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是一种极致的美。 “二公子怎么不弹了?” 她想听,她想听完整首曲子。 江凌听声回头,见是沈芙,他同沈芙见了礼。 “沈姑娘怎么会寻来此地?” “我是被公子所描绘的故事吸引至此,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在诉衷肠。”沈芙指了指江凌面前的琴。 她懂音律,自然就解曲中意。 江凌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她能听懂自己的曲子? “哦?那姑娘倒是说说看,我到底描绘了怎样的一个故事?” 江凌不相信,他所弹奏的并非是大家名曲,除了他自己,他不信还有人懂。 沈芙走近了一些,“一个胸怀大志的读书人,怀才不遇,壮志未酬。曲子倒是不错,就是故事稍微酸涩了一些。” 江凌彻底惊讶了,沈芙真能懂他曲中之意! 他也免不了落了读书人的俗套。 江凌失笑,原来竟是自己班门弄斧了。 “二公子可否借琴一用?”沈芙突发奇想。 她既然开口,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起身,把位置给沈芙让了出来。 “姑娘请便。” 沈芙跪坐,架势十足。 片刻后,美妙的琴音流淌,还是他所熟悉的旋律。 江凌瞪大了眼睛,她是在弹奏他方才的曲子。 略微不同的是,她弹奏出来的,没有那么幽怨,多了一些欢快。 他干脆闭上眼睛聆听,感受着她的曲中意。 一曲终了,他豁然开朗。 原来,一直是自己狭隘了。 “沈姑娘的琴技江某望尘莫及!”江凌并非是过分夸赞,而是实话。 他喜欢琴,却算不上精通,遇上沈芙指点,他的心境也有些微妙的变化。 沈芙起身,没有再霸着琴 “是二公子的琴好,这把琴的来头我有所耳闻,没想到竟是被二公子寻到了。” 需得学会谦虚,沈芙没必要炫耀自己的琴技。 来此,已经是放纵自己了。 他的目光也落到了琴上,这把琴乃是永安郡主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名字叫流觞,还有一把叫曲水,不知落入了何人之手。 据说造琴之人是因为见证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所以才有流觞曲水这两把传世古琴问世。 沈芙之所以没忍住手,便是因为此琴。 “姑娘琴艺精湛,这把琴在姑娘手中才不算是辱没。” 江凌汗颜,他惊觉,自己的琴技还配不上这把琴。 若非意义非同一般,他绝对会将此琴赠予沈芙。 沈芙轻笑,没答话。 “无心扰二公子清静,沈芙也该走了,还请二公子就当没看见过小女子。” 她会出现在这里,定是有缘由。 江凌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头,让她离开了。 他抱琴,回了自己的霁月轩,望雪抚琴不过是一时兴起。 而遇见沈芙,则是逃不开的宿命。 回到宴会上,沈芙才发现,方才她是与太子殿下错过了。 她这会儿再想凑上去,就显得轻浮了。 江姒睨了她一眼,指了指酒桌上愈战愈勇的两人。“你没来可惜了。” 沈芙摇头,她很庆幸没加入。 最后是江荨打断了她们两个,她听得都要打瞌睡了,这两人还没分出高下。 领教了她们的厉害,在场的小姐们,都记下了,往后参加宴会绝对不能再提行酒令什么的了。那绝对是自找没趣! 散场,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 江荨察觉到孙妙珠不见了,派人去寻,竟然是在一处凉亭中寻到她的。 也不知她是看见了什么,有些失魂落魄的。 “妙珠,你怎么了?” 江荨觉得很奇怪,孙妙珠似乎是有心事。 没等她多问,孙妙珠便随几个小姐一起离开了。 江荨不明所以,耸肩回头又进去了。 江姒让沈芙先走了,她自己却没着急离开。 “二姐姐似乎不欢迎姒儿回家?”江姒笑得无害,却让人恨得牙痒痒。 “这里并非公主府。”既然不是公主府,又何谈回家一词? 温阳公主生怕江家会因为江姒而赖上她,可江家却对温阳公主和江姒最是不屑。 江姒脸上的笑容依旧,“二姐姐好像忘了,姒儿也姓江。姒儿身体里流淌着父亲的血,姒儿终究是江家的女儿。” 第二一二章 过脉 江荨冷笑,这会儿她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这话你同我说可没什么用,得当着父亲的面说,最好是也让祖父知道你这片赤子之心!” 江姒脸色微变。 “二姐姐别这么凶嘛,姒儿也是听说母亲怀孕了,所以想去看看母亲,养育之恩,姒儿没齿难忘。” 一听她提起郡主娘,江荨瞬间炸毛,江姒分明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来人啊!送客!” 若她是带着目的来的,江荨不会让她有机会对母亲下手。 下人赶紧进来,就要把江姒给架出去,在这里,江荨说了算,不管江姒的生母是谁。 江姒甩开她们的手,冲着江荨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她笑得太诡异了,江荨忍不住皱了皱眉。 江姒是被赶走了,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她被江姒吓到了。 心里有一块石头压着她,她静不了心。 她这生辰宴上收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一封信。 从兴平传回来的一封信。 谢宁他们已经平安抵达了,江荨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看着谢宁的亲笔信,好歹是把江姒带来的不快冲散了些。 翌日,江荨起得格外早,今日是书院考核。 考核的内容很多,但是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文试,能否留在梅苑,就得看真才实学了。 是徐夫子出的题目,刁钻古怪。 幸好梅苑的小姐们,也不都是半吊子,勉强能答上来,中规中矩也是不错的。 江荨在想徐夫子出这题目的真正含义,就一直没动笔,落到许锦荣眼里,便被她误以为是不会作答。 “给我一张宣纸。”许锦荣的声音很小,说了一遍,江荨差点没听清。 只是一张宣纸,江荨也没在意,便给了她。 没想到不一会儿,许锦荣就把那张宣纸又还给了她,最重要的是那上面还写满了字。 是极其漂亮的簪花小楷。 江荨看了前几句的内容后,哑然失笑。 许锦荣是在帮她作弊。 “多谢。” 道谢过后,江荨把她写的文章折了起来,放进了衣袖中,却没有多看一眼。 许锦荣见状,暗骂她不识好歹。 也就不理她了。 江荨轻笑,她还没必要抄许锦荣的答案。 时间所剩无几,她也就不再磨蹭,提笔在纸上书写自己的答案。 一炷香燃到尽头,她刚好停笔。 女使将她们的答卷收了上去,徐夫子走后,梅苑的小姐们怨声载道。 “为什么不看我写的?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会害你?” 许锦荣脸色不太好,她肯帮江荨,就是因为她把江荨当成了朋友,所以才示好的。 可江荨却不领情,她感到很是挫败。 江荨睨了她一眼,“我抄你的,夫子一眼便能看出来,你真帮我作弊,难道不怕夫子看出来找你麻烦?” 抄袭是丑事一桩,若是被夫子发现,会记过。 许锦荣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怕什么?夫子要是真看出来了,我就说是你收买了我,我是被逼无奈的,又不是自愿的!” 许锦荣还有些得意。 江荨知道那不是她本意,也没跟她一般见识。 文试过后,便是才艺比试了。 江荨每一项都是中规中矩,虽然不出彩,但也挑不出毛病来。 因为寒冬来临,书院也打算停课,这次考核过后,便是来年春风扶柳之际再开院了。 虽然只是短暂在书院待了一段时间,不过江荨还颇有些不舍。 考核的结果书院会在来年开院的时候公布。 与徐墨涵等人告别过后,便离开了书院。 因为在书院读书,有许多事都搁置了。 比如说那枚玉佩的事,刚好有了空档,她就要趁机调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那背后的人太过机敏,陈远舟甘当诱饵,也未曾有人去杀他。 从陈远舟身上找不出线索,她只有把目光放到安家老夫人身上了。 安如沁还是逃过了一劫,确定她真疯了之后,圣上体谅安老夫人,便放她回去了。 只不过她的命并不好,回了安家也是被厌弃的命。 只有安老夫人护着她,若是没有安老夫人在,安如沁早就被安康侯放到庄子上去养了。 有一个疯傻的女儿,只会是他的耻辱。 她要去安家走一趟,却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小姐,惠王世子妃来了,夫人叫你过去。” 江荨微愣,小姑来了? 大概是来看郡主娘的。 小姑也怀孕了,她生辰的时候,小姑本来是要来的。可她那会儿脉象不太稳,郡主娘便没有让她过来,她虽然人没来,可礼却是一分不少。 对自己这个侄女,是极为疼爱的。 她点头,挽玉给她找了件披风披上,手中还抱着一个暖手的手炉,出门才不算太冷。 “把陆晴找来。” “是。” 说不定今日便是合适的时机,刚好可以让陆晴给小姑也把把脉。 桃叶赶紧去寻陆晴了,陆晴正在屋顶练功,身上却没有沾染雪花,她穿得也还很单薄。 用陆晴的话来说,他们习武之人不怕冷,就当是锻炼了。 刚到禹冬院就听见了小姑爽朗的笑声,看来她们聊得不错。 周嬷嬷将她带进去后,丫鬟便给她重新又换了一个手炉。 “荨儿见过姑姑!” 给江月见了礼,江月便向她招手了,“荨丫头快过来姑姑身边,我们荨丫头生辰姑姑没能来,荨丫头可莫要怪罪姑姑才好啊!” 江月很温柔,特别是怀孕之后。 江荨靠近她,把头半倚在小姑腿上,姑侄俩很是亲热。 “荨儿怎么会怪姑姑呢?”江荨不敢靠太久,怕压着她的肚子,赶紧起身,“姑姑瘦了许多。” 靠在她身上,都感觉不到她身上有肉,甚至有些硌人。 连郡主娘都圆润了一些,可江月却反而是瘦了,江荨颇有些心疼她。 江月微愣,转而笑了笑。 有些话,当着孩子不能说。 “母亲,这些日子荨儿总觉得心神不宁的,这位是邱神医的徒弟,荨儿特地请她来给母亲过过脉,荨儿也好放心些。” 郡主娘只知道她院中多了个丫鬟,却没见过陆晴。 邱神医的大名永安郡主岂会不知,可邱神医的徒弟,她还真不知道姓甚名谁。 陆晴年纪轻轻,说是邱神医的弟子,这话她并不相信。 不过见江月在此,女儿也是一番好意,她也不好就这么拒绝。 “那便请这位姑娘替我过过脉吧。” 江荨这才松了一口气,把陆晴带来容易,让郡主娘答应过脉却不一定。 这会儿小姑在,倒还真是帮了她的忙。 第二一三章 镯中藏药 永安郡主伸出手,陆晴顺势就搭了上去,有模有样。 半晌,陆晴才起身,退到一边。 “小姐,夫人的身体调理得很好,只要精心伺候,不会有什么差错。” 江荨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郡主娘轻笑,给了周嬷嬷一个眼神,周嬷嬷会意,把拉到一边,给了她一些赏赐。 江月还在,周嬷嬷想拉陆晴走,陆晴却纹丝不动。 周嬷嬷无奈,又不好当着江月的面多说什么,只好又退回到永安郡主身旁。 “嫂子,荨丫头长大了,都知道关心你了。”江月眼中带笑,看着江荨的目光很是慈爱。 小姑最是明事理,老夫人是她的亲娘,送老夫人去云州的时候,小姑也曾派人前来打探过,不过知道缘由后,也就没有插手了。 所以郡主娘也很喜欢这个妹妹,对她很好。 “她啊,不给我惹祸就谢天谢地了。”郡主娘也笑,却没有附和江月。 江荨吐了吐舌,郡主娘总是拆她的台 说着,江月就让随行的侍女将自己的礼物拿了出来。 是一对镯子。 “这怀孕以后啊,心里总是感觉多了些愁绪,这是我婆婆赏给我的,说是戴上之后有安神的作用,有两对,我自己戴了一对,就想着将这另一对给嫂子你也试试。” 那对镯子看起来很奇特,不是翠玉,也非白玉,而是黑色的墨玉,中间又有点点的杂色。 应该不是真正的玉,像是仿造的玉石。 还有一股特殊的幽香,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却让人很安心。 “姑姑,可否让荨儿也瞧瞧?” 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江荨来了兴趣,让江月把镯子先给她看一下。 她要看,江月自然不会推拒,只是怕她拿不稳,“自是可以。不过荨丫头可得拿好了,碎了就没了。” 江荨点头,接过镯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并非有发现什么异样,她把鼻子凑近那对镯子,仔细闻了闻。 离得近了,却没有幽香,而是一种很刺鼻的味道。 她晃了晃,发现这镯子竟然是空心的,里面好像有流动的水。 “这里面可是加了什么东西?” 若是普通的玉镯怎么会散发这种味道?江荨留了个心眼,便多问了一句。 江月微愣,“大概是加了安神的药吧,我戴了几日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镯子是惠王妃赏赐的,难不成惠王妃会害自己的儿媳? 江荨皱眉,她不太相信这镯子没问题。 她举着镯子,镯子散发的香味很广,一旁的陆晴也吸了吸。 陆晴眉头一凝,快步走上前,夺走了江荨手中的镯子。 随后没有犹豫,扔到地上摔碎了。 镯子裂开,里面竟有黑水流出来。 众人都被陆晴的动作吓傻了,江月更是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害怕了。 陆晴在江荨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江荨的脸色也逐渐变黑。 “母亲,姑姑,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镯子里的水有问题! 待久了,郡主娘和姑姑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见状,郡主娘让周嬷嬷扶着自己和江月暂时离开了。 江荨让几个丫鬟把地上的镯子碎屑装了起来,把地上清扫了一遍。 偏厅—— “荨儿,可是那镯子有什么问题?” 郡主娘也重视起来了,陆晴既然把那镯子摔了,就一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江月的脸色不太好,轻抚着肚子,怕动了胎气。 江荨给了陆晴一个眼神,陆晴上前,耐心解释,“方才那镯子里的东西,是一种罕见的毒药,通过镯子散发出香味,孕妇闻多了,会在不知不觉中流产。”还有可能一尸两命! 得亏是陆晴师承邱神医,学医也习毒,这点伎俩瞒不过她的鼻子。 通过镯子来杀人,倒不太笨,只是那幕后黑手没想到江荨身边有个陆晴。 郡主娘和江月面面相觑,一听是堕胎药,脸都吓白了! “小妹,快让这位神医看看你的镯子,是不是也是藏了毒的!” 郡主娘没向江月追责,而是关心她的镯子有没有问题,江月满是感动。 将手中的镯子取下来,交给了陆晴过目。 陆晴闻了闻,随后点了点头,“回夫人,这对镯子里也藏了药。” 江月一听,差点没吓晕过去。 这叫什么事?这是存了心不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啊! 江月心中有气,让侍女把镯子装好,她要回去质问惠王妃,赏给她两对带毒的镯子,究竟是什么用意? 若不是来了江家一趟,或许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盼了好几年的孩子,这是她全部的希望了! 知道她心急,郡主娘还算沉稳,“惠王妃应该不至于害你,你拿着镯子回去把实情先告诉世子和惠王爷,再去询问惠王妃,别打草惊蛇了。” 既然是有人要害她,那就得谨慎一些。 江月点头,她不会如此莽撞的。 说完,便带着侍女打道回府了。 她是高高兴兴的来,却是憋了一肚子气回去的。 “母亲,往后可得仔细着点。”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想起江姒那个笑,就不禁背后发凉,是她出手了么? 还是说另有其人? 为什么偏偏会有两对镯子?这不得不令人深思,江月和郡主娘感情好,又差不多同时有孕,一箭双雕之计可谓是绝佳。 不过,现在只有等江月的消息了。 永安郡主点头,她这个年纪有孕在身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如果不仔细着点,被人钻了空子,她不敢去想后果。 “今日多亏了这位姑娘。不过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她?” 对陆晴是真感激,永安郡主细想了一下,她隐约是见过陆晴的。 陆晴和江荨对视了一眼,江荨轻笑,没有瞒着郡主娘,把陆晴跟在她身边的事说了。 只不过没有提谢宁,只说把卖身葬夫的事重复了一遍。 郡主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陆晴就是江荨带回来的那个可怜姑娘。 她听了陆晴的故事,也挺同情她的。 兴许是怀孕了容易多愁善感,还抹泪了。 陆晴有医术傍身,郡主娘有心想器重她,不过她却拒绝了。 “夫人,奴婢是看在小姐都面子上才答应帮忙的,对奴婢有恩的是小姐,奴婢也只想待在小姐身边。” 陆晴拒绝得干脆,却也表明了一片衷心。 人家不愿意,永安郡主也不好强求,只好又让周嬷嬷给了她一些打赏。 还吩咐了下去,府中下人不能怠慢了陆晴,她不是一般的下人,永安郡主能看出来。 第二一四章 不知情 江月一回惠王府就把镯子之事告诉了惠王和惠王世子。 毕竟这不是小事。 “你说什么?”惠王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望着江月的眼神也很凶狠,好似要吃了她。 江月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只被他看一眼,手臂上就已经起了鸡皮疙瘩了。 不过此事涉及到她未出世的孩子,她并没有退缩。 迎上丈夫的眼睛,“夫君如果不信,可以找府医前来验一验,我说的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惠王妃袒护最是袒护儿子,惠王世子自然就偏袒自己的母亲了。 “既然是在江家发现的,那应该确有其事。”惠王一声令下,让人带着镯子去问惠王妃了。 差点就害了永安郡主,若真出了事才发现,江家的人会以为是他们故意的。 惠王愿意出头,江月喜极而泣,赶紧跟了上去。 惠王世子也跟了上去。 “王妃,王爷带着世子和世子妃过来了。” 侍女在她身侧轻声说着。 惠王妃正在佛堂念经,听到都来了,她便放下了手中的佛珠。 随侍女一起出去了。 “什么风把王爷您给吹来了?哟,我儿也来看为娘了。”惠王妃看着他们都臭着一张脸,不明所以,一张笑脸却未变。 惠王世子和江月给她这个做母亲的行了礼。 惠王妃笑着点了头,就自顾自的坐下了。 “你是不是送了老大媳妇两对镯子?”惠王先声夺人,惠王妃都没坐稳。 惠王世子是长子,惠王还有三个庶子,不过年纪都还小,只有惠王世子是成了家的。 听他说起镯子,惠王妃这才皱了皱眉,点头,“确有此事。” 虽然她看不上江月,不过江月如今怀了她的孙儿,她自然不能亏待了江月。 可听惠王提起镯子,她就忍不住多想了,难不成是镯子出了什么问题? 果然,惠王重重的哼了一声,让人把碎掉的镯子和那对完好的都呈了上来。 看到镯子碎成渣了,惠王妃脸色还有些不好。 “王爷,难不成是这镯子有什么问题?” 她什么都不知道,单看镯子也看不出什么来。 江月扶着肚子,站起来,“母妃,这镯子里藏了毒!” 江月把在江家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惠王妃听,语气还算平和,没有一口咬定就是惠王妃所为,算是给她留了面子。 惠王妃一听,差点没气吐血。 这镯子里有毒,而她竟然不知道,还赏给了怀有身孕的儿媳! “这镯子是你给老大媳妇的,你真不知道这镯子里面藏药之事?” “王爷,我怎么可能下毒毒害自己的孙儿?这镯子是我买来的,听说有奇效,我想着买来如果她不要,我自己戴着也是好的,我真不知道藏有毒药啊王爷!” 惠王妃被吓得不轻。 “对了,我是和温阳一起去买的,王爷如果不信,可以去叫温阳来,仔细问一问就知道我究竟有没有说谎了!” 那是,温阳公主来找她,说是要去给她找回来的女儿置办一些东西。 在大街上,她们被一个算命的拦住了,非要给她们算上一挂。 她们以为那人是骗子,结果他全都说上了,连江月怀孕多久都能说准。 他拿出两对镯子,说是戴上有安神的功效,还可以安胎。 惠王妃自然知道镯子是假的,不过那算命的说得玄乎,她想保个平安,也就没多想,将那两对镯子给买下了。 现在细想,一个算命的,又在卖什么镯子,绝对有问题。 可惜,为时晚矣。 听到温阳公主也知道镯子的事,江荨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一个念头闪过,却不敢去细想。 惠王妃都这么说了,也不可能真的再去找温阳公主对峙。 这个闷亏,他们只好自己吃了。 幸好镯子没有送给永安郡主,若是不然,还有更严重的后果等着他们。 惠王睨了惠王妃一眼,“你待在佛堂念经就行了,别和张玟瑄走太近!” 算是警告。 他惠王这辈子没本事,窝囊了一生,不过也未尝不是好事。 没必要让自己卷进他们的战争里,只要态度明确,这惠王府会一直安生下去。 有的没的的想法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惠王知道惠王妃有想法,和张玟瑄走得近,无非就是因为容王。 可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别平白让他们都搭进去! 被惠王教训了,惠王妃只好点头。 至于那背后的人,他会慢慢追查。 没抓到凶手,江月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多言,只好就这么算了。 出了惠王妃的院子,江月还是心神不宁的。 有人要谋害她的孩子,惠王世子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多过问一句。 又去账房取了银子,出去喝花酒了。 江月管不了他,也不敢管他。 “世子妃,小姐她哭着在找你。” 丫鬟急匆匆的寻了过来,看到江荨才松了一口气。 江月一听,赶紧过去了。 还没进去,就听见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了。 江月心疼不已,赶紧扶着肚子进去了。 “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一踏进屋子,就有一股浓浓的药味,随行的丫鬟都忍不住,江月却仿佛闻不到一样。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姑娘,脸色蜡黄,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 脸上一点肉也没有,伸着的手也是枯瘦无比,活像一具会说话的骷髅。 “你走开!不要碰我!” 她刚靠近小姑娘,却被她推开了,侍女赶紧扶着江月。 幸好小姑娘的力气不大,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江月错愕,看着女儿如此排斥她,她心里说不出来的错愕。 “乐儿你怎么了?”全名叫张淮乐。 张淮乐指着她略微隆起的肚子,眼神冷冽,“她们说你怀了弟弟,是不是真的!” 江月错愕,回头看了一眼伺候女儿的侍女,恨不得吃了她们! “乐儿乖,娘是要给我们乐儿添弟弟妹妹了,乐儿不高兴吗?” 那些个嚼舌根的,她会让她们知道,有什么后果的。 张淮乐冷笑,平躺着没看她,眼泪却止不住的淌出来。 “是啊,我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你有儿子傍身,也好过一些,我不该自欺欺人的。” 她的声音小了一些,却更让江月心疼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江月不顾女儿的反抗,把她揽到自己怀中,让她有个依靠。 “无论如何,你都是娘的宝贝,我们乐儿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江月也落泪了,女儿哪里是不懂事,她分明是太懂事了。 第二一五章 家书 听到母亲的安抚,张淮乐终于安静了下来。 安抚好女儿后,江月把女儿院中所有的丫鬟都叫到了一块儿。 “你们是谁在小姐跟前胡言乱语的?” 这惠王府虽然不是江月说了算,不过她好歹是主子,在这些小丫鬟面前,江月仿佛要吃人的老虎。 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低着头害怕到了极点。 见没人应答,江月冷哼一声,随意指了一个丫鬟,“你来说!” 江月身边是有厉害的侍女在的,手段凶残,没几个人不怕她。 “是……是兰芝姑娘!”在江月的逼问下,她不敢撒谎。 被点到的兰芝脸色苍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把自己抖出去了。 她倒是很自觉,规规矩矩的跪在江月跟前认错,“奴婢只是同小姐说了世子妃怀孕一事,并未多说其它的,求世子妃明鉴!” 兰芝并未慌乱,掷地有声,让人不敢小瞧了她。 江月的侍女在她耳边轻声道:“世子妃,她是王妃身边冯嬷嬷的女儿。” 意思就是罚不得了?难怪她派头那么大。 江月白了脸,心中虽然气愤,却有所顾忌,不敢动这个兰芝了。 告诫了院中的丫鬟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世子妃,小姐都身体越来越差了,您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唯一的指望了,世子妃可千万要小心些!” 都是可怜人,侍女有话并未藏着掖着。 今日张淮乐推她,就证明了心里是憋着坏的。 要想在惠王府立足,不能指望一个只能瘫在床上的残废小姐。 是了,张淮乐这辈子只能瘫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江月心里挥之不去的痛。 错的是她,却通通报应到了女儿身上,江月心中有恨,却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了。” 又能怎么办?她不能赌上所有,如果真的没有选择,她只能牺牲女儿。 …… 消息传回江家的时候,江荨一点都不惊讶,全在她意料之中。 害江月并非是主要目的,郡主娘才是。 可惜,她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她更怜惜的是小姑,惠王府并非同岐王府一样,江月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江二爷听闻此事后,大发雷霆,有人想要谋害他未出世的孩子,他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还迁怒了亲妹妹江月,非要闹着去惠王府讨个公道,幸好郡主娘将她给拉住了。 说了不少的好话,才止住了他的滔天怒火。 又过了一些时日,江鸿武的第一封家书才传回了易京。 信上说道,蒙樾已经退出北周边界,不过并未有停战的意思,这场仗还有得打。 不过,好歹也算是比较振奋人心的消息,估计宫中也知晓这个消息了。 再有就是,江卓在兴平已经娶妻,是北周人,如果怀孕的话,就会将她送回易京,也算是留了个后。 江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大哥江卓的确到了娶妻的年纪,不过她没想到他的婚事竟然会如此匆忙。 连氏和郡主娘倒是挺高兴的,好歹是喜事一桩,总归不能太丧气了。 大伯亲自给大哥把的关,那新嫂子大抵也差不了多少,最多就是家境贫寒了些。 总之,家里都在盼着新嫂子来易京,给江家添丁。 天也越来越冷了。 易京的雪就未化过,到处都是堆得厚厚的雪层。 她怕冷,更喜欢抱着手炉看雪景。 而挽玉和桃叶还有陆晴三人,却很喜欢在雪地里玩耍,你追我赶的,就算是雪花被染白了头,他们也不觉得冷。 江荨看着在雪地里玩得正高兴的三人,感触颇深。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也不知道,兴平有没有下雪,谢宁有没有冻着。 大伯的家书都传回来了,他却没有给自己写信的意思,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不过,晚些时候,她就一点都不失落了。 老爷子把她叫了过去。 幽院本就有一种莫名的寒凉,一到冬日,寒气就更甚了。 刚踏进幽院,她就止不住的哈气,手都被冻红了。 也不知老爷子是如何熬过去的,或许是靠着一身正气。 见她瑟缩着,老爷子还笑话她。 不过好歹没真让她冻着说话,让下人准备了火盆,放置于室内,升温也快,慢慢也就暖和了许多。 至少,她不再发抖了。 “易京被大雪覆盖着,云州却还是温暖如春,若不是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去云州养老也是极为不错的。” 老爷子和她倒了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倒不错。 江荨点头,她在云州待了好几年,知道云州的气候特点。 云州四季如春,的确很适合养老。 她想到,把老夫人送去云州,还是在为老夫人着想。 云州养人,或许老夫人还能活不少个年头。 想起云州,江荨也就想到了紫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听说江旭不负众望考中了秀才,来年春闱他会进京赶考。 不过老爷子让她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老爷子门儿清。 把热茶端到嘴边,略微吹了一下,就浅尝了一口。 入口醇香,香味经久不散,是好茶。 “你和那谢家小子谢宁的关系匪浅吧?” 她正在喝茶,听到老爷子说此话,就华丽丽呛到了。 她能在别人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和谢宁的关系,不过要她当着老爷子的面说,她胆子就小许多了。 终究是没有底气,老爷子是一只老狐狸,她不知道老爷子的意思,也不敢和他斗。 她讪笑,打着马虎眼,“祖父何出此言?不过他救过荨儿,说起来这样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而且救过她不止一次,算起来江荨并没有说假话。 老爷子轻哼,他一听就知道这丫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了。 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故意在江荨跟前晃了晃,最后颇为惋惜的说道:“那既然是这样的话,这封信来得未免唐突了一些,烧了吧。” 面前就有火盆,甚至不用多费心思,就能立刻将此信给毁了。 那信上的字,她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谢宁的亲笔! 老爷子作势要烧掉,江荨自然不能让老爷子真给烧了,大着胆子从老爷子手中把信夺走了。 “祖父,既然是给荨儿的信,好歹让荨儿看看信上写了什么吧?荨儿无意冒犯祖父,还请祖父不要跟荨儿计较!” 她嬉笑着,总不能抢了信就默不作声。 第二一六章 一点都不可爱 她心里的失落一下子就被扫清了,没有什么事比收到谢宁的信更能让她高兴。 “虎父无犬子,谢家小子将来只会比他老子更出息。” 听到老爷子夸赞谢宁,江荨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老爷子是什么人?他早就知道,不能把这个孙女儿当做常人来看,这世间古怪的事就多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终归这丫头的心是向着江家的,就已经足够了。 交代了她几句,老爷子就撵她走了。 回了蘅芜院,江荨才把信拿了出来。 信还是完好无损的,老爷子并未打开过。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江荨亲启。 打开一看,果然是谢宁的语气。 他的信中和江鸿武传回来的家书大多不一样,说的却是他在边关的所见所闻,多是一些琐事,写了好几页纸,不过江荨却乐意看。 兴平也下雪了,不过却没有易京的雪景美,易京有他心爱的姑娘在,不论什么样都是最美的。 他还说在雪地里堆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雪人。 可惜被调皮捣蛋的小孩给毁了。 他还说,他想她了。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她仍不舍得丢手。 “挽玉,拿笔墨来。” 两人只能互通笔墨,他是在向自己报平安,她自然也不能不做回应。 拿来了宣纸,挽玉就在一旁研磨。 要写的话,她早就在脑子里过了千百遍,一落笔就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连写了好几张,她才收手。 “备车,我要出府。” 原本让陆晴送去半日闲就行了,不过江荨突然想起了别的事,倒不如她自个儿去走一趟。 这回,她就没有带挽玉和桃叶了,让陆晴跟着就行了。 虽然正值寒冬,不过大街上的人一点没少,兴许是人多,竟然不会让人觉得冷。 大雪已经挺了,还有不少小孩在嬉戏玩闹,欢声笑语充斥在她耳边。 “冰糖葫芦~” “姑娘看看吧,上好的绢花!” …… 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中突然传出的叫好声,无不彰显着易京的繁华。 这便是谢宁要为之守护的祥和。 “小姐,半日闲到了。” 长久停下马车,江荨由着陆晴将她搀扶着,下了马车。 不用她多说,长久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陆晴和贺先生相熟,也最是喜欢听他说故事,一到半日闲就跟回了家似的。 贺先生正在说书,众人望着高台之上的贺先生,俨然有一种崇敬之感。 贺先生吩咐过,江荨是贵客,就算是王爷公主来了也得先紧着她,半日闲的人不敢有所怠慢。 赶紧将她请去了二楼。 “小姐也喜欢听书吗?” 陆晴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便把目光大多数都投响了说得正激昂的贺先生。 江荨笑着点了点头。 陆晴托腮,“我其实挺好奇这个姓贺的,公子说他身份特殊,我却瞧不出来。” 半日闲的主子,这个身份的确很特殊,不过江荨不信他只有这一个身份,或者说半日闲非同一般。 “至少不是什么恶人。” 陆晴点头,“那倒是,公子看人很准,不会看走眼。” 谢宁的眼光自然不差。 不一会儿,贺先生就离场了。 “哟,二小姐来了。贺某有失远迎,还请二小姐见谅!” 贺先生虽然嬉皮笑脸,却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恶。 江荨轻笑,“贺先生言重了。江荨今日来此,是想求贺先生帮忙的。” 她的人脉与贺先生相比,根本不够看的。 “二小姐想要贺某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就是了。主子吩咐过,二小姐的话就等同于他的话,贺某定当拼尽全力帮二小姐。” 他听命于谢宁,就算谢宁如今不在易京,不过君子之间的约定还在。 江荨把写好的信拿了出来,递给贺先生,“有两件事,其一就是麻烦贺先生帮我把这封信传给谢宁。” 贺先生一听是写给谢宁的,便恭敬的收进了袖中。 “好说。既然是写给主子的信,二小姐放心,在下一定能让此信安全送到主子手中!” 并非是说大话,以贺先生的人脉,并非难事。 小二上来,给他们斟满了酒。 酒是烫过的,这时候喝,正好。 “那其二呢?”他更好奇的是,江荨究竟有什么事要亲自来找他帮忙。 “我要见如意坊的东家。” 她不能找上门去,只能让贺先生安排。 一听她要见如意坊的东家,贺先生的脸色稍微变了变。 沉吟了片刻,才道:“此事并非难事,只是那如意坊的东家不是什么善茬,二小姐确定要见此人?” 开赌坊的,必然不是善茬,江荨很清楚。 不过,她既然都开口了,就不是说笑。 玉佩在手,手握谜团不解开也是很苦恼的一件事。 她原本是打算去问安老夫人的,不过后来她仔细一想,安老夫人若真知道这玉佩的秘密,玉佩也不会落到郡主娘手里了。 或许这玉佩与安家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是有人所托,江荨心中猜测得很远。 而需要证实她猜想的,只有想要得到这块玉佩的人。 就目前来看,如意坊是最好惹的。 “嗯,麻烦贺先生帮我安排一下了。” 以贺先生的名义相邀,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上次如意坊的人在半日闲闹事的事,导致他们江家的关系突变,如意坊还想和半日闲交好,这次便是绝佳的机会。 贺先生见她态度坚定,也就点头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贺某就帮二小姐安排,具体时间贺某会找人通知二小姐的。” 要见他,却不是现在。 江荨要给他设一个鸿门宴。 贺先生明白她的意思,这事儿就交给贺先生去办了。 他们说完了正事儿,陆晴就忍不住了,看着贺先生欠揍的笑脸,她真的很想打他一拳。 可惜,她不是这姓贺的的对手。 就是下毒,也没有机会。 “陆姑娘瞧在下这么认真,莫非是对贺某有意?” 他调侃着陆晴,陆晴一听就炸毛了,一个眼刀甩了过去。 “我呸!我就是对狗有意思,也不会对你有意思!姓贺的,你给本姑娘出的馊主意,小姐早就看穿了,我看你压根就没安好心!” 一想起这件事,她就憋屈,把责任都算在了贺先生头上。 贺先生用余欢偷瞄了一眼江荨,江荨正安静的在品酒,并没有理会他们,他就大胆了些。 “是你自己演得不像,与贺某有什么关系?” 这师兄妹俩都一个样,一点都不可爱! 第二一七章 来去自如 陆晴也拿他没办法,除了大眼瞪小眼。 又说了几句安排,江荨和陆晴才离开半日闲。 路上积雪,走得极慢。 途经容王府的时候,江荨却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东苍的五皇子殿下,进了容王府,却没走正门,颇有些隐蔽。 五皇子头上戴着斗笠,看样子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不过江荨的眼力极高,瞒不过她。 “找个暗处停下。”吩咐着长久。 距离容王府不远。 都不用她吩咐,陆晴就知道江荨想要她做什么了。 “小姐放心,奴婢去去就回。” 她的语气还颇有些兴奋,跟在江荨身边也有一些时日了,一直没能展现自己的实力,今日倒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虽然不及师兄陆远,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她早就听说这容王身不可测了,她倒要会会他,究竟是不是传闻中的那么邪乎! 她脚尖轻点,就飞离了马车。 “切记要小心!”虽说陆晴武功高强,她还是免不了担心。 陆晴没回头,施展轻功翻进了容王府。 容王府的守备虽然森严,不过也会有疏漏的地方,陆晴好歹是陆远的师妹,翻个墙还难不倒她。 在屋顶上小心行走着,很容易就摸到了容王待客的地方。 她没有蠢到揭开瓦片暴露自己的位置,他们习武之人听力极好,连下面的人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应该来得不算晚。 “什么风把五殿下吹来了?”是容王那不近人情的冷冽声音。 “我为何而来,王爷不是最清楚吗?” 回话的也不甘示弱,语气中还颇有些恼怒,虽然气势还是比不过容王。 “哈哈哈哈,五殿下息怒。五殿下尝尝这茶,比之东苍的又如何?”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在人家的地盘上,五皇子也不好发作,便端起面前的茶盏浅尝了一口。 “茶是好茶,不过王爷应该知道,我是东苍质子,出现在你容王的府邸,怕是王爷也不好解释吧?” 言下之意就是让容王不要废话了。 容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将他放在眼里。 指了指屋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说话间,他已经站起来了,“五殿下说笑了,本王只不过是请五殿下到王府喝一杯茶罢了,谈何解释不清之说?” 说完,他捏着茶杯,手中使力,茶杯便飞了出去。 陆晴感受到力量袭来,慌忙躲开。 屋顶被砸了一个洞,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王府护卫,纷纷赶了过来。 “他没跑远,给我追!” 从她来时,容王就发现了。 看样子,身手应该不低。 五皇子皱眉,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跟踪他! “王爷早就知道屋顶有人?”他很肯定。 容王轻哼一声,没做回答,五皇子却越发觉得这个容王不简单了。 陆晴被发现就溜了,王府的护卫还抓不住她。 在师门的时候,她经常犯错,师兄师姐往往追她好几天都抓不到,最后还是她自己觉得没意思,回去自投罗网的。 “小姐,奴婢被发现了,快些离开这里!” 陆晴回禀着,她觉得很惊愕,这容王果真深不可测,大抵他的武功还在陆远师兄之上。 江荨没有意外,让长久驾车离开了。 “奴婢听容王唤他五殿下,那他应该就是五皇子殿下无疑了。” 除了确定那人是五皇子,陆晴也没听到有用的信息。 江荨点头,她心中也有了底,难怪前世容王夺取北周江山之后,会将北周拱手送给东苍,看来他们之间是有交易的。 不过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还不得而知,容王究竟是为何要将整个北周作为交换,她也无从知晓。 …… “属下没能抓住刺客,请王爷责罚!” 一排排的护卫齐刷刷的跪地,他们是引以为傲的王府护卫,却连刺客的脸都没看到,无疑是最大的耻辱。 容王一脸阴翳,果然是有高人么? “不过王爷,属下看那刺客的背影,应该是个女子!” 虽然看不到脸,陆晴却留了个背影给他们。 女子?能在他这容王府来去自如的,竟然是个女子? 容王更生气了,一声令下,让这些护卫全部领罚去了。 五皇子从袖中掏出一封密函给他,容王接过密函,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被人发现了,他不宜久留。 容王颔首,让人带五皇子出去了,还是走的偏门。 回了蘅芜院,江荨便让人送了信给清世子。 东苍质子和五皇子牵扯不清,这可不是小事。 她差不清楚的事,让清世子去查,总比她毫无头绪的好。 “小姐,那容王身手不凡,不好对付。”陆晴遇到了对手。 “嗯,容王生性多疑,往后你行事要小心一些,切莫让人生疑。” 她救的是一个柔弱无依的可怜女子,可不是武功高强的江湖女子。 保不齐容王就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清世子说有人暗中查过她,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容王了。 陆晴点头,她是得注意一些了。 “小姐,孙小姐来了。” 桃叶来禀,说是孙妙珠来找她了。 江荨诧异,孙妙珠还真是不怕冷,她只想缩在自己的院子里哪儿都不去。 听说孙妙珠最近痴迷于琴,为此,孙夫人还给她找了老师。 不过这丫头坐不住,老师赶走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合她心意的。 江荨起身,挽玉给她加了一件披风,她才出去迎孙妙珠。 打过招呼后,还没等江荨开口,孙妙珠就说到:“这么冷的天,我还上门打搅,江荨你可别嫌我烦啊!” 她都这么说了,江荨自然没什么脾气。 孙妙珠自个儿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虽然抱着手炉,可手炉也抵不过寒风的侵袭。 招呼桃叶给她泡了茶,孙妙珠喝了热茶,脸色才稍作缓和了一些。 “我听说你已经换了好几个夫子了。”她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老师才能入得了孙妙珠的眼。 听她说起此事,孙妙珠的脸有些微红,换了这么多夫子,就是她的问题了。 “是我太笨了。” 江荨摇头,孙妙珠现在变化太大了,她那满院子的东西都被她给扔了,俨然变成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说话做事也都是捏着的,和以前那个活泼的她,出入太大了。 江荨觉得她好像在刻意学谁,不过她不敢明言。 第二一八章 虚心求教 “学琴得心平气和,你心都静不下来,换多少夫子都是一样的。”关于这一点,江荨没有客气。 如果孙妙珠真想学琴,就不该如此浮躁。 就算没有夫子,她诚心钻研,也会有一番成就。 听到江荨的告诫,她低下了头,有些自卑。 “我没有天赋,就算再努力,也比不上……她。”最后那个她字,孙妙珠说得很小声,江荨没听清。 只当她是妄自菲薄,还颇有些生气,“妙珠,你若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那为什么非要强迫你自己去学呢?” 不喜欢就不要去学,那样自会让自己很痛苦。 孙妙珠点头,总算没有再说丧气话了。 待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江荨,我……我能去请教你哥哥吗?” 她还有些怯懦,怕江荨会拒绝。 距离春闱没有多少时日了,江凌一直都在自己的霁月轩温书。 除了每次固定的给郡主娘请安,就没有出来过。 孙妙珠也是怕打扰到江凌。 江荨略微想了一下,便答应了。 孙妙珠这个样子,她也实在不好拒绝。 孙妙珠很高兴,倒还真的像虚心求教的好学生。 不出所料,江凌正在温书。 不过一听江荨来看他了,他也就放下了手中的书。 “哥哥,冬日寒凉,你还穿这么单薄,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江荨教训起他来,倒像是长姐。 江凌穿得不多,江荨都替他冷。 虽然妹妹训斥,但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笑着让侍从去取了披风,江荨这才作罢。 “孙小姐也来了。”江凌这才注意到缩在后面的孙妙珠。 他眼中有些诧异,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孙小姐没有之前活泼了。 孙妙珠被点名,有些窃喜,更多的是羞涩,“妙珠想请教二公子一些关于琴的问题,便厚着脸皮让江荨带我过来了,二公子莫要嫌妙珠烦才是!” 江凌温润一笑,“无碍,整日坐在屋子里温书也属实无趣。” 江凌让侍从将他的琴取出来,室外太冷了,便在屋子里就好。 两个姑娘怕冷,江凌还让侍从去准备了火盆,让两个姑娘取暖。 因为要指出孙妙珠的问题,江凌便让孙妙珠自己来弹,他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孙妙珠虽然羞涩,却也没怯场,在江凌的琴前坐下。 略微试了试音,“二公子的琴真不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名琴流觞吧!” 她仰起头,像一个求表扬的孩子。 不知想起了什么,江凌笑了笑,点头默认了。 就再也没有别的表情。 孙妙珠失望,只好慢慢抚琴了。 曲调一出来,江荨就觉得很熟悉,她应该是在哪里听过的,她看了哥哥一眼,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哥哥的曲子,虽然曲调相同,不过孙妙珠琴技生疏,让这首曲子逊色许多。 哥哥倒是没什么反应,安静听完了孙妙珠弹奏的曲子。 “看来孙小姐很努力,这首曲子颇有难度,孙小姐却能完整的弹完。仅是错了几个音调,只要多加练习,孙小姐会比在下弹得好。” 江凌的夸赞让孙妙珠喜上眉梢,她将手缩了回去,不枉她彻夜练习。 “这首曲子,我记得哥哥也弹过。”江荨微微笑。 没说孙妙珠,只说是江凌也会弹此曲,便是在问他们的关系。 江凌还没答话,孙妙珠先开了口,“上次误闯进二公子的院子,听二公子在弹这首曲子,觉得好听,便让二公子将此曲的曲谱写给了我。” 江荨恍然大悟,难怪孙妙珠会突然想学琴,原来还有这一茬。 她看了一眼孙妙珠,又看了一眼自家哥哥。 江凌坦坦荡荡,孙妙珠眼中带笑,看来应该纯属只是欣赏而已,她多心了。 江荨移开目光时,孙妙珠才将眼底的心虚露了出来。 孙妙珠诚心求学,江凌也很诚心在教她。 不过也仅是如此,江凌只是告诉她哪里错了,错了的音调让她弹了很多次才罢休。 很严格,也很认真。 江凌是把她当成一个好学的学生,并没有其他意思。 在江凌这里磨了许多时候,两个姑娘才离开。 走之前江荨还不忘嘱咐他,“哥哥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别因为温书累垮了身体,学子们最是重视春闱,江凌自然也不例外,她就怕哥哥太在意,反而适得其反。 江凌轻笑,“多谢荨妹关心,哥哥记下了。快些回去吧,别冻着了。” 原本是打算送她回去的,不过孙妙珠也在,他就不好同行了。 江荨点头,拉着孙妙珠走了。 她原本还想着和孙妙珠多说一会儿话的,结果孙妙珠没想多待,说是要回去练习弹琴。 江荨无奈,也不能拦着她。 她刚走,江荨又听见了琴声,还是自家哥哥院里传来的,在她生辰宴上听到过的。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哥哥弹过了。 左右无事,她又去郡主娘院里探望了一番。 只是没想到,江二爷也在。 “荨儿来了。还不快给小姐换个手炉!” 他的态度很是殷切,让江荨受宠若惊。 郡主娘做什么,他都在一旁紧着,江荨跟着微笑,渣爹现在对郡主娘好得不行,她也就放心了。 不奢求渣爹对她有多好,只要能护住郡主娘就好了。 倒是没在郡主娘院里待多久,看多了他们腻歪,眼睛疼。 出了禹冬院挽玉还笑,说她还从未见过江二爷这般模样,在郡主跟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江荨笑笑没说话,渣爹这是想明白了,他要是再不珍惜,谁都会离他而去,就林姨娘一样。 过了几日,贺先生就给她传了消息,说是已经安排好了。 有贺先生在暗中安排,她不怕那如意坊的东家不说实话。 她还是只带了陆晴出去。 贺先生和如意坊的东家约在食为天见面,食为天是易京最大的酒楼,用来谈和解再合适不过。 江荨只来过食为天几次,听说食为天背后也是皇家掌管,但也只是道听途说,究竟是或不是并没有明确指向。 “客官里边请!” 食为天的小二很热情,因为是冬日,里面的位置还很多。 江荨面色不改,从袖中拿出贺先生给她的信物交给小二看了一眼。 小二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姑娘请随小人来,先生吩咐过,姑娘来了直接引姑娘前去就是了。” 第二一九章 时机未到 贺先生安排在了天字号雅间,她跟着小二上了二楼。 雅间门外倒是颇有意思,门口左右都是站了人的。 凶神恶煞的,看样子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应该都是如意坊的人,那如意坊的东家也真是谨慎。 “姑娘直接进去就行了,小人就先退下了。”他的任务完成了。 她来了,里面的丫鬟便出来将她领进去了。 贺先生对面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看上去倒不想是开赌坊的。 见她来了,贺先生起身,“二小姐,请上座!” 今儿他就是保护江荨的。 江荨就在对面那人疑惑的目光下坐到了贺先生原本的位置上。 随后在对面那人的注视下,将头上戴着的斗笠取了下来,露出了她稚嫩的容颜。 “姓贺的,你什么意思?找这么个女娃来是作甚!” 他脸上已经愠怒了,他以为贺先生是在耍他。 明明说好的是谈和解的事,可现在看来,他们分明是把他当猴耍了! 贺先生轻笑,没理会他的质问,反而给江荨倒起了茶。 “这食为天的茶水虽比不上我半日闲,不过胜在味道清甜,二小姐尝尝看。” 接过贺先生递的茶,浅啄了一口,如贺先生所说的那样,的确不错。 不过,她来此不是为了喝茶。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她还不知道这如意坊的东家姓甚名谁,总归不能称呼先生,他也配不上这个称呼。 虽然她的态度还算诚恳,不过此人仍是臭着一张脸,鼻孔朝天,显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他的反应,江荨毫不在意。 “他姓万,人称万五爷。”贺先生帮她解了惑。 之所以叫万五爷也是有原因的。如意坊在八坊中不偏不倚正好排第五。 所以大家都叫他万五爷,他的本名倒是没几个人知晓。 江荨点头,“万老板,幸会!” 她虽然年纪小,不过浑身都气度却不输贺先生。 让人也不自觉的就会忽略她的年龄。 万五爷终于也正眼瞧了她,一双眼睛里满是打量。 听贺先生唤她二小姐,他心中一惊,他莫不就是传闻的那个江荨吧? “你是何人?”他也看明白了,这姓贺的就是故意设局把他引过来的。 “万老板不是猜出来了么?” 方才他的打量,她尽收眼底,他是如意坊的老板,不是蠢的。 万五爷笑了起来,笑声爽朗,“郡主果然如传闻所说的一模一样,是在下失敬!” 他很笃定,他并没有猜错。 “哦?那传闻是怎么说本郡主的?” 万五爷但笑不语。 他不说,余欢也没继续追问。 万五爷隐约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目的,不过还是没有先声张,装作糊涂。 “不知郡主大费周章把在下约来此地是所为何事?” 他自己说,和江荨说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江荨把他的心思早就猜透了,不过他既然装傻,她让他慢慢清醒就行了。 微微一笑,从腰间摸出那块神秘的玉佩来。 万五爷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许多,目光全都扑在那枚玉佩上面。 “万老板想必对这块玉佩很熟悉了吧?” 陈远舟造的假玉佩,他手中估计都还有。 万五爷的年纪和江二爷差不多,她还不至于将他和外祖父之间联系起来。 “郡主可否让在下再仔细看看?” 他更想确定玉佩的真伪。 虽然陈远舟说玉佩还给了江荨,不过陈远舟小人做派,他仍不确定,小心一些总归是没错的,毕竟牵扯不小。 江荨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也没把着不放,递给了他,让他仔细端详。 她也不怕他跑了,有贺先生和陆晴在此,他跑不了。 他接过玉佩,指腹在玉佩上轻轻摩挲,他脸上的震惊之意也越来越明显了。 “是真的!哈哈是真的!这块玉佩是真的!” 万五爷有些激动,握着玉佩面目狰狞,江荨真怕他会将其给捏碎了。 万五爷确定了玉佩真伪后,就恭敬的将玉佩还给了江荨之手。 态度明显恭敬了不少,想必也是与这玉佩有关。 “万老板,不打算告诉本郡主这玉佩背后的故事吗?” 光他一个人傻乐有什么用?江荨和贺先生皆是一头雾水。 “还不是时候。不过万某向郡主保证,以后不会再打这块玉佩的主意了。若是有谁惦记这块玉佩,郡主解决不了,可以告诉万某,万某帮郡主摆平!”他很是认真,却打着哑谜。 江荨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万五爷看来的确知道这玉佩的事,可他却不告诉自己。 江荨和贺先生对视了一眼,她缓缓摇头,示意贺先生稍安勿躁。 “敢问万老板与老安康侯之间的关系如何?” 她得知道,这个万五爷是敌是友。 不打玉佩的主意就不代表他就是好人。 她如此机敏,万五爷还是挺欣赏她的,没有再把她只当做一个小女娃对待。 “万某与老侯爷确有交情,恕万某不能透露太多,郡主见谅。” 他含糊其辞,只说有交情,却没有道明是怎样的交情。 没等江荨追问,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郡主可以相信万某,就算看在这块玉佩的份上,郡主有事,万某绝不会坐视不理。” 是看在这块玉佩的份上。 江荨越发好奇这块玉佩的秘密了,可她也知道万五爷不会告诉她,至少现在还不会开口。 她颇有些不甘心,“万老板可否告诉江荨,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成熟?” 这块玉佩是外祖父留给郡主娘的,如果他与外祖父真有交情,应当不会有别的心思在里头。 多次掩盖,应当是为了保护她? 江荨很大胆,并没有怀疑万五爷的话,她得相信自己的判断。 万五爷打量了她一眼,轻笑,“待到郡主羽翼丰满,万某会将全部的秘密都和盘托出。” 意思就是,她现在还太弱了。 也由此证明了一件事,这块玉佩背后的秘密很吓人,或许是一件惊天大秘密也不一定。 而她现在知晓太多,只会束缚她的翅膀,这是万五爷不肯告诉她实情的主要原因。 江荨默然,她知道自己还太稚嫩,不过她不会让自己一直这么弱的! 把玉佩收进荷包中,江荨现在反倒是不那么好奇了,就像是万五爷言中之意,没有能力,知道那么多不是一件好事。 等到她能力强盛起来,不用她开口,万五爷会来找她的。 “多谢万老板肯赏脸,这顿饭算在江荨头上,万老板可千万别客气。” 第二二零章 锦荣救场 毕竟吃饭才是要紧事,说了这么多,却不如一顿饭来得实在。 贺先生一拍手,各色美食便轮番上了桌。 大家都是豪爽之人,也不讲究什么,都放开了吃。 隐约还有万五爷的笑声传出。 端菜的小厮路过,借故停留了一会儿,便进了另一个房间。 “王爷,看样子半日闲和如意坊打算联手了。” 把菜放下,他恭敬的回禀着眼前的人。 “那万五爷最是顽固,平时便喜欢独来独往,现在竟然和半日闲扯上了关系,王爷怎么看?” 说话的是一个八字须的人,眼中满是算计。 他看向一边沉思的容王。 “我听说,有个女子进去了,可查到是什么身份了?” 容王总是要比别人更加敏感一些。 那小厮摇头,“回王爷,那姑娘行事谨慎,小人并不知是何身份。” 容王的脸色渐渐变黑,给了身旁护卫一个眼神,那护卫就让人把小厮给架出去了。 无用的人活不了太久。 “你去盯着,究竟是谁,一探便知!” 他既然来了,就不会白来一趟。 “属下遵命!” 容王心中气愤,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日闯她容王府的也是个女人,接连被打脸,他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敢与王爷做对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他倒是会投机取巧,恭维的话没什么好听的,不过容王却无比受用。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逐渐微妙了起来。 半日闲和如意坊也在不自不觉中,有了一层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万五爷猜到是鸿门宴还会前来赴约的原因,得了半日闲庇护,总归不会太坏。 现在易京八坊,明面上各不相干,其实私底下早就拉帮结派了,有的甚至还牵扯进了大位之争。 如意坊进退两难,和半日闲交好是最明智的选择。 至少,在这场洪流过后,他们不会因此而垮台。 万五爷先走。 江荨紧随其后,刚出了门,陆晴就和她走进了些。 “小姐,有人盯着我们。” 陆晴是高手,通过气息便能分辨出来了。 江荨把头上的斗笠拉低了一些,尽量不让自己暴露。 “先出去再说。” 既然有人敢在食为天明目张胆,那就说明身份绝对不低,想要逃脱,必须得另行办法。 她也不敢退回去找贺先生,唯恐一不小心就连累了贺先生。 陆晴点头,步子都快了许多。 走到楼梯处的时候,后面跟着的人明显就急了,要放他们出去,就不一定能抓到了。 几个人影从四处向她们主仆二人扑了过来,想要擒住她们。 陆晴皱眉,顾不上太多,抱着江荨的细腰就直接从二楼飞了下去。 江荨知道情况紧急,没有慌乱,由着陆晴。 这种情况不能打,很有可能暴露身份,唯一的办法只有跑,跑得越快越好! 这么大动静,食为天早就乱了套,生怕那些拿剑的人会误伤到自己,纷纷往门口挤,想要逃出去。 陆晴就利用这个空档,混入人群中,带江荨逃了出去。 长久见状,就要调动马车。 江荨自然不能再上马车,现在上马车就是自曝身份,她没那么蠢。 过了一小会儿,里面又追出了不少人,长久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大意,驾着马车就去接应她们了。 他好歹也是岐王府出来的,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不缺的。 就在大街上跑来跑去,也不是什么事,要躲就更不可能了。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江荨认识,那是许锦荣的马车。 后面那些人很快就要追上了,她没有选择,双手张开,拦住,马车也就停下了。 掀开车帘,露出了许锦荣那张傲慢的脸庞。 “怎么是你?” 她还以为是什么乞丐拦车,没想到是江荨。 江荨也顾不得什么,爬上了许锦荣的马车。 “先离开这里要紧。” 马上身后那些人就追来了,再磨蹭就走不了了。 许锦荣感觉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听了她的话,让车夫掉了头。 遇上许锦荣,她就和陆晴说好了,让陆晴自己先跑,找到长久跟长久会合,不然她们都跑不掉。 许锦荣看她这一身装扮,颇有一些嫌弃,“你这是什么打扮?丑死了。” 江荨取下斗笠,对着她露齿一笑,就当是这姑娘又嘴臭了。 “此事说来话长,等有机会了再告诉你。” 许锦荣撇嘴,不说就不说,以为自己很想知道吗? 她小孩子心性,江荨也没跟她较真。 “你出来又是所为何事?”今日虽然没下雪,可外面却是极冷的,这会儿功夫,江荨的牙齿都在打架了。 许锦荣又不瞎,自然看出了她的窘迫,把自己手中的手炉给了她暖手。 “呐,免得你再说本小姐小气。” 她明明是关心,却还是嘴上不饶人。 手炉的温度刚刚好,江荨才感觉活络了起来。 许锦荣虽然嘴巴贱了些,不过心还是不错的。 “我听说七皇叔在食为天,我有事找他。” 许锦荣没有瞒着她。 江荨顿时心惊胆颤,她说容王方才在食为天? 难怪会有人追杀她,只怕是容王得了消息,以为贺先生和万五爷私底下要做什么交易。 不料,又凭空出现一个她,容王会放过她才怪! 想着,江荨有些头皮发麻了。 上许锦荣的马车,实在是鲁莽。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在上面了,她便是没有退路。 “吁——” 车夫突然停下,江荨的心也越跳越快,只怕是那些人找来了。 江荨捏着斗笠的手有些慌张,只祈祷许锦荣能靠谱一回了! “小姐,他们自称是容王的人,说有话要问小姐。” 许锦荣看了江荨一眼,她才掀开车帘,顺便把江荨挡了个严实,露了面。 她一露面,那些人都态度总算恭敬了许多,毕竟是温阳公主的女儿。 “你们半路拦下本小姐的马车所为何事?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许锦荣是什么人,还想在我面前撒野不成!” 她一出面,就把那些侍卫吓了一跳,她的态度十分傲慢。 却也很正常,因为这样的许锦荣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许锦荣。 领头的,讪笑道:“小姐恕罪,我等也是例行检查,有人在食为天闹事惊扰了王爷,我等自然不能让那闹事之人就这么跑了,小姐你说是吧?” 他们知道许锦荣和容王最为亲近,这么一说,许锦荣不会撒谎。 第二二一章 你是好姑娘 听到侍卫此话,许锦荣大吃了一惊,在想为何方才江荨会拦她的马车,该不会那刺客就是她吧? 发愣之际,领头的侍卫已经快要掀开另一边车帘检查了。 “慢着!”许锦荣凝眉,他们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香兰一听,也伸手将马车拦住了,不让他们看。 “本小姐的马车,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种低贱之人搜查了?你们回去禀告七皇叔,如果怀疑我私藏了刺客,大可让他亲自来找我!” 许锦荣的语气也是不容置疑的,她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一众侍卫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生来便是皇家郡主,该有的气魄不会丢掉。 说完,许锦荣就放下了车帘,重新坐了回去。 见他们还站在马车前,香兰大声呵斥着他们:“还不快滚!惹恼了我家小姐,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不敢明着议论,不过私下却保不齐。 容王的人当街为难许锦荣,那便是在打温阳公主的脸。 不敢再阻拦,他们只好退到了一边,放许锦荣的马车走了。 有人看见那个神秘女子上了她的马车,可就算是知道,他们没有请示王爷,也不敢贸然和许锦荣做对。 “大人,现在怎么办?”他的品级最高,后面的人都听他差遣。 “你们先跟上去,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我回去禀告王爷。” 稍作安排,他便转头回去禀告实情了,而另外的人就去跟踪许锦荣了。 江荨的一颗心也终于静下来了,她还以为许锦荣会出卖她。 容王在许锦荣心里的位置,她是有所耳闻的,没想到许锦荣竟然会帮她隐瞒。 触及到她的意外的目光,许锦荣冷着一张脸,凑近她身边,把声音压低了些,“在食为天捣乱之人便是你吧?江荨,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她怕江荨撒谎,对她有所隐瞒。 一边是尚且算朋友的人,一边是她最崇敬的七皇叔,该怎么选,不用许锦荣重复。 她的语气颇有一些怒气,江荨也并未在意,许锦荣方才没将她交出去就是帮了她大忙了。 没有胆怯,她大方的迎上许锦荣的双眼,“我说我不是刺客你信吗?” 她是被追杀的人,却被倒打一耙,偏偏还不能多过解释。 “你说不是,那便不是。” 许锦荣别过头,没有再说什么,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荨看着她的侧脸,微微有些失神。 马车缓缓行驶到一个拐角处,便看见了长久,他正站在马车前等着江荨。 江荨下了许锦荣的马车,正想说道谢的话。 “你不用谢我……就当是我在弥补我所犯下的错。” 说到最后,许锦荣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想起在易安寺对江荨做过的事,就一阵羞愧。 江荨并没有同她计较,别人都在因为她丢了郡主身份来睬她一脚的时候,江荨却愿意把她当一个普通人对待。 她知道该怎么做。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江荨就是容王在找的人,不过她却不会说出来。 就当做没有看见过她。 江荨扬起一抹明艳的笑来,“许锦荣,你是个好姑娘!” 许锦荣红了脸,她知道自己并非是真的好姑娘,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她自己也没忘。 她别过脸,有些别扭,“我才不是什么好姑娘……你自己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说完,放下车帘,便让车夫调头离开了。 江荨是目送着她离开的。 “陆晴呢?” 只有长久在这里,而陆晴却不见了,江荨心里还是担心的。 虽说她武功高强,但是架不住容王人多。 长久招呼着她先上了马车,才回答,“陆姑娘和奴才会合后就去找小姐了。” 江荨皱眉,陆晴是知道她在许锦荣马车上,结果却没有跟着她们过来,莫非是遇上什么事了? 虽然担心,但也不能只在此地干等着,江荨让长久先走了,陆晴若无事,自会寻过来,久待了会惹人怀疑。 另一边,陆晴一人对一群人,却一点都没有害怕。 “这下看你往哪儿跑!给我上!”一群人一哄而上,个个手中都把着剑,想要捉拿陆晴。 陆晴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这些人,她还没放在眼里。 要不是为了将他们引开,他们连她的影子都追不到。 “抓活的!” 死了可就大打折扣了,他们这些人想要在容王手下出头,必须懂得主子的意思。 眼看他们已经逼近了,陆晴脚尖一踮,立马就飞了起来,稳稳的落在了屋顶上。 这些侍卫也有些功夫,追了上去,一行人便在房顶上上演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看距离差不多了,陆晴才停下了脚步。 回头看着他们,语气轻蔑,“不跟你们玩了,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留下一句含糊其辞的话,陆晴转身便溜走了,没了人影。 速度快到令人咋舌! 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侍卫,脸上写满了错愕。 感情这女子方才是在耍他们? 想追,又不知道她是往哪儿跑的,他们不敢耽搁,只好回去把实情上报了,顺便把她留的那句话告诉容王。 …… “王爷,锦荣小姐拦着不让我等搜查,还扬言让王爷自己去找她……” 回来禀报的人也很纠结,他明知道许锦荣的马车没那么简单,却还是放她走了。 现在说起来,也有些胆怯。 果然,容王给了他一个眼刀,冷若冰霜,他心惊胆颤,面上却不得不装出镇定来。 “蠢货!这点事都办不好,本王留你何用?” 容王拔剑,指着他的咽喉,再向前一点,他就直接毙命了。 他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 好在有小胡子谋士帮他求了情,“王爷息怒,既然他说锦荣小姐知道那人是谁,王爷何不亲自去问锦荣小姐?” 至于这个愚蠢的侍卫,给点惩戒就好了,总归还是有点用的。 容王听罢,这才放下了剑,饶了他的狗命。 没一会儿,便有人进来禀报:“王爷,人已经请来了。” 说完,便有人走了进来。 “王爷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万某颇有些吃不消。”来人是万五爷,他轻笑,语气中夹杂着对容王的嘲讽。 他刚走没多久,就又被请回了食为天,到了这里他才知道是谁。 他也没多意外,反倒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二二二章 除非己莫为 容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人看了座。 “万老板请!”容王是请他来,态度自然得客气一些。 万五爷面色不改,坐了下去。 他知道容王想说什么,只等开口了。 “万老板是明白人,本王就开门见山了,想必万老板也知道现在北周是什么样的局面,本王想要万老板的支持,不知万老板意下如何?” 真是开门见山,把万五爷也吓了一跳。 容王在他面前说这些,也真是无所顾忌。 他将眼中的不悦隐去,面色平和,“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万某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万某没什么志向,更没那个胆子!万某就当从未听王爷说过此话,定当守口如瓶!” 万五爷不蠢,他就算要寻求靠山,也绝不会投靠了容王。 他如此不识抬举,容王动怒了。 他怒极拍桌,语气冷冽,“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如此不识抬举可并非明智之举,万老板以为呢?” 以命做威胁,如果换做是别人早就请罪认错了。 可万五爷不同,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还真不怕这种程度的威胁。 “王爷说笑了,万某并未冒犯王爷,王爷何谈就要杀了万某?” 容王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也放下了剑。 又亲自给万五爷倒了酒。 “本王就是跟万老板开个玩笑,万老板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拉拢无果,容王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万五爷轻笑,喝下了容王亲手倒的酒,一饮而尽。 而后还将杯子倒过来,以示诚意。 “王爷言重了。” 喝完了酒,容王便问到,“本王有一事不解,万老板可否替本王解惑?” “王爷但说无妨。”他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容王离得近了些,指着隔壁的位置,“方才的女子是谁?这回万老板总不会说自己不知道了吧?” 听他问起此事,万五爷眼睛微眯,“回王爷,万某确实不认识那女子,那女子看起来和半日闲的贺先生关系匪浅,王爷若是好奇,可以去请贺先生来问话,万某是真不知道。” 说到奸诈,万五爷也占了一头。 容王逼问,他却把矛头抛给了贺先生。 若是容王能动八坊之首的半日闲,也不会找他这个老五过来了。 容王的脸色有些阴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万五爷便静坐着,等候容王吩咐。 “万老板和贺先生在商谈何事,还特意来了这食为天?” 既然开了口,容王就不怕多说。 万五爷一直含糊其辞,他早就不悦了。 听他果然还是问起了此事,万五爷挑眉,“前些日子,万某手底下的兄弟在半日闲砸了场子的事,想必王爷也曾听闻。” 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如意坊因此和半日闲结下梁子,这是易京人尽皆知的事,也不用他多说。 容王没说话,他也就继续说下去了,“贺先生前两日约万某来着食为天,想要冰释前嫌,贺先生既然都开了这个口,万某自然没有推拒之理。如果王爷问的是这个的话,那万某说完了。” 仅是一道赔罪宴罢了,无论怎么说也是说得通的。 “仅是如此?”若非忍耐力了得,容王早就一剑斩了他了。 这姓万的分明就是在糊弄他! 万五爷点头,“万某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若王爷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今日之事过后,我如意坊和半日闲便重归于好了。” 一个王爷那么在意商人之间的关系,又不是闲得慌! 万五爷打着哈哈,他虽然不如贺先生那般厉害,不过这死皮赖脸嘛,还没人能和他一较高下。 容王虽然气愤,却也对他无可奈何。 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他便让人请万五爷走了。 万五爷走后,另外的侍卫也回来了。 将他们看到的事尽数告知了容王。 说那女子是从后面窜出来的,和许锦荣无关。 “除非己莫为?莫非她是掌握了王爷的什么证据?”小胡子默念了一遍,却想不出是谁。 容王揉了揉眉心,方才说是许锦荣知道是谁,现在又说与她无关。 纵然是容王,也忍不住头疼。 还是说,根本就是一个计谋? 他做过的事就多了,不过都处理得一干二净,是不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的。 “回府!” 容王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真去找许锦荣问个清楚。 谋士和一众侍卫都不敢再触他的霉头,只敢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回了蘅芜院不久,陆晴也回来了。 江荨简单的问了她两句,见她没事也就松了一口气。 “小姐,奴婢看见一行人带万五爷去了食为天,你说他会不会……” 万五爷面相看上去并不像正派,给人的感觉阴险狡诈多一点。 所以陆晴很怀疑,本想跟上去的,不过引开跟着许锦荣的刺客要紧,加上容王的实力在她之上,她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江荨下意识的摸了摸荷包里的玉佩,摇头,“不会。” 万五爷见到玉佩的反应太激动了,她虽然不确定万五爷是好是坏,不过她知道,万五爷不会害她。 这就足够了。 听江荨这么笃定,陆晴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她也没有再问了。 玉佩的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江荨只需要将玉佩保管好,等着万五爷给她揭开谜底就是了。 没多久,贺先生和万五爷在食为天和解之事就传遍了易京。 如意坊有了半日闲的庇护,气焰更加嚣张了。 冬日冷风萧瑟,她除了和江妍待在一起看书,刺绣之外,就没有出过府。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样,在江妍的院子里练字。 江妍这里的东西比她齐全,可以直接上手。 她在练字,江妍便在做女红,与以往不同,她这次做的是鞋。 还是男人穿的鞋。 给谁做的自然不言而喻。 “大姐姐你帮我看看,荨儿的字可有什么长进?” 她心中很烦躁,写了两三个字就拿到江妍跟前晃,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事出起因还是那宗林。 在江管家的故意刁难下,他却没有入了套。 如今做了掌柜,就觉得自己威风八面了。 若是说他安分守己也就算了,可他现在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宗林了。 什么巴结权贵,出入风雪场合,他一样也不带落下的。 他到底是什么样,自然不会让江妍知晓,一张巧舌如簧,把江妍哄得五迷三道。 江管家不敢把实情告诉江妍,也知道说了她也不会信,便告诉了江荨。 第二二三章 好歹是个姑娘 江妍偏头看了她的字一眼,眉头轻蹙,“荨妹,你的心未静。” 所以现在她的字格外的潦草,没有半分美感。 江荨嘻嘻一笑,作势就要拉她起身,“荨儿想听大姐姐弹琴了,听大姐姐弹琴荨儿的心就能静下来了。” 只要不让她给宗林操心,什么都好说。 她的要求,江妍不会拒绝,嘴角泛起宠溺的微笑,点头同意了。 江妍让巧玉把琴取了来,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我的琴技不及二哥哥,荨妹可别嫌弃。” 江妍说的是实话,她琴棋书画都不逊色,但绝对算不上精通。 比如她的字不及江荨,琴技不及江凌。 江荨吐了吐舌,趁机问她,“大姐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宗表哥一直在骗你,你会怎么办?” 明示不行,只能暗示。 江妍面色不改,没在意她话里的意思。 “他不会骗我的。” 江荨顿感挫败,宗林是江妍初次动心之人,她对他有着特殊的包容。 巧玉也把她的琴取来了,琴很古朴,虽不及江凌的古琴,却也是难得的好琴。 试了试音色,江妍的琴声便从指尖倾泻而出。 她的琴声,不似江凌所喜欢的那种大气之风,却也并非小女儿的那种情长。 江荨在她的琴声中,听出了小桥流水,深林幽涧的静谧之感,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院中的丫鬟们也听得入迷,小姐并不经常抚琴,难得一次,是他们的耳福。 曲毕好一会儿,江荨才从方才的琴音中走了出来。 “荨儿虽不懂琴,可荨儿却听得出来,大姐姐的琴技又精进了不少。” 江妍有一颗慧心,只要肯钻研,没什么能难倒她。 江妍轻笑,她并不在意这些。 能拿得出手就已经足够了,她更喜欢读书。 有她在,江妍也没能继续她的针线活。 磨了她一上午,才算作罢。 离开之前,江妍把自己收到的请帖给江荨看了。 “这是卫家小姐下的请帖,她组织了一场诗会。”邀请她前去参加。 江荨接过看了一眼,确实是诗会的请帖,不过这下帖之人倒有意思。 易京姓卫的只此卫皇后母家一家,那日在四方书院与徐墨涵为难的卫登便是卫家公子。 而下帖的卫家小姐,更有意思。 她并非是梅苑的学生,而是与孙妙珠同苑的杏苑学生。 如果江荨没记错的话,上次在她生辰宴上,那卫家小姐也来了的,也参加了行酒令,只不过没坚持三轮就出局了。 她竟然会组织诗会,这可不就是反常嘛。 “什么时候的事?”江荨并未收到请帖。 江妍把请帖收好,回答了她,“你过来之前。” 卫家身后是卫皇后,她要是不去的话,就显得很不识抬举了。 听罢,江荨点头,便没有再问了。 江妍文采斐然,卫家小姐既然要办诗会,必然不可能漏掉江妍。 诗会上以文会友,说不定她还有可能多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严格来说,江妍并没有什么朋友。 只是因为她那双眼睛,没有人想和她做朋友。 “荨妹,你随我一起去吧。”江妍抿唇,还是说了出来。 倒不是害羞,而是她觉得这诗会不简单,有江荨随她一起,她也能安心一些。 “好。”她的要求,江荨也不会拒绝。 回了蘅芜院,她才发现,是多此一举。 原来她也收到了邀请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估计哥哥也收到了。 寒冬里的诗会,可不是那么的受欢迎,如果不是因为卫皇后,肯赏脸的估计没几个。 诗会定在三日之后。 “陆晴呢?”她正想让陆晴去帮她办一件事,结果那丫头就没了人影。 挽玉是和她一同回来的自然不知道,不过桃叶也摇头,表示不知。 “兴许陆姑娘又去练功了。”想了一下,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而桃叶口中练功的陆晴,却已经不在江家了。 “你是什么人?”陆晴蹙眉,一开始她的确在屋顶上练功,不过突然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从他的气息也能分辨出,此人是个高手。 陆晴又手痒了,提起剑便追着他过招,现在在何处她都已经不知道了。 看着面前目光不善的姑娘,于洋也皱了皱眉。 反问她,“你又是何人?” 在江荨的屋顶上练功的陆晴落到于洋眼里就是她在鬼鬼祟祟。 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多说也无益。 陆晴提剑,逼迫于洋同他过招。 可于洋压根就没打算跟她打,处处躲闪,她的攻势太猛,于洋还受了点皮肉伤。 于洋一直都在观察她的招式,他总觉得他在哪儿见过这路数。 被她追着打了半天才记起来。 “你是谢宁的人!” 他很肯定,谢宁身边有个护卫,跟她的招数相差不大,却比她要更加精进一些。 至少,他在陆远身上占不到便宜。 陆晴凝眉,他究竟是何人?怎么突然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不过她没急着承认,反而是加快了手里的攻势。 “你管你姑奶奶是谁的人,碰上了我算你倒霉!” 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于洋嘴角微翘,她的脾气还挺大。 他方才已经摸清了她的路数,陆晴这下连他的衣角都未碰到。 眼见局势变了,陆晴也不傻,正要摸出腰间的毒药,她打不过,可不代表就没有别的招数了。 兵不厌诈,她没觉得自己卑鄙。 不过,她刚摸到毒药的位置,就被于洋给揽到怀里了。 将她的手死死的按住了,任她怎么挣扎,也动不了。 陆晴只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他比陆晴正好高一个头,她抬头,额头就能抵着他的下巴。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人的功夫在她之上,先前一直装模作样,为的就是寻她的破绽。 于洋挑眉,“姑娘,现在占下风的是你吧!” 这么嚣张,让他又想起了谢宁身边的护卫,果然谢宁身边的人都这么傲的吗? 他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额头上,有些温热。 陆晴现在只剩下羞愤了,被一个男人圈在怀里,不仅没有面子,还丢了里子! 她再怎么凶悍好歹也是个姑娘,这么亲密,她也会脸红。 瞧着她耳根子渐红,于洋这才惊觉,他有多唐突。 在她脖子后面点了定身穴,她就不能动了。 于洋在她手按着的地方,摸出了她藏的毒药。 第二二四章 如此轻浮(谢赏) “想使毒?”于洋就当着她的面,把几包毒药,收到了他自己怀中。 陆晴翻了个白眼,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他知道这几包毒药有多珍贵吗? 他这是在捅她的心窝子! 陆晴想生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我知道你是谢宁的人,在二小姐院中,想必也是受谢宁之托,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是敌人。” 他还没必要跟陆晴纠缠不休,他是受清世子之命,前来传消息给江荨的。 被她当做是图谋不轨之人,解释清楚就行了。 陆晴这才反应过来,“你是清世子派来的?” 于洋点头,默然了。 原来是一场乌龙! “那你还不快给我解开!”陆晴凶狠的瞪了他一眼,站着不能动的感觉太憋屈了。 以往都是她捉弄别人,现在倒是反过来了,被这贱男人捉弄了一番。 于洋蹙眉,却还是将她的穴道解开了。 刚能动,她就把手伸到他跟前,“把东西还我!” 这几包毒药她自己都没舍得用,就被他没收了,她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谁知,于洋并未有还她的意思,“那可不行,你会使毒,我岂能还给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于洋可不会做。 陆晴咬牙切齿的盯着他,这贱男人也太贱了! 她没好气的说道,“你都说了,我们不是敌人,我为何还要再下毒,快还给我!” 她只想要回她的毒药,这几种毒药的制作方法很繁复,并非轻易就能制好的。 于洋略微想了一下,也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还比了个手势。 “一包十两银子,一共五包,五十两,你拿五十两银子给我,我就还给你。” 他面上笑嘻嘻的,要银子的那副嘴脸,让陆晴恨不得吃了他! 她自己的毒药,还得花银子买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打是打不过了,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主意。 “算了,你想要,那姑奶奶我送给你就是了。你过来点,我同你说个秘密。” 于洋很自觉的就后退了两步,这姑娘不好惹,一看就是在算计他,他才不会上当! 陆晴气得要死,用鄙视的眼神将他从上看到下,“我的毒药都被你收走了,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还在害怕什么?” 用余光撇了他一眼,啧啧了两声,“没想到清世子的侍卫竟然怕我一个女子,真是给清世子丢脸!” 激将法这一招,屡试不爽,虽然于洋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他好歹也是男人,怕女子一说,若是被传出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也就大着胆子,靠近了陆晴。 陆晴双手环胸,这人够警惕的,看似离得很近了,不过却留了后招,她要是出手,他随时能反过来制服她。 “再过来一些,你姑奶奶要说的可是机密,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你担待得起吗?” 于洋压根就没在意她所说的机密,要是真是机密,她还会在这儿说? 不过是想看她在玩什么花招罢了。 又离她近了些,这次两人都快要靠在一起了。 陆晴抬头,他那张贱脸近在咫尺,她嘴角轻翘,踮脚,亲在了他的唇上。 于洋石化,整个人都傻掉了。 也不知作何反应,陆晴趁机伸手捧住了他的头,不让他分心。 不过她明显也很生涩,撬了半天他的唇,他却死咬着不让她得逞。 陆晴都要吐血了,一只手在他脖子上掐了一下,他一吃痛,就张开了嘴。 正是机会,她把藏在嘴里的毒咬破,与他追逐着。 他不知陆晴到底想要做什么,却在这份柔软中迷失了,直到他舌头上传来了一阵酥麻的感觉。 他还没反应过来,陆晴就将他推开了。 她的脸上还有两抹不正常的红,耳根子红的跟血滴子一样。 她毫不在乎的用手背将嘴角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他的口水擦掉。 “你……你怎么如此轻浮!”一肚子的话,结果出口却是这么一句。 陆晴环胸,看着他脸上那不正常的红晕,一顿鄙视。 虽然她也有些不自在,不过她是女侠,只是扭捏了一下,就学了贺先生那一套。 调笑他,“你方才不是挺享受的吗?” 贺先生总喜欢拉着她师兄去花楼,他们不让她跟着,可她悄悄去过。 参观了花楼,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不让她去的原因。 该看的不该看的,她也都看过了。 不过像刚才那样,她也是鼓起勇气才敢的,她光顾着忐忑了,感觉什么的,一概不知。 不过看这贱男人的反应,他应当是享受其中的。 便宜他了! 于洋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有一种不适感席卷全身,每动一下,都是锥心的疼。 他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是在下药,她嘴里藏了毒! “你真卑鄙!”他的声音都沙哑了,听起来很是痛苦。 陆晴点头,“卑鄙一点有什么不好到?你这家伙现在不是落到姑奶奶我手里了吗?” 她笑得灿烂,那张清纯的脸在纷飞的雪花中,更显得清丽动人。 不过于洋无暇顾及她的美,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还端正的站着,不过就是死撑而已,陆晴看在眼里。 她对自己的毒药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也吃了毒药,不过她自己就炼药之人,不会像他那么快就毒发。 “解药!”他咬牙切齿的,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 陆晴吐舌,随之微笑,“不好意思,解药还未研制出来。” 有也不会轻易给他! 谁让他刚刚冒犯她的?就让他再痛苦一会儿好了。 他已经无力动弹了,剑插在地里,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 陆晴在他身边转圈圈,把他怀中的毒药又拿了回来。 他连瞪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陆晴得意。 “记住了,你姑奶奶名叫陆晴,以后见着我态度好点!” 于洋把陆晴这个名字默念了好几遍。 他额间的细汗越来越多,像是刚从水里上来的,狼狈极了。 最后再看了她一眼,终于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幸好陆晴在一旁,接住了他。 “你说说你,早点晕过去不久行了?浪费时间!” 陆晴将他抗在肩上,就离开了。 她是习武之人,带一个于洋走,轻而易举。 在易京城窜来窜去,陆晴也终于找到了那老头的栖身之所。 “老头!快开门!” 虽然大门紧闭,不过陆晴知道老头在里面。 老头为了防止有人闯入,在周围布了毒,她可不敢带着这贱男人翻墙。 第二二五章 对她负责 话音刚落,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眼望过去,却没有看到有人。 “老头,你别藏了,再不出来,你家徒儿我就要走在你前头了!” 她明显能感觉到身体发虚了,原本可以再多撑一会儿的,不过她扛着一个大男人跑来跑去,加快了毒发。 一阵风过,她面前多了个老头。 此人正是邱神医。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邱神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她一吃痛,倒是清醒了不少。 在她和于洋身上打量了一下,邱神医恨不得吃了趴在陆晴背上的于洋。 那毒是藏在陆晴嘴里的,他既然中毒了,他们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你是我的徒儿,我还指着你给老头子我送终,不过他胆大包天,敢轻薄于你,我不仅不会救他,我还要杀了他!” 说着,邱神医就把他从陆晴手里抢了过去。 陆晴毒发,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师父把于洋提走了。 “老头,是我故意捉弄他的,你别冲动!” 要是真把于洋给杀了,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邱神医没回头,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去药房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不仅要配解药,还要教陆晴如何制解药。 这丫头虽然聪慧,不过还是差了点火候,不然她也不会沦落到把自己算计进去的地步。 陆晴看着自家师父脸上的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师父不会真要了那家伙的命。 她扶着墙,慢慢的摸去了邱神医的药房。 邱神医把于洋扔到了地窖里的寒潭中,本就是极寒的冬天,寒潭的温度可想而知。 本来晕厥过去了的于洋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他冷得抱着身子发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看了周围一眼,只有一个青衫老头,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酒壶,看他看得津津有味。 而他的衣服,被老头拿来当软垫垫在了屁股下。 也不知是羞愤还是太冷的缘故,于洋两颊通红,盯着眼前的老头。 “你这小子的根骨倒是不错,不过比起陆远,你还是差了些。” 换做是寻常人,早就毙命了。 他身体里的毒竟然还未蔓延太远。 听到陆远这个名字,于洋变了脸色,他自然认识陆远,他不及陆远,这是事实,也是他的不甘。 “你是何人?”他记得陆晴给他下了毒,然后他晕过去了,醒来却是在这里,陆晴则不见了人影。 邱神医指了指自己,“我?如果你是问我的名号,那江湖人称鬼见愁的就是老夫了。” 他笑眯眯的,看上去倒是一副慈祥模样。 陆远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邱神医在百姓心目中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可在江湖中,他则是以毒闻名的。 他制的毒,有好一些都挂在聚宝阁,甚至一货难求。 能救人也能杀人,他还有一个更大的名号——鬼医。 于洋顿感头皮发麻,自己怎么会来了这儿? 想逃,可身上完全使不上劲,不然他也不会待在冷冽的寒潭中了。 “在下乃是岐王世子身旁的护卫,无意冒犯神医,还请神医莫要怪罪!” 如果可以的话,帮他把体内的毒解掉那就更好了。 邱神医轻哼,“你没冒犯我,可你冒犯了我的乖徒儿!我可不认什么世子不世子的,扯那些没用,你既然轻薄了我徒儿,那你就得对她负责!” 他动过杀心,不过看这小子确实不错,也容貌端正,配他那傻徒弟刚刚好。 于洋腿软,陆晴的师父是邱神医? 他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听到邱神医要他对陆晴负责,他忍不住嘴角抽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要是敢点头,他敢打包票,陆晴会吃了他! “神医,那只是一个误会!”他既没有贼心,也没贼胆! 邱神医鼻孔朝天,指了指寒潭,“别扯那些没用的,你要不答应,那也简单,老夫就先走了,你自己在这儿自身自灭吧。” “对了,再有半个时辰,你就彻底没救了,那毒药是老夫采了不少剧毒之物制成的,估计死相会很难看。” 这明摆着就是威胁了。 于洋沉下了脸色,眼前的老头是鬼见愁,他不会捉弄他。 邱神医都要走出去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叫住了邱神医。 “我答应!” 保命要紧,又不是他答应了,这事儿就成了。 陆晴分明就是个不服管教的小辣椒,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也就想明白了。 与其嘴硬,不如先妥协,容后再解决这件事。 邱神医这才笑意盈盈的转身。 “这就对了嘛!”把于洋的衣衫扔给了他,他浑身无力,也只能随意将衣衫裹在身上。 “年轻人,你叫什么?”他问的是名字。 于洋沉声回答,“于洋。” 仅两个字,却说出了于洋的傲气。 邱神医将他的名字念了几遍,笑了,“这不是巧了么!你于家堡和那丫头的师门本就是宗亲,算起来,也算是一桩美谈!” 江湖虽大,可联系却紧密得很。 听邱神医说于家堡这三个字,他皱了皱眉,“我不是于家堡的人。” 或者说,以前是,后来就不是了。 邱神医看在眼里,倒没有再说下去了。 在寒潭中泡了有一会儿,于洋能自己走,虽然每走一步都有些许的艰难,不过他底子不错,还能坚持。 跟下邱神医身后,于洋也去了药房。 他身上的衣衫是随意围成的,壮硕的胸膛和两条有力的腿还露在外面。 寒风呼啸,冻得他直打哆嗦。 邱神医也没管他,只是在前面带路。 到了药房,陆晴已经在准备药材了,制药还得交给邱神医来完成。 推门,陆晴一眼就看到了衣衫不整的于洋。 纵然她刚看到就别过了脸,不过她还是脸红了。 男人的身体她早就看过了,连那档子事,她都知道,不过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她还是顶不住的。 于洋也不好意思,可他没那个精力去将衣服穿好。 药房中药香味浓郁,他甚至已经昏昏欲睡了。 “老头你作甚将他也带来?” 陆晴有些气急败坏,将解药制好送去给他服下就行了。 结果这糟老头子可好,将他带来了。还是以这副模样,是真不把她当做女孩子? 两个年轻人羞得满脸通红,偏偏邱神医语出惊人。 “反正你们早晚都要成亲,在意那么多作甚?” 第二二六章 笨蛋 陆晴一头雾水,老头在说什么,她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邱神医假意咳嗽了两声,没有同她扯皮。 “准备炼药,那小子只有半个时辰了,再拖下去,就只能等着无常来索命了。” 邱神医不再嬉皮笑脸,神色也颇为严肃。 制解药并非一道简单的工序,一般来说都得好几个时辰,甚至几天几夜才能制好,可现在救于洋迫在眉睫,邱神医表示压力很大。 陆晴也认了真,虽然她不喜欢于洋,可他体内的毒是她下的,她怎么也得救他一命。 师徒俩配合得很默契,有条不紊。 偏偏是于洋没坚持住,晕倒在了门前。 邱神医忙着制药,只有陆晴去管他了。 “笨蛋!”陆晴看着地上嘴唇冻得发紫的于洋,忍不住出声骂他。 他衣衫不整,所以不敢进药房,只好站在药房门口。 本就中毒了,寒气再入体,就是他这样的习武之人也是吃不消的。 无奈之下,陆晴只好将他扶起来,这人的身子硬得跟块铁似的,她趁机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他也没什么反应。 陆晴撇嘴,将他拖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很讨厌他,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他。 给他盖了两床被子,他的脸色终于才有所好转。 幸好这人没有染上风寒,不然还有得磨。 她要走,于洋却拉着她,不让她离开。 嘴里哼唧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背叛什么的。 陆晴咋舌,看来这家伙也有故事。 被他牵着手,陆晴也走不了,只好坐在床边,照看他。 她心想,这人睡着的时候倒是不那么令人讨厌。 想到了之前那个不算吻的吻,她微微有些失神。 只是越想,她的头也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中,她竟然也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而于洋却不见了人影。 “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笨了?我都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能随意吃解药,你还不听,这都睡了一天了你才醒!” 邱神医抱怨着,真是恨不得将刚才说过的话在她脑袋上打个洞装进去! 陆晴在药房的时候,就自己找了解药吃,没想到差点吃出了事。 他把解药送过去的时候,才惊觉这丫头干了什么蠢事。 那小子吃了解药就翻脸不认人,只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就走了。 邱神医拦不住他,只好看着他离开。 陆晴之前中的毒是解了,可因为假解药和毒结合又滋生了另一种棘手的毒,邱神医忙活了大半晚上才将解药制了出来。 陆晴吐舌,不服输,“我这不是在考验老头你的医术有没有退步嘛,看来,老头你的鬼医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夸了他一波,邱神医睨了她一眼,也就没说什么了。 她翻身就要起床,睡了一天,小姐该担心了。 “老头,我改日再来看你,我得回去了!” 她答应了公子,会保护小姐的安全,也不知道这两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她一说起这个,邱神医就气。 他堂堂鬼医的徒儿,跑去给人家做奴才,这是何道理? 她昏睡的时候,江荨来看过她,还带了许久东西。 邱神医欣赏江荨,可不代表就同意让陆晴给她当奴才。 看他臭着一张脸,陆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师父,我既然答应了公子,就不能言而无信,而且小姐很好,她是把我当朋友的,我不傻。” 只有严肃说事的时候,陆晴会唤他师父。 她说的是实话,江荨并没有把她和挽玉以及桃叶放在一个层面。 她们终究不同。 她这般坚持,邱神医也管不住她。 况且是谢宁开的口,他也不好说什么。 “也罢,就随你去吧。”邱神医叹了叹气。 陆晴总觉得师父有什么秘密,可她又不好过问。 一步三回头,最后看了邱神医一眼,她才走了。 回到蘅芜院,江荨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好些了么?”她是知道陆晴中毒的消息的。 昨日于洋过来传信的时候,她就知道所有事了。 不过于洋说的含糊,只说陆晴失手,才导致他们俩都中毒了的。 也是于洋告诉她,邱神医的住处的。 陆晴点头,江荨如此关心她,她心里是感动的。 “多谢小姐关心,奴婢已经没事了!” 见她确实活蹦乱跳的,江荨也就放心了。 清世子是告诉她,容王和东苍确有苟且,不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还得细查。 不过那就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该管的事,江荨明白,那是不想让她被连累。 容王有多可怕,她不是不知道。 既然清世子都这么说了,她领情就是了。 今日一早,就有消息传出,说是有一女子上容王府行刺,容王追出去,却发现那女子是东苍的暗探。 容王大发雷霆,就地把那女子给处死了,却没有再追查她身后的东西。 朝中就免不了起了一些猜疑,不过他们也只敢私下议论。 真要有谁敢摆到明面上讲,只有一个下场。 有很多人也是心照不宣罢了,毕竟现在的局势也很明确。 江荨只知道,她的危机解除了。 —— 一大早,挽玉就把她从被窝里捞起来了,正是来到了诗会这天。 她不热衷这些东西,不过既然下了请帖,她怎么也得去看看。 挽玉在她头上一顿捣腾,还翻出了不少的金饰。 “不用那么麻烦,简单一点就好了。” 多了她脖子疼,而且她现在还太小,不宜花枝招展。 “小姐,你忘了?那卫小姐先前说过你的坏话。而且小姐是郡主,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夸张!” 一个半大孩子不至于艳压群芳,可怎么也不能让人轻视了。 江荨轻笑,她都忘记了的事,挽玉这丫头竟然还记得。 她和卫家小姐并非没有渊源,这事儿还是陈家没落败之前发生的了。 陈远舟人长得周正,小姐们大都喜欢和他来往,其中就有卫家的嫡小姐卫姝。 她和陈远舟有婚约,碍了不少人的眼。 卫姝说她长的丑,还没一个庶女漂亮,那庶女自然就是江姒了。 过去这么久了,她差点都忘记还有这茬。 那日生辰宴上,卫姝虽然来了,不过她却不敢凑到她眼前来,怕她旧事重提,落了自个儿的面子。 挽玉不动,她便伸手亲自摘了一些东西。 “这样就行了。” 她坚持,挽玉也只有听令了,没有再给她头上加东西。 第二二七章 理应保护她 还是江凌在前面护航,她和江妍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她这次就没带陆晴了,虽然刺客危机解除了,可万事小心一些更好。 诗会上无非想在文采方面争个高下,证明自己的才学。 她没兴趣参加,那自然也不会关心流言蜚语。 估计卫姝邀请了不少人,很多马车都在朝卫家赶去。 亏得卫家是皇亲国戚,宅子大。 江妍今天穿得素雅,浅色的衣服外加了一件雪白的斗篷,头上也没有繁复的视频,不过即使这样,也掩不住她那倾城的容颜。 江妍很快就及笄了,她的容貌也越来越惹眼。 只怕是还会遭来不少嫉恨。 看她瞧得认真,江妍歪头看了她一眼,“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江荨回神,嬉笑,“没什么,只是大姐姐太美了,荨儿情不自禁就看入了神。” 江妍有些羞涩,却显得她更加动人心魄了。 没有再逗她,因为已经到卫府了。 卫府门口有不少人,他们下了车,果然惹来了不少注视。 当然,多是看江妍的。 江凌把请帖交给守门的家丁看了,立马就有人引他们进去。 “原来是昌平郡主!二公子,江姑娘,请随小的来。” 尊卑有序,江荨不止是郡主,还是有封号的郡主。 诗会属于文人逗趣,男女不分席,以往的诗会出头的都是男子。 不过到最后拔得头筹的男子,会将自己得来的彩头尽数送给来参加诗会的女子。 这样既有了名声,也讨了女子欢心。 “昌平郡主到!” 她一到场,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低于她品级的都得给她行礼。 在场的自然也有大人物,比如太子殿下,和几位公主。 江荨可不敢托大,和江妍以及哥哥江凌过去给太子殿下以及几位公主行了礼。 太子很随和,“不必多礼。” 江凌和太子关系好,他们自然在一起说话。 只是太子的余光时不时会撇向江妍,他隐藏得好,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几位公主虽然不喜欢江荨,不过碍于清世子和岐王,她们也不敢对江荨如何,表面看上去倒是挺和谐的。 唯有三公主,她指着江妍,又看了看沈芙,一副很纠结的模样。 “你和沈姐姐都好漂亮,可是珺儿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更美一些。” 她还颇有一些苦恼,嘟着嘴。 在场的小姐都在看笑话,谁不知道沈芙为了当太子妃,所以和三公主这个傻公主走得近。 现在三公主把她和江妍放在一起比美,沈芙微微变了脸色。 可她神智有问题,也不能同她计较什么。 江妍倒是没在意,只回答说是自己不及沈芙。 沈芙是公主的女儿,她得谦虚。 “三公主,美不一定非要分个高下,公主以为呢?”江荨可不想让沈芙恨上江妍,及时制止三公主才行。 三公主似懂非懂,江荨的装扮又实在讨喜,她便和江荨说起了话。 “你是谁?珺儿怎么没见过你?” 她被养在深宫,平时除了太子殿下会将她带在身边,她哪里也去不了。 自然也不可能认识江荨。 “我叫江荨。三公主你很可爱。” 三公主无害,真就纯净如孩童一般。 被夸了,三公主笑得很开心。 “那我能叫你荨儿吗?我叫珺儿,不是三公主。” “好啊。” 她和江妍一般大,叫自己荨儿也不吃亏。 她们聊得正欢,许锦荣阴测测的凑了过来。 “不会吧你,跟一个傻子也能聊得这么起劲!” 许锦荣以前就不喜欢三公主。 被许锦荣说是傻子,三公主低着头,没敢抬头。 江荨嗔怪的看了许锦荣一眼,随后才拍了拍三公主的背,轻抚。 “她说的话不算数,珺儿很聪明,才不是傻子!” 和她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三公主这才又抬起头来。 只是看着许锦荣的眼神带了幽怨,她虽然形同小孩子,可有没有恶意,她还是分得清的。 安抚好了三公主,江荨才对许锦荣说到:“你是她表姐,理应保护她,而不是和别人一起说她的闲话。” 虽然有些多管闲事,不过江荨知道,许锦荣会听的。 温阳公主早晚会倒台,许锦荣之后想要风光活下去,就得把性子改改。 说句直白的,就是把三公主照顾好了,太子殿下都不会苛待了她。 许锦荣做了个鬼脸,却没有再说了,好歹也算是听进去了。 诗会很快就开始了。 参加的人不少,卫姝还给她也发了牌子。 她本想不参加的,不过三公主抢先把牌子拿给了她。 没办法,江荨也只好凑了这个热闹。 有江妍和许锦荣在,不少的小姐都拒绝了,纷纷表示自己只想凑个热闹。 小姐们这边情绪不高涨,男子那边倒是挺热闹的。 在诗会上出风头这种事,他们不愿意错过。 牌子都尽数发完了,卫姝正要宣布开始。 “有这么热闹的场合居然不请本世子?给本世子也拿一块牌子!” 话音刚落,就见一袭红衣从他们眼前掠过,落地后正是到了江荨身边。 众人唏嘘,清世子竟然也会来这种场合凑热闹。 谁不知道清世子是易京第一纨绔,恐怕连几个大字都是不识的,参加诗会,是打算给岐王丢脸不成? 卫姝和卫登兄妹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并未给清世子发邀请函,只怕清世子会在心中记他们一道。 江荨不自觉勾起了嘴角,不请自来,是他的特点。 见他们不动,清世子挑眉,一双凤眸微眯,“怎么?不欢迎本世子?” 岂敢啊!反应过来,众人连忙给他行礼。 清世子也没让他们免礼,反而坐去了太子身边。 嬉皮笑脸的拱手,“殿下也忒不够意思了,这种场合怎能少了本世子?” 太子轻笑,“你清世子想去哪里还需要请帖?” 他能来此诗会,算是给诗会长脸。 就算没有请帖,也不会有人没眼色到要将他给赶出去。 清世子也笑,“是这个理。” 又环视了一圈低着头行礼的人,大手一挥,道:“不必多礼了,本世子就是凑凑热闹。”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们可不敢真的忽视清世子。 不止清世子,就连太子殿下也下场了。 原本想出头的,这会儿也得斟酌一下了,抢了太子殿下的风头,属于自毁前程。 卫姝让人给清世子递了牌子,他既然要玩,就随他的意。 第二二八章 出尽风头 诗会很快就开始了。 一开始的诗会原本只是为了交流,不过后来就渐渐就变成比试了。 诗会的规则也很明确,一共十轮,每一轮都有特定的主题。 参加的人要以给出的主题来作诗,但不能署名,最后由大家公开评选出最好的一首。 胜场最多的,就能拿到最后的彩头。 第一场的主题是雪。 外面正是下着鹅毛大雪,这个主题倒也应景。 还有专门侍弄笔墨的丫鬟,很是周到。 不过江荨还是习惯挽玉在一旁,便让那丫鬟退下了。 她是郡主,也没人敢说什么。 都想在这第一场出风头,所以想的极为认真,之前许锦荣如此。 她就在江荨身侧,她的小表情江荨全都看进去了。 “荨儿,你怎么不写啊?” 三公主和她认识之后,就黏上她了,一口一个荨儿,很是亲昵。 江荨握着狼毫,却始终没有下笔。 有好多人都已经把自己所作的诗呈上去了。 “不急。” 雪这个主题很普通,能写的也很广,她自认没那个本事在这么多才子才女中脱颖而出,倒不如多观望观望。 不止是她没动笔,清世子也是。 香快燃尽的时候,江荨才动了笔。 脑中有构思,随意动笔就能成诗。 三公主不知道她写的什么,却很捧场,“荨儿最厉害了!” 江荨微微笑,和她玩起了小游戏。 清世子是最后一个递上去的。 收他宣纸的丫鬟的神色很古怪,却没敢多做表情,赶紧收下去了。 紧接着就是第二场了,以防被人认出字迹,所以是最后才评价。 第二场是咏梅花,也很普通。 直到最后一场,才来了一个真正有难度的主题,是以志气为主题的。 对男子来说,倒是不算棘手,可女子这边就颇有一些难度了。 女子的志气,她们自个儿都搞不明白,更别说以此作诗了。 不少小姐都在说是卫姝故意为难,卫姝表示无辜,这些主题还真不是她拟的,替人办事,她也难做。 江荨来了兴趣,她虽然没什么志向,可谢宁有。 她这次没有再观望了,提笔就写下了几行诗,行云流水一般。 众小姐这边都还在冥思苦想,而江荨已经将宣纸递出去了。 连许锦荣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又在搞什么鬼? 江荨对她扬起了一抹微笑,就看了一眼江妍。 江妍紧随其后,脸上更多的是从容。 看来没将她难倒。 男子那边倒是快,写完后,个个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 不说孤高自负,可那股独属于读书人的傲气,他们是不缺的。 清世子还是最后一个,丫鬟仍旧是不变的古怪脸。 都写完了,就只剩下评判。 卫姝让人将他们所作之诗都展示了出来,让他们自己去裁决。 因为没有署名,大家都不知道谁是太子殿下所作,很是苦恼。 不过当他们看了诗之后,就更加苦恼了。 有才学的太多,实在难分伯仲。 更有意思的是,在众多诗当中,有一个人不走寻常路。 他不仅写诗了,还在纸上作了画。 拿第一个主题雪来说,那人在纸上画了一个女孩站在雪中的场景,美则美矣,就是配的诗句太丑,字更是惨不忍睹。 他们也不傻,那画中的姑娘摆明了就是江荨,而主人嘛,没有别人,自然就是清世子了。 江荨一头黑线,清世子还真是出尽风头,不仅自己出了风头,还要拉着她一起。 场上场下众说纷纭。 正是因为如此,清世子的鬼画符居然能和挑选出来的佳句一较高下。 他们一致认为是清世子更胜一筹,毕竟说谎不会被雷劈。 局面就是这么个局面,人惹不起,捧着还不行吗? 谁料,清世子完全不领情,让人把他“画”的诗,全部取了回来。 “你们继续吧,本世子说了只凑热闹。” 看看就得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昧着良心还真不好受。 幸好人世子有自知之明。 但清世子退出之后,也很难办,剩下的诗中,实在难分高下。 江荨颇有一些诧异,自己竟然也有好几首在里面。 江妍不用说,每一首都在,姐姐的字,她再熟悉不过。 而许锦荣,则差了一点,和她入围的差不多。 徐墨涵也是一样,相当于没有胜算。 江荨还找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哥哥江凌的。 刚好江凌看了过来,对她微微一笑。 江荨便明白了,哥哥压根就没在意过这个诗会,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出风头这种事,他不感兴趣。 他更在意的是,来年春闱。 剩下的,江荨就不认识了。 徐墨涵知道自己没希望,她也没在意,权当自己是长见识了。 最后还是太子殿下亲自评判的,因为太子殿下压根就没参加。 众人都以为太子殿下也参加了,毕竟他确实动笔了。 悔不当初可以说是男子那边的真实写照了,要是他们知道太子殿下没参与,肯定卯足了劲。 就不至于是中规中矩,一点风头都没出到。 前九个主题胜出的都是江妍,而最后一个主题胜出的则是江荨。 能胜出江妍,江荨也是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前九首可以尽情的夸江妍才情了得,可最后一首魁首一出,众人哑口无声。 “男儿有志保家国,披甲上阵止干戈。横刀立马生处逢,青史留名英雄冢。这首诗道尽我等有志之士的衷肠,太子殿下,实乃大才啊!” 先出声的是一位公子,一身书香味,儒雅清俊,他的眉眼间和徐墨涵有些相像。 他一出声,众人皆是赞叹。 而清世子则是看向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这首诗是谁所作,有人清楚,却也不知所云。 “敢问太子殿下,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还是那位公子,他满眼都是欣赏,目光有些期盼,若是男子,他定要和他结为兄弟。 能写出如此壮阔的诗,想必正是有志男儿。 他已经认定了。 太子殿下却回避了他的问题,而是让人揭示了连夺九魁首的人。 正是江妍。 她自是当之无愧,她的才情众人有目共睹。 只是大家都兴趣缺缺,有了江荨所作之诗,这个魁首也不那么令人在意了。 太子殿下亲自将彩头交给江妍的,他的目光有些炽热,是欣赏,也高于欣赏。 江妍蹙眉,接过彩头之后便退了两步。 她没有野心,并不想与太子殿下扯上关系。 第二二九章 青史留名英雄冢 “江荨,你们姐妹可真有意思。”许锦荣虽然嘴上不饶人,不过她是真心佩服她们姐妹俩。 她自诩文采斐然,可在这两姐妹面前,她还是败下了阵。 她也不在乎,反正现在温阳公主在意的是她那小白花私生女。 说起这个,江姒自然也来了诗会,不过她却没参与比试。 倒也是聪明,知道参加了也只有丢脸的份。 江妍连着九魁首,且都是众人所认同的,得了不少的关注。 不少人都在称赞江妍的文采,说是实至名归。 只是,有人却不太满意。 “太子殿下,在下以为这首诗远比江姑娘前九首所作要更出彩,诗会的初衷本就不是单纯的比试。”意思就是觉得这个魁首不应该给江妍。 还是那位公子,他胆子也是大,敢质疑太子殿下的决定。 徐墨涵黑了脸,凑到江荨身边,轻声道:“他是我哥哥,很顽固。” 徐墨涵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江荨恍然大悟,她就说怎么看那位公子那么眼熟,原来真和徐墨涵有关系。 原来是丞相公子,怪不得这么大胆。 庶出不计,徐丞相只有一个嫡子和一个嫡女,嫡子名为徐墨白,嫡女自然就是徐墨涵了。 那徐墨白江荨她从哥哥那里听说过,他身为丞相之子,文采自然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也正是如此,他也很固执。 太子沉了脸,看向他,“那以徐公子之意,是要打破诗会规则不成?” 要是连夺九魁首最后还不能拿彩头,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没等他说完,清世子便站了出来,“既然没有异议,那这彩头自然也是归江姑娘所有,诸位还站着不动,是等着江姑娘给你们分彩头不成?” 此话一出,谁还敢逗留,慌忙带着自家丫鬟随从离开了。 江荨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让江妍没了脸,要是她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绝对不会写下那首诗。 徐墨白不甘心,还想问太子殿下诗是何人所作,却被妹妹徐墨涵拉走了。 明显这场诗会的主角是江妍,他们得识趣。 “荨儿,你姐姐好厉害啊!” 三公主从江荨那里,知道了江妍是谁。 她虽然不知道魁首是什么概念,可能赢这么多东西,就证明很厉害了。 江荨微微一笑,颇有些骄傲,她姐姐自然是最厉害的。 江妍让巧玉把彩头捧着,“三公主,你喜欢什么,随意挑就是了。” 这些彩头,江妍并不感兴趣。 三公主纯良,自家妹妹又和她关系不错,江妍自是慷慨。 三公主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还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喜欢的东西可以随便拿。 江妍微笑,点头称是。 三公主却只是挑了一颗珠子,那颗珠子并不算很好,只是看起来有些别致。 “谢谢你,珺儿很喜欢这个,亮亮的!” 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了。 三公主和江家姐妹玩得好,太子殿下也露出了笑容,很真实。 清世子睨了他一眼,“你处心积虑办这场诗会,就是为了让她出风头?” 清世子是人精,又不是真傻,自然看出来了。 就卫家那对兄妹,举办诗会,他们还不够格。 太子殿下的神色黯了黯,“母妃更中意沈表妹。” 卫皇后不知道沈芙和温阳公主的关系,或者说知道,另有想法。 而他并不喜欢沈芙。 清世子摇了摇头,看来又是一个痴情人,“她比你小,以你的身份,不可能等她及笄才纳妃。” 太子妃的人选得早点定下来,可以不是沈芙,但江妍是没有希望的。 况且,他查过,江妍有心上人。 “我心中有数,多谢世子关心。” 太子冷了脸。 清世子笑了,他的语气也很冷冽,“那就祝太子殿下心想事成。” 离场的时候,三公主还很不舍。 “珺儿乖,你要是喜欢她们,以后就让皇兄带你来找她们,怎么样?” 听着像是安慰妹妹的话,不过江妍却皱了皱眉,她听着太子殿下的话很膈应。 大抵是宗林在前,她对别的男人都产生了抵触。 她很不喜欢太子殿下看她的眼神。 “好!”三公主倒是很开心。 江妍和江凌一同回去的。 而江荨,则是由清世子送回去的。 “呐,本世子亲笔,送给你了。” 他把方才写的诗全都给了她。 江荨翻看着他的“佳作”,嘴角就没下来过。 十张纸上,都是她,在雪中漫步,雪中嗅梅等等,最后一张也很有意思,是她站在金子堆中。 他这是还记得,她在云州讹他钱的事。 “我可不是财迷,义兄画错了。” 清世子只是笑,却没有言语。 “这场诗会应该没那么简单吧。”没有疑问,是再肯定不过的语气。 “如果我没猜错,诗会是太子殿下授意的。” 在卫家见着太子殿下她就察觉到了。 换句话说就是,太子殿下对姐姐江妍有意思。 清世子点头默认了。 他一点头,江荨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姐姐不会想要入皇家。 见她眉头紧锁,清世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没有选择权。” 说的是太子。 他想要稳坐江山,就不能仅凭自己的意愿去行事。 虽说身份并无差别,可江妍还未及笄,圣上不会让他等那么久再纳妃。 更何况,江妍有胡人血统,皇家不会喜欢她。 江荨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前有宗林,后有太子殿下,江妍也忒难做了点。 不说江妍之事,清世子又扯到了她所作的那首诗上。 “你那首诗是为谢宁写的吧?”很忐忑,也在意料之中。 江荨点头,她的确是想起谢宁有感而发的。 “青史留名英雄冢。听起来很悲壮。” 像是看透了一个将军的一生。 名垂青史,更有英雄冢,这是祈愿。 江荨有些恍惚,她又想起了前世的种种,谢宁他何其无辜,抛头颅洒热血,可最后只落了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她不甘。 这首诗,是为前世的谢宁所作。 关于他的疑问,江荨并未回答。 回了蘅芜院,江妍已经把得来的彩头都给江荨送来了。 她本就是想讨江荨开心的。 况且江妍也更认同江荨的诗。 “荨妹,我真的很惊讶,你写的那首诗我很喜欢。有名字吗?” 一首诗,理应是有名字的。 江妍自己的诗也不错,可她没跳出女子的枷锁,终究是差了点味道。 第二三零:训太子 她自己也清楚,之所以会夺得魁首,正是因为那些公子没有认真,这才让她成了诗会魁首。 江荨摇头,她还没给这首诗题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江妍颇有些惋惜,她不是诗的主人,自然不会混账到给这首诗题名。 让江荨给她抄了一份,她便也欢欢喜喜的回去了。 有趣的是,第二日江荨的那首诗就传遍整个易京了。 大家都知道这首诗是昌平郡主所作。 几乎文人学子手中都有一份,全都在膜拜江荨的学识。 能写出这种诗的,不仅文采斐然,且见识还得广阔。 最令人称奇的是,昌平郡主才十一岁。 而江荨那首诗的原作,更是传到了宫中。 “你说这是那江荨所作?”圣上捧着那宣纸,上面的诗令人震撼,而那字也不差。 不是女子喜欢的簪花小楷,而是洒脱的行书,如流水一般,让人见之难忘。 半跪着的太子颔首,“回父皇,正是!” 这首诗在易京城掀起波澜,圣上不可能置之不理。 真正过目之后,他也为之称奇。 “起来说话吧。” “谢父皇恩典!” 跪着说话,有失太子风范。 太子很懂规矩,却正是因为太懂规矩,圣上并不是很喜欢他。 “诗会是你办的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猫腻来,更何况是圣上。 太子一听,腿又软了,想跪,却被圣上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只好拱手回话,语气很是小心翼翼,“春闱在即,儿臣也是好意……” 让那些久居深宅的文人志士出来走走,听起来倒是挑不出毛病。 圣上一拍桌子,把太子吓得不轻,“朕让你学谋略,不是为了让你为一个女子处心积虑!贺温,你当朕真不知道你私下做了什么?” 圣上是什么人?一下就把太子的心思给戳破了。 太子脸色惨白,也顾不得什么了,慌忙跪下请罪,“求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 这就认错了?一点骨气都没有。 圣上颇有些失望,可除了太子贺温,也没有别的人选了。 因为生气,圣上还剧烈的咳了起来,偏偏太子手足无措,只好唤文公公进来。 “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年少,要学的东西还多着,陛下可要保重龙体才好啊!” 就差没说太子蠢笨了。 文公公也瞧不上太子,可他终究是个奴才,不敢得罪人家,就算这种时候,也只能帮着太子说话。 有文公公在,圣上的情绪终于好了一些。 “朕可不止你一个儿子!” 从太子降生,他就是含着金汤勺的,也没人和他争抢什么,从小规规矩矩,没什么错处,可这也正是败笔之处。 能稳坐江山的,不是一个乖巧懂事的皇帝! 太子的脸色更白了些,却不敢出言反驳。 最后连文公公都看不下去,好言相劝他,“陛下乏了,殿下改日再来看陛下吧,奴才送殿下出去。” 他自然不是自作主张,而是他知道这么做,圣上不会怪罪他。 在圣上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文公公可以说是最了解圣上的人。 圣上发怒,太子也不敢再待下去,只好起身随文公公退下了。 “方才多谢公公解围。”太子不是不知恩的人,圣上儿子不少,文公公没踩他一脚,就是给面子了。 “殿下,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文公公还是没忍住。 太子还是很尊敬文公公的,态度也很端正,“公公但说无妨。” “奴才跟随陛下也有十几年了,陛下的脾***才也摸清了。殿下若是和几位小皇子一样,那陛下是万万不会喜欢的,奴才话就说到这里,就不送殿下了,殿下慢走。” 说得多了,他也没那个胆子。 提醒太子,就算是给自己后半生谋活路了。 圣上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若是一旦驾崩,他们这些宫人都得跟着陪葬。 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死。 他的意思,太子殿下也明白了。 “多谢公公提点,公公放心,公公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了。” 文公公但笑不语,目送着太子离开了。 走远了,太子才变了脸色。 刚刚文公公的那一席话,他知道不是诓他的。 把他和几个奶大的皇弟放在一起比较,不就是说他只会乖巧做事,没什么本事嘛? 他不蠢。 又遥想到受尽父皇宠爱的清世子,他眼中自有成算。 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说放弃的道理!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娘娘有请。” 他知道卫皇后要找他,并没有多惊讶,跟着来寻他的侍女就去了皇后寝宫。 因为圣上身体的原因,宫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妃子,大多都是只占了位分,到现在都还是完璧之身的。 所以这宫中,很是冷清。 知道争也争不过,后宫也很和谐,卫皇后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太子去的时候,卫皇后正在赏雪。 卫皇后钟爱梅花,所以寝宫里到处都是盛放的梅花,幽香满园。 太子一表人才,卫皇后自然也差不了,虽然比不上温阳公主之流,却也端庄大方,皇后正装与她正相配。 后宫之主的气势,直教人不敢直视。 “儿臣给母后请安。” 卫皇后眼中没有太多情绪,只不过是点了点头。 手一伸,就能触及到花枝招展的梅花。 卫皇后折了几支梅花,让身后的宫女捧着。 才转过身来理会了太子。 “若不是你父皇找你进宫,怕是皇儿也不会来本宫这里。” 卫皇后是带着笑的,只是却让太子背后一凉。 “是儿臣疏忽了。” 卫皇后也不会真的跟他计较,找他来,也不是同他发牢骚的。 “关于你纳妃之事,母后想听听你的意见。” 卫皇后的语气很平缓,太子还以为她会生气。 他讶异的神情,卫皇后尽收眼底。 “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将来是这天下之主,本宫不希望你活在本宫的掌控中。” 这还是卫皇后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 以往都是,他就算不喜欢的东西,只要母后喜欢,他就必须得喜欢。 现在却告诉他,他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和思想,太子反而迷茫了。 卫皇后眼中的神情不似作假,看着懵懂的儿子,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很是坚定,“母后不会操控你,你该是至高无上的,不被任何人所摆布!” 更何况是现在的情形。 “母后,我不想娶沈表妹做太子妃!” 第二三一章 岁末年初 卫皇后没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沈表妹接近儿臣并非是因为仰慕儿臣,想必母后也能猜出是何缘由。儿臣知道母后和姑姑交好,可母后更应该知道,姑姑到底是谁的人!” 说着,太子扯上了卫皇后和温阳公主身上。 语气也颇有不善。 可卫皇后不到没生气,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你以为这些母后不曾知晓?皇儿长大了,母后很高兴。” 身处皇家,哪儿有什么姐妹情谊,她要让她的儿子独尊,任何威胁她儿子皇位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母后,儿臣还不想纳妃。”他本想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可又不敢。 再三思虑,只好说不想纳妃了。 卫皇后走在前头,也没答话,待回去了,宫女机灵的找了花瓶,她把折的梅花插进花瓶,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转身,看着跟来的太子,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你是本宫生的,你在想些什么,瞒不过本宫。” 太子变了变脸色,却也没有自乱了阵脚,“母后何出此言?” 卫皇后端坐上位,同太子招了招手,太子就过去倚在卫皇后身前。 卫皇后伸手在他的头上轻抚,“你喜欢的是那江家的姑娘,母后没说错吧?” 太子心惊,没想到还是被卫皇后看出来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怕卫皇后对他失望,又怕卫皇后迁怒江妍,哪一种后果他都承担不起。 他的反应全落在了卫皇后眼里,她轻笑着,在太子背上拍了拍,像是在哄小孩子。 “你若真喜欢她,母后也不会阻挠,可你应该明白,她有一半的胡人血脉,太子妃的位置,她担不起。” 意思就是,侧妃随太子意,而正妃之位,他绝不可能扶江妍。 胡人就是禁忌,胡人在他们眼里,是上不得台面的象征。 不入皇家是最好的结果。 太子脸色微变,他想到了那个冷傲的女子,她那么骄傲,是不会甘于人下的。 可一旦喜欢在心里生根发芽,就很难将其移除。 一面是皇位,一面是心爱的女子,他会明白如何选择。 “全凭母后做主!”他没得选。 “母后会给你挑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至于那江姑娘,待她及笄,你若还忘不了她,纳了就是。” 成为皇妃,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太子也只不过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应和。 “母后听闻那昌平郡主在诗会上大放异彩,你是怎么看的?” 此事轰动易京,几乎人人都知道江荨这个名字了。 本该名动易京的江妍却无人问津,人人都只记得江荨。 卫皇后怕的是太子的筹谋是给他人做的嫁衣。 “昌平郡主才学过人,是女子中的典范。” 虽然太子也很苦恼,可事实就是如此,江荨的才学令许多男子都汗颜。 卫皇后摇头,“可惜了。” 可惜的是什么不言而喻,江荨如此才学,与太子倒是极为相配,只是可惜,她年纪太小,太子等不起。 “儿臣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母后,儿臣告退!” 他怎么待得下去? 卫皇后神色黯了黯,也没说什么,让他离开了。 东宫太子,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他总得顾全大局。 四方书院的老先生也收到了江荨所作之诗,是由徐夫子亲自送去的。 “老师,这江荨生性聪慧,能做出此等绝句,实乃可造之材!” 徐夫子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她见过不少有慧根的学生,却没见过像江荨这般有见识的女子。 老先生接过她抄来的诗,过目瞧了瞧,嘴角更多的是笑。 他终于知道谢宁那小子为何对这江荨那丫头情有独钟了,她值得。 诗中句句衷肠,明眼人一看便知。 “你别打她的主意,她和你可不同。” 老先生一眼就看出了徐夫子眼中的殷切。 徐夫子颇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有个合眼缘的学生,却也只能看着了。 “老师说笑了,她要是不肯,我自不会强求。” 强扭的瓜不甜,她明白。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你和他本心意相通,可你太要强了,你们最终走不到一起,也怨不了别人,你是我的学生,我总得盼着你好。” 老先生叹了叹气,这些小辈,一个个都不让他省心。 徐夫子一听,咬了咬唇,没有作答。 正好,外面的小童进来禀报,“先生,佘夫子在外面等候。” 徐夫子脸色微变,拱手跟老先生道了别。 “老师,学生就先走了。” 老先生又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让她走侧门离开了。 —— “哈哈,好一个横刀立马生处逢,青史留名英雄冢!” 就是这样一首诗,让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热泪盈眶。 他紧紧的捏着宣纸,眼中的激动之情无以复加。 他戎马一生,岂能不懂这诗中意。 他现在明白了,为何儿子对那丫头情有独钟。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止是他,岐王也很震惊,他只当江荨聪慧可人,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才学。 貌似,他们捡到宝了? 他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这个做爹的,总不能坑儿子。 传开之后,江荨收到了不少的邀请。 不过她都拒绝了,如此寒凉的冬日,她懒得动。 也不想被众人围观。 寒冬往复,很快就要至年关。 被大雪掩埋的易京又活络了起来。 江家上下都很兴奋,到处都挂起来火红的灯笼。 江荨的蘅芜院也不例外,不过那都是桃叶在打点。 这一日,也是发月钱的时候。 蘅芜院的丫鬟的月钱是江荨自己发,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丫鬟不受府中别的主子差遣。 江荨慷慨,给的月钱也比别的丫鬟高,因此有不少人想要进蘅芜院,可机会只有一次,江荨也不会给她们机会。 把大家叫到一起,江荨便让挽玉给她们都发了相应的月钱。 年底的缘故,还给她们每人多发了一些,算是奖励。 她们都是安分守己的丫头,江荨自然慷慨。 “多谢小姐!”喜悦溢于言表。 江荨微微一笑,“守我蘅芜院的规矩,我自然就不会亏待你们,下去吧。” “是!” 有银子拿,都挺高兴的。 对自己的贴身丫鬟,江荨就更慷慨了。 给她们的月钱是普通丫鬟都好几倍,还有饰品拿。 “谢小姐赏赐!”两个丫鬟齐声道。 挽玉挺高兴的,只是桃叶脸上却有另一种情绪。 第二三二章 绝非善类 江荨知道桃叶的身世,自然就知道她是为何而忧愁。 又多给了她一些银子,“我准你回乡探亲,只是你得回来,我这蘅芜院没了你,总归是冷清。” 桃叶有牵挂,年关本就是团圆之际,她心中放不下的太多。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江荨也不会真跟她计较。 她重情重义是好事。 桃叶一听,直接给江荨跪下了。 “谢小姐开恩!奴婢一定会回来的,小姐的恩情奴婢永生难忘!” 她走得匆忙,也不知现在家中的情形如何了,桃叶是下定决心追随江荨的,此次回去看一眼,她便再也不会回去了。 江荨没多说什么,盘缠她给足了,也不亏欠她什么。 桃叶走了,又只剩下挽玉和她作伴了。 至于陆晴,江荨让她回去邱神医身边了。 邱神医孤家寡人一个,只有陆晴一个徒弟,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身边总得有人作伴。 陆晴原本也是这个意思,走之前还给永安郡主来了安胎药,确保万无一失。 岁末,江家来了不少人。 都是与江家有关的宗亲,回不了乡,老爷子便让他们都来了江家。 其中就有宗林。 老爷子本来早就让江管家安排宗林返乡了,可宗林并不想回云州,他怕回去了就再也来不了。 他死皮赖脸,江管家也没法子,总不好得罪了江妍这个大小姐。 江妍倒是挺高兴的。 听说他最近安分了不少,竟然在认真琢磨生意上的事,也不知到底是在图什么。 至于老夫人,老爷子没发话,也没人敢自作主张去请她回来。 就让她在云州守岁了,待来年祭祖也有人,就不用易京的人再回去走一遭。 没有老夫人在,这个年关过得还算舒心。 众人齐聚一堂,老爷子坐主位,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话。 男女分席而坐,江妍的眼睛一直在男宾那边。 宗林今天穿得倒是人模狗样,还像那么回事,只是他眼中的贪婪太盛,江荨很是厌烦。 “大姐姐在看什么?” 她故意这么一问,江妍也就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荨妹多吃一点。”她回神,给她夹了菜,都是江荨爱吃的。 江荨有些后悔,她真不该替宗林求情的,长痛不如短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怎么了荨妹?” 江妍以为她不舒服,盯着碗里的菜,却没动筷子。 江荨摇头,对她笑了笑,“没事。” 看来,她得早点解决宗林的事了。 她不可能看着江妍重蹈前世覆辙。 岁首,她和郡主娘打了招呼,就去了岐王府。 她是岐王义女,岁末没去,年初总得到访。 陆晴也回来了,正好,她就没带挽玉,带了陆晴。 她一到岐王府,岐王府的下人都很高兴。 谁都知道,昌平郡主在的时候,府里的主子远比平时要高兴。 “你觉得这件怎么样,不对,这件太素了,那这件呢?” 清世子拿着朱色衣衫问于洋,于洋表示头都快要炸了。 试问,都是红色的,还分素不素? “世子,属下觉得你现在穿的这件就不错,看着喜庆。” 横竖都是红色,也懒得纠结了。 于洋义正言辞的说着。 果然,清世子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清世子很鄙视他。 于洋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反正二小姐也不会在乎。” 于洋是个明白人。 清世子听力还不错,自然听到了,把手中的衣服扔到于洋的脸上。 怒吼:“滚!” 这都什么人?打击人也不带这么打击的吧? “那属下在外面等着世子。”他倒是嬉皮笑脸的退出去了。 清世子被他那句话打击了,也没心思精挑细选了,随意勾了一件鲜红色的衣衫披上,就出去了。 于洋见状,嘴角抽搐,这不就是被世子嫌弃太素的衣服么? 他去的时候,江荨和岐王妃聊得正欢。 “郁儿来了,快,快过来。” 岐王被晾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江荨和岐王妃母女俩相处融洽。 清世子挑衅的看了岐王一眼,走了过去。 江荨起身,给他行了礼,“荨儿见过哥哥。” “荨儿可真是折煞哥哥了。”清世子也笑。 岐王妃打量了自家儿子一眼,点了点头,“郁儿今儿这身不错。” 虽然也是红衣,不过不张扬。 江荨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认可,清世子嘴角就没收过。 “寒冬过去了大半,春天啊很快就要来了。”岐王妃感慨,没人喜欢冬天,冬天不是希望,春天才是。 易京有个特点,冬天来得快,去得也快。 清世子的生辰就在万物复苏的春天,有无限生机。 问了一些郡主娘的近况,岐王妃还说要亲自上门去看郡主娘。 岐王妃有意撮合两个孩子,也就让清世子带着她去游玩了,没一直霸着她。 于洋和陆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早就没跟在他们身后了,不知道又打到哪里去了。 “你让我帮你查的,看看吧。他虽然身世凄惨,却绝非善类,你自己多注意一点。” 清世子把密函交到她手里,是有关东苍五皇子的。 江荨过目看了一遍,眉头自然就凝了起来。 正如清世子所说,那五皇子的身世很是凄惨,他是东苍之主的孩子无疑,可他是在乞丐窝里长大的,直到两年前才让东苍皇帝接回去。 一个本就不受宠的皇子,只能沦为工具。 所以,东苍派的是五皇子做质子。 就算是死在北周,他们也不会在意。甚至还能借机挑起事端。 江荨会查这五皇子,也并非心血来潮。 她很清楚的记得,前世坐东苍太子位的,正是五皇子。 他是乞丐窝里爬出去的,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可见他也并非寻常人。 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不甘不愿做质子,可他的野心却不小。 和容王有牵扯,就足以证明了。 “他和容王应该没有太大关系,是他身边的谋士,严格来说,他算是个傀儡。不过,傀儡也会咬人,前几日东苍使者死在了驿馆,正是他的手笔。” 质子没事就不算大事,死一个使者无关紧要,更何况还是他亲自动的手。 江荨听罢,还是挺诧异的,她记得上次在大街上碰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厉。 也是,若是没有手段,前世又怎会坐上太子之位? 不过她并不认同清世子所说的他和容王无关。 相反,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浅。 第二三三:君子下棋,落子无悔 “既然能轻而易举查出来是他自己杀了谋士,那他便是没打算遮掩。” 容王和五皇子关系密切,没有理由不怀疑他们,现在死了个谋士,把五皇子衬得无辜,怎么看都有问题。 他以为谋士死了,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他了,可他不知道,有个江荨。 她的一席话点醒了清世子,清世子只当五皇子心思深沉,打算在北周蛰伏,没想到还是他疏忽了。 “幸好有你提醒!” 江荨摆手,“我只是觉得不合理,别的与我无关。” 她没必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几天后有个灯会,我带你去玩吧。” 年初的易京热闹非凡,没有大雪的纷扰,有很多有意思的活动。 闲了一个冬日,江荨也觉得无趣,便同意了。 这种活动,她肯定得拉着江妍一起,才有意思。 她是岐王义女,前来拜会,自然不可能当天就走。 说不过去。 岐王府有她的院子。 闲来无事,岐王就拉了她下棋。 江荨也听闻过,岐王是个棋痴。 清世子站在江荨身后,却没有指导江荨。 “你这丫头的棋品不错。” 棋局自然是没有一点悬念的,江荨下棋不怎么样,最多也只是下着玩玩。 虽然岐王有意在让她,可她还是下不过岐王。 不过,她没有悔棋的意思,棋品值得称赞。 “父王可得跟荨儿多学学,落子无悔,这才是君子之道!” 清世子磨牙,每次跟他下棋的时候,他总是悔棋,气得他牙痒痒。 岐王大笑,又重新布了棋局。 “荨儿,我来教你下棋。” 他看不下去了,一直让自家父王得意,得灭灭他的威风了。 “好。”江荨起身,和他换了位置。 她不知道清世子的水平怎么样,不过有岐王这么个父亲,他的水平应该也不差。 正好,在书院没学懂的棋艺,可以补上空缺了。 棋局摆开,清世子执黑子,先下手为强,占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岐王也没乱了阵脚,补了一颗白子堵了儿子的后路。 清世子就好像没看见一样,时不时的还在往那边落子,把自己的路给圈了起来。 江荨没看懂清世子的意思,这么摆不就是让岐王得意了么? 果然,下着下着,岐王落了白子,把清世子的黑子杀得溃不成军。 “让你尝点甜头,省得你又说我欺负你。” 清世子白了他一眼,捻着黑子在找寻位置。 江荨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清世子说教她下棋了。 这盘棋,让岐王占了这么大便宜,清世子居然还有还手的机会,就说明是清世子技高一筹。 算她有眼福了。 清世子四处布局,从表面上看上去一点意义都没有,却成功让岐王皱了眉头。 “你这是什么打法?”他看不出儿子想做什么。 零零散散的黑子,倒让他不好下手。 清世子勾唇一笑,“父王不妨猜猜看,你几步之内会输?” 岐王成功黑了脸,江荨还在,他要输给儿子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捏着白子倒是下不去手了,在棋盘上看了个遍,最后实在不知道往哪儿下,就随意落了个位置。 清世子捻起黑子,放下,“父王,你输了。” 就一步,岐王满盘皆输。 岐王刚想把他落的子捻起来,就看到清世子玩味的目光落在他手上。 “父王不会又想要悔棋吧?” 岐王瞪了他一眼,“君子下棋,落子无悔!本王还有公务在身,你们自己玩!” 说完,岐王就走了。 清世子指了指岐王方才的位置,示意江荨坐下。 “一招釜底抽薪,一招请君入瓮。义兄棋艺斐然!” 江荨自然是佩服的。 “那比之谢宁如何?”问完,清世子就后悔了。 江荨愣了愣,摇头,“他不会下棋。” 谢宁哪儿有那么多空闲,人无完人。 清世子笑了笑,和她下起了棋。 与岐王不同,他每走一步都会告诉江荨为何,是在教她。 用过晚膳后,江荨就去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是以江荨的名字来命名的,名为“荨”院。 在阁楼上,江荨望着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却一点都不黯,很安静。 刚走过冬日,初春的寒凉可一点都不比冬日要温柔。 没有久观,江荨关上窗户,隔岸的院子也熄灭了灯火。 一夜无梦。 用过早膳,清世子自告奋勇送她回江家,也没人拦他。 陆晴和她坐在一块儿,止不住的打哈欠,眼底还有一层青灰色。 看来是没睡好了。 “你一夜没睡?” 陆晴点头,眼里还有愤恨。 “奴婢和于洋那厮打了一晚上。” 江荨默然,这两人的精力还真是旺盛。 清世子开道,大街上的百姓自觉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 可没人敢惹清世子不快。 他也只把江荨送到了大门外,没打算进去做客。 江荨和他告别,清世子离开了。 途经前院的时候,貌似有人做客,江荨还挺好奇的,便招了守在外面的小丫鬟问话。 “里面是何人?” 小丫鬟先行礼后才答的话,“回郡主的话,是老夫人娘家的人,夫人和老爷在里面招呼。” 江荨面色不改,只是心里却不怎么平静,看来是裴家的人了。 虽然两家闹得不愉快,不过裴家每年都会派小辈前来拜会,实际上就是打秋风。 江荨在意的是,来人里面有没有前世那姓裴的贱男人。 她要进去,小丫鬟不敢拦着,只是得先去通报一声。 一会儿,小丫鬟就来唤她了,让她进去。 厅中人可不少,果不其然,江荨在里面找到了那姓裴的。 他一点都没变,虽然穿得穷酸,可那眼中的贪婪却掩饰不住。 见江荨进来,他眼珠子都要落下了。 “哟!这就是荨姐儿吧!长得真俊,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快来婶娘这里,让婶娘好好看看!” 说话的是一个妇人,面相很是刻薄,她正是裴家大房的赵氏。 裴家来的小辈,除了那贱男人,个个都骨瘦如柴。 这个赵氏看上去倒是满脑肥肠。 江荨没理会她,径直越过她身边去给江二爷和郡主娘请了安。 就直接在郡主娘身边坐着了,理都未理赵氏。 赵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面子挂不住,却又不好言说江荨的不是。 人家现在是郡主,且不说郡主这个身份,就是没有,她也惹不起。 “这是你大婶娘。” 出于礼貌,郡主娘还是介绍了一下。 第二三四章 多了个帮手 赵氏一听永安郡主介绍她了,一脸得意,正等着江荨给她见礼呢。 不料,江荨微微一笑,只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原来是婶娘大架,荨儿失礼了。不过婶娘应该也知道,荨儿现在是郡主,若荨儿给婶娘见了礼,婶娘就得给荨儿行礼,荨儿怎么好意思让婶娘给荨儿下跪呢?所以这礼,就免了罢。” 理由和冠冕堂皇,简而言之就是,她不配江荨给她行礼。 想要江荨见礼也行,那就得拿出拜见郡主的礼数,跪拜是少不了的。 江荨给她见礼最多也只是屈膝福身,很明显是赵氏一行人更吃亏。 赵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她看江荨的时候,竟然还有几分害怕。 腆着一张脸,笑道:“荨姐儿说得是。” 江荨轻蔑一笑,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看着厅中的小辈,皆是比她大,除了那个姓裴的胖子,中间还有个少年,让江荨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方才她同赵氏扯皮的时候,他就在观望,赵氏丢脸,他嘴角还有笑意,只是不明显。 他和他们的眼睛也不一样,他眼中多了一丝狡黠,他身上还有一股书卷气,看来是个读书人。 江荨微微诧异,裴家还有这样的少年? 虚情假意说了几句话,赵氏就点名了来江家的目的。 “鸿文表弟,嫂子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那不争气的哥哥死了好些年,也没留下家产什么的,我们裴家就指着我儿来福过活了。” “他前些日子找到了发家的生意,只是这手里还差些银子,鸿文表弟,你看……” 就是想要银子罢了,说这么多,还是会被人笑话。 每一年这赵氏来的时候,都说是走投无路,江二爷和郡主娘都见怪不怪了。 只是,她方才说裴来福找到了发际的生意,听起来就像是哄人的。 裴来福是赵氏的大儿子,那贱男人是赵氏的小儿子,名叫裴耀祖。 读过一些书,赵氏很器重他。 “嫂嫂不妨说说来福究竟找了什么生意?”郡主娘很清醒,她倒不是心疼银子,主要是要是那来福做了不该做的事,省得连累他们。 总得多留个心眼。 被问及,赵氏反而沉默了。 她不说,江荨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西街的裴氏赌坊是来福表哥开的吧?” 因为没人说话,江荨的声音格外的突出。 赵氏有些错愕,没想到江荨竟然会知道此事! 她眼里充满了探究,江荨却不给他机会,“父亲,清世子告诉荨儿,来福表哥的赌坊并未取得官府承认,而且来福表哥还和官府通缉犯有来往,官府正要查他呢!” 江荨始终是笑着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足以让众人都惊愕了。 江二爷脸色有些难看,“荨儿此话当真?” “当真!” 裴来福勾结通缉犯是真,办黑赌坊也是真,后来被抓也是真。 她只说是清世子告诉她的,其实不然,这些都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 江二爷听信赵氏的话,给裴家投了银子,最后赌坊被官府查封,江二爷还差点丢了官。 要不是老爷子出面,这事儿还有得说。 她以为不一样了,可有些事还是没怎么变。照样发生了。 “什么通缉犯?荨姐儿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我儿来福交的朋友都是好人,他怎么会和通缉犯有来往呢!” 赵氏默认了赌坊的事,却没有承认裴来福和通缉犯有来往之事。 裴耀祖也站了出来,指着江荨,语气颇有不善,“你胡说!我大哥清清白白,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你们江家不肯帮忙也就算了,何必要如此污蔑我们?” 说着,他还涨红了脸,像个皮球。 别说是江荨了,就连他们自己身后的小辈都忍不住笑,开赌坊也算正经生意? 江二爷看着他们母子的气焰高涨,早就不耐烦了。 “黄口小儿,无知无畏!”江二爷说的自然是裴耀祖。 赵氏知道江二爷是生气了,她想要江家投钱,可又解释不清与通缉犯勾结的事。 裴耀祖站在厅中,指着他们,高喊,“莫欺少年穷!我们裴家不稀罕你们的施舍!娘,我们走!”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不过江荨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捂着嘴娇俏无比,这个裴耀祖也只会嘴上说说而已。 她敢打包票,赵氏不出三日,又会来找渣爹求助。 儿子都放话了,赵氏也不好再待下去,赶紧和儿子走了。 赵氏都走了,那些跟着的裴家小辈自然也得走。 江荨同郡主娘打了招呼就走了。 陆晴知道她的意思,便先去追人了。 江荨出去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被陆晴带过来了。 “郡主找在下有何事?” 他的态度很恭敬,没有一上来就套近乎。 江荨打量了他一眼,他在裴家的地位应该很低,一身青衫都已经洗得发白了。 少年还是有自尊的,面对江荨的打量,他皱了皱眉。 江荨笑,“你是哪房的孩子?” 少年脸色微变,却还是回答了江荨,“我父亲是庶子。” 江荨了然,难怪,裴家最不缺的就是庶子。 她也没问是哪个庶子,平白惹人伤心。 “那你叫什么名字?” “裴毅川。” 江荨默念了两遍,把这个名字记下了。 看他一身书卷气,又问,“你读过多少书?” 她问的真诚,不带羞辱,裴毅川没有回避她的问题。 “不清楚,我自小就跟在裴耀祖身边的。” 裴家庶子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难怪裴毅川会在裴耀祖身边,估计是把他当书童了。 不过赵氏把裴耀祖当宝也没用,裴家是商户身份,不得入世。 她看了一眼少年纯净的眼眸,轻声问他,“你想做官吗?” 她身边却帮手,裴毅川正好。 裴毅川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又归于黯淡。 “我是商人之后,还是庶子,没有机会更没有资格。” “你很清楚,我既然问了你,你说的这些就不是问题。你很聪明,无需在我面前隐藏你的真实想法。” 若他真是这样,江荨就不会叫他了。 方才在厅中,他就是为了引江荨注目,顺着他的话说了这么久,他还想装大尾巴狼,那可就不行了。 果然,少年纯净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狡黠。 “不愧是能写出绝句的人,郡主聪慧过人,在下佩服!” 裴毅川拱手,他看过江荨的诗,暗中打探过很多次了,所以方才在厅中,他才会引江荨注意。 第二三五章 登安康侯府 江荨但笑不语,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着,“我要你做裴家的当家人。” “郡主怕不是在为难在下?在下只是区区一个庶子。” 难是挺难的,不过既然江荨会这么说,那就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笑了笑,“你若是做不到,这会儿就该随他们一块儿走了。” 既然留下来了,那便有这个胆子。 裴毅川拱手,“郡主所言极是。” 他当然有这个胆子,有江荨的支持,他的胆子就更大了。 “我会向祖父禀报,给你一个机会,端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这是江荨给他的许诺。 有了她这句话,裴毅川喜出望外。 江荨没和他多说,让人送他出去了。 她没会蘅芜院,直接去了老爷子的幽院。 仅凭她一己之力,自然不能改变什么,不过老爷子出手,就不一样了。 乍暖还寒,老爷子这院子一如既往的寒凉。 老爷子正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他也不觉得无趣。 见她来了,老爷子招了招手让她坐下。 “祖父兴致不错,不过这棋局倒是有意思。” 江荨坐下一瞧,乐了,这棋局压根就不见胜局。 僵持不下,却处处是危机,可见老爷子的棋艺。 老爷子来了兴趣,让她和自己下一盘。 江荨却之不恭,执白子,观望了一下,捏着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瞬间,黑子就初显败势了。 “哈哈哈哈,果然是当局者迷。” 老爷子的斗志瞬间被江荨激发了,他总不能输给一个小姑娘,认了真。 老爷子的棋艺不用说,江荨也只是稍微占了一点便宜,之后就被老爷子一招给堵死了。 她输了个干净。 “你的棋艺倒是有所长进。”老爷子自然看出来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江荨的棋艺如何,现在居然能占他的便宜了。 “谢祖父夸奖!”江荨嬉笑,却没太得意。 只是有长进,并没有出神入化,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说吧,你找老夫作甚?” 无缘无故来此,总不能只是下一盘棋吧?她又没有通天眼,也没有预知能力。 “荨儿来此,自然是有要事同祖父相商。” 她看了一眼屋内的丫鬟,意思很明显。 “你们都出去吧。”老爷子也很配合她。 江荨抿了一口清茶,故作高深的问,“祖父知道今天裴家来人了吧?” 裴家跟他们的渊源就大了,老爷子就是不出幽院,这府上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 老爷子“嗯”了一声,想听她在卖什么关子。 “那祖父一定不知道荨儿方才见了什么人。”她依旧没说。 老爷子睨了她一眼,“横竖是裴家的人。” 这话倒是没说错。 “裴毅川这个名字祖父可听过?”这是点名是谁了。 老爷子倒还真想了一下。 “小六的儿子?你见他作甚?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聪慧倒是有几分,不过还上不了台面。” 江荨这才知道,原来裴毅川的父亲排名第六。 庶子的儿子,在老爷子眼里自然没出息。 再聪慧也没什么用,终究比不上嫡出。 “祖父此言差矣!荨儿倒是觉得,他是能改写裴家命运之人。” 老爷子不甚在意,他还以为江荨会说什么话,原来只是因为一个庶子。 “裴家的命运什么时候要轮到一个庶子改写了?你若是太闲了,大可去找你姐姐多多研习女红,女孩子就该做女孩子该做的事。” 老爷子很不喜欢将庶子和嫡子相提并论,顺便还训斥了江荨。 江荨吐了吐舌,祖父这偏见也太严重了,不过她既然都放话了,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荨儿知道祖父也不想看裴家变成现在这样,那既然嫡子不能挽回当下局面,祖父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若是裴毅川没这个本事,那就是她多管闲事了,对江家和裴家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他若真的有这个本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老爷子没答话,脸色不太好,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荨没放弃,继续说着,“祖父,荨儿试探过那裴毅川,他并非是酒囊饭袋,也有抱负,只是缺一个机会。” 是或不是,老爷子会看到的。 半晌,老爷子才回了话。 “你寻个时间让他来见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话奏效了,老爷子居然松口了。 江荨喜出望外,忙点头答应了。 裴毅川不会让老爷子失望的。 因为她影响了老爷子的好心情,江荨自认理亏,说了好一堆恭维的话,直到老爷子不耐烦,赶她走了,她才走人。 年初,他们得去安家拜会外祖母安老夫人。 郡主娘没打算去,江荨和江凌兄妹却免不了。 虽然郡主娘心中有怨气,可她还是让他们兄妹俩准备了厚礼。 江荨记忆里,去安家的次数寥寥无几,也只有每年的年初才会上门拜访。 哥哥江凌倒是很受欢迎,她这个小魔王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以前江荨也不是很喜欢去安家,每次都是哥哥拉着她一起的。 江荨这次倒是挺好奇的,她都快忘记安老夫人这个外祖母长什么样子了。 江家隔安家不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没一会儿就到了。 江凌怕她受委屈,就一直牵着她的手。 “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了,快去通报,表少爷,请随奴才来!” 每年他们都会来,所以拜帖这种东西不必。 下人明显要对江凌更加热络一些,江荨看在眼里,只不过没有跟他们计较罢了。 随江凌去了前厅等候,没一会儿,安康侯这个舅舅和侯夫人李氏就来了。 身后还跟着安如兰和她的小尾巴安如沁。 “江凌给舅舅,舅娘请安!” “江荨给舅舅,舅娘请安!” 兄妹俩齐声说着,只是他们都注意力明显在江凌身上多一点。 江荨和江凌又和安如兰打了招呼。 兴许是因为妹妹的事,安如兰现在变了许多。 她也及笄了,上门求娶的人也不少,就是安康侯这个舅舅眼睛宽。 他们侯府现已落败,上门求娶的肯定不是什么王侯王氏,可配安如兰倒是绰绰有余。 安康侯屡次拒绝,打的什么主意江荨也能猜得到。 安如兰年纪与太子殿下相仿,现在太子纳妃在即,安康侯的爵位还在,安如兰也会被划到太子妃人选中,他还在做着白日梦呢! 江荨也只是笑了笑,前世也是如此,因为太子纳妃,耽搁了安如兰的婚事,结果待到太子成婚后,安如兰反倒是嫁不出去了。 第二三六章 她没疯 这个舅舅还把主意打到了哥哥身上,美名其曰亲上加亲,幸好郡主娘冷脸拒绝了,这事才算作罢。 最后等了两年,安如兰才嫁人,远嫁去了隋州,再也没回过易京。 他们恭维江凌,江荨索性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就在安如兰身旁。 安如兰对她笑了笑,江荨也回了她一个微笑。 倒是安如沁,她眼里有明显的厌恶。 她都傻了,倒是没忘记恨自己。 江荨也只是笑了笑,没想到来安家一趟,倒是这么有意思。 安康侯问江凌关于春闱的事,无非就是问他准备得如何了,有几成把握。 说着,他便带着江凌去他的书房了。 侯夫人就不好不理她了,看过来,眼中没有多热络。 侯夫人也问起了郡主娘,不过也是随口问问,江荨也就随口一答了。 “母亲很好,劳舅娘费心了。” 若是换做是以往,这个侯夫人压根就不会理她,不过现在江荨多了一层郡主身份,身后有岐王护着,她也就不敢造次了。 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才借故离开。 吩咐安如兰带着她走动,安如兰也只好认命了。 安家虽然落魄,不过宅子倒是挺大,外面不显,里面却很气派。 安如沁就没跟着了,安如兰途中一直欲言又止,却始终开不了口。 江荨也没多管闲事,她愿不愿意说那是她的事。 走了好一会儿,安如兰才忍不住开了口。 “表妹,以前都是表姐不对,表姐给你赔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别跟表姐一般见识,可好?”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或许是有些羞怯的缘故。 她现在也及笄了,自然不可能跟以前一样,她成年了,是非对错她还分得清。 况且,她现在还有求于人,就必须得到江荨的谅解。 江荨挑眉,看着安如兰这副模样,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安如兰竟然也会有道歉的一天? “表姐可别折煞荨儿了。荨儿有个毛病,就是记性差,荨儿可听不懂表姐在说什么。” 她完全没当一回事,别说记仇了。 安如兰的仇视并未对她造成影响,她可以选择忘记。 安如兰眼睛亮了亮。 看江荨的眼神也真挚多了。 她还以为她主动低头江荨会与她为难,甚至刁难她,没想到江荨竟然如此大度。 她不由得有些羞愧,原来是她狭隘了。 又走了两步,假山处有个鸟笼,里面有一只金丝雀,美则美矣,就是没有什么生气。 江荨停下脚步来,逗弄那只鸟。 “表姐有什么话就只说吧。” 安如兰主动认错,可不是良心发现那么简单。 她又不傻,安如兰犯不着因为她现在是郡主就放低身段,安如兰也有自己的骄傲。 江荨主动问起,安如兰一咬牙,没有再瞒着她了。 “如沁她没疯。”安如兰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 江荨逗弄着鸟嘴,不咸不淡的开口,“我知道。” 她看见安如沁的时候就发现了,安如沁不可能疯了。 三公主才是真正的痴傻,她仔细看过三公主的眼睛,与安如沁不同,安如沁明显就是在装疯卖傻。 为的自然是活命了。 也许一开始的确神智不清了,可她却不会一直疯下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安如兰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安如沁连她也瞒着。 安如沁不傻,也没那个胆子闹得人尽皆知。 安如兰变了脸色,如果是之前是佩服的话,现在她完全就是对江荨感到害怕了。 “你看出来了?” “表姐,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安如沁眼中那么明显的厌恶,她不至于装作眼瞎看不见。 安如兰抿嘴,她也想起了刚刚妹妹的眼神。 可是,安如沁她骗过了那么多人,独独骗不过江荨,安如兰不敢掉以轻心。 她很庆幸,把真相坦白了,如果她隐瞒着不说,到时候只会害死安如沁。 这是一定的! 金丝雀也没有意思了,江荨擦了擦手,看着安如兰道:“你想要我帮什么忙?不妨直言。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我不认同的事,我不会插手。” 比起本就不存在的姐妹情,她更在乎自己的小命。 安如兰也没拿出诚意,她就没必要在意那么多。 先听听看她想要自己做什么,总不会有错。 安如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表姐求你,说服祖母带如沁回锦州,如沁还小,她要是一直在易京待下去,就永远不能恢复正常。我是她姐姐,我不忍心看她一直这样。” 说到最后,安如兰眼中还浸出了眼泪。 她和安如沁一块儿长大,安如沁再混账,也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安如兰做不到不管不顾。 要是能让安老夫人带着她回锦州老家,她隔个一两年恢复正常了,山高皇帝远,就没有那么多纷争了,她也能平安一生。 这是安如兰的诉求。 江荨听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问她,“你做这些,安如沁知道吗?” 江荨不了解安如兰,却很清楚安如沁是什么人,要她舍弃易京的繁华,去锦州那种小地方,安如沁不会愿意的。 她和安如兰不同,她的野心很大。 就算是现在只能以痴傻的模样面对世人,她也不会离开易京。 安如兰有心护着她,不见得她就会领情。 到头来,安如兰苦心积虑一场,最终只是感动了自己,没有用,也很可笑。 江荨这么一问,安如兰脸色一白,顿时说不出话了。 她是安如沁的亲姐姐,安如沁是什么样,她比江荨更清楚。 “她要是真想如你所说的那样生活,就不会隐瞒此事了。表姐担心她,不如多想想你自己,我听说表姐也在太子妃人选中,表姐不如猜猜,你被选中的几率有几成?” 安如兰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知道,胜算为零。 可想起父亲给她画的饼,她只有苦笑,“多谢表妹关心,不过我们女儿家本就身不由己,只有听话的女儿,才会获得喜爱。” 安如兰没有选择。 江荨轻笑,她就知道安如兰会这么说,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想过反抗。 安康侯让她做什么,她就只有听从。 “你说的忙,我应了,不过你应该知道最后的选择不在你我身上。外祖母那边,我去说,至于安如沁那里,就交给表姐你了。” 虽然十有八九是多管闲事,不过算是她卖安如兰一个面子,正好,她来了侯府,得去看看安老夫人。 第二三七章 只需断了他的念想 安如兰喜出望外,江荨答应,就预示着有很大的希望。 “表姐随我一起去给外祖母请安吧。” 江荨知道老夫人的院子在何处,不过拉着安如兰一起,也好让老夫人知道安如兰的心思。 安如兰岂会有不答应的道理? 许是老人都喜欢安静,安老夫人也不例外,安康侯府很大,老夫子的院落独居一隅。 院外有一排排高大的柳树,枝条垂落在池塘中,微风拂过,时不时还会泛起涟漪。 可惜寒冬刚过,不见绿色。 江荨看着柳树陷入了沉思,郡主娘名为絮初,会不会和这些柳树有什么故事呢? “表妹,你在看什么?” 安如兰见她入神,便停下来等她了。 江荨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安如兰和她来了,院里的丫鬟自然会去通报。 “大小姐,表小姐,老夫人在等了。” 安老夫人院里也有个嬷嬷,面上很是和善。 江荨对这个嬷嬷印象挺深刻的,对她友善的笑了笑,那嬷嬷也回了她一个善意的微笑。 安如兰便带着她进去了。 一进去,江荨就闻到一股子很浓郁的熏香味,虽然不至于难闻,可太浓郁了也让人不太舒服。 她忍着不适,和安如兰一起,给安老夫人见了礼。 江荨抬头,打量着安老夫人这个外祖母。 外祖母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美人迟暮,却有风骨犹存,她有诰命在身,是别家老太太所不及的。 郡主娘和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外祖母的眼神很凌厉,也很冷漠。 不过看到江荨的时候,她的眼中有那么一丝的触动。 “荨丫头都长这么高了,过来让外祖母好生瞧瞧!” 安老夫人不可能无动于衷,江荨也乖乖过去了她身边。 走得近了,江荨也看清了许多。 她的眼里是有欢喜的,还有殷切。 江荨低垂着头,之前也来过,不过那时候江荨不懂事,在看安老夫人也只是敷衍了事,几句话没说完就走了,生怕她多问什么。 江荨试着主动握住了安老夫人的手,她的手中没有多少肉,却不像江老爷子那样枯瘦,软软的,很温暖。 安老夫人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眼泪快要绷不住了。 “你这孩子,跟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江荨听罢,微微笑,那眉眼和郡主娘如出一辙。 安老夫人松开她的手,暗暗抹了抹眼泪。 不敢再让江荨靠得太近,又让江荨坐回去了。 又询问了几句,乃至江老爷子的近况都询问了,就是没提郡主娘。 江荨心知肚明,外祖母这是拉不下脸来,她也没多嘴。 一会儿再跟她说也不迟。 “如沁呢?怎么没跟着你了?”老夫人知道安如沁喜欢跟在安如兰身后当小尾巴,可现在居然没跟着她,倒是让安老夫人意外。 安如兰和江荨对视了一下,才摇了摇头,“如沁她不认识荨表妹,怕生。” 安老夫人听罢,便没有问了。 安如兰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直沉默着,江荨倒是没在怕,直言了。 “外祖母,荨儿和表姐有话同您说,让他们都下去吧。” 安老夫人这院中,还是有不少人的。 江荨开的口,安老夫人自然不会拒绝,看了厅中伺候的丫鬟一眼,那些丫鬟婆子就自觉退下了。 在这些人里,江荨可不信没有她那个舅娘的人。 此事不宜闹得人尽皆知,特别是安康侯夫妇。 待清静了之后,江荨看了安如兰一眼,安如兰才敢开口。 她把安如沁没疯的事告诉了安老夫人。 “这话你还对谁说过?”安老夫人皱眉,此事非同小可。 安如兰摇头,“孙女不敢对祖母有所隐瞒,除了祖母和荨表妹,就没人知道了!” 她也不敢。 刚发现的时候,安如兰也很害怕,她原本是想要告诉父亲的,不过后来她犹豫了。 仔细想了一下,烂在肚子里才是上上策,安康侯这个父亲不一定能保得住安如沁。 安老夫人这才放了心,只是她看向江荨的时候多了一份探究。 安如兰把这事告诉了一个小姑娘,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江荨也没回避她的探究,目光很是坦荡。 “你先回去吧,记住不能再对任何人说起此事,不然要的就是你妹妹的命!你明白了吗?” 安老夫人皱眉,赶安如兰走了,却没说解决办法。 安如兰咬着嘴唇,止不住的看江荨,她把希望都寄托在江荨身上了。 走出去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 “她让你帮什么忙了?”江荨微微一愣,她倒是没想到安老夫人的直觉这般敏锐。 “外祖母何必问荨儿,您比荨儿更了解大表姐,您已经猜到了,对吗?” 安如兰是什么想法,安老夫人不会不知道。 “你和你娘一样聪慧。可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她方才听到真相的时候的确很震惊,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后就恢复如常了。 江荨颔首,“荨儿虽然不知道外祖母因何不愿意,不过荨儿答应了大表姐,要说服外祖母,外祖母可愿听荨儿一言?” 安老夫人笑了笑,没把她当话当在心上,却也没有不让江荨说。 “外祖母,依荨儿看,外祖母回锦州是最好的结果。” “外祖母也知道易京这滩浑水,安家蹚不得。不过舅舅他似乎另有打算,荨儿想,外祖母应该不会不知道?” 江荨每说一个字,安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白。 诚如江荨所言,他们安家已经没有任何资本了。 可她的好儿子,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 安老夫人是一介女流,管不住安康侯,可她不能看着安家葬送在儿子手里。 江荨瞧着安老夫人的脸色变化,就知道安老夫人有松动了。 她继续说着,“外祖母想挽回,也不是不可以,舅舅现在把希望寄托在了大表姐身上,外祖母若是能断了舅舅的念想呢?” 安康侯的嫡子还小,自然也不能指望小儿子能有什么出息。 他要顾及退路,就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只要打破他的幻想,安康侯成不了事。 安老夫人沉吟了,江荨知道,她是在思考可行性。 江荨也不着急,就等着,话她说完了,端看安老夫人如何选择了。 半晌,安老夫人才作出了回应,“你说得倒也是个法子,不过如兰那丫头肯听我的吗?” 一边是做太子妃的美梦,一边是现实,人心是有贪欲的,就连安老夫人也不敢肯定安如兰的想法。 第二三八章 安老夫人 幻想肯定有过,安如兰也不例外,不过她不是只会幻想的小女孩,江荨能肯定,安如兰会同意的。 “大表姐拎得清。” 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而是江荨心软了,单纯不想让安如兰坠入火坑。 就算到时候安如沁不愿意随安老夫人回锦州,安如兰至少摆脱控制了。 安老夫人对她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难怪你这丫头能入岐王妃眼。” 这是夸赞。 安老夫人轻叹,她说江荨和女儿像,其实不然,江荨是最像老安康侯的。 特别是方才她见江荨侃侃而谈时的风采,让她不禁又想到了已故的夫君。 江荨知道,她答应了。 不过,自己会来此,可不是专程为了安如兰姐妹的。 江荨从荷包里把那枚玉佩摸了出来,放在手心,问安老夫人,“外祖母可识得这枚玉佩?” 她隐约能猜到结果,不过多问一下,总归不会有错。 安老夫人回神,看了一眼,把玉佩拿到了自己手中,眼神温柔,“这是你外祖父的,他给了你娘,现在又到了你手里。” “外祖母是说这玉佩原本就是外祖父的,不是别人赠予他的?” 这就奇了怪了,如果真没别的意思,不可能会惹来那么多人垂涎。 万五爷的反应不会作假,看来这块玉佩的玄机,安老夫人并不知晓。 安老夫人摇头,“我嫁给你外祖父的时候,他就有这块玉佩了,是怎么来的,我倒是不知道。” 江荨皱眉,这块玉佩的来历还是个迷。 不过,她也没有再纠结。 安老夫人把玉佩还给了她,江荨又装回了自己的荷包。 江荨心血来潮,“外祖母可以给荨儿讲讲外祖父的事吗?” 老安康侯去得早,连江凌都不曾见过。 不知为何,坊间连他的传闻也少之又少。 江荨好奇,想知道外祖父和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关系。 听她问起,安老夫人也没多想,给她讲起来老安康侯生前之事。 江荨听得很认真。 安康侯这个爵位的由来,便是江荨外祖父拼死打来的。 当初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外祖父就已经声名显赫了。 他上过战场,当过文臣,与江老爷子和徐墨涵的祖父并称为易京三雄。 他们三人中,就属安老爷子最得圣心。 所以,光是安康侯这三个字,在当时的易京都举足轻重。 不过后来先帝继位,安康侯就开始落魄了。 毕竟是自己老子的宠臣,先帝多多少少还是会防着的。 所以,之后就是江老爷子和徐家老爷子争雄。 安康侯不争不抢,他选择明哲保身,却还是有人不想让他活下去。 只是,安康侯是如何死的,安老夫人却没有告诉她。 江荨只知道,郡主娘还为外祖父守孝三年才嫁给了江二爷。 郡主娘一心想嫁给江二爷,而安老夫人不同意,但圣旨赐婚,安家也只能把女儿嫁出去了。 从那以后,郡主娘便和安老夫人闹翻了。 听安老夫人说了这么多,江荨心中隐隐有些揣测,不过她也只是臆断,不敢询问安老夫人。 “你是个好孩子,你娘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天真了,有你在,我就是回锦州,也放心了。” 安老夫人轻叹,她清楚女儿的性子,太过良善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非是有周嬷嬷在她身边,她也斗不过那江家的豺狼。 江荨有些奇怪,安老夫人张口闭口都是郡主娘,为什么她们之间还闹的那么僵? 她试探性的问了问,“外祖母,荨儿想知道,您和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荨儿虽然小,不过荨儿知道,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您说呢?” 若真有深仇大恨,郡主娘就不会每年都让他们兄妹俩上安家来走这一遭了。 安老夫人看着江荨这张酷似永安郡主的脸,微微笑了笑,“哪儿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她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江荨就更加疑惑了,外祖母的神情不似撒谎,她们明明都互相关心着,却始终不能解清误会。 “我听说你找了邱神医的弟子给你娘看诊,是怎么说的?” 安老夫人再怎么样,还是关心女儿的。 如今郡主娘怀孕,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担心才怪。 不能上门探望,可不代表私下不去打听。 江荨也没瞒着她,“外祖母放心,母亲的身体好得很,安胎药没间断,只等平安产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 安老夫人做了个拜佛的动作。 “你娘当初生你的时候还是费了好大劲才将你给生下来的,你这丫头也是够折腾的,明明都看到头了,却迟迟不肯出来,得亏你娘坚持住了。” 当初郡主娘生哥哥江凌的时候,还算顺利,安老夫人便没有上门。 后来生江荨的时候,差点难产,安老夫人就坐不住了。 跑去江家看了她,成功产下她后,安老夫人就走了,刚出生的江荨,安老夫人也没见着。 女儿的狼狈模样,她倒是永远都忘不掉。 她说什么,江荨就应什么,老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江荨都认真听了。 这屋子里的味道跟浓郁,江荨皱了皱眉。 安老夫人便察觉到了,唤丫鬟进来,把香炉里的熏香撤了。 “这人一老,就总容易心神不宁,这香安神,还是我去年在易安寺求来的。” 安神吗?江荨没觉着,她又不傻,这香哪里是安神,分明就是提神,安老夫人是怕自己一睡不醒了。 江荨心知肚明,只不过装傻罢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丫鬟进来通报了。 “老夫人,表少爷来看您了!” “快让他进来!” 江荨也站起来了,是哥哥过来了! 安老夫人颤巍巍的扶着江荨,等着江凌进来。 “孙儿给外祖母请安!”江凌很自觉的就到了安老夫人身侧。 兄妹俩一人一边扶着她。 安老夫人将他打量了个遍,“好孩子!又长高了些,外祖母跟你说话,都得仰望你了!” 江凌便半蹲着,让她和自己齐平,“这样外祖母就不用仰望孙儿了。” 他这般讨喜,逗得安老夫人合不拢嘴。 不过,逗趣归逗趣,她赶紧让江凌站直了。 “男儿就该顶天立地,我们凌哥儿如今也是大人了!” 安老夫人眼中有热泪,怕让他们这些小辈看笑话,她连忙绞了手帕把眼泪又给擦干净了。 一年到头,她这个做外祖母的,都难见到两个孩子两回。 而今年不一样,她能明显感觉到两个孩子都懂事了,特别是江荨。 第二三九章 就当是赔罪了 安老夫人不想一直呆在屋子里,就让他们兄妹俩搀扶着她出去转转。 一整个冬日,她倒是没出去过一两回。 “我们凌哥儿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安老夫人突然发问,江凌的脸爆红。 却没有否认。 江荨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哥哥的反应实在是反常,难不成他真有意中人了? 安老夫人爽朗笑了几声,“凌哥儿长大了,这是好事,不过男儿当先立业再成家,儿女情长倒可以先搁置一边。” 江凌颔首,“外祖母说得是,孙儿记住了!” 他自有分寸,若是不能在春闱中出人头地,他的书就白读了。 安老夫人这才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 江荨又看到那一排排的柳树,恰好,安老夫人在此,她便问了出来,“外祖母,这些柳树可有什么来头?” 柳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富贵人家一般不会种柳树,可这么这么多,那么自有存在的意义。 安老夫人一听,也驻足看着那柳树。 “这是你外祖父亲手种的。” 安老夫人又给他们兄妹俩讲了老安康侯以前的故事。 老安康侯家并不是富贵人家,那时候在锦州,几岁大的小娃娃都得学着大人用柳条编一些箩筐去卖。 后来安老爷子来了易京,做了大官,有了这么一处宅子。 他也没忘本,种了这么多的柳树在宅子里。 而郡主娘的名字,如江荨猜想的那样,跟这些柳树确实有关系。 安康夫人生下郡主娘的时候,正值柳絮纷飞的时节,安康侯就给她取名为絮初。 听完这个故事,江荨的嘴角挂上了笑意。 不过,故事虽然温馨,江荨的注意点可不在故事上面。 她刚刚仔细数了一下,这里一共有九棵柳树,且种的位置不是杂乱无序,而是有迹可循的。 她看不出来什么玄机,直觉告诉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是,看安老夫人的样子,她应该也不知道。 陆晴就在她身后跟着,江荨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陆晴慢慢的就隐去了。 来安康侯府这一趟,还是有一些收获的。 兄妹俩陪老夫人待了许久,稍晚些才离开的安康侯府。 也不知是哥哥跟舅舅说了什么,只有舅娘和安如兰姐妹来相送的。 侯夫人没说什么,倒是安如兰,想说什么,又碍于自家母亲在一旁,欲言又止。 江荨哪里看不出来,便笑着开了口,“过几日就是灯会了,听说会很热闹,大表姐,我们灯会上见。” 是江荨相邀的,安如兰看向母亲侯夫人,侯夫人点了点头。 安如兰这才激动的点了点头。 她现在及笄了,待字闺中,若非必要不会轻易出府,有了侯夫人点头,她就能出府了。 他们兄妹俩走后,侯夫人也进去了。 安如沁跟在安如兰身后,脸色有些阴翳。 安如兰回头,询问她,“如沁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安如兰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跟江荨交好才如此的。 可安如兰得装傻,装作不知道,才能更好的保护妹妹。 她想要去拉安如沁的手,安如兰却甩开了。 “我讨厌你!” 说完,她便跑了,安如兰无奈,却也没有追上去。 一旁的丫鬟见惯不惊,就当是安如沁又发疯了。 …… “小姐,奴婢仔细探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异样,或许只是小姐多虑了。” 陆晴如实禀明,她起先也觉得有异常,不过仔细瞧了一番,或许只是因为风水所致。 真要有什么玄机,也并非是她能看得出才的。 江荨只是“嗯”了一声。 也许真是她想多了吧。 这事儿也不急,到时候等万五爷告诉她玉佩的秘密后,或许就能证实了。 也不知道哥哥江凌是看到了什么人,丢下江荨就不见了人影,让她自己先回府了。 哥哥的私事,江荨没必要打听,自己先回去了。 “小姐,半日闲的贺先生派人给小姐送礼了。”刚回蘅芜院,挽玉就禀报了此事。 江荨看着眼前一堆的东西,也不知道贺先生在搞什么鬼。 “小姐,既然是那姓贺的孝敬你的,你就收下吧。”陆晴倒是见怪不怪了,那姓贺最是会巴结人,他这是想让小姐在公子跟前说好话呢! 贺先生送来的礼物种类很多,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茶。 半日闲以茶闻名,贺先生大方,送来的茶怎么说也得值个上千两银子。 别的礼物当然也很贵重。 “小姐,贺先生说了,上次小姐生辰他没能来祝贺,这些礼物就当给小姐赔罪了。”挽玉笑着回话。 她也被贺先生的慷慨惊讶到了,果然是易京第一坊。 这个解释倒是没什么毛病,既然如此,那她就收下了。 “挽玉,你把这茶分一分,给府中的主子各送一份。” “诶!”挽玉应了,就开始分茶。 借花献佛,小姐也很慷慨。 给江妍那一份,江荨自然是亲自送去的。 江妍还在做鞋,不过已经快收尾了。 见江荨来了,她便放下了,她知道江荨不喜欢她为宗林忙前忙后。 “荨妹这是给姐姐带了什么好东西?”礼物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江荨的这份心意。 江荨让跟着的挽玉把茶递给了巧玉,“半日闲的茶,算不算好东西?” 江荨也笑,她没客气,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江妍喜欢读书,这屋子里都是一股浓浓的墨香味。 很是好闻,也很舒心。 江妍接过茶,闻了闻,一股茶香味就钻进了鼻子里,“半日闲的茶自然是好茶,那便多谢荨妹啦!” 江妍很是欢喜,她也很喜欢喝茶,不过她跟江荨的喜好破有偏差,江荨喜欢味甜的清茶,而江妍更偏爱于浓茶。 虽然味苦,可之后却能让人回味无穷,江妍时常读书入迷,就是靠着浓茶提神。 半日闲的茶很纯正,只是略微有些微苦,可越喝越甘甜,江妍自是欢喜。 “大姐姐喜欢就好。”一点茶罢了,只要江妍喜欢,她没什么舍不舍得的。 江妍也知道她是从安康侯府回来的,便多问了几句,“安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江妍也是见过安老夫人的。 “劳大姐姐关心了,外祖母的身体还算硬朗。”就是有些憔悴。 儿子不成器,两个孙女儿也得让她忧心,身体再好,也经受不住他们的摧残。 江妍也知道大概不如意,便没有过多过问安老夫人的事了,不然平白惹人烦心。 第二四零章 让他长长记性 “那安如沁呢?她还是老样子么?” 虽然江妍不喜欢安如沁,不过安如沁疯了,她总不能跟一个疯子计较过去。 说来,江妍还很同情安如沁,安如沁和她一般大,如今成了疯子,倒也可怜。 “还是老样子,估计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了吧。”江荨随口说着。 要想活命,安如沁便不能恢复正常,除非容王倒台。 退一步来说,就算容王倒台,安如沁也没什么好下场,她是知道那场大火真相的人,太子将来登基,安如沁自然跑不了,除了给太后守灵便只有陪葬这两条路可以选。 所以,随安老夫人离开,是她唯一的选择。 江妍叹了叹气,“安家姐妹中,就如兰姐姐还算懂点事,我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去安家提亲了,莫不是如兰姐姐好事将近了?” 不想一直提安如沁,江妍又扯到了安如兰身上。 安如兰就算是之前有诸多不对的地方,可她始终不是安如沁,她还有分寸在的。 江荨摇了摇头,“婚姻大事得由父母做主,不过大概也过不了多久就能定下来吧。” 这就要看安老夫人办事效率如何了。 太子纳妃定在春闱之后,算是喜上加喜。 江荨猜测,安老夫人也会在春闱过后给安如兰定亲。 有许多有志之士会涌入易京,到时候只怕是挑花眼。 江妍点头,那就好。 她问了这么多,江荨怎么会不知道江妍在想什么。 连氏是胡人,听大伯说,大伯娘的家人因为战乱死光了,也没什么亲人,更别提探亲什么的了。 虽说郡主娘和安家不太对付,不过好歹江荨兄妹逢年过节的能去走一遭,可她就只有安稳待在江家,哪儿也去不了。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江荨一清二楚,所以她只能对江妍好一些,再好一些。 从小孤僻,所以江妍很缺乏安全感,她被宗林哄得五迷三道不是没有原因的。 “马上就是春天了,也不知道大伯那边怎么样了,荨儿真希望大嫂和大哥他们能一起回来。” 这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江荨也知道,这只是臆想罢了。 但凡打仗,没个三五载是不可能的。 “是啊,要是能一起回来就好了。不过这都快两个多月了,爹爹的家书还没传回易京,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形。” 江妍有些忧心,上一封家书还是在说嫂子的事,这都这么久了,还没一封信,实在是让人急得慌。 江荨知道她急,便安抚着她,“兴许是大雪封了路,也许过不了多久,大嫂就直接到易京了也说不定,大姐姐别着急,总归不会有什么事的。” 且不说边关距易京路途遥远,就说寒冬里,也不适宜走动。 边关也是大雪覆盖着,更别说一路上的各种艰辛了。 江荨何尝没有期待,她也在等着谢宁的家书。 江妍点头,好歹算是平静了下来。 若说担忧的话,连氏比江妍还要忧心,不过连氏喜欢把什么都闷在心里,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只是说了一会儿话,江荨就走了,走之前没忘记告诉江妍灯会的事。 “大姐姐可别忘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江妍一个人太孤独了,拉上她一起才有意思。 江妍嘴角噙着笑,“好,荨妹放心,姐姐记下了。” 出了江妍的院子,江荨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她刚刚就看到江妍做的那双鞋了,虽然江妍避着她,可她又不瞎。 趁着空闲,她得早日收拾了宗林才行。 回了蘅芜院,她正要找陆晴,却发现那丫头又不见了。 “陆晴呢?你去把她找来,我有事交待她。” “是。” 挽玉倒是没怎么找,因为陆晴就在房顶上练功。 挽玉很羡慕陆晴,功夫高强,最重要的能保护小姐。 “陆晴姑娘,小姐在找你呢!” 话音刚落,陆晴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了挽玉面前。 “我这就去!多谢挽玉姑娘提醒!”陆晴给她行了一个江湖礼。 挽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是小姐让我来寻你的,你快去吧!” 陆晴听罢,对她点了点头,就健步如飞的去找江荨了。 挽玉看着她的背影,学了她方才的手势,却是怎么做都差了点味道。 陆晴过去的时候,江荨正在写信。 “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就好。” 陆晴凑了过去,看江荨写字。 江荨没应,把最后几个字写完,就收笔了。 捧起信纸放到嘴边吹了吹,“你帮我跑一趟半日闲,把这封信交给贺先生,顺便替我谢谢他的大礼。” 信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江荨折了起来,装到了信封中。 陆晴接过信,颔首,“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这封信交到贺先生手里!” 陆晴识字,她粗略的看了一遍,其实就是让陆先生帮忙盯着那宗林。 江荨有个计划,让江妍看清宗林的计划,灯会正是个绝佳的好时机。 江荨自己要顾着江妍,宗林那边只有贺先生帮着布局了。 “快去快回。” “奴婢遵命!” 陆晴带着信离开了江家。 驿馆—— “殿下,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不久后便有一场灯会,届时那北周太子会出宫看热闹,机会绝佳,殿下以为呢?” 男人一身黑衣,声音有些喑哑,说话间都是异常冷漠,他的眼角处有一朵黑色的莲花图案,看着很是神秘。 而他面前的,正是东苍五皇子。 五皇子与平时有很大出入,他一只手衬着下巴,思索着。 半晌才开口问他,“张容易那边怎么说的?” “回殿下,容王说一切听从殿下吩咐!” 五皇子冷笑,听从他吩咐?张容易这是想借刀杀人。 既然如此,那就去他所愿。 五皇子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面前的黑衣人,“计划不变,你拿着这枚令牌,让人多仿造一些,别让人发现了!” 张容易既然不诚心,那他便让张容易长长记性。 “是!属下遵命!” 正要走,那人又退了回来。 “殿下,属下还有一事要禀!”他偶然发现的,这可比容王要有意思多了。 “讲。” 五皇子坐在案几后,不甚在意。 黑衣人斟酌了一番,才说,“属下发现那江家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说不定就是容王要找的人,那人武功与属下不相上下,属下不敢打草惊蛇。” 所以,他回来禀告五皇子了。 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女子的气息与男子有很大的差别,不难分辨。 第二四一章 阳谋 “哦?有意思,江家谁会有胆子打探张容易?” 上次莫名出现一个冒充他东苍刺客的女人,张容易误以为是他所为,还闹了不愉快。 没想到背后捣鬼的竟然在江家。 “再探!”五皇子狭长的眼睛微眯。 “属下这就去!” 黑衣人刚走,又从屏风后走出一个女人。 女人身段妖娆,面若桃李,一颦一笑尽显风姿。 “殿下,何不将此事告诉容王,让容王亲自去探不是更好吗?” 女人的声音娇软,酥到了骨子里。 五皇子睨了她一眼,冷笑,“怎么?陪张容易睡了一觉,你就向着他了?” 五皇子的语气冰冷,让人仿佛置身冰窖中。 女人只感觉脖子一凉,慌忙跪地求饶,“殿下,柒柒不敢,柒柒是殿下的人,自然是一心为殿下考虑!” 后悔吗?她自然是后悔的,后悔不该多嘴。 她是天香楼花魁柳柒柒,也是五皇子安排在北周的细作,怎么敢投靠他人呢? 五皇子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捏着,眼神中透露着不屑,果真是在勾栏待久了,越来越下作! 柳柒柒害怕,可她不敢反抗。 五皇子随手一推,她便跌倒在了地上,狼狈至极。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柳柒柒心惊,她被易京的繁华惑了眼,却差点忘记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回去吧。” 五皇子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让她走了,柳柒柒却知道,主子这是在警告她。 一个细作的死活,五皇子压根就不在意,她要是不听话,只有一个下场,她很清楚。 兴平—— 这里比易京还要早些进入初春,冰雪消融带来的生机,是最能振奋人心的景色。 “主子,易京来信了。”陆远原本冷淡的脸上,也有一丝变化。 大雪封闭了许久,这消息也来得是格外的慢。 若不是他们的人身手不凡,兴许还得要上一些时日才能收到信。 谢宁接过信,手中的动作就能看出他有多激动了。 是贺先生写的。 里面汇报了江荨的近况,顺便还提了提江荨险些招惹容王的事。 这些事,看得谢宁胆战心惊。 他不在易京,没人能护着他的荨儿,如何不让他担心。 幸好,那丫头聪慧。 贺先生自然没有江荨那么闲,几句话概括,就没了下文。 看完后,谢宁还有些惆怅。 最后附上的是江荨所作的诗。 “横刀立马生处逢,青史留名英雄冢!” 别人或许不知所云,可谢宁再清楚不过。 他捏着信纸的手都在打颤。 陆远也听到了谢宁小声念出的诗,他也有很大感触。 “主子,这首诗是二小姐写的吗?” 谢宁没回答,只是将信放在了贴近心口处。 他不说,陆远也猜到了。 他心中更加敬佩江荨了,主子的夫人,当江荨莫属! “主子,江公子的夫人三日后就要赶回易京了。” 陆远提醒着自家主子。 主子惦念着二小姐,现在江卓之妻马上就要回易京了,有什么要带给二小姐的,就可以准备了。 二小姐生辰,主子准备了很多贺礼,可最后送不出去,大雪封了路。 为此,主子还内疚了许久,陆远都看在眼里。 听到陆远的提醒,谢宁也只是点了点头。 他能有什么,唯有寄托情思的一封信。 江卓的妻子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原本是打算一怀孕就送她回易京的。 不过寒冬来临,这事儿也就搁置了。 等不到三个月胎儿安定,就必须送她离开,在边关她整日都担惊受怕的,江卓也容易分心。 江鸿武便敲定直接送她走,大不了在路上仔细着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也来不及给易京送信了,江鸿武便给了儿媳一块玉佩,让她上易京拿着这块玉佩认亲。 她走的时候,特许江卓送了她一小段。 —— 灯会如约而至。 江荨和江妍姐妹先去安康侯府等了安如兰。 安如兰倒是挺欢喜的,只是她带了一个小尾巴,见着江荨就是满眼愤恨。 江荨纳闷,这安如沁还真是大胆,这么明目张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傻。 见江荨似笑非笑的在盯着安如沁,安如兰有些尴尬的对江荨笑了笑。 她也没办法,总不能不带妹妹一起。 “不早了,我们走吧。”江荨可没功夫跟一个安如沁计较。 安如兰点头,牵着妹妹的手上了马车。 她们姐妹俩自然是一辆马车,跟在江荨的马车后面。 江妍一直没说话,直到马车走动,她才面露不悦,“那安如沁疯了也还是如此的惹人厌。” 仇视的眼神盯着江荨,江妍自然记下了。 江荨轻抚她的手,反过来安慰她,“大姐姐别生气了,她就是这样,要是突然变了,荨儿还觉得不习惯呢,横竖荨儿又不会掉一块肉,没必要跟一个疯子计较。” 因为一个安如沁败了兴致,那就没意思了。 更何况,安如沁如此明目张胆,害的是她自己。 江妍这才消了气。 揭开车窗的帘幕,明亮而又温暖的光就射进了马车里。 大街上很是热闹,到处都高高挂着形状各不相同的花灯。 过往的行人手里都有一盏灯。 还有各种小玩意。 逛灯会,就是体现在一个逛字上。 下了马车,几个小姑娘就迫不及待的挤进了人群中。 各自都有丫鬟跟着,倒也不至于走丢。 灯会很美,江荨的主要目的却不只是欣赏花灯的美。 “大姐姐,这个面具真好看,你戴上试试吧!” 江荨随手拿了一块面具,递给了江妍。 花灯会上有个特色,就是一般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行人脸上都有一块面具。 江妍接过面具戴上了,半张面具在江妍脸上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特别是她那双妖冶的眼睛,魅惑中透着高贵,仿若天上的神女下凡,高不可攀。 连江荨都看痴了,江妍果真人间绝色。 江妍也给她挑了一块面具,是小狐狸模样的,“荨妹试试这个。” 江荨笑嘻嘻的戴上了,顿时人群中就多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小狐妖。 安如兰姐妹也买了面具。 安如沁不想跟江荨姐妹走在一起,闹着要拉安如兰走。 安如兰没法子,看了江荨一眼。 江荨点了点头,让她跟着一起去了。 反正安如兰走不丢,有陆晴在,江荨找她不难。 江荨就拉着江妍去逛灯会了,一会儿还有好戏看,江妍必须得亲眼目睹。 第二四二章 败人兴致 “姑娘,来猜灯谜吧。” “姑娘,买盏灯吧!” …… 叫卖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行人都有灯,就她们姐妹还没有,街边的摊贩鼓足了劲在叫卖。 “荨妹,你等等。”江妍是个妹控,自然不可能让妹妹没有花灯。 她没有选择直接买花灯,而是去了另一边猜灯谜。 难得她有如此闲情雅致,江荨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 跟着江妍挤了进去。 猜灯谜的人很多,有不少的花灯都被拿走了。 剩下的花灯很漂亮,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 “老板,那盏花灯要如何才能拿到?”江妍指着最上面的那盏花灯。 最高处的花灯是自然是最漂亮的。 上面绘着桃花,灯火辉映,隐约还能看见上面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因为妹妹江荨喜欢桃花,江妍势必要拿到这盏灯。 那老板打量了江妍一眼,虽然戴着面具,不过江妍那浑身的书香味却掩盖不住。 老板眼神微眯,伸出两只手比了比,“答对十道灯谜,这盏灯就归姑娘所有!” 他话音刚落,一旁围观的人不满了,“你方才不是说答对五道灯谜就能拿灯了吗?” 那老板装作没听到。 江荨轻笑,他是怕难不倒江妍,故而加了五道。 不过,区区十道灯谜,对于江妍还是易如反掌。 这盏花灯,她们要了! “好!那就请诸位给小女子做个见证,若是小女子真能答对十道灯谜,想必老板也不会故意为难吧?” 她都这么说了,那老板脸色一沉,答,“这是自然。” 谜面是以抽签的方式,江妍随意抽了一张,递给了老板。 “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这个谜面倒是简单,姑娘请做答吧。” 第一道罢了,老板也没在意。 周遭围观的人也猜出来了,只是没有说而已。 江妍微微一笑,“谜底是秋天的秋字。” 她的运气不错,抽到的都是比较简单的谜题。 一连答对了五道。 老板已经有些架不住了,江妍又抽了一道谜面。 “秀才翘尾巴!”这道题一出,围观的不少人都感觉又被冒犯到了。 老板乐了,这题还是有难度的,只怕是这个小姑娘答不上来。 谁知,江妍面色不改的答了出来,“是秃字。我答对了吗?” 还没等老板回答,有个声音抢先了,“姑娘所答是正确的。” 这个声音,姐妹俩再熟悉不过。 众人侧目,只见一玉带金冠的公子立在人群中,尤为醒目。 他就是天生的王者,虽然戴着修罗面具,不过也只是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罢了。 江荨和江妍对视了一眼,来人是太子殿下。 他身旁还有个红衣公子,也戴着面具,可那双桃花眼眉目含情,不难辨认,是清世子。 只是他所着的衣衫不似平时那般张扬,倒有几分素雅。 清世子在场,众人不敢去揣测那位贵公子到底是何人。 太子殿下帮自己说了话,江妍同他点了点头,表示礼貌。 那店家又不蠢,清世子在,他也不敢弄虚作假,硬着头皮让江妍继续答下去了。 九道谜面全被江妍解开了,老板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他就靠那盏灯吸引人,要是灯没了,他直接收摊算了。 江妍把最后一道谜面抽了起来,递给店家。 “这最后一道谜面为,群雁追舟。打一字,姑娘要是答对了,这盏灯姑娘拿走就是。” 店家也豁出去了,他惹不起清世子。 可江妍捏着优越的下巴想了很久,却没有想到谜底。 江荨倒是知道,不过她没出声,让江妍自己想。 她知道,江妍一定会想出来。 “姑娘,可否让在下帮姑娘作答?” 他出声的时候,江妍已经想到谜底了。 想拒绝,又怕得罪了他。 江妍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总归不能得罪当朝太子。 “是言而有信的言字,对吗?” 他看向店家,语气中带着威压。 言而有信,店家不敢反驳。 就算是错的,他也不敢说出来。 “确是言字,公子答对了。” 随后,颤巍巍的将那盏花灯取了下来。 岂料,江妍直接拉着江荨走了。 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太子和清世子及不明所以的众人。 江妍是什么人,太子想献殷勤,却用错了心思。 他不相信江妍,这就是江妍最反感的地方。 走了一会儿,他们二人倒是追了上来。 “江姑娘请留步!”太子从身后叫住了她。 太子无奈,手中还提着那盏绝美的花灯。 江妍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可奈何人家是太子,他已经把她们姐妹俩认出来了,她不敢忤逆太子。 只好转过身来,欲同太子和清世子行李,却被打断了。 “江姑娘不必多礼,这是在灯会,不用在乎那些虚礼。”太子轻笑着。 “这花灯是你的,你怎么不拿就走了?” 太子把花灯递了过来,江妍却未伸手。 “最后的谜底是殿下答出来的,这灯自然归殿下所有。灯会上花灯众多,我们姐妹自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盏!” 显然,最合适的那一盏,不是这一盏了。 江妍的语气虽然平和,可不难听出她是有恼怒的。 太子也很懊恼,他光顾着拿灯,却没顾及她的感受。 清世子在一旁笑出了声,把太子手里的灯接了过去。 “本世子瞧着这灯不错,与我妹妹倒是十分相配,既然殿下和江姑娘互相推脱,不如就赠予荨儿如何?” 可不是询问,说话间,清世子已经把花灯交给了江荨。 江荨的扮相本就讨喜,提着千叶桃花的花灯,煞是可爱。 “那荨儿就却之不恭啦!”江荨知道清世子的意思,太子的身份非比寻常,总不能落了他的面子。 江妍不给他面子,那清世子就给他一个台阶下,也不至于太尴尬。 “昌平喜欢就好。”太子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目光却停留在江妍身上没有偏离过。 江荨微微皱眉,上次诗会过后,他以为太子殿下会收起他的想法。 可她显然是高看太子殿下了,他这幅模样分明就是情窦初开的愣头小子。 她还要带江妍去看戏,多了太子殿下这个变数,江荨有些为难。 “殿下,我们打算去那边逛逛,殿下请自便。” 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她都安排好了,可不能浪费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太子殿下就好像听不懂似的。 “孤和世子刚好也想去那边逛逛,江姑娘不介意一起吧?” 第二四三章 你没事就好 于是乎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江荨叹气,也罢,横竖是看戏,多了两个人也无妨。 灯会上的灯可不止一种,江荨带着他们到了湖边。 这里有不少人在放河灯。 河灯多是荷花状的,有祈愿的意思在里面。 不止是河灯密布,还有极具风雅的画舫。 湖面上灯火通明,还有歌妓的天籁之音回荡。 江荨环视了一圈,在人群中却并未发现宗林的人影。 看来,是他们来晚了。 “荨妹是想要放河灯吗?”江妍没多想,以为江荨是想要放河灯。 来都来了,江荨也只好点头应了,“荨儿想放河灯祈福。” 虽说没什么用,不过好歹是个念想。 江妍还未动,太子就已经捧了一些河灯过来了。 江妍冷着脸,没有去接。 清世子扶额,这个太子堂兄怎么就这么不知趣呢? 也不好晾着人家太子,江荨就笑着接过了河灯。 也不知是不是比较顺水的缘故,河灯刚放下去,就飘远了。 来河边除了放河灯,就是乘坐画舫了。 易京城的湖不算小,湖面上可容纳不少画舫。 太子便提议,带她们姐妹二人乘坐画舫,游览易京夜里的风情。 江妍兴趣缺缺,江荨自然也没什么兴致。 清世子却给她使了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清世子想做什么,不过她想了一下,还是配合了他。 她想去,江妍自然不会拒绝。 一行人又去乘坐画舫了。 太子十分殷切的在跟江妍搭话,江荨和清世子走在后面。 “你知道大姐姐不喜欢太子殿下,为何还要去画舫走一遭?”江荨有些微恼。 瞪了清世子一眼,她想听一个合理的解释。 清世子比她高很多,想要跟她小声说话,必须低下头。 “我知道你在找谁,那小子还没走。” 清世子也很无奈,他肯定是向着江荨的,不过不能让太子和江妍看出来了。 江荨侧目,又回头看了一眼,岸边人群中,还是没有看到宗林。 她看了湖面一眼,才狐疑的看向清世子,“你是说他在画舫上?” 湖面上画舫众多,不知是哪一辆。 清世子点了点头。 江荨想做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本来就是说灯会带她玩,可多了个江妍,他能猜到是为何。 他早早就派人盯着这边了,宗林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江荨松了一口气,对清世子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个哥哥似乎还挺靠谱? “那贺先生安排的人呢?也在上面吗?” 既然清世子知道她的计划,那一定知道贺先生参与了。 清世子摇头,“他并未上钩。不过也不是没有戏看,随我来就是了。” 江荨终于提起了兴致,清世子既然说有好戏看,那就一定有。 江妍和太子殿下已经上了画舫,江荨和清世子也紧随其后。 画舫上有歌妓,想要献唱,却没人理会。 江妍也不喜欢那些东西。 江荨和清世子的兴致看着倒是不错,两人嬉笑打闹着,江妍也不好扫兴,就站在船头看夜色。 太子自然又凑了过去,隔着面具,他好像也能看到她脸上的惆怅。 “你好像很排斥我?”太子不知趣,问了出来。 江妍勉强笑了笑,退了一步,离他远了一些,“殿下说笑了,江妍和殿下本就没有牵扯,又何谈排斥一说?” 他们身份天差地别,江妍躲都来不及。 她更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更何况,她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太子的笑容僵了僵,之后不甚在意。 “是我唐突了。”他在江妍面前,是一点架子都没有的。 “宗林在哪条船上?”说好的有戏看,总不能让哄骗她的吧。 清世子嘴角噙着笑,在她头上敲了敲,“你急什么?” 江荨被敲头,同清世子做了个鬼脸。 原本好好的画舫,突然调转了头。 江妍没扶稳,差点跌入水中,幸亏太子殿下眼疾手快,把她的细腰揽住了。 四目相对,江妍的慌乱全都落在了太子眼中。 她反应也很快,船稳了过来,她便又和他隔开了。 “多谢太子殿下!” 语气也不似之前的清冷,隐约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慌乱。 被一个男人这么亲密的搂着,江妍不可能无动于衷。 虽说是事出有因,可江妍心中的别扭没减。 她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耳根子早已红得不像话了。 “无碍。”太子只是含笑说了这么一句。 双手背在背后,没让人看出他的慌乱。 船刚开始晃动的时候,清世子就附身,把江荨护在了身下。 幸好有他在,江荨没有碰到头。 倒是清世子,没免得了被碰。 那声响,江荨都替他感到疼。 调整好过后,清世子面色不改,江荨微微起身,帮他看了看。 果不其然,他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江荨有些心疼他了。 “你没事就好。我是男人,不疼的。” 清世子宠溺一笑,没在意。 江荨更愧疚了。 他弓着身子,拉着江荨出了船舱。 江荨也来不及愧疚了,看来是他说的好戏要来了。 见他们俩出来,江妍还看了一眼江荨,见她没什么事,才放了心。 “大姐姐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江荨很是奇怪,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又看了江妍一眼,两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江妍语塞,嘴唇动了动,却没解释什么。 江荨也没问,倒是江妍先开了口,“你们怎么出来了?” 春寒料峭,更别说是在湖面上了,江妍是怕妹妹感染风寒。 江荨吐了吐舌,“荨儿想出来透透气嘛,来此画舫,不看看湖面的美景,岂不是白来了?” 最重要的是有戏看。 他们的画舫突然调头,自然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缓缓靠近了另一只画舫。 因为清世子的关系,他们所在的画舫是高于下面那只的。 只见那只船上,有几个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和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子在饮酒作乐。 男人的声音和女人的嬉笑声混合在一起,显得萎靡而喧闹。 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不过也有不正常之处,比如对坐的男人中,有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江荨侧目,观察着江妍。 江妍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只是眼底的愤怒不假,那里面的人是宗林不假,江妍不可能无动于衷。 或者说,无动于衷才是她最真实的反应。 江荨甚至有些害怕,她怕江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第二四四章 刺杀 看了好一会儿,两只画舫才擦肩而过,江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泪花在闪烁。 江荨给清世子使了个眼神,让清世子赶紧让人靠岸。 江妍如此高傲,可她还是在众人面前落泪了,江荨知道她心中到底有多难受。 就在刚要靠岸的时候,忽然从湖中蹦出一群黑衣刺客来。 锋利的剑刃在月光的照射下,那群人凶狠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 清世子赶紧把江荨拉到了自己身后,江妍也不是傻子,知道是什么情形。 太子有意护着她,她没拒绝,靠拢了太子。 太子出宫,自然也不是没有带暗卫的,还有清世子的暗卫。 他们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与那群刺客交缠了起来。 陆晴和于洋脚踏船身,也和那群刺客交起了手。 派来的刺客不算高手,可他们胜在人多。 还有一些已经跳上了船。 太子是不会武功的,可他却没有畏惧,把江妍紧紧的护在身后。 清世子则是会一点拳脚功夫,但对付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幸亏船上的侍从也是暗卫假扮的,与上船的刺客交起了手。 刀光剑影,流的是实打实的鲜血。 不入流的刺客自然不敌精心培养的暗卫,湖中的水都染红了。 掉落的刺客砸起阵阵水花,溅到了江荨几人的脸上。 如此大的动静,这边早就乱了套。 湖面的画舫离得远远的靠了岸,一个个都跑了,也没人敢围观。 保命要紧! 在慌乱中,江妍还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宗林,他脚上穿的正是她一针一线绣的鞋! 江妍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注意到她脚下多了一只手。 “啊!”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江妍就没扯下了画舫,掉入水中。 太子殿下想也没想也跟着跳了下去。 江荨急得团团转,江妍压根就没有水性可言,这下可如何是好! 幸好这时陆晴赶来了,她跳下水中,把那个作乱的刺客解决了。 就把江妍带了上来。 江妍浑身湿透了,看起来狼狈极了。 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幸好陆晴救得及时,江妍吐了几口水,好歹是没性命之危。 她是上来了。 可太子却不见人影。 岸边已经有官兵来了,带头的正是谢离。 于洋也在水中寻找太子的身影,水中太多人了,水都被染红了,不好找。 知道太子殿下也落水了,谢离心惊,赶紧让人下水打捞。 要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都担待不起! 画舫靠了岸,就有人帮着把江妍抬下了岸。 这里太混乱了。 于洋在之前画舫停靠的位置下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 陆晴凑近,替他把了脉,还有救。 谢离慌忙找人送太子殿下回宫了。 有陆晴在,江妍倒是不用担心。 “世子,这是在那群刺客身上找到的!” 暗卫把搜到的腰牌呈了上来。 清世子过目,眼神微凛,把腰牌又呈给了谢离。 “谢大人,这腰牌大人可眼熟?” 江荨撇了一眼,那腰牌上有个容字,那这些刺客是谁的人不言而喻。 “微臣救驾来迟,惊扰了世子和太子殿下,微臣有罪!世子爷放心,微臣一定向陛下如实禀报!” 来刺杀还带着表明身份的腰牌,如果真是容王的人,那他还真不知道容王是蠢还是另有图谋。 不过,既然涉及到了容王,他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就是借此机会挫挫容王的锐气也是极好的。 清世子摆手,带着江荨等人走了。 这个灯会,倒是有意思。 江妍虽然并无大碍,不过怎么也得送她回去。 江荨和她一块儿出来的,就得一块儿回去。 清世子怕还有人作乱,把他们送回了江家。 才进了宫。 太子昏迷不醒,想必宫里也乱套了。 陆晴把江妍背回了东院,惊动了整个江家。 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连氏守在江妍床前哭成了泪人。 江荨也很自责,虽然江妍并无大碍,不过她要是不硬拉着江妍去看戏,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陆晴替江妍开了药,已经熬上了。 春寒料峭,湖水寒凉,怕的是染上风寒,别的倒是不用担心。 此事牵扯到太子殿下,江荨没敢隐瞒,把大致原因告知了江二爷。 江二爷赶紧去找老爷子商量了。 郡主娘怕她害怕,还特意安慰了她一番。 “对不起,大伯娘,是荨儿没护住大姐姐。” 连氏抹了抹眼泪,并未迁怒到江荨身上,还反过来安慰她,“大伯娘怎么会怪荨儿呢?荨儿一定也吓坏了吧,好孩子,大伯娘还得谢谢你!” 说着,连氏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她的确很感谢江荨,要不是江荨身边的陆晴姑娘身手了得,她的妍儿还得遭罪。 江荨耷拉着脑袋,看着还沉睡不醒的江妍,她就心疼。 “小姐放心,大小姐没事,把风寒药喝下保证什么病根都不会落下!” 陆晴打了包票。 女子最怕落水,伤了身子,连氏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听陆晴这么说,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要是不能生育,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她最为母亲,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江荨知道,江妍是不愿意醒来。 她心系宗林,一朝惊觉宗林并非她的良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 也没有久待,江荨就扶着郡主娘回去了。 郡主娘的肚子已经显怀了,郡主娘扶着肚子,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温柔。 “你外祖母身体可还好?” 就着月色,郡主娘突然就问了她这么一句。 江荨微微诧异,她还以为郡主娘已经问过哥哥了。 她很清楚,郡主娘这是在关心安老夫人。 “外祖母的身体还很硬朗,就是比去年老了一些。”这不是废话。 之前安老夫人并没有操心太多,今年的事太多了,前有安如沁,后又有安如兰的亲事需要她操心。 安老夫人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郡主娘听到的时候,手明显抖了抖,面上却不显。 “母亲,您和外祖母当初究竟是为何而反目的?外祖母真的很关心您,您明明也很关心她,为什么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为何一定要闹得那么僵?难不成真要等到安老夫人百年之后,郡主娘才跪在她墓前哭? 江荨是两世为人,她很珍惜亲情。 看着郡主娘和安老夫人一直这样,她心中也不是滋味。 第二四五章 求情 “荨儿还小,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不过,荨儿可千万别学娘,娘是个不听话的女儿……” 说到最后,郡主娘的眼睛已经完全湿润了。 她不配做女儿,做了母亲,也是不尽人意。 江荨不知道郡主娘是想到了什么,可她这个样子,把江荨吓坏了。 再也不敢提及安老夫人的事了。 让周嬷嬷扶着郡主娘回去了,江荨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颇有些迷茫。 “你替我去安家走一趟。”她叫了陆晴。 她和安如兰约好的,可突然生除了这种事,谁也没想到。 想必安如兰也早就带着安如沁回去了。 想同她说的,自然也是安如兰的终生大事。 只有早点将她的亲事定下,安老夫人才能尽快带着安如沁离开易京。 安如沁越来越反常,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真疯还是装疯,到时候只怕是会牵连到安家。 陆晴拱手,一跃而起,而后飞檐走壁,消失在了夜色中。 —— “陛下,太子殿下并无大碍。” 王太医收回搭在太子手臂上的手,恭敬回禀着圣上。 他查探了一番,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在彻骨的湖水中浸泡了许久,有风寒的征兆。 不过,王太医身为首席太医,这点小毛病还不至于治不了。 听到太子没事,圣上的神色才有所好转。 “好生照料,若是太子出了什么事,朕唯你们是问!” 这话自然不是对王太医说的,太子寝宫侍者不计其数,他们要是连太子都照顾不好,也不用再活着了。 “陛下,谢大人进宫请罪来了!”文公公在圣上耳边小声说着。 这易京的治安是由谢离全权负责,如今太子出了事,谢离可坐不住。 他进宫请罪,圣上也不能不理他,便跟着文公公走了。 殿中,圣上冷眼睨着谢离,那眼神直教人胆寒不已。 谢离很自觉,既然是以请罪为名,他的规矩倒是做得足。 “陛下,没保护好太子殿下,是微臣的失职,微臣知罪!微臣恳请陛下降罪!” 虽说是认错,可谢离面上的表情却一成不变,只是语气与往日稍有不同罢了。 “砰——” 圣上拍了拍案几,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圣上的怒火溢于言表,“你当然有罪!若非是太子命大,你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一个臣子自然不能与储君相提并论。 要不是念在当年对谢离的愧疚,圣上说不定直接抓谢离下了大狱。 也亏得太子没什么大碍,不然就是让整个谢家以死谢罪,他们都不敢反抗。 谢离低着头,承受着圣上的怒火。 待圣上把话说完了,谢离才将那块腰牌拿了出来。 “启禀陛下,这是在那些刺客身上搜到的腰牌,微臣不敢隐瞒不报,请陛下过目!” 腰牌的来头不小,谢离知道,圣上会在意的。 给文公公使了个眼色,文公公就从谢离手中把腰牌接过,呈给了圣上过目。 待看清那腰牌的庐山真面目后,圣上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腰牌是谁的,一眼便可看出来。 “果真是从刺客身上搜到的?”圣上又问了一遍。 事关重大,不能有马虎。 谢离颔首,“千真万确!清世子当时也在场,陛下可以传清世子问个究竟!” 没有抖出江荨姐妹,谢离还是有所顾及的。 圣上宛如皮包骨的指节在案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 都搬出清世子了,圣上当然信。 只是这腰牌,耐人寻味。 没等传召,清世子自己倒是来了。 与谢离的待遇不同,他只是行完了礼就站在了一旁。 没有留下活口,圣上便让谢离离开了。 要问罪容王自然不是现在,等天亮了之后有的是时间。 文公公带着谢离走了,只留下清世子和圣上独处。 有些话,可不是他一个臣子能听的。 “郁儿突然进宫,想必是有话要对朕说?” 圣上当然知道他和太子一起出去的,不过太子没有大碍,他便不会迁怒于清世子。 清世子也不会畏惧,所以跑来请罪的说辞不现实。 “还真被陛下猜中了。”清世子没有嬉皮笑脸,“清郁不敢欺瞒陛下,太子殿下是为救江家的江妍姑娘,这才落入水中的!” 圣上眉头紧皱,清世子不会骗他,他正说落水之事大有蹊跷,刚想去查,结果清世子倒自己来说明了。 “你想替那江妍说话?”臣子之女,与当朝储君牵扯不清,圣上不会治罪自己的儿子,只会怪罪到那姑娘头上。 清世子很清楚这个事实。 “是!清郁斗胆给江姑娘求个情。” 圣上的人不是吃素的,到底是什么缘故造成的,一探便知。 太子因为讨好江妍而办的诗会,圣上了如指掌。 虽然看在镇远大将军江鸿武的份上,圣上明面上不会对江妍怎么样,可私下里却说不准。 清世子能看出太子究竟有多喜欢江妍,只怕是还会穷追不舍。 江妍出事,江荨会难过,这不是清世子想看到的结果。 圣上听到他毫不避讳的回答,笑了笑,两只手背在身后,来回走动了两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你是为了昌平郡主才来找朕的吧?” 圣上停下来,很是认真的看了清世子一眼。 清世子的目光没有闪避,而是大方的点了点头,“江妍是她敬重的姐姐,清郁走这一遭不冤枉。” 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对江荨的想法。 他没多大志向,北周的江山自有人去守,他的最大理想就是护她周全,便足矣。 圣上转身大笑了几声,“都说自古薄情帝王家,你们一个个的倒还是痴情种!” 言语中透着冷意,一个太子,一个世子,皆是被江家的女儿惑了心智! 清世子昂着头,无惧圣上的怒火。 “你回去吧,朕允了。” 再气愤又如何,清世子不是他的儿子,清世子来求情,他必须得点这个头,若是不然,收不了场。 清世子走后,文公公才进来。 圣上扶着心口,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文公公慌忙递了帕子,咳出的鲜血染红了帕子。 “传太医!” 扶圣上坐下后,文公公急得眼泪汪汪,这不是圣上第一次咳血了。 也不知道方才清世子到底同陛下说了什么,竟然将陛下气成这副模样。 王太医来得很快,圣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王太医不敢有半点马虎之处。 过了脉,王太医的眉头就没松过,表情很是凝重。 第二四六章 江妍醒来 “陛下,您体内的毒素已经无法控制了,恕微臣……无能为力!” 王太医已经是尽力了,就算是鬼医,只怕也是束手无措。 这是个禁忌话题,可王太医不敢回避。 圣上望着床顶明黄色的帷幔,缓缓突出一口气。 “无妨,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你起来吧。” 王太医这才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让文公公赐了座,文公公便识趣的退出去了。 寂静无人,圣上的喘息声尤为突出。 “朕还有多少时日?” “回陛下,仅半年!”王太医回答得战战兢兢。 “半年啊……也罢,既然天命便是如此,朕也强求不来。” 生死有命,他命中的劫数逃不开的。 王太医连头也不敢抬,伴君如伴虎,圣上什么心思,他不敢揣测。 “下去吧。” 圣上揉了揉眉心,让王太医离开了。 既然时间所剩无几了,那有些事便不能再拖了。 第二日,消息便传来了。 说是容王刺杀太子殿下,圣上龙颜大怒,派人去容王府把容王压去刑部审讯了。 有物证在,只怕容王难逃其咎。 江荨一大早就去看了江妍,江妍半倚在床栏上,脸色不太好,有几分病弱美人的意思。 “那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大碍?”江妍问了一嘴,他是为了救自己才下水的,江妍知道。 江荨原本对太子殿下的坏印象,一下子都没了,不过身份有别,她懂得避讳。 “大姐姐放心,太子殿下无事,宫中有太医守着,出不了事。” 要是在圣上眼皮子底下都能出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妍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敢妄议皇家之事,姐妹俩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江妍遇刺落水这事不算秘密,可笑的是,宗林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不知道似的。 “昨日你是故意拉着我去湖边的吧?”江妍突然点破了此事。 江荨抿嘴,没有否认。 江妍反而笑了笑,“你是我妹妹,自然不会害我,是我自己太蠢了。” 她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让江荨更愧疚了,江妍又不是铁石心肠,她是对宗林付出了感情的。 说长不长,可她的感情不假。 如今看穿宗林为人,她心里不会好受。 “对不起大姐姐,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她知道江妍不会怪罪她,可江荨就是后悔,若是一早知道宗林这个变数,她当初就不会让江妍随她一起去云州。 江妍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甚在意,“人的一生太过无趣,有这些磕磕绊绊,倒也不算坏事。” 她嘴里说着晦涩难懂的话语,江荨的眼角有些酸涩。 江荨把头埋在江妍怀里,姐妹俩互相温暖着。 江妍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梳理着江荨的长发,眼神纯净而不空洞。 “荨妹,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可是我醒来的时候却忘了。” 江荨突然惊醒,定定的看着江妍。 或许是江妍梦到了前世! 可她说醒来就忘记了。 “大姐姐,既然只是一个梦,忘了就忘了,你兴许是昨天被吓坏了,做了噩梦呢?” 江荨打着哈哈,总不能跟她说,你或许是梦到了前世一说。 江妍微叹,“或许吧。” 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要背负的太多,她惟愿江妍好。 连氏来看江妍了,江荨才离开。 安如兰知道了她的意思后,自然没有二话,兴许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了。 “小姐,奴婢瞧着桃叶都走了半个月了,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蘅芜院没了桃叶,挽玉总是不习惯。 江荨没应答。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这两个丫鬟栓在自己身边。 她们无论做什么选择,江荨都不会追究。 就算桃叶一去不回了,那也是桃叶自己的选择。 江荨不会因为一直卖身契就强迫她回府。 大不了,主仆情谊就此了断。 不过,她心里还是盼着桃叶能回来的。 她也相信,桃叶不会就这么走了。 —— “王妃,安胎药熬好了……”脸上带疤的侍女端药碗的手都在发抖。 容王被刑部的人带走,她动了胎气。 “滚出去!”安胎药也被刘梦茹挥袖打翻了,溅了侍女满身。 她就好像要吃人一般,那双眼睛太过凶狠了。 伺候的侍女皆是后背一凉,低着头不敢出声。 “备车!回刘家!” 刘梦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刘家求她父亲。 她一介女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刘梦茹不想什么都不做,她想赢得容王的心。 “是!” 她的贴身侍女哪儿敢忤逆她的意思,赶紧找王府管家备车了。 她是王妃身份,回刘家的排场不小。 就连她父亲母亲都得同她行礼。 “父亲母亲不必行此大礼,茹儿是你们的女儿,按理该给你们行礼的。” 刘梦茹轻笑,一只手扶着肚子,另一只手招呼着他们。 “什么风把容王妃给吹来了?”刘太傅冷着脸,那不屑的语气让刘梦茹脸色微变。 当初把刘梦茹嫁进容王府是想让她当细作的,可刘梦茹却喜欢上了容王。 这颗棋子,作废了。 他们刘家是太子党,自然对刘梦茹没什么好脸色。 “父亲说笑了,您是茹儿的父亲,茹儿也是想来看看您和母亲。” 刘梦茹忍下了心中不快,讨好着父亲刘太傅。 “姐姐做了王妃就是不同,还得让父亲母亲给你行此大礼。你往后还是别回刘家了,父亲母亲可经不起你这王妃的折腾!”说话的是刘梦雪,乃是刘梦茹的胞妹。 刘梦雪不如刘梦茹,常常被人拉在一块儿做对比,刘梦雪自然不喜欢处处都压她一头的姐姐。 姐妹俩的关系很僵,所以刘梦雪说话的语气都是阴阳怪气的。 刘梦茹的脸色更难看了,冷眼睨了刘梦雪一眼。 刘梦雪轻哼,没将她放在眼里。 刘夫人也是左右为难,刘梦茹是她女儿,她说什么也不可能怨恨自己的女儿。 知道女儿有话要对夫君说,她便退下了。 “我知道你回刘家所谓何事,你也应该有自知之明,回去吧。” 刘太傅只是顾念着她怀着孕,不然早就翻脸了。 刘梦茹没动,“父亲!女儿不明白,明明王爷他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您为何就是不肯帮他!” 嫁鸡随鸡,刘梦茹自然是想要得到刘家的支持。 “哼!刘梦茹我告诉你,你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顾父女之情!” 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就是因为她,刘家要是再走错一步,必然是万劫不复! 第二四七章 太傅反水 “父亲不肯帮王爷无非就是怕王爷没有胜算,那如果女儿说,王爷的胜算要比太子殿下还要大呢?” 刘梦茹不是没有准备的。 温阳公主说过,要是能让她父亲站在王爷这边,王爷的胜算就更大了。 或许,王爷会对她刮目相看。 刘太傅压低了声音,“你说什么?” 这朝中势力五五开,她如此笃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刘梦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点了点头。 “女儿也是无意中听到的,父亲您好好想一想,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何东苍还要派一个质子来我北周?” 所图谋的,不可深究。 刘太傅犹豫了。 刘梦茹又加了一把火,“父亲,您若是不支持王爷,到时候王爷坐上大位,女儿的皇后之位就得拱手让人!咱们刘家也能出一个皇后,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机会!” “难不成父亲还指望梦雪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吗?” 儿子暂且不谈,可现在是送上门的机会,刘太傅没有接话。 见此,刘梦茹便知道,自己父亲被她说动了。 她也不着急。 “父亲,您可以慢慢考虑,现在王爷被人陷害,您是他的岳丈,要是父亲肯出面,王爷肯定会不计前嫌的,父亲可要想清楚了。” 说来说去,刘梦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让刘太傅出面帮容王说话。 刑部不是久待之地,刘梦茹害怕会出什么事。 “容我再想想,你先出去。” 刘太傅的心一旦动摇了,就很难再平复。 国丈梦还是很吸引人的。 刘梦茹扶着大肚子出去了。 刘家也是有意思,本是书香门第,生出的儿子却都是庸人。 能拿得出手的,也只不过是做了容王妃的刘梦茹。 指望儿子光宗耀祖,他刘家这辈子是无望了。 刘梦茹也没在刘家久待,便回去了容王府。 下午的时候,便传出消息了。 原来是有人故意陷害容王,那腰牌是仿造的。 官兵把整个易京城都翻了一遍,那造腰牌的铁匠铺早就被人血洗了。 后又有刘太傅力保容王,本就没有证据,只能就这么算了。 出了刑部,容王拍了拍衣袖,眼神阴翳。 “王爷觉得那陷害之人会是谁?难不成上次的女刺客有关?” 谋士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容王睨了他一眼,他便不敢再出声猜测了。 是谁所为,他心知肚明。 用不着猜测。 “王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刘太傅愿意伸出援手就说明他是支持王爷的,属下听说王妃去过刘家,王妃真是痴心一片啊!” 谋士都在恭喜容王得到岳丈的支持,可容王想的却没那么简单。 刘太傅最是怕死,是不折不扣的老顽固,他为何会出面救自己? 容王可不信是那可笑的亲情。 看来是他的好王妃说了些什么。 容王的眸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周遭的人皆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们走远了,清世子才从刑部门口现身。 “属下没有找到线索,那人手段高明,想必是早有准备。” 早在官兵出动之前,于洋就去找线索了,可最后却是无功而返。 “不过属下发现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 说话说半截,清世子没忍住伸腿踹了于洋一脚。 于洋吃痛,抱着腿一连退了好几步,目光有些幽怨的看着清世子。 “什么事赶紧说!” “属下发现有高手在江家附近查探,似乎是在打探什么?属下猜测,应该和郡主有关。” 于洋不是随意猜测的。 易京藏龙卧虎,这也不是常事,江家出了江荨有意思之外,便是一个高深的老爷子了。 还不至于有人想对老爷子下手,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目标是江荨! 清世子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没事老去江家晃什么?” 于洋囧,怎么自家世子的关注点这么奇怪? 难道不是应该问,是什么人在背后查江荨吗? 清世子也没让他失望,果然又问了此事。 “那人武功在属下之上,属下不敢跟得太紧,属下没跟上……不过那个方向,应该是驿馆!” 技不如人,就得承认。 “所以你认为是东苍五皇子安排的这一出戏?” 清世子也在思考着。 于洋摇头,“属下也只是猜测。可按道理,东苍五皇子如果跟容王有牵扯的话,他怎么会谋划这出戏来陷害容王呢?” 这就是于洋最想不通的地方。 东苍五皇子看着还是个孩子,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容王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如果真是他所为,那他就太可怕了。 清世子也沉默了。 “让人去盯着驿馆,是不是他,会有人帮我们解答的。” 清世子不急不慢的说着。 要真是他,容王也不会善罢甘休。 都说那东苍五皇子喜欢喝茶,就看他去何处喝茶了。 于洋恍然大悟,他果然还是比不上世子。 他反应过来,清世子已经走远了。 “世子要去哪里?” “江家。” …… 听到这个结果,江荨并不意外。 只是,刘太傅下场,这是她没想到的。 前世刘梦茹可没嫁给容王,容王夺取皇位后,刘太傅是太子党,自然没什么好下场。 这一世,因为刘梦茹,倒是变了许多。 “小姐,清世子来了。” 挽玉见她在发呆,还用手晃了晃。 江荨回神,听到清世子来了,忙起身去迎他了。 春回大地,池塘里的冰早就消融了,时不时还有微风轻抚脸颊,这个春日,很是惬意。 她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了有意思的一幕。 清世子还是在凉亭等她,只是却多了一个人。 江柔宛如一个小丫鬟,在清世子身边嘘寒问暖。 不过,清世子没搭理她,逗着亭中的鸟。 见江荨来了,江柔脸上都笑容僵了僵。 “三妹妹也在呢,今儿的天不错,出来走走倒也惬意。” 江荨笑着和江柔打了招呼。 江柔吓得腿软,她怕江荨,很怕。 她勉强笑了笑,“是啊。不过柔儿是偶然遇到世子的,二姐姐别误会。” 她急忙撇清自己,江荨没止住笑。 “三妹妹多虑了。” 她巴结清世子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江荨压根就没在意。 她只是觉得江柔太蠢了,与其巴结清世子,不如在祖父身上下下功夫。 她不会真以为只要赢得清世子的喜爱,就能被岐王妃看中,从而成为人上人吧? 江荨的气势太足了,江柔不敢再赖着不走,慌忙带着丫鬟走了。 第二四八章 胡作非为清世子 清世子的嘴角一直挂着笑,他还记得,他最开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被庶妹耍的团团转的可怜人。 这一晃眼,竟然过去这么久了。 “本来计划带你去放天灯的,结果出了这种事,可惜了。” 清世子敲了敲石桌,让她坐下说话。 江荨便坐在了他的对面,挽玉机敏,让跟着的丫鬟都下去了。 她自己则是守在路口。 江荨想了想,还真是。 “可惜是可惜,不过义兄来此想必不是只为了说可惜二字吧?” 这人都被支走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清世子没开口,江荨倒先说话了。 “陛下没追究姐姐的责任,是你替姐姐求情了,对吗?” 江荨不傻,总不能是太子殿下醒来自己替江荨求的情。 那太蠢,也没用。 思来想去,就只有清世子一人有此能耐。 他缓缓点了点头,“你姐姐是无辜的,我只是说了两句公道话,无足挂齿。”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谢谢二字。 江荨抿嘴,她有一肚子的话,此时却说不出来了。 清世子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会替江妍求情,她知道是因为自己。 见她不说话,清世子在她脑袋上敲了敲,“小笨蛋,你想什么呢?你是我妹妹,我总不能看你伤心难过吧?再说了,也就是两句话的事,有什么好谢的。” 他的目光很诚挚,江荨倒还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怕他生出别样的心思。 那样的话,她再也不敢招惹他了。 吐了吐舌,江荨也跟着微微一笑。 “我来此,是想告诉你,你大抵被人盯上了,小心一些。” 清世子恨不得让江荨直接搬去岐王府,这样,他就能保护好她了。 可他也知道,这只能是想想而已。 江荨有些诧异,她被人盯上了? 难不成是容王? 知道她的怀疑,清世子摇头,“不是容王,另有其人。” 至于那人是谁,还查不到。 江荨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看来,她得再低调一些了。 让清世子都差不到的人,来头或许不小。 “我知道了,谢谢义兄。” 幸好他告诉了她,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借机生事那就不好了。 她暗地里摸了摸随身带着的玉佩,想着,或许又是玉佩惹来的祸端。 “你也不用太担心,那人是什么目的,我们尚且不知道,万一只是虚惊一场也说不定呢?” 清世子没有太过在意,横竖是在易京城。 翻不了天。 不说此事了,清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在闲聊。 他们不是亲兄妹,待久了,也会落了闲话。 清世子便去了江凌的霁月轩,他和江凌的关系不怎么样,不过来都来了,清世子不介意走这一遭。 回了蘅芜院,江荨便把此事告诉了陆晴。 陆晴听完眉头紧皱,“是奴婢失职,竟然没有察觉到异常。” 她武功不如于洋深厚,也很正常。 江荨抬手,“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也得加强防范了。你会使毒,最好利用毒来做点什么。” 这就是江荨想出的办法。 不能明着交锋,玩阴的,也不是不可以。 毒这种东西,就是高手也难免中招。 陆晴的眼睛亮了亮,“奴婢明白了!” 用毒也是她的专长,陆晴还有些兴奋。 有了应对之策,江荨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总归比什么都不做要来的好。 …… 清世子是闯进霁月轩的,霁月轩的下人拦也拦不住。 “世子爷,我家少爷不便见客,您饶了奴才们吧!” 春闱在即,江二爷早就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搅江凌。 就是江荨也没过去。 这世子爷虽然身份尊贵,可他们也不敢违逆江二爷的命令啊! 横冲直撞是清世子的作风。 “公子,世子爷他硬要闯进来,奴才们实在拦不住……”进都进来了,下人们一个个脸色惨白。 江凌放下手中的竹简,站了起来。 “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江凌没必要跟一群下人计较。 像是得了特赦令,他们赶紧退下了。 清世子也是无赖,直接坐在了江凌的桌台上。 “你躲着不见人,我还以为你这屋里藏了什么美娇娘呢。” 清世子故意调笑他,惹得江凌手上的青筋暴起。 “一直闷在屋子里多无趣,不如跟着小爷去天香楼坐坐?我跟你说,那花魁柒柒姑娘,乃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啧啧风情万种!” 像是没看到一样,清世子还在刺激着他。 江凌的拳头越捏越紧了。 “我听说你的琴技不错,不过在柒柒姑娘面前,你大抵也会自愧不如,怎么样?要去见识见识吗,小爷我请客!” “砰——”桌子碎裂的声音。 江凌的拳头直接戳穿了书桌。 “别逼我动手!”江凌咬牙切齿的说着,要不是他自制力极强,或许这会儿清世子已经在挨揍了。 清世子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没了,认真了起来。 “你当我来此真是跟你扯皮的?我原以为你真是什么正人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清世子的言语中充斥着不屑。 江凌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正人君子,难不成他清世子就是了? 况且,江凌是真不知道清世子所为何事。 清世子凑近了一些,“你喜欢沈芙。” 言简意赅,让江凌没有反驳的余地。 若是否认,那心中便是有愧。 江凌也不屑得否认。 “那又如何?”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不是神仙,做不到不动心。 他眼中的坚定不假,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沈芙的。 清世子似笑非笑,把江凌又打量了一遍,反而点了点头。 “倒也相配,可惜,她不喜欢你。” 方才他问那么多,不过是想看看江凌的人品,以及他到底有多喜欢沈芙罢了。 此话一出,江凌直接动了手。 幸亏清世子反应快,没让他得手。 “你这人,怎么如此粗鲁!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和芙妹一点也不相配!” 一边躲,清世子的嘴也没停过,明知道江凌在意,他还不饶人。 清世子不敌江凌,绕了一会儿,被江凌抓了个正着。 他把拳头举得高高的,清世子闭上了眼睛,还以为来江家一趟,会挨一顿毒打。 等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 江凌已经不在他身边了,背对着他,看不清江凌的神色。 “喂,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清世子皱眉,江凌不会这么小气吧? 第二四九章 一刀两断 “她心悦的是你,一直是。” 江凌突然出声,语气中充满了落寞。 清世子沉默了。 他知道江凌为什么生气了。 “感情是强求不来的,我只是把她当妹妹……”清世子想对江凌解释。 江凌抬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江凌还要温书,世子若是无事就请离开吧!” 江凌的态度很冷淡。 对自己的情敌,他没什么好说的。 清世子无奈,只好走了,没有再胡搅蛮缠。 他要是真为沈芙好,就不要表现出对她过度关心。 太子妃的位置,沈芙是无缘了,或许,江凌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没想那么多,清世子又跑去了天香楼喝酒。 …… “殿下,国主秘信。” 还是那个神秘男人,他手中托着一封轻薄的信。 五皇子不急不缓的拿起信,拆开看了几眼,神色没怎么变。 “你猜这信上说了些什么?”五皇子的嘴角带有玩味的笑,有些轻佻。 男人摇头,“恕属下愚钝,猜不出来。” 揣测国主的意思,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呵,你是不敢吧。”五皇子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了。 男人埋着的头更低了些。 “父君让我听张容易的安排行事,你说,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五皇子也没逗他,把信中的意思告诉了他。 男人这次倒是没回避,“殿下把使臣杀了,国主大抵是怕殿下坏事。” 他虽然畏惧国君,不过他是五皇子的人,该说不该说,他分得清。 五皇子勾唇一笑,把信放在烛台上点燃了,扔到地上烧了个干净。 “到底是血浓于水啊!”五皇子语气慵懒,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让男人从地上起来了,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说说吧,你说的高手是怎么回事。” 五皇子自己坐下了,邪倚在梨花木椅上,慵懒而又高贵。 男人拱手,“回殿下,属下在江家转了几圈,发现那高手出没在江家二小姐的院子里,似乎正是听命于江二小姐。” 这个发现,也让他大吃了一惊。 一个十来岁的女娃,本事却不小。 “扣扣扣——” 指节敲击桌案的声音很有节奏,五皇子半眯着眼在思考。 “我相信你不敢说谎,是叫江荨吧,有意思。” 真是好久都没碰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了,五皇子来了兴趣。 “你再去查查,这个江荨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来北周的目的是助力张容易夺得皇位,可这个过程太无趣了,难得有这么有意思的事,他很有兴致。 “是!”男人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他是个奴才,听主子吩咐,是他的宿命。 “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安插进军营了,按殿下的吩咐,伪装成容王的人,就是被发现,也不会暴露。” 五皇子挑眉,表示自己知道了。 帮一个张容易有什么好的,他可没这么好心。 “你去吧。” 五皇子挥了挥手,让男人下去做事了。 张容易想坐这北周的江山,也得问他同不同意! 江妍修养了两天,就大好了。 还跟以前一样,又或者说不一样。 “小姐,那姓……宗林少爷又来了。” 宗林的丑事,自然不休得与他人提起,主要是不能让家人为她担心。 听到宗林这个名字,江妍闭了闭眼,说要放下,还真是难。 可她生来骄傲,不会再相信宗林的花言巧语了。 他缠得紧,若是不甩开,又膈应人。 江妍起身,“走吧,我去见见他。”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该有个了断了。 她并非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宗林一见到她,就扑了过来,神情还有些急切。 上前抓着江妍的肩膀,那力道还颇有些大,江妍皱了皱眉。 “妍儿,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狰狞极了。 江妍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拂下去,还退了两步。 宗林不可置信,还想上前,巧玉赶紧把江妍挡在了自己身后。 双眼喷火似的怒视着宗林。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跟你拼命!”巧玉和江妍的性子差不多,面上看着温温柔柔,其实最是刚烈。 要是宗林真敢不依不饶,巧玉是会和他拼命的,不是说说而已。 宗林没了法子,只好把目光投向江妍,眼中还有殷切。 岂料,江妍仍旧神色冷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宗林咬牙,把眼中的怒气忍下了。 抬头又是一脸深情,他知道,江妍最吃这一套。 “妍儿,你为何不让人给我传消息,我也……我也好来看你不是?”他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 江妍闭眼,她只觉得这笑太过扎眼,她有一种毁了这笑的冲动。 见她没做回答,宗林傻了,“妍儿你是不是怨我没来看你?我也是从朋友口中听到的消息,你信我!” 他急了,他怕江妍会生气。 江妍让巧玉提到了一边,自己和他面对面。 她的眼神太凌厉了,他不由自主的就缩了一下脖子。 “我只问你一句话,灯会那日,湖上作乐的画舫你可在?” 她盯着他,让他心里发毛。 宗林心虚,只当她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便矢口否认了。 况且,那日他戴着面具,应该没那么容易辨认出来。 “妍儿你问这个做甚?我原本是想约你在灯会上一起看花灯的,可你说要和荨表妹一起,我便在店里看账本,哪里也没去!” 他的回答听起来倒是天衣无缝,若是江妍没有亲眼看见他,或许也就信了。 可江妍在画舫上看的清清楚楚,他分明就是在狡辩。 江妍再软的心,也死了。 江妍咬着嘴唇,心痛感油然而生。 半晌,她才颤巍巍的开口,“你可知,那日我看见你了,你左拥右抱,难道还会有假吗?” 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花心也说成是风流。 可江妍不能接受。 她喜欢的一直是那个说两句话就脸红的懵懂少年,一直是那个胸怀大志,却呆头呆脑的少年。 而不是眼前这个满眼成算的男人! 江妍心眼很小,容不下他的欺骗。 宗林愣住了,她原来看到了。 他有些慌乱,忙解释到:“妍儿你听我说,我之所以会在画舫上,是因为要和他们谈生意,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虽然是掌柜,可你也知道,江管家他有意与我为难,我也是被逼的!” 又是谈生意,又是江管家与他为难,听着就刺耳。 第二五零章 薄情寡义 江管家怎敢擅自做主与一个表少爷为难,还不是背后的老爷子授意。 江妍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止是江荨知道,老爷子也知道宗林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她视若珍宝。 被他骗了这么久,还差点丢了一颗心。 她不会怀疑老爷子的目的,她是江家嫡长女,虽说是带有一定的目的,可始终是为了她好。 “既然如此,我方才问你的时候,你何故要隐瞒?”清醒了,她的语气也格外的清冷。 她是傻,可她不会一直蠢下去。 宗林的脸色苍白,略微想了想才回答,“我……我是怕你胡思乱想。妍儿,我错了,我发誓,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若是变心了,那我必将天打雷劈!” 宗林急急忙忙立誓,江家给他的前途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他的确也喜欢着江妍。 只不过,他的心很宽罢了。 江妍笑了,她先前也以为他是被迫变了样的,可现在她才明白,说什么被逼无奈,其实他的本性就是如此。 “宗林,收起你的喜欢,我只觉得恶心,是我江妍瞎了眼,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 说出这番狠心的话,江妍也是鼓足了勇气的。 什么海誓山盟,那都是骗鬼的话,她就当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说要这些,江妍的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 她坦坦荡荡,宗林却不舍得放手。 知道她要扑过来,江妍先一步躲开了,宗林扑了个空。 倒在地上的模样,狼狈极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江妍本该是如此。 宗林大笑,“哈哈哈哈……都说高门小姐薄情寡义,原来竟是真的!也是,我宗林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子,又怎么配得上将军之女?” 他笑得凄惨,就像是江妍真是那薄情寡义之人。 江妍面色不改,转身离去了。 宗林在江家大吼大叫,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与她无关。 走远了,江妍才哭了出来。 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美人落泪,最是凄美。 喜欢了这么久,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下的。 她嘴上说着狠心话,伤心难过的还是她自己。 可宗林呢? 真以为她是那薄情寡义之人,恨不得吃了她的肉! …… “小姐,听说大小姐是哭着回去的,小姐可要去看大小姐?” 挽玉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若是以往,自家小姐早就去安慰大小姐了,怎么现在小姐反而无动于衷呢? 江荨看着窗外初发嫩芽的桃树,失神了一会儿。 “不去了。” 谁去都没有用,江妍是受了情伤。更何况还是这个年纪。 她要是自己想不明白,旁人就是干预也是无用的。 挽玉点了点头,百无聊赖之际,她又想起了桃叶。 桃叶还真是一去不回了,挽玉叹气。 夜深人静,屋内人的呼吸均匀,已然是熟睡了的征兆。 一个黑衣人从墙头跃下。 原本闭着眼睛的陆晴猛然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双灵动的眸子。 身侧就是佩剑,她缓缓抽出,却没有动作。 等着那人靠近。 一步…… 两步…… 那人刚伸出手想探测呼吸,陆晴一个翻身,右手执佩剑,直指黑衣人。 黑衣人的身手敏捷,完美躲过了陆晴的攻势。 陆晴皱眉,于洋说得没错,这人的武功在她之上。 任她再快的速度,他都能化解。 两人法斗的剑气把屋内摆放的物品造得粉碎,一片凌乱。 “你究竟是何人?”陆晴用剑指着他,娇呵道。 那人却不答,转身就想逃。 陆晴眉头一皱,她岂会让他这么简单就走。 赶紧提剑追了上去。 两人在院子里又是一顿打斗。 动静不算小,惊动了府里。 下人高喊着:“抓刺客!” 那人见情形不妙,原本没打算对陆晴出手的,被逼无奈,也只好打伤了陆晴。 陆晴也不是吃素的,在他走之前,还给他下了毒。 确定他中毒了,陆晴才松了一口气。 这毒非同一般,她都不一定能解开,若想活命,就必须得去找他师父。 蘅芜院顿时灯火通明。 江荨和挽玉从另一个屋子走了出来。 挽玉因为害怕,还在发抖。 见陆晴捂着胸口,江荨皱了皱眉,上前,“你受伤了?” 陆晴刚想说没事,结果就是满嘴的血。 吐了一地。 挽玉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上前和江荨一起扶着她。 “我马上让人去叫府医!”挽玉说话间还带着哭腔。 都吐血了,看着就很严重,挽玉害怕会出什么事。 和陆晴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就把陆晴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陆晴摆手,“不用了,我受的是内伤,寻常郎中没有用的。” 除非是她师父那个老头。 “我让长久送你去找邱神医。”江荨很担心陆晴。 内伤可比外伤严重多了。 陆晴还是拒绝了。 “不用了小姐,奴婢自己就是大夫,养两天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怕那个死老头会担心。 他一把年纪了,还是少操心的好。 拗不过她,江荨也只好作罢。 “小姐放心,那个贼人中了我的毒。他跑不了的。” 外院也散了毒,他来此,就是送死! 江荨可没心情管那刺客,赶紧让挽玉把她扶下去休息了。 因为刺客是在蘅芜院出现的。所以,江二爷很快就带着护卫赶来了。 还有江凌也闻讯过来了,生怕他的宝贝妹妹出什么事。 郡主娘挺着个大肚子,就没有过来。 “荨妹,你没事吧?”江凌先一步到了她身边,见她没受伤,才放了心。 听到有刺客,他立马就赶来了。 “怎么好端端的会有刺客?”江二爷扑了个空,他更多的是不解。 有谁会想来杀一个小姑娘? 江荨暗暗吐了吐舌,这话她可不敢回答。 她装作没听见,回答了江凌的问题。 “我没事,那贼人或许是见我是一个小女孩,想偷盗罢了。” 究竟是做什么的,江荨自己也不知道。 可她知道,绝非是偷盗那么简单,能把陆晴打成重伤的人,绝非普通人。 刺客都逃走了,江二爷也没了法子。 只好在江荨的院外派了人手,守着,以防刺客再来。 “荨妹,有什么事你别一个人闷着不说,你告诉哥哥,哥哥会帮你摆平的!” 江凌又不傻,盗贼这种拙劣的回答也只好敷衍敷衍江二爷了。 他是兄长,有责任护着她。 要她一个人担惊受怕,江凌做不到。 第二五一章 邱神医动怒 “荨儿知道了,让哥哥担心了。”江荨点头,江凌是关心她,她明白的。 抓不到刺客,江二爷自然就回去了。 江凌在她脑袋上抚了抚,“母亲肯定很担心,记得去给母亲问安。” 担心是肯定的,不过江荨没打算现在去。 目送着江凌走了,她才进去。 天色不早了,就不去打扰郡主娘了,待明日再去看看。 挽玉守在床前,陆晴坐在床上,脸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细汗。 她眉头紧锁着,无声诉说着她的痛苦。 江荨没有出声,她也在等。 过了一会儿,陆晴竟然又吐血了。 “小姐,怎么办啊!”挽玉慌了神。 陆晴吐完血就倒下了。 江荨上前,看了一眼,她此时心中也很慌乱。 刚准备让长久备车,送陆晴去邱神医那里,于洋就来了。 他看到毫无生气的陆晴,眼中闪过心疼。 “郡主,把她交给我吧,我带她去找邱神医!” 于洋很着急,怕晚了一步。 江荨岂有不答应之理,没时间问于洋前来所为何事,让于洋把陆晴带走了。 她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于洋来了。 江荨更多的是愧疚,陆晴为了让那刺客现身,扮作是她,结果受了这么重的伤。 “陆晴姑娘好像伤得很重,也不知道有没有大碍,奴婢一想起方才她吐血了,心就像是被人揪着。” 挽玉急得团团转。 “有邱神医在,应该没事,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话是这么说的,可江荨自己却压根睡不着。 她一整宿都没合眼。 …… 于洋抱着陆晴,尽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找邱神医。 快要到的时候,陆晴却醒来了。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发白,看着很让人心疼。 于洋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是你啊。”陆晴虚弱的笑了笑。 于洋低头看了她一眼,嘴唇抿成一条线,脚下的速度没变。 陆晴却挣扎着要下来。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这次和她上次中毒的情形不一样,老头一把年纪了,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说不定就不会允许她再回江荨身边了。 于洋没松手,紧紧的抱着她,他在害怕。 “你伤得很重,别闹。”语气中还有少许的温柔。 架不住陆晴挣扎得厉害,他没办法,只好停下来,将她放了下来,只不过还是扶着她。 陆晴从腰间摸索着,半晌才把那几包毒药给摸索出来了。 “你来救我,这些毒是给你的谢礼。” 她受的是内伤,于洋武功高强,也能救她。 至于后续恢复,她自己来就行了。 于洋紧抿着嘴没有答应。 “你想死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吼了陆晴。 陆晴低头,捏着药包,咬着发白的嘴唇在发颤。 “求你……我不能去找师父!”她竟然哭了,眼泛泪花的模样,最是惹人怜惜。 若是事情太严重,她或许会被送回陆家堡。 她不想回去。 她这么倔强,于洋沉默了。 没等到回答,陆晴倒是又晕过去了。 于洋忙接住她,又把她打横抱起了。 邱神医的住处近在咫尺,于洋却犹豫了。 一咬牙,他抱着陆晴离开了。 夜很迷离,月亮都被遮挡了,大雾经久不散,驿馆暗处却有一人跌跌撞撞进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要钱狼狈至极的男人,五皇子皱眉。 他应该是中毒了,嘴唇上浮了一层青色,很是吓人。 “那姑娘是个用毒高手,属下着了她的道。”男人勉强拱了拱手,却掩饰不住颤抖。 “所以你没拿到玉佩?还被人下毒了,我留你有什么用?” 五皇子的目光就像是藏了一条毒蛇,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吃了。 “是属下无能!” 都这会儿了,他肯定哪里还敢反驳。 五皇子拂袖,怒视着他。 “可有解药?”他还有点用,五皇子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 男人摇头,“此毒寻不到来头,属下吃了一堆解药,都解不了。” 所以,他才会来见五皇子。 他不想就这么死了,他想活下去! 五皇子揉了揉眉心,一时想不到办法,只好瞪着他。 “你不是说鬼医就藏身在易京吗?” 现在能救他的,也只有鬼医了。 “属下只是一个奴才,鬼医不会见属下的。” 所以,必须是五皇子亲自去求鬼医。 要不是因为这是在北周,他的死活,五皇子理都不会理。 但奈何现在情况危急,五皇子也只好去跑这一趟了。 来易京这么久了,鬼医的住处,自然也是摸清楚了的。 站在院门外,五皇子没敢轻举妄动。 让侍卫去敲了敲门,可刚喊了两声,就倒下去了。 门上是抹了药的。 五皇子脸色难看,为了一个奴才大费周章,他很不爽。 他是偷偷从驿馆出来的,不敢声张。 等了一会儿,大门却开了。 五皇子大喜,带着男人进去了,而五皇子的侍卫,则是被关在了门外。 虽然进是进去了,不过五皇子并不敢轻举妄动,方才敲门的侍卫有什么下场,他是看到了的。 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出来了。 “五皇子殿下大驾寒舍,还真是折煞老夫了。” 邱神医轻笑,走到五皇子跟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五皇子可笑不出来。 指着中毒的男人,“他中毒了,还请鬼医帮忙解毒,我定当有重谢!” 来这儿,自然是跟治病有关,邱神医也没在意。 “中毒?阁下功夫了得,竟也会中招?” 邱神医是知道这个男人的。 邱神医并非是北周人士,他云游四处,只不过刚好这两年在北周罢了。 所以北周百姓熟知的是邱神医,而非鬼医。 男人虚弱一笑,“让鬼医见笑了。” 邱神医让他跟着进去了,五皇子也跟着一起。 当邱神医摸到男人的脉搏时,却变了脸色。 脸上还有愤怒。 “你是被何人所伤?” 这毒,邱神医不可能不认识。 男人和五皇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愣着不说,邱神医起身,神色冷淡,“殿下请回吧,他体内的毒我解不了。” 自己徒弟下的毒,没了解原因就出手,他没那么愚蠢。 五皇子傻眼了,不知道为何邱神医变脸那么快。 男人脸色惨白,要是鬼医不救他,他就只有等死了。 和五皇子过了过眼神,他便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反正鬼医是事外之人,不会过问太多。 第二五二章 我一直都在 哪成想,邱神医听到他将那刺客打伤了,当场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该死!”邱神医的双眼好似要喷出火。 此人武功高强,他出手又岂会是轻伤,那丫头要强,肯定不会回来求助。 此刻邱神医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他中毒了,无力反抗邱神医,一张脸涨得通红。 “鬼医息怒!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鬼医饶他一命!” 这人死了,五皇子在北周就少了一条臂膀。 邱神医回过头看了五皇子一眼,神色晦暗莫测,却成功让五皇子背脊一凉。 许是想到了什么,邱神医把男人放开了。 不过神色冷然,比一开始还要冷。 “老夫与殿下还算有交情,他这条狗命,老夫就不取了,可殿下想要老夫救他,这是决然不可能的,殿下请回吧!” 若非如此,邱神医早就把那男人给杀了泄愤。 五皇子看了邱神医一眼,眼神晦涩,“敢问,那姑娘是鬼医什么人?” 五皇子又不傻。 邱神医没回答他,大门开了,他们该走了。 纵然五皇子不甘心,可他也左右不了邱神医的想法,只好带着那男人离开了。 他们走后,邱神医也不见了人影。 那丫头不肯来叫他,他总得去找找,若不然出了事,谁也承担不起。 天色太晚,也寻不到去处。 于洋只好把陆晴抱着去了东郊城隍庙。 所幸,于洋内功还算深厚。 不过,她伤得太重了,于洋足足用了好几个时辰,她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而于洋自己也元气大伤。 初春的夜很寒凉。 陆晴虽是习武之人,可受了这么重的伤,难免会冷。 于洋便把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到了她身上。 可她还是冷,瑟缩在一块儿,看着令人心疼。 于洋心下一动,把她抱在自己怀中,他自己则背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他看着她的睡颜,她很安静,也很美,比她漂亮的女人于洋见过不少。 可像她这样又美又令人讨厌的女人,于洋就记得她一人了。 于洋怕她再出状况,就这样抱着她,守了她一夜。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感觉舒服多了,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被于洋抱在怀里。 他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陆晴红了脸,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就任由他抱着。 他眼底有一层青色,应该是一宿没睡。 “谢谢你救了我。” 陆晴第一次觉得,他很顺眼,看着他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她竟然有一种他比自己的陆远始终还要俊美的错觉。 于洋让她从自己怀里起来了。 他才慢慢动了动。 就这么抱着她,待了一夜,他的手脚早就没有知觉了。 陆晴很愧疚,也没光站着看,连忙将他给扶起来了。 “你不用谢我,我有这些。”他把陆晴交给他的药晃了晃。 话虽如此,可陆晴还是很感激他的。 她伤得不轻,为了救她,他一定也损耗了不少内力。 “于洋,你是个好人,我们之间的恩怨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以后你就是我陆晴的朋友了,你若是有难,知会一声,我定当义不容辞!” 之前的仇怨再大,经过了此次,陆晴便不会再记在心里了。 于洋脸上没什么变化,“不用了,我不需要朋友。” 身为护卫,他哪儿有什么朋友? 陆晴撇嘴,“你这人真怪,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于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变化,很快又恢复如常了。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江家。 是他抱着她的,陆晴自然能猜的出来。 “我一直都在。”那刺客的身手在他之上,陆晴连他都打不过,自然讨不到便宜。 于洋不知为何,怕她会出事,所以晚上就借着巡视的名头,守在江家外面。 清世子知道,也没说什么。 昨晚,幸好有他在。 陆晴只当是清世子吩咐保护江荨的,也没在意,只是“嗯”了一声。 他们在城郊,是走回城内的。 两人熟络起来,陆晴就像一只小麻雀,嘴里说个不停。 而陆远就一直听她说话,她看不见的是他嘴角的笑容。 到了城内,于洋就和她分道扬镳了。 陆晴回了江家,竟然发现自家师父也在。 邱神医借着给永安郡主把脉的名头,在江家等着陆晴回来。 永安郡主自然没什么大碍,只是昨晚受了一点惊吓,连胎气都没动。 有邱神医在,也让他们安心不少。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 陆晴有些怯怯的,眼里满是心虚。 邱神医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本来一肚子气的,不过看到陆晴平安回来的时候,他就消气了。 原本是邱神医和江荨在说话,陆晴一回来,江荨就出去了,让他们师徒俩人好好说说话。 陆晴过去就给邱神医捶腿捏肩的,很是殷勤。 邱神医便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静等了一会儿,邱神医便松了手。 “是何人救的你?于洋那小子?” 察觉到她好好的,邱神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陆晴点头承认了。 是于洋带她走的,救她的人自然也是他。 邱神医赞叹到:“这小子倒是重情重义,老夫的眼光还真不错,他于你是救命之恩,你这死丫头也没什么表示?” 邱神医对于洋是越来越满意。 只可惜,陆晴这死丫头就像傻了吧唧的,邱神医表示替她操碎了心。 陆晴愣了愣,摇头,“怎么会?虽说大恩不言谢,不过徒儿把那几包珍稀毒药都给他了!” 况且,她还单方面把他当朋友了。 邱神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人家面对救命恩人,都是以身相许,偏偏这姑娘不开窍。 “行了行了,既然你没事,那老夫便走了。” 确认她没事就行了。 “师父你不怪我?”陆晴觉得很玄幻。按理说这老头早就该破口大骂了,或者死活要拉着她离开,他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反常了? “下次切莫再如此了,你师父我经不住你这么吓!” 邱神医并没有回答她是因为什么,便背着双手走人了。 陆晴跟着出去,还特意看了天上一眼,嗯,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 怪!着实古怪! 邱神医走后,她直接去见了江荨。 “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不去找邱神医医治,你还真是不怕死!”邱神医没骂她,却免不了被江荨一顿训。 第二五三章 恭敬不如从命 陆晴吐了吐舌,没有反驳。 “小姐,你和老头说了什么吗?奴婢怎么觉得他怪怪的。”自家师父仿佛变了个人,她觉得很玄幻。 “你可知,伤你的人是谁的人?”邱神医上门,不止是为了堵陆晴,还有告诉江荨这件事。 陆晴摇头,“奴婢猜不出。”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容王的人,可江荨也说过,容王并不知道她就是那日的刺客。 “东苍五皇子。” 陆晴听罢,微微色变。 邱神医云游到东苍的时候,陆晴去过,知道那五皇子和自家师父有一定的交情。 所以,是五皇子找上她师父了,想要解药救人? 江荨让邱神医救了那人,算是给五皇子一个面子。 她得找机会去会会这个五皇子,他来北周目的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陆晴倒是没再说什么了,这事儿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因为江荨险些遇刺的事,江妍便没有过度沉浸在和宗林一刀两断的悲伤中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江荨没有把五皇子的事告诉清世子,她得亲自去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若是涉及北周的安稳,她肯定不会藏着掖着,若是别的事,也不必麻烦清世子为难。 寻了个日子,裴毅川就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短褐单衣,可身上那股少年傲气不至于让他低人一头。 江荨带他去见了老爷子。 她本来想退出去的,不过老爷子让她留下了。 她既然插手了,干脆就插手到底。 江荨也没什么异议,反正说出这话的是她,没什么坏处。 “裴家毅川给外祖父请安!”在老爷子面前,裴毅川收起了自己的少年菱角,挥挥衣袖,就给老爷子跪下了。 这一跪,他跪得心甘情愿。 老爷子眯着眼在打量他。 裴毅川也沉得住气,就大大方方的任由老爷子打量,那双眼睛清澈明朗,老爷子也为之一振。 他这双眼睛,有些许像若欢。 “起来吧。” 因为这个原因,老爷子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谢外祖父!”裴毅川看老爷子的神色,便知道,他是有希望的。 老爷子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让他坐下说话。 裴毅川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坐了过去。 这屋里的下人都被支走了,只有他们三人在。 江荨就充当了个添茶小丫头,给老爷子和裴毅川都斟了茶。 “多谢郡主。”裴毅川相当客气。 江荨看了一眼老爷子,又看了看他,轻笑,“你比我大,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哥。” 裴毅川摆手,“尊卑有别,不能坏了规矩。” 虽说江荨年纪小,可她的身份是实打实的惹不起,让一个郡主唤一个庶子所生的儿子一声表哥,不像话。 老爷子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孩子倒是通透。 “我听说你的学问不错,你是想要考取功名?” 老爷子问起了正事。 裴毅川顿了顿才摇头,“回外祖父,毅川读书是为明理。考取功名,振兴裴家,还轮不到毅川。” 江荨轻笑,这个裴毅川还真是大胆,敢在老爷子跟前耍心思。 要知道,她都不敢太放肆。 怪的是老爷子却没有色变,“你没有这份心思,我若是让你有呢?” 一个小小的裴毅川,在老爷子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那毅川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毅川笑得坦荡,他眼中的野心不假,却没有过分贪婪。 江荨咋舌,这裴毅川果真不简单,看老爷子的神色,她也知道,他赌对了。 老爷子哈哈大笑,“你是个好孩子!” 明着夸他,裴毅川也没有骄傲。 “你来我身边伺候吧。” 在裴家,这小子没什么作为。 老爷子也懒得再费别的心思,不如直接了当些。 裴毅川的学问肯定是不够看的,要指望他让裴家兴盛起来,谈何容易? 老爷子亲自操这份心,是坦荡一心,若说有什么目的,那大抵就是待他百年后,下去见裴若欢,也不至于那么愧疚。 有此等好事,裴毅川哪里会拒绝,赶紧又跪在老爷子跟前行了大礼。 这事,也就算敲定下来了。 裴毅川欢欢喜喜的走了,江荨则被留下来了。 “你院里遭贼的事,没那么简单吧?” 江二爷只说是有盗贼行窃,可老爷子是什么人,自然是不会信这种话的。 江荨在犹豫,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可要不要同老爷子说,又是另一回事。 她低着头没答,老爷子也没逼她,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茶。 江荨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的,“并非是盗贼,而是刺客。可荨儿不知那刺客是因何而来。” 这话可不假,她是真不知道五皇子是为了什么。 没在她眼中看到心虚,老爷子放下茶盏,神色未变。 “以后行事莫太招摇。那邱神医,你都能请来,看来你这丫头的本事不小。” 老爷子什么事都知道一些,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江荨吐舌,“祖父这话可不对,荨儿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邱神医能答应来给母亲看诊,还不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江荨嬉笑着恭维老爷子。 老爷子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不过好话谁不爱听,逗得老爷子也笑了起来。 “这块令牌你收着吧。”老爷子从匣中取出了一块手令。 江荨接过一看,上面有个欢字,看起来很别致。 “这是何物?”她不懂,老爷子为何突然把这东西给她。 看起来应该没那么简单。 老爷子叹气,“这是你大祖母留下的东西。你大伯出征,带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你这丫头是个胆大的,这东西交给你,正好。” 却没说究竟有什么用。 江荨诧异,这竟然是早逝的大祖母的东西。 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枚手令,应该就是掌管江家名下商号的信物。 前世这东西落入了陈远舟和江姒手中。 看着这上面的欢字,江荨心中各种猜测。 思来想去,她还是将手令还给了老爷子。 “祖父,这手令我不能要,既然是大祖母的东西,不如交给大姐姐?” 她是老夫人的孙女,于情于理拿这块手令,都说不过去。 老爷子不交给江妍掌管,反而是给了她,她有些惶恐。 虽然,很诱人。 “若是妍丫头能担此重任,我就不会对你开这个口了。”老爷子也没跟她兜圈子。 第二五四章 因缘巧合 江妍饱读诗书,又怎会在意钱财这种身外之物。 老爷子早就找过江妍了,把手令给江荨,也是江妍自己的意思。 把裴家的命运交给裴毅川,他要走仕途,那就和这些钱财没关系。 裴毅川是江荨找来的,老爷子虽然不知道江荨在谋划什么,不过他知道,江荨不会做有损江家利益之事。 也就随了她的愿,老爷子耳目通天,却并未插手江荨的事。 江荨仔细想了很久,才把手令接了过来。 有这东西捏在手里,也好。 只是,这枚手令很是烫手,她得握紧才好。 在老爷子那里没待多久,江荨就离开了。 跟她预料得相反,裴家赌坊倒是没被查封,而且还顺利的开下去了。 江二爷自然没追责江荨,只说那是裴家自己的造化。 没掺和进去倒也好,赌坊这种地方,牵扯甚广,他不说为官清廉,可也不不敢与之牵扯不清。 陆晴伤好得差不多了,江荨才让她去仔细探查一番。 事出反常,既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那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才对。 未雨绸缪,她必须得小心谨慎些。 还有那宗林,他竟没有对江妍纠缠不休,也没回云州。 江荨让江管家找过他,他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去向。 江荨以为是老爷子动的手,就没怎么多心。 春色盎然,花也开了。 —— “你们是什么人?”一群黑衣人把正在缓缓行驶的马车给拦下了。 他们目光凶狠,马车里的主仆吓得心肝颤。 外面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提着大刀沉着应对。 “少夫人别担心,我等定誓死保护少夫人!” 护卫把马车围住,谨防黑衣人偷袭。 马车里的女人扶着肚子,脸色发白,她实在被吓得不轻。 这马上就要进易京城了,没想到遇上了刺客。 “少夫人,你别怕,他们武功高强,应给不会有事。” “嗯。” 一边的丫鬟故作镇定,她不敢慌乱,怕吓着她家夫人,动了胎气。 黑衣人却一言不发,提剑冲了上来。 刀剑碰撞的声音,格外的清脆。 闷哼声四起,还有溅血的声音。 半晌,外面什么响动都没有了。 “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丫鬟轻声问,却无人应答。 女人掀开刚伸手,准备掀开马车前的幕帘,就被一柄带血的剑又逼回去了。 幕帘被切段,马车前站着的,全是黑衣人。 而保护她们的护卫,全部倒地不起了。 “你们是奉了谁的命?知不知道我家夫人是谁?我警告你们,要是敢伤我家夫人,你们会死的很惨!”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丫鬟上前,把女人拦到了自己身后。 和那群凶狠的黑衣人对峙了起来。 “把玉佩交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渐渐逼近。 把丫鬟用剑挑开,尖锐的剑尖指着的,是女人的肚子。 女人一只手捂着肚子,目光惊恐,另一只手,摸着的,正是一块玉佩。 “什……什么玉佩?”女人虽然害怕,可玉佩也很重要,她不敢就这么把玉佩交出去。 她的小动作很明显,黑衣人不蠢,直逼女人,女人吓得抱头尖叫。 她腰间别着的玉佩,也被黑衣人拿走了。 黑衣人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没问题了。 “是这枚玉佩不假。” “那她们怎么办?要不?”另一个黑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黑衣人抬手,让他噤声,耳朵动了动。 “有人来了,我们走!”他们的任务是拿到玉佩,别的倒是没说,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节外生枝。 黑衣人消失了。 女人睁开眼,见他们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摸腰间,玉佩果然没了。 “少夫人,车夫死了,现在该怎么办?” 丫鬟也不会驾车,她们现在离易京城还有些路程,还不知道如何进城。 “肚子……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怜儿,我的肚子好疼!”女人还是动了胎气。 抱着肚子,眼泪都渗出来了。 额间的细汗诉说着她的痛苦。 丫鬟怜儿手足无措,她没想到自家夫人会动了胎气。 可这是荒郊野外,哪里去找人来救她? 马蹄声起,怜儿喜出望外,让女人躺在马车上,自己下去堵人,希望来人能帮她们。 越来越近,也是一辆马车,不过看起来很是简陋。 应该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怜儿也顾不了那么多,站在大路中间,拦下了他们。 “桃叶姑娘,好像有人挡在路中间。” 车夫自然不敢撞上去,只好停下了。 可看清楚后,车夫吓了个半死。 只见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泥土中混合着鲜血,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夫吓得差点就钻进马车里了。 葛布做的幕帘掀开,赫然就是返乡探亲的桃叶。 桃叶看到这种状况,也是被吓得不轻,不过她好歹也是在江荨身边待过的,自然比车夫要淡定多了。 桃叶看着挡在路中间丫鬟打扮的女人,很是不解,“这位姑娘,你为何要拦我们的马车?” “好心的姑娘,求求你,求你救救我们家夫人吧!她动了胎气,求你救救她!” 桃叶心善,还真看不下去。 这姑娘哭的肝肠寸断,桃叶赶紧随她去看了马车里疼得死去活来的女人。 不敢移动她,桃叶当机立断,让车夫来驾她们这辆马车了。 必须赶快进城,不然会出大事。 “这……桃叶姑娘,小人也不能就将马车扔在这里啊,那可是小人吃饭的家伙……” 车夫有些为难,迟迟不肯下马车。 桃叶正打算掏钱摆平,就听到怜儿开了口。 “这位壮士,你把我们带进城,这辆马车就是你的了!”只要能进城,她们还要无用的马车做什么? 那人想了很久,终于是答应了。 “好!桃叶姑娘,你可得给我做个见证,到了易京城,马车可就是我的了!” 男人怕她们再反悔。 桃叶点头,“别磨蹭了,快些,晚了会出人命!” 车夫这才上了马车,坐在前头,带她们快马加鞭的回京了。 桃叶是见过世面的,见女人衣着不凡,应该是有些来头。 在这里出事,那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大抵就是随行的仆人了。 “她应该怀孕还不足三个月,怎么这么着急就要回易京?”桃叶皱眉,看着女人凄惨的模样,她就收不住自己的同情心。 怜儿哑然,她看着桃叶,欲言又止,她又不能告诉一个陌生姑娘实情。 第二五五章 小冯氏冯攸 见怜儿不做答,桃叶也就没再问。 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事,她也管不着。 女人疼得厉害,桃叶看不下去,只好想方设法的转移女人的注意力。 所幸,一路上没有阻碍,顺利进了城。 —— “小姐!大公子的夫人回来了,连夫人都去迎了呢!” 江荨正在做绣活,就听到挽玉火急火燎的赶了进来。 一听大嫂回来了,江荨也不淡定了。 她很早就在想,江桌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 把没绣几针的手帕放到一边,站了起来。 她得去瞧瞧。 这是喜事。 带着挽玉,江荨也前去凑热闹了。 她到的时候,厅堂里笑声一片,该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来了,自然有丫鬟进去通报。 “荨儿来了,快,快来见过你嫂嫂!” 是郡主娘,她面带笑容,同江荨挥了挥手。 江荨自然没有直接过去郡主娘身边。 厅中人还不少,连老爷子都在。 看来对这个大嫂,他们还是挺重视的。 江荨轮番给长辈见了礼,到了眼生的女人时,江荨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她。 面前的女人长得倒是不错,脸上也是带了笑的,可她给江荨的第一映像并不是很好。 她也在打量江荨,眼中的探究不比江荨少。 “这位就是大嫂了吧,大嫂可真漂亮!”初次见面,她总得笑着打招呼。 江荨很讨喜,说出的话,自然也不会有人觉得是刻意恭维,反而觉得她是天生可爱。 女人羞涩一笑,“妹妹可真会说话。” 她不认识江荨,没有叫江荨的名字。 江妍就坐在她身旁的,赶紧跟她介绍了江荨,“她是荨儿妹妹,二叔的嫡女。” 怕她失礼,又小声说到,“荨妹是陛下亲封的昌平郡主。” 女人的神色微微变了变,正欲站起来给江荨行礼。 江荨笑着阻止了,“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见外,大嫂有孕在身,荨儿就更当不起大嫂的礼了。” 她要是真让着大嫂给她行了礼,那才是不知礼数。 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果然,江荨如此懂事,厅中长辈皆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打了招呼,江荨就坐到了郡主娘身边。 她来得晚了些,错过了许多。 他们说着话,江荨便侧身询问周嬷嬷,反正注意力都在新嫂子身上,没人注意她。 这新嫂子姓冯,单名一个攸字。 上有连氏这个婆母在,她便是小冯氏。 江荨奇怪的是,明明小冯氏是兴平人士,看起来却与易京人一般无二。 小冯氏的本事不低,三言两语就得了众人的喜欢。 倒是老爷子,面色不显,脸上的表情看着没什么变化。 江荨还挺意外的。 小冯氏还带了见面礼给江荨姐妹,连江柔的那份也没少。 看着手中的镯子,江荨勾了勾唇角,这个新嫂子倒是有趣。 她没去过边关,却也知道边关有什么东西。 小冯氏带的这些,不过是金玉轩的东西罢了,特意打造成了西域风格而已。 她看了一眼江妍,江妍的脸上也有些许尴尬,身为易京贵女,这些东西并不罕见。 知道的人都心照不宣,只当小冯氏是到了易京才去补的。 她有这份心意,倒也不好说什么。 散场之后,江荨便亲自扶着郡主娘回禹冬院。 “母亲,您觉得大嫂如何?” 江荨觉得怪异,便想着多问问。 永安郡主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言谈举止中规中矩,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长相也不错,看着倒是更像易京人士。” “母亲也看出来了?”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那小冯氏表现得太像大家闺秀,反而处处是怪异。 “大抵是读过书的缘故吧,听你大伯说,你大嫂的父亲是个秀才。” 不然,江鸿武也不会挑小冯氏给江卓做妻子。 秀才之女么?江荨回想了一下小冯氏的行为举止,和江妍这个真正腹有书香味的女子大相径庭。 小冯氏看着身手不错,她还以为,小冯氏其实是习武之人。 “怎么了?荨儿不喜欢她吗?”永安郡主还以为江荨不喜欢小冯氏。 江荨回神,扯了扯嘴角,“怎么会,荨儿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就算是她觉得有问题,也不会告诉郡主娘。 让一个孕妇跟着她操心,没必要。 把郡主娘送回禹冬院后,江荨又把陆晴叫了过来,让她帮郡主娘过了过脉。 “小姐无须担心,夫人的身体不错,孩子长得很好。” 这还得归功于没什么糟心事,现在江二爷的后院很安稳。 江荨自然是高兴的,抱着郡主娘的手撒娇。 “荨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永安郡主的心情很不错,还让江荨用小手感受她肚子时不时的起伏。 “弟弟妹妹荨儿都喜欢。”她才不会说自己更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江二爷自然是想再要一个嫡子,江家的香火并不旺盛,是个嫡子最好。 不过,若是嫡女也不算坏。 永安郡主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禹冬院外的桃树也不少,树上已经开始长出嫩芽了。 相信再过不久,又是一番盛况。 回了蘅芜院,江荨便让陆晴替她送了一封信。 有些事,既然不可避免,那她就大胆面对就是了。 夜里,一轮圆月挂在枝头,月色朦胧。 江荨坐在院中的石栏上,欣赏着这份朦胧月色。 挽玉知道她是有心事,也没劝她进屋,便拿了一件披风给江荨披在身上。 挽玉也看着天上的月亮,她想桃叶那丫头了。 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蘅芜院的丫头都在传,说桃叶不会再回来了。 在院中待了好一阵,江荨才进屋休息。 第二日,她起得很早。 挽玉替她梳妆打扮好,江荨就带着陆晴出去了。 还碰上了裴毅川。 裴毅川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还带伤,应该是被赵氏给打了。 裴毅川只是同江荨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老爷子让他在身边伺候,他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小姐要去哪里?”长久询问到。 “食为天。” 长久一听,便策马了。 春回,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好多姑娘也开始出门采买脂粉了。 一眼望去,姹紫嫣红,果然是春天来临的迹象。 很快,食为天就到了。 下了马车,还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 把牌子递给小二,小二便领着她上了二楼。 “姑娘,就是这里了。” 小二把她带到,便下去了。 第二五六章 谈笔交易 陆晴为了保护她,特意走在了江荨前面。 屏风拉开,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坐着,只有一个侧面,却不容让人忽视他的气势。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到江荨和陆晴,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 “原来你就是江荨!”他还在想,江荨究竟会是谁,没想到他们早就见过了。 他眼神上移,又看了陆晴一眼,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江荨轻笑,“五皇子殿下别来无恙。” 没等他招呼,江荨自己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五皇子给她倒了一杯茶。 “多谢五殿下。”江荨端起茶杯来,轻抿了一口。 “郡主和鬼医交情不浅吧?”他状似无意问她,也低头抿了一口热茶。 江荨看了一眼陆晴,让陆晴坐在自己身侧。 “是有一些交情,不过却没有五殿下以为的那么深。”若不是谢宁和陆晴,她也只可能是听说邱神医的名讳。 她轻描淡写的回答,让五皇子的脸色沉了沉。 “我之前在大街上看见姑娘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原来竟是鬼医的弟子,前些日子的事是个误会,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他又看向陆晴。 鬼医的弟子,他肯定有所耳闻的。 不过,在东苍的时候,陆晴是以男装示人,况且那时陆晴年纪还小,与现在有很大的出入。 五皇子没认出来也很正常。 他不识陆晴,陆晴也早就忘了五皇子的模样。 她印象中,五皇子还只是个孩子,一晃都这么大了。 “殿下也说是误会了,陆晴自然不会在意。只是那人的身份,殿下可否告知?” 伤了她,她总得知道那人是谁。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付出代价。 “鬼医已经给了他惩戒,姑娘应不是小气的人,就饶他一命吧。” 五皇子又不傻,告诉陆晴做甚。 陆晴翻了个白眼。 江荨的茶都喝了一半,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江荨也没在意。 “殿下和容王有仇?”江荨突然问了他一句。 五皇子愣了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江荨嘴角轻扬,不急不缓的说着,“前些日子在灯会上,太子遇刺,与容王扯上了关系。而后经调查,却不是容王所为,五皇子猜,真正布局的是谁?” 五皇子心中惊讶,他先前并未觉得这个江荨可怕,可现在,他完全就是被她吓得不轻。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姑娘说笑了,我只不过是东苍质子,怎敢过问他国之事?” 他回答知道或不知道,都会跌进她的陷阱中。 只有这么回答,才有机会撇清关系。 虽然,她不会信。 “五殿下手段高明,大可不必如此谦虚。”她既然敢来,就不怕。 五皇子的脸色分外难看,被江荨有意奚落,他的眼神恨不得把江荨吃了。 江荨要带轻蔑,一点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五殿下和容王并不和,可碍于东苍国主,只能假意与容王合作,可私底下,殿下可没少给容王使绊子。” 她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五皇子会将东苍使臣杀了。 现在倒是不奇怪了。 容王或许早在封地的时候,就和东苍达成了交易,又或者说,容王还有另外的身份。 五皇子和容王之间,不是那么简单的。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五皇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她说得并不假。 五皇子真的怀疑,她真的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吗? 他一点都看不透她,她的眼睛透澈,略带戏谑的神色中,却一点杂质都没有。 “我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既然与容王不和,那也一定不想让他坐上北周皇位。” 五皇子还不是东苍太子,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容王得逞。 必然会做些什么。 五皇子的嘴巴抿成一条线,她说得一点没错。 “你知道了又怎样?”五皇子不怕她知道,他知道,她不会去告诉容王此事。 或者,任何人都不会说。 这是他的直觉。 “殿下派人多次夜探我的院子,应该是为了这块玉佩吧!” 他还在低头思索,江荨已经把玉佩拿了出来。 平平无奇的玉佩,看起来就像是几两银子就能买到的东西。 五皇子盯着她手中的玉佩,他不知道这枚玉佩长什么样子,可看她的神色,应该也不是在骗他。 “殿下不必遮掩,如意坊的万五爷因为这枚玉佩大动干戈,这事已经算不上秘密了。谁不好奇,能让万五爷如此痴狂的玉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笃定,五皇子也不知道这枚玉佩究竟有何用处。 而刚好,她猜对了。 “我只是好奇。”五皇子倒没有回避他的确是因为好奇,才想把玉佩拿到手中。 他让人打探过,江荨手里有一块玉佩,许多人都在打那玉佩的主意。 他便动了心思。 在北周孤立无援不怕,他若是能拿到玉佩,或许就有不同的光景。 江荨冷然,“殿下倒是回答得坦荡,可殿下应该也知道,这玉佩本就是江荨的。” 他就算只是好奇,那也是贼人行径。 五皇子哑然,被她揭穿,他反驳不了。 江荨把玉佩收了回去,没让他再看下去。 “只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这玉佩并没有什么特别,就算是到了殿下手里,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殿下与其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更快的将自己厌恶的人除之后快。” 有五皇子在背后给容王使绊子,倒也不错,江荨乐见其成。 五皇子脸一黑,“油嘴滑舌!” 他顶多推波助澜罢了,北周成什么样子,他一点也不在乎。 “我知道殿下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如我们谈笔交易吧?” 江荨现在的底气很足,若是之前,她可没有如此大的胆子。 现在她手里捏着的,是江家所有的生意。 她能做的事,太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装傻,眼中的神色表明一切,他分明就是不信她。 不信她一个小姑娘能帮到她。 聪明是一回事,可她怎会知道他所求,男人之志气,又岂会是女儿家能懂的? 江荨笑了笑,“我看殿下身上自有一种王者风范,依我看,殿下是成大事者。一朝蛰伏,来日必定能如愿以偿。” 第二五七章 看见桃叶了 恭维也好,赞美也罢,总之让五皇子很是受用。 他是在乞丐窝长大的,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江荨看着他脸上变化的表情,有些好笑,他就算再厉害,现在也还是个毛头小子。 “心高气傲不见得是好事,殿下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一瓢冷水泼面,五皇子的脸色又变了变。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五皇子这下可不敢再轻看江荨了。 她这张嘴总是能让他恨不得掐死她,可又下不了手。 江荨给了陆晴一个眼神,陆晴就起身了。 查看了一下,并没有人在偷听。 “殿下想要成大业,就必须得回东苍。只要殿下肯帮忙,让容王倒台,我便能让殿下回东苍。” 江荨自己当然没那么厉害,她只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待太子成功继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我巴不得让北周内乱,届时我东苍便有机可乘,我必风风光光的回去,何须你一个小丫头帮忙?” 五皇子可不信江荨有这本事。 她说得虽然也没错,可他完全不需要她来帮忙。 他是东苍皇子,有自己的使命,只是他从来没有在乎过罢了。 江荨摇头,“五殿下若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出手陷害容王了。” 这东苍五皇子的处境可比太子殿下要难多了。 一个流落民间当乞丐的皇子,跟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自然是比不了的。 前世五皇子坐上太子之位,其中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这一世他阴差阳错来了北周做质子,将他的命运轨迹打乱了。 大不了,江荨就帮他一把。 “我凭什么相信你?”五皇子已经有所动摇了。 他在北周和容王斗智斗勇,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他和容王都是东苍那位的棋子。 他不甘心做棋子,他得回去。 去争,去抢! 江荨挑眉,她还以为他会再坚持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 “五皇子来易京这么久,应该也知道江家名下有多少产业,实不相瞒,现在这些东西都在我手中。那么殿下还觉得,我没有能力帮你吗?” 多亏了老爷子把手令给她,江荨现在才能有此底气。 有钱能使鬼推磨,并不是戏言。 和江荨合作,不会吃亏。 五皇子诧异,他不敢相信,江荨竟然是掌管江家生意的人。 她明明比自己还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此话当真?”如果是真的,那他有理由怀疑,她是妖精幻化而来的。 寻常女子,怎么会有此能耐? 江荨微笑点头,“自然是真的。” 是或不是,他会查到的。 他想了一会儿,才给出了答复,“那好,我就答应你。” 只要能回东苍,他就有机会。 “爽快!五殿下果真是成大事者!”既然是合作关系了,江荨也不吝啬夸赞之词。 五皇子听了她的夸赞,没有再翘尾巴,反而有些不自在。 “我叫纳兰瑾。”他突然丢下一句他的名字。 “我知道。”清世子调查过他,她自然知道他的名讳。 五皇子便不再多言了。 没有久待,五皇子便先走了。 具体怎么做,还得看清世子那边。 “小姐,五皇子并不是什么善茬,还是要小心为上。” 陆晴不说了解五皇子,可他当过乞丐,再做皇子,他的心思有多深沉可想而知。 江荨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个纳兰瑾非善类,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出了食为天,长久已经在等了。 过了几条街,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吁——”长久停下了马车。 “小姐,奴才似乎瞧见桃叶姑娘了。” 解开幕帘,江荨和陆晴对视一眼。 陆晴知道她的意思,下了马车。 “长久,你在哪儿看到的,她又往哪里去了?” 桃叶回了易京,却没有回江家,这事古怪。 她也没有怀疑是不是长久看错了。 毕竟一个受过训练的护卫,不可能看走眼。 长久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就在西三街的药铺,还有一个姑娘跟着,那姑娘奴才倒不认识。” 桃叶身边还有人? 江荨老向待命的陆晴,吩咐到:“你去打探打探,如果她们离开了药铺,你就在附近的客栈寻一寻。” 又想起什么,她补充道,“让贺先生多派些人去找找。”说不定找到桃叶,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是江荨的直觉。 “奴婢明白了!”陆晴拱手,脚尖点地,便施展轻功离开了。 刚回蘅芜院没多久,就有丫鬟过来通报了。 “小姐,大少奶奶过来了。” 江荨喝了一口茶,这个大嫂还真是有意思。 特意来她这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既然来了,江荨也不可能撵她走。 小冯氏进来后,倒是没什么异常,十分热情。 她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捧着精巧的小盒子。 她屈膝,给江荨先行了大礼。 江荨的眼睛跳了跳,小冯氏有孕在身,却偏偏要给她一个小姑娘行礼,还真是折煞她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江荨笑着江她扶了起来,“嫂子做甚要折煞荨儿,你如今怀着我们江家的重孙,荨儿可当不起嫂子的大礼,以后可莫要再如此了。” 小冯氏柔柔一笑,应了一声。 江荨不敢让她站着说话,忙让挽玉看了坐。 还在上面加了软垫,十分精细。 “嫂子初到易京,怎么不让大姐姐陪着?” 若是江妍随她一起的,江荨还不会觉得古怪,可她偏偏是一个人来找自己,江荨只不过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小冯氏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江荨,“不敢打扰妍儿妹妹读书,有下人领着我来,没关系的。” 不敢打扰江妍?听着她的语气,倒是像江妍这个做妹妹的太蛮横。 江荨护短,对这个小冯氏更是喜欢不起来了。 淡淡道:“嫂子来荨儿这蘅芜院,可是有什么事么?” 若是无事,她为何回来,江荨想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小冯氏脸上又挂上了笑容,“荨儿妹妹莫怪,你和妍儿妹妹姐妹情深,嫂子也听妍儿妹妹说过你们之间的事,嫂子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江卓都没说什么,她来感谢?感谢什么? 江荨不动声色的又打量了一遍小冯氏。 说她是从边关回来的,未免也太牵强了。 “荨儿和大姐姐本就是亲姐妹,嫂子无需破费,嫂子的心意,荨儿就心领了。” 第二五八章 小冯氏露马脚 江荨也不是缺这些东西的人。 她的义父是岐王,身为昌平郡主,这些东西她还真看不上眼。 就算没有郡主身份,她手握江家商号的手令,她也不会缺银子。 江荨不收,小冯氏的笑容僵了僵。 不过,好在没翻脸,她也不敢和江荨计较。 小冯氏的眼神一直在江荨身上瞟,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不过江荨仍能看出来,骗不过江荨的眼睛。 江荨低头,看了腰间的荷包一眼,灵机一动。 她把荷包摘下来,举着给小冯氏看了一眼,“大嫂是兴平之人,那应该也见过狻猊吧。这个荷包是大姐姐给我绣的,她说边关的人都见过狻猊长什么样子,那大嫂自然也见过咯?” 江荨的表情就像是讨到糖吃的孩子,要给别人炫耀一样。 小冯氏笑了笑,“是啊,我见过的,就是你荷包上这个样子。荨儿妹妹可否让嫂子仔细看看?” 她想要细看。 江荨听到她的回答,神色冷了几分。 把荷包又挂回到腰间,没有给她看。 “那可不行,荨儿的荷包里装着很重要的东西,嫂子也喜欢的话,让大姐姐给你也绣一个就是了。” 江荨把重要两个字咬得很重,就差没说:我这荷包里装着惊天大秘密,只要你能拿到手。 她不给看,小冯氏也没有生气,反而跟着笑了笑。 “时候不早了,那嫂子就先告辞了,荨儿妹妹空闲了,可以来东园找嫂子说话。” 这就要走了? 江荨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荷包,原来她的目的是自己荷包里的东西。 故意炸她,她便成功现行了。 江荨起身,“一定,荨儿喜欢吃点心,嫂子可要提前将好吃的准备好才是啊。” 小冯氏勉强应了。 看着一行人簇拥着她走了,江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挽玉见自家小姐变了脸,不解,“怎么了小姐?” 江荨回头,看了一眼挽玉,这丫头心心念念着桃叶,现在桃叶快回来了,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无事。”不过,江荨没打算现在就告诉挽玉这个消息。 桃叶不回江家,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等弄清楚是为什么之后,再告诉挽玉也不迟。 老爷子的确是有心栽培裴毅川,还特意给他找了一个授课先生。 机会是江荨替他求来的,他肯定不会忘了江荨的恩情。 在府中散步的时候,便遇上了裴毅川。 虽说是伺候老爷子之名,不过老爷子也不需要他时时刻刻都在身边伺候。 他应该是刚从江二爷院里出来的。 “郡主。”他恭恭敬敬的给江荨行了大礼。 江荨微微一笑,点头应了。 “走走吧。” 反正都遇上了,况且这裴毅川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裴毅川点头,走在江荨身边,却永远慢江荨一步,以示恭敬。 “你来江家之前,受了不少苦吧。”应该是收拾了一下,他脸上的伤看着还好了一些。 不过看着还是很狰狞。 “能有翻身的机会,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还得多谢郡主大恩!” 他一点都不在乎受了多少伤,只要能不再被欺压,就是值得的。 江荨就知道他是这个回答,她也没在意,反正她就是随口一问。 “谢就免了,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帮了你,那就一定会收取回报。” 好人可没什么好下场,在这乱世中,她心善是会万劫不复的。 裴毅川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一时还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现在就利用你,你安心在祖父身边待着吧。等你翻身了,我会告诉你我想要的报酬是什么的。” 现在的裴毅川,什么用也没有,她可没兴趣给自己找麻烦。 裴毅川点头。 江荨帮了他,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待他有能力的时候,他会竭尽全力偿还。 “你很聪明,不过我得奉劝你一句。在祖父面前,自作聪明等同于自寻死路。” 聪明人谁不喜欢? 可自作聪明的,就令人讨厌了。 裴毅川终究只是一个庶子所出,身份低微,若他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只会是一颗弃子。 她推波助澜,在老爷子面前引荐了裴毅川,可老爷子接受,也是在下棋。 裴毅川从始至终都是棋子,只不过他的价值,就得看他自己去争取了。 “多谢郡主提醒。”裴毅川也很认真。 他虽有傲气,不过他也承认,江荨比他要聪明,要更加通透。 江荨所言,他也是认可的。 “父亲找你说了些什么?”江荨也只是随便问问,说不说,看他自己。 这下,轮到裴毅川诧异了。 “郡主知道二叔找了我?” 江荨指了指他来时的路,“我方才在那里碰到你的,若不是父亲找你,还会有谁?” 只不过是她观察得仔细罢了,要说厉害,那还算不上。 裴毅川想了一下,还真是,便没有再纠结了。 “二叔找我并未说什么,只是出于对晚辈的关心。”他没有说谎。 江二爷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子在想什么,但是既然裴毅川都来了,他作为家主,肯定得表示表示。 江荨点头,她也没指望江二爷有什么别的心思。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虽然老爷子对裴毅川不错,不过这还不够。 裴毅川拱手,退了下去。 挽玉上前,跟在她身后。 “小姐,这个表少爷看着倒是不错。” 裴家的小辈不少,像裴毅川这样的,还真是找不出来。 “是不错。”江荨也只是随口一答。 晚些时候,陆晴便回来了。 她应该是找到了桃叶,并且还发现了秘密。 让院里做事的丫鬟都下去了,陆晴才把打探到的事告诉了江荨。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奴婢去了西三街药铺,桃叶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奴婢就去了附近的客栈找人,桃叶就在来福客栈躲着!” 躲着?不止是江荨不解,挽玉也不知道这个躲着是什么意思。 更让挽玉震惊的是,桃叶竟然回来了! 看小姐和陆晴的模样,大抵只是她一个人不知道了。 挽玉也没有多想,只是盯着陆晴,想听听为什么说桃叶躲着。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到小姐身边。 还躲在客栈里,难不成是犯了什么事? 怕被官府的捕快抓住了? 挽玉想得有些远,也很担心桃叶。 陆晴喝了一口水,解释到:“桃叶在回易京的路上救了一个女人,小姐你猜是谁?” 第二五九章 把真相告诉江妍 “真正的小冯氏。”江荨淡定的吐出几个字。 “小姐怎么知道?”陆晴惊讶,好像她家小姐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属实将她给吓坏了。 江荨当然没有未卜先知,主要是府中的小冯氏演技太拙劣了。 她是有所图的,自然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小冯氏。 陆晴的语气,已经很明显了。 “少夫人在回易京途中遭遇刺杀,随行的护卫无一幸免,所幸,碰上了桃叶。” 一个怀着身孕,又没有武功傍身的女人,遭遇刺杀,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大嫂可有什么大碍?”江荨隐隐有些担心。 本就是舟车劳顿,赶回易京,就算是没有孩子都够呛,更何况还是动了胎气的女人。 孩子没了没什么,重要的是怕伤了身子。 “少夫人的情况不太好,不过小姐放心,奴婢已经让人把少夫人送到老头那里去了,有老头在,不会有事的。” 陆晴打了包票。 江荨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来陆晴是要带桃叶回来的,不过小冯氏需要人照顾。 怜儿虽然是小冯氏的贴身侍女,但她毕竟是边关之地,没有桃叶伺候得精细。 反正现在江荨知晓了真相,到时候她和小冯氏一起回来也是一样的。 真正的小冯氏虽然回来了,不过还不宜打草惊蛇。 天色已晚,没有细想太多,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翌日,一大早江荨便让挽玉去喊了江妍。 名头是邀请江妍去半日闲听书。 江荨相邀,江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门口小等了一会儿,江妍才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 江荨在马车上拉了她一把,江妍便也上去了。 “荨妹久等了。”江妍勉强笑了笑。 江荨觉得奇怪,便问了她一句,“怎么了?大姐姐貌似有心事?” 江荨还以为是宗林的事,那宗林消失在易京之后,不管怎么样,江妍不会无动于衷。 “荨妹,你觉得新嫂子如何?”她突然很严肃的问起了江荨这个问题。 江荨顿了顿,看着江妍脸上的纠结,多多少少能猜到她才想什么了。 “大姐姐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总归荨儿和大姐姐是一条心。” 江荨笑得明艳。 江妍叹了叹气,“或许是我们八字相冲,我总觉得这个新嫂子怪怪的,我不喜欢她。” 能让江妍直言不喜欢,这假冒的小冯氏还是第一人。 江荨嘴角带笑,本来就是假的,江妍这个亲妹妹自然是喜欢不起来。 见江荨在笑,江妍不解,“荨妹笑什么?” 马车已经走远了,江荨自然无需忌口了。 “大姐姐以为,荨儿邀你出来,是想做什么?” “不是听书么?”江荨喜欢玩,邀她听书,江妍并没有怀疑什么。 江荨若有其事的点头,“大姐姐一会儿就知道了。” 既然她没猜出来,江荨也就卖了个关子。 姐妹俩到了半日闲,小二见是江荨来了,十分恭敬将她们姐妹请上去了。 春日,半日最是人多,上个楼,还得十分小心。 “郡主,都已经安排好了。”小斯手里提着茶壶,一边倒热茶,一边回禀江荨。 “告诉贺先生,多谢他帮忙。” 贺先生还在高台之上说书,一时半会儿可下不来。 小斯笑着点头,又行了礼,便退下去了。 出去之前,还将门关好了。 江妍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江荨想做什么。 这里是内厅,独立存在的厢房,虽然看不见贺先生人。 可声音却是听得很清楚。 陆晴在一旁的架子上摸到了一个青瓷花瓶,转了好几圈之后,架子移开,出现了一道暗门。 “小姐,就是从这里出去了,请随奴婢来。” 陆晴先一步进去了。 江荨回头,看了一眼候着的巧玉。 “你就在此等候我们回来。切记,不管谁来,都不可开门。”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们离开了。 “是,二小姐。”巧玉也很恭顺,为了更好的守住,她更是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处。 江妍已经傻了,这一步一步的,她完全看不懂。 江荨拉着她的手,向暗门走去。 “大姐姐随荨儿来就是了,一定不会让大姐姐失望。” 江妍和她想的完全不同,更多的是忐忑。 这半日闲的人,好像都听江荨的吩咐。 跟着江荨进了暗门,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这暗门后自然不是什么密室,而是一个楼梯,这间厢房是在二楼,从这里下去,刚好在半日闲后院。 江荨也是第一次来半日闲的后院,她没敢多看,带着江妍跟在陆晴身后,从后院偏门处离开了。 长久已经在等候了。 来的时候,不是长久驾的车。 那车夫现在应该被人盯着的。 江妍先上马车,江荨则随之上去了。 陆晴则没有坐马车,施展轻功在前面给长久探路。 她们是偷着出来的,自然不可能走人多的街道。 再说邱神医的住处,也不宜让太多人发现。 穿梭了好几条街,终于到了邱神医的住处。 这里很幽静,一点也不嘈杂,还是江妍第一次来。 刚下马车,江妍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味。 “这里是药铺?”江妍还以为是哪个药铺的后院,毕竟这药香味太刺鼻了。 江荨摇头,这里可不是什么药铺。 却没说是什么地方? 江妍看着陆晴在大门口来回踱步,却没有要去敲门的意思。 很是迷惑。 “为何不敲门呢?” 江荨和陆晴对视一眼,这门可碰不得。 话音刚落,大门就自己打开了。 陆晴又先进去了,给她们带路。 进了院子,江妍才知道是为何有那么浓郁的药香味。 院中晒了不少的药材,就连地上随处生长的野草,都是可以入药的。 江妍认识不少,她看的书多。 “是药三分毒,大小姐莫要贪恋这药香。” 陆晴告诫了她一声。 邱神医号称鬼医,自然不是自己封的。 就算是再普通的药材,到了他手中,也与众不同。 江妍听罢,便收敛了气息。 陆晴说得不错,还是少闻得好。 幽幽小道上还有露水未干,险些沾湿姐妹俩的裙子。 把她们引到了一个房间, “小姐,奴婢先去看看情况。” 陆晴转身,走得飞快。 陆晴不在,江荨没敢乱动,这里的东西,或许都是带毒的。 稍有不慎,就会中毒,这并非是吓唬人的。 第二六零章 醒来 “荨妹,这里是何处?” 饶是江妍,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了。 来了这里,她连是不是还身处易京都不知道。 “大姐姐应该知道邱神医吧?”邱神医的名号很响,况且邱神医去过江家给永安郡主看诊。 江妍不可能不知道。 她点了点头,后知后觉,“荨妹是说,这里便是邱神医的住处!” 邱神医从来都是神出鬼没,没有人会知道他人在何处,没想到她竟然跟着江荨来了邱神医的住处。 有人说邱神医坐镇回春堂,其实只是谣言罢了。回春堂的邱神医和这个邱神医并非同一个人。 虽然江妍对医术不感冒,不过她很敬佩邱神医那样的人。 “可是,荨妹带我来这里做甚?”江妍想破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江荨还未答,陆晴便回来了。 “小姐,随奴婢来吧。” 陆晴脸上没什么喜怒变化,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江荨起身,拉着江妍过去了。 厢房内,桃叶和怜儿站在床边伺候着,床上躺了一个女人,双眼紧闭,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是那不停颤动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听便让人心生怜惜。 “我的孩子!孩子!” 刚进来,江妍就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没等江荨招呼,她自己倒是先过去了。 女人并未醒来,一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就算是在睡梦中,她也没能睡个好觉。 “小姐!”桃叶见到江荨很欢喜,她得了家人允许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往易京赶。 遇上这档子事,是造化。 桃叶从丫鬟怜儿那里知道了这夫人的真实身份,还没等去找江荨,江荨倒是先找过来了。 果然,小姐就是小姐。 “辛苦你了。”江荨拍了拍桃叶的手,若不是这丫头善良,或许小冯氏生死难料。 桃叶摇头,“奴婢不幸苦,能替小姐分忧,是奴婢的福分。” 她终于,也像挽玉一样,能帮到小姐了。 桃叶很开心。 邱神医坐在桌前,吃着点心。 “邱老,她怎么样了?”方才陆晴也没说,江荨便坐在邱神医对面,询问邱神医。 邱神医凝眉,放下手中的点心,叹了叹气。 “我看,你们这两个丫头就是为难老夫的,老夫救她自然不在话下,可为了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用了老夫好些名贵药材!” 邱神医不满,要不是这个女人是陆晴带来的,他肯定不会管那么多。 他是鬼医,又不是医圣,自问没那么高尚。 江荨终于咧开嘴笑了起来,只要小冯氏没事就好。 “邱老放心,你亏损了多少名贵药材,尽管开口就是,我江荨必定不会让邱老白救人。” 救人要回报,无可厚非,就算他不开这个口,江荨也会一分不少的补偿他。 邱神医一听,来了性质。 把桌上的宣纸摊开,沾了墨,开始算起了所需费用。 一连串,看得江荨嘴角抽搐。 也罢,不过就是身外之物,只要小冯氏没事那便是最好的。 江妍过来江荨身边,轻声问,“荨妹,她是何人?我一见到她,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看着小冯氏难受,江妍也忍不住眼泪汪汪。 她听出来的,她同情小冯氏,更好奇。 想必江荨带她来,应该就是为了见这个女人。 “大姐姐不是觉得府中的新嫂子异常古怪么?那大姐姐觉得,她是谁?”江荨指了指床上做噩梦的小冯氏。 江妍听罢。脸色突变,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她……她才是新嫂子!”江妍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 她在脑海里回想了府中那个女人的行径,的确处处古怪。 反观是现在躺在床上的女人,不是很漂亮,却有一种温柔气质。 怎么也比府上那女人更像是真的。 “荨妹你真的确定吗?”江妍觉得很可怕,怀着身孕的嫂子进京居然被人掉包了。 江荨让桃叶过来解释了。 “大小姐,奴婢以性命做担保,绝不会有假。” 桃叶又把她所知道的,从碰到怜儿主仆开始的事,一并告诉了江妍。 怜儿也跪在江妍面前,声泪俱下,把她和小冯氏一路过来的艰辛道明了。 怕她不相信,怜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封信。 “两位小姐,这是谢大公子托我家夫人带给荨小姐的,是真是假,相信荨小姐一看便知!” 江荨也是才知道谢宁还拖小冯氏带了一封信。 她接过信,为拆开便知道真伪了。 的确是谢宁亲笔。 江荨没记着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对江妍点了点头。 这信是真的,自然就不会有假。 怜儿说,刺客把随从杀光后,就拿走了江鸿武给小冯氏的玉佩。 玉佩是证明身份的信物,就在府中那个假的身上。 可这信却做不了假,他们并不知道谢宁有一封信。 江妍此时也完全相信了。 她凑近小冯氏,心疼极了。 这才是她的亲嫂嫂。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声音太大,小冯氏嘤咛了一声,便睁开了眼睛。 “怜儿。”她的声音也很轻柔。 怜儿听到自家主子在唤她,赶紧起身,抹了抹眼泪便过去了。 江荨和江妍也凑了上去。 小冯氏刚醒过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夫人,奴婢在。”怜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小冯氏的眼睛睁开了又闭上,她是极累的。 她又摸着自己的肚子,很焦急的问怜儿,“我的孩子还在吗?” 她怕,怕孩子没了。 怜儿猛点头,就怕她家夫人误会,承受不住打击。 “夫人放心,孩子还在。” 一听孩子没丢,她终于才松了一口气。 目光都温柔了不少。 她抬头,看了一眼她床边站着的人。 很好奇。 她只记得救了她们主仆的桃叶。 其余的人,她就不认识了。 “他们是?”小冯氏的眼中布满了恐惧,她心里已经有了阴影了。 生怕他们是来害她的孩子的。 “夫人,这两位小姐便是少爷的妹妹啊!” 怜儿说这话的时候,都快哭了。 初入易京,无依无靠。 本想先去江家认亲,这样她家夫人就有救了。 可谁知,江家莫名多了个新夫人,她一打探才知道,她家夫人被人冒名顶替了。 小冯氏昏迷不醒,怜儿也不敢轻举妄动,怕有人找到小冯氏灭口。 幸好有桃叶帮她一起照顾小冯氏。 也因为有桃叶,所以江荨找到了她们。 小冯氏有种在云端飘着的感觉,她的孩子没事,还见到了亲人。 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嫂子!”江妍哭了出来。 小冯氏遭了这么大的难,她这个做妹妹的,莫名有种愧疚感在心中升腾。 第二六一章 放长线 小冯氏打量了江妍和江荨一眼,眼中尽是欣喜。 “你们便是妍儿和荨儿吧!夫君常在我耳边念叨,说有两个好妹妹,一个知书达礼,一个古灵精怪,我听了也欢喜得紧,夫君说得果然不假。” 她嘴角带笑,没有哭丧着脸。 反而是在安慰泣不成声的江妍。 “嫂子,你受苦了!”江妍把眼泪擦干,目光殷切。 她现在更多的是惊喜。 小冯氏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中,轻轻拍了拍,“我有什么受苦不受苦的,我就怕对不起夫君,对不起江家,幸好孩子没事。” 小冯氏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只是,江荨却并不是很认同她的观点。 孩子固然重要,却比不上她这个人重要,显然在小冯氏心中,她和孩子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江荨微微皱眉,看在她现在这个样子的份上,没有多言。 “行了行了,既然她醒了,你们便带她离开吧。”邱神医可受不了这么煽情的场面,就要撵她们走。 陆晴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老头你可真没人情味!” 邱神医捻起一块点心朝陆晴扔过去,陆晴刚好用嘴接住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哑巴。” 他们师徒二人的相处方式便是如此。 “荨妹,我们带嫂子回去吧,娘她要是知道嫂子受了这么多的苦,还不知道有多难过呢。”江妍没想那么多。 既然找回真正的小冯氏了,大不了带她回去和那个假冒的对峙,有这么多证据在手,一定能还小冯氏一个公道。 江妍是这么想的,可江荨也有自己的安排。 这样不是不可以,不过也没什么用处。 “大姐姐不必着急,荨儿自有安排。” 此事不急,一方面小冯氏的身体并未稳定,江荨不可能这么快让她跟着她们回江家。 另一方面,她得让那个假冒的女人自己现出原形。 既然是有所企图,那她背后肯定还有人,放长线钓大鱼,才是上上策。 小冯氏听她们姐妹俩说着,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 看这个荨妹的样子,应该是个厉害的,小冯氏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 “邱老,还得麻烦您老人家照看一下我嫂子,您放心,一定不会让您白忙活!” 收取利益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邱神医双眼微眯,倒是看了江妍半天,指着她问,“你是胡人?” 江妍微愣,想到自己不同于寻常人的瞳色,这是掩饰不住的。 她摇头又点头,“我娘是胡人所生,我的确有胡人血脉。” 有胡人血脉,却不等于胡人。 江妍除了那双眼睛,别的地方,和北周人无异。 “怪,若只是有胡人血脉,不会这样明显。”邱神医小声嘟囔着。 江荨听到了,也看了江妍一眼,确实有些奇怪。 易京有胡人血脉的舞姬她也见过不少,可她们看起来并没有江妍这样明显。 但总归是无用的猜测,江荨也没想着去深究。 邱神医也没再问了。 江荨还是让桃叶先在小冯氏身边伺候着,贸然回府,也不好安排,更怕打草惊蛇。 巧玉还在等着,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走了,也容易引人怀疑。 唯有原路返回。 见她们安全回来了,巧玉才松了一口气。 “可有什么异常?”许久不见动静,想必有人坐不住了。 巧玉点头,神色看起来还惊魂未定。 “就在刚刚,有一群醉汉撒泼,想硬闯进来,幸好贺先生出面将他们打出去了。” 醉汉?江荨勾了勾唇角,这半日闲是茶楼,可不是什么酒肆,喝茶喝到醉,也真是有意思。 经过此事,江荨倒是有个猜想,那假扮小冯氏之人,或许并不是易京的人。 应该是对易京八坊不熟悉,所以才会犯这种错误。 也不足为奇。 江妍脸色难看,“荨妹,是那个女人派人在跟踪我们?” 江妍也不傻,一猜就猜出来了。 江荨点头,确实如此。 不然她也不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她不确定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有多大,有些事,暗中行事就好,莫要太过招摇,这是老爷子教她的。 她们回来,贺先生便寻过来了。 “有劳先生帮忙了。”江荨屈膝,自降身份给他行了礼。 贺先生赶紧让她起来了,受江荨大礼,他还没那个胆子。 “郡主言重了。”没敢多说,毕竟旁边还有个江妍。 贺先生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大小姐,不介意的话移步前厅喝杯茶如何?” 明显就是要支开她,江妍明白。 看了江荨一眼,江荨同她点了点头,她便随着小斯出去了。 厢房里就只剩下江荨主仆和跟贺先生了。 “郡主,那几个闹事的人似乎来头不小,我的人什么都没查到。看样子,他们应该并非易京的人,行事谨慎,只不过是不熟悉易京,犯了个小错误。” 他说的是在茶坊醉酒的笑话。 江荨深以为然,贺先生和她想的一样。 江荨把玉佩拿出来,“他们的目的还是这块玉佩。”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这块玉佩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了。 可惜,现在还不是解开谜题的时候。 贺先生皱眉,“这玉佩惹来这么多祸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祸福相依,虽然挺烫手的。不过我宁愿烫自己的手,也不想落入他人之手,这事儿也算给我敲了个警钟,既然这块玉佩这么多人争抢,那一定有它的价值,得保管好了。” 这话不假,如果说这玉佩真这么重要,她宁愿掌握在自己手里。 贺先生了然,只可惜他不知道这玉佩有何用处,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 “再查查吧,他们不是易京人氏,应该很好辨认。” 若是等着他们出手,就十分被动了。 贺先生应下了。 出去后,江妍刚好喝完一杯茶。 半日闲的茶她可没理由拒绝。 半日闲门口,应该是直觉敏锐,连江荨都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们。 “荨妹,怎么了?”江妍自然是发现不了的。 江荨回神,“没事,我们先上去吧。” 她们确实从半日闲出来,没什么好慌的。 江妍先上去了,再拉的她。 “荨妹,我们要把此事告诉娘和二叔他们吗?”江妍私心里自然是希望的,不过。她也知道没那么简单,所以问了江荨,看她是怎么说的。 “不可打草惊蛇,大姐姐就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荨儿不会让她占着嫂子的位置太久的。” 第二六二章 容王妃产子 她将此事告诉江妍,便是想让她配合自己行事, 若是大房都被那个女人哄得团团转,反倒是不好行事。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江妍的心。 “荨妹,姐姐想求你帮个忙!”江妍突然就开了口。 她不用说,江荨也能猜到是什么忙了。 “大姐姐是想让荨儿找宗表哥吗?” 江妍低头,颔首,“是。再怎么样,我总得知道他是死是活。” 她可以放下对他的那份感情,却始终做不到对他的死活无动于衷。 若是他就这么死了,她或许会哭上一场,但也仅此而已了。 江荨很明白江妍的性子,答应了她。 “大姐姐放心,荨儿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回了江家,老爷子却派人给她传了一句话。 让她想做什么尽管放开手去做。 江荨听罢,并没有很惊讶。 老爷子能看出古怪,一点也不奇怪。 相反,若是老爷子无动于衷,那才是反常。 虽然他没亲自下场,却给了她施展拳脚的机会。 有了老爷子这句话,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江荨把怀里的那封信拿了出来,这是谢宁给她的家书。 是抵得上万两黄金的家书。 每个字都在诉说着他的思念,江荨看着看着,眼眶就湿润了。 谢宁这人,就会让她掉泪。 别人都在盼着时间再慢一点,可她却想着再快些。 谢宁答应过她,待她及笄就回来了。 院外的桃花已经快要开出蓓蕾了,可惜,他不在她身边。 在屋子里想了很久,江荨才回神,提笔写了信。 送走时,她心里空落落的,如果可以,她真想藏到信中,奔去找他。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东院那位,一直没什么动静。 倒是个喜欢献殷勤的,至少连氏还是很喜欢她的,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江妍咬碎了新牙银牙,却不敢扰乱江荨的计划。 只好将心中的怨气憋闷在心中。 蘅芜院中,江柔把一对镯子给江荨看了。 “二姐姐,你说这大嫂究竟是什么人?她竟然连我这个庶女也想讨好。” 江柔挺郁闷的,自从上次巴结清世子失败后,她就特别怕江荨记仇,到时候不管她了。 这不,那个女人刚给她送了礼,江柔就赶紧过来找江荨证明清白了。 江荨拿起那对镯子仔细看了看,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又交给陆晴过目。 陆晴摇头,没什么异常。 江荨这才笑了笑,把镯子推到了江柔跟前,“既然是大嫂的心意,三妹妹就拿着吧。” 见面礼这个东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江柔一听,赶紧拿过去戴着了。 她没了姨娘,没人帮她争什么,这些东西,她不要白不要。 就算是拿去当了,也能换几个钱。 “你做得很好,要是大嫂找你说了什么,你也过来告诉我,至于好处,我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江荨给挽玉递了个眼神,挽玉会意,从她的首饰盒中找出一对金钗来。 “三妹妹人长得好看,怎么能少了点缀呢?这对金钗是母亲给的,我并未戴过,三妹妹不嫌弃的话,就拿去戴戴吧。” 江荨不是很喜欢金器,她首饰盒中的东西基本上没怎么戴过。 给江柔一点甜头,好办事。 虽然江柔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看着眼前金灿灿的金钗,江柔竟然哭了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江荨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就送给她了。 江柔只想大哭一场。 江荨拿起一只金钗,插在了她的发间。 有了金钗的点缀,江柔整个人都明艳了几分。 江柔的脸很尖,以前她总是花枝招展,现在反倒是走起了素雅风,不过江柔显然更适合做一朵富贵花。 这样,好看多了。 “三妹妹哭什么,难不成是不喜欢这金钗?”江荨故意打趣她。 江柔直接用宽大的袖子把眼泪一抹,又哭又笑,“二姐姐,你对我可真好!” 江荨笑了笑,“我对你好,那你还哭什么?擦擦吧,跟个小花猫似的。” 江柔没接,她低着头,有些许失落,“我想我姨娘了……” 这下,江荨则说不出话了。 江柔是林姨娘生的,又不是白眼狼,肯定还记着。 再过一些时日,就是林姨娘的忌日了,江柔这丫头,难免思念。 大仇未报,江柔也觉得对不起生她养她的姨娘。 “二姐姐,我还有事,就不扰你清净了。” 江柔忐忑而来,失落而去。 “小姐,这三小姐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姨娘。连府里的下人都欺负她,奴婢听说,三小姐院中的丫鬟都能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江柔看着跋扈,不过只是纸老虎。 没了林姨娘给她当靠山,可不是过得凄惨嘛。 江荨听罢,也没有过分同情江柔。 无论怎么说,江柔都是这江家的主子,主子被几个丫鬟骑在头上,那不是可怜,那是蠢。 那个女人没什么动作,江荨也不动声色,看她玩什么花样。 没几日,容王妃诞下个小郡主的消息成了易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都说容王妃会生儿子,可谁能想到,竟然只是生了个小郡主。 或许是失望所致,容王并未大办宴席,只说是待满月后再宴请宾客。 作为小棉袄,江荨每隔一些时日都会去岐王府看岐王夫妇。 正好就赶上了,岐王妃拉着她上了荣王府问候。 刘梦茹还躺着不能动,只是让侍女把孩子抱到了岐王妃面前看。 孩子是无辜的,岐王妃倒是挺喜欢的。 给小郡主打了一把长命锁,算是岐王的心意。 江荨看着岐王妃怀里的小孩,倒是觉得挺有趣的。 江荨在注视她,她就好像知道一样,奶笑着,可爱极了。 刘梦茹她们是看不到了,不过江荨却发现了另一件有意思的事。 便让陆晴多长了个心眼。 在容王府待了一会儿,才离开的。 刘梦茹生的这个小郡主真算得上是爹不疼娘不爱了。 容王想要的是儿子,与他有益的只是儿子。 生个女儿,不知道背地里多少人在笑话他。 刘梦茹就更喜欢不起来了,虽然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可容王不喜欢,刘梦茹只好跟着不喜欢。 “可怜那个孩子了。”岐王妃叹气,那孩子生下来就只能做牺牲品。 江荨没接话,岐王妃有脑子,不需要她去提醒。 固然那个孩子可怜,可她终究是容王的孩子,待容王落败,她长大了,说不定还会有复仇之心,这便是人性。 与其可怜她,不如不去管那些闲事,省得最后后悔。 第二六三章 有荨儿在,哥哥便没有后顾之忧 陪了岐王妃说了半天的话,江荨也得回去了。 自然还是清世子相送。 江荨便把纳兰瑾的事告诉了他,只不过隐藏了一些更深的东西。 毕竟她没必要将所有的事都和盘托出。 “你胆子不小,竟然敢独自去见纳兰瑾。”清世子的语气不是很好,但是能听得出他言语中的关心。 江荨吐舌,“我什么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去见他了。” 江荨可不是莽夫,她是个十足的胆小鬼。 不过,胆小鬼要是手握别人的把柄,那就不同了。 清世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就当是教训她了。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这一点,才是最让清世子疑惑的。 他,乃至他父王的人都没有查到纳兰瑾身上。 可江荨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查出来了。 清世子没有怀疑江荨的意思,就只是好奇。 江荨换了一副很认真的表情,搞得清世子也严肃起来了,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我猜的!” 说完,江荨的头又被敲了一下。 她捂着头,目光愤然,“我真的是猜的啊,你上次不是把纳兰瑾的生平告诉我了吗?易京的人没那个胆子,那就只能是内斗了。” 其实也不难猜到,只是他们没敢往那方面去想罢了。 江荨暗自吐舌,她猜测是有,不过,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是重生之人。 但她又不能告诉清世子这个秘密,再说了,她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 “以后不要再如此莽撞了,知道了吗?” 他的目光突变得很温柔,江荨心里也暖暖的,有这样一个哥哥,还真是不错。 “知道啦,你比我亲哥哥还要啰嗦!”都是在关心她,江荨表示这是幸福的压力啊。 清世子想到江凌,又看了一眼江荨,问她,“你知道你哥哥的心上人是谁吗?” 江荨想到,那日他是去哥哥的霁月轩了的,听说还打起来了。 想必就是因为此事。 “是沈芙姑娘吧。” 清世子点头,确实是沈芙。 江凌没有掩饰的意思,这是清世子最欣赏他的地方,他比自己要坦荡多了。 江荨却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太子马上要选妃了,芙妹也会参加。” 所以,江凌或许会失望。 江荨诧异,不是说要春闱过后么? 怎么突然提前了? 不过,她细想了一下,倒是找到了缘由。 “是因为容王妃生的是小郡主?”若是个儿子,相当于是让容王多了一层胜算。 可是个女儿,容王就必须早做打算了。 太子选妃这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清世子颔首,她果然是冰雪聪明。 江荨了然,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沈芙在温阳公主府,听的自然是容王吩咐。 她不可能做正妃,侧妃却说不准。 “那该如何是好?春闱在即,哥哥还得为春闱做准备,恐怕是无暇顾及那么多的。” 况且,沈芙好像不喜欢江凌。 又或者说,沈芙不能喜欢他,就算他们情投意合,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他们真情投意合,或许我能帮这个忙,但芙妹若是不愿,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还得是江凌自己去争取。 “谢谢义兄,我明白了。” 不管怎么,他总得去争一争。 就算没有结果,那他也至少不会那么伤心。 回了江家之后,江荨直奔霁月轩而去了。 虽然江二爷下令不许有人打搅江凌,但是江荨这个亲妹妹始终是不一样的。 院里的随从并未拦她。 江凌没有看书,而是跪坐在琴前,纤细的手指搭在上面,却没有弹的意思。 江荨靠近他,看得出他眼中是有落寞的。 江荨有些心疼他。 “哥哥。”她唤了他一声,他才会过神来。 他太入神,以至于她来了他都不曾知晓。 “荨妹,你怎么来了?”他轻笑,站了起来。 目光柔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江荨看他这样子,哪里像是看得进书的,思绪早就不在霁月轩。 她本来还犹豫的,不过现在她反而坚定了想法。 必须把这事儿告诉他,不然哥哥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是无用的。 “我方才听清世子说,皇后娘娘马上就要给太子殿下选妃了,哥哥听说这事儿了吗?” 江荨是故意问的他,他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已经知道了。 江凌的脸色有些白,眼中算是落寞,缓缓点下了头。 他知道。 江荨坐在了他的琴跟前,指尖波动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来。 她轻笑,“荨儿果然不通音律,荨儿想听哥哥弹琴了,哥哥给荨儿弹一首曲子吧。” 她挪了挪位置,让江凌可以坐下来。 江凌半晌都没动,最后才僵硬的坐了下来。 妹妹想听他弹琴,他弹就是了。 只要妹妹高兴。 他的手指轻抚,好听的曲子便从他指尖倾泻而出。 “我想听哥哥在我生辰宴上弹的那首曲子,哥哥再弹一次吧。” 江凌的手指僵了僵,“荨妹,哥哥忘了怎么弹了,还是换一首吧。” 江荨摇头,“就当是荨儿任性吧,哥哥若是忘记了怎么弹,那就闭上眼睛再好好想一次,哥哥弹过的曲子,不会轻易就忘了的。” 江凌苦笑,真就闭着眼睛在想了。 他的手指也没停,搭在琴弦上,熟悉的曲子便倾泻而出了。 由一开始的低落,到最后的欢快,曲子只弹到一半。 江凌就停下了。 他站了起来。 “荨妹,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想现在就去找她,他们是心意相通的,他既然喜欢她,就不会让她去跳火坑。 江荨笑魇如花,“哥哥不用谢我,我也喜欢沈芙姑娘,她若是能给荨儿当嫂子,荨儿自然是欢喜的。” “只要哥哥能俘获沈芙姑娘的芳心,有荨儿在,哥哥便不会有后顾之忧。” 这是江荨的承诺。 且不说清世子有言在先,就算清世子不插手这件事,她也会想办法帮江凌的。 她既然已经趟了这滩浑水,就干脆一趟到底。 她也不想沈芙变成牺牲品。 江凌点头,一点也不像刚刚她来时看到的那样倾颓了。 这样的江凌,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本该有的模样。 “荨妹,你和锦荣郡主是好朋友,还请你帮哥哥一个忙。” 江凌没有客气,主动向江荨开了口。 许锦荣的郡主身份已经恢复了,原本就是皇家郡主,小小惩戒,便足够了。 江荨乐见其成,她巴不得江凌早些开金口。 第二六四章 钓大鱼 “荨儿知道哥哥想要我帮什么忙,哥哥只管放心,包在荨儿身上了。” 无非就是给他们俩制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想必因为此次选妃,沈芙说了些重话,所以哥哥才会如此倾颓的。 他请不出沈芙,江荨不介意用自己的名义相邀。 而言说此事的人,就得看许锦荣了。 江荨答应了,江凌自然欢喜。 答应了他,过两日便安排他们见面,江荨才离开了霁月轩。 一边走,一边问陆晴在容王府看到的事。 “如何,那侍女可有什么问题?” 她在容王府的时候,看到有一个面相丑陋的侍女。 那侍女看刘梦茹的眼神中是有恨意的。 或许还是深仇大恨,虽然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不过眼神却始终不会作假。 陆晴点头,“小姐果然神机妙算,奴婢在她给容王妃熬的安胎药中发现了毒药,只怕是容王妃这个月子未满,就得命丧黄泉了。” 还有这种事儿? 她又让陆晴继续说下去了,一个丫鬟冒着杀头的风险,给主子下毒,若她们主仆之间没有深仇,那还真是说不过去。 “那侍女名叫阿秀,原本是容王院里侍弄笔墨的丫头,长得清秀可人,久而久之,王府下人都当阿秀是半个主子。” 直到容王妃刘梦茹过门,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刘梦茹善妒,听着下人嘴里的闲话,她便信以为真。 把阿秀从容王手里要了过去。 本就是无稽之谈,容王自然不会理会一个丫鬟的死活。 刘梦茹处处针对阿秀,还将阿秀的脸给毁了。 阿秀自然怀恨在心,刘梦茹产子,便是她复仇的契机。 她以为没有人会发现,却没想到江荨细心到这种程度。 因为一个眼神,便能查出这么多事出来。 江荨听完是惊讶的,她一开始还同情刘梦茹,夹在刘太傅和容王中间,两边都难做。 是权利相争的牺牲品。 现在,她倒是不那么认为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并不假,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她不禁想起,在云洲时,害死江盼的,也是自己的贴身侍女。 刘梦茹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同情的。 至于那侍女阿秀,就更不值得同情了,区区一个侍女,明目张胆肖想主子的位置,也是半点不值得同情的。 既然顺藤摸瓜查出了这么多事,江荨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她便借这股力,送容王一份大礼。 江荨回了蘅芜院,便写了一封信,让陆晴替她去公主府跑一趟。 自家兄长的忙,她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她可不想因为此事而影响了自家哥哥的心情,搞砸了春闱,江二爷会怪罪哥哥。 这江家,指着江二爷是无用的。 江家要想屹立在易京世家中不倒,那还是得有人站出来,江凌便是最好。 想了一下,她又写了一封信,让挽玉找人给安康侯府送过去了。 选妃要提前,那安如兰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安如沁才是最有可能让安家覆灭的隐患,江荨看得透彻。 安老夫人重情重义,既然如此。 大不了就遂了他们的愿。 锦州安如沁非去不可! 把这些事处理完,江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东院那个女人大抵是来摸江荨底细的,一连好几天,每天都会来蘅芜院坐一会儿。 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江荨也都很配合她,还在给她讲述自己院子的布局。 这一日,便等到了。 放了这么长的线,鱼儿也该上钩了。 也许是月黑风高的缘故,蘅芜院的小丫头们早就呼呼大睡了。 江荨也不例外,她的呼吸很轻很稳,一看便是熟睡之人。 为了以防万一,纸糊的窗户被戳出一个洞,下一秒,毒烟便四处弥漫开了。 原本还在守夜的桃叶和陆晴两个丫鬟,竞相倒在了地上。 发出了平缓而又均匀的呼吸声。 “吱呀——”门被推开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一抹倩影推门进来了。 看身影,是女子无疑了。 动作利索,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看上去功夫应该很不错。 她进了屋子,先是测探了两个倒地丫鬟的呼吸。 “不是说有个丫鬟医术了得么?怎么也会中了迷香?”是女子的声音。 虽然觉得奇怪,女人倒也没有仔细看,心想,再缜密的人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也就没有纠结了。 越过她们,女人径直走到了层层帷幔遮挡着的江荨床边。 江荨睡得正香,一点也没有醒来的征兆。 只是,她睡觉的时候,竟然也将荷包挂着,两只手捂的紧紧的。 “倒是个聪明的小丫头。不过,再聪明也无用。” 她把江荨的手拿来,把荷包里的玉佩去了出来。 看着平平无奇,却又有独特色泽的玉佩。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看来,这应该就是兄长所说的信物了!” 她紧紧把玉佩捏在手中,强烈的满足感。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总算不是白费功夫。 把玉佩放好,她便离去了。 就在她走之后,躺在地上的陆晴便睁开了眼睛。 江荨也醒了过来。 “小姐,奴婢可要现就在追上去?”陆晴有些迫不及待。 没想到装小冯氏的女人,竟然还是个练家子,陆晴跃跃欲试,想跟她一较高下。 江荨摸了摸放在枕头下的玉佩,眼神晦暗莫测,“去吧。” 这一天,她等了很久了。 陆晴得了吩咐,脚底抹油,赶紧追了上去。 “兄长?她到底是什么人?”江荨猜不到此人究竟是谁,现在只有寄希望于清世子了。 早在看望岐王妃的时候,江荨便把她对于此事的猜想告诉了他。 不过没有提玉佩的事,只说是怀疑是容王的人,在暗中密谋什么。 毕竟,若是不早些说清楚,若是那女人以江家的名义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关乎的事可不小。 这也是为什么老爷子会让她放开手脚处理这事儿的原因。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圣上必定会迁怒江家,为了防止这事儿的发生,只能未雨绸缪。 陆晴的武功不用说,一路跟在那个女人身后,也没有被发现。 那个女人的人在一家客栈里安顿。 不确定他们有多少高手,陆晴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悄悄发了信号,等着有人来。 陆晴虽然胆子大,可不代表就是莽撞之人。 与其自己一个人闯进去送死,不如等清世子的人来了一起。 第二六五章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啊 “唔——”闷哼声响起。 陆晴正盯着里面,突然身后有气息临近,她一个扫堂腿,再接攻势,打得身后的人猝不及防。 以一种极其丢脸的模样倒在地上。 她回头才发现,是于洋那个大冰块! “怎么是你?”她也不敢太大声。 怕打草惊蛇。 于洋从地上做起来,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看来你的伤完全好了。” 陆晴吐了吐舌,“谁让你鬼鬼祟祟的,一点也不像正人君子。活该!” 不过,陆晴很奇怪,他的武功分明是在她之上的,现在怎么隐藏不了自己的气息? 还被她逮了个正着。 她有心试探,快速出手,结果于洋生生接了她两掌。 幸好,她没有下狠手。 她眼神微凛,就要去探他的脉搏,他却不让。 “你是不是为了救我……”陆晴说不出来,这个可能性很大。 于洋没看她,面色不改,语气依旧冰冷,“不是。” 她眼中的担忧不减,他想了想,又接了一句,“我是被人给打伤了,技不如人罢了,你别多心。” 半真半假,于洋没必要让她知道所有。 陆晴眼中莫名就有了热泪,怎奈,现在的情形不允许她感情用事。 “我先去探探,你就在外面等着。官府派了人,还在路上。” 他看到陆晴发的信号就赶来了,他就算元气大伤,那也比寻常高手要厉害得多。 陆晴没同意,“一起去!” 他如今这个样子,还不如她也跟着一起,随机应变就好了。 她身上还藏着毒,真有危险的话,不怕跑不了。 她执意要去,于洋只好答应了。 只不过,牵着她的手,牵得很紧。 陆晴也没反抗,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要一间上房。”于洋把碎银子拍到桌上,他浑身的气势不敢让人忽视。 陆晴也没说话,他们现在,貌似是在装夫妻? 小二赶紧上前,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 “这……客官,你们还是去找别的店吧,小店已经没有空闲的房了。” 只见小二,却不见掌柜,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于洋环视了一圈,这里有多少人的气息,他还是能感受到的。 这店小二分明就是在说谎。 把剑往桌上一拍,那小二吓得退后了两步。 “要一间上房。”于洋又重复了一遍。 那小二看了楼上一眼,才走近他们,很小声说到:“大侠,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这里,真不能住人了。” “二位客官慢走!”说完,他的声音大了些,像是在说给楼上的人听。 于洋和陆晴对视了一眼,看来,果然有蹊跷。 “多谢小哥好意,不过,今儿我和夫人就在这里住下了。” 进都进来了,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 他是带着剑来的,只怕是楼上的人已经察觉到了。 不如将计就计。 店小二说不出话,只好带他们上去了。 “客官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就早些休息为好,那小人就先下去了!” 于洋点头,他就退出去了。 “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洋能看出来的,陆晴自然也看出来了。 这里分明就是被那个女人控制了。 于洋很冷静的在分析,“这家客栈开了很久了,如果有问题早就被发现了,应该是不久前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陆晴不知道这么多,不过于洋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错不了。 “你刚刚故意把剑亮出来,不是打草惊蛇吗?他们要是跑了怎么办?” 陆晴不解,她要是那些人,马上就走了,绝不会在此地再待下去。 于洋睨了她一眼,“他们不敢出城,最多只是换个地方藏身。” 陆晴就更不明白了,既然拿到了“信物”,为什么不敢? 看了她一眼,轻叹,“此时已经宵禁了。” 他们出不了城。 只有在此等候,待明日一早再寻机会离开。 他们并不是易京的人,很容易就看出来。 陆晴傻愣愣的点了点头,看于洋的眼神也带了古怪,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啊?” 她擅长的是打架和医术,这些弯弯绕绕的,她还真想不明白。 所以,她才那么佩服公子,佩服江荨。 于洋没理她。 敲门声响起,于洋把门打开,还是刚刚那个小二。 “客官,你们的茶。” 他送茶来了。 把茶放好,看房间内动都没被动过,小二的眼神变了变。 “那客官,早些休息。”店小二笑得殷切,没再说什么,又出去了。 于洋坐下,拿了两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 陆晴习惯性的把茶放在鼻尖闻了闻。 “别喝,这茶里有毒!” 显然,那店小二也不是什么好人。 于洋本来就没打算喝,把两杯茶倒到了花瓶中。 陆晴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了,拿了一颗药丸出来。 “吃了吧,他们应该还会有后招。” 陆晴自己就不用那么麻烦了,之前老头来江家看她的时候给过她药。 虽然不是百毒不侵,但起码一般的毒对她没什么用。 这就足够了。 就算中招了,她也不怕。 客栈里静得可怕,约莫一柱香过后,屋子里就多出了一股白烟。 “他们来了。”陆晴和于洋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一会儿,房门就被踹开了。 进来一行人,先是看了桌上的茶。 “他们喝了茶,又吸了迷烟,现在任我们宰割了!” “等等,先别急,你去,再试试,万一他们是装的呢?” 其中一个刀疤男,走了过去,他自问怜香惜玉,没在陆晴身上下手。 转头就踢在了于洋身上,没反应。 “应该不是装的。” “把他们带去见主子!” “是!” …… 一阵窸窸窣窣,于洋和陆晴被带到了一间密室中。 “主子,人带来了!” 灯全部点燃,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女人。 身穿黑色衣裙,目光冷然。 “果然是她!”女人的声音冰冷,却又不失惊讶。 “你们先下去!”女人吩咐着,密室里人都退了出去。 女人轻哼,“别装了!” 陆晴和于洋随即睁眼,眼前的女人自然就是假冒小冯氏的那位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被发现了,陆晴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这女人也是个厉害的,身手应该不错,不过就是用药这招太拙劣了。 女人大笑了几声,“我的身份?就凭你们也配知道?” 她很是猖狂,陆晴看不下去,想同她交手,却被于洋拉住了。 用眼神示意她莫要激动。 第二六六章 长华郡主 这里他们俩并不熟悉,说是被眼前的女人擒住了,也不为过。 至少,他们现在跑不了。 知道这个事实,于洋明显就淡定多了。 “我猜姑娘并非北周人,我说得对吗?” 女人的眼中有一丝的变化,于洋了然,看来,他猜对了。 “你又是何人?”女人没见过于洋,并不知道于洋是谁的人。 但看他周身的气魄非同一般,她没底气。 “姑娘都不肯透露身份,那我为何要告诉你呢?” 于洋轻笑,在气势上,不输任何人。 “你!”女人气急,终是没忍下了。 “反正东西拿到了,你们再怎么嘴硬也无济于事。” 女人走到门口的位置,旋转了一下机关,暗室门就开了。 “你们既然有胆子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女人说完,烟雾起,便消失了。 门也随之关上了。 陆晴着急,想要过去。 “怎么办,刚刚那个好像是唯一的出口!” 于洋自然也知道,不过他是男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慌乱。 “谢将军应该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了,不用着急,他们会回来开门的。” 再急也没用。 那个女人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笨。 于洋在暗室内来回走动,查看着有没有别的玄机。 这里应该就是客栈的金库,有好几口装金银财宝的大箱子。 不过里面却空无一物,看来是被那女人洗劫一空了。 还有闲工夫劫财,于洋轻笑,难怪她会那么早就露马脚,被二小姐看穿了。 密室外,女人把所有人都集结在了一块儿。 “人都到齐了吗?” “回主子,都在这里了!”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你们几个留下善后,其余人护送我出城!”女人发了话。 不管宵禁与否,都必须赶快出去,再晚了就出不去了。 就算是杀,也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是!”客栈里的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不怕死的。 谁知,刚打开客栈大门,门外火光将开门之人的脸都照得透亮。 吓得开门之人赶紧把门又给关上了。 “主子!外……外面全是官兵!” 到处都是人,他们被围住了。 “主子,现在怎么办?” 他们不怕死,可他们怕女人死了。 “去将暗室里那两个人带来!” 她想挟持他们。 两个随从慌忙又去暗室里寻人了。 等待总是焦急的,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他们上当了! “主子,奴才们拼死也要掩护您出去!” 没有第二条路了。 随从们抱了必死的决心。 女人皱眉,抬手,示意他们不要慌。 “把门打开吧!” 她的命令,那些人不敢不听。 门缓缓被打开,女人也被外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不过,她好歹也是他们的主子,气势不能丢掉。 身边的人拔剑,准备与之拼杀。 女人抬手,没让他们有所动作。 “堂堂西陵长华郡主,竟然沦落至此,也不怕丢了西陵国主的威严!” 说话的人气势雄雄,从人群中现身,那一身的铁血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女人蹙眉,有些不敢相信,“谢离大将军?” 她默认了她就是西陵长华郡主的事实。 “不敢当郡主的一声大将军,谢离早就不是什么大将军了。” 长华郡主轻嗤,“我听兄长说起你的时候,他满脸崇敬,说你谢离才是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长华郡主年纪小,什么话都敢说,且无所顾忌。 她是西陵国主的堂妹,从小便养尊处优,可她的胆识和谋略却是许多男子都不及的。 所以这个长华郡主在西陵的名声很大。 她年芳十六,正是大好年华,为了她的亲事,西陵国主操碎了心。 不过,这长华郡主曾放下豪言壮语,非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不嫁。 西陵国的将军大多魁梧,长相也是不尽人意。 长华郡主犯了怵,便一直没点头。 所以一直拖到了至今。 谢离的名号是她从小听到大的,将军面如冠玉,又有一身本事,她自然是憧憬的。 只可惜,谢离与她年岁相差甚大,不然她说什么也要嫁给谢离。 现在见到了真人,长华郡主心中的落差还是很大的。 虽然他通身的威严不减,可他身上的那种义薄云天的意气却少了许多。 “多说无益,烦请郡主随在下前去面见圣上,郡主在北周的所作所为,该由我北周之主来定夺!” 谢离掷地有声,丝毫没有觉得长华郡主在冒犯他。 不论是谁,在北周境内犯事,那都得由圣上定夺。 长华郡主郡主身边的随从眼神微凛,进宫面圣,就等于打国主的脸,他们不是很情愿。 “退下!”长华郡主娇呵一声,随从也只好把剑又收回去了。 她娇媚一笑,“既然来了贵国,本郡主自然是该去见见北周国主!” 长华郡主无惧,踏着莲步,走向了人群。 而长华郡主的随从,全都被北周官兵擒拿了。 “本郡主好歹也是西陵国主的妹妹,你们如此对待本郡主的随从,恐怕于理不合吧?” 长华郡主直视谢离的眼睛,一点惧怕的意思都没有。 谢离轻笑,“郡主误会了,既然他们是西陵人士,总得随本官走一趟。郡主尽管放心,郡主只要无事,那他们也不会伤之毫厘。” 言外之意便是,她自身都难保了,还担心随从的生死。 长华郡主冷哼一声,看了他们一眼,便没有再回头了。 官兵在客栈的地窖里,找到了客栈掌柜和几个小二的尸体,甚至都已经干枯了。 在客栈门上贴上了封条,成群的官兵便散去了。 于洋和陆晴从客栈楼顶一跃而下,看着门上的封条,眼神晦暗莫测。 “她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长华郡主,人不可貌相,这话倒是不假。”别的不说,陆晴还是挺佩服长华郡主的胆量的,方才在那么多人面前,临危不惧,郡主的威严被她展现得淋漓尽致。 长华郡主的演技虽然拙劣,可她的胆量确实不小。 只身闯北周这事儿,恐怕也只有长华郡主了。 “走吧,我们先回去。”事情不小,得尽快回去禀报。 特别是要让江荨知道这事儿,堂堂郡主竟然假冒江家长孙媳,到底有什么目的,圣上一定会深究。 陆晴点头,和于洋各走一边,在黑夜中隐去了。 陆晴回去的时候,江荨正坐着等她。 陆晴便把方才的事告诉了江荨,江荨听完只不过是点了点头,便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了。 “小姐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陆晴傻了,难不成小姐又猜到了? 第二六七章 岂不是会寒心? 江荨没应,却是证明了陆晴的猜想。 她的确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就在陆晴走后,老爷子把她叫去了。 老爷子自然比她要早些看出异常,暗中一查,知道长华郡主的身份并非是难事。 本来老爷子的意思是想让她不要将此事闹大,可江荨已经告诉了清世子。 清世子为保北周江山安稳,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老爷子知道这事儿后,就进宫面圣了。 一刻也不敢耽搁。 现在就是连江二爷也是被蒙在鼓里。 只是听说东院的少夫人不见了人影,还派了人到处在找。 有老爷子顶在前面,江荨自然是不担心江家的。 她担心的是,长华郡主会将玉佩的事公之于众。 她既然在找这枚玉佩,那或许她知道玉佩的秘密。 玉佩是外祖父的,不管落入谁的手中,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是落入皇室,也如此。 她隐约觉得,这玉佩或许和外祖父的死或多或少是有关系的。 “那小姐,现在该如何是好?”陆晴也担心,这玉佩祸及江荨。 若是她没保护好江荨,她也没有脸面和谢宁交代。 江荨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眼睛微眯,“此时不急,再看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江荨仔细想了一下,反倒是没那么担心了。 她把假玉佩给了长华郡主,长华郡主想必以为那便是真的信物。 她的目标也是玉佩,送她回西陵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她没必要将玉佩的秘密爆出来。 要是玉佩落入北周皇室之手,她就更难拿到了。 随意编一段说辞,只要说得过去,都能蒙混过关。 现在就怕,有人会从中干预。 江荨谁都不怕,就怕那容王。 想着,她又让陆晴附耳,在陆晴耳边说了几句。 陆晴应下了,她才安心。 —— “陛下,我江家对陛下忠心耿耿,断然不会有不臣之心!至于那长华郡主假冒老臣孙媳妇究竟是有什么目的,老臣一概不知!” 老爷子的声音颤巍巍的,虽然一旁准备了坐,可他却不敢在圣上面前摆架子。 过些时候,他若是不识趣一点,等着他们江家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圣上半倚在塌上,半晌,都未答话。 老爷子也没着急,恭敬的跪在前头。 一室寂静,静得可怕。 文公公一边又要注意圣上,又要看着老爷子,毕竟一把年纪了,要是有什么事,只怕是事情不小。 “江老来得还挺快,朕刚接到消息,你就来了。” 圣上把折子放下,在案几上重重一拍,老爷子的心也跟着一颤。 “此事非同小可,老臣自是不敢欺君!” 他也只有说这么一句,纵然苍白,却是最合适的。 圣上见他如此小心谨慎,反倒是笑了。 让文公公扶着他,来了老爷子跟前。 “江老快快请起,江家忠心耿耿,朕也是看在眼里的。岂会因为一个长华郡主,就怀疑江家犯上作乱?若朕真如此做了,岂不是让拥护我张家皇室的忠臣寒心?” 圣上自然是深不可测的,说这话是宽老爷子的心,也有震慑之意。 老爷子三朝为臣,皇帝的心思,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 老爷子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一些了。 他这把老骨头死不死无所谓,他不能看着江家覆灭。 于他而言,这是最残酷的惩罚。 “谢陛下隆恩!陛下,长华郡主来北周,目的绝对不简单,说不定便是西陵国主授意的。” 老爷子起身,和圣上商讨起了此事。 圣上不以为然,若真是西陵国主授意,那长华郡主就不应该悄悄的来。 因蒙樾战事,西陵和北周早已经捅破窗户纸了。 若蒙樾落败,北周面对的就是西陵了。 西陵国主又怎会派尊贵的长华郡主前来北周? 不过,圣上没有明说罢了。 老爷子自然也不会这么蠢,之所以这么说,不过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江老说得在理,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老爷子知道,是圣上不耐烦了。 不过看圣上的样子,的确是太累了。 老爷子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老爷子不禁感慨,圣上分明年岁与鸿文相差无几,不过现如今的圣上的情形竟然比他这个老头子还要可怕。 看来,圣上已经时日无多了。 他前脚刚出宫,后脚谢离便带着长华郡主去面圣了。 直到后半夜,宫中才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易京人尽皆知,西陵长华郡主为了太子选妃一事远道而来。 或许将和北周联姻也说不一定。 在半日闲听过书的人,都知道长华郡主其人,听她来了易京,都想一窥芳容。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陆晴忍不住赞叹,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只有江荨能配得上公子了。 江荨喝着茶,笑了笑,“事情都办妥了吗?” 陆晴颔首,“小姐放心,奴婢出手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江荨挑眉,那就好。 刚放下茶盏,就有丫鬟进来禀报了。 “小姐,老爷请你过去。” 江荨一点也不意外,她没走动,便是等着江二爷喊她。 江荨让她先出去候着,不急不缓的换了身衣裳,才带着挽玉随江二爷院里的小厮过去了。 到的时候,江二爷正在书房等着她。 江荨一进去,就看到江二爷来回踱步,目光很是急切。 “荨儿给父亲……”她话还未说完,就让江二爷打断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长华郡主假冒小冯氏的事了?”江二爷问这话的时候,还带着颤音。 可见,吓得不轻。 毕竟,好好的小冯氏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西陵长华郡主。 他怎么也不敢想。 稍有不慎,牵连的是整个江家。 江荨没否认,也没承认。 江二爷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这丫头,我是你父亲,你怎么敢瞒着我?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事,若是因此出了事,又怎么挽回得了?” 江二爷的言语中有责怪的意思,不过却没有以前那样的气焰。 而且,他是真着急,江荨也能理解他,便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如何。 “父亲息怒。父亲有所不知,荨儿知道她是长华郡主的事,还是昨晚祖父告诉荨儿的,荨儿若是早知道她的身份,说什么也不会隐瞒不报的,还望父亲明鉴!” 她没有说谎,她是知道长华郡主的身份,可她也的确是昨晚才知道的。 这并不冲突,她问心无愧。 不告诉江二爷,那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二六八章 套路渣爹 一听是老爷子的意思,江二爷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在他心里,老爷子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他尊重老爷子,所以不会怀疑老爷子什么。 江荨暗自扁嘴,能治的住犟如牛的江二爷的。 除了郡主娘,就只有老爷子了。 “你既然知道此事,那父亲问你,你大嫂如今在何处?” 他是江家的家主,兄长的儿媳妇回京,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他照顾不利。 更何况。小冯氏还怀着身孕,江二爷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 江荨偏不让他如意。 把小冯氏遇难的事添油加醋的事告诉了江二爷,吓得他脸白了几个度。 纵然江二爷再气愤,可那行凶之人是西陵的长华郡主,他动不了人家。 江二爷还以为小冯氏死在了回易京的路上,沉默了好久,在想该如何向兄长交待。 江荨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父亲想什么这么入神?” 江二爷长叹,“不管怎么样,她好歹也是我们江家长孙媳,你让江管家好好准备后事吧,立个衣冠冢,再将小冯氏写入族谱,我们江家也算对得起她了。” 江管家听江荨的命令行事,江二爷是知道的。 他也没什么意见。 他的女儿天生聪慧,能担此大任,他高兴都来不及。 更别说是怀疑什么了,他恨不得出门好好宣扬,他有个绝顶聪明的女儿。 江荨睨了江二爷一眼,“父亲在说什么胡话?” 什么后事?被连氏听到了,江二爷如此诅咒自己的儿媳,指不定还得在背后埋怨江二爷呢! “什么?”江二爷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是一头雾水。 江荨扶额,她就说这个父亲不着调,她话都未说完,他便猜来猜去的。 “父亲莫不是吓糊涂了?荨儿什么时候说大嫂去了?荨儿只说大嫂在回京的途中遇刺,可没说大嫂因此丧命,父亲曲解荨儿的意思了。” 江二爷一听小冯氏没事,立马就喜笑颜开了。 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劫后余生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大嫂还活着!”江二爷差点热泪盈眶。 江荨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点头。 “父亲先别急,先听荨儿说完也不迟。” 他这么着急,一点用也没有。 堂堂家主不如一个女娃子,他还是要面子的。 轻咳了两声,果然就没再说话了。 静听江荨在说。 “因为此事,嫂子和孩子差点丧命,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嫂子心中自然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那日看到的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顶替了的小冯氏。 她如今醒了,什么也就都知晓了。 说不怨,那自然是假的,又怎么可能有不怨的道理? 那长华郡主身份尊贵,做了这么些事,有身份在,也奈何不了她。 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小冯氏最大的伤害。 江荨心细,看得通透,这些事,就是郡主娘也不会想得如此周全。 江二爷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赞叹。 江荨又道,“父亲是江家家主,大伯不在易京,父亲自然也是大嫂的父亲,荨儿的意思是,父亲亲自去接大嫂回来。” 江荨之所以之前将情况说得那么凶险,便是为了说这事。 果然,江二爷不悦了。 “让你母亲随你大伯娘一起去就好了,我好歹也是朝廷重臣,怎么能自降身份呢?” 更何况,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江二爷是不打算去的。 自家夫人是郡主,还有小冯氏的婆母迎接,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江荨便知道他是这套说辞。 也没着急。 “父亲不去也行,那荨儿便去求祖父前去,祖父怜惜大伯,想来也不会拒绝。”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着,“只是,旁人便会说三道四,不止会说父亲不仁不义,还会说父亲不孝,就看父亲能否承担这后果了。” 江荨说得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惧怕江二爷的意思。 在这江家,她除了不敢在老爷子面前造次,其余人面前她还真没在怕的。 特别是这个渣爹。 江荨不说他两句,都觉得心里不舒坦。 江二爷憋红了脸,“你在威胁我?” 江荨摊手,义正言辞的说到:“父亲想多了,荨儿只不过是在和父亲讲明道理罢了。父亲不去,便会有此后果。可父亲去了,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他改过了,江荨也不想一直跟他针锋相对下去。 语气好歹缓和了一些。 便把好处提了提。 “什么美谈?此话又怎讲?” 他是不知道江荨所说的美谈究竟值不值得他妥协。 好歹也要让他划得来,不然这头就白低了。 被同僚知道了,还得在背后笑话他,他要面子。 江荨也没卖关子,“父亲您想啊,大伯如今在战场上与敌军厮杀,他将儿媳送回易京,便是觉得父亲是可托付的,他是相信父亲。” 听到这里,江二爷的脸色果然好多了。 甚至还有些得意。 江荨暗自发笑,“父亲没有端着家主的身份,而是亲自去接了大嫂回家,待易京百姓知道了,自然会夸赞父亲。大伯知道了,也会心存感激,届时,父亲和大伯的情谊也会更加深厚。” 世人都说他江二爷一辈子稀里糊涂,他若因为此事,赢得了世人夸耀,倒也值得。 大丈夫行事,便是要能屈能伸,他做到了,就是真正的大丈夫。 江二爷自诩是文人,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更何况,还有江鸿武这一茬,江二爷不会拒绝。 江荨看着他面上的变化,便知道,他动摇了。 江荨说完,便没有再言语了。 让江二爷自己想了一会儿。 他一拍大腿,同意了此事。 “好!就按你说的办!” 江荨甜甜一笑,便离开了松涛院。 她才舍不得让郡主娘挺着个大肚子奔波,渣爹不想去,她便非要让他去,而且是不得不去。 江荨脸上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来。貌比春花。 她一笑,连初开的花蕊,都黯然失色了。 没过多久,江荨就听说,江二爷大张旗鼓的去客栈接小冯氏回家了。 江荨早就让人把小冯氏接到了客栈住着,就是等着这一天。 邱神医的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让江二爷前去邱神医那里。 江荨便没有去凑热闹了,有江二爷前去,就已经是给足了小冯氏面子。 她还肉疼着,因为小冯氏的事,邱神医差点搬空她的蘅芜院。 再加上,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在江家正门处等了一会儿,江凌便出来了。 他看着沧桑了许多,看着也更成熟了。 江荨挥手,招呼着他上了马车。 让长久驾车,带他们兄妹去了半日闲。 第二六九章 只怪世事无常 “你让父亲去接大嫂回府是为了掩人耳目?”江凌看着江荨古灵精怪的模样,就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江荨灿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哥哥。” 她让江二爷自降身份大张旗鼓去接小冯氏回府的确是为了捉弄他,不过另一方面便是转移注意力。 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他们兄妹俩约的沈芙。 太子选妃在即,温阳公主将她看得很近。 “有荨儿这个妹妹,是哥哥的荣幸。”江凌在她头上摸了摸,目光温润。 “有哥哥护着荨儿,才是荨儿的福分呢!” 前世,江家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一世,江荨誓不会重蹈覆辙。 这个哥哥,有她护着! 到了半日闲,见是江荨,小二很快迎了上来。 “可巧,锦荣郡主前脚刚来,小姐就来了。” 小二只知道,江荨是贺先生都要小心伺候着的人,他们可不敢怠慢了江荨。 江荨看了江凌一眼,他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 回过头对小二点头,“带我们过去吧。” 锦荣郡主不重要,重要的是随锦荣郡主而来的人。 贺先生今日不在半日闲,半日闲喝茶的人都要少很多。 茶随香浓,可若没有好听的故事,那便大打折扣了。 “就是这里了。”小二推开门,让江荨兄弟进去了。 门开了,是许锦荣身边的香兰姑娘在等候。 有她在,小二便退了出去。 “郡主,二公子,请随奴婢来。”自家郡主和江荨是朋友,香兰自然得捧着。 江荨微笑着点头,带着江凌跟着她进去了。 “郡主,今日贺先生并不在,既然没有故事可听,不如早些回去,免得姨母担心。”沈芙浅啄了一口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知道许锦荣带她出来目的不纯,可她既然开了这个口,身份有别,她也不好拒绝。 许锦荣睨了她一眼,“表姐此言差矣,表姐刚来,怎知没有故事可听?安心等候就是了。” 沈芙坐立难安,反观是许锦荣,却淡定多了。 因为江荨,她变了许多。 现在看起来,她才更像是拥有绝代智谋的郡主。 也是真正当得起锦荣这个封号。 沈芙没话说了,只得认真品茶。 “表姐跟在那江姒身边可有什么收获?想必,没了锦荣的欺压,表姐一定过得很舒心吧?”许锦荣勾唇笑了笑。 沈芙一听,脸色稍微变了变。 想到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应答。 许锦荣把茶盏放在案几上,礼物说着,“锦荣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感慨物是人非罢了,表姐不必放在心上。” 江荨把其中的利害早就同许锦荣说过了,许锦荣也没有埋怨沈芙的意思。 她知道沈芙有她的难处,只不过,她当初是很依赖沈芙的,虽然嘴上各种为难,但对沈芙那是没话说的。 沈芙毅然决然的离开她,许锦荣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隔应。 听到此话,沈芙轻叹,“郡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怪世事无常,沈芙也不敢奢求太多。” 得到许锦荣的喜欢又有什么用? 沈芙所向往的,太过遥远。 会站在容王这一边,是她的宿命。 许锦荣轻嗤,“表姐可真会说话!不过锦荣可不信所谓的世事,我只相信自己。我的命运只能掌握在我自己手中,任何想要把握我命运的人,我都会将他们踩在脚底!” 许锦荣是骄傲的,她身上的傲气,是沈芙所羡慕的。 却也是她所羡慕不来的。 见沈芙低着头没说话,许锦荣心软了。 “锦荣话说得太重了,表姐别和锦荣一般见识。” 沈芙微微笑了笑,一脸的淡然。 “郡主说得在理,沈芙受教了。”许锦荣说的不无道理,可同人不同命,她也不能怨天尤人。 她这副温软的模样,让沈芙心中的气又升腾了起来。 可一想到沈芙的处境,她又不好开口了。 许锦荣终究不是她,不能明白沈芙的难。 脚步声起,许锦荣回头,果然是江荨和她哥哥来了。 许锦荣喜上眉梢。 “你来了!”许锦荣起身,跑到了江荨身边。 而沈芙和江凌对望着。 气氛很是微妙。 江凌满眼都是她,这么多人都还在,沈芙羞得满脸通红。 “郡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沈芙欲要走。 江荨伸手拦下了她。 “沈芙姑娘别急,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坐坐再走?” 好不容易把她叫出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沈芙脸色惨白,“郡主恕罪,沈芙来得早,茶也喝了,坐也坐了,恕沈芙不能陪郡主说下去了。” 这种情形,沈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着江凌深情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她并非铁石心肠,江凌是真心喜欢她。 她不可能熟视无睹,可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 她只能压抑住自己的内心,不让这颗心再为任何人而跳动了。 “沈芙姑娘,我有话对你说。”江凌自己先开口了。 江荨对许锦荣和使了个眼神,许锦荣便跟着她出去了。 厢房中只有江凌和沈芙二人。 沈芙背对着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那日问我的问题,我仔细想了很久,我今日便是来告诉你我的答案的。” 江凌的声音轻颤,却有别样的坚毅。 沈芙还是没回头。 “我的确做不到不顾一切,我是江家二房的嫡子,将来江家的命运会交到我手里,我有我的责任。” “但是,我告诉你这些,绝对没有要放弃你的意思。我喜欢你,不是随口一说,我一闭眼脑子里就全是你的笑容,我夜不能寐,茶饭不思,我不敢去想,你要是真的成了太子殿下的女人,我当如何……” 江凌哑然失声,他说得一点不假。 他喜欢沈芙,是用心在喜欢,并非是一时脑热而已。 沈芙终于回头了,却是热泪盈眶。 美人落泪,最是惹人怜惜。 江凌走近她,给了她一方手帕。 沈芙却没有去接,而是直接扑进了江凌怀中。 江凌的答案,她很满意。 如果江凌真的为了她不顾一切,她才会将他看清。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便是担当。 江凌没有骗她,沈芙还是被这片赤诚之心感动了。 “小姐,沈芙姑娘在哭。”陆晴听力极好,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不好转述罢了。 两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哥哥怎么欺负女人啊?”许锦荣叉着腰,不满道。 第二七零章 不如接济我 许锦荣在感情方面,还是个小孩子,自然不懂这些门道。 只当是江凌说话伤了沈芙。 好歹沈芙也是她表姐,许锦荣自然是要为沈芙撑腰的。 江荨在许锦荣的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到:“我哥哥怎么可能欺负沈芙姑娘?沈芙姑娘分明是感动才落的泪!” 敲人的感觉还真不错,江荨动了动手指,难怪清世子总喜欢敲她的头。 许锦荣撇了撇嘴,不信她的说辞。 陆晴面无表情的接话,“小姐说的是真的,二公子对沈芙姑娘说了情话,所以沈芙姑娘才哭的。” 敢质疑她家小姐,陆晴自然是不允许的。 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为情。 江荨没说什么,许锦荣却很惊讶。 “感情你让我带表姐出来就是为了此事?你哥哥对我表姐有非分之想!” 许锦荣捂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江荨扶额,这丫头分明不笨,可在这方面脑子怎么就这么迟钝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告诉许锦荣真相。 就是懒得跟许锦荣解释。 江荨又敲了她的头一下,“人家分明是两情相悦!” 许锦荣捂着头,生怕江荨再敲她了。 “可是,表姐是太子哥哥的正妃人选,要是皇后娘娘属意表姐的话,就算是两情相悦他们俩也是不能在一起的。” 许锦荣接受了这件事之后,又开始纠结了。 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许锦荣也不开心。 江荨挑眉,只要沈芙没有做太子妃的心,她就有办法阻止这件事。 看着江荨脸上的微表情,许锦荣无奈劝阻着她,“母亲是听命七皇叔的,恐怕是没有办法的。” 许锦荣也想帮忙,不过她没什么本事,什么也做不了。 江荨让陆晴给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自有办法,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带沈芙姑娘出来了。” 至于怎么做,她就没必要告诉许锦荣了。 许锦荣点头,她也没打算问。 “对了,你让我帮你盯着江姒,她最近频繁出府。似乎是在见什么人,至于是谁,我没查到。” 许锦荣喝了一口茶就放下了。 她并不喜欢喝茶,茶太苦涩,她更喜欢甜汤。 去见人?这倒是江荨没想到的。 容王妃产子,容王在朝中的动作更加频繁了,江姒也活跃了起来。 听许锦荣的意思,似乎容王也不知晓江姒的异常。 那这就有意思多了,江姒受容王庇佑,却瞒着容王私下在行事。 “我知道了,许锦荣,谢谢你。”江荨是真挺感谢她的。 她和许锦荣都是有封号的郡主,她自然是直呼其名,不然郡主来郡主去的,把她的头都要转晕。 许锦荣摆手,“你可别谢我,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那个江姒仗着母亲的喜爱,公主府差点都要改姓江了!只要能扳倒她,做什么我都愿意。” 许锦荣这么殷切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既能卖江荨一个人情,又能除掉眼中钉,这种事,何乐而不为? 许锦荣又不蠢。 “你放心,她得意不了太久了。”不能太过仁慈。不管是什么时候,江姒都是可怕的存在。 许锦荣自然是点头,江姒没了,她是最高兴的。 想到了什么,许锦荣又说到,“春闱过后,书院就要开院了,我们不如比比,谁更胜一筹?” 她说的是冬日的那场评级考核。 江荨是在藏拙,许锦荣还是挺高兴的,找到一个对手,比找到朋友还要高兴。 江荨没扫她的兴,“好啊,不过我可没彩头下注。” 要钱没有,江荨现在是铁公鸡。 许锦荣翻了个白眼,看着江荨守财奴的模样,她就来气。 分明是郡主身份,尊贵无比,她却喜欢钱,还真是有辱贵气。 “你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钱多着呢!如意坊那样的地方你也没少去,给别人白送那么多银子,不如接济接济我。” 许锦荣是真穷,现在温阳公主把爱都给了江姒,她就是每月的月钱都比平常要少了。 更别说是买新衣裳新首饰了。 如意坊?江荨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了。 许锦荣说的应该是以前,就是她拉着江妍到处跑的时候。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江荨也忘得差不多了。 但许锦荣想要银子,江荨也不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便以五百两银子做赌注行了吧?你要是在我之上,我便将银子给你。你若是不及我的话,你便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江荨想到她那随意做答的考核,没怎么在意。 就当是卖许锦荣一个人情了。 许锦荣咧开嘴笑了笑,“一言为定!” 在外面喝了足足两壶茶,江凌和沈芙才出来。 沈芙的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 许锦荣上前,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却没有沈芙高,颇有些滑稽。 “那江荨,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见!” 要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呢! 许锦荣不急,有江荨这个朋友,她也变得不骄不躁了。 江荨看了沈芙一眼,沈芙也刚好看了过来,江荨的眼神深邃,沈芙先败下阵来。 低着头,没有言语,很是乖巧。 收回视线,江荨对许锦荣点了点头。 “回见。” 她们先一步离开了半日闲。 在二楼处,江凌看着她们远去的马车,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江荨打趣他,“哥哥这副模样,荨儿倒是从来没见过的。” 以前的江凌很好,像是天上的谪仙,没有人间的气息,看着很是虚幻。 可现在的江凌不一样了。 他身上沾染了凡尘的气息,公子如玉,却是人间玉。 江凌笑了笑,拉着她的小手下了楼。 之前那个小二又过来了。 “小姐留步,这是我们贺先生给小姐的信,说是等小姐要走的时候转交给你。” 贺先生给她的? 江荨打开一看,这的确是贺先生的字。 上面也只说了两件事。 其一便是,他现在不在易京,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了。 让她如果有麻烦,就让陆晴发信号,会有人出来替她办事。 其二便是,宗林有下落了。 他没有死,而是被人软禁了起来。抓他的人,和公主府有关。 江荨恍然大悟,难怪许锦荣说不知道江姒是去见了谁。 竟然是这个原因! 那就说得通了。 确认了宗林还活着,就行了。别的事,他不会管。 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管。 第二七一章 会做噩梦 江凌和沈芙确定了心意,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也让江荨安了心。 江凌一回府,就在为春闱做准备了。 宗林的下落,江荨没急着告诉江妍。 很快,所有的事都该有个结果了。 杨柳拂堤,安康侯府也有了好消息。 安老夫人做主,给安如兰许了人家,是靖北候的长孙。 靖北侯也是外姓侯爷,不过靖北侯有个好儿子,在朝堂上还有一席之地,不至于像安康侯这般落魄。 安如兰嫁过去,算是高嫁。 安如兰能有这门亲事,还是得了安老夫人的惠泽,靖北侯和老安康侯是至交,虽然安家现在没落了,可安老夫人还在。 念及以前的交情,靖北侯自然是愿意安如兰做他们靖北侯的长孙媳妇。 安康侯的美梦也终于破了,对于老夫人做出的决定,他无权过问。 侯夫人为此还和安康侯大吵了一架,闹着要回娘家。 不过,安老夫人放了话,她要是回去了,就别想再回安家。 侯夫人没那个胆子,只好熄了气焰。 认命的在替安如兰准备嫁妆什么的,也忙得不亦乐乎。 连大婚的日子都定好了,怕冲撞了太子选妃,双方都没有大肆操办的意思,所以一切从简。 听了这个消息,江荨还是挺高兴的,这是好事。 “奴婢真没想到,表小姐竟然还有这等造化!”挽玉也很感慨,犹记得以前安如兰还和安如沁一起欺负她家小姐来着。 这才过了多久啊,早已物是人非。 和小姐交好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挽玉很庆幸她是自家小姐的丫鬟。 桃叶也附和,“是啊,奴婢听说那靖北侯家的大公子很满意表小姐呢!相信表小姐嫁过去,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小冯氏回了江家,桃叶自然也回了江荨身边。 因为桃叶照顾了她几日,小冯氏便想把桃叶要过去伺候,可桃叶不肯,江荨也没有要把桃叶送人的意思,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好在江荨于小冯氏有救命之恩,小冯氏也不可能因此就记恨江荨。 姑嫂之间的情谊还算不错。 江荨微微一笑,“如兰表姐心里清醒,便是最好的。” 要是安如兰真的脑子不清醒,她的劫难还大着呢! 太子选妃? 听听也就罢了。 选妃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目的还是钓鱼罢了。 清世子没有对她说实话,江荨之前也一直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可后来细想了一下,便能猜出一些门道了。 况且,她和纳兰瑾有交情,清世子没告诉她的事,纳兰瑾可没想着隐瞒。 她也不会因此而怪罪清世子,因为她知道,清世子是因为不想让她涉水太深,所以才瞒着她的。 既然如此,她就做个局外人,好好看这场戏就是了。 —— “小姐,那长华郡主给您下了请帖,说是邀你一起赏花。”桃叶从外面回来,手中还有一封十分精致的请帖。 江荨挑眉,这长华郡主还真是有意思,竟然想起给她下请帖。 没让桃叶一直举着,陆晴便接过了请帖,“小姐,要去吗?” 上次说要会会这个长华郡主,结果因为于洋来了,改变了计划。 陆晴现在还手痒痒呢! 她也想知道,西陵的功夫和她在北周所学的功夫有什么不一样。 “去,怎么不去?长华郡主既然亲自相邀了,不去也说不过去,让长久备车吧。” 长华郡主邀她,无非就是为了玉佩。 她正好想正面会会这个长华郡主。 陆晴很激动,赶紧出去让长久备车了,就等江荨出来。 长华郡主是郡主,江荨也是郡主,江荨便让挽玉也跟着一起去了。 两个丫鬟,看着倒也不寒酸。 长华郡主住在行宫,比纳兰瑾那个可怜质子的待遇可谓是强上数倍。 正值花开时节,易京各处都是繁花似锦,看着马车在绽放的花儿,江荨的心情还不错。 早就听说行宫里的花儿是易京开得最好的,托了长华郡主的福,她也能过过眼瘾。 “昌平郡主,我家郡主等候多时了,请随奴婢来。” 刚到,就有宫人迎上来了。 不愧是宫中的宫女,看着气质就是与众不同。 挽玉怕丢了江荨的面子,昂着头,也是一副很高傲的样子。 陆晴瞥见她这副模样,抽了抽嘴角,没学挽玉的样子,故作姿态。 跟着宫女在院落中穿行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极其富丽堂皇的院子。 江荨咋舌,陛下对这西陵郡主未免也太好了。 只怕是公主都未必有这份隆恩。 把她带到,宫女快步进去向长华郡主汇报了。 “昌平郡主,里边请。”宫女做出请的姿势,脸上始终也保持着得体的笑,倒是挑不出毛病。 这些宫女都是北周人,不过是奉圣命在这里照顾长华郡主,没想到却成了长华郡主的忠仆。 足以证明,这长华郡主不简单。 挽玉和陆晴也要进去,却被宫女伸手拦下了。 “二位便在此等候吧。” 看来是长华郡主要和她单独说什么。 江荨用眼神示意了两个丫鬟稍安勿躁。 便进去了。 真有什么事,她再叫陆晴,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宫女而已,陆晴随随便便就能解决。 进去了之后,长华郡主正背对着她。 在看挂在墙上的一幅画。 江荨大着胆子,走近瞧了瞧。 只见画中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银甲加身,眉宇间尽是肃杀。 画中之人,江荨认识。 正是谢离。 不过,那是谢离大将军以前。 长华郡主看得入神,江荨也没打扰她,寻了个位置坐下等她。 半晌,长华郡主才从画中走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长华郡主走到她面前,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 江荨端起茶盏,放到鼻尖闻了闻,茶香浓郁,是好茶。 又放了下去,她没打算喝茶。 “西陵郡主相邀,我总得识趣一些,江荨胆小,若是郡主再半夜三更来我院里吓唬我,我会做噩梦。” 江荨说着玩笑话,却让长华郡主变了脸色。 看着眼前伶牙俐齿的小姑娘,长华郡主的嘴角也充满了玩味。 “兄长说我聪慧过人,可依我看,你比我聪明多了。”长华郡主毫不吝啬的夸赞她。 “郡主可真会说笑,你是世人眼中的神女临世,江荨不过一介凡人,不敢与郡主相提并论。” 长华郡主有意恭维她,江荨也没翘尾巴,又推了回去。 第二七二章 演技太刻意 “这些场面话点到为止即可,说多了,也惹人心烦。你这小丫头是聪明人,我便不必拐弯抹角了,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所谓何事。” 长华郡主没想跟她绕圈子,虽然没有直接挑明,可江荨的确知道她的目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该演的戏,也不能省。 “江荨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不过,你我好歹也是做过姑嫂的,郡主莫不是因为江荨大哥的事而来?” 故意装傻充愣,成功让长华郡主沉下了脸。 长华郡主咬牙切齿,“你少装模作样,我且问你,你手里的玉佩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虽然拿到了玉佩,可她私底下查过,易京城有不少关于这玉佩的仿品。 这块玉佩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仿品和真品完全没两样,长华郡主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拿到了真的。 江荨暗自翻了个白眼,自然不是真的,真的在她手中呢! “你盗走了我的玉佩,还来怀疑我东西的真假,现在又摆出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不愧是长华郡主的作风!” 江荨故作气愤,看起来的确也很生气。 长华郡主狐疑的盯着她看了许久,没在她脸上瞧出什么,终于是放弃了。 “我自然不是白拿你的东西,你放心,只要这枚玉佩是真的,我就答应你,待我回北周,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应了你!”前提便是玉佩没问题。 江荨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那我便等着郡主亲自兑现承诺。” 反正没发誓,说谎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能骗过一时算一时。 “你这小丫头不简单,一个臣子之女,竟然被岐王收做义女,倒让我大开了眼界。” 西陵可没有这种外姓郡主,皇室是不容亵渎的。 像长华郡主这样尊贵的身份,几乎是没有人敢与她不快。 “不敢与郡主相提并论。”江荨回答得很随意,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是一句不敢与她对比。 这位不好惹,得防着。 江荨的态度不冷不热,长华郡主也没生气,她可不打算和一个小姑娘计较那么多。 “既然是邀请你来赏花的,那便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走走吧。” 行宫的花爬满了墙头,有的却是触手可及,鼻尖全是芬芳。 听到赏花,江荨的兴致还不错。 没等长华郡主招呼,她自个儿便走在前头了。 出去了后,陆晴和挽玉见江荨完好无损,终于也都松了一口气。 桃花始盛开,大多都还是花蕾,看着很有春日的味道。 长华郡主比她要招摇,随行的宫女就带了足足有六个。 瞬间,江荨觉得自己寒酸极了。 走在路上,便自觉有人回避了。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发现端倪的?” 长华郡主自问,没有什么漏洞,她实在想不通,为何江荨这个小姑娘会一眼识破她的伪装。 虽然可能一开始猜不透她的身份,但是能看出不对劲之处,已经很值得称赞了。 她自找没趣,江荨也没给她面子,直言,“郡主的演技太刻意。” 可不是刻意嘛。 江荨是活了两世的人,她的直觉很准。 长华郡主一听,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笑。 “你说得不错。” 长华郡主的优点就在于此处,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生气。 她的问题问完了,江荨可还没开始问长华郡主呢! “敢问郡主,你很讨厌我大姐姐吗?”还在江家假扮孙媳妇的时候,这长华郡主就不喜欢江妍。 长华郡主想到了什么,最后嗤笑,“你倒是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我确实讨厌她,应与她那双眼睛有关,我并不喜欢她的眼睛。” 江荨了然,她说的应该是江妍的异瞳。 早就听说,西陵曾经便是被胡人所统治的,后来西陵被收复了,西陵的百姓便记恨起了胡人。 在西陵,就算只是有胡人血脉的舞姬也是不允许出现的。 长华郡主从小便学史策,多多少少都会被影响。 江妍的眼睛,比连氏还要明显。 知道了原因,江荨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怕这个长华郡主会对江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那玉佩呢?你向圣上隐瞒了玉佩的事,便足以证明,这玉佩并不简单。那是我的东西,我就算拿不回来,总得有理由知道,郡主找这东西是有什么用处。” 关于这个问题,她是既忐忑,又十分的好奇。 直觉告诉她,这块玉佩的价值不简单。 想从长华郡主这里知道,又不想知道。 万五爷说过,待她羽翼丰满才会告诉她玉佩的秘密。 若是真因为长华郡主提前知道了,她还真有点负罪感。 毕竟,她现在的实力,并没有达到万五爷的要求。 没让她纠结太久,长华郡主就浇熄了她的殷切盼望。 “我的目标是拿到玉佩,至于玉佩有何用出,我是不知道的。这玉佩是你的东西,你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不成?” 长华郡主也很诧异,这江荨分明就是想套她的话。 看来,江荨也是不知这玉佩用处的。 长华郡主没说假话,她连玉佩的真伪都不知道,的确不知有何用出。 江荨又问,“那你是如何得知有这枚玉佩的?” 不可能是无缘无故,若非契机之故,长华郡主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北周盗这玉佩。 长华郡主拿了她的玉佩,还算爽快,没有瞒着江荨,“是我在兄长那里偶然看到的,他想要这枚玉佩,我便替他走这一趟咯。” 长华郡主最不缺的就是胆识,因为国主一句话,她便可以不计后果的奔赴北周。 就这一点,江荨还是挺佩服她的。 不过,她说是在西陵国主那儿看到的。 便是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玉佩的确事关重大。 江荨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早有准备,不然真得让长华郡主带回西陵了。 虽然是烫手山芋,不过她既然接受了,那便不会在意那么多。 大不了慢慢去消化就是了。 问完了这些,江荨也就没有想问的了。 随长华郡主在行宫走了一会儿,竟然碰上了三公主。 “荨儿!”是三公主先看到她的,还隔的很远,就在同江荨招手了。 江荨回了一个微笑,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不过是一个傻公主罢了,你还真没出息。”长华郡主还以为她是要巴结三公主,虽是调侃,听起来却让人很不舒服。 “郡主慎言!”在行宫里说公主的不是,她还真是大胆。 江荨也不喜欢听到有人说三公主的坏话。 第二七三章 替三公主出头 长华郡主见她认了真,也就闭了嘴。 一聚首,三公主就扑了过来。 “荨儿,你是来看我的吗?”三公主很高兴,还以为江荨是专程来看她的。 江荨帮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钗,笑容明媚,“是啊,公主今日兴致不错。” 因为她痴傻的原因,宫中的公主都在暗中欺负她,卫皇后也不是很关心这个女儿,便让三公主搬到了宫外的行宫中。 三公主手里还拿着一个网兜,汗涔涔的,今儿天不错,她应该是在扑蝶。 一听江荨是来看她的,三公主便拉着江荨的手,一脸兴奋,“荨儿,我跟你说,那边有好多蝴蝶,我们一起去抓蝴蝶吧!” 江荨对长华郡主无奈一笑。 她要和三公主走,长华郡主也没意见,自己一个正常人总不能和江荨一样和傻子凑到一块儿。 长华郡主率先转身,带着随行侍女浩荡离去了。 “荨儿,她是个坏女人,你别和她玩!”三公主语重心长。 “荨儿为什么这么说?”毕竟是西陵郡主,三公主虽然痴傻,可难免会落人话柄。 三公主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她想当珺儿的嫂嫂,可是珺儿不喜欢她,她骂珺儿是傻子,珺儿听到了!” 都说傻子的记性很差,可在三公主身上完全不见得。 三公主的记性很好,不输常人,只不过心智略微幼稚了一些。 “这话是珺儿听谁说的?”且不说长华郡主不会当着三公主的面说闲话,就说她想当太子妃这事儿,就极为荒唐。 一定又是行宫里的侍女在背后议论,被三公主听到了。 或者说,是有人故意在三公主面前这么说的。 江荨问起,三公主不会隐瞒。 跑到身后跟着的一行宫女中,左看看又看看的,最后指了指一个身形高挑的宫女。 “是她同珺儿说的!” 江荨玩味的盯着那个宫女,宫女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便回避了眼神。 江荨走到她面前,冷声问到,“你在公主身边伺候多久了?” 宫女唯唯诺诺,还发抖了,明明很高大,可在瘦小的江荨面前,反而矮了一头。 “回……回郡主,奴婢在公主跟前伺候有三年了。” 江荨挑眉,难怪她说的话三公主会深信不疑。 “在公主身边三年了还不明白谨言慎行这四个字?”面对江荨的质问,宫女的头埋更低了。 其余宫女也都低着头,生怕被殃及。 虽然江荨只是个外姓郡主,不过她们可都听说了,要不是这昌平郡主自己不愿意,或许早就改姓张了。 所以,她们是一点都不敢得罪江荨的。 “郡主教训得是,奴婢知错了!”唯有认错,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听话的婢女,她没了,还有无数个宫女等着伺候。 伺候三公主可是个美差,有多少宫女想来来三公主身边伺候,还得托关系呢! “你蹲下来点。”江荨面无表情。 宫女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十分听话的蹲了下来。 “啪——”巴掌打脸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江荨会掌嘴这个宫女。 “身为三公主的侍女,你们的职责便是照顾好公主,除此之外,你们若有不该有的心思,等候你们的,只有一个下场!” 在这群宫女眼中,江荨不过只是个孩子,可她的气魄却是让她们害怕不已的。 特别是这招杀鸡儆猴,她们不自觉的也跟着脸疼。 江荨冷眼扫过去,一个个恨不得把头钻到地里面去。 她就不信她们中没有细作,这个嚼舌根的宫女,应当是有人授意的。 “是!奴婢们明白了!”众宫女齐声应到。 三公主不会教训宫女,江荨便来做这个恶人。 反正,她刁蛮的名声是人尽皆知的。 她是郡主,管教一群不听话的宫女,不算越距。 “荨儿,你为什么打她啊?”三公主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还没见过江荨这么凶过。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就害怕江荨。 江荨摸了摸她的脑袋,“因为她犯了错,犯了错就该被打。” “原来是这样啊,那珺儿以后保证不犯错!珺儿怕疼!” 三公主呼呼喘气,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可爱极了。 江荨笑了笑,跟着三公主一起去扑蝶了。 —— “她真打了那宫女?”卫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用眼神逼视着她。 宫女颔首,“千真万确,昌平郡主还借着这事儿警告了公主身边的侍女,相信她们以后再也不敢有异心了。” 提起这事儿,宫女还是很敬佩江荨的,一个小姑娘,浑身的气魄却不输大人。 甚至是宫里的公主都比不上她。 卫皇后点头,“倒是个灵秀的姑娘,可惜了。” 虽然她不关心三公主这个女儿,可三公主终究是她生的,听到有这种事,还是会眨眨眼睛。 “娘娘,那背后嚼舌根的宫女?” “既然不听话,还留着做什么?你去办吧。” “是!” 宫女得了令,却并没有退下去。 而是继续说着,“娘娘,还有几日,便是太子殿下选妃的日子了,娘娘可有什么安排?” 太子选妃,是大事儿。 卫皇后一直是亲自操持的。 听到宫女问到了,卫皇后冷笑一声。 “不必,你下去吧。” “是!” 寝殿一片安静,卫皇后痴痴的笑了笑。 —— 乍暖还寒,一早起来还有些许的冷意。 “小姐,清世子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挽玉帮她在梳妆,桃叶走了进来。 汇报了此事。 “动作快些吧,别让义兄等太久了。” “是。”挽玉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很快就替她梳好了头。 又把她的宫装翻了出来。 她是以郡主的身份前去参观太子选妃的。 这礼数自然不能少。 宫装是去年做的了,穿上略微有些小了。 不过,也没有别的,将就将就也行。 “小姐可真美!”桃叶和挽玉由衷的赞叹。 她家小姐每一天都不同,一天比一天漂亮了。 虽然年纪还小,却可以见到往后的姿容。 江荨算不上是绝色,却也是上乘之姿。 况且,她是骨相美。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江荨便是如此。 华贵的宫装穿在她身上,气势一下就出来了。 江荨轻笑,“就属你们两个嘴甜!” 这两个丫鬟可是活宝,蘅芜院没了她们,那才是无趣。 第二七四章 难道还入不了你的眼? 出去的时候,清世子也看呆了。 怕她发现,他便假装在看别处,不过余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似乎,小丫头快长大了。 “在看什么呢?”江荨看过去,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看上去还有些古怪。 清世子清咳了两声,神色有些不自在。 “没看什么,快些上来吧。” 清世子邀请她上自己的马车。 刚说完,长久便驾车出来了。 “我的马车来了,义兄便在前面为荨儿开道吧。” 江荨眨眼笑了笑。 她本来也没打算上清世子的马车。 虽然他们现在是兄妹,但是还避嫌的还是得避嫌。 清世子隐去了眼底的失落,勉强笑了笑,上了马车,让于洋驾车走在前面了。 长久紧随其后。 看戏是重点,江荨便只带了陆晴一个人。 两个丫头在蘅芜院也有个伴。 看着天边暗沉的云层,陆晴把幕帘放了下来。 “小姐,变天了。” “是啊,变天了。” …… 一到场,江荨就去了岐王妃那里,作为子女,怎么也得不能忘了礼数。 “荨儿见过母妃!”她甜甜一笑,可爱极了。 岐王妃满心欢喜,把盛装而来的她,看了个遍。 “我们荨儿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容王妃眼中,还有别的东西,不过藏的太深,没表露罢了。 江荨羞涩一笑,窝在岐王妃怀里装乖巧。 容王妃刘梦茹也来了的,不过她看着却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妪。 江荨和陆晴对视了一眼,陆晴果然没说错。 有因就有果,这也是她自个儿的报应。 岐王妃带着江荨去给卫皇后见了礼。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江荨虽然长得讨喜,可卫皇后却知道,这个小姑娘并不简单。 “有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你的福气还真是不小。”卫皇后对着岐王妃点了点头。 她很满意江荨这个小姑娘。 岐王妃也笑了笑,“我倒是瞧着珺儿那孩子也喜欢得紧,要不是你不松口,我也拐了她给我当女儿。” 岐王妃什么都敢说,卫皇后不喜欢三公主,她就偏要落卫皇后的面子。 果然,卫皇后脸色微变,却没有发作。 “王妃可真会说笑,你若是喜欢珺儿那孩子,多去行宫看看她就是了。” 言外之意便是,岐王妃要是真喜欢三公主的话,早就行动了,而不是在这里说风凉话。 江荨看着这两个尊贵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些头大。 她们之间的恩怨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卫皇后当年差点嫁给岐王。 虽然并没有成真,可岐王妃心里总是别扭的。 岐王各方面都要比圣上优秀,当年易京不知道多少小姑娘都对岐王芳心暗许。 卫皇后就是这其中一人。 她们现在各自都有儿女了,却还是不对付。 “太子殿下来了。”江荨出声,打破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对峙。 并不是她乱说的,太子殿下的确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选妃大事,太子殿下今日格外的英俊。 与他同行的清世子,和他是两种不同的画风。 在众多小姐心中,还是太子殿下这样的温润郎君更得她们的心意。 一个个羞得满脸通红。 当真是春色满园,远处的娇花都比不上园中的美景佳人。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 “清郁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 圣上因为身体原因,自然是不能到场的,不过却派了文公公前来。 一个宦官坐高位,也只有文公公才有这个资历了。 江荨的目光落在太子殿下身上,太子殿下相较于之前,成熟了许多。 看起来很有魅力。 反而是清世子太过张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年意气。 不过,太子殿下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江荨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不必多礼,快些到母后身边来。” 没提清世子,清世子自个儿就起来了。 到了江荨身边的位置坐着。 他们在岐王妃位置以下,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并不是很近。 见江荨一直盯着太子殿下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抹红色太过鲜亮,江荨收回眼神,把目光放到了清世子身上。 “怎么了?” 这厮也是怪,江荨扁嘴。 “你盯着太子瞧做甚?莫不是本世子入不了你的眼?”清世子自问也是俊美无涛,怎么这丫头就是不注意自己,反倒是一直盯着呆板的太子瞧。 江荨暗自好笑,清世子这厮也太好笑了。 “太子殿下天人之姿,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她故意这么一说,果然清世子把头别过去了。 见他貌似吃味了,江荨赶紧话锋一转,“不过,我的这位义兄也是谪仙降世,只是,荨儿见义兄的次数太多了,已经不新鲜了。” 夸一夸他,不费口舌。 清世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江荨赶紧捂着头,不让他再迫害自己脆弱的脑袋了。 他们俩说得正起劲,那边许锦荣就来了。 江姒和温阳公主也在,而沈芙则在那群贵女中,有说有笑,挑不出毛病。 温阳公主靠近容王妃而坐,两人靠得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锦荣上前,给岐王妃和卫皇后见了礼,便下来找江荨说话了。 “江荨,你来了也不知道过来找我,我们到底是不是朋友?”许锦荣故意这么说。 却得了清世子一个眼神,她吓得瑟缩了一下脖子。 可怜模样,还真是有意思极了。 “那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是刚到。”江荨面不改色。 许锦荣大着胆子,靠近了她。 清世子一咳嗽,她就差没吓哭了。 “锦荣,你长本事了,现在见了本世子都不知道见礼了?”清世子却是说的这个事,并不是质问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说笑。 与他之前的口气完全不一样,许锦荣松了一口气,赶紧屈膝,把这礼给补上了。 “锦荣见过清郁表哥!” 清世子起身,去了别处,许锦荣才大胆起来。 “江荨,你让我做的事,我都办好了。” 许锦荣坐在江荨身边,很小声的和她交头接耳。 江荨让陆晴给她到了一杯白水。 “我知道了。谢谢你,许锦荣。” 多久许锦荣帮她的忙,这声谢谢是必不可少的。 许锦荣摆手,一点也不在意,“你可别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听着就别扭,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许锦荣很清楚,她只有明智一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若是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第二七五章 好戏开场 “许锦荣,对不起。”等会儿会发生不好的事。 江荨觉得挺对不起许锦荣的。 她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温阳公主疼了她这么多年,让她一朝大义灭亲,江荨有些过意不去。 许锦荣隐去了眼底更深的东西,只留下眼中的恨意,满不在乎的说到:“她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早该遭报应的!” 许锦荣眼神深沉的看了过去,良久才回头,“我始终姓许,父亲一个人在地下太孤独,我宁愿她下去陪他。” 因为要帮江荨的忙,所以许锦荣什么事都知道了。 不止是生父许渊的惨案,还有太后的真正死因。 太后对许锦荣是千般好,因为温阳公主的原因,许锦荣并未接触过许家的老人。 是太后给了她所有的温暖,虽然有时候,她并不是很听话。 可许锦荣犹记得,每次她因为被夫子罚了,母亲对她失望的时候,都是太后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安慰她。 以前是她不懂事,现在她长大了,也该为她所做过的错事而负责了。 圣上一旦驾崩,温阳公主便不可能再苟活于世,她做了错事,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江荨看着许锦荣脸上的恨意,叹了叹气。 许锦荣不是没有感情的,只不过现在她是被恨意占据了全部。 “马上就过去了。”她也只有这样安慰她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宴会便开始了。 文公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宣读了圣上的口谕,说完后,便静坐在了一旁。 他再怎么摆谱,也不可能抢了卫皇后的风头。 在圣上身边这么多年,他懂得审时度势。 各家千金紧张不已,却又不敢失了贵女气势,一个个昂首挺胸,一眼望去,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事儿是卫皇后自个儿操心,江荨一点都不急,众人翘首以盼,生怕错过了什么。 江荨偏偏却一点也不在乎,一边吃着可口的点心,一边喝着宫中的贡茶。 清闲自在极了。 选太子妃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早就内定了的。 今日的重头戏,可不是选妃。 江荨还在等,等好戏开场。 话虽如此,该有的过场不会少。 第一轮,就刷掉了不少的小姐。 评判标准是其父在朝中的官职。 四品及四品以下的,来了也是凑人数而已。 她们也没抱怨,更不敢有二话。 第二轮还是和家族有关。 把暗中和容王有过交情的大臣之女,无情的刷了下去。 神奇的是,沈芙还在留下的人群中。 不过第三轮的时候,沈芙就出局了。 只因评判标准缩小到了易京,沈芙虽住在温阳公主府,可她终究不是易京的贵女。 她是宜安公主的女儿,自锦州而来。 非易京贵女不选的原因也很简单。 太远了的,难保其家族中会和容王产生关系。 见沈芙出局,温阳公主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反而坐在座位上,笑得颇有深意。 江荨又隔着很长的距离给许锦荣道了谢。 到一半的时候,温阳公主便起身,离开了宴席。 “小姐,奴婢要去盯着吗?” 陆晴很兴奋,跟踪可是她的强项。 江荨把茶盏放下,点头,“去吧。” 看来,应该是有动静了。 陆晴离去,便有一个宫女过来顶了她的位置。 江荨一眼看过去,清世子也不在了。 这倒是有意思极了。 “郡主在看什么?可要奴婢去取?”宫女体贴入微,想帮江荨做些什么。 在这豺狼虎豹齐聚的宫中,只有得了主子的喜欢,才能有出头之日。 江荨打量了她一眼,眼里有野心,却没隐藏。 倒是没什么问题,看上去还挺机灵的。 “候着吧。”意思是有事再找她。 “是!”江荨和颜悦色,宫女倒还有些受宠若惊。 都说昌平郡主刁蛮跋扈,连皇家郡主都怕她,宫中的宫女都怕她。 没过多久,陆晴就回来了。 见陆晴回来,宫女有些失望,却还是认命的退了回去。 总不能跟人家贴身丫鬟相比。 “小姐,好戏马上就开场了。”陆晴的语气很是兴奋。 出去逛了一圈,收获不小。 江荨挑眉,不甚在意。 “一会儿见机行事,不可莽撞。” 江荨睨了她一眼,陆晴就规矩了。 卫皇后那边,已经快要结束了。 只有几个贵女留下,只等着太子殿下选了。 还没来得及通报,便有太监先进来了。 连滚带爬的,很是急切。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 他这一进来,把园子里的贵女吓得不轻。 文公公这个太监总管还在,他轻轻咳嗽一声,来禀报的太监看了他一眼,反而更害怕了。 “何事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卫皇后皱眉,就差吩咐下去打这小太监的板子了。 “皇后娘娘!容王逼宫了!” 一击掀起千层浪。 众人都傻了,什么叫容王逼宫了? 今日是选太子妃的日子,就连容王妃也在这里,容王逼宫又从何说起? 不过,这小太监既然来禀,总归不是胡言乱语。 众人望去,太子殿下早已不见了人影。 直到惨叫声响起,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事竟然是真的。 卫皇后派人想将容王妃抓起来,也好有个把柄,谁知,还没开口,便有侍卫冲了进来。 把园中的人,围成了一圈。 园子里除了太监,便是手无寸铁的女人,她们根本无力反抗。 随着哈笑声渐渐明朗,温阳公主从侍卫身后现身了。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依稀还能看出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卫皇后气得脸都绿了,“玟瑄!你这是做什么!” 她明明和圣上是亲姐弟,可她却偏偏要帮着另外一个人。 卫皇后生气之余,惠王妃却直接过去了温阳公主身边,眼神很是谄媚。 “玟瑄啊,我和你始终可是一条心,我们惠王府也是,你可别忘了答应过嫂子的事!” 虽然上次被惠王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可惠王妃并未因此而改过。 她还心存希冀,想着能够再和温阳公主之间搭桥。 她不能出惠王府,可不代表没人帮她。 惠王妃宠溺儿子,惠王世子对惠王妃说的话言听计从。 又听了惠王妃给他画的饼,自然就不会有拒绝的道理。 江荨的眼神暗了暗,紧紧的捏着小拳头。 惠王妃竟然选择了投靠温阳公主,这是她没想到的。 别的她倒是不担心,主要就是小姑江月。 江月是惠王世子妃,和惠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场斗争,容王赢不了。 输家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除非惠王大义灭亲。 第二七六章 守株待兔 “我做什么,难道皇后娘娘看不出来么?”温阳公主轻蔑一笑,没将卫皇后放在眼里。 温阳公主扫了一眼江荨身边的许锦荣,语气冷漠得不像话。 “小畜生,还不快滚过来!” 许锦荣没动,而是更靠近了江荨。 这么多人,江荨怕她难堪,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温暖。 许锦荣的手在发抖,却不是害怕,而是气愤。 “你长本事了许锦荣!好,你不过来也罢,省得我看到你就心烦!”时过境迁,谁能想到,温阳公主竟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看到她就心烦这种话? 许锦荣握紧了拳头,却是默不作声。 她在隐忍心中的那份悲恸。 “来人啊!”卫皇后高呼,却没有一点动静。 温阳公主笑得猖狂。 “你不会以为,现在外面还有人活着吧?”守在园外的侍卫,全都被解决了。 陆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在她们意料之中,江荨一点都不惊讶。 倒是在场的贵女,吓破了胆,啜泣声连续不断,还有的竟然吓得失禁了! “张玟瑄,你会遭报应的!”不知道说什么,唯有盯着温阳公主不停叫嚣。 江荨回过头看了一眼,岐王妃正好也看了过来。 江荨冲着她摇了摇头。 此时不宜出声,会坏事。 静静看着就是了,再等等,一切都会平息的。 —— 另一边,容王带着训练有素的士兵,冲破了宫门,杀了个痛快。 到了圣上寝殿时,容王摆手,让他们先在外边候着。 撩开珠帘,容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此时,圣上正在浅寐。 “七皇弟怎么来了?”听到脚步声,圣上突然就睁开了眼。 睨了容王一眼,坐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容王没想到他这么的不急不缓,有些微愣。 “本王因何而来,皇兄难道看不出来?”容王穿着铠甲,手中提着剑,脸上和衣服上以及锐利的剑刃之上,都有鲜血。 与他平时儒雅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圣上咳嗽了两声,脸都憋红了。 手帕放下,又是一滩深黑色的血。 “七皇弟还真是一刻也等不及,朕以为,你至少会让朕睡个好觉。” 容王出剑,指着身上的脖子,只要他想。 “说这些是没有用的,还不快将玉玺交出来!” 容王板着脸,一点情面都不讲。 他要的,只是传国玉玺,除外之外,他都不在意。 圣上又猛烈的咳了好几声,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让剑刃上蹭破了点皮,脖子上流着血。 原本圣上就枯瘦如柴,鲜血在脖子上挂着,看起来还颇有些可怕。 “你觉得,朕会为了活命,而将玉玺交给你?七皇弟,你别傻了。” 就算是死,他也不会便宜了容王。 更何况,死不了。 容王恼怒,将剑靠得更近了些。 竖起的汗毛都要让被他的剑刃给削断了。 “你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他只要一用力,剑下便要多一抹孤魂。 没有文公公在身旁,圣上还有些不习惯。 他便十分艰难的,顶着脖子上的剑,扶着壁柜走了几步。 容王以为,他要去拿玉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没想到,圣上却没再动了。 “好歹兄弟一场,你现在认错还来得及,趁早收手,朕看在你不过是年少轻狂的份上,会从轻发落。”圣上的语气很是语重心长,也是充满了诚挚。 容王沉着脸,把剑又靠近了圣上的脖子。 “本王的剑可不认人,在本王面前耍嘴皮子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你最好识相一点,将玉玺交出来!” 圣上没理会他,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眼中多是不屑。 “这皇位你坐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换人坐坐了。实话告诉你,本王的人已经将整个皇宫包围起来了,你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没有玉玺,你就是篡位,我北周的百姓是不会承认你这样的奸佞为主的。”圣上仍旧不慌不忙,拿起了一本折子在看。 墨是早就让文公公研磨好了的,直接沾了墨就能写。 圣上颤巍巍的手在折子上批注着自己的见解,不甚在意的回答容王,这么配合,不过是不好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而已。 容王恼羞,忽然想起什么,反而大笑了起来,“这有何难?改朝换代,再正常不过,你藏起玉玺可没什么用。都到了这份上,本王也不打算卖关子了,你以为本王这么自信是为什么?” 他自问自答,“本王与那东苍国主,早已是有了盟约,北周的江山,本就该是我张容易的!你能坐上皇位,还不是靠着阴谋诡计?坐上皇位之后,就残害手足,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好在你报应加身活不长久,上天都在给本王创造机会!你说,本王岂会有不要的道理?” 圣上冷笑一声,却没正眼看他。 “朕的手段虽不光彩,却要比七皇弟勾结敌国,霍乱我北周江山来得磊落!” 通敌卖国之罪,说他是佞臣贼子都算是夸耀。 容王哈哈大笑,眼神半眯着,渐渐起了杀心。 抬手,正打算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箭,将他的宝剑给打掉在了地上。 发出咣当的响声,听起来很是刺耳。 因为冲击力太大,他握剑的手也瞬间就麻了,像是在手臂上绑了重物一样。 容王皱眉,将殿中各处看了个仔细,却并未发现端倪。 就好像,这只箭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可方才的力量不假,不可能是这病恹恹的皇帝干的好事。 那一定是还有人藏在暗中,而且还是个高手。 想到这里,容王眼神深沉,正想走。 却有人堵住了门。 是谢离。 谢离背着箭袋,手握长弓,还有一只箭蓄势待发。 正对着容王的眉心。 而谢离身后,还有更多的人,岐王,太子殿下,清世子,还有惠王也在。 容王就成了一个笑话。 对于谢离突然有力气拉弓射箭这事儿,他还没时间去惊讶。 眼前的状况,让他进退维谷。 “你们早就知道我今日要来?” 分明就是中了他们的陷阱,容王悔不当初。 岐王先一步踏了进来。 “守株待兔,诚不欺我。”岐王的眼神深邃,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来人啊!”容王大声呼喊外面的侍卫,声音大得惊人,殿外也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人理他。 容王的眼神晦暗莫测,他大概知道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是纳兰瑾那个阴险小人骗了他! 第二七七章 当众揭露罪行 “二姐姐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是默不作声了?” 温阳公主和卫皇后僵持,江荨看得认真,江姒就带着侍女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侍卫,怕会有人对她出手。 江姒过来,陆晴也在悄悄拔剑。 区区几个侍卫,她还没放在眼里。 江荨笑着将她拔剑的手又按了回去。 暂且不急,就让江姒先得意一会儿。 “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而已,这般狂妄,也不嫌丢人!” 江荨没出声,许锦荣替她训斥了江姒。 江姒也没在意许锦荣的言语,捂嘴笑了起来。 看着许锦荣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姒儿是私生女又如何?姐姐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家郡主,可母亲还不是不喜欢你?郡主又如何,待七皇叔坐上皇位,姒儿便是公主!” 她一想到,人人称她为公主殿下,她便止不住内心的雀跃。 可她看向江荨,并没有在江荨脸上看到艳羡,反而是有显而易见的不屑。 江姒红了眼,“把她拿下!” 江姒见不得她如此高傲,都到如今这个份上了,她还是不肯低头。 “我看谁敢!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快滚开!”许锦荣挡在江荨面前,目光坚毅。 她许锦荣的朋友,谁要是敢欺负了,她会和他们拼命! 她的身形虽弱小,可气势却一点也不输。 江荨倍受感动,看来,她没和许锦荣闹僵是很明智的。 江姒冷笑,给了侍卫一个眼神。 他们是温阳公主的侍卫,自然知道谁更受宠爱,听谁的,也不必细想。 许锦荣挡在前面,他们便将她弄走。 要看就要逼近她们二人,岐王妃出声了。 “慢着!”岐王妃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江姒欺负她们俩。 便将她们护在了自己身后。 “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恶毒,还真是跟你母亲一模一样!”岐王妃说的,自然是温阳公主。 江姒甚至比温阳公主还要更加狠毒。 江姒一听岐王妃教训她,顿时变了脸色。 可她又不敢对岐王妃不敬。 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温阳公主。 这边动静这么大,温阳公主也早就注意到了。 得了女儿求助眼神,她便晾着卫皇后,向岐王妃这边走了过来。 侍女在温阳公主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温阳公主的脸也慢慢变暗。 她轻笑,望着岐王妃,嘴边勾起一抹笑来,“不给本公主的女儿面子,岐王妃好生威风啊!” 她要替江姒出头。 岐王妃不屑一笑,目光高傲,也没将温阳公主放在眼里。 “不敢当。你这没名没分的私生女也是狂妄得紧,在两位小郡主跟前大呼小叫,还真是继承了你的风范。” 岐王妃话音一落,众人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很是古怪。 温阳公主语塞,只好用眼神怒视着岐王妃。 扫了一眼岐王妃身后的许锦荣,“过来!” 许锦荣没有躲着,大大方方的站了出去。 她看温阳公主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不免让温阳公主气急败坏。 “啪——”一巴掌打在许锦荣脸上,众人惊愕不已,没想到温阳公主会打许锦荣。 现在她们母女的关系已经这么僵了么? 在场的夫人和贵女都只是听说,温阳公主独宠江姒,反而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却失了宠爱。 如今一见,还是忍不住咋舌。 一巴掌下去,许锦荣娇嫩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印记。 她眼泛泪花,嘴角却是带着笑意,很苦涩,令人为之动容。 江荨捏着小拳头,强忍着心头的怒意。 “这一巴掌,我许锦荣记下了!” 说着,许锦荣走到一边,趁其不备,拔出侍卫的佩剑,将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斩断了。 她是要断亲! 她的这份决绝,把温阳公主都吓了一跳。 “小畜生,你疯了!” 许锦荣脸上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我没疯,是你疯了!母亲,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你做过什么,我都知道,我姓许,我的父亲是许渊,是你亲手将他杀害的!” 原本,许锦荣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穿这一切,可温阳公主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让她寒心了。 做错了事,就该受人谴责。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我温阳公主一手养大的,从你出生,我从未亏待过你半分,你不但不知感恩,还说出这种混账话!” 说着,温阳公主又扬起了巴掌。 江荨没忍住,冲上前,将许锦荣拉到了一边,没让温阳公主得手。 许锦荣站直身子,苦笑连连,“人在做,天在看!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皇祖母,对得起舅舅吗?你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温阳公主当然心虚,许锦荣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怕许锦荣再说出别的事,温阳公主眼中泛起了杀意。 “公主何必跟自己的女儿一般见识?”这次,换江荨来保护她了。 温阳公主看着眼前小小的女孩,目光微凛。 “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本公主杀了你?” 在温阳公主的印象中,江荨是欺负她女儿的纨绔小姐,她护着许锦荣,温阳公主就更讨厌她了。 岐王妃想插手,江荨却给了她一个眼神,没让岐王妃出声。 她张开嘴灿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刺了江姒的眼。 “有何好怕的?大长公主并非滥杀无辜之人,江荨也没做错什么事,公主就算有心置我于死地,也得寻个理由。可这理由总不能是太过大胆吧?” 就算是大胆真有罪,江荨也绝不会置之不理。 这番说辞,让温阳公主多看了她几眼。 “你这张嘴倒是巧舌如簧。”又看了身旁的侍女一眼,温阳公主话锋一转,冷哼,“胆敢冒犯本公主,给我掌嘴!” 打不得自己的女儿,总得要有人遭殃。 侍女靠近江荨,江荨却没动,气定神闲,仿佛事不关己。 她不急,许锦荣却急得不行,被这群侍女掌嘴,后果是很严重的。 大吼着让侍女住手,她们却完全不听吩咐。 许锦荣想动手,却有侍卫拿剑指着她,她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岐王妃也心急,心想,江荨这孩子分明不笨,怎么就不知道躲一下? 就算是拖延时间也不是这么个拖延法啊? 眼看着侍女的巴掌就要落到江荨脸上了,却在那一瞬间,江荨身边的陆晴姑娘将侍女的手臂给卸了。 岐王妃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难怪江荨这么冷静,原来身边竟是有高人。 众人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侍女就捂着肩膀,疼得眼泪直流了。 第二七八章 温阳公主之死 江荨似笑非笑的盯着温阳公主。 明明只是个小女孩,却生生让温阳公主感到了些许的害怕。 “敢对本公主的人出手,你好大的胆子!” 好在,温阳公主的气势还在。 “江荨没有做错事,更没有说错话,公主就要让她掌嘴于我,既然没有理由,难不成江荨还不能还手吗?” 江荨定定的盯着温阳公主的眼睛,气势一点不输温阳公主。 “顶撞了本公主,本公主就是杀了你又如何?来人啊,给我将她拿下!” 这下,是真的惹怒了温阳公主。 岐王妃正要出声,却有人抢了先。 “我看谁敢!” 少年一袭红衣,犹如天神降世,通身的气魄,让人移不开眼。 清世子快步把江荨护到了自己身后,那不可一世的眼神,让温阳公主恨得牙痒痒。 他来了,岐王妃也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给了江荨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无须担心,一切有他。 许锦荣也挣脱了侍卫的桎梏,跑到了江荨身边,和她手握着手,看着这荒唐的场面。 “本公主当是谁这么大的口气,原来是清郁。不过,你护着她又怎样,惹恼了本公主,连你也照打不误!” 岐王妃也在此,温阳公主依旧高傲,她已经笃定容王成功了。 而她,将是最大功臣,她将成为北周最尊贵的女人! “姑姑要打谁?”一个宛如寒冰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温阳公主回头,倒退了两步。 众人一看到来人是谁后,很是兴奋。 太子殿下带着侍卫杀了进来。 身上还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完全不像是十来岁的少年。 江荨快速打量了太子一遍,看来,因为这件事,太子殿下也真正长大了。 “来人!来人啊!”温阳公主大声呼喊着,却只有自己身后的几个侍卫了。 园外,无人应答。 温阳公主终于慌了神。 “七皇叔逼宫事败,现在被关押在天牢等候发落,姑姑还指望着他能来救你吗?” 太子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是气愤,声音也高了几个度。 温阳公主被他吓得颤了颤。 却没忘记自己的宝贝女儿江姒,怕她害怕,还特意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 母女情深的场景刺痛了许锦荣的眼睛,幸好有江荨在,她才没那么伤心。 大势所趋,温阳公主再也无力反抗了。 江姒哭得很是伤心,她不敢相信,好好的公主梦,怎么就破灭了。 可她不想跟着温阳公主一起死,她推开了温阳公主,跑到了江荨面前跪下。 “二姐姐,我是无辜的,我姓江,我姓江啊!”她在提醒江荨,她不仅是温阳公主的女儿,更是江家的女儿。 篡位这种事,是没有好下场的。 就算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可和温阳公主有关的人,都逃不了干系。 可江姒明白,现在能救她一命的,只有江荨了。 所以许锦荣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早就投靠了江荨,江姒悔不当初。 江姒只想活下去,脸面什么的,她一点也不在乎。 江荨冷笑,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姓江又如何?祖父早就将你从族谱上除名了,你的这个江,与我江家没有半点关系!” 老爷子做事,两个字,狠决。 从他知道江姒是温阳公主的女儿时,就不会再心软。 江姒哭得稀里哗啦的,这般狼狈的她和方才高高在上的她,完全不一样。 她这般姿态,自然也寒了心温阳公主的心。 一开始还很错愕的盯着江姒,后来就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终究是她赌错了。 温阳公主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头颅却不肯低半分。 许锦荣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自己母亲这般模样。 她骄傲了一辈子,现如今却是这番下场。 江姒还在哭天喊地的求饶,此时的她,才像是一个正常小女孩,眼中没有算计,有的只是害怕和绝望。 害怕到她浑身颤抖,绝望到她连反抗都没有力气。 她们本就是咎由自取,众人并没有同情她们,看她们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都到了这种地步,便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众人并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神色。 太子殿下吩咐侍卫带温阳公主和江姒走,温阳公主却将剑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看着太子,目光如炬,“你知道你父皇为什么给你取名为张贺温吗?” 太子沉默不语。 “贺温!贺的是我温阳公主!若是没有我张玟瑄,这江山还轮不到他来坐!” 温阳公主歇斯底里的大吼,嘴边是苦涩的笑,很可悲,却不可怜。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认! 抛开成见,江荨其实还挺佩服温阳公主的,这世上的女子啊,没几个能和她比肩。 她又看向岐王妃和清世子。 冷笑不止,“你真以为当初你产子的时候是父皇动的手?” 岐王妃色变,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就连太子殿下也是一脸惊愕。 如果不是先皇所为,那就只能是一个人…… 那人是谁,不言而喻。 纵然震惊到无以言喻,但现在却不能提这事儿,岐王妃明白。 她闭了闭眼,脸色恢复如常。 “玟瑄,你不要胡言乱语!” 岐王妃心中自然是痛心的,可她得以大局为重。 这么多贵夫人在此,总不能让北周皇室为人诟病。 说不痛心自然是假的,可她除了假装听不懂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温阳公主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笑了笑。 温阳手中的剑还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侍卫们也不敢靠近她。 她看了江姒一眼,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江姒被她的眼神吓得不轻,瑟缩着不敢靠近。 温阳公主却走近了她。 “我的孩子,你怎么能抛弃母亲呢?我们败了啊,是要被杀头的!你怕吗?啊?” “你别过来!我只是想活下去,求你!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江姒一边退,一边哭。 温阳公主是个十足的疯子,江姒拼命逃离她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双眼。 “啊!” 众目睽睽之下,温阳公主用手中的长剑,刺穿了江姒的身体。 江姒倒下了,眼睛因为太过惊恐而睁得大大的。 身下漾开的血,犹如遍地生根的地狱之花。 温阳公主回头看了江荨身边的许锦荣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心安的笑来。 她蹲在江姒的尸体旁,拔下头上的金簪,含着笑自尽了。 第二七九章 是他岐王手笔 曾经名动四方的温阳公主就此陨落了。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江姒,江荨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滑落。 不是同情,是大仇得报的蔚然,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她的心头。 江姒是死了,可她却觉得,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等着她去发现。 清世子见她看得入神,伸出大手来将她的眼睛给蒙住了。 江姒死相太难看了,怕她会做噩梦。 好歹是大长公主,太子亲自给温阳公主收了尸。 虽然不可能葬入皇陵,却也给她找了一处风水宝地。 没有大肆操办,很快便让她入土为安了,作为惩罚,连许锦荣这个女儿都不允许前去观望。 至于江姒,随意扔到乱葬岗也无妨,反正无论是江家,还是皇家都并未承认她。 清世子要送她出宫,江荨却拒绝了。 她得和许锦荣说说话。 出了这种事,换作是谁,都很难接受。 更何况许锦荣还被温阳公主捧在手心里疼了这么多年,虚情也好,假意也罢,许锦荣心中割舍不下。 因温阳公主和容王勾结,企图谋逆,所以公主府也被查封了。 许锦荣有家也不能回。 她姓许,陛下的意思,是让她回许家待着。 不过许锦荣没同意。 她选择了去行宫住着,和三公主做伴。 她是自己的亲侄女,陛下没理由拒绝,便准了。 马车上,许锦荣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荨就握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 许锦荣就把头埋在江荨怀里,没有眼泪,但不难猜到,她究竟有多伤心。 “江荨,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到哪里去?”许锦荣抬头望着江荨的眼睛,水雾缭绕,不免让人为之动容。 江荨也不知道,她虽然死过一次了,可她又活了过来。 人死之后,究竟会去什么地方,她也不清楚。 “也许,会在死的地方一直停留,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也许会到天上去。谁又知道呢?” 江荨抚了抚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许锦荣跟着勉强笑了笑,没认同,也没反驳。 “她活着的时候,我想让她去死,死了就好了。可她就这样死了,我又觉得不应该。江荨,你说,她为什么就那么狠心呢?” 她本就该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江荨的时候,江荨顿时就心疼不已。 江荨拍了拍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却没有答复她。 最好的答复就是不做任何答复。 把她送回了行宫,江荨又警告了她的侍女香兰一番。 这丫头是个趋炎附势的,如今温阳公主没了,许锦荣成了孤女,香兰肯定会有别的想法。 香兰像是被戳穿了心思,脸红证明了她的心虚。 “奴婢明白了!” 江荨这才满意离开了。 她也不怕香兰反水,留香兰在许锦荣身边,也不过是因为她伺候了许锦荣好几年。 三公主知道她来了行宫,却没去看自己,所以就在门口等她。 “荨儿,你不喜欢我了吗?”三公主吃醋的小表情很可爱。 江荨大着胆子在三公主肉嘟嘟的脸上捏了一下,“怎么会呢?珺儿这么可爱,荨儿最喜欢你了。” 三公主撅嘴,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荨儿骗人,你刚刚和锦荣表姐在一起,都没来看珺儿。” 江荨无奈一笑,这公主也太好玩了。 三公主单纯,她也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许锦荣住进行宫,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在想着如何让江荨更喜欢她一点。 “珺儿乖。我改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她还有一堆事,不可能一直陪三公主在行宫玩耍。 三公主虽然很失落,不过她也没有无理取闹。 放她走了。 江荨看了她一眼,便上了马车。 既然答应了三公主,江荨就不会食言。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太子选妃落下帷幕,到底也没选出个合适的人选。 今日在宴会之上,那些个贵女的表现,卫皇后很不满意。 对于这么一个结果,起码太子是松了一口气。 ——岐王府 岐王妃从出宫回到岐王府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岐王从宫中回来后,怕她做傻事,赶紧把门给踹了。 房中的岐王妃,眼中蓄满了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更多的是悲戚。 见岐王来了,岐王妃别过脸,不想去看他。 “夫人……” “你别过来!” 他越想靠近,岐王妃心中的怒气越是难以平复。 一个人待了这么久,她还是无法释怀。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是他所为!”没有疑问,相反,岐王妃很笃定这件事,自己的夫君一定知情! 岐王沉默了。 岐王妃苦笑,看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一个人。 “为什么?”她因为不能再为岐王生育而内疚了半辈子,可他却一直都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却从来没有告诉她实情的意思! 看着她肝肠寸断的模样,岐王的心也在作痛。 他想靠近她,将她抱在怀里,可她却在躲着他。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他暗中下的手,可那时我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有所动作。” 岐王知道的多了,不止是这一事,就连当初先皇将岐王妃许给大皇子做侧妃,也是他暗中撺掇的。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恨上先皇,与他联手。 他做过什么,岐王都心知肚明。 但事实就是,什么也做不了。 那年,正值和东苍征战之时,百姓民不聊生,比起现在的境况,还要恶劣几分。 外患攸关,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恨意。 他是北周的岐王,不能眼睁睁看着北周沦落。 “那之后呢?你也什么都没做,你甚至比不上张玟瑄!”岐王妃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他,她恨他什么也不敢做的懦弱。 她一想到高位之上那人的嘴脸,就忍不住作呕。 岐王不想她继续误会下去,看了一眼四周,缓缓靠近了她身边。 压低了声音,“你当张玟瑄为什么那么容易就给他下了毒?” 岐王妃惊愕,岐王这么一说,她不敢去细想。 她呆愣住了,岐王上前,将她揽在了自己怀中。 “不管是谁伤了你,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是独属于岐王的柔情。 温阳公主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给圣上投毒。 真正让圣上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是他岐王的手笔。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岐王。 温阳公主太过自信,他就顺水推舟,做了这个捕蝉人。 第二八零章 自由难寻 “夫君!”岐王妃是既感动,又后怕。 岐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定了心。 温阳公主已死,这件事就永远成了秘密,不会有人知道。 “王叔古说他活不长了,他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岐王目光幽幽,与平时的儒雅完全不同,嘴角翘起的弧度,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王太医?你是说他也是……” 太医院首席太医,是他岐王的人。 岐王点头,没有瞒着岐王妃的意思。 “若是没有王叔古,他也不会对温阳公主下毒之事深信不疑。” 当年的杜太医的确是温阳公主的人,杜太医把王太医当做了挚友,答应帮温阳公主下毒一事,很快就被王太医知晓了。 所以才让岐王寻到了机会。 陛下生性猜疑,对于进补的药,都会一再筛查,仅一个杜太医,信不过。 但有了王叔古,就不一样了。 王叔古受他之命在暗中给杜太医打点,却是用的杜太医的名头,便是故意留下把柄。 后来,圣上毒发,那时他体内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杜太医成了替罪羊,王叔古再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点杜太医和温阳公主的关系。 成功让圣上和自己的姐姐决裂。 杜家被灭门,就这样王太医成了太医院首席太医。 这些年,替圣上调理身子,也做了不少的事,虽然不易察觉,却是足以让圣上致命的事。 听岐王如此风轻云淡的说起这些的时候,岐王妃很是害怕。 可她却没有因此而排斥岐王,他伸出利爪,只是为了保护她和儿子。 相反,她很心疼自己夫君。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待山河安稳,我就带你去云游四海,看尽名山大川,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对于皇位,他并没有想法。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 暗中做这些,也不过是因为那份仇恨,不甘心就这样忍下了。 作为补偿,他会好好辅佐太子,帮他坐稳这江山。 “这些事,你别告诉郁儿。他从小就疼郁儿,他都要走了,就这样吧,至少在郁儿眼中,他还是一个好皇叔。” 有些事,既然是秘密,那就让它永远不被人知晓。 岐王点头,爱怜的擦了擦她的泪水,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 二人相拥,便是最温馨的场景。 清世子离开的脚步还有些踉跄,猛然间听了这么多。 他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了一样。 他自诩聪明,可和他父王一对比,他就像个三岁小孩一样,远不够看的。 望着皇宫的方向,目光无比惆怅,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 容王篡位失败,他在朝中的党羽被连根拔起,就连远在锦州的宜安公主也被查了出来。 山高皇帝远,她和驸马在锦州作威作福,就和占山为王的土匪没两样。 原本富庶的锦州,也早就在他们的压迫下,不成样子了。 不仅如此,宜安公主还是容王和东苍联系的线人。 东苍传来的消息,全是经由宜安公主之手,再传入易京的。 容王落败,宜安公主的黄粱梦也该醒了。 圣上得知锦州真实情况后大怒,派人将宜安公主和驸马押到易京。 他要亲自问罪宜安公主。 宜安公主尚且如此下场,沈芙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此事和沈芙没多大关系,但沈芙当初终究是和容王为伍的。 即便是一颗棋子,也罪无可恕。 圣上的意思是不会轻饶。 幸好有清世子和太子殿下为沈芙求了情,她才幸免于难。 不过,她也因此被贬为庶民了。 因为牵扯太深,没人愿意收留沈芙这个麻烦。 江荨和江老爷子商议过后。就将沈芙接到了江家暂住。 别人不敢惹的麻烦,她江荨敢。 “谢谢你,二小姐。”沈芙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很好看,她的脸上写满了心事。 “哥哥喜欢你,我便会帮你,你不用谢我。”江荨没觉得自己伟大。 她的确是因为江凌的原因,才做这个决定的。 明摆着沈芙就是个烫手山芋。 到时候宜安公主和驸马进京,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准。 沈芙苦笑,看着含苞待放的桃花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江荨没多问,拍了拍手,两个丫头就从她身后站了出来。 “奴婢见过沈小姐!”两个丫头齐刷刷的给沈芙行了礼。 “这是?”沈芙受宠若惊,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这颗棋子出事,她身边的侍女夏雨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夏雨被抓去了大牢,等着夏雨的,除了惨无人道的酷刑,还有死亡。 “这是我的意思。你既然住进了我江家,那便是贵客,总归不能怠慢了你。这两个丫头也还懂事,就先让她们在你身边伺候着吧。” 江荨比她还要淡定,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的意思。 和沈芙说话,就不能拐弯抹角,这姑娘的思绪很强大,江荨怕她胡思乱想。 沈芙早已泣不成声了,江荨待她如何,她又不瞎。 江荨给她递了手绢,“哥哥说,你不喜欢被束缚,现在你成功了,难道还不开心吗?” 江荨当然知道她为何情绪这么低落,故意这么说的。 “可是,做人哪里又能真正不被束缚呢?我所向往的自由,只不过是心之所向罢了,我终究只是一介凡人。” 沈芙摇头,目光很悠远。 听完她的回答,江荨还是很满意的,沈芙真的成长了许多。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有苦恼,为什么不认清现实好好生活呢? 没有再打扰她,江荨带着随行的桃叶和挽玉离开了她的院子。 “小姐,你说到时候陛下发落宜安公主,沈小姐该有多伤心啊?” 桃叶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事儿不是她这种丫鬟该议论的,可她就是很同情沈芙。 挽玉睨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心软的毛病又犯了?” 沈芙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事,与她们小姐可没有任何干系。 有挽玉在,江荨也没有多费口舌。 回了蘅芜院,她才知道,江凌方才叫人送了不少的点心。 都是在外面买来的,说是要感谢她。 江荨失笑,哥哥还真是把她当小孩子了。 不过,这些点心倒是很合她的心意。 为沈芙的事卖了力,吃他的点心一点都不过分。 不过,点心太多了,也不能久放。 她便让挽玉装了一些,给江柔送过去。 第二八一章 此事无关利益 得知江姒的死讯后,江柔就去了林姨娘的墓前跪了足足三天三夜。 回来后,也没怎么吃过东西。 听下人说,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 对她,江荨没那么大的恨意,或许曾经有过,不过在林姨娘死后,她们的恩怨就烟消云散了。 “二小姐,老太爷有请。”点心还没吃上呢,麻烦就来了。 她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她去就是了。 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喝茶,江管家也在。 裴家出事,老爷子便让裴毅川回去主持大局了,也算是给他的考验。 见她来了,江管家忙站起来给她行礼。 “老奴见过二小姐。” 江荨点头,让他坐下了,江管家资历高,她不敢托大。 “荨儿给祖父请安。”她也不能落了礼数,规规矩矩的给老爷子行了大礼。 得了老爷子准许,她也坐下了。 下人上了茶,江荨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她喜欢的云茶,味道很香甜。 老爷子有心了。 “祖父找荨儿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看到江管家的时候,她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了,不过她也不能先开口,得让老爷子自己说。 “你这丫头倒是精明。”老爷子睨了她一眼,“宗林在你手里吧?” 江荨挑眉,看来她真猜对了。 “祖父听谁说的?宗表哥不是早就失踪了吗,荨儿也正在找他呢。”江荨打着哈哈,没一口就承认。 她不知道老爷子究竟什么意思,不敢轻易就承认。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江荨立马就心虚的低头喝茶了。 “妍丫头让你寻人,你会找不到?”她们姐妹情深,江荨的性子,老爷子很清楚,她要是没找着,那才是有鬼。 江荨撇嘴,不以为意,“荨儿这不是正找呢嘛,祖父的人脉比荨儿还要广,祖父都没找到,荨儿自然没有祖父神通广大。” “二小姐,暗卫说看见您院里的陆晴姑娘将宗林少爷带走了。”江管家默默出声。 江荨看了一眼江管家,这老头和老爷子是一伙的,这么快就揭穿她,也太没意思了。 对着江管家做了个鬼脸,江管家却含着笑喝起了茶。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既然有迹可循,她也没再装了,承认了宗林在她手里。 宗林失踪,当然和容王脱不了干系。 裴家的赌坊中,多是容王的人安插在易京的眼线,所谓的亡命之徒,其实就是容王被查的党羽。 容王查出现在江家坐拥的财富,或许和裴家有关,想通过裴家来扳倒江家。 毕竟在银子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至于宗林的作用,大抵就是他做过江家铺子的掌柜,又对江家怀恨在心,这样的人,最容易成为借刀杀人的刀。 虽然不锋利,却足够恶心。 计划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他们太自傲了。 温阳公主府有个许锦荣,帮了她大忙。 在那日宫变之前,江荨就让陆晴把宗林带走了。 还让贺先生把宗林参与的事抹去了痕迹。 宗林算是江家的人,必须和裴来福撇清关系。 江家置身事外,不能因为一个宗林就被人诟病。 “不瞒祖父,宗表哥的事,荨儿的确插手了。” 她做了什么,相信老爷子应该明白,她便大大方方承认了。 老爷子枯瘦的指节直接在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双眸微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不着急。 良久,老爷子才开口,“你明日带他来见我。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老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冰冷得让人害怕。 老爷子要管这事,江荨求之不得。 赶紧应下了。 老爷子让江管家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老奴正要找二小姐呢!二小姐,因为宜安公主的事,锦州的生意出了一些岔子,江家名下的商铺亏损了不少。老太爷的意思是让老奴问你解决的办法,你看这……” 眼下这种局面,就是江管家也发愁。 老爷子让他来让江荨给他出主意,他的一颗心也是悬着的。 宜安公主落马,并不是坏事。 只不过眼下锦州没有人主持大局罢了。 “那江管家是怎么想的?”江荨心里已经有主意了,不过她想听听江管家怎么处置。 江管家沉吟了片刻,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为今之计,唯有将锦州的商铺先关了,或许还能止损。” 江荨挑眉,她就猜到江管家会这么想。 难怪老爷子会让她出主意,江管家太过保守了,这个办法看上去能及时止损,可最后只会亏损得更多。 “吩咐下去,让他们听从锦州知府的安排,锦州如今民不聊生,生意可以暂缓,但是不能把锦州的货物撤走。” 她的意思是,当是做一回善人。 江管家没立马回答,他在想这事儿的可行性。 “可是二小姐,你也知道,如今朝廷还并未稳固,也不知何时才能整顿锦州,我们在锦州的货物或许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就不只是亏损一些了。” 容王落败,如今朝廷之上,已经没有多少官员能够调度了。 还有仗要打,一个锦州,恐怕是顾不上了。 “江管家,莫非你忘了春闱的事了?”江荨提醒了他。 春闱过后,还怕缺人不成? 北周有那么多的有志少年,这次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管家恍然大悟,对江荨竖起了大拇指,夸赞到,“二小姐果然冰雪聪明!” 届时,锦州平定,他们江家也出了力,朝廷必然不会亏待他们。 江管家有了主意,就要马上派人去锦州放话,他还有些急切。 江荨又叫住了他,“江管家且慢,我要你亲自去锦州盯着。” 锦州太远,只是一句话传过去,根本没有效果。 他们说不定还会因此在锦州生事,到时候出了岔子,毁坏的是江家的名声。 只有让江管家亲自前去,她才能放心。 “既然如此,二小姐为何不让云洲江家的大老爷去跑这一趟?”不是江管家不想去,而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江荨不让江鸿良去办这事,云洲江鸿良的名声比他这个管家有威信多了。 江荨微微一笑,“此事与利益无关,云洲大伯不合适。” 说江鸿良唯利是图,一点也不为过,他们江家现在打的是接济百姓的旗号,江鸿良去了,很有可能将这事给搞砸。 再加之,她也信不过江鸿良。 云洲的生意,交给他来做,这就足够了。 第二八二章 别有心思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点心她也没心思再吃了,吃了两块后,就让院里的丫鬟分了去。 早先陆晴被她派去给纳兰瑾送信,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容王现如今被关在大牢里,圣上还未给出判决,估摸着也不会有好下场。 处理了容王之后,圣上一定会将长华郡主送回西陵,届时,纳兰瑾回东苍并不需要遮掩。 她有办法让圣上松口。 就算不能通过明面送纳兰瑾回去,她也可以走暗道。 江管家要去锦州,打的是江家的旗号,藏一个纳兰瑾很简单,也不会有人怀疑。 正想着,陆晴就回来了。 “小姐,信已送到。可五皇子殿下说有要事相商,想当面说清楚。” 要事相商?江荨没想明白纳兰瑾的意思,莫非他还有什么别的心思不成? 她微微蹙眉,“他可有说什么时候?” “明日晌午,半日闲。小姐,奴婢觉得,五皇子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或许他是改变了主意。” 陆晴去送信,也不只是送信。 她观察了一下纳兰瑾的神色,对于离开这件事,他并没有很热衷。 江荨点头,倒是有可能。 不过。他究竟是想做什么,待明日去看看就知道了。 算了算日子,又到了给谢宁写家书的时候了,让挽玉准备了笔墨,她就站在桌案前冥思苦想。 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却不知道从何写起来。 秉承着不想让他担心的理念,江荨还是挑挑拣拣写了琐碎日常。 只是将容王宫变之事一笔带过,当做了无关紧要的事。 写好后,就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伺候她入了睡。 在梦中,她果然梦到了谢宁,他们在桃花深处重逢。 他说,“我回来了。” 翌日清晨,江荨醒来后,眼角还有泪痕。 “小姐,你昨晚做噩梦了吗?眼睛都哭肿了!”挽玉很是心疼。 江荨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果然肿了…… “陆晴呢?你让她来见我。”没回答这个问题,转移了挽玉的注意力。 挽玉轻叹,应了一声,出去叫正在屋顶上练功的陆晴了。 她一走,桃叶自然就过来了,替江荨梳着头。 “桃叶,你明知道,就算你不回易京,我也不会计较什么,你为何还要选择回来?” 桃叶这丫头,江荨还是挺喜欢的。 回来之后,她好像又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时候,她总想着家人,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 她心中有牵挂,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眼中多是纯粹,就好像遭遇了什么一样。 因为事情太多,她也没问,今日她突然想起来,就问了一句。 听江荨问起,桃叶拿着桃木梳的手明显顿了顿。 半晌才说出了真相。 “奴婢回乡后才知道,奴婢的父母在奴婢被买走后不久就过世了。” 桃叶带着哭腔,就好像积累在心间的苦楚有了发泄口一样。 当初,桃叶被牙婆带走,换了一些银子,本来是打算存着,等他哥哥科考的时候,用作盘缠。 没想到她哥哥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赌钱的毛病,不仅因此荒废了学业,还把家中积攒起来给他读书的银子都拿去赌了,包括桃叶的卖身钱。 他欠了一身赌债,赌坊的东家是当地的地头蛇,他拿不出银子,赌坊的人就跑到了他们家砸东西。 不仅把能砸坏的东西给砸了,还将他们家祖上的牌位都给砸得稀碎。 二老觉得对不起祖上,养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在愧疚中撞柱身亡了。 桃叶回去的时候,她哥哥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不仅把江荨给桃叶的银子都搜刮了去,还要将她嫁给一个老员外做小妾。 桃叶是在大婚当天跑的,连父母的牌位都来不及带走。 她是一刻也不敢停留,就跑被抓回去成亲,就再也回不来江荨身边了。 因为耽搁了太多时间,所以阴差阳错的救了小冯氏。 “你恨你哥哥吗?如果你想,我会帮你。”听完这个故事,江荨的感悟还是挺大的。 想起了前世的江二爷,虽然江二爷没有桃叶哥哥这么混账,可也差不了多少。 她有重来的机会,而桃叶没有。 桃叶点头又摇头,“奴婢恨他,可奴婢不会杀了他,奴婢要他一直活在忏悔中。” 等他老了以后,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他死后,就连尸骨都没人替他收。 江荨虽然并不认同桃叶的想法,但她会尊重桃叶的选择。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响起,挽玉就和陆晴相继进来了。 挽玉来了,桃叶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就退了出去。 “小姐,桃叶她怎么哭了?”挽玉拿起梳子,十分娴熟得替江荨梳着头。 莫非是被小姐训斥了?可桃叶不会是被训斥就掉眼泪的主啊,她和陆晴都挺疑惑的。 “我说要给你们涨月钱,她感动得流泪了。”江荨说着笑。 桃叶的痛处,不必人尽皆知。 挽玉笑到:“小姐就知道拿奴婢们寻开心。” 涨月钱是不可能了,在蘅芜院当差已经是块香饽饽了,再涨,只怕永安郡主都要找江荨谈话了。 将头发挽好后,挽玉也就自觉退了出去。 小姐和陆晴姑娘有事情商量,她们得识趣。 “小姐方才说涨月钱是真的么?”陆晴当了真,眼睛在放光。 比她还小财迷。 江荨挑眉,“你怎么和于洋一个模样了?” 这财迷潜质,简直和于洋如出一辙。 清世子说于洋为了攒老婆本,每次替岐王妃跑腿都会收岐王妃的好处。 或许是陆晴这丫头和于洋待久了,把他财迷的特性学了个十成十。 陆晴脸一红,有些心虚,“奴婢……奴婢这不是想攒点银子,将来嫁人了,说话也硬气不是。” 江荨咋舌,这丫头和于洋果然不简单。 她还以为陆晴是那种不喜欢儿女情长,只想仗剑天涯的女侠,没想到这丫头竟然都想到了嫁人这茬了。 也不知于洋是什么意思,他们俩要是两情相悦,那就好办多了。 要是这丫头单相思,两人之间如何,她一个外人也插不上什么手。 “涨,以后给你月钱翻倍!”江荨很豪气,陆晴为她卖命,一点银子而已,她还给得起。 “奴婢就知道!小姐最好了!” 陆晴立马又嬉皮笑脸了,也不扭捏了。 江荨轻笑,这丫头还真是有意思。 “行了,快别贫嘴了,我让你过来是有事要交代你去办。” 第283章 定要手刃了他 陆晴一听有吩咐,她立马就把笑脸换下去了,取而代之是一脸严肃。 江荨轻笑,“不是出生入死的大事,你无需太过紧张。你将宗林带到老爷子那里去,别让人发现了。” 宗林不在江家府上,老爷子发了话,她自然得给老爷子这个面子。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陆晴是闲不住那种人,每当无所事事的时候,她就会在屋顶上练功。 有任务了,她肯定高兴。虽然只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 今儿的天色不错,用了早膳,听说小冯氏和江妍去看望郡主娘了,江荨也去凑了热闹。 禹冬院的丫鬟远远就瞧见她来了,簇拥着她,尽是讨好。 就连挽玉和桃叶这两个丫头,她们也不放过。 姐姐长,姐姐短的。 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正说着,郡主娘和小冯氏等人就出来了。 “荨儿来了!快,到母亲身边来!”女儿来看她了,永安郡主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 江荨灿笑着走了过去,给郡主娘问了安。 自然也没忘记给小冯氏和江妍见礼。 她和江妍一人一边,扶着郡主娘。 “我听你父亲说,你最近倒是变成大忙人了,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府,他啊还当着我的面,夸赞了你一番。”郡主娘打趣她。 江荨吐舌,她最近的确事多。不过,渣爹也会夸赞她?江荨在脑海中想了一下渣爹夸她的场面,一阵恶寒。 幸好是当着郡主娘的面夸她的,要当面说那些,她还别扭得慌。 江妍也笑,“荨妹与寻常女子不同,她这个小脑袋里装着的东西,咱们谁也猜不透。” 小冯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应和着笑了笑。 氛围还是挺不错的。 桃花在开了,郡主娘也想去看看,趁着天气好。 一行人就去了后花园赏花。 小冯氏和郡主娘都是孕妇,走到花园,找了处闲亭就扶她们坐下了。 “大姐姐,我们去扑蝶吧!”江荨对江妍使了个眼色。 江妍会意,接过话,“好啊。二婶,我和荨妹去那边玩一会儿,您和嫂子说会儿话吧。” 永安郡主自然不会拦着她们,还让侍女去准备了,既然兴起,总得尽兴。 “荨妹可是有什么话想对姐姐说?”江妍不解,不知道江荨单独叫她出来所谓何事。 江荨没急着回答,而是伸手折了一枝半开的桃花,递给了江妍。 接过桃花,江妍还是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 不过,桃花很美。 “昨日祖父找了荨儿,大姐姐猜猜看祖父找荨儿做甚?”估摸着这会儿,人已经在老爷子院里了。 她想看看,江妍会有什么反应。 江妍略微想了想,脸色白了一些。 “是因为宗表哥。”虽说一刀两断了,可江妍并未真正放下。 江荨挑眉,江妍这反应还算不错,没有失了方寸。 “荨儿也不想瞒着大姐姐,宗表哥失踪后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荨儿都一清二楚。荨儿没有告诉大姐姐,是因为荨儿不想大姐姐为了他伤神,不值得。” 念在旧情,江妍或许会心软,江荨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她宁愿心中怀着对江妍的愧疚,也不会告诉江妍。 江妍咬唇,她的语气还带着小心翼翼,“那现在,荨妹可以将真相告诉姐姐了吗?” 不管怎样,她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不值得法。 江荨叹气,江妍果真执着。 她既然问了出口,江荨也没想着再隐瞒,反正这事儿已经翻篇了,已成定局的事,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江荨把宗林做过的事,参与了什么,都一一告诉了江妍。 听完后,江妍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害怕,也气愤。 “他竟有如此狼子野心!荨妹,若你早些告诉我这些,我定要寻了机会手刃了他!” 江荨松了一口气,这才该是江妍的反应! 她读的是君子之书,对于宗林这种小人行径,她是不屑的,也是痛恨的。 是她江妍眼瞎,竟会对一个宵小动心。 她不敢去想,要是他们成功了,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大姐姐以为,祖父会如何处置他?” “自然是取其性命!祖父的性子你比我清楚,对于危害江家的人,他不会轻易放过。” 她只恨,没有机会亲自宰了宗林。 江荨笑了笑,“荨儿倒是认为,祖父会饶他一命。” “荨妹怎会有此一说?”江妍觉得,宗林大概是难逃一死了。 可江荨却说老爷子会网开一面,江妍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可能。 毕竟老爷子的手段,她或多或少是有所耳闻的。 “没什么,我猜的。”江荨微微一笑,并没有同江妍解释。 看着江妍手中的桃花,江荨暗暗摇头,都说物是人非,这话可不假。 老爷子若真不打算放过宗林,就不会从她手里将宗林要过去了。 宗林在她手中,下场只有一个,而去了老爷子那里,却十有八九都是活路。 若说原因,大概就是老爷子年老,心境变了罢了。 宗林是他亲妹子的孙儿,他在江荨及时抑制住对江家不利的情况下,可以网开一面。 而代价嘛,自然就是离开易京,永不得再回易京。 反正,在他们心中,宗林早就失踪了,换句话说,就等于是死人了。 既然是打着扑蝶的名头,江荨和江妍也没辜负郡主娘准备的东西。 两个姑娘在桃林中穿梭着,就像是两个遗落尘世的仙子。 小姑娘娇俏的笑声回荡在桃林中,听到的人,不禁也有了一个好心情。 再回去时,就已经是晌午了。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挽玉正帮她更衣,桃叶就进来了。 要去赴纳兰瑾的约,扑蝶的时候,她便让桃叶先去准备了。 这会儿,刚好。 挽玉手里的动作也快了一些。 陆晴还没回来,她也没打算等了,叫上这两个丫头撑场面,也足够了。 郡主对上他国质子,气势得足。 不一会儿,她们便从江府门前过去了。 “小姐,奴婢听说,东苍的人大多生得威猛,那五皇子是不是也是如此?”两个丫头都没见过纳兰瑾,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不免有些好奇。 对此,江荨给了她们俩一个微笑,“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两个丫头相视一笑,也就没再问了。 没一会儿,半日闲就到了。 纳兰瑾早就打过招呼了,江荨一到,便有小厮将她请了上去。 第284章 没那么简单 已过半月,贺先生却还未归京,也不知所谓何事,这般神秘。 江荨以为陆晴多少知道一些,私下问过,她却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说,谢宁和陆远才知道贺先生的秘密。 不知所云,她也就没问了。 权当什么也不知道也罢。 跟着小厮上了二楼,有人等候,小厮便退下了。 没让挽玉和桃叶再跟着进去,吩咐了五皇子随行的侍卫,让他们照看着两个丫头,她便一个人进去了。 和她想的一样,屋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在。 半日闲的茶最为香浓,满屋子都是茶香味。 她来了,纳兰瑾便给她斟好了茶,摆在一边,请她与之对坐。 江荨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临了,还端起了茶盏,品起了茶。 她这般不慌不忙的性子,倒是让纳兰瑾称奇。 一个小姑娘,竟也有此风骨。 “你不好奇我为何又改变主意了?”终是纳兰瑾没忍住,先开了口。 江荨不以为意,抿嘴轻笑,“你邀我来此,便是要告诉我原因。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多费口舌?” 回不回东苍,是他自己的事。 他不回去正好,她还懒得安排。 纳兰瑾语塞,他就不应该自讨没趣。 他分明知道这小姑娘不简单,可他就是想与她搭话。 即便是,被她无情嘲讽。 茶喝了一半,他却还没说原因,她的脸上明显不悦了。 纳兰瑾看在眼里,也就没再卖什么关子了。 “我同你说个秘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纳兰瑾拿秘密说事,他赌她会答应。 江荨微微挑眉,她就说为何纳兰瑾要特意约她出来喝茶,原来是因为这个。 “关于谁的秘密?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她没一口拒绝,也没迅速答应。 总得听听,他在打什么主意。 纳兰瑾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也没意外,相反他脸上多了一丝从容。 “张容易。”纳兰瑾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三个字来。 容王?容王马上都要被处斩了,他就是有秘密又如何? 她看了他一眼,她以为纳兰瑾是故意这么说的。 纳兰瑾轻笑,从她脸上的神色就能分辨出来,她在想些什么了。 “我猜你肯定以为,张容易在劫难逃了,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或许这事,还有巨大转机,你信吗?” 纳兰瑾语出惊人,足食让江荨惊讶不已。 “五皇子莫不是在说笑?谋逆乃是杀头的大罪,难不成五皇子以为,圣上还会顾念兄弟之情,对他网开一面不成?” 圣上可不是老爷子,帝王之心,不敢揣度。 纳兰瑾嗤笑,“江姑娘,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想知道为何,那可就得考虑我说的那个约定了。” 她既然想听,便得做出表示。 不得不说,纳兰瑾还是挺厉害的。 他故意将话只说一半,将她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江荨犹豫了。 想了一会儿,她便问了他一句,“你说的条件大概是指什么?” 他若是说,想要她暗中刺杀圣上,那她又该如何去做? 江荨很清醒,轻易就答应纳兰瑾的话,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事儿太亏,她得问清楚了。 纳兰瑾没怎么惊讶,她这么谨慎,才是正常反应。 “总归不会为难江姑娘,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他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倒是人畜无害。 他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拒绝,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江荨答应了他提起的这场交易。 见她答应,纳兰瑾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们北周国主自然不想放过张容易,可若是劫狱呢?”纳兰瑾摇头,他都说了,不能将这事儿简单化。 有人想让张容易死,却也有人想让他活。 不过,容王落败,是大势所趋。她想,应该不会有人敢劫他出狱。 她刚想反驳他,就被纳兰瑾抢了先,“你先别急,待我同你说个故事。” 江荨一听到故事两个字,她的直觉就告诉她此事非同小可了,她也表示洗耳恭听。 听了前半段,说的尽是东苍国君的风流韵事。 说是东苍国主在一次醉酒后,宠幸了皇后宫中的一个宫女。 皇后虽然妒忌,却也饶了她一命,处罚了那宫女后,便将她送去了冷宫当差。 没想到,那宫女竟然因此怀上了龙子。 怀胎数月,生下来了一个小皇子。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纳兰瑾将茶喝完,话锋一转,把后半段吐露了出来。 小皇子生下来后,生他的宫女便被皇后下令赐死了。 他是宫女所生,所以国主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在他身上做文章。 小皇子尚在襁褓时,便让人将他送去了敌国,占了一个同样被贬至封地的皇子身份。 同样的身份,差不多的境遇。 小皇子不知他的真实身份,长大之后,他便自然而然的用了捡来的身份,将深仇大恨揽在了自己身上。 不难猜到,他到底说的是谁。 江荨惊得合不拢嘴,也就是说,容王其实是东苍的皇子。 冒名顶替了真正的张容易十多年。 难怪,东苍会在容王身后推波助澜。 她原本以为是一场交易,可现在一想,分明就是东苍国主在帮他的儿子坐上那高位。 混迹在半日闲,江荨还是听过一些传闻的。 东苍的公主不少见,正儿八经的皇子却少之又少。 正统的太子,就只有一个。但太子难当大任,所以国主才将纳兰瑾从乞丐窝里找了出来。 容王虽然宫变失败,可他终究是东苍流落在外的皇子。 当初送他来东苍时,东苍朝廷中,还是有人知道此事的。 若是让容王就这样在北周被砍头,东苍皇室会被天下人笑话,连一个皇子都保不住。 所以,纳兰瑾才会说,这事儿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只怕是再过两日,这易京暗处,便是高手云集了。 “你将此事告诉我,是想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待察觉到易京异动,不管是她,还是皇家,都会倾力彻查。 而他将此事当作是一个秘密告诉了她,为的是什么,江荨也不糊涂。 纳兰瑾没反驳,便是默认。 他的确希望她不要再插手此事,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江荨站了起来,走了两步,随后停下,逼视着他的眼睛,“你是想放他回东苍!” 她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纳兰瑾会改变主意。 他根本就是想坐收渔利! 第285章 非她不娶 容王有勇有谋,上一世,他真的坐上了王位。 而这一世与之失之交臂的原因,究其本源,是多了她和谢宁这两个变数。 因为他们重生归来,改变了很多事,将原有的轨迹打乱了。 现在,东苍太子独大,纳兰瑾就算回去,也是无权无势。 而容王不一样,他被接回东苍,得知当年真相,心中必然会怀恨在心。 他不会甘心,更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争个你死我活,而他纳兰瑾,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回去,就能想得到他所求的东西。 又何乐而不为呢? 江荨眼睛微眯,语气也变了一些,“他是我北周罪人,当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你觉得,我凭什么答应你?” 前世,因为那所谓的秘密,谢宁成了天下人口中的佞臣,背负千古骂名,回想起这些,江荨心中的怒气难以平复。 若她什么也不做,她的良心难安! 纳兰瑾没想到她油盐不进,听了他的秘密,却还想多管闲事。 他的语气也不善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们便各凭本事,你想让他死在北周谢罪,而我想让他回东苍夺权,江姑娘,且看着吧,你会失望的。” 纳兰瑾神秘莫测的笑了笑,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 没再和他说下去,江荨冷笑着离开了。 她面色看起来不太好,两个丫头担心,却又不敢问。 突然,行驶得好好的马车,突然变换了路线,马车一通摇晃,差点又让她受了伤。 幸好马车里面还有桃叶和挽玉在,她没受伤。 这突然变道,绝对不是一时兴起。 她掀开车窗帘幕,才知道发生什么事。 是宜安公主和驸马进京了,前面有官府的开道,圣旨高举,不管身份如何,都得避让。 宜安公主勾结容王之事不算秘密了,街道两边的百姓便拿出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在她的马车上。 还有的,直接穿过了车窗的幕帘,扔了进去。 看得出来,百姓们的情绪还是很激动的。 江荨看了几眼后,便捏着鼻子放下了帘幕。 因为此事,江荨想起了沈芙。 便让长久快了些。 回到江家的时候,她去看沈芙,却发现来晚了,沈芙已经不见了。 她刚准备离开,又撞见了姗姗来迟的江凌。 他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是极为紧张的。 不想让哥哥为此事分心,江荨只好揽下了责任。 “荨儿会将沈芙姑娘完完整整带回来,哥哥不用着急。” 她的语气中带着沉稳,江凌听了,也不由自主的相信她。 “荨妹,这事儿非同小可,我担心你!”江凌是兄长,他没办法做到一点都不忧心。 江荨牵着他的手,安抚到:“哥哥,你忘了荨儿还有别的身份了?” 她是昌平郡主! 江荨这么一说,也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江凌想了想,便也放心了,乖乖回了自己的院子温书。 看似江荨一点也不着急,实则,她也在害怕。 她恍惚的模样,出卖了她。 “那小姐,现在应该怎么办?”挽玉待在她身边这么久,自然是了解她的。 “去岐王府!”江荨快速做了决定。 她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保下沈芙的,能在圣上面前说上话的,唯有她的义父岐王。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她内心并不想麻烦岐王。 刚回来一会儿,就又离开了。 永安郡主听下人回禀后,才悟出这其中的门道。 便让人去霁月轩将江凌请了来,作为母亲,她得问清楚儿子的想法。 母亲相请,江凌不敢耽搁,很快到了禹冬院。 “二少爷这边请。”他长得好,禹冬院的丫鬟个个都红着脸,俨然一副怀春少女模样。 江凌则是面无表情,跟着丫鬟进去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江凌规规矩矩同她见了礼。 只是在永安郡主的眼神看过来时,他不敢与之对视。 他在躲闪,只因心虚。 永安郡主半倚在椅子后的靠背上,一边摸着肚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温柔。 只是那眼神太过锐利,有些违和。 江凌吓出了冷汗,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才开口。 看了身旁的周嬷嬷一眼,“给少爷看坐吧。” 并未在厅中见他,她月份大了,也不愿挪位置,便在卧房见他。 横竖是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周嬷嬷赶紧寻了凳子,让江凌坐下了。 “凌哥儿如今也快十六了吧?”永安郡主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出来。 江凌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母亲记得不错。” “凌哥儿长大了,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永安郡主意有所指,睨了他一眼。 江凌头皮发麻,他便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 “儿子尚且还未想那么多,读书十余载,儿子尚未有功名在身,言谈此事,为之过早。” 不是随口说出来搪塞永安郡主的话,而是,江凌心里的想法。 他喜欢沈芙,也想娶她为妻,可在此之前,他要有所作为。 若是不然,他也没脸面和沈芙成婚。 永安郡主还以为他会顺水推舟说出他与那沈芙的事,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想的。 儿子是她生的,是真还是假,她分辨得出来。 只是,她并不满意沈芙做她的儿媳妇。 “你是二房嫡子,将来要娶的妻子,会是与你相配的姑娘,不应该是她,你明白母亲的意思吗?” 当断不断,只会徒增烦恼。 就算永安郡主松口,江二爷也不会同意他和沈芙在一起。 宜安公主的女儿,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郡主封号都没有的女子,不论怎么选,他都不会允许江凌肆意妄为,娶她为妻。 江凌变了脸色,目光却异常坚定。 “母亲,儿子心悦沈芙姑娘,早已对着苍天发过誓,此生非她不娶。她是无权无势,可儿子也不是得指着岳家攀升的无用之人!” 像林姨娘的哥哥那样,一辈子活在妻子的阴影下,能有什么作为? 对于身份,江凌不以为意。 他有凌云志,就不怕这些无用的虚名。 况且,沈芙不是空有美貌,她有所长,是和他灵魂共鸣之人。 听到江凌这番话,永安郡主还是很欣慰的。 他没有因为儿女情长就荒废学业,她便讨厌不起来沈芙。 她甚至有些动摇,儿子喜欢沈芙,甚至还发了誓,比起冰冷的利益,永安郡主更想看到儿子高兴。 第286章 按律当斩 “我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永安郡主开始赶人了。 她不能答应儿子,也不好说出让儿子失望的话。 江凌颔首,自然没有赖着不走的意思。 便带着随行小厮离开了禹冬院。 永安郡主望着儿子仿若青松的背影,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江荨到岐王府,正好就在门口碰上了清世子。 “我知道你是为了芙妹而来,我陪你一起进宫。”清世子接到宜安公主进京的消息时,就知道江荨回来了。 所以,他一直在门口等着她。 不敢耽搁,江荨便跟着清世子进了宫。 她虽贵为郡主,可皇宫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而清世子不一样。 有清世子随行,沈芙就还有救。 大殿上,宜安公主和驸马低着头跪在地上,宜安公主已经泪流满面了,站在两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几个王爷,太子殿下,以及徐丞相在内的大臣都在。 圣上坐高位,目光冷然的看着堂下的两人。 “宜安,你可知罪!”圣上先问罪宜安公主,那语气却不像是在问她,就像是已经在给她定罪了。 “陛下,宜安知罪!宜安不该听信长姐的蛊惑,帮张容易与那东苍勾结!宜安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宜安还是斗胆求陛下网开一面,饶我的阿芙一命!” 宜安公主痛哭流涕,她现在只想女儿好好活下去。 见宜安公主认罪,却没为他而求情,驸马也坐不住了。 “陛下!是公主指使臣串通容王的,陛下明鉴!我沈家在锦州无权无势,绝不敢生出谋逆之心啊陛下!” 都这时候了,什么夫妻情深都是屁话,大难临头各自飞,他想活命,自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宜安公主听罢,怒视着驸马,冷笑着,“好你个沈伯安,竟然如此贪生怕死,你算什么男人!你沈家无权无势?无权无势哈哈哈哈……整个锦州都快成为你沈家的后花园了,你还真有脸说出这种话!” 驸马这般没皮没脸,宜安公主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就当着众人的面互相揭短。 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没打起来。 “够了!都给朕住嘴!”不想听他们无谓的斗嘴,一气之下,圣上将桌上的砚台扔了下来。 砸在驸马沈伯安的衣摆上,吓得他浑身哆嗦,再也不敢说话了。 “宜安,你和驸马在锦州为虎作伥多年,闹得锦州百姓民不聊生这事,朕还没与你们二人算账!真是胆大妄为!还敢在朕面前提起锦州,沈伯安!你沈家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一拍案,宜安公主没什么反应,倒是把驸马都吓得不轻。 想反驳,可触及到圣上冷冽的眼神,他就不敢造次了。 他又看了宜安公主一眼,“霍乱我北周江山,你们两个都该死!” 说完,圣上的情绪太激动,一口气下不来。 把殿中人给吓了一跳,生怕圣上气出什么好歹来, “陛下切莫动怒,保重龙体要紧!”文公公忙安抚他。 手绢上,又是一滩黑血,幸好隔得远,他们看不到,只有文公公知道有多严重。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圣上才看向立在一边的岐王。 “皇兄以为,朕该如何处置他们二人?”圣上却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岐王。 岐王微微蹙眉,仔细想了一下才开口,“回陛下,宜安和驸马乃是犯了国法,如何处理此事还轮不到微臣来定论。” 岐王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宜安公主和驸马的生死无所谓,可沈芙那丫头是个好的,她又是个重情义的,他便什么看法也不能有。 “若朕非要皇兄论断呢?”圣上不依不饶。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圣上这是怎么回事?是和岐王闹翻了么? 岐王也诧异,圣上看他的眼神里,还有别的东西。 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岐王心惊,却还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再一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圣上轻笑,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转头问了惠王,“那二皇兄以为,该如何是好?” 岐王看了面相老实的惠王一眼,眼里满是探究。 惠王没有看他,而是处处在回避。 “回陛下,臣以为,宜安公主勾结容王谋逆一事罪无可恕,按我朝律法当即日问斩,以肃我皇室威严!” 说这话时,惠王像是换了一个人。 宜安公主一听,转过头看了惠王一眼。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惠王这个兄长,他分明是最老实的,可现在的他,却比她有史以来最害怕的岐王还要让她感到惊恐万分。 她倒是不怕死,可她怕的是这一切就是阴谋。 “既然是国法如此,那朕也只好下令了。诸位爱卿以为呢?可有异议?”圣上的神情严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算计。 再将已经决定好的事,问堂下的臣子,结果如何,不用去想。 高位之上那人,嘴角轻扬,“既如此,那便将宜安公主及驸马押入大牢,择日与容王一同问斩!” 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不是在决定两个活生生的人的生死。 “且慢!皇兄要处死宜安,宜安认了,可宜安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见一见我的阿芙,可以吗?”对于死刑,宜安公主很绝望。 可再绝望,她也是一个母亲。 当初以为胜券在握,所以才送沈芙进京,她是想利用女儿完成她和驸马的野心。 可她想的是,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沈芙与太子殿下被贬,但至少是没有生命之忧的。 如今闹成这个样子,沈芙不被牵连那是不可能的,在圣上的人来带他们进京之前,她没有听过一点风声。 她尚在锦州的两个儿子还小,圣上不会对两个小孩子下毒手,倒是不用担心,她就怕沈芙因为他们夫妻被牵连,早早的丧了命! 死到临头,她还能想起沈芙,倒也让岐王高看了她几眼。 她执意要见沈芙,圣上便凑近文公公耳语了几句。 文公公退下,从殿中出去了。 驸马还想闹,被圣上下令先打入大牢了。 等了一会儿,文公公就带着沈芙进了大殿。 沈芙看到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宜安公主,当即就绷不住眼泪了。 可她知分寸,还是忍着悲痛先给圣上行了跪拜礼,再逐次给几位王爷和大臣见了礼。 沈芙何时见过她高傲的母亲这种狼狈模样? 眼泪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 “阿芙!你没事,母亲就放心了!是母亲对不起你!” 第287章 连你一起斩了 她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她的女儿沈芙。 幡然悔悟又如何?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只有将这份愧疚带去地狱忏悔。 “阿芙,母亲犯了不可饶恕的错,现在母亲要去赎罪了……呜呜呜呜……我的阿芙,母亲不求得到你的原谅,只求你能好好活着!”哭腔中带着哽咽,宜安公主更多的是心疼,许久未见,她的阿芙瘦了很多,更加的弱不禁风了。 沈芙哭着摇头,和宜安公主抱在一起,“母亲,我从来都没怨过您!您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敬您,也爱您!” 即便宜安公主有再大的罪过,这会儿母女哭做一团的场景,也让殿中人为之动容。 沈芙不想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处以极刑,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跪在地上为她求情。 “陛下!母亲她知错了啊!求陛下开恩,饶她一命吧!” 沈芙不停磕头,头都磕破了,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岐王虽然心疼沈芙这个孩子,这时却不能有所动作。 只能见机行事了,他家那个臭小子把沈芙当做亲妹子,他自然也不会看着她随宜安公主去死。 她鲜血淋漓的额头暴露在众人眼前,他们实在不忍看下去了。 圣上皱眉,赶紧让文公公下去制止了如此固执的沈芙。 “大胆!你可知你母亲所犯何罪?她要谋朕的江山!朕若真放了她,那天下人又该如何看朕?朕是念你心性纯良,才饶你不死,小心朕连你一起斩了!” 一通呵斥,即便是殿中侍候的宫女太监也吓得直哆嗦。 沈芙却凄惨一笑,“那陛下将我也斩了吧。”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自由?沈芙心如死灰,她只想跟着母亲宜安公主共赴黄泉。她活不下去了! “阿芙!你在说什么胡话!”宜安公主只怕圣上当真,她死还是活都无所谓,可她的阿芙必须好好活着! “母亲,我意已决,既然没有回转的余地,那我陪您一起下地狱!”沈芙不怕死,她怕的是孤独。 她是母亲精心培养出来的锦州仙子,母亲说,以她的姿色,将来一定能成为人上人。 她不喜欢,却要拼命扮演好这个角色,因为,那是母亲希望的。 她的母亲,宜安公主,是北周最有才华的公主。 沈芙心中最崇敬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母亲。 母亲选择了一条死路,她也活不了了。 岐王皱眉,沈芙这孩子的眼神坚定,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和宜安公主共进退了。 圣上拍了桌案,“既然你成心求死,那你便和你母亲一起为我北周皇室谢罪!来人,将她们带下去!” 岐王正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是何人如此大胆惹皇叔动怒?”幸亏清世子和江荨及时赶到。 清世子言笑晏晏,人还没出现,声音倒是快了一步。 话音刚落,清世子便以一袭红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紧随其后的是江荨和脸上冒冷汗的侍卫。 “禀陛下,清世子和昌平郡主非要闯进来,属下……属下拦不住!请陛下降罪!” 侍卫先跪地请罪了。 没拦住他们,便是失职,这是毋庸置疑的。 圣上睨了江荨和清世子一眼,目光才落到了认真请罪的侍卫身上。 “你真以为你能拦得住他?下去吧。”没有降罪,侍卫松了一口气。 这俩小祖宗,他们做侍卫的,是真惹不起。 江荨和清世子齐声给圣上行了大礼。 又一同给几位王爷问了安,还得了两句夸赞的话。 江荨是来救沈芙的,便退到了沈芙身边。 “沈芙姑娘,你若是不想害死宜安公主,便过来些。”江荨的声音很小,只有沈芙和宜安公主能听到。 听她这么一说,沈芙眼中闪过光,没有犹豫,和江荨站在了一块儿。 “郁儿若是来求情的,便退下吧。朕已经应允你将她带走,你若还不知足,那朕也只有收回成命了!” 圣上一看他们俩,便知道他们是来因何而来的。 他宠张清郁是一回事,却不会事事都依他所想。 清世子笑容不变,“皇叔所言极是,是郁儿不知好歹了。不过,郁儿今儿来此,还真不是为宜安姑姑求情的。” 众人也诧异得很,清世子来此若不是为了求情,那他来干什么? 难不成还是来看戏的? 还有那昌平郡主,无缘无故进宫,只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圣上也笑了笑,“哦?那郁儿倒是说说看,你这孩子来这里所为何事?” 清世子站到了大殿正中央,指着宜安公主,义正言辞的骂了她几句。 “宜安姑姑的确罪该万死!可皇叔难道不觉得就这么处死她太过简单了吗?”清世子的脸上,满是讨人厌的阴翳。 他的眼神让众人不寒而栗,一个纨绔子弟,竟也有如此气魄,他们莫名还有些害怕。 沈芙因为有江荨在一旁,暗中给她做小动作,所以她的反应并没有很过激。 在一旁配合着清世子,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那你说应当如何处置?”也不知是不是圣上被他所说的话提起了兴趣,把这事又抛给了清世子。 “皇叔,依郁儿之见,就这样处死宜安姑姑,不如让她去给皇祖母守陵。” 守陵的日子最是清苦,不仅没有了锦衣玉食,而且每天都会在忏悔中度过。 她再也出不去,这是属于活着的痛苦。 唯一不同的是,守陵能保住宜安公主的一条命! 所以,在无路可走的境况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圣上的指节敲击在桌案上,他在思考可行性。 这时,惠王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宜安她犯的乃是谋逆的大罪,如何能让宜安平白污了太后陵墓?” 他的意思,便是想处死宜安公主,且没有任何商量。 建议是自己儿子提的,被惠王反驳了,岐王自然不会再看戏。 他也拱手站了出来,“陛下,臣倒是觉得郁儿所言有理。与其给她一个痛快,不如让她日日经受折磨?” 什么都不如心理的折磨更加令人恐惧。 一辈子的光阴都耗在太后陵墓上,宜安公主未来的日子,不会太过安生。 “三皇弟你们父子俩一唱一和的,倒也真是为宜安操碎了心!”惠王的语气阴阳怪气的,暗指岐王和宜安公主是一伙的,宜安公主又是容王党,拐着弯在说岐王的不是。 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岐王显露这种态度。 果然,那人还是坐不住了么? 第288章 阻止不了 岐王也不是吃素的,回怼了一顿,“二皇兄口口声声说要重肃皇室威严,可皇兄自己心里最清楚,处斩一个宜安公主,并没有多大作用。皇兄如此咄咄逼人,算是在公报私仇么?” 宜安公主所犯之错,与温阳公主不同,宜安公主至多算是一颗棋子。 惠王听到此话,不禁又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看向宜安公主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阴狠。 当初原本要嫁给沈伯安的人,是他惠王爱女玉雪郡主。 他之所以属意沈伯安,便是看中了沈家在锦州的权势,当时沈伯安的父亲在锦州任知府,身份也还说得过去。 原本沈家都选好日子上门提亲了,可谁知,沈伯安在四方书院读书时,喜欢上了宜安公主。 宜安公主当时并不知沈家和惠王欲结亲之事,沈伯安向她表明了心意后,她便去求了先皇赐婚。 在沈家上惠王府提亲之前,让沈伯安成了她宜安公主的驸马爷。 有了这一茬,惠王自然也歇了心思,总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与那沈伯安为妾。 他是没了心思,可玉雪郡主偏偏是个死心眼,她认定了沈伯安就是她的未婚夫婿,结果被自己的皇姑姑截胡,有多悲伤可想而知。 因为放不下心中的执念,她便私下去找了宜安公主,意思是愿意和她共侍一夫,只要能嫁给沈伯安。 宜安公主生来骄傲,又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怎会允许这种荒唐事发生在她的身上。 便动了些小心思,在惠王妃带玉雪郡主上香祈福的时候,安排了人假扮山贼吓唬她,为的是让她断了对沈伯安的念头。 可谁知,那日竟然真的出现了山贼,将她掳了去,污了她的清白。 将她带回惠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此事惹怒了向来老实的惠王,他暗中查探了一番,便误以为那些山贼是宜安公主安排的。 只是,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他定不了宜安公主的罪。 后来,在先皇驾崩后,宜安公主便随驸马沈伯安去了锦州,离得远了,惠王也拿她没办法。 而宜安公主一直是对惠王怀有愧疚之心的,虽然玉雪郡主的死和她没多大关系,可她却不敢面对惠王这个皇兄。 她也不知道,惠王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一经岐王提醒,她才惊觉,或许是她太天真了。 惠王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是眼神触及到狼狈的宜安公主时,冰冷万分。 清世子也笑,“二皇叔说笑了,清郁也是北周子民,怎会有什么偏袒之心?只不过清郁觉得,比起处斩,让宜安姑姑去守太后陵墓要更加好一些罢了。” 清世子的笑人畜无害,却也让人毛骨悚然,小霸王怎会如此纯良?只怕是又憋着坏吧! 一直没说话的太子殿下,也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以为清世子的提议甚好。皇祖母的陵墓无人打理终归是不合规矩。宜安姑姑若是去给皇祖母守陵,终其一生不得离开,也算是谢罪了!” 太子殿下都进来掺合一脚了。 圣上又看向几位大臣,他们稍微权衡了一下,回答都是赞同清世子所言。 圣上嘴角扬起一抹晦暗莫测的笑容,便同意了。 驸马沈伯安即日处斩,而宜安公主被发配至太后陵墓,不得踏出陵墓半步! 也不许任何人前去探视,后面这一条,是圣上加的。 这个结果或许不是最好的,却是能让沈芙安心的。 她的母亲,终于还是活下来了。 宜安公主自己对这个决定也没有怨言,她愿意去守陵,顺便忏悔她所犯下的过错。 带沈芙出了皇宫,他们三人回头看了一眼高筑的宫墙,目光幽暗。 “谢谢你们。”沈芙真的很感激他们二人。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帮了她。 江荨抿嘴,她也只是随清世子走了一趟,是他出的力。 她本来有好几次都想插话,可清世子没让她开口,江荨知道,他是在保护她。 她和沈芙一样幸运,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姑父他……芙妹,对不起,我只能保一人。”清世子看着她眉间的忧伤,很愧疚,让他更愧疚的是,当初没能让沈伯安迷途知返。 他怕沈芙会伤心。 沈芙却摇了摇头,“他本就该死!清郁哥哥你不用自责,我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我巴不得他早些去死!” 说这话的时候,沈芙脸上的表情都阴翳了不少。 她咬着牙,眼中有愤恨。 她并未说假话,其实方才她一直在大殿外候着。 她进宫后,便被宫人带了过去。 她的好父亲说了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若问她心里最厌恶的人谁,沈芙一定毫不犹豫的会说出她父亲大人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便从来没有更改过。 江荨和清世子对视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气。 沈伯安罪孽深重,若沈芙在意,他们还真不好半这事儿。 江荨和清世子同行,有话要说,便让长久先送沈芙回去了。 江荨把从纳兰瑾那儿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清世子。 她想听听清世子是怎么看的。 “若此事为真,以我们的能力,根本阻止不了。”清世子凝眉,容王的身世让他也吃了一惊。 他倒是不怀疑纳兰瑾话的真假,既然他敢说出口,那便不会是唬人的。 江荨没想到,此事竟如此棘手,难怪纳兰瑾那么信心满满。 她又问,“若是陛下亲自部署呢?” 有武艺高强的谢离在,还没有胜算吗? 在邱神医的治疗下,谢离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没有以前灵活了,可他的实力还是让人不容小觑的。 清世子想起那日在母妃房门外听到的秘密,自然而然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或许谢离能守住一个张容易,可现在他反倒是不想让张容易就这么死了。 今日在大殿之上,他能感觉到有反常之处,只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还并未参透。 不过,放走张容易,要比杀死他更让清世子安心。 他总觉得山雨欲来,每走一步,都得小心谨慎,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圈套中,万劫不复。 他没说原因,江荨便没问。 不止是清世子,江荨也觉得今日大殿上的气氛怪怪的。 现在,她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了。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江荨眼睛微眯,出了神。 将她送了回去,清世子便离开了。 她也没忘嘱咐清世子派人看紧太后陵墓一事,只怕会有人在暗中动手脚。 第289章 紫云来了 就这样放容王回东苍,江荨还是心有不甘的。 可她不能只想着自己,她还是岐王义女。 为了顾全大局,她也只好装聋作哑了。 因为春闱的缘故,就将处斩容王的日子延后了。 江荨期待着哥哥在春闱上大放异彩。 “小姐小姐!有天大的好消息!”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挽玉那丫头就跑过来摧残她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无辜的看着眼前明显过度兴奋的挽玉。 “小姐,江旭少爷和紫云小姐来了!” “真的?你不是哄我开心的?” 挽玉掩着唇轻点头,看着她家小姐从没反应到反应过激的小表情,觉得有意思极了。 紫云来了?江荨一听到这个消息,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连衣服都不换就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幸好挽玉赶紧拉住了她,“我的好小姐,你真打算衣衫不整的出去见紫云小姐吗?先让奴婢给你梳妆打扮一下吧。” 江荨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赶紧乖乖坐下来让挽玉帮忙梳妆了。 “小姐无需着急,他们刚到易京,老爷和夫人自会招待他们的,在云州时,便是二老爷处处维护着小姐,夫人啊一定不会怠慢他们的。” 挽玉这丫头,说起大道理来那是一套又一套的。 不过啊,这说得还挺对。 江荨倒不是担心府上的人会轻曼了他们,就是分别太久了,甚是想念。 知道她着急,挽玉就没弄那么繁杂。 收拾妥当,江荨就带着两个丫头赶去了前院。 刚到门外,就听见紫云的吴侬软语,让她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厅中人很多,不止是他们二房,连氏带着女儿和二姨小冯氏也过来了。 紫云这边倒不是只有他们兄妹两人,还有她的小庶弟也跟来了。 触及到江荨的目光时,他还躲闪了一下。 江荨以为他是害羞,也没有在意。 “阿哥,阿姐!荨儿早前就盼着你们能来易京,没想到这么快就灵验了!” 看到他们,江荨是真的很兴奋,行过礼后便和紫云坐到了一块儿。 她性子跳脱,也没人会说什么,最多只会感叹一句她们姐妹情深。 紫云也很高兴,她把江荨打量了一圈后,有些心疼,“阿妹,你瘦了许多。” 在云州时,江荨还是个小胖妞,与现在的她,确实是瘦了。 江荨哭笑不得,他们怎么都这么关心她的胖瘦,难道不是女孩子瘦一点好看些么? 趁着江二爷问话江旭的时候,江荨和紫云就在下面说着小话。 就是可惜,姐姐江妍在连氏身边规矩坐着,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像江荨这样。 江旭进京参加春闱的,去年秋天,他就中了乡试,正好,今年来试试水。 要是不行,就再等三年,他的性子还挺豁达的。 至于为何带着紫云,那是他父亲的意思。 紫云已经及笄了,带她来易京,便是想让易京这边帮她寻个好亲事。 刚好,紫云也是心心念念着上云州看江荨这个阿妹。 而随他同行的庶弟,是江旭自个儿的意思。 庶弟名叫江恪,他有病,大抵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在云州看诊后,都说他活不过十岁。 好歹他也是自己的弟弟,江旭不忍心看他丧命,就想着带他来易京看看。 说不定易京的名医能治好他的病。 江荨多看了江恪几眼,他的眼珠黢黑,就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前世的记忆中,他的确是没活过十岁,在她刚到云州不久,他就因为贪玩,掉下来江中,尸骨无存。 这一世,他来了易京,不知道会有什么造化。 江旭还要温书,江二爷就让他去江凌的院子住了,连同江恪一起。 江荨自告奋勇让紫云随她去了,江二爷自不会驳了她的意。 长辈散了,江妍才迈着莲步走了过来。 “紫云姐姐,许久没见,你又漂亮了许多。”能得到江妍恭维的人,少之甚少。 紫云羞得两颊脸红,她来了易京,虽然感叹易京的繁华,却也有一些拘谨。 生怕连这易京的俾子都会笑话她。 江荨亲切的挽住了她的手臂,“阿姐,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和江妍都有很多话想说,也正好,让府中的这些个丫鬟婆子长长眼,免得他们不长眼睛。 紫云看着府上的恢弘,惊得合不拢嘴,她原以为云州大伯家就很气派了。 谁知,到了易京她才知道,什么叫格局。 逛了一圈,来往的丫鬟都对这个新来的表小姐有了印象。 有两位小姐百般相护,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找了处闲亭,三人聚在一块儿说了一会儿话。 “阿妹,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同我说那些话,我也不会有机会奔赴易京与你相聚。” 她以前从来不敢向父亲表露自己的心思,可自从江荨去了云州后,她也敢大着胆子和自己父亲说笑了。 江荨微微一笑,“阿姐无需说这些,你能开心,荨儿也开心。” 只要紫云不重蹈前世覆辙,就是值得的。 紫云还给她们姐妹带了小玩意,礼轻情意重,江妍和她都挺喜欢的。 见她们是真喜欢,紫云也松了一口气。 江妍邀请她空了就去东院找自己说话,紫云应下了,三人就分开了。 带着紫云回了蘅芜院,江荨就让挽玉将这院中的丫头都召集在了一起。 “阿姐,你挑两个合眼缘的丫头吧。” 身为主子,自然不能没有人伺候,江荨让她们过来,没让管家重新招人便是抬举她们了。 紫云有些怯场,她在云州可没什么丫鬟伺候。 来了易京,江荨却冷不丁的要给她配两个丫头,让她受宠若惊。 不过,江荨给她打了气,她也不想在丫鬟面前表现得太过乡土。 就在她们中间挑了两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丫头。 被选中的两个丫头,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微微有些失落。 “你们俩若是将表小姐伺候得好了,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若是你们不知所谓,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蘅芜院的规矩!” 训斥丫鬟的江荨丝毫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紫云很崇拜她。 此话一出,两个丫鬟赶紧跪在了紫云面前表衷心。 紫云学不来江荨那一套,便让她们起来了。 一听蘅芜院需要补丫头进来,府中的丫鬟都沸腾了。 变着法的给管家塞银子,就想着这份肥差能落到她们身上。 谁知,江荨不按套路出牌,竟然直接让管家重新带了一批丫头进府,没想给她们机会。 最大的赢家反而成了管家。 第290章 傲娇如许锦荣 因为紫云进京,所以江荨特地约许锦荣带着三公主一起去踏青。 她答应过三公主,要带她出去玩,这个机会正好。 当然,她也没忘叫上徐墨涵和孙妙珠。 永安郡主便让周嬷嬷帮她准备一些东西,她毕竟是小姑娘,想不到那么远。 “小姐不邀请世子么?”邀约都送出去了,却没有给清世子的,挽玉想不明白。 “他若是想来不用我请。”江荨若有所思,不是她故意漏了清世子,而是她知道,清世子不会来。 那日从皇宫回来后,她想了一宿,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 这掺杂其中的故事,只怕是比起戏文里说的还要复杂。 现如今清世子可腾不出空来。 翌日一早,江荨便被两个丫头捞了起来。 紫云本就期待,所以早早的就起来了。 等她们俩收拾妥当后,江妍和沈芙也过来与她们会和了。 幸好马车够大,她们姐妹几个坐下也不显得拥挤。 “二小姐,先去行宫吗?” 长久问了一句。 江荨想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三公主和许锦荣不太对付,或许三公主不愿意随她一起出来。 赶了两条街,紫云的眼里的惊讶就没停过。 “荨妹,易京可真大!”这是紫云的第一感受了。 难怪人人都想来易京。 易京的繁华,容易让人迷醉其中。 好在,紫云比较纯粹,若让她选,她还是会选云州。 以往她出门都是靠摆渡,来了易京却离不开马车,奔走几条街,甚至连一条河都看不见。 到了行宫,许锦荣已经在门口等了。 果然,如江荨所料,只有许锦荣一个人在大门口。 “锦荣,珺儿怎么没来?”江荨先下了马车,看着臭着一张脸的许锦荣。 许锦荣翻了个白眼,“你明知道那丫头和我不对付,你还让我带她一起走,你这不是存心难为我吗?” 许锦荣也很无奈,本来想到出去踏青她心情还是不错的,可张玉珺那个傻姑娘就是不信她,也是让许锦荣头疼不已了。 江荨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平时就喜欢凶她的?她不是不信你,是害怕你。” 许锦荣心直口快,也不喜欢麻烦,她没耐心和三公主打好关系,那就只有自讨没趣了。 许锦荣撇嘴,“得了吧,她就一小没良心的,我主动示好给她绣了一块手帕,她却转头扔给了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狗,你自己说,换你你能受这气吗?” 一想到这件事,许锦荣就来气。 虽然只是一块手帕,可好歹是她一针一线绣的,谁知张玉珺不领情。 江荨失笑,“你跟三公主计较什么?说不定她还感谢你给她的小狗送的这块手帕呢。” 三公主心智不成熟,在她心里就是小狗这种有生命的更重要,而许锦荣恰好送了一块她用不上的手帕。 “你少哄我开心了。那我再好好想想,再送她什么东西好。是写首诗呢?还是为她抚一曲好呢?” 许锦荣嘟囔着,思绪已经飘远了。 江荨赶紧打住她,“你送这些,不如送些吃的来得实际。好了先不说了,我去请她出来。” 贵为公主,自然不会缺衣少食。 至于她说的什么吟诗作对,三公主又不懂这些,送了也是自找没趣。 于是,又难倒了许锦荣。 江妍和紫云也下了马车。 “见过锦荣郡主。”剩下的三人齐声道。 江妍早就在马车上给紫云说了许锦荣的身份。 这会儿倒是没表现出拘谨,她看起来和易京的闺秀没什么分别。 许锦荣也没在意多了个紫云,因为沈芙在,她心里还是有些许别扭的。 三公主坐在秋千上,情绪有些低落。 “昌平郡主,刚刚锦荣郡主来了后,我家公主就成这样了。奴婢们怎么劝,也没用。” 宫女的语气虽然无辜,可她一听就知道想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了。 江荨睨了她一眼,“公主与锦荣郡主姐妹情深,若是再自作聪明,你便不用再待在公主身边了。” 宫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闭嘴了。 没理这些宫女,江荨上前去和三公主打招呼了。 三公主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很快又低下头了。 还有些委屈的意味。 江荨就绕到她身后,什么也不说,帮她轻轻推起了秋千。 没一会儿,三公主又喜笑颜开了。 她高兴了,江荨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珺儿,我不是说过要带你出去玩吗,我们现在就出发好不好?”她轻声哄着三公主。 三公主本来想点头的,可想到许锦荣也去,她就又撅起了小嘴。 “珺儿才不要和锦荣一起去。” 江荨扶额,许锦荣这是把三公主得罪的有多狠? 于是又问她,“那珺儿为什么不想和锦荣一起去啊?” 江荨无奈做起了调解人。 三公主想了一下,开口,“锦荣表姐不喜欢狗狗,珺儿不想和她玩。” 听到她这么认真的解释,江荨差点笑出声。 原来,三公主在意的是许锦荣对那只狗的态度。 或许许锦荣因为太气愤,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所以,三公主就觉得许锦荣是个坏丫头。 当然,还离不开她身边这个宫女添油加醋的原因。 “珺儿是不是误会锦荣了?她刚刚还跟我说,怕狗狗冷,要送狗狗一条小被子,怎么会不喜欢狗狗呢?” 正好许锦荣不知道送什么东西好,那就费些时间做条小被子吧。 江荨眼睛都没眨,就好像说的是真的一样。 三公主动摇了,“真的吗?可是刚刚锦荣表姐来,还骂狗狗了,说它是只傻狗……” 三公主又想起了许锦荣骂她傻子,委屈劲又上来了。 江荨暗中摸了一把辛酸泪,她严重怀疑,就许锦荣那臭脾气,这俩人真能和睦相处么? 听三公主的语气,看来许锦荣每次来,都弄巧成拙了。 也真是难为许锦荣了…… 不过,江荨哄小孩子的本领还是不错的,三言两语就将三公主哄好了。 牵着她的手一起出去了。 后面一众宫女想跟着,直接被江荨一个眼神给镇住了,她们就不敢再过来了。 没那么多尾巴跟着,三公主都要活泼一些。 出去的时候,原本正在发呆的许锦荣,看到三公主时,摆出了一副标准的臭脸。 三公主自然而然就看向了江荨。 江荨微笑着给许锦荣递了一个眼神,许锦荣翻了个白眼,才不情不愿的过来拉她的手了。 “珺儿,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玩吗?”许锦荣突然发出一种很造作的声音,又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和善其实略微狰狞的微笑来,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三公主。 众人听了表示这不是她们认识的许锦荣。 第291章 嫁给荨儿做娘子 三公主还以为她要吃了自己,赶紧躲到江荨身后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江荨看着这好笑的一幕,真是哭笑不得。 “行了锦荣,墨涵和妙珠还在城门口等我们呢,我们得去找他们会和了。” 孙府和丞相府在一条街,隔行宫这边还是有些远的,江荨就干脆让她们在城门口等着了。 许锦荣自然是没话说。 因为三公主不愿意单独和许锦荣一个马车,江荨也就上了给三公主准备的马车。 有她在,她们这俩冤家,应该就不会打起来了。 很快就到了城门口,徐墨涵和孙妙珠果然就站在显眼的地方等着了。 只是,比她预想的要多了一个人。 徐墨涵她哥哥也在。 江荨组织这次踏青的人,自然得露面的。 不过,她还没开口,徐墨涵倒先开口了,“江荨,我哥他也想来凑这个热闹,正好他这些天闷在书房温书把人都憋傻了,我就让他跟着一起来了,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徐墨涵底气不足,毕竟是和她答应的有所出入。 而且,她也没说实话。 江荨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就知道这其中别有故事了。 不过他来都来了,也不可能再赶他走。 她同徐墨白点了点头,便让他们兄妹和孙妙珠也上了马车。 徐墨白是男人,他们徐家兄妹自己有马车,自然不会跟这些姑娘家一起挤。 孙妙珠一个人,江荨便让她去和江妍她们三人一起了。 江家的马车够大,四个人自然能坐下。 一行人就这样出了城。 姑娘们都挺好奇的,江荨神神叨叨只说出去玩,却没有说去哪里。 她们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江荨,你哥打算什么时候娶沈芙进门?”许锦荣很八卦。 闲着无聊,就问起了这事。 江荨努嘴,成亲?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沈芙和他现在倒是心意相通,可老爷子和江二爷那关可难得很。 娶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进门,能捞到什么好处? 倒不是说老爷子嫌贫爱富,只不过,身在世家本就左右不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更别说是身为二房长子的江凌了。 江荨可以救沈芙,但是能不能把沈芙娶进门,那是哥哥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她也并不打算插手。 “你问这么多作甚?难不成你还舍不得沈芙姑娘嫁人?” 江荨打趣着她。 许锦荣这姑娘就是喜欢嘴硬,她分明是把沈芙当做亲人了,却不愿意承认。 那副极为高傲的模样,让江荨都忍不住想打她。 一听她这么说,许锦荣果然瘪嘴否认了,“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就看她可怜罢了!你哥哥早点把她娶了,她也能有个安稳的家。” 江荨轻笑,许锦荣还是很关心沈芙这个表姐的,只不过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关心罢了。 听她们说什么嫁人成亲的,三公主睁着大眼睛,还有些迷糊。 “荨儿,什么是嫁人啊?” 江荨扶额,得,三公主三千问又来了。 江荨还没说话,许锦荣先翻了个白眼,“你问这么多有什么用?又没人想娶你。” 许锦荣话音刚落,三公主就哭了起来。 不顾形象的抽泣着,把满腹的委屈写在了脸上。 江荨瞪了许锦荣一眼,才安抚三公主,“珺儿别哭,你这么善良可爱,肯定会有人娶你的,不过珺儿现在还小,等珺儿长大了,你母后就会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照顾珺儿,疼爱珺儿的。” 三公主只比江妍小一点,算下来,再有两年,也要及笄了。 那时候,三公主的婚事只怕是太子殿下要操碎心了。 许锦荣见她哭了,也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重了。 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在一旁看着江荨安抚三公主。 谁知三公主语出惊人,直言,“那珺儿可以嫁给荨儿做娘子吗?”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很认真的看着江荨。 许锦荣瞬间破功,捂着肚子大笑,眼眶里都笑出泪花了。 “我就说她是个傻子吧,你非要跟一个傻子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这不是对牛弹琴吗?” 江荨又赏了她一个眼刀。 被骂傻子了,三公主撅着嘴很不开心。 “不可以吗?荨儿会陪我玩,还会保护我,我想嫁给荨儿做娘子!” 三公主被笑话了,却反而更坚定。 除了她的太子哥哥,还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连生她的皇后都没有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过话。 三公主虽然心智不成熟,可她知道,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所以嫁给江荨这话,并不是随口一说。 而是她已经对江荨产生了依赖。 江荨轻言细语的替她解释到,“这成亲呢,得是两个相爱的人才能成的,唔……我就和你太子哥哥一样,你喜欢我,是因为珺儿把我当成了家人,你说是不是啊?” 三公主心智和小孩子一般无二,还得看她听不听得懂。 说完,三公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江荨也就放心了,她要真不早些说清楚,待三公主及笄,给她选夫婿的时候,她再语出惊人,到时候皇后娘娘就该找自己喝茶了。 许锦荣已经笑傻了。 前面有陆晴探路,一路上也没出现什么意外。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行人跟着江荨下了马车。 看着眼前的大好风光,众人忍不住咋舌。 易京之地,最缺的便是宽阔的大河,城内除了那条附庸风雅的建的小湖泊外,可看不到这里的美景。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大河,与易京城的湖相比,城内的更像是水渠。 此处不仅有湖光水色的宜人水景,身后便是桃林。 在易京城看到的桃色,哪里比得上这里的壮阔? 一眼望去,全是柔嫩的粉色,就连天边好似也染成了淡粉色。 “江荨,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众人忍不住惊叹,此景只应天上有,没想到在人间也能看到此等美景,他们也不虚此生了。 江妍去过云州,倒是没像他们那样,不过,来了这里,她仿佛又回到了云州一样。 江荨眉尖轻挑,“这是秘密。” 的确也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前世,知道她喜欢云州,所以谢宁便买下了这里,种了这么多的桃花。 谢宁临走时告诉过她,这一世,他早早的就种好了桃花,待到桃花盛开的第五个年头,他就回来了。 届时,他们便在这无边的桃林重逢。 他要这盛世繁花,为她一人而绽放! 第292章 闹掰了 她不说缘由,众人也没多嘴问。 江荨的目的是介绍紫云给众人认识,她可没忘。 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他们也很好奇,这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姑娘到底是谁。 “她叫江紫云,是我表姐。”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就看紫云自己发挥了。 在场的都是世家的公子小姐的,还有皇家公主和郡主,也亏得江妍早早的给她恶补了一下易京的礼仪。 她虽然比在场的姑娘都大,可这身份有别,她也不敢托大。 老老实实的和她们打了招呼,到三公主和许锦荣这边,还欲行大礼。 许锦荣抢在她之前制止了她屈膝的动作。 “你是江荨的表姐,便不必如此多礼。” 三公主不懂,就盯着她们傻笑。 得知紫云是从云州来的,姑娘们都觉得很新奇,而且紫云面相温和,有云州女儿的那种独特的温柔气质,与易京小姐天生的贵气有很大差别。 她们不由自主的就很喜欢紫云。 连许锦荣也是一口一个紫云姐姐的叫着。 这么多漂亮姑娘围着她,紫云脸都红了。 江荨和江妍相视一笑,紫云果然没让她们失望。 有紫云这个云州姑娘在,这次出游就有意思多了。 河上就有乌篷船,几个姑娘都想体验一下自己划船是什么感觉。 便拉着紫云去划水了。 比起玩水,江荨更想看这桃林芳菲。 徐墨白也没跟着姑娘家去凑热闹,便跟着江荨在赏桃花。 “徐公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跟着女孩子出来游玩,自然不会是像徐墨涵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放松。 他又一直跟着自己,如果不是有话想说,便不会如此了。 徐墨白微微诧异,却也没觉得奇怪。 她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早就看出来了。 这样一想,他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你在诗会上写的那首诗,真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从诗中听出了一段故事,很好奇你一个小姑娘,为何会写出那样悲壮的一首诗来。” 怕她误会,徐墨白还特意解释了一下。 江荨也猜到是与诗有关。 都说丞相的儿子是个书呆子,而且还极其喜欢钻牛角尖。 他若是对一件事很迷惑,便会想方设法的弄明白。 知道他没有恶意,江荨对着他微微一笑,“诚如你所说,我的诗中确有故事,不过那故事如何,不便与外人说,徐公子见谅。” 他懂诗,诗的深层含义瞒不住他。 江荨并没有否认。 徐墨白一听,也没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 人人都有秘密,他好奇的是诗,而不是别人藏起来的秘密。 “无妨。江姑娘,你那首诗可有题首?” 若是一首诗没有题首,那便难免有所遗憾。 徐墨白自诩文人,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 江荨摇头,她并未想出题首。 徐墨白略微想了一下,便脱口而出,“江姑娘若是不嫌弃,便让小生填一个题首如何?” 他很欣赏这首诗,抄录的次数不下百遍。 若是没有题首而终,就太可惜了。 他虽没有大才,却也是有资格替江荨这首诗填题首的。 他能有此雅兴,江荨自然不会拒绝。 徐墨白很是激动,恨不得立刻跑回去拿笔想出适合的题首。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一会儿。 那边却传开了姑娘们的惊呼声。 “不好了!三公主掉水里了!” “郡主!郡主不要啊!” 江荨和徐墨白一听,也顾不上这无边春色了,赶紧跑过去看情况了。 陆晴一听呼救,早就跑过去救人了。 乌篷船靠岸,几个姑娘被吓得直打哆嗦。 难怪世人总说水是最不近人情的,看来果真如此。 陆晴已经把落水的三公主和许锦荣捞了起来。 听她们呼救的顺序,应是三公主先落水,而许锦荣后掉下去。 可先醒来的,却是三公主。 许锦荣喉咙里呛了不少水,虽然陆晴做了一些补救,不过许锦荣却仍没有醒来的征兆。 三公主睁开眼睛,看到江荨就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她环顾了一周,最后在地上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许锦荣。 她泪流满面,怎么也止不住脸上的难过之情。 “荨儿,锦荣她,锦荣她会不会死啊呜呜呜呜……” 她一哭,顿时就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了。 三公主醒过来了,陆晴就把精力都放在了许锦荣身上。 江荨轻抚她的后背,示意她无需着急。 有陆晴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几个姑娘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既愧疚,也有别的情绪。 特别是沈芙和孙妙珠这两人。 沈芙是真愧疚,不止是许锦荣把她当姐姐了,她也把许锦荣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 现在许锦荣这个样子了,她别提有多难过了。 而孙妙珠,在看沈芙的时候,总有一种微微的排斥感。 江荨皱眉,孙妙珠似乎变了许多。 “墨涵,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她们都低着头不敢开口说话,江荨便问了徐墨涵刚刚发生了何事。 徐墨涵和自己的关系最好,她也没必要撒谎。 看了众人一眼,徐墨涵轻叹,“刚刚在船上,锦荣郡主和孙小姐辩了几句嘴……还,还大打出手,三公主没站稳,就掉了下去。” 其实徐墨涵也没弄明白,她们俩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大吵大闹,明明好好的,谁知她们会突然发疯。 听罢,沈芙将头埋得更低了。 徐墨涵不清楚,可江妍却是个明眼人。 她在江荨耳边道出了真相。 听完,江荨的头都要炸开了。 她瞬间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孙妙珠了。 江妍把刚刚发生的事,原模原样的告诉了江荨。 事情的起因是孙妙珠暗讽沈芙是只无家可归的小燕子。 这父亲都死了,她却还有心情出来游玩。 她字字珠玑,光是听那几个字,都让人感觉到无比头疼。 还说她如今没名没分住在江家,平白惹人笑话。 被讥讽的是自己的表姐,许锦荣又怎能忍? 更何况,她们都不知道孙妙珠为何会对沈芙有这么大的敌意。 在马车上,孙妙珠其实还说了更难听的话,只不过,她们不知道罢了。 那些话也就是紫云和江妍明白,沈芙都没打算跟她计较,她们也就不好意思多管闲事。 本以为孙妙珠到了就会消停,没想到她竟然在乌篷船上又开始了。 许锦荣却是个护短的,沈芙一声不敢吭,她却不怕孙妙珠,两人就在船上吵了起来。 最后甚至大打出手。 三公主是被晃下去的。 第293章 和从前不一样了 沈芙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孙妙珠先急了。 “江荨,我这人就是性子直,无意说了几句重话,是锦荣郡主非要小题大做,才闹成这样的。大家要是非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那我也认了。” 这个时候最该道歉的孙妙珠,态度却比谁都梗,一点知错的意思都没有。 江荨摇头,孙妙珠变了。 沈芙咬着唇,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她看着平躺在地上的许锦荣,心里别提有多自责了。 孙妙珠这般推脱,徐墨涵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她不知道她们的恩怨,也不好去评判什么。 江妍的脸色却不是很好。 她虽然和沈芙并未深交,却也能看出这件事的对错。 错的不是沈芙,而是她孙妙珠。 但孙妙珠又是江荨的好友,她站出来替沈芙说话也不太好,无奈,就只有听孙妙珠一个人辩驳了。 许锦荣的侍女香兰也不敢出声,只有在一边抹眼泪。 江荨没空问责,而是紧盯着陆晴手里的动作。 陆晴的医术自当是没话说,把污水吐了出来,许锦荣也就没事了。 “小姐,锦荣郡主已经没事了,不过,河水太凉,郡主需要静养。” 意思是现在他们得回去了。 江荨蹙眉,本想带大家来游玩的,可谁知竟出了这档子事。 许锦荣的身体要紧,江荨当即就决定,先回城了。 这次,是江荨带着三公主和许锦荣走在前面,长久驾车,要稳当一些。 有徐墨白在,江妍她们在后面,她也能放心。 “昌平郡主,我家小姐可真是冤,为了救三公主,差点把命都给搭进去了,孙小姐却将责任都推到了我家小姐身上,可怜小姐如今孤苦无依,昌平郡主,你可得替我家小姐做主啊!” 马车上没别人,香兰这丫头就放肆了些。 把着江荨的手,想让江荨给个说法。 孙妙珠她爹是大理寺卿,手中是有实权的,许锦荣虽然贵为郡主,可温阳公主已死,圣上不可能为了一个许锦荣而得罪孙大人。 这事儿,还真不好追责。 江荨何尝不心疼许锦荣?可她也没办法替她要个公道。 想着,她把香兰的手扒开,警告了她,“你这丫头要是敢在背后乱嚼舌根,我要了你的命!” 虽然是孙妙珠不懂事,可孙大人最是护短,要是孙妙珠倒打一耙,这事儿就更难办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必须将流言遏制在摇篮里。 至于孙妙珠,江荨也在苦恼。 香兰当然相信江荨的手段,当即就不敢吱声了。 三公主守着许锦荣,也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刚进城,许锦荣就醒过来了。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三公主红肿着眼睛在她面前哭哭啼啼。 许锦荣拂开她,虽然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不过她这张嘴还是一样,不饶人! “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难看死了!” 许锦荣满眼嫌弃,不让三公主碰她。 三公主这次却没有再委屈的扁嘴了,而是一头撞到了许锦荣的怀里。 也没个轻重,许锦荣感觉五脏庙都散架了。 不过看着怀里这个傻姑娘,她又下不去手。 扬起的手,在三公主的背上拍了拍。 “锦荣表姐,珺儿以后再也不和你顶嘴了,你说什么,珺儿都听!” 经过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三公主不再排斥许锦荣了。 她虽然说话是难听了点,可在危难之际,奋不顾身的去救三公主这点,就足以证明。 在许锦荣心里,三公主的份量并不低。 江荨和许锦荣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笑了起来。 许锦荣让她先起来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那我让你别哭了,你必须马上把眼泪擦擦,不然你就是说胡话哄我的。” 许锦荣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特别又是三公主这种“小孩子”。 三公主一听,赶紧止住了眼泪。 不过,还是在小声抽泣。 许锦荣无奈,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锦荣,这事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先给你赔个不是。”不能给她讨还公道,江荨心里满是愧疚。 她要是知道孙妙珠会对沈芙冷嘲热讽,说什么也不会把她们俩聚在一起。 也不知道孙妙珠哪根筋不对,她之前还对沈芙没什么偏见。 孙妙珠以前也不是那种喜欢落进下石的人啊? 看来,她得好好同孙妙珠谈谈了。 许锦荣反而不甚在意,“是我性子太急了,我看到表姐被她冷嘲热讽,却不敢反驳她的受气模样,一时气不过这才与她起了冲突。我如今什么也算不上,该怎么做,我明白的。” 许锦荣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她很清楚。 把她和三公主送回了行宫,江荨便和陆晴回去了。 江妍,紫云和沈芙三人也已经平安到家。 只是,沈芙一回去,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谁也不见。 “荨妹,有些话我本来没有立场说的,可沈芙姑娘被无端欺辱我也看不下去。今日若不是我和紫云姐姐在马车上,孙小姐或许气焰更甚。我总觉得,孙小姐变了许多,从你生辰宴那次开始,她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旁观者清,江妍和孙妙珠的交情不深,她的直觉便是如此。 紫云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也不敢轻易发言。 江荨轻叹,这事儿,经江妍这么一说,她或许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叹情之困苦,她只希望孙妙珠不要太执着了。 沈芙不肯见人,江荨便让她院里的丫头紧着些,她怕万一沈芙想不开做傻事。 当然,她下了禁口,不许让人传消息给哥哥。 哥哥马上就要下场了,她绝不允许任何事让他分心。 至于沈芙,有她照看着,不会有事。 —— 春日好景,春闱如约而至。 江荨这几日,都在蘅芜院和紫云学习刺绣。 紫云得了她娘的真传,还真像那么回事,连江妍都过来一起探讨了。 江荨兴致不错,也缝了几针,当是打发时间。 “小姐,你不去送送少爷吗?”挽玉看她还在绣着手里的帕子,有些不解。 明明小姐和少爷兄妹情深,这少爷都要下场了,小姐竟然还能坐得住。 紫云小姐都去送表少爷了,偏生她不急。 江荨没停下手中的针,不以为意,“哥哥只不过是去考试,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多此一举。” 挽玉觉得自家小姐说的也对,就没再问了。 第294章 贺先生回来了 “你去把陆晴找来。”就这么坐着刺绣也是无趣。 她便让挽玉去找陆晴了。 算算日子,这会儿易京暗处也该热闹起来了。 挽玉领命,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陆晴便进来了。 她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沾染了脂粉味。 “贺先生回来了?” “小姐怎么知道?”陆晴正打算和她说这事儿呢。 江荨耸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染了一身脂粉味,想来便是去了勾栏之地,除了贺先生,还有谁会让你去那种地方?” 于洋是不可能带她去那种地方的。 这姑娘是个不拘小节的,贺先生约她去,她便去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陆晴眼睛里在放光,果然不愧是小姐! 挽玉上了茶,知道她和陆晴有要事谈,放下便退了出去。 江荨接过茶,给自己倒了半杯,给陆晴也倒了一杯。 “说说看吧,你们都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勾栏是消息传播得最快的地方,贺先生出现在那种地方,绝非无缘无故。 陆晴再一次傻眼,小姐莫不是有仙术?这都知道? 不过既然她问起了,陆晴自然也不会回避。 “五皇子说的没错,当下,这易京涌入了不少的高手,恐怕都是为容王而来。” 就是不知道东苍国主派了多少人。 这么多人,绝对不会全是东苍国主的手笔。 国主想救他,而想杀他的人也不少。 东苍皇宫,执掌后宫的国母也不是吃素的,太子虽然能力不济,可她身为东宫之主,绝对不会允许有个难缠的对手与他的儿子争夺皇位。 如果不出手,那才不对劲。 “对了小姐,奴婢还听说,西陵长华郡主出关时,遭遇了伏兵,仔细查探后,结果竟是西陵派来的人,看来是不想让长华郡主回去。” 江荨原本兴趣缺缺,不过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就振奋了起来。 她和陆晴的认知可不一样,陆晴觉得是西陵皇室的人不想让长华郡主平安回去。 可江荨却很清楚,只怕是那伏兵背后之人的目的是长华郡主所持玉佩。 毕竟长华郡主对那块玉佩深信不疑。 想要得到玉佩的人,能让她安稳把玉佩带回西陵才怪。 长华郡主的惨状如何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现在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我知道了。你且去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去见贺先生。” 贺先生回京,怕是没那么闲,得让陆晴先去支会一声。 “贺先生早就猜到小姐要见他了,他托奴婢给小姐带句话,只要是小姐想做的事,他都会全力配合。” 贺先生果然不愧是贺先生,猜透了她的心思,江荨便不用再大费周折去半日闲相聚了。 如今外面危机四伏,贺先生大抵是担心她会陷入困境。 难为他了。 她虽然知道这是谢宁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很感激贺先生。 这么一来,江荨心里也有了底。 她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个干净,让陆晴帮她研磨。 既然这易京如今藏龙卧虎,她便借了这股东风。 放走容王,她还是不甘心。 清世子有他的立场,她不会去左右他,既然如此,那他们便各凭本事。 “你马上送去半日闲。对了,替我好生谢谢贺先生。” “奴婢明白。” 信送走了,江荨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输给纳兰瑾,她不甘心。 有贺先生在,她便多了几层胜算。 现在端看春闱过后的龙争虎斗了。 不过,她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 纳兰瑾分明知道她不会就这样罢休,他却安安分分待在驿馆,哪里也没去,什么都没做。 这不合理。 可她让人一直在驿馆外盯着的,这么久了,他也真是沉得住气。 只盼如她所愿,不会再出什么变故了。 春闱开场,清世子也与春闱沾了点关系。 原因是圣上让他做春闱的监察使。 为此,大臣们皆是联名上书,说清世子不合适。 不过圣上直接下了圣旨,他们反对也没用。 悠远淳厚的钟声回荡在易京上空,这也预示着春闱拉开了帷幕。 —— “陛下,探子来报,城中涌入了不少高手。”文公公进来重新换了新的香。 高位上的人,也只是咳嗽了两声。 而在他身旁的,正是太子殿下。 “贺温,你觉得他们是因何而来?” 圣上把太子批注过的折子又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满意的放了回去。 太子放下折子,认真的想了一下。 “回父皇,儿臣以为,他们应当是为了七皇叔而来,七皇叔在封地的势力不小,何况,他还与东苍勾结在了一起,只怕是要变天了。” 太子没有怯场,反而有理有据的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圣上的指节在案例上敲了敲,似乎也是在思考这事儿的真正目的。 文公公可不敢开口说话,退居在一旁。 “贺温,你长大了。”圣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把太子殿下都吓了一跳。 他长这么大,听到父皇的夸赞少之又少。 太子殿下很是兴奋。 “那朕再问你,这事儿又应当如何处置?” 太子殿下想了一下,“如今有这个能力阻止此事的,当是三皇叔最为适合,儿臣以为,让三皇叔负责此事正好!” 他并不是胡乱言说的,在太子殿下的心里,岐王他便就是有此能力。 太子殿下对岐王是存了依赖的。 圣上笑得神秘莫测,却没说同意还是拒绝,让太子殿下摸不着头脑。 “文康,宣岐王进宫!” 很快,圣上便有了决断。 太子殿下听罢,心中的忐忑也安稳了不少。 不过,圣上没有再让他待下去,在岐王进宫之前,便让太子先回去了。 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岐王出去后的脸色不太好看。 回去后,便下令让人死守在大牢外,除了必要的审讯,谁也不能再进去。 这件棘手的事交给他来办,为的是什么,不用细说,他也明白。 说了一堆冠冕堂皇之词,岐王只听出了两个字,“杀机”。 他想让容王死,太子殿下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他也想让自己死,那样,太子殿下的皇位,才能坐得安生。 事到如今,他还在下棋,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不信他死后,他岐王会安心辅佐太子,想除之后快罢了。 让他儿子张清郁做监察使在先,便是要阻止他们先一步布局,圣旨一下,便成了死局。 岐王紧紧的捏着拳头,回头看了一眼那红瓦高墙,眼底神色莫测。 第295章 岐王要见她 连着下了好几天的春雨,春闱也在如丝细雨中结束了。 “小姐,二少爷和表少爷怎么还没出来啊?”桃叶看着陆续出来的学子中,没有他们要等的人,不免就有些着急了。 “咱们等着就是了,你这丫头现在是越发聒噪了。”挽玉笑话她。 有桃叶在,蘅芜院整天都是欢声笑语。 初来易京,紫云原本不习惯的,不过因为是和江荨住在一起的,反倒是没那么拘束了。 连永安郡主都很喜欢紫云,直言要给紫云找一个好人家,羞得紫云好几日都不好意思见人。 “诶,二哥哥出来了!”江妍眼力很好,江凌刚探了个头,她就看到了。 考场外的众人应声看过去,果然,江凌和江旭两人并肩出来了。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江荨仗着自己年纪小,便喊了江凌一声,反正也不丢人。 江凌看到妹妹们在此等候他们,喜形于色。 赶紧和江旭过来了。 “你们可算是出来了,我和姐姐们都等你们好久了。”江荨撅着嘴,冲着江凌撒娇。 送上门的脑袋,岂有不揉之理? 江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看了过去,江妍和紫云都在,就是没有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他看过去,紫云和江妍皆是点头示意。 江荨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过她也没自找没趣的去提这事。 她们来的时候,不是没有叫沈芙。 而是沈芙自己不愿意来。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怕旁人说闲话。 孙妙珠之事对她来说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要是江凌能取得一个好名字也就算了,要是他发挥失常,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声音传出来,她心里很害怕。 她的意思便是如此,江荨也没强求。 “哥哥,这几日你都瘦了!母亲看到了,肯定又得掉眼泪了。”江荨把他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 “所以还得荨妹你帮哥哥遮掩一下啊,母亲大着肚子,可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江凌在意的,是永安郡主的身体。 考试期间他们这些学子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面,别说是他们这些人了,就是考官也是精神不济。 因为容王一事,朝廷对这次春闱很重视,当然容不得有半点的差错。 选的主考官和监察使都是刚正不阿的,唯恐有人假公济私。 江凌反而是不在意这些,他也是第一次参加春闱考试,还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不过他的心态挺不错,看起来并没有忧虑。 江旭也是,他原本也是想着试一试,要是落榜了,大不了再等三年也是一样的。 一行人正打算走,清世子却从里面出来了,看到江荨,他便喊了她一声。 他身后还有一干官员跟着,应该就是主考官和其余的监察使了。 刚看到他的时候,江荨还没认出来,因为和他平时出入太大。 他并未着红衣,而是穿了规规矩矩的白底红纹官服。 白色居多,红色倒成了点缀。 不过他穿上这一身之后,整个人都感觉柔和了不然。 和他之前的不羁之风是完全截然不同的风格。 他本就长得好,还有白底加身的官服衬托,就显得他越发的气宇轩昂。 更有意思的是,他竟然长出了胡子! 胡子并没有给他减分,反而是让他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一些。 这样的清世子,让众人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幸亏,江荨看到白衣脑子里先想到的永远谢宁。 没被他的男色所迷惑。 她在这边,清世子不可能不过来。 便和身后的人拱手辞去了,向她走了过来。 他是岐王世子,以江凌为首的众人皆是给他行了大礼。 江荨也象征性的屈膝致意。 “别人家都是考试前送一送,你们倒是新颖,竟然还特地过来接了。”这考场外除了学子,也就只有她们这几个姑娘了。 他们兄妹情深,清世子很羡慕。 “义兄不必艳羡,你要是有志气,三年后便来参加春闱,我肯定也像今日这样早早的在此等候你出来,如何?” 他是说笑的,江荨也是说笑的。 他怎么可能会参加春闱? 清世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力道虽然不轻不重,可还是惹了江凌的白眼。 “你们先回去吧,本世子要带她去王府走一趟,待晚些自会送她回去。” 清世子没理会江凌的白眼,拉着江荨就走了。 他是世子,又是她名义上的兄长,江凌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荨和清世子走了。 他们一行人自然也没在考场外久待,回去了江家。 马车上,江荨观测着清世子的神情,他倒是没什么表情,也证明了他有心事。 “你还是穿红衣好看,这一身虽然也不错,不过显得太严肃了,反倒是不像你了。” 江荨可不想什么话也不说就跟着他去了岐王府。 她好歹也得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还有心思管我穿什么衣服?你以为我让你随我回府是什么意思?你可知父王现如今的处境很是不利?” 清世子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就是很忧心岐王。 他的预测成真了,这易京早已变天,圣上和他父王表面和气,实则不然。 春闱已过,岐王府将要面临一场大的变故。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江荨一听,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贺先生回京,她想听或是不想听的消息,她都知道。 圣上让岐王主持处斩容王一事,本就目的不纯。 不过是借机生事而已。 江荨便知,让她去岐王府是岐王的意思。 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她。 清世子没说什么,很明显就是他也不知道。 到了岐王府,清世子便领着她去见岐王了。 岐王在书房,正襟危坐,手里拿着竹简在看。 “儿子给父王请安!” “荨儿给义父请安!” 两人齐声给岐王行了礼,岐王只是抬手,让他们俩先起来了。 只是目光仍旧落在竹简上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恐怕是有大事发生。 坐着等了一会儿,岐王才放下了竹简。 他看了过来,目光落在江荨的身上。 江荨心里打鼓,不知道岐王什么意思。 “小荨儿,你和那半日闲的贺先生有何关系?” 岐王突然问了她这个问题。 江荨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白,倒是不好开口回答了。 他既然有此一问,那当然是寻到了蛛丝马迹,撒谎当然是不可能的。 第二九六章 打算放虎归山 可若是说实话,那便是陷贺先生于不义,江荨很纠结。 “义父,恕荨儿不能说!”想了一会儿,江荨直接跪地认错了。 还是直接表明她的态度比较好。 不管岐王是什么意思,都不能把贺先生拉进来,不管怎么样,她自己都得扛着。 岐王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开怀的笑了起来。 “本王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会如此回答。先起来吧。” 清世子一听,赶紧把她拉了起来。 “能让贺先生马首是瞻也是你的本事。郁儿,这点你可就不如小荨儿了。” 说着,又点名了清世子。 见他是带着笑的,江荨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父王你都这么大人了,也不如荨儿。”清世子翻了个白眼。 江荨一下子被抬高,慌忙摆手,“义父抬举荨儿了,荨儿可没那么大本事。” 想了一下,江荨又默默补了一句,“贺先生也并非是听命于荨儿的,荨儿只是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交易是谢宁做的,她且先揽在自己身上,万一岐王查到更多,那岂不是要泄露谢宁? 一听说交易,岐王便来了兴致,“交易?这倒是能说得通,商人重利,想必小荨儿许了他不少好处吧?” 能和贺先生做交易的人,当然也不一般。 岐王有意无意还是想套话。 江荨无语望天,这岐王义父太过执着,她不免有些头疼。 “义父,您想说什么就说吧,荨儿也是您的女儿,若是因为什么侵害了岐王府的利益,荨儿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听他一直问贺先生,江荨也能猜到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过,她不能什么话都说。 “贺先生插手了容王之事,这是你的意思吧?”岐王抿嘴,问了她。 江荨没否认,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确有其事的事,她不会不承认。 “不过荨儿很好奇,义父的意思是想让容王回东苍还是?”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清世子知道了容王的真实身份,岐王当然也会知道。 江荨便没拐弯抹角,看着岐王那张严肃的脸问了出口。 “本王若说想让他回东苍,小荨儿你能甘心吗?” 早先清世子就说了,得放容王回东苍,她却还是在暗中布局。 所以,岐王心里也没底。 他不知道江荨会如何想,这全在于她自己的意思。 他不会强迫她。 江荨没犹豫,缓缓点下了头。 “之前是荨儿没考虑周全。荨儿如今知晓了义父的处境,当然不会再意气用事。在荨儿心里,亲情永远排在前面。” 她没说最前面,最前面的只会是一个人,那便是谢宁。 她的这番话,让一老一小两个男人都感动不已。 特别是清世子,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若是需要荨儿帮什么忙,义父尽管开口就是了。” 她如今和岐王府是绑在一起的。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并肩作战。 她既然开了这个口,岐王也就没客气。 三人小声谈论着接下来的安排。 说完了公事,江荨和清世子又陪着岐王妃说了一会儿话。 原本岐王妃是打算留她的,不过她想到春闱刚过,江家应有自己的安排,她便没开这个口。 用完午膳,便让清世子送她回去了。 清世子要比岐王知道得多,不过他也没打算把什么事都告诉自己老子。 “谢离大将军的职责便是不让那些人劫走容王,他如今的伤势大好,只怕我们想放容王走,也实属不是太容易。” 清世子所言非虚,谢离是个忠臣,他只会尽忠职守,正是因为如此,这才难办。 他谨守忠义二字,对朝廷耿耿忠心,过他这一关,难度不小。 江荨想起在王府岐王同她说的那番话,微微出神。 再回神之际,她已经想好对策了。 “谢大人那边就交给我,义兄你只管配合义父破局即可。” 江荨心里其实也很忐忑,要让谢离站在他们这边,还是有难度的。 若是被人察觉,或许就有大不敬的帽子扣上来,届时,只怕殃及太多。 不过,既然错不在岐王,她便是大不敬也要站在岐王这边。 清世子想到谢宁,脸色微微变了,他看着江荨,几次欲言又止。 江荨看到了,也没问。 即便是说不出口的话,便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到了江家,清世子把她放下去,便让于洋掉头走了。 她的背影很干脆,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意思。 “去天香楼。”他又想喝酒了。 于洋微微摇头,却也不敢有什么微词,便朝着天香楼的方向去了。 “小姐,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再有三日,便是处斩容王的日子了,若是出了北周境内,我们便很难寻到机会了。”不止是她不甘心,陆晴也觉得可惜。 江荨闭了闭眼睛,她又何尝不知? 可现在她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她要是想让容王死,还是得把机会寄托在纳兰瑾身上。 他还真是精于算计! 江荨恨的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你马上去告诉贺先生,让他停手。”输给纳兰瑾也不吃亏。 为今之计,便只有如此了。 陆晴叹了叹气,便去找贺先生说明此事了。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小姐自己的决定,他们只需要听从吩咐,其余的什么都不用做。 不过,她也没打算就这样算了。 原本都进府了,她又转头出去了。 易京城虽繁华,却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如那几条热闹的长街一样的。 比如,在城北的柳荫巷。 柳荫巷是易京的穷苦人家聚集的地方。 刚靠近,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袭来。 长久忍受不住,竟哇哇的吐了起来。 江荨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是用手绢捂住鼻子的动作都不曾有。 长久见了,觉得不好意思,便也放下了遮挡的手。 看着眼前的萧条景象,江荨想到的是前世城破后的惨状。 与后世相比,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小姐来这里作甚?若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属下去办就是了,又何须小姐亲自过来这一趟?”她是千金之躯,来这种地方,长久觉得不合规矩。 若是被清世子知道,他便可以自刎谢罪了。 江荨睨了他一眼,“你在后面跟着便是,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你家世子没教过你?” “小姐恕罪!属下知错了!”长久被她吓了一跳。 长久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这嘴稍微碎了一些。 被江荨训斥了,他便不敢开口了。 规规矩矩跟江荨身后,不敢再说话了。 第二九七章 打算 她没回蘅芜院,要不然便带着两个丫头一起来了。 不过,也无关紧要。 长久会功夫,有他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穿梭在柳荫巷中,最后江荨在一家与周围的破落对比起来还算不错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长久,示意他去叫门。 长久虽然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乖乖上前去叫门了。 “请问有人在吗?”大门上除了各种洞,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寒酸到长久一个侍卫都看不下去了。 无人应答。 “小姐,里面好像没人,是不是小姐记错地方了?” 莫名跑到这里来了,长久捉摸不透他家小姐的心思。 这里看起来应该是没人的,所谓的大门松松垮垮的搭在上面,他还真怕一不小心门倒了。 正说着,里面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里面有人,长久便又去叫门了。 过了一会儿,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探出了头。 长久看了过去,差点把他的魂吓丢了。 只见女人脸上布满了疤痕,看起来很是狰狞。 她却对着长久笑了笑,长久不由自主的就退了一步。 他虽然会些拳脚,可那是对付人的招式,这个女人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长久心里发怵。 不过,他虽然害怕,可还是挡在江荨前面,尽到了他作为车夫兼护卫的职责。 “原来是小姐来了,奴婢还以为是那些人寻来了,小姐快快请进!” 江荨点头,先一步随她进了院子。 长久还担心她会对江荨不利,在一旁盯着她。 进了院子后,长久才发现里面另有乾坤。 虽然也见不得有多好,可比起外面的破财要好得多。 单从外面看,还真想不到里面会住人。 进去后,女人就进了屋子,江荨自顾自的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上等。 很快,女人就抱着孩子出来了。 给江荨看了一眼,却没让江荨抱。 江荨也没有接的意思。 “小姐,这孩子还算听话,不过小家伙的吃食成问题,没有奶娘在,奴婢每日只能喂她喝一些米浆,但总归不能一直这样。” 她向江荨汇报了这孩子的情况。 江荨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大概是刚哭过的原因,小脸蛋看起来红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这孩子刚生下来就瘦,现在断了奶水,就更加瘦小了,把脖子上挂的长命锁显得特别大。 “这事不用你操心,再过些日子,我自会安排。难为你了,阿秀。” 她便是刘梦茹之前的侍女阿秀。 也就是给刘梦茹下毒的那个可怜侍女。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无缘无故。 在容王府和刘家被抄家后,刘梦茹没能承受住突如其来的打击。 加之那些毒积累在身体里,她气急攻心,直接就撒手人寰了。 连同刚出生不到一月的女儿,也随之一起去了。 然而,这只是说给世人听的说辞。 阿秀淡淡一笑,“小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小姐于奴婢有救命之恩,小姐的吩咐,奴婢自当尽心尽力完成。” 江荨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秀的目光始终在孩子身上时,就好像一个真正母亲。 江荨也就放心了,阿秀这丫头的良知并未泯灭。 “小姐,这些天这里来过不少的生人,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北周人,只怕是冲着这个孩子而来的。” 阿秀很害怕,要是被发现了,她一个女人,只怕也是无力反抗。 江荨凝眉,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 有婴孩在的地方,总是能引来人的注意。 “我明日便让人过来接你去安全的地方,不过越是这种时候,便越得谨慎,你自己多注意一下。” 她手里倒是有人可以护着他们,可她若真这么做了,必然会打草惊蛇。 届时,阿秀和孩子都得出事。 这个孩子当然不能落入东苍之手,于江荨而言还有大用处。 阿秀颔首,“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抢走这孩子的!” 江荨便没有再说什么了,久待下去便多一分危险,又交待了阿秀几句话,主仆二人就离开了这里。 “长久,今日之事,我要你守口如瓶,就算是清世子也不能知晓,你明白了吗?” 她做的这些事,或许不可能永远瞒过他们,可至少现在他们是不知情的。 这就足够了。 “属下明白!”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不会再犯错了。 二小姐和岐王同坐一条船,就算暗里有一些小动作,那也是无伤大雅的,所以长久答应得很爽快。 平安回了蘅芜院,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们担心死了!”她都回来了,又折返出去不知道做了什么,陆晴还不在她身边,两个丫头比谁都忧心。 江荨微微一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紫云姐姐呢?” “小姐莫不是糊涂了?表少爷刚回来,表小姐当然是和表少爷在一起。”挽玉打趣着她。 江荨吐舌,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说起来,她还没去和哥哥好好说说话。 “对了小姐,方才老太爷派人来过,说若是你回府了,便让你去见他。” 挽玉差点又给忘了。 江荨也没意外,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并不明朗,一再发生变故,他老人家也承受不起。 主仆三人便去了老爷子的幽院。 挽玉和桃叶还是在外面等着。 比起外面的姹紫嫣红,老爷子这里更显得别具一格。 全是郁郁葱葱的翠竹,风一吹,便沙沙作响。 没有人给她指路,江荨便径直去了老爷子的书房。 她没猜错,老爷子的确是在那里。 “荨儿给祖父请安!”老爷子背对着她,江荨可不敢逾矩,赶紧老老实实的行了礼。 “老夫是信任你,可你却不能拿我江家的将来去任性!我且问你,岐王今日找你是为了什么?” 老爷子的语气带着怒气,江荨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所以,老爷子是知道了什么? “祖父,荨儿姓江,自不会做有损江家利益之事。祖父既然让荨儿过来,想来便是听了些风声,那荨儿便斗胆问祖父一句,祖父又是如何打算的?” 他无非就是怕岐王会造反,江荨是岐王的义女,和江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老爷子不可能不担心。 江荨的询问让老爷子不知如何回答。 只因,若是岐王造反,皇位必然是他的。 太子殿下毫无胜算。 就算圣上布下再精妙的局,他也能化解。 只要他想,这江山早就是他的了。 所以,老爷子自己也在犹豫。 第二九八章 说服谢离 所以,他想知道,岐王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江荨叹了叹气,走到老爷子身边,搀扶着他,“祖父,您应该很清楚才对,陛下让义父负责容王一案,究竟有什么目的。荨儿既是岐王义女,便不可能看着义父被人算计。那皇位本该是谁坐,便应由谁去坐,义父绝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祖父大可放心。” 得提早说清楚了,她得让老爷子死心。 说到底,这不过一场稍微复杂了点的复仇而已,江荨不会让江家牵扯进来。 她答应岐王的事,会让贺先生帮忙去办。 当然也不会是白帮忙。 只是这些,她没必要都说给老爷子听。 老爷子的神色莫测,半晌,才做出回应。 “我若说不允,你这丫头私底下还是会有所动作,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回去吧,切记,别太过逞强,身后还有江家替你撑着。” 这番话,是老爷子的真心话。 江荨大受感动,现在的老爷子越发的讨喜了。 “荨儿知道了!” 临走,老爷子又叫住了她,“你记得派人去裴家看看,毅川那小子一去就不知道回来了。” 就此一句,江荨还想了半天。 老爷子这是太孤独了。 之前有江管家在他身边,如今江管家去了锦州,想必短时间内还回不来。 虽然裴毅川在老爷子身边的时日不多,不过老爷子也是对裴毅川精心在培养。 权当是有个作伴的人了。 既是老爷子的意思,江荨当然会照办。 陆晴送信也回来了,不过江荨没让她去办阿秀的事,另外找了人去。 ——半日闲 “小姐,你等的人来了。”小厮把人带到,便退去了。 屏风撤开,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端立在后面。 剑眉星眼,不威自怒。 江荨看到他,心里可没那么平静。 她是发自内心的紧张。 “谢伯父您还真是给荨儿面子,荨儿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江荨摆出最可爱的笑来,迎接谢离的到来。 谢离也笑,看她的眼神一点也不严肃,她是可爱的小孩子,他这个做长辈的,自然得和颜悦色些。 “你这丫头亲自邀约,我岂有不来之理?”相约半日闲,他早就想尝尝这里的茶了。 “伯父请。”他是来喝茶的,江荨便让随行的挽玉吩咐下去,让候着的小厮准备上好的茶端上来。 外面挺热闹,贺先生正在说书,说的也正好在讲谢将军的英勇往事。 江荨只得低头掩面喝茶,贺先生明知道人家正主就坐在这里喝茶,他还这么大胆。 “没想到老夫年轻的时候,竟还有如此魄力,听着倒是有些意思。这一趟,来得值了!” 谢离的心胸让江荨钦佩不已,都说虎父无犬子,他和谢宁便是最好的证明。 和她一起听了一会儿书,谢离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江荨自己倒是先坐不住了。 “伯父,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为何会邀您来此喝茶了吧?”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是单纯喝茶享乐,她的那点小心思,谢离岂会看不出来。 不过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他不回答,江荨就当他是默认了。 不作回答,便可以理解为她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江荨给了两个丫头一个眼神,她们很自觉的就退出去了。 只有陆晴还在里面待着。 “谢伯父是忠臣,我义父亦是。不过现在的局面伯父应该比荨儿更清楚,为了自保,义父就不得不做点什么了。” “所以,荨儿希望,待到明日,谢伯父能像今日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义父和荨儿一条活路!” 她暂且没提谢宁的名字,只是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已。 原本这事有出入的就是陛下,他疑心病太重,岐王也不过是他手里捏着的一颗棋子而已。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为北周江山付出了巨大贡献的岐王? 江荨也在赌,她赌谢将军会帮他们。 他却还是没作回应。 她也没泄气,把眼中的失望掩去,反而淡然一笑,“若是谢伯父觉得为难,便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就是了。” 他如果不答应的话,也强求不来。 见她眉宇间的失望,谢离失笑,“我何时说过不答应了?” 江荨一听,喜上眉梢。 他这就答应了?! 她还以为,谢离会坚守自己的原则。 “我的手能恢复如初还得多亏你这小丫头帮忙,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邱神医是断然不会出手医治的。” “我的确是忠臣,但我只衷心于北周朝廷,而非某一任君主,最后是谁坐那王位都与我无关。既然你这小丫头不想让我插手,那我自然也得给你这个面子。”他把话说得很明白。 江荨多看了他几眼,谢离和她想象中还真不一样。 又或者说,是谢宁改变了他。 他既已答应,江荨自然就免不了同他道谢。 “伯父,谢谢您!” 他能给她这个面子,让江荨受宠若惊。 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和他儿子的关系,大概就不会如此和颜悦色了吧? 江荨可不敢在这位跟前提起谢宁。 “大人,东街那边出现命案了!”一老一小正说着话,谢离的侍从便过来禀报了。 谢离闻言,当然是不能再安稳喝茶了,“小丫头,既如此,这茶改日我们再喝。” 江荨颔首,目送着他离开了。 “小姐,只怕是有人在暗中行动了。”陆晴打开了窗户,看着东街那边的方向出神。 东街多是客栈聚集,想来应该是与藏在易京的那些高手有关。 她话音刚落,贺先生就进来了。 “看来把你送到小姐身边是正确的,陆晴丫头,你长进了不少。”他自然是在打趣陆晴,以前陆晴刚出山,不懂江湖险恶,吃了不少的亏。 所以陆远才会把她托付给贺先生,虽然贺先生这人不着调,不过他的手段倒是值得肯定。 她如今在江荨身边,更是跟对人了。 江荨的远见,贺先生有时都自叹不如。 “贺先生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江荨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贺先生嬉皮笑脸的说到,“小姐此言差矣,贺某只是想表达对谢大将军的敬佩之情。方才说的那一段中,可全都是溢美之词,想必将军听了,也是很满意吧。” 他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江荨翻了个白眼,她现在可以肯定,这厮绝对是故意的了。 “原来贺先生竟是如此想的,那我下次可得在给你家公子的信里表明贺先生的心意才行。”她看着贺先生突变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第二九九章 胆大包天 “小姐,贺某和你闹着玩呢,不敢劳烦小姐为贺某废笔墨!”贺先生也有怕的,那便是谢宁。 江荨当然也只是和贺先生说笑,她可没那么无聊。 “下不为例。”她扬起嘴角笑了笑。 谅他也不敢再捉弄她了。 贺先生松了一口气,赶紧表态,“小姐放心,贺某再也不敢了!” 江荨和陆晴对视了一眼,主仆二人都笑了起来。 不过,说笑归说笑,贺先生也没忘记说正事。 “小姐,他们如今都以为阿秀姑娘带着小郡主离开了易京,暗里少了不少人。” 江荨一听,也终于是放下了心。 她就怕她手里的筹码又少了,有贺先生这句话,她就放心多了。 “贺先生,辛苦你了。”要是没有贺先生,她自己一个人办这事,难免会打草惊蛇。 她更庆幸,谢宁让贺先生听她差遣。 贺先生摆手,“小姐不必说这些,能替小姐办事,是贺某的荣幸。” 他当初被告知要听从一个小女娃的吩咐行事时,的确觉得很憋屈,可后来他就改变了他的看法。 她根本不像是个小孩子,她的心思,他怎么也看不透,甚至比起大人还要深沉。 再说了,帮她也是在帮自己,贺先生自问没那么高尚,只要他能得到相应的回报,不管是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又交待了贺先生几句话,她才和陆晴出去了。 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在外面坐着喝茶,看起来很是惬意。 半日闲的茶可不是谁都能喝上的,她们俩有幸,沾了江荨的光。 这才品鉴到了这半日闲的一绝。 她们俩这茶刚喝到一半,就被陆晴叫走了。 今日事毕,只能静候明日了。 一想到马上要发生的事,江荨却怎么也合不上眼。 挽玉和桃叶轮流守了很久,屋里的烛火才熄灭。 夜,已经很深了。 —— “殿下,我们安插在北周军营里的那些人成功了!据说,挂帅的将军之子还被蒙樾给俘虏了。”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长相,可听声音却不难猜出他是何人。 他就是纳兰瑾身边的暗卫。 他伤了陆晴,邱神医虽然没取他性命,可他却被邱神医毁了容。 他如今的面相过于狰狞,不敢在纳兰瑾面前露出脸,怕惊扰到纳兰瑾这个五皇子殿下。 纳兰瑾一听到这个消息,本来还面无表情的,顿时就站了起来。 他看着传回来的信,勾起了一抹阴翳的笑。 “这天下,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 埋着头的男人动也不敢动,也不敢轻易接话,生怕说错话惹怒了他。 看着他几欲癫狂的脸,男人欲言又止。 终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夜幕散去,晨间的光辉裹着浅浅薄雾,竟还有些许的冷意。 江荨倒是起得早,不过她哪儿也去不了。 她被老爷子勒令待在府上和江妍一起温书。 桃花会过后,就该去书院了。 她不能出去,幸好还有陆晴在。 事关重大,她可不敢马虎,赶紧让陆晴赶去配合岐王行事了。 她是个使毒高手,说不定还能帮上大忙。 …… 因要处斩容王,易京的百姓都出门看热闹了。 从大牢把容王带出来后,便由岐王向菜市口押送。 容王所犯之罪,乃是天下百姓都为之唾弃的,一路上遭了不少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他却只是静坐在囚笼里,什么动作也没有,任由百姓宣泄内心的情绪。 “王爷,并未发现异动,看来,他们是要等到刑场上再动手了。” 侍卫靠近了岐王的马,小声与之交谈着。 百姓涌入刑场,更容易制造混乱。 “本王知道了。”他又看了一眼天色,与护卫过了过眼神,护卫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 “文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圣上放下折子,睨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文公公。 “回陛下,快到午时了。” “午时,这么快就到午时了。”他念了几遍。 文公公不敢揣测他的意思,低着头等候吩咐。 “随朕出去走走。”他搭上文公公的手,想要出去。 皇城高墙,能看到不少的风景。 文公公却没动,也不敢抬头看他。 “文康,你这是何意?”圣上的龙眸似乎要将他刺穿。 文公公再也撑不住,赶紧跪下了。 “陛下龙体欠安,还是就在里面歇着吧!” 文公公以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劝阻着他。 圣上转身踢了他一脚,虽然力道不大,可文公公还是倒在了地上。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饶是他再蠢,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文公公分明是反水了! 他气急,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往文公公身上砸去,文公公也没想着躲。 被方砚的角把头给砸破了,鲜血从文公公的脑袋上往下流,狼狈极了。 “陛下息怒!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奴才还不想死啊陛下!” 文公公怕死,在宫中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他可不是刚进宫什么都不懂的小太监了。 他能看清局势,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圣上又吐血了,文公公于心不忍,还是过去了他身边。 “你给朕滚!”圣上怒视着他,恨不得吃了他。 文公公只好讪讪的收回了手。 “皇叔何故如此动怒?”清世子从外面进来了。 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 见到他,圣上的眼里多了一分惊恐。 “你们父子好大的胆子!胆敢篡位,你们又与那张容易有何分别!” 圣上大怒,逼视着清世子。 他一来,文公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了他身后。 面对指控,清世子笑了笑,找了个位置坐下。 “皇叔可别含血喷人,我和父王可对皇位没有一丁点的想法。是你自己容不下我们父子,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清世子既然来了,那就是全心全意站在自己父王身边的,他们现在和圣上的对立的。 都闹成这样了,就已经没什么情面好讲了。 他说没有想法,圣上可不信。 “张清郁,朕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怎奈落到他们手里了,圣上也只好换了个方法。 “皇叔口中的不薄就是想方设法的把清郁养成一个张扬跋扈的无知世子?” 清世子冷笑,他和父王从来都没有对高位有过任何幻想,可圣上却不肯放过他们。 非要逼得他们到这个地步,一切都是他自己自找的! 第三零零章 劫刑场 他是岐王的儿子,该怎么做,他很清楚。 给文公公使了个眼色,文公公会意,端起了汤药。 “朕不喝!大逆不道的东西!来人啊,护驾!” 汤药下肚,他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可惜,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陛下,你糊涂了?宫中侍卫都让你调去岐王府外候着了,哪里还有什么人来护驾?” 文公公摇头,一只手端汤药,一只手抓住了已经退到角落里的圣上。 他本就盈亏之身,文公公轻而易举的就钳制住了他。 不过,他还想反抗,险些把汤药都打翻了。 清世子在一旁看着,文公公不敢大意,大着胆子捏住圣上的脖子,强行把汤药给他灌了进去。 “皇叔你就安心的去吧,这皇位还是太子殿下的,我和父王定会好好辅佐太子殿下登基。” 在他奄奄一息之际,清世子无比真诚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下一刻,他便永远的闭上了眼。 “世子殿下,现在又该如何是好?”文公公退了回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圣上,手足无措。 圣上死在他的怀里,他全身都在发抖。 清世子看着他的眼睛,微笑着,“我记得你跟在皇叔身边已有三十多年了吧?” 文公公不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回世子,三十五年。” 文公公入宫的时候,也才七八岁,被选为太子内侍,一直未曾受过调度,后来圣上登基,他的地位自然而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过,人一旦拥有了权利之后,总是贪生怕死的,文公公便是如此。 在知道圣上的想法后,他就毅然决然的投靠了岐王。 岐王证实此事,便是文公公暗中透露的。 “你觉得,本世子会放过一个背主的奴才?”清世子冷笑。 文公公吓得不轻,赶紧跪下求饶。 “世子一定是在跟奴才开玩笑,奴才若是有什么地方惹怒了世子,还望世子明言,奴才先给世子磕头赔罪了!” 他想不到别的办法,只有对着清世子磕头。 他头上本来已经没流血了,这么一来,又是血淋淋的,看起来容易让人犯恶心。 清世子可没和他说笑,拍了拍手,便有一支飞镖射了进来,正中文公公的脑袋。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文公公便倒下了。 于洋进来,对着文公公的尸体还踢了两脚。 他最不屑的便是背主之人。 更何况,文公公知道得太多了,活人可守不住秘密,唯有死人才开不了口。 “处理了吧。” “属下明白!” 没过一会儿,宫中便乱了套。 永定十九年,皇帝驾崩。 后经查证,真正死因是东苍刺客所为。当日宫中侍卫被暗中调离,他们不仅劫走了犯了谋逆之罪的容王,还趁机潜入了宫中行刺。 …… 卫皇后看着手中娇艳欲滴的桃花,微微出神。 “娘娘,有人劫刑场了!还有……陛下也崇正殿也……”侍女话没说完,卫皇后却明白了。 卫皇后回神,把桃花扔下了高墙。 “本宫乏了,你们下去吧。” 一众侍女退去,只剩下了一个大宫女。 “娘娘,我们真的能相信岐王吗?如今陛下驾崩,岐王可谓是只手遮天,就怕岐王会再生出别的心思……” 她是卫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本就是卫皇后还未入宫时的贴身丫鬟,有什么事卫皇后也不会瞒着她。 卫皇后浅笑,“为何不相信?岐王若是有那等心思,何须等到现在?说起来,本宫还得感谢他,若不是他,本宫的贺温还不知何时才能坐上皇位。” 太子有能力坐那皇位了,她和圣上提过此事,可圣上却从未放在心上,每次都含糊其辞。 卫皇后心中早已有微词,分明是残破的躯体,却非要霸者皇位不让,让她儿子的才干无处施展。 若是没有岐王,她说不定也会找机会下手。 “你马上出宫,去国公府走一趟,传本宫口谕给他,陛下是气急攻心,与岐王无关。”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 事关重大,绝对不能有一刻的耽搁。 掌事姑姑走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便唤了内侍。 “去将太子殿下找来。” 卫皇后站在高楼上,听着忽然间敲响的丧钟以及声声入耳的哀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来。 …… 也不知是不是刑场人太多的原因,显得格外的沉闷。 午时,太阳正大,围观的百姓早已汗湿了衣衫。 主位上的两人却始终没什么动静。 岐王坐主位,谢离坐他左侧,不威自怒,惹得围观的百姓都不敢多看。 “时辰快到了,王爷还要再等等吗?” 谢离从案桌上的筒子里拿出一枚令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岐王不动声色的将令牌夺了过来,又放了回去。 睨了他一眼,“本王自有分寸,你着什么急?” 他能答应不插手这件事,岐王还是感激他的,可他要是主动找事,岐王当然也不会给他面子。 没听他说完,谢离的耳朵动了动,静听着周遭的动静。 “嘘!你听,他们来了。” 岐王一听,赶紧噤声,他不会武功,听也听不出来,不过他能感觉到一些东西。 岐王和下面站着等候吩咐的侍卫过了过眼神,侍卫退后,消失了。 他将刚放进去的令牌拿了出来。 “时辰已到,行刑!” 一声令下,刽子手们高举着的刀,毫不留情的落了下去。 刑场上的血花四溅,脑袋掉了一地。 看热闹的百姓也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多看。 今日要处决的,并非只有容王一人,还有他的党羽。 包括刘太傅在内。 容王的身份或许特殊,所以把他留到了最后。 当然,这也是岐王的意思。 刽子手正要行刑,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许多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抓刺客!快抓刺客!” “保护王爷!” “不好!他们想劫走容王!快拦住他们!” 他们一出现,百姓们就吓得四处乱窜了。 随行官兵抓都不好抓,只能看着他们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谢离起身,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宝剑。 “我去会会他们!” 来的都是高手,谢离忍不住手痒痒。 虽然答应不插手,不过好歹表面功夫要做,大不了最后放走容王一行人就行了。 他作为易京守备,总不能太过无能。 “谢大人,别忘了答应本王的事!” 看着谢离的兴奋劲,岐王头疼。 想拦住他,又不太可能。 谢离没回头,脚尖一点,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王爷放心,谢某自有分寸,不会破坏王爷的计划的!” 他答应过的事,就没有反悔一说。 岐王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不坏事,随他怎么玩都行。 第三零一章 万宜新历 丧钟敲响,全城皆哀。 原本正追着东苍的那群刺客打的谢离,听见钟声后,也折返回去了。 皇宫出事,可比容王要重要多了。 他虽不是宫中侍卫统领,但是东苍刺客溜进宫中行刺,他这个易京守备也脱不了干系。 为今之计,唯有快些进宫请罪。 他也不担心,他遵守了承诺,岐王会帮他说话。 “荨妹,这钟声莫不是?”听到钟声,江妍握笔的手都不自觉的抖了抖。 江荨把书放下,静静听着回荡着的钟声。 “宫中出事了。” 看来,计划成功了。 刚说完,陆晴也回来了。 她并未现身,只是学了两声鸟叫,给江荨提了个醒。 江妍还在想宫中会出什么事,她就站了起来,“大姐姐,荨儿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我们该日再一起温书。” 江妍当然不会拦着,放她走了。 不过,江妍院子里还有老爷子派来看着她的丫鬟在。 “二小姐,老太爷吩咐过了,没他的允许,你不能离开。” 她们拦着不让江荨走,说是奉了老爷子之命,老爷子还没来传话,她们不敢自作主张。 “让开!”江荨呵斥着她们,虽然她年纪小,可气势却不输给任何人。 她们也就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不过,想起老太爷的吩咐,她们又涌到她身边来了。 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拦着她们,不让她们靠近江荨。 “你们直接回去回禀祖父,他要是追究起来自有本小姐替你们兜着!” 要是她们再不识相的话,她不介意大动干戈。 她们小小的为难了一下,而后也就同意了。 没再阻拦,江荨就带着两个丫头回去了蘅芜院。 她会听老爷子的吩咐在江妍那里去,纯属是因为她不想辜负老爷子的一片好意。 不然,她要是想走,别说是几个丫头了,就是派出护卫守着,都关不住她。 再说了,老爷子现在哪儿有心思管她? 丧钟敲响,举国同悲。 江二爷接到消息就立刻进宫了,老爷子还能坐得住才怪。 “小姐,事情都办妥了。不过,太子殿下那边,奴婢并未出手,皇后娘娘似乎也是知情人,她暗中召太子殿下进宫了。” 给陆晴的任务便是让她盯着太子。 这皇位是太子殿下来坐,便不能让他知道太多,否则后患无穷。 江荨没想到卫皇后竟然如此敏锐,她绝不可能是和岐王义父联手了,那便只能说明,卫皇后的心思似海深。 她和太子什么也不用坐,就能安稳坐上大位,那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非要和岐王撕破脸皮,那才是真正的蠢。 她也终于明白,岐王义父为何一定要放虎归山,其实就是给太子殿下和卫皇后的一个警示。 容王是外患,他们得多费些心思,孰是孰非他们得好好掂量掂量。 若是不知趣,那便是山河不稳,内朝动荡,这样的结果,他们不会想要。 这场复仇是结束了,可她总觉得还有别的不好的事发生了。 果不其然,就在举行国丧之时,兴平传来了噩耗。 军营里出现了叛徒,将他们布防图盗了去,交给了蒙樾大军。 而后,蒙樾杀了镇远大将军的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吃了败仗,损失惨重。 他的大公子江卓也被蒙樾抓去了。 以此来胁迫大将军退兵。 不过,镇远大将军并未同意,两军还在交涉中。 送战报前来,便是想让圣上定夺如何是好,不管结果如何,镇远大将军都表示,他不会怪罪于任何人。 这个消息,犹如平地惊雷,不止是太子殿下不知所措,就连易京百姓都人心惶惶。 圣上又是被东苍的刺客刺杀的,皇家的威信扫地,太子殿下很是苦恼。 幸亏还有岐王在,帮他出了主意。 国不可一日无君,以岐王为首,在圣上下葬后的第七日,拥护太子殿下登基。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万宜。 为了稳定民心,随后,万宜帝任命谢离为定国大将军,随同清世子一起去了边关。 虽过去了这么多年,可英雄并未垂暮,谢离重出江湖,他们一下子就安心了不少。 再有清世子,虽然清世子平时不着调,可他是岐王独子,象征的是皇室的诚心。 百姓再无微词。 得知边关战况时,老爷子差点背过气,自己的亲孙儿凶多吉少,老爷子是吃睡堪堪。 幸好,江荨身边有个陆晴。 勉强钓住了老爷子的命,不过他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 江荨正苦恼,连氏就求上了门。 “大伯娘快快请坐,桃叶上茶!”难得连氏来她这院子,江荨也能猜到她是因为什么而来的。 连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江荨,眼里闪烁的泪花让江荨看着很是揪心。 “荨丫头,大伯娘知道你神通广大,大伯娘求你一件事。”要不是怕折小姑娘的寿,她还真想给江荨跪下了。 “大伯娘有什么需要荨儿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荨儿若是能办到,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江卓是她堂哥,江荨怎么可能装作若无其事? 她心里也很忧心,她不止是忧心江卓,她还忧心谢宁。 战报里只是以一句损失惨重就一笔带过,可真实的情况远比他们上报的要严重得多。 她也没收到谢宁的信,她因为太过忧心,睡都睡不好。 这几日下来,她又瘦了一圈。 贺先生也没和她说实话,涉及谢宁,他都一概回避了。 她也只有干着急。 朝堂都还未稳,她也不能贸然动用江家的势力。 “我要去边关!”她所求的,就只有这一件事。 她满眼的希翼,江荨不忍拒绝。 可是,边关战火频频,她若是去了,大伯根本顾不上她,她一个柔弱妇人,如何活下去? 想着,江荨摇头,没同意。 “大伯娘,不是荨儿不想帮您这个忙,实在是荨儿也无能为力。” “荨儿能将你送去边关,可荨儿不能这么做,荨儿不能不顾江家,现在是新朝,不管是谁都在避讳,江家自然不能当杀鸡儆猴的鸡,大伯娘您能明白吗?” 历来新帝继位后都喜欢翻旧账,老爷子既然把手令给了她,她当然不能随心所欲的乱来。 当然,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让连氏死心。 真要送,她还有别的更安全的办法,不过她不敢。 若她再出了什么事,江妍怎么活? 因为江卓出事,江妍整日都以泪洗面,江荨看了也实在是心疼。 江卓的事,她可以想别的办法,却不能让连氏和江妍两个弱女子费神费力。 第三零二章 竟是蒙樾公主 “荨丫头,大伯娘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避嫌,可我儿如今生死未卜,要我这个做娘的如何安心?” 连氏声泪俱下,伤心欲绝。 江荨紧咬着唇,她其实能理解连氏现在的心情。 看着连氏这副模样,她也跟着一起难受。 不过,心软并不能解决问题。 江荨还是拒绝了她,“大伯娘,就算荨儿帮了您,送您去了边关也救不了大哥,在那里流的血比流的汗都多,就算是大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您去的!” 江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她,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现在拒绝她,江荨怕她转头就去寻了别的法子,到时候可真就无法挽回了。 得知江荨的担心是这个后,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忽然变得严肃了。 “你让她们先下去,大伯娘有话对你说。” 江荨可猜不透她的意思,不过也没违逆连氏的意思,让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下去了。 桃叶和挽玉俩丫头也出去了。 “大伯娘想说什么?”从连氏的反应来看,应该也不会是小事。 对于她要说的事,江荨还是好奇的。 连氏确认没有人了,才开了口。 “事到如今,大伯娘也不想瞒你什么,荨丫头你可知胡人和蒙樾一族之人有何分别?” 她突然发问,江荨还差点没反应过来。 胡人她见过不少,可蒙樾一族她还真不知道。 “荨儿是知道一些。大伯娘为何这么问?”连氏是胡人,她怎么又会说起蒙樾一族? 边关处的胡人不少,他们皆是依附于北周,不过由于北周顾不到那么多,也就疏于管教。 胡人自身的生活习性也与北周百姓是大相径庭的,在百姓看来,胡人就是天生低微,就该被他们所统治。 这也是为什么连氏分明是长媳,在江家却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原因。 而蒙樾一族却不一样,听别人说起过,蒙樾一族的人和胡人有些差不多的长相,可他们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蒙樾虽小,可他们的族人却天生就有驯兽能力,像狻猊,猛虎一类的猛兽,也有能将其驯化之人。 正因为如此,蒙樾才能在四方争霸的处境下存活至今。 不过,近些年,蒙樾的护国猛兽已经不多了。 原因便是蒙樾皇族式微,驯化猛兽的能力只有蒙樾皇族才有。 而皇室血脉并不纯正,所以真正能驯化猛兽的,并不多。 甚至可以用稀少来形容。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的蒙樾才会依附于西陵。 虽说他们一族驯兽能力大不如前了,可凶狠的猛兽和人一比,该怎么选择,西陵国主心中有数。 除去身份上的差别,江荨还真不知道别的区别了。 既然连氏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多。 连氏没急着回答江荨的问题,而是就在江荨面前,脱了衣服。 露出了连氏光洁的肩头,再往下一拉,江荨不禁捂住了嘴。 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心里是说不出的震惊。 只见连氏整个后背都是刺青,不是一幅画,也不是特殊文字,而是一个巨大的图腾。 图腾透露出的神秘肃穆让江荨忍不住产生敬畏。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确认她看清楚了,连氏又重新把衣服穿好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并非是胡人。” 连氏脸上的严肃并未褪去,对于她是蒙樾族人的身份,她本想一直当做秘密藏着的。 可现在蒙樾将她的儿子抓了去,她又如何坐得下去? 告诉江荨,也是因为她信任江荨这个聪明的小丫头。 江荨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久久回不了神。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江妍给她绣的荷包,原来竟是这样! 她现在是喜忧各半。 喜的是,连氏信誓旦旦的模样,就说明江卓有救了。 忧的是,既然连氏守着这个秘密十好几年,那其中的牵扯就不会太过简单。 “如果荨儿没猜错的话,大伯娘就是当年消失在北周境内的蒙樾公主,对吗?” 看到图腾的那一刻,江荨就知道连氏不简单了。 若说随便一个蒙樾族人都有这种图腾刺在身上,那可说不过去。 她思来想去,便猜到了这一茬上。 连氏点了点头,没否认。 江荨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瞒不过去。 她既然选择了坦白,就不会有所隐瞒。 “可是,荨儿还是有一事不明白。当初传出蒙樾公主消失的消息时,大姐姐都快出生了吧?这其中究竟又有什么缘故?” 流传开来的故事,便是如此。 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向来,其中的故事很是跌宕起伏了。 她问起了这件事,连氏犹豫了一会儿,就将当年的事告诉了她。 连氏不仅是蒙樾公主,还是王君继承人。 只因她天生就具有的驯兽能力。 她在十二岁时便能驯化狻猊了,蒙樾子民将她视作上天赐给蒙樾的福音。 她背后的刺青,便是王君的象征,更是一道难以挣脱的枷锁。 连氏本是头顶光环长大的,可之后的日子,却是连氏不愿回想的记忆。 就因为她有驯化猛兽的能力,所以他们将她和各种猛兽关在一起,丝毫不理会她的哭嚎与呐喊。 他们打着振兴蒙樾的旗号,理所应当的要求她驯化一批又一批的猛兽。 她是天命皇女,除了听从命令之外,别的一切诉求都是奢望。 她那时也不知道驯化来的猛兽是用作什么用途,后来她无意中才得知,那些猛兽被当成了发动战争的利器。 蒙樾虽然没参与争端,可族中长老们用那些猛兽做了交易。 因为有猛兽参战,死在猛兽嘴里的人不计其数,甚至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连氏不想做那把杀人无数的刀,也不想再为了所谓的责任而活。 找了个机会偷跑了。 那时候,战火连天,蒙樾又与北周接壤,连氏无意之中就闯入了北周境内。 她被当成是刺客,差点死在那些士兵手里,是江鸿武救了她。 因为蒙樾驯化猛兽,在战场上残害了不少北周士兵的事,她不敢说自己是蒙樾一族的人。 就撒了慌,说自己是胡人。 有江鸿武护着她,并没有人怀疑她。 江鸿武察觉了她有天生的驯兽能力,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不过,他并没有把她交出去邀功,而是想要暗中将她送回蒙樾。 但,连氏却对江鸿武这个有担当的大男人动了春心。 隐瞒了自己是蒙樾公主的事实,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身世,以此央求江鸿武留下她。 第三零三章 去意已决 江鸿武信以为真,怕她回去后也是无依无靠,就给她安排了一个胡人身份。 久而久之,两人便互生情愫了。 有她在身边相助,江鸿武立了战功,升迁了。 正好,江鸿武向她表明了心意,他们俩就在战火中拜了天地。 她也没打算一直瞒着江鸿武,在江卓出生后,就把真相都告诉了江鸿武。 江鸿武得知真相后也震惊了许久,不过他们连孩子都生了,自然不会再有将她送回去的想法了。 夫妻俩都死守着这个秘密。 也许就是因为她出逃了,触犯了族中神灵,蒙樾再也找不出和她有一样能力的王君了。 他们也没放弃找她,蒙樾一族隐瞒了她失踪的事,暗里派了许多使者找寻她的行踪。 此后,蒙樾式微,为了自保,他们退出了几个大国的争霸。 北周有个谢宁大将军,在四国中占据首位,战火虽然未停,可他们俩也安稳的过了好几年。 岂料,她怀上江妍后,正好就赶上了一场大战。 江鸿武想的是把她送回易京,在边关一刻,就越危险。 她虽然不舍,可一想到江卓和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她不同意也不行。 本以为不会出什么事,谁知,她带着孩子刚走不久,就被蒙樾潜入北周的使者抓到了。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就让江卓藏了起来,她自己跟着使者回去了。 她刚被抓回去,长老们就让她去驯兽了。 可惜,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面对猛兽施展驯兽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还差点葬身腹中。 后来,长老们才知道,她怀有身孕了。 他们没想到她偷跑出去这里面,竟然被人破了身子,甚至珠胎暗结。 长老们一气之下还想将她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祭天。 她本来都想好了结此生了,关键时候,江鸿武竟然偷偷来救她了。 她从小就在蒙樾长大,对于逃跑,当然不在话下。 有江鸿武帮她清理看押她的人,他们俩很快就逃出了蒙樾。 长老们发现后,就派了人去追,可最后也只知道她是消失在了北周。 无论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有了这次的教训,江鸿武不敢再让她一个人回易京了。 所幸,有谢离大将军在,捷报频传。 很快,北周战胜了东苍。 他终于有了回家的机会。 这时,他才带着连氏和两个孩子回了易京。 给老爷子等人的说辞就是连氏是胡人,这么多年,连氏因为身份的缘故受了不少委屈。 老夫人还在易京的时候,没少借着身份的事打压她,连带着江妍也不受人待见。 不过,她都忍了下来。 在易京虽然没有在边关那般自在,但是至少安全的。 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怨言。 听完了这一切,江荨恍然大悟。 不过,她还是担心。 “大伯娘,既然他们当初想赶尽杀绝,那你现在回去就等于自投罗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蒙樾一族向来神秘,他们的皇族只不过长老们的傀儡。 一个所谓的神灵预言就能视人命如草芥,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们都能做得出来。 连氏摇头,“他们如今找不到有驯兽能力的人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现在的蒙樾因为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驯兽能力,现在就是西陵的傀儡。 如果她回去,他们就不会甘心依附西陵了,也能让北周喘上一口气。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 “可是,若你回去了,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若真如此,那大伯,大哥和大姐姐怎么办? 江荨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失去自由。 “我此去,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荨丫头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蒙樾长老霸道,她既是王君,就要让颠倒的秩序调转回来。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拎不清,蒙樾迟早要毁在他们手里。 江荨看着她脸上的坚毅,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也罢,就遂了她的愿。 “既如此,那荨儿明白了。大伯娘放心,荨儿会安排好此事。” 答应了她,江荨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安排了。 不过,还得打声招呼。 见她同意了,连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想到了女儿江妍,叹了叹气,“荨丫头,此事你别让妍儿知道。那丫头和你关系最好,有你在,大伯娘也就放心了。” 不止是去边关,还要去蒙樾,短时间内,她回不来。 江妍要是知道真相后,以她的脾性,说不定还真的要偷着跑去找连氏。 江荨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件事的真相。 见她点头,连氏也终于放心了。 不敢多说,连氏匆匆回去了。 听了完整的故事,江荨吃惊的心情现在都还难以平复。 她默默无闻的大伯娘竟然是蒙樾消失的公主,这未免也太过荒诞了些。 可她也很清楚,这事绝对是真的。 既然答应了连氏,她就不会反悔。 把陆晴叫了进来,让她帮忙研磨。 “你一会儿将这封信送去定国大将军谢离手里。” “奴婢明白!” 她说的第二个可行的办法,就是让连氏跟着奉了圣旨的谢离大军一起前去。 还有清世子在其中,连氏不会有什么危险。 圣旨已下,再有两日他们便要出城了。 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陆晴刚走,正巧,江妍和小冯氏也来找她了。 看得出来,她们俩都很难过,眼睛都哭肿了。 见着江荨的时候,江妍又忍不住落泪了。 “大姐姐,荨儿知道你担心大哥,可是你也得顾及好自己的身体。你再哭下去,大哥没事,你就先出事了。” 江荨无奈,安慰着她。 小冯氏见状,也跟着抹泪,把江荨吓得不轻。 “嫂子,你可不能再哭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江荨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见小冯氏又哭了,江妍赶紧擦干了眼泪,和江荨一起安抚她,“嫂子,我不哭,你也别哭。荨妹说得对,我们得想办法才行。” 话虽如此,江妍还是止不住掉眼泪。 但好歹,没刚刚那样激烈了。 小冯氏怀着孩子,她也不好再哭了,只是眼睛里满是水雾,看上去楚楚可怜。 “嫂子,大姐姐,我知道你们来找荨儿是为了什么,可你们有所不知,方才大伯娘已经找过荨儿了。” “可是想到搭救哥哥的办法了?”江妍盯着她的眼睛,在祈求能有好消息。 第三零四章 要被器重的江二爷 看着江妍和小冯氏饱含期待的双眸,江荨深吸了一口气,“嫂子,大姐姐,荨儿本事再大,也管不了战场上的事。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没有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这次就端看连氏如何做了,江荨心里也没底,她断然不会将连氏要去边关的事告知她们。 一听没有办法,江妍脸上的失望瞬间浮了上来。 不过,江妍明事理,妹妹既然都说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她没理由强迫江荨一定要想出万全之策。 “荨妹,你说得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他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江妍反而笑着安慰了她和小冯氏。 小冯氏也点头,三人的目光异常坚定。 在她的蘅芜院又坐了会儿,江妍就扶着小冯氏离开了。 “找人盯着大姐姐的院子,这种时候,不能再出岔子了。” 江荨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吩咐着一旁的挽玉。 挽玉得了吩咐,赶紧去办这事儿了。 她叹了叹气,她太了解江妍了,江妍不会坐以待毙的。 只能有一个人去边关,而那人一定是连氏。 —— “三皇叔,清郁此去,定是凶多吉少,我张家宗室也不是没有人选,为何一定要让他随谢大将军前去?” 新皇万宜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座下之人,他并不赞同让清世子前去。 可这是岐王的意思,他就算是不认同也必须这么做。 岐王把批注过的折子交给他,一边说着,“如今是我辅佐你当政,朝中大臣虽面上不表,可他们私底下难免也会有微词。我若不将郁儿调离这京城,他们便会以为我有谋逆之心,他们又不似陛下这般明事理,我懒得和他们多做辩解,这样一来我耳根子倒也清静些。” 他的解释漫不经心,倒像是随口一说,不过这其中也不无道理。 万宜帝自己清楚,他如今还没有能力完全把控朝政,若没有岐王在他身侧出谋划策,他这个位置根本就坐不长久。 有了这个解释,万宜帝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陛下,虽在先皇丧期,可春闱事大,此事应该拎出来好好考量一番。此次春闱中,有不少的少年崭露头角,这是好事,望陛下重视!” 岐王是辅佐新帝处理政事的,不是全权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所以他对此也只不过是诚心纳谏。 具体如何去做,还是得让万宜帝自己去决定。 若万宜帝实在想不出好主意了,他在插手,这样也不会落人话柄。 万宜帝点头,这的确是一件大事。 科考已经结束,无数学子都在等待放榜,可是却因为先皇驾崩的事,搁置了下来。 民间有不少的声音都在说新帝无所作为,他听了难免会生出些自卑感来。 他虽贵为天子,却实在是个不成熟的皇帝,他也想让北周子民安稳度日,只是光是春闱一事都险些将他愁坏了。 “皇叔所言极是。父皇既是天子,他此去也算是魂归故里,既然现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那便先紧着朝事,至于守孝之事,朕自当以身作则,为父皇守孝三年。” “陛下英明!” 岐王拱手,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不过朕在想,此事交由谁来办才更合适。” 他其实还是依赖岐王更多,他怕做的决定最后都办砸了,心里是存着一份害怕的。 岐王没回答他,岐王心里倒是有人选,不过他得让万宜帝自己立起来。 先皇在世,对他的管教颇为严格,这也让太子太过重礼,规矩有余,却不适合用在一个天子身上。 岐王自然不会一辈子在他身侧,这些事都得让他自个儿安排。 万宜帝想了良久,才说了一个人选,“皇叔觉得,吏部尚书江鸿文如何?” 岐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来,点了点头,“陛下的决定自然是极好的。” 确认了人选,岐王又给他讲起了原因。 “如今镇远大将军的儿子被抓去敌营,江家上下想必定是惶恐至极,陛下这时候让江大人负责文选一事,算是给江家的定心丸。” “再者,江大人的职责本就包括文选,交给江大人去办,再合适不过。” 其实,也相当于是告诉江鸿文,若是将此事办好了,少不了万宜帝的器重。 江鸿文窝囊了半辈子,谋个尚书高官,还是有江老爷子和女儿江荨的缘故在里面。 现如今有个现成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要是能抓住,他这辈子也就不糊涂了。 只是这些,是岐王的私心,他没必要事事都同万宜帝讲。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就让江大人主持文选之事,快些将这件事定下来,也好填补朝中空缺。” 决定好了,万宜帝就拟了圣旨,让新选的内侍曹公公去江家宣旨了。 ……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老爷,宫中来人了!”侍从连滚带爬,赶紧去叫了江二爷。 江二爷也在忧心江卓之事,就像岐王所说的那样,江家一片沉寂。 江二爷本来听着侍从的大喊大叫皱起了眉头的,不过一听他说起宫中来人了,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 新朝开辟,他们这些官员都是受冷落的对象,没想到,宫里竟然来人了!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从松涛院赶了前去。 “江大人可是让咱家好等。”曹公公笑道。 江二爷拱手,“不知竟是曹公公打架,有失远迎,还望公公见谅!” 虽然曹公公没有文公公那般老练,不过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内侍,他的面子,江二爷愿意给。 他的恭敬,让曹公公觉得很有面子,说话的态度自然也是没话说的。 “江大人,还愣着干嘛,接旨吧!” 曹公公从身后侍卫的手里将圣旨取了过来,小心摊开,准备宣读。 江二爷岂有怠慢之理,连同屋内所有的奴才一起,万分恭敬的跪了下去。 将万宜帝的旨意传达,江二爷喜不自胜。 接过圣旨后,他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做这个吏部尚书以来,一直名不副实,朝中动荡,他更是半点拳脚都施展不出来。 新朝更替,他原本都以为没有希望了,如今却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恭喜江大人,那咱家就先回宫了。”曹公公适时开口提醒了他,自己这都要走了,他一个吏部尚书,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 不然,曹公公可要在心里悄悄记上他一笔。 第三零五章 往后由我护着他 江二爷也没被喜悦冲昏头脑,把圣旨放好就赶紧送曹公公出去了。 这该说的漂亮话不能少,该给的赏钱就更不能少了。 他江家别的没有,就钱多。 江二爷财大气粗的给曹公公塞了好几张银票,曹公公走的时候,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这个消息对于江家而言,还真是个好消息。 不过江二爷有分寸,自己低调行事。 谢府—— “将军,昌平郡主前来拜会小公子了。” 侍卫看着眼前挥汗如雨的男人,眼里满是崇敬。 谢离一听她来了,便做了收枪动作,虽然急促,却也不失气魄。 “珰——” 枪尖正中兵器架,生铁和铁架碰撞,发出的声音让候在此处观看谢离舞枪的众人不禁捂住了耳朵。 “小心擦干净了。”吩咐了一旁候着的小厮,他的刀枪可都是他的宝贝,马上就要重新握着他们上阵杀敌了,谢离的心里很是澎湃。 “是。” 另一边,江荨正和谢安聊得正欢快。 “原来你就是昌平郡主!你作的那首诗,我仔细研读过,甚好。” 谢安很高兴,他就和她仅有一面之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再见她一次,问她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是谁,还找上门来了。 下人说,她是特意来找他的。 江荨看着谢安,就想到了谢宁,他们兄弟俩的眉眼特别相像。 “不过就是随口胡诌罢了。”被谢安一夸,江荨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当然也是随口一说,谢安却认了真。 “不是的,你的诗中有我哥哥的风骨,哥哥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你能学到一点皮毛,也算你厉害了!” 他这话刚说出口,便听到一声严肃的声音传了进来。 “谢安,不得胡言乱语!” 这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小事也会变成大事了。 这天底下最厉害之人,非天子莫属,除了天家,谁敢号称最厉害之人? 谢安所言,甚是不妥。 更何况,还有暗指昌平郡主刻意模仿谢宁之嫌,虽然只是童言无忌,可听到这种话的人难免会不舒服。 来人踏进屋中,谢安就赶紧拱手行礼了。 “父亲!” 江荨也没愣着,屈膝行礼,“昌平拜见定国大将军!” 她是小小郡主,人家是一品大将军,她的态度理应谦卑。 更何况,他还是谢宁的父亲。 她就更得尊重他了。 谢离笑着点头,让他们两个小孩子都起来了。 “父亲怎么过来了?”谢安不解。 谢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到,“你姨娘给你煨了汤,唤你过去,别让她久等了,快些去吧。” 一听有汤喝,谢安顿时眉开眼笑。 转头却和江荨说起了话。 “郡主,我姨娘炖的汤可好喝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他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知道谢离话里的意思。 谢离无奈,却也没有对他发怒。 江荨轻笑,先谢过了他的好意。 而后又委婉回绝了他。 谢安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要找的人是谢离。 “带公子去柳氏院中。” 谢离一声令下,便有侍从进来,走到谢安身边,想拖着他走。 他不想被如此对待,便自己在前面先走了。 他走远了,江荨才笑着对谢离说到,“小公子心性天真无邪,实属难得,谢伯父不必太过严格。” 难得的是他的那颗心,前世,她常听谢宁说起他这个弟弟。 每次说起谢安的时候,他总是赞不绝口,嘴角永远都噙着一抹微笑。 江荨自然而然也对谢安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在爱护。 谢离轻叹,“太过纯善只会受尽欺辱,他从小身子骨就不好,我马上要上战场,到时候便没人护着他了。” 这倒是实话。 江荨便将此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谢伯父尽管放心,荨儿在易京定会护着他!” 她不是说大话,她这个未来嫂子,自当有责任看护好谢安这个弟弟。 虽然她也才十来岁,不过她却不是真正的小姑娘。 谢离抱拳,“那便多谢你这小丫头了!有你这句话,我也好放心的上阵杀敌。” 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他以前虽是战神,可现如今他老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这把老骨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散架了。 谢离现在倒没那么在意这些东西了,说起来也是嘴角含笑,给他严肃的面上增添了几分的平和。 说完了谢安之事,江荨也没忘今日来此的正经事。 厅中的丫鬟早就退出去了,江荨也就没什么避讳,把要拜托谢离的事说了出来。 “胡闹!我们是去行军打仗,怎能带着一个女人呢?小丫头,我看你是在糊弄我吧。” 谢离还以为她在说笑,不过虽是说笑,却不是拿小事来说笑,他就有些生气了。 被他一通教训,江荨吐了吐舌,也没放弃。 “谢伯父,荨儿没和您说笑!荨儿来府上求您,便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别的办法都不如这个办法稳妥,她才能放心。 她也不敢将连氏同她说的秘密告知谢离,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软硬泡磨求了谢离很久,谢离终于松了口。 “可再也没有下次了啊!你这丫头,总是如此大胆,这点你和谢宁那孩子倒是一模一样。” 谢离轻叹,儿子和准儿媳都是不简单的,他这个公公当得属实难。 江荨听他说起谢宁,嘴角也染上了笑意。 又说了一会儿话,江荨便去同谢安告辞了。 她早就听说,谢家主内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姨娘。 如今一看,倒也是名副其实。 柳氏温婉,倒真有弱柳扶风之意,和谢安站在一块儿,完全就是姐弟俩的样子。 “郡主大驾,真是折煞妾了,郡主快快上座!” 柳氏说话也是柔柔的,眼里无害,看上去很是无害。 她这般谦卑客气,江荨自然不会落了她的面子。 江荨贵为郡主,自然不用向一个姨娘行礼问好,若不然那便是折损皇家的颜面。 谢安还在喝汤,看他一脸的满足,想来是极美味的。 不过她可没功夫尝这汤,匆匆和谢安说了两句话,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柳氏看着江荨离去的身影,久久未回神。 “姨娘,你在看什么?” 一碗汤下肚,谢安瞬间满足。 柳氏回神,对着他温柔一笑,“姨娘在看昌平郡主。安儿怎会与郡主相识?” 她试探着问谢安,谢安信任她,当然也没想着藏着掖着。 “姨娘你忘了?安儿同你说过的,当初安儿进书院的时候,走错了路,安儿同你说是有个仙子给安儿指了路,可安儿也是方才才知道,原来那位仙子就是昌平郡主!” 第三零六章 向她坦白 柳氏听完,点了点头。 没多说什么,便让小厮送谢安回去了。 出了谢府,江荨还回过头看了那檐上的匾额一眼。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挽玉掀开帘幕一看,却也没有到江家。 而是在一家酒肆前。 “长久,怎么回事?” 长久的声音没传出来,倒是传来了纳兰瑾的声音。 “昌平郡主近来睡得可还安稳?” 一听到他的声音,江荨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将挡在马车前面的帘幕拉开,就看到了纳兰瑾那张令她憎恶的笑脸。 江荨冷笑,“本郡主睡得好不好,与五皇子有何干系?” 纳兰瑾也没生气,“我这不是关心郡主嘛,能在这大街上碰到,想必也是我们有缘,不知郡主可否赏脸,上去坐坐?” 偶遇是假,只怕在这里堵她才是真吧! 幸好她今日将陆晴带上了的,纳兰瑾讨不到便宜。 想着,她便下了马车。 和纳兰瑾一起进了酒肆。 酒肆本该是最喧闹的地方,不过因着还在先帝丧期,民间这种逗乐的场所,也得谨慎从事。 能将门开起来,想来这家酒肆身后的势力也不少。 没了喧闹的说话声,只有浓郁醇香的酒香钻进鼻子里,倒是让江荨沉醉其中。 径直上了二楼,他便让随从就站在门外,不必跟进去。 他如此神秘,江荨自然也是让陆晴和挽玉在外面等候。 把酒和下酒菜上好,厢房里便安静了。 江荨闻着这酒香,忍不住尝了一口。 这酒是果酒,没有烈酒那般上头,回味还有丝丝清甜萦绕在舌尖。 她不禁又多尝了一些。 世家之女,岂有不会喝酒的?江家的小辈中,属江荨的酒量最好。 若不是永安郡主管教得严,她能将酒当做茶水来喝。 她在认真品酒,丝毫没有理会纳兰瑾的意思,纳兰瑾受了冷落,一脸愣着。 就憋着,还是纳兰瑾没忍住,先开了口。 “我当初便说了,张容易一定会回东苍,你还想与我一决高下,现在想来也是有趣。” 说着,他的语气中带嘲,看着吃酒正起劲的江荨嘴角的弧度颇有些玩味。 闻言,江荨也并未放下酒杯,只是用余光撇了他一眼。 “我若是想让他死,你能拦得住?” 若不是给岐王义父一个面子,容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离开北周。 纳兰瑾再厉害又如何,他是东苍质子,在北周处处受钳制的也是他。 纳兰瑾轻哼,“牙尖嘴利!” 眼前这个小丫头,有时候真能气得他七窍生烟。 江荨不以为意,就当他是在夸自己了。 酒吃到一半,纳兰瑾便说起了另一件事。 他把一纸信交给了她过目。 江荨起初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可看完后,她的脸色就不对劲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怒气。 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当初从边关事先传给纳兰瑾的信。 里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是如何完成内应任务的。 她再看纳兰瑾时,恨不得将他吃了。 “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若是怕了,就断然不会将此事告诉你。” 这也是江荨觉得奇怪的地方,他暗中做了这些事,竟然还敢将信件带到她面前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是体会到纳兰瑾的可怕了。 纳兰瑾摊手,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我若说此事并非是我本意,你信吗?” 他的神色不似作假,可这也不代表江荨就会相信他的话。 娇呵到:“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恐怕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吧!” 事已至此,她也无力挽回,不过她至少也看清了纳兰瑾。 此人不可与之打交道,就算是做交易也不行。 她一脸冷意,纳兰瑾看着倒是觉得分外有趣。 能气到她,他觉得很好玩。 “安插内应搅局之事是我父皇授意,我若是不听从,便永远会与皇位失之交臂,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解释了一下,只是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江荨没打算相信他的鬼话。 睨了他一眼,便端起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她便站了起来,凝视着跪坐在软垫上的纳兰瑾。 神色清冷,“我不管你是身不由己,还是有意而为。从此以后,你若是再犯我北周朝律法,我定要让你把命都交待在这北周!” 她说到做到! 放完狠话,江荨便拂袖离开了。 挽玉和陆晴两个丫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陆晴的听力极好,他们说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要不让奴婢去教训他一顿吧!”陆晴手痒痒,她还没打过皇子呢,她蠢蠢欲动,只要江荨一句话。 挽玉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却也没有开口问,而是十分恭敬的跟在江荨身后。 “不必了。往后将他盯紧些,他是东苍皇子,若谋东苍之事就随他便,可他若是另有企图,再另议此事。” 不能动手,陆晴还是有些失望的。 回了江家,江荨便让陆晴去支会了连氏一声。 将此事办好,江荨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解决了此事,她也能睡个好觉了。 …… 这一日,天边的残阳似血,似乎也在为他们践行。 “大伯娘,此去边关,您一定要多保重!”她也不敢说得太明显,点到则止,个中意思只有她们二人明白。 连氏点头应下,“荨丫头,大伯娘知道了!你的这份恩情,大伯娘记在心里了!” 她眼中闪烁着莹莹泪花,看着易京城的方向是极为不舍的。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得去这一趟。 她们说话的时候,清世子也在一旁。 他今日与平日里的散漫完全不一样,他穿上盔甲后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输给任何人! 和连氏说完了话,谢离便带着连氏藏匿了起来。 要把连氏带去边关,并非那么简单。 连氏也很配合,没让他们操心。 “荨儿,我走后,这易京便只剩下你一个小霸王了。”他本来有一肚子话的,可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江荨把目光转到了他身上来,看着他这般气宇轩昂,眼里多是欣慰。 面对他的调侃,江荨却笑不出来。 “此次你要去的地方是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边塞,万不可再如以前那般行事了,义父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江荨说着,眼泪还止不住了。 做一个纨绔没什么不好,至少还能活得长久,可如今让清世子前去边关杀敌,那便是在与阎王相争。 她是真的把清世子当做家人在看的,他要上战场了,江荨心里只有无尽的担忧。 只愿,他不会出什么事。 第三零七章 你要好好长大 “小丫头你别哭,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的!”他生涩的用指腹给江荨眼角的泪水擦去了。 “小爷命大着呢!你不是说男儿就应当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吗,小爷觉得甚是有理。说不定小爷才能建功立业,你就在这京中等着小爷凯旋吧!”清世子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不想看她为了自己而落泪,她笑起来才好看,他更想听她恶狠狠的训斥他,他也好放心的离开。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却是来不及了。 哨声很响,他该走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道了珍重后,清世子转身,没有回头。 江荨就目送着他一步一步离开。 他都快消失了,突然转身,飞奔跑过来,给了江荨一个拥抱。 他抱得很紧,江荨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我会尽我所能守护北周的安宁,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你要好好长大!” 清世子看着远处涌动的人流,眼中酸涩。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唯独怕的就是不能保护好她。 没等她回应,他便放开了她,再次转身离去,这次,他没有再回头了。 送走了他们,江荨在城楼上站了很久才回去。 她回去时,江家都在说着连氏出走一事。 连氏只留了一封书信,大概说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奔赴千里救子,就算死在边关战场,她也无怨无悔。 还特地嘱咐了江妍,不可前去寻她,信中表明了她的决心。 江妍哭得泪流满面,却不敢不从。 江荨也没有去理会,她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过些日子,应该就能好起来了。 —— 江二对待文选之事,很是上心。 江凌在春闱中一鸣惊人,一举中了状元。 而第二则是徐墨白。 江旭虽是名落孙山,却也不算太差。 江家上下都很高兴,似乎冲淡了此间的悲伤。 人逢喜事精神爽,江二爷虽已至中年,却是春风得意。 “小姐!小姐!夫人快生了!”许是听了这个好消息,永安郡主腹中的孩子也想着快些落地。 还没到日子,便发动了。 好在早就找好了产婆,更有陆晴在。 “小姐,你跑慢点!”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在后面使劲追,却追不上江荨。 她一听到传话的丫头来通报,就撒开脚丫子跑过去了。 她过去时,刚好听到郡主娘痛苦的叫声,一声一声,叫得产房门口等候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皱眉。 “荨儿,你来了。”江二爷来回跺脚,他也是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赶来了。 虽然夫人这也不是头一次生产了,可他却是头一次在产房门口等候。 好几次,他都想冲进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却被产婆拦在了门外,不让他进去。 江荨点头,捏着手等着。 哥哥江凌姗姗来迟,他刚面圣从宫中赶回来,也是心急的不得了。 江荨一看到他,就仿佛吃了定心丸。 “父亲,母亲怎么会这么快就发动?不是还得要一些日子吗?” 江凌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便问了江二爷。 岂料,江二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这臭小子惹的祸!你母亲听到你中了状元,太过激动了!” 要不是看他中了状元的份上,江二爷都想直接动脚了。 江凌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江荨自当要护着自家哥哥说话的,“父亲说这些做什么?哥哥,你回来的正好,一会儿孩子出生,便能直接瞧见他了。” 都说,小孩子刚出生就见到的人,以后会亲近一些。 江荨觉得是胡乱说话,吗刚出生的孩子连眼睛都睁不开,怎么可能看到他们的脸? 不过,话总得这么说。 江凌温润的点了点头,也来回踱步,两只手紧紧的捏着。 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产房门也被打开了。 产婆抱着孩子出来道喜,“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给您生了个小公子!” 话刚说完,江二爷没顾得上看孩子,赶紧进去看自家夫人的情形了。 江凌也跟着进去了。 产婆抱着孩子错愕不已,怎么还有人不稀罕儿子的? 江荨失笑,伸手看向产婆。 “把孩子给我吧。” 产婆一看,只剩下个小姐在,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姐,你还太小了,怕是抱不动小公子,就交给老奴吧。” 周嬷嬷正好出来了,把孩子从产婆手里接了过来。 便让丫鬟送产婆出去了,该给的赏钱自然是少不了。 产婆欢欢喜喜的出去了,嘴里还说着恭维江二爷和刚出生的小孩子的话。 江荨也没抢着抱,看着周嬷嬷怀里的小人儿,她觉得很奇妙。 有一个这么小的弟弟,似乎也不赖。 不过,她原本是期待会是个小妹妹的。 “嬷嬷,他可真小,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小姐生下来比小公子还小,那时候啊,老奴抱着你,生怕哪里磕碰了。”回想起当年,周嬷嬷也是感慨不已。 那时候,自家小姐生产,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江二爷。 可江二爷却和林姨娘成天搅和在一起,两三句话便将他们禹冬院打发了。 小姐甚至都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可一想到二少爷还有在肚子里未出来的江荨,她又挺住了。 这会儿倒好,江二爷改了性子,知道疼人了。 周嬷嬷是打心眼里为她家小姐高兴。 看着皱巴巴的弟弟,江荨在他面前做了个鬼脸。 又伸出小手逗弄着弟弟的小手,说着含糊不清的俏皮话。 她难得这么孩子气,把周围的丫头都逗笑了。 这么一逗弄,他直接哭了起来。 哭声很大,还将江荨吓了一跳。 周嬷嬷赶紧拍了拍他,“小公子饿了,老奴先将他送去奶娘那里,小姐也去瞧瞧夫人吧。” 想来也是饿了,江荨便点头,让周嬷嬷抱着孩子去了。 踏进房中,便有一股子鲜血的腥味。 江二爷和江凌守在床前,郡主娘却是累得睡着了。 陆晴正替她把着脉。 放下永安郡主的手腕,陆晴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夫人很好,就是刚生产,太过劳累了,好好养着就是了。” 永安郡主是早产,年纪也摆在那里,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很是不容易。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二爷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看孩子。 “荨儿,你弟弟呢?” 第三零八章 江凌出任锦州知府 “他饿了,嬷嬷给奶娘抱过去了。” 江二爷难掩眉间的喜意,他现在可算是圆满了。 孩子有周嬷嬷和奶娘看着,他们就在郡主娘这儿守着。 也没睡多久,郡主娘便醒来了。 知道她要看孩子,江荨便让丫鬟去将孩子抱来了。 “夫人,辛苦你了!”江二爷的眼眸中满是深情,叫他们这些看着的人甚是牙疼。 不过江荨和江凌兄妹更多的是高兴,江二爷能痛改前非,实属不易。 郡主娘笑着摇头,她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给他生儿育女,她高兴着呢! “孩子呢?” 她正好问了,周嬷嬷便抱着孩子进来了。 将孩子放在了永安郡主身边躺着,兴许是吃饱了,他很乖,不哭也不闹。 郡主娘替他理了理胎发,目光温柔的不像话。 “老爷,他和凌哥儿小时候多像啊,看到他,我好像又看到了凌哥儿小时候。” 被点到名字的江凌也好奇的看了一眼,不过他却没看出哪里像了。 小孩子皱巴巴的,脸上还有毛,看着倒是像一只猴子! 这话他没敢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小弟弟。 江二爷看了江凌一眼,轻哼,“这孩子可比他懂事多了!” 江二爷现在是看到江凌就想到了方才的惊险。 郡主娘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凌哥儿又怎么招惹老爷了?” 江二爷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 江荨在郡主娘身边坐下,打了圆场,“父亲,弟弟叫什么呢?” 她可是听说,江二爷为此还特地和老爷子讨论了一天。 男孩女孩的名字都有,写了一摞纸。 “江绍。” 江二爷看了睡得正熟的儿子,把他的名字决定了。 众人将他的名字默念了几遍。 “绍,继承往复的意思,好名字!” 江凌说出了释义后,众人都说江二爷这名字起得甚好。 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小江绍满月这一天,便有捷报入京。 说是谢离到边关后,便重振营中军威,将蒙樾杀回了边界。 而后江卓被救出,且蒙樾还选择了化干戈为玉帛,主动提起了和解之事。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赔偿,可还是值得庆贺的。 不过,没了蒙樾,还有蒙樾背后虎视眈眈的西陵。 以及伺机而动的东苍。 边关战事,一颗也不能松懈。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好消息,谢离在京中百姓的心目中,又重新高大了起来。 与此同时,江家也收到了家书。 信中和传回来的捷报也差不多,就是多了一句连氏的消息,说是她现在好好的。 让他们不用担心,待战事平定了,他们便一起回京。 听到这个好消息,江妍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虽是小公子满月的喜事,可江家也不敢大肆操办。 便只是走了走过场。 文选过后,便是安排他们这些有志之士上任。 江旭就留在了京中任职,虽然官不大,却有的是机会升迁。 前途一片大好。 众人都以为,凭借江凌和万宜帝的交情,定能谋得一个好差事,最后的任职令却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江凌出任锦州知府,稍作休整后便要即刻前往锦州了。 不止是看热闹的人傻眼,江家众人也不理解。 室中,江凌挺直了腰杆跪在老爷子跟前。 “胡闹!陛下的意思分明是让你就留在这京中任职,你倒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去锦州当那劳什子的知府!” 江二爷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江凌竟会有此意愿。 他若是早知道,便将他早些歇了心思,也不会是这么个结果了。 现在好了,圣旨已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老爷子却没说话,而是凝视着江凌的眼眸。 “为何会想去锦州?”老爷子沉声问他。 江凌不敢不答,“回祖父的话,江凌读的是圣贤书,做官便是不能只贪图享乐,江凌想让百姓安宁的过日子!” 他的大志便是如此,只看易京可没什么用。 人人都想就在易京这繁华之地,可他们却忘了,锦州如今正值水深火热,还有好些同锦州一样的地方,必须有人去救他们! “好!不愧是我江家子孙!”老爷子大手一拍桌,高声赞叹着江凌。 江二爷愣住了,没想到老爷子会为江凌说话。 “父亲,你怎么也糊涂了?那锦州若是那么好治理,早就有人争着要去了,也就是这臭小子拎不清,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说着江二爷还打算动手,他们没糊涂,他这个做爹的倒先气糊涂了。 江凌也没打算躲,就端跪着动也不动。 江二爷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 还是不忍打儿子,他自小便听话,做的事江二爷都十分认同,从未有过什么出格之事。 没想到这长大了,反而还不服管教了起来,不与他这个做爹的商量,便自作主张的选好了要走的路。 江二爷心中酸涩不已,他总想着替江凌谋划更好的前途,现在却已然是无可奈何了。 没等到一顿打,江凌还有些不可置信。 “父亲?”江凌看着江二爷红了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父亲是什么想法,他这个当儿子一清二楚,可他也有他的坚守,不会因为江二爷不允,便不去做。 江二爷闭眼叹了叹气,却打了他自己一巴掌。 把老爷子都震惊了。 “我这一辈子没什么本事,若不是因为父亲替我谋了一个锦绣前程,我也不会有现在的地位。你这孩子和我不同,你有才干,也有志气,既然你去意已决,那便由你去吧。” 这番话,江二爷说的十分费劲。 看着江凌坚韧的眼神,他也只能妥协了。 江凌喜不自胜,能听到江二爷亲口说出这番话,他既是喜悦,又很感动。 对此,老爷子还高看了江二爷一眼。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此等觉悟,还真是难得。 “祖父,父亲!待江凌功成名就之时,再回来拜谢你们!” 他对着老爷子和江二爷一人磕了三个响头。 因为太过实诚,还将头给磕破了。 磕完头,江二爷便让他回去准备了。 他这马上就要走了,江二爷再看着,便是满满的不舍,徒增伤悲。 江凌退了出去,江二爷才跌坐回了椅子上。 整个人看着都老了几岁,什么春风得意,都不如他现在心里的惆怅来得凶猛。 第三零九章 表妹搅局 “他能有此大志,自是甚好,你还操心他做什么?”老爷子起身,勾唇笑了笑。 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言语半分,让侍从搀扶着回自己的幽院了。 小江绍刚满月没过几日,惠王府便也传来了喜讯。 江月给惠王世子生了个儿子。 惠王大喜,刚得了消息,便派了人通知江家。 永安郡主便携小冯氏,江妍和江荨去惠王府道喜了。 因为惠王妃与温阳公主有私交,温阳公主死后,为了保住惠王府,惠王便做了一回狠心人,暗里懂了手脚,当天晚上都没熬过去。 虽然对外宣称是身子常年亏损所致,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究竟有着怎样的因果。 惠王大义灭亲之举在先,先帝当然不会再降罪,还赐了他一些金银细软,让他随惠王妃入殓。 也算是补全了皇家该有的礼数。 江荨和江妍姐妹来过惠王府,不过那也是很小的时候了。 江妍或许还有些记忆,江荨就完全记不清了。 如今惠王府没了惠王府,府中也无人打理,原本是交给江月这个世子妃在处理。 不过,江月挺着大肚子,也是在伸不开手脚。 惠王又是个迂腐的人,府中老实本分的妾室大有人在,他却不肯让她们暂时接管,说是传出去后,旁人会笑话他惠王府。 这一堆事积累在一起,江月不堪重负,孩子未足月,便发动了。 好在,江月掌家,从未亏待过自己和孩子,孩子生下来倒也健康。 他比小江绍还要皮实,从江月肚子里出来后,就没消停过,一直哭个不停。 怎么哄都没用。 得亏是江荨将陆晴带着的,一番探查过后,竟然是有人在屋内燃了香。 小孩子本就对这些东西极其敏感,察觉到不适后,就哭闹不止。 永安郡主听闻是有人暗中动手脚想谋害江月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儿子后,便以一副高姿态要求惠王和惠王世子给个说法。 此等腌臜之事,江妍和江荨两个小丫头当然不能听,便让永安郡主支会去自己游园了。 惠王府的风景却不如江家一星半点,这也与惠王妃有关。 惠王妃沉醉于佛堂念经,管理府中之事,便也是让那些个姨娘们自己取了银子,爱怎么打理自己的院子,就怎么打理。 以至于,每个惠王每个妾室的小院一片姹紫嫣红,而府中却并无盛景。 看了看池塘里呆头呆脑的鲤鱼,江荨便已经是无趣至极了。 “大姐姐,你见过淮乐表妹吗?” 江荨一直很好奇,这个张淮乐。 江妍听到淮乐表妹这几个字后,便变了脸色。 赶紧摇头表示不知,事后还拍了拍胸脯,以表后怕。 江荨无奈嘟嘴,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此前,她们上惠王府,便是在江月院子里说说话,从未见过张淮乐。 江月也没有让她们见张淮乐的意思,冬日说她是体虚不便出来受寒,夏日又说天气太过炎热,她过于体虚不便受热。 意思就一个,张淮乐是个谜,她宁愿藏着,也不肯让她见世人。 “大姐姐,我们去那边转转吧。” 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也不知母亲她可还安好,我若是有荨妹这般大的本事就好了,一定不远千里奔赴边关与父亲和母亲团聚。来易京太久,我倒是有些想念边关的风沙了。” 对于边关,她脑子里还有些零碎的记忆。 在易京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很多事都是事与愿违的,她无力去改变什么,只能等待着命运主宰她的未来。 江荨望着远处粉色的花海,拍了拍她的手背,“有荨儿陪着大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妍其实就是心伤难平,她是个不平凡的女子,也许易京高门望族里的那些贵家小姐不同。 看着她眉间的失落,江荨也忍不住跟着一起伤心了。 两姐妹齐声叹了叹气,江妍抬起手,轻柔的帮她稳了稳松垮的发钗。 姐妹俩相视一笑,侵扰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愁绪抛之脑后了。 “马上书院就要开院了,这后几日,你便和我一起温书练字。徐夫子喜欢你,便对你要求的颇为严苛,你可不能懈怠,若不然便是辜负徐夫子的一片好意,知道了吗?” 提起这事,江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仔细叮嘱了江荨。 江荨成功憋成了苦瓜脸,不带她这样给自己挖坑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此话果真有理。 江荨也想让她开心起来,便应下了,看起来乖巧极了。 “还有一事我得提醒你,我知你与孙妙珠素来交好,可上次踏青时发生的事你也亲眼目睹了,她真是如此跋扈无理的话,你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 怕她误会,又补了一句,“我并非是想搬弄是非,只是因你是我妹妹,我得护着你。” 一般江妍不会说出这种话,想来会同她说这事,必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 她便点了点头,此事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踏青事件过后,她有和孙妙珠发过邀请,想让她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怎料,孙妙珠从未理会过此事。 似乎是怕见到江荨。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自己藏了起来,一直在逃避,江荨更多的是对她感到失望。 孙妙珠最终,还是随了世俗。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江月的院里却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听起来很是热闹。 知道她好奇,江妍便拉着她的手赶了过去。 她们姐妹赶过去时,正好看到地上有一个仿若爬虫的人,她的出现,把小冯氏吓得花容失色。 肚子当即就疼了起来,幸亏有陆晴这么个活神医在,才没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江月看到女儿淮乐这般出现,别提有多心疼了。 眼泪跟珠串子不要钱似的,掉个不停。 她和江妍刚进屋,张淮乐便用双手支撑着趴在地上的整个身子,转过去看了江妍和江荨两姐妹。 江妍拉着她的手,顿时就收紧了,能感觉到她到底有多害怕。 江荨死人都见过,看到张淮乐反而是一点也不惊讶。 “我的好表姐,你们来了,怎么都不来找乐儿玩?你们嫌弃乐儿,乐儿好伤心啊……呵呵呵呵”她的笑声过于的惊悚,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妍一眼。 江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吓得说不出话来,捂着嘴止不住的后退,不想让张淮乐靠近她。 第三一零章 江妍的恐惧 “乐儿……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小姐起来!”永安郡主看着张淮乐如此,她是既心疼又心惊。 可她还是得护女儿,便大步走到了她们两姐妹身边,将她们护到身后。 丫鬟还未有所动作,惠王世子便闻讯赶来了。 二话没说,便对着仿若只剩一具骨架的张淮乐踢了一脚。 “乐儿!”江月失声力竭的大喊着,她想起身护着女儿,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一脚下去,张淮乐的身体差点被折断。 可她不但没哭,反而在笑。 那幽幽的笑声和地府勾魂锁魄的女鬼没两样。 “打死我不是更好吗?我从生下来就是你们的耻辱,你们人人都害怕我,既然这样,何不给我一个痛快!” 这番话一吼出,张淮乐终于哭了出来,虽然可怖,却也可怜。 “乐儿!娘的乐儿啊呜呜呜呜……”江月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差点晕过去。 “将小姐抬回去,好生伺候着!”碍着永安郡主和侄女在此,惠王世子还是有所顾忌的。 江月被丈夫气得七窍生烟,又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女儿。 若不是有参汤吊命,她说不定都撒手去了。 “夫君!乐儿是和你骨肉相连的女儿,你怎能如此狠心!” 江月闭眼,想着方才张淮乐的惨状,她便一肚子委屈。 永安郡主也凝视着惠王世子,香里施毒的事还没查出凶手,这会儿倒好,又当着这么多娘家人的面,对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张淮乐动粗。 “本世子是她老子!她做错了事,老子教训她难道还犯了国法不成?” 论起嚣张跋扈,惠王世子称第一,便无人敢称第二。 他从小就是在惠王妃的溺爱中长大的,若是遇上不顺心之事,惠王妃便会想方设法的满足他。 当初,老爷子本不想将江月许给他的,是老太太看上了惠王世子妃这个名头,觉得江月若是嫁进惠王府,便是在为江家添光增彩。 母亲左右她的婚事,江月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闭着眼睛跳了这个火坑。 “嫂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我不想活了!”江月当着永安郡主的面哭诉,一点也不给惠王府面子,气得惠王想掐死她。 “世子爷真是好大的口气!”永安郡主不甘示弱的回看了过去,目光倨傲,丝毫不见慌乱。 她们姑嫂一心,惠王世子自然不会与之硬碰硬,便拂袖而去了。 许是被这糟心事吵醒,孩子也哭闹不止。 这场闹剧,也只有草草收场。 江月再不甘也没有什么用,她既已嫁做皇家妇,便只有忍气吞声。 是他们夫妻二人起了矛盾,永安郡主也不好插手惠王府的事,安抚了江月几句,也只好带着她们这些小辈离去了。 她们走时,江月还吵着要起身送她们。 脸上的凄苦,叫人为之动容。 高高兴兴的来,无可奈何的回。 永安郡主要照看小冯氏的身子。便没和两姐妹一起坐。 看着还在发抖的江妍,江荨忍不住好奇的心,“大姐姐似乎很怕淮乐表妹。” 张淮乐的样子是可怕了点,可她知道,江妍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害怕张淮乐。 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江妍趴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你问过我,见没见过淮乐表妹,我说未曾相识,其实是在骗你。” 有江荨在她身边,江妍就仿佛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缓缓将当年的事,告诉了江荨。 惠王大寿,按照礼节是要进行大肆操办的。 惠王妃觉得麻烦,便将此事甩给了江月来办。 头一次主持这种大事,江月很高兴,也很用心。 那一日,江荨并未随他们一起来,而是找借口溜出去玩了。 到惠王府道贺的小辈中,就只有她和江凌,还有江柔和江姒这两个庶女。 她因为有胡人血缘的缘故,那些世家小姐都不愿意和她做朋友。 就连江柔和江姒也找借口不和她坐在一起。 江妍是个心高气傲的,一气之下,便从酒席上溜走了。 她本想去偷跑去男宾那边听他们吟诗作对的,谁知,竟被张淮乐院子里的丫鬟看到了,拉着她向张淮乐告了一状,说他是故意接近想笑话她的。 她永远也记得那天的惊骇,她在前面拼命的跑,那些丫鬟便听了张淮乐的指挥,让她们追着她跑。 “你若是被她们追上了,那你这双腿就是我的了!跑啊,跑得越快越好!她们马上就要追上你了,哈哈哈哈!” 张淮乐那时,也不过七八岁,她像个厉鬼一样,不肯放过她。 江妍两条小腿,如何跑得过一群丫鬟? 很快她就被抓住了。 她们给张淮乐递了刀,让她做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她本来都以为逃不出去了,然而就在最危难的关头,连氏带着江月找了过来,把她从张淮乐哪里救走了。 此后,江妍一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后怕。 她也哭着把这件事告诉了连氏,连氏只也能让她忍了下去。 毕竟永安郡主和江月才是亲姑嫂,就算告诉永安郡主,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江荨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这让她很是自责。 她紧紧的窝江妍的手。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江妍。 江妍这才稳定了下来。 江荨的眼中闪过盘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涌动。 回了江家,永安郡主便将此事告诉了江二爷。 自己妹妹在惠王府受尽欺辱,还有他的小侄女,被惠王世子那般对待。 这些事,果然让江二爷气鼓鼓的。 扬言还要将妹妹接回来。 可此事让老爷子义正言辞的否决了。 这其中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 当初惠王世子和江月也恩爱过一阵子,后来便是因为张淮乐的出生。 张淮乐生来便是怪胎,无论产婆怎么摆弄她都不笑。 惠王便以为她是个哑女,自家生出了和哑女,惠王父子觉得丢人,便将张淮乐藏了起来。 她三岁的时候茶开口说话,随之而来的又是另一个打击,她不会走路,别家小姐早就在满地跑了。 可张淮乐却只能在地上爬,她除了手上和脑袋的骨头是硬的,剩下所有的地方都是软的。 毕竟是亲孙女,惠王也暗中找过太医给她诊断。 最后得出的结果永远都是治不好,意味着她一辈子都将在地上爬来爬去,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行走。 从那以后,惠王世子便开始冷落江月这个结发妻子了,他甚至害怕自己的女儿。 他每次看到女儿阴测测的笑容,便忍不住毛骨悚然。 连带着江月这个娘也遭到了冷落,这些事,老爷子都是知道的。 第三一一章 人有亲疏之别 不管怎么样,江月产子是喜事,还是该高兴的。 老夫人被送去云州也已经一年了,内宅也稳定了下来,江二爷难免就心软了。 再加上江月此次生产,江二爷就动了心思,和老爷子提了一嘴这事。 “父亲,想来母亲在云州这些日子也已经有所收敛了,您看能不能将她接回京中……”老夫人从小就护着江二爷,虽然江二爷没长成惠王世子那样,可他心里还是念着老夫人的好的。 再说,他如今任吏部尚书之职,自己的生母不在身旁,难免会被人暗地里说德行又亏,他身居高职,自得做好表率。 他想得周全,可和老爷子说起的时候,明显气势不足。 老爷子冷哼一声,“我还当你是真心疼你妹妹!你才是这个家的家主,何须过问我这个糟老头子?”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老爷子明显就是不高兴,语气很不善,就差没指着江二爷鼻子骂他了。 江二爷立马怂了,低着头不敢看老爷子那双锐利的眼睛。 “你当我将她送回云州便是不管不顾了?她若有所悔改,我当然没有二话,可她在云州都做了些什么,你要我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讲与你听?” 一想到老夫人干的那些好事,老爷子就来气。 老夫人什么德行,老爷子一早就猜到了,他也没指望老夫人能痛定思痛,改正自己的错误。 老夫人也真就没辜负他,去了云州的第一天,就去江家祠堂大闹了一番。 可是,老夫人辈分高,虽然只是继室,可有了江二爷这么一个儿子,在朝中做了大官。 他们虽然气愤,却又奈何不了蛮横无理的老夫人。 老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打着江家的旗号在云州作威作福,没出两日,就把云州搅得一团糟。 不止是老一辈深受其害,小辈们也没逃过老夫人的祸害。 气得江家那些长辈,立马给老爷子写了信。 老爷子自然不可能再把她接回来,于是就派了人去告诉云州那边,不必给任何人面子,老夫人若是再如此,便按江家宗祠的规矩办事。 有了这一茬,老夫人这才收敛了些。 不过,始终是本性难移,老夫人想要回易京,恐怕还得要上好几年的光景。 她的气焰才会慢慢磨平,现在去接,只会功亏一篑。 江二爷也不是不识道理之人,老爷子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他也也只有作罢了。 只希望,老娘能在云州好好反省,也好早些回京,待在他的身旁也好尽孝。 虽然老爷子没允许江二爷去惠王府闹,却也没说让江二爷不管这事。 惠王府做主的是惠王,而非惠王世子,江二爷便在下朝后同惠王恳谈了一番。 却只字未提惠王世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说若是惠王府不满意江月,便给她一纸休书云云。 一番话说完,情真意切,也是让惠王羞愧不已,再三保证,定不会让江月受半点委屈。 这事才算作罢。 …… “若是小姐想,或许我师父对表小姐的病有办法。”陆晴见她在发呆,还以为江荨是在为张淮乐的事而烦忧。 江家一行人走后,去惠王府道贺的夫人小姐络绎不绝。 有江家这事在先,江月还特意嘱咐下人将江月好好看着,也不知是谁在搞鬼,故意把张淮乐带到厅中,将宾客吓得花容失色。 此后,张淮乐的名声便传了出去。 谁都知道惠王府藏了这么久的千金小姐,其实是个怪物。 坊间说什么的都有。 幸亏江月又给惠王世子生了个儿子,若是不然,他们的言语会更加的激烈。 毕竟是江家小姑所生的闺女,江家也难免遭人非议,不过声音很小罢了。 江荨练字的笔顿了顿,勾唇轻笑,“为了一个张淮乐,惊动邱神医不值当。” 张淮乐是可怜,可她也是可恨的。 她对江妍造成的伤害,江荨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人有亲疏之别,她或许因着小姑江月的关系,会对张淮乐生出怜惜。 可张淮乐也真是坏到了骨子里,这样的一个极端的人,江荨不会喜欢。 既然她已经是这个样子,那就让她一直这样下去也罢。 就算做是对她最好的惩罚了。 陆晴一听,赶紧闭了嘴。 她不该揣测小姐的心思的。 江荨压根就没在意,把最后两个字写完,放下笔,捧起宣纸,吹干了纸上的笔墨。 而后,她把写好的东西卷起来交到了陆晴手里,“送去霁月轩。” 陆晴点头,赶紧朝着霁月轩飞奔而去了。 她自己也没闲着,舒展了一下四肢,就带着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去禹冬院看小江绍了。 江旭在易京做官,有官家赏赐的府邸,紫云就不住在江家了。 虽然府邸不是很大,可胜在自在。 紫云其实也不想和江荨姐妹分开,不过,这高墙里的规矩也是让紫云头疼不已的。 永安郡主让她就留在江家和江荨作伴,她却没答应,和江旭回了自家的小院中住。 不过,他们之间隔得也不算太远,闲来无事走几步便能聚在一起了。 “小姐,少爷马上就要走了,你为何不去多和少爷说说话呢?”挽玉不理解。 他们兄妹的感情明明很好,可她家小姐却好像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一样。 明日一早,少爷就要走了,挽玉替她急。 桃叶则不敢插话,静静的听着她们主仆说话。 “因为有比送别更重要的事。”江荨轻笑,加快了步子。 挽玉和桃叶对视了一眼,她们都不明白,什么事比送别还重要。 到了禹冬院,周嬷嬷就十分亲切的迎了上来。 “小姐你来得正好,夫人正打算让奴婢去寻你过来呢!” 江荨挑眉,郡主娘找自己?怕不是为了张淮乐之事吧? 不过,她也没问周嬷嬷,只是乖巧的跟在周嬷嬷身后,去见郡主娘了。 小江绍被郡主娘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也不哭闹。 没等周嬷嬷招呼,她就去了郡主娘跟前,去看她可爱的小弟弟了。 “荨儿来了,快来看你弟弟!” 江荨看过去,小江绍又长大了一些,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还对着她伸出了小手。 江荨觉得新奇,便伸出手指逗弄了他的小手。 “母亲,他可真可爱!”江荨对这个小弟弟真是爱不释手。 可惜,郡主娘不让她抱小江绍。 她也想感受软软的弟弟在怀是一种什么感觉来着。 第三一二章 是因为你 永安郡主温婉轻笑,“荨儿小的时候比你弟弟还要招人喜欢,你姑姑抱着就不肯撒手了。” “你姑姑真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在疼,荨儿你应该还记得吧,你八岁那年染了风寒,你姑姑为了给你寻太医,还跑到宫中去求了皇后娘娘……” 永安郡主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 江荨却很清楚她的意思。 “母亲想说什么就说吧,您说的那些事荨儿都不记得了。”此事是郡主娘开的口,江荨虽然不喜欢听,却还是得给她一个台阶下。 永安郡主一听,面露羞愧,在一个孩子面前还拐弯抹角的,确有不妥。 可她也是实在想不到法子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的身上。 把孩子交给周嬷嬷后,永安郡主就握住了江荨的手,要开这个口,不是那么轻松的。 “荨儿,你也知道,你姑姑她如今在婆家有多难过,母亲想求你一件事,你身边的那个陆晴丫头是邱神医的徒弟,你可不可以请邱神医给你表妹看看,万一她还有救呢?” 郡主娘的神色中带着哀求,让江荨很为难。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江月对她好,她都明白。 可就算是做好人也得有底线,张淮乐若只是一个单纯的可怜人,她去求邱神医也就罢了。 可张淮乐并非善类,她就不可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去插手这件事。 更何况,她的病是天生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么多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即便是邱神医出面,也不一定有办法。 她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给邱神医找麻烦。 不过这话她也不能就这么对郡主娘说,“母亲,不是荨儿不肯帮这个忙,而是荨儿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众所周知邱神医脾气古怪,荨儿也不过是和他有那么一点交情,荨儿还没那么大的脸面能请他出山。” 拒绝便要拒绝得彻底一些,江荨没有给郡主娘一丝希望。 永安郡主难免失望,不过她也没强求江荨,“既然如此,那便是淮乐那孩子自己的造化,母亲知道荨儿尽力了,你切莫太过自责。” 郡主娘心中难过,却没光顾着自己,反而还来安慰江荨了。 江荨点头,依偎在郡主娘怀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盯着郡主娘如玉的脸庞。 “母亲,荨儿就直言了,我来找您是为了哥哥的事。” 张淮乐不值当她费心费力,可江凌不一样。 江荨特意来禹冬院一趟,可不是为了自责的。 永安郡主诧异,“哦?荨儿想说什么,便说出来吧。” 他们兄妹情深,永安郡主也能理解,她还以为是江荨舍不得自家哥哥去锦州,说的无非也就是那么翻来覆去的几句话。 可江荨说的时候,她才发现,是她低估了江荨这个女儿。 “母亲对哥哥的亲事可有什么打算?”小姑娘一张口,说的却是自家哥哥的婚姻大事。 永安郡主微微皱眉,这话从一个小姑娘口中问出来,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不过毕竟是自己女儿,永安郡主也不好怪罪她。 “你哥哥是二房嫡子,他的亲事自然得由你父亲来做主。” “他本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可如今正值国丧,陛下为其守孝三年,寻常百姓却也得一年以后再议嫁娶之事。” “姑且慢慢看着吧,若有合适的姑娘,便为他先定下。” 关于此事,永安郡主也不好在江荨一个小姑娘跟前说多了,就是随意捡了几句说。 江荨默默点头,郡主娘的意思也很明显。 江凌的亲事不急。 不过,他们不急,不代表哥哥不急。 江荨很清楚自家哥哥的想法。 “母亲,您知道荨儿想说什么的。”江荨微微一笑,让郡主娘正视她。 她因何而问,郡主娘能猜到。 果然,听到她的话后,郡主娘就沉默了。 半晌,才有了回应。 “我也觉得沈姑娘不错,她和你哥哥才情相当,又是两情相悦,他们若是能在一起,我自当是欢喜的。” 她突然话锋又一转,“可是,你哥哥喜欢她没用,我喜欢她也没用。你哥哥是二房嫡长子,你父亲不会让他娶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就算你父亲松口,你祖父也一定不会同意这事。” 说来说去,还是身份作祟。 若是沈芙之前的身份,配江凌自当是绰绰有余,可世事无常,偏偏就发生了这些事,并且是无法挽回的。 他们想要在一起,就难了。 想着同江荨说,便是同江凌说,永安郡主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她把自己的立场,也告诉了江荨。 江荨没多大反应,只是问了她一句话,“母亲,哥哥若是犯了错,您会站在他这边吧?” 永安郡主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意思,也看不懂江荨脸上的意思。 “这是自然,你和凌哥儿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他即便是做了伤天害理的错事,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可能不管他。” 这话说得有点重,却也证明了她的决心。 江荨顿时就满意了,也没接郡主娘的话。 陪着郡主娘和小弟弟说了一会儿话,她就离开了禹冬院。 没回蘅芜院,她直接去了沈芙院里。 因为江凌要走的事,沈芙又消瘦了许多,本来就没多少肉的,就更招人心疼了。 她来此处,沈芙的脸色还算好了一些。 让丫鬟给江荨倒了茶,两个女孩子就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喝茶。 “可巧,哥哥要去的地方是锦州。沈芙姑娘,你觉得锦州这个地方如何?” 沈芙明明很在意,却要装作不在乎。 自从上次被孙妙珠羞辱后,她就变得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了。 江荨很心疼她,好好的姑娘,小小年纪就遭遇了这么多。 她故意问起,沈芙却答非所问,“二公子胸怀大志,去哪里都能有所作为。” 江荨扯了扯嘴角,“沈芙姑娘,我哥哥选择去锦州任职的目的可不单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 沈芙选择逃避,江荨就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很直接的把江凌的心思告诉了她,江凌又不是什么圣人,他是心怀穷苦百姓,可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放的还是他心爱的女人。 沈芙错愕回头,眼眶已经被泪水侵湿了。 北周疆域那么辽阔,江凌又何必和锦州过不去? 说到底,不过一个“情”字而已。 第三一三章 来自妹妹的惊喜 沈驸马出事,沈家人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虽然还不至于满门抄斩,可沈家在锦州也是犹如过街老鼠一样。 谁都想去踩上一脚。 沈家人如何江凌不会关心,他关心的是沈芙的弟弟。 沈芙的弟弟只比江荨大一岁,也是少年模样,如今他在锦州无依无靠,有沈驸马这个做父亲的在前,他的日子当然不会好过。 而江凌去锦州就正好,既可以大展拳脚,也可以护着沈芙胞弟,一举两得。 江荨看着泪眼婆娑的沈芙,她不信她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沈芙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也不是想逼迫沈芙一定要选自家哥哥,江荨只是不希望看到哥哥的一腔情深,终是错付。 如果沈芙是选择放手,她也好早作打算。 “昌平郡主,我想求你帮我,我想……我想和二公子一起前去锦州!” 沈芙终于没有再沉默,把自己的心中所想,勇敢的表露出来了。 江荨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哥哥不是一厢情愿就好。 对于沈芙的请求,江荨自然是不会有拒绝得道理。 “沈芙姑娘,喜欢呢是一定要靠自己去努力争取的,谢谢你,到现在也没有放弃我哥哥。”江荨止不住内心的感慨。 她还挺喜欢沈芙的,当初她还以为沈芙和清世子会一直上演虐恋情深的戏码,没想到沈芙并不是个只会哭闹的小女孩。 在明确得知清世子不喜欢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缠过他了。 后来,她竟然和自家哥哥阴差阳错的擦出了火花这是江荨万万没想到的。 “是我该谢谢你,郡主,我知道,你因为我的事费了不少精力,我是真的想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帮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不是江荨,她的母亲宜安公主,一定会在前两天就随驸马一起,死在刑场上。 这些事,沈芙全都记在心里。 江荨微微一笑,并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沈芙姑娘,明日一早,我哥哥便要离开易京前去锦州任职了,你再考虑一晚,若你明日也是如同现在的想法,便在卯时三刻在偏门等着,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你。” 虽然江荨已经知道沈芙的答案了,可她还是给了沈芙足够的时间去考虑。 她不希望到时候,沈芙会后悔。 这一去,便不知何时会再回来了,事关哥哥的终生幸福,江荨不会马虎大意。 沈芙点头,送走了江荨。 江荨回了蘅芜院,虽然熄灯熄得早,她却是一点都睡不着。 今生与前世有些太大的出入,已经渐渐脱离了她所熟悉的那个结局了。 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她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今后的路该如何去走,还是未知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坚守她的初心,在易京安稳长大,等着谢宁回来,娶她。 这辈子,她的愿望也就这么大了。 刚刚鸡鸣,江荨就醒了。 这时,她其实才刚入睡不久。 不过,送哥哥离开,她一点也不觉得困,比谁都积极。 挽玉是揉着眼睛进来替她穿戴洗漱的,一通忙活后,主仆三人就赶着去送江凌了。 江荨已经够早了,可郡主娘他们却更早。 一眼望过去,除了老爷子和小冯氏没到,几乎都露了个头在江家的府门前。 “少爷,是二小姐来了!” 侍从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江荨。 江凌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了她一眼。 江荨还没走进,眼睛就湿了。 她还说自己一定不会哭的,没想到在看到哥哥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没绷住。 江凌走进她,亲自将她眼眶边的泪珠拭去了。 “荨妹,哥哥马上就要走了,你一定要听话,不能再惹事了知道吗?”江凌的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可他的声音却沙哑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哭不出来。 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这个闯祸精妹妹。 虽说妹妹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可在他眼里,妹妹永远都是一个需要他精心呵护的小孩子。 江荨吸了吸鼻子,看着江凌的神色,她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哥哥能走到今天,她是真心为他而感到高兴。 “荨儿跟哥哥说了很多次了,哥哥不要再把荨儿当做小孩子看了。说不定等哥哥重回易京的时候,荨儿都是大人了。” 这也是江荨的期许。 锦州知府,哪儿有那么好当的? 在这种战乱年代,江凌要受的艰难困苦,要远比前人受到的困难还要难一倍。 如果没有江二爷从中干涉的话,没有个十来年,江凌也很难有所作为。 众人也都特别难受,他们兄妹情深,他们其他人也能感同身受。 “荨妹放心,哥哥不会让你失望的!”江凌的斗志点燃,他的眼里充满了必胜的决心。 江荨微微一笑,“荨儿自然相信哥哥的能力。” 江凌顺势将她一揽,她便贴近了江凌的怀里。 她在江凌的怀里爬着,很小声的说到,“我让人将她送到城门口等你了,哥哥放心。你尽管放开手做你想做的事,母亲那边有我替你顶着。” 他的目光来回扫视,没看到心爱的姑娘出现,难免会有些落寞罢了。 他还以为,沈芙失约不来了。 没想到,妹妹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离别的愁绪被冲刷,江凌嘴角都温柔了不少。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永安郡主知道他们兄妹情深,当然也只是说笑而已。 眼看着就快来不及了,他们就是再舍不得江凌,也得送他走了。 “母亲,荨儿舍不得哥哥走。”委屈的语气,配上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永安郡主一下子就心疼了。 不过,他们感情再好,终究也是不能一辈子都在一起的。 兄妹俩最后抱了抱,江凌就上了马车,在众人的目送下,江凌带着侍从缓缓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永安郡主怕她难过,特意让她随自己回了禹冬院。 江荨正逗弄着小江绍,突然有丫鬟进来通报,似乎是怕江荨听到了,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江荨能看到郡主娘的脸色突变,还看了她几眼。 江荨也没害怕,她知道丫鬟和郡主娘说的是什么事。 果然,丫鬟下去后,郡主娘就走到了她身边。 还是让周嬷嬷把弟弟江绍抱了下去,这次郡主娘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严肃,她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第三一四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可知,方才那丫头我说了些什么?” 郡主娘的语气太过严肃,江荨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脖子。 “母亲,荨儿不知。”江荨嬉皮笑脸的应了一声。 不打自招的,那是老实人。 永安郡主看到女儿的笑脸,明明很大的火气,愣是发泄不出来了。 她很无奈,心想是不是对女儿太纵容了? “下人来报,沈芙那丫头不见了,我且问你,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永安郡主不是询问的口气,她是确信,这事儿跟江荨脱不了干系。 江荨偷瞄了一眼郡主娘的神色,看样子,她是瞒不过去了。 “母亲,荨儿知错!” 此时还不认错,她就是傻子! 为了表示真诚,她还跪下了,反正她膝下又没黄金。 见她这么坦诚,永安郡主反而语塞了,到嘴边的斥责,却说不出口。 她长叹了一口气,埋怨起了自己。 “你这丫头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也怨我没管教好你们兄妹,我这就去向父亲请罪!” 沈芙不在江家,那她去了哪里就不言而喻了。 这事儿是女儿安排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然有责任,她总归还是要护着江荨。 嘴上说着她的不是,无私顶在前面的还是她。 现在再去追,已经晚了。 她并不是说说而已,永安郡主已经做好了揽下所有责任的心理准备。 江荨急了,赶紧起身,拉住了她。 “母亲!荨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您什么都不知道,替荨儿担的什么责?” 江荨既然敢做,她就不怕老爷子过后追责。 她是无所谓,可永安郡主都快哭了。 老爷子雷厉风行,又岂会被一个小丫头摆布,她分明是在挑战老爷子的权威! “胡闹!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此好好看着你弟弟,你祖父那边,有我,你别怕!” 永安郡主可冷静不下来,江荨此次犯的错可不寻常。 她越界了! 老爷子就算再喜欢她,涉及江凌,老爷子也不会由着她胡来。 永安郡主心中有愧,不敢再耽搁,赶紧唤了周嬷嬷去寻江二爷。 身为江家的家主,此事无论如何都得告知他。 江荨被永安郡主勒令留在禹冬院,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也是无可奈何,她们两个连回去搬救兵的机会都没有。 禹冬院的丫头不是吃素的,永安郡主有令,在她没回来之前,她们谁也走不了。 永安郡主安排好之后,就带着周嬷嬷和一众侍女浩浩荡荡的赶去了老爷子的幽院。 看着摇篮里安静睡觉的弟弟,江荨顿时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为了护着她,郡主娘连弟弟都顾不上了。 她真不怕老爷子的责罚,可她怕郡主娘掉泪,那才是真正折磨人。 “绍哥儿,你说姐姐这次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小江绍当然是不可能有回应的,他正睡得香甜。 江荨又想了一下哥哥和沈芙,她又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哥哥非池中物,岂会因身份而束住手脚,有沈芙陪在他身边,他只会更加奋发图强才对。 可现在,她连出去都成了问题。 也不知道老爷子的反应如何,他为人正派,应该不会为难郡主娘吧? 她不确定,也很担忧。 裴毅川和老爷子正在下棋,突然跑进来了一个侍从,在老爷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老爷子的脸色突变,原本万里无云,这会儿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让她进来!”老爷子虎眸望了一眼外面的方向,冷哼了一声。 紧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裴毅川。 “你且先下去,今日先生留的功课别落下了,去吧。” 裴毅川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简单,赶紧点头退下去了,识时务还机灵。 他走后,老爷子却将整盘棋给推翻了,黑白两色的棋子洒落遍地,候着的侍从却丝毫不敢上前来。 永安郡主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她心里更加慌乱了。 不过,她也没乱了方寸,规规矩矩的给老爷子见了礼。 老爷子没回应,只是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冷意,让永安郡主止不住胆寒。 “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老爷子睨了她一眼,就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神色如何。 她不敢有所隐瞒,很识相的跪在了老爷子跟前。 “父亲,儿媳是前来请罪的!是儿媳教女无方,才让荨儿惹了祸,可荨儿她还小,心智也尚未成熟,她犯下的过错,儿媳愿一力承担,还请父亲责罚!” 永安郡主虽然顶了个郡主名头,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在老爷子跟前,她什么也不是。 老爷子回头,神情冷淡,“她自个儿犯下的错,让她自个儿过来同我说。” 幸好,老爷子未迁怒。 可永安郡主不满意,她宁愿受罚的她,也不愿让女儿来面对这一切。 她抹了抹眼泪,“荨儿她只是一时糊涂,儿媳求您别跟她一般见识,都是儿媳的错!” 她堂堂永安郡主,若是连女儿都护不住,那还有何用处,不如去死了。 老爷子见她如此顽固,脸色稍变。 周嬷嬷想提醒她,可她此事顾不上那么多,她也不敢松口。 就在老爷子快要发怒的时候,江二爷也及时赶到了。 “父亲!她就是无知妇人,您可千万别动怒,身体要紧!” 江二爷越过永安郡主身边,上前搀扶住了怒急发抖的老爷子。 “啪——” 江二爷刚凑上来,却被老爷子赏了一记耳光,打得江二爷头晕目眩。 他捂着脸,不敢相信老爷子竟会再次打他,从他接管江家后,老爷子就再也没有打过他了。 今天这顿打实在是让他猝不及防。 “父亲,儿子可曾做了什么惹父亲大人不高兴之事?儿子好歹也是这个家的家主,您好歹还是得给我留点面子吧?”后面这句话,他很小声。 江二爷被打这事儿,还是有不少人看到的,他轻咳了两声,以此来掩饰尴尬。 好在,随江二爷过来的侍从,没等他说,他们兄弟俩很自觉的就退到了一边。 老爷子看了他另一边完好无损的脸,跃跃欲试。 江二爷又不瞎,他赶紧在老爷子的拳头落下之际,溜得远远的。 “你是这个家的家主,孩子犯错,你就是罪魁祸首!纵容荨姐儿胡作非为,不打你两巴掌,你便不知收敛!” 老爷子不仅是在同江二爷讲大道理,还意有所指。 永安郡主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羞愧得无地自容。 第三一五章 替哥哥正名 江二爷一脸委屈,荨丫头如此这般大胆,还不是老爷子自个儿纵容的吗? 怎地还怨上他了? 瞧见江二爷的眼神,老爷子睨了他一眼,江二爷立刻就怂了,不敢与之直视。 “去将二小姐找来!”老爷子厉声道。 侍从面面相觑,看来老爷子这次是真动怒了。 连家主都不敢造次,他们又算的了什么?赶紧出去寻江荨去了。 永安郡主还想为女儿说话,江二爷拉住了她,不让她再开口为江荨求情了。 见老爷子没回头,他才敢小声在永安郡主耳畔说话,“父亲如今正在气头上,你替荨儿求情,就是在害她!” 或许是老爷子的那一巴掌把江二爷打醒了,他反倒是不糊涂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永安郡主当然可以替江荨求情,可怎么也该有个度。 江荨的所为,确实不对,本就该罚。 至于怎么罚,就要看老爷子的心情了。 现在永安郡主再咬着不放,那便是在激怒老爷子,江荨能讨到好才怪。 听江二爷这么一说,把永安郡主吓得不轻,老爷子背对着他们,她也看不到老爷子的神色。 要是她真的激怒了老爷子,那就是害了女儿,她现在很愧疚。 夫人伤心,江二爷总归是心疼的,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 “且等荨儿来了再说吧。” 江二爷不是不着急,他是江荨的父亲,不管怎么样,他到时候都会护着她的。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永安郡主的帕子都绞成一团了,却想不到别的办法。 她看了一眼候着的周嬷嬷,给她使了个眼色,周嬷嬷便退下去了。 老爷子的人,她不放心。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让荨儿自个儿过来。 她和江二爷都在这里,保住她应该不成问题。 江荨在屋子里来会晃来晃去,郡主娘都去了好半天了,也没个什么消息传回来。 她本来可以让陆晴来带她出去的,可她又怕平白无故让郡主娘担心一场。 外面倒是有动静,不过听不清他们在吵闹些什么,只是依稀听见几句“二小姐”。 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起来还挺急促的。 门被打开,江荨只看到周嬷嬷进来了。 “嬷嬷?母亲呢?” 看这情形江荨就知道,此事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她担心老爷子会迁怒郡主娘,郡主娘是个护犊的,事关她,郡主娘只怕会因此惹怒老爷子了。 周嬷嬷大喘了两口气,“小姐不必担心夫人,老爷已经赶过去了。” 一听渣爹过去了,江荨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渣爹和郡主娘的感情可称得上是如胶似漆,虽然活了快半辈子了,渣爹却好像现在才开悟了一样。 郡主娘如今又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要是护不住郡主娘,可对不起他现在的地位。 既然这样,周嬷嬷回来,她就猜到所为何事了。 果然,周嬷嬷又说到,“小姐,老太爷唤你过去问话,小少爷就交给奴婢照看,你快些过去看看吧!” 猜到会兴师****荨也没害怕。 俯身在江绍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她刚出了禹冬院,老爷子派来的人就赶到了。 他们是奉命而来的,江荨也不好为难他们。 没多说什么,便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了。 她到了,老爷子便让永安郡主先出去候着。 永安郡主看了江二爷好几眼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江二爷没胆子在老爷子面前摆家主的架子,只好不停的向江荨使眼色。 她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感动的,不过,她看着江二爷眨眼的模样,就忍不住发笑。 老爷子没发话,她反倒是乐得找不着边了。 老爷子见状,冷着脸拍了一下桌子,把父女俩吓得抖了抖。 江荨心虚,吐了吐舌,老实低下了头。 “哼!没规没矩!真是越发大胆了,我看你这丫头就是欠缺管教!”老爷子没好气的训斥了她两句。 江荨缩了缩脖子,赶紧跪下听训,“祖父教训得是!荨儿往后一定好好向母亲学规矩。” 她倒是一本正经,看起来也是落落大方。 老爷子可不吃她这一套,把她做的事挑开了说,“你哥哥他年少轻狂,不知所谓,你身为他的胞妹,却纵容他任由自己的心意做事,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江凌和江卓不同,江家未来的基业,全都得指着他。 可他却任性妄为,为了一个女人,甚至拿自己的前途做赌。 在老爷子看来,江凌此举不是什么情深义重,而是实打实的蠢。 教训她可以,可老爷子说江凌的不是,她就愤愤不平了。 “祖父!哥哥他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因为荨儿是哥哥的胞妹,我才更应该全心全意的支持他,荨儿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如果江凌就如同他们一开始所期待的那样,在易京寻个差事,他的一身志气,那将毫无施展之地。 那不是哥哥所求,江荨不愿看着哥哥的志向被这易京的奢靡磨平。 她相信,老爷子也是因为被哥哥的志气打动了才会同意他前往锦州。 她也知道老爷子生气的原因压根就不是因为沈芙,他是气江凌没出息。 她理所当然的腔调把江二爷吓得够呛。 “混账!你就是如此同你祖父说话的吗?”江二爷对着她挤眉弄眼,让她给老爷子低头认错。 他这个做老子的都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如此放肆,她一个黄毛小丫头怎敢如此大胆妄为! 江荨小脸微昂,咬着牙不肯认输。 反正她做都做了,何不大胆一些,卑躬屈膝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 再说了,她如果认错,那就是承认哥哥所为大有偏颇,她宁愿受点惩处,也不甘心就此认输。 她如此这般倔强,老爷子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她像江妍和江柔那样谨小慎微,那才有鬼。 老爷子侧目,虎眸紧紧的盯着她,她也不见躲闪,大着胆子和老爷子对视着。 “起来吧。” “谢祖父!”得了老爷子恩典,她瞬间喜笑颜开。 由着江二爷将她扶了起来。 老爷子的神色未变,扳着一张脸,未多看他们父女一眼。 江二爷表示很震惊,他老子最近这是怎么了? 江荨此次所犯之错,就是比之去年打瘸陈远舟的腿还要严重,可老爷子竟然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 怪!实在是怪! 第三一六章 不追究了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比你父亲强多了。”老爷子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江二爷是敢怒不敢言,目光十分幽怨的看了江荨一眼。 江荨却不敢掉以轻心,老爷子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果然,老爷子睨了她一眼后,便让江二爷出去了。 江二爷这才意识到,他高兴的太早了。 可他也不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 江二爷出去后,屋子里就只有他和江荨祖孙两人,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应当很清楚,我并非奈何不了他们。”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江荨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老爷子手眼通天,只要他想,不管是锦州还是哪里,哥哥都逃脱不了老爷子的掌控。 老爷子说这番话,必然是有所指。 他知道自己不会忍心就这样看着哥哥被折断欲翱翔天际的翅膀,她沉默了。看来,老爷子果然还是针对她的。 “祖父,荨儿不明白您的意思。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她冷着脸,语气冷然。 老狐狸当然不会大发善心,是她想多了。 她喜形于色,老爷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老爷子都这个岁数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没把江荨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你以为我不知道连氏究竟是如何去的边关?” 老爷子一拍桌,凝视着她。 江荨听罢,无话可说。 这事她根本无从反驳,她心虚。 连氏的事涉及太广,她不应该轻易答应连氏的。 “荨儿知错!祖父,求祖父责罚!” 老爷子教训她也是理所当然,她认。 老爷子冷哼,他想听的可不止是一句知错。 “她的身份非比寻常,涉及甚广,你竟如此大胆!你是该重罚,若不然,你也不会长记性!” 老爷子很气愤,江凌的事,他可以不追究。 无非就是儿女情长,他也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动肝火。 他不满的是江荨的做法。 江荨感到很震惊,“祖父,您知道大伯娘的真实身份?” 原来,老爷子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连氏的身份。 可得知江卓出事后,老爷子并没有让连氏回去救人,而是什么也没做。 江卓是他的长孙,更是大伯江鸿武的孩子,他疼爱江卓要比江凌多太多了。 可他什么也没做,这并不合理。 可见,这件事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同情连氏,所以选择了帮她。 却没想过,她回去后,又会是怎样的处境。 老爷子并非铁石心肠,连氏除了是蒙樾公主,还是孩子的母亲,以及他儿子的妻子。 这些,老爷子都想到了。 老爷子虽然没回答她,可他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江荨。 于老爷子而言,大伯要真是娶了一个胡人做夫人,那当是好办多了。 江鸿武知道瞒不过自己老子,所以他们还没回易京的时候,就在信中向老爷子说明了这一切。 他是先斩后奏,所以老爷子即便是再气,也只能先忍下了。 因连氏的身份特殊,老爷子终究也怕东窗事发,届时,不单是儿子没了夫人,只怕还会连累到整个江家。 所以,老爷子也在暗中帮连氏遮掩。 蒙樾使者不是没来过易京,只不过老爷子将她保护得很好罢了。 这些,江荨才想到,她很羞愧。 早知道,她就应该同老爷子再商量商量的。 “你应该清楚,连氏此番回去,不管她能不能夺回大权,于我们江家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老爷子所言非虚,连氏是蒙樾公主,她此番回去,老爷子便断然不可能再让她回江家了。 无非就是忌惮二字,忌惮至高无上的皇权。 连氏的身份一经公开,必然会祸及江家。 后果怎样,已经可以预想到了。 老爷子的话,她是认同的。 当时送连氏走的时候,她便想过了,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实在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愧疚归愧疚,她并不后悔。 “祖父,荨儿知错,荨儿甘愿受罚!若有补救的法子,荨儿也会鼎力支持!”事已至此,她不会再想去逃避责任。 老爷子闭眼,摆了摆手,“好好想想怎么同你大姐姐言说此事,下去吧。” 江荨再一次惊诧,老爷子一点责罚她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老爷子的决定,她就算觉得奇怪,也不可能质疑老爷子。 同老爷子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 江二爷和郡主娘还在外面候着,她一出来,郡主娘就上前来打量着她。 生怕老爷子因气不过,就对她动手。 “荨儿,你祖父是怎么说的?”江二爷关心的还是这事。 “祖父让荨儿多学学父亲,说父亲这些日子长进了许多。”老爷子当然没说这话。 是她瞎编的。 目的嘛,自然就是让江二爷高兴,以至于不追究她的责任了。 果然,江二爷一听,立刻喜不自胜,当真还以为老爷子称赞了他。 江荨微微笑,和郡主娘一起回去了。 任由江二爷在老爷子的院子里傻笑。 “荨儿,你往后切莫再如此了,也亏得你父亲如今的性子改了,若是以前,免不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永安郡主还后怕呢,一想到老爷子的脸色,她心里就发怵。 整个江家,她最怕的还是老爷子。 江荨暗自吐了吐舌,若是再让她选一次,她还会这么做的。 不过,江二爷的表现,的确是让她刮目相看。 他是真的变了许多。 在此之前,江荨从来就没想过,江二爷有一天也会护着她,替她求情。 尤记得,前世她被陈家退婚后,江二爷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 可现如今,她却没觉得有哪里突兀,就好像江二爷本该就是如此儒雅温润。 她好像也不排斥,江二爷迟来的父爱。 这个家,总算像模像样了。 她昂头,甜甜的应了一声,永安郡主便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连带着身后的丫鬟都被感染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周嬷嬷一边照看着小江绍,她嘴里还念念有词。 无非就是求神拜佛,祈求她们母女没事。 郡主娘看到这样的情形,感动不已。 她和安老夫人的关系如履薄冰,幸亏有周嬷嬷在身边一直陪着她。 谁都有可能背叛她,唯有周嬷嬷,她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江荨也挺感慨的,前世郡主娘失势,谁都想踩上一脚,若不是周嬷嬷全力护着,在那场大火之前,江家的主母便姓林了。 第三一七章 讥讽孙妙珠 “嬷嬷,辛苦你了。”郡主娘率先开口,周嬷嬷才看到了她们。 看到江荨跟在永安郡主身后,完好无缺,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无奈老爷子的阵势太大,周嬷嬷忍不住就往坏处想。 正好这时候,江绍哭了起来。 他应该是饿了,还想把小拳头塞进自己嘴里。 郡主娘就顾不上江荨了,赶紧去抱小儿子了。 刚刚想着把江荨栓在这里,就没喊奶娘过来,这会儿反应过来,郡主娘就免不了手忙脚乱。 借着这个机会,江荨赶紧开溜。 永安郡主也拿她没办法,本来还想着告诫她一两句,无奈,只能看着她离开了。 她被永安郡主放了出来,禹冬院的丫鬟当然不敢怠慢,听到吩咐后,就赶紧把桃叶和挽玉两个丫头也放了出来。 她们俩脸上都写满了担心两个字。 “小姐,你没事吧?”虽然被关了起来,可外面的动静,她们可听的一清二楚。 她们俩还以为江荨出什么事了,恨不得破门而出,去替她顶罪。 挽玉稍微沉稳一些,打量了一圈后,见她没什么大碍,终于放下心来。 “回去吧。”江荨抬手,没多做解释。 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如老爷子所言,她现在该发愁的就是,怎样告诉江妍连氏的事。 她怕江妍知道后,会因此而怨恨她。 虽然只是假设,可她也不敢去细想。 转眼就到了四方书院开院这天。 江荨一大早就被拖起来了,精气神是一点没有。 “小姐,今天是开院的日子,各家小姐一定是费尽心思想要出风头的,你好歹也重视一下吧!”挽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还迷迷糊糊的小姐。 听说大小姐昨晚看书看到后半夜,用功的程度都快赶上男子了。 以前二公子在的时候,都没像大小姐这般。 江荨揉了揉眼睛,看着满头的金器,嘴角抽搐。 挽玉这丫头是她的头过不去了吗? 不喜欢这幅略显夸张的装扮,她索性就伸手拔光了。 “重新梳个简单一点的,你家小姐我是去读书,又不是去比美。”谁爱出风头让她出就是了,被人当做活靶子的时候,就该哭了。 况且,现在还在先皇丧期,一切从简。 太过繁琐,只会引来麻烦。 挽玉无奈,只好应了她,一双巧手在她手上飞舞着,不一会儿就梳好了。 不想太过单调,挽玉就把清世子送给她的桃花簪插了上去。 大体清丽素雅,虽然简约却不失气质,倒也衬得上她高贵的身份。 又着了一件素色的外衫,看起来很是清秀可人。 挽玉当然是觉得太素了,可江荨觉得正好,收拾妥当后就出去了。 江妍今日也打扮得素净,不过简单的装扮也掩不住她的花容月貌。 反而平添了几分清水出芙蓉的意味。 没有耽搁,长久驾车,姐妹俩向着四方书院的方向就去了。 她还是没把连氏的事告诉江妍,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她找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告诉江妍真相了。 见她发愣,江妍还以为她是在为去年考核的事而忧心。 “荨妹无需担心,你定不会被挤出梅苑的。”具体如何,江妍不敢保证,可她知道,以江荨的实力,就是闭着眼睛做答,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荨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借大姐姐吉言。” 能不能留在梅苑这个问题,她压根就不在乎。 不过不想被江妍看出异常,她也只好顺着江妍的话说了。 在四方书院门口,许锦荣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一看到江家的马车到了,她就迎了上来。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许锦荣一开口,就怼上了江荨。 看到许锦荣,江荨总算打起精神了。 没立刻回应她,而是慢条斯理的下了马车。 漫不经心的睨了她一眼,“要是可以,我还真就不来了。” 可惜,她不敢。 许锦荣瞬间无语,别家小姐就盼着书院能早日开院,偏偏就她江荨不一样。 江荨看了一眼周围,果然不出挽玉所料,各家小姐不管是身上穿的,还是头上戴的,都是想尽办法的繁琐。 不过许锦荣还好,规规矩矩的穿着,虽然傲气不减,看起来却没有那么盛气凌人了。 就是那张嘴,过于活泼了。 江妍看着她们俩斗嘴,也是忍不住发笑。 “好了,我们快些进去吧。”站在门口可没意思,好些日子没见梅苑的那些心高气傲的小姐和严苛的徐夫子了,还怪想念的。 江荨和许锦荣相视一笑,跟在江妍身后进去了。 她们三人走远了,孙妙珠才收回了目光。 “孙妙珠,人家身份高贵,又是梅苑的,怎么可能会真心和你做朋友?快别傻了!” “谁说不是呢?也就是我们几个才对你不弃,把你当亲姐妹一般供着,你还不知好歹,跑去人家昌平郡主跟前献殷勤。” “这人啊就得有自知之明,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之女,怎可妄图与那昌平郡主做交心之人?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你们说是吧?” …… 几个小姐对于孙妙珠的这副模样很是不屑,明里暗里都在讥讽孙妙珠。 她们把她当成了被江荨一脚踢开的可怜姑娘。 孙妙珠一字不落听完,脸上倒是没什么神情,只是冷眼看了她们几眼。 扭头便进去了,不再和她们多说。 几个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梅苑的小姐们都来得特别早,三两成群围在一块儿交谈着近来发生的趣事。 氛围倒是一片融洽。 江荨她们三人到的时候,众人便停下来了,注视着她们。 看的最多的当然是江荨和许锦荣。 许锦荣已失势,虽有郡主封号,可除却身上的傲气,便什么也没有了。 教人看着都忍不住咋舌,世事无常,果真如此。 而江荨,则是她们艳羡的对象。 岐王风头正盛,于当今陛下而言,亦伯亦师。 而她正是岐王义女,又有正经封号加持,谁敢小瞧了她? 在这书院中,不论身份,她也才情了得,深得夫子喜爱。 “我还想着出去寻你们,正好,你们便过来了!” 徐墨涵很高兴,因外院男子扎堆,她一个女流自然不好随意走动,便只好在苑中等候了。 几人打了招呼,梅苑中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本就都是一些讨喜的女孩子,亦不存在什么勾心斗角,就算是为了争个名次,也会光明正大的进行比试。 第三一八章 偏执的疯子 “徐墨涵,你每天跟在你姑姑身边打转,那你应该也已经知道考核结果了吧?” 许锦荣很在意考核的结果,她向来高姿态,如若不在她的预期,她会很难过。 徐墨涵摊手,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退步了,我爹连着好几天都骂我不思进取来着。” 徐墨涵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姑姑也没指望她来继承衣钵。 知道她的臭脾气,她爹也不会生出送她进宫这样的心思,加之家中有哥哥徐墨白这个香饽饽,她活得还算自在。 自从和江荨熟了后,她就越发的脸皮厚了些。 江荨嘴角抽搐,徐墨涵这姑娘,还真是不同于寻常女子。 她说不知道,许锦荣便没再问,规规矩矩的坐下了。 “输给我又不丢人,想开点嘛!”江荨见她闷闷不乐,便故意把笑脸凑到她跟前。 许锦荣给了江荨一个白眼,总算好了些。 “你少来,单论作诗我可能真会输给你,可比起别的技艺你远不如我,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许锦荣快速怼了回去,两人就开始互怼了起来。 徐墨涵就坐她俩身后,只听她们辩嘴也是津津有味。 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本喧哗的梅苑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规规矩矩坐好,等着徐夫子前来授课。 铃铛是个警示,夫子前来时,女侍会在脚上系一串铃铛。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只限于开院或有重要场合时才会出现。 果然,徐夫子在一行女侍的簇拥下,出现在众人面前。 徐夫子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特别是脸上严肃的神情,叫人不敢直视。 今儿个开院,徐夫子也没追究她们方才的失礼,到前面坐下了。 江荨抬头看了一眼,徐夫子刚好也看了过来,两人点头示意,她是不怕徐夫子的。 徐夫子雷厉风行,直接让女侍把去年考核的结果告诉了众人。 拔得头筹的自然是江妍,她不止是学问出众,在别的方面也是出类拔萃。 这个梅苑第一,她当之无愧。 人家是实力如此,各家小姐当然没异议。 次之的是许锦荣,众人也能接受。 考核过后,梅苑有将近一半的姑娘得离开。 江荨不才,刚好在被挤出去的边缘。 主要是她别的技艺不出彩,不但没博得好感,反而还被质疑了。 女子该学的技艺,她一点都不精通,反而是学问方面处处胜过男子,这并不是该夸赞的点。 江荨也不在意,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女院也才开设两年,相对于男院,女院只是给世家小姐贴金的地方。 等这个排名有了真正的价值后,她再去争一争,便正好了。 许锦荣本来还担心她的,不过见她面色不改,终于又放心了下来。 清理掉梅苑划水的小姐后,梅苑一下子就空了许多。 “四方书院成立女院的初衷便是希望诸位小姐能够做到明理,崇德。史书上亦有大有作为的女子,我希望你们切莫辜负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徐夫子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严肃,在她眼里,女院就是全部。 作为帝师的唯一女弟子,徐夫子在各方面都丝毫不输给同门的佘夫子。 她是骄傲的,所以她对学生的要求自然也很严格。 不过,堂下真正听进她的教诲的学生并没有几个。 世家小姐就算学了大道理,将来也由不得她们操控自己的命运。 她们是金丝雀,逃不出这金镶玉的牢笼。 …… “我听说,东苍五皇子殿下也来书院读书了,听说他长得一表人才,还能和清世子一较高下呢!你们要不要去见识见识?”徐夫子才授课结束,徐墨涵就欢脱得不行。 纳兰瑾会来,江荨不意外,这人在北周蛰伏,不可能一直待在驿馆。 来书院,是他最好的选择。 不过,对于徐墨涵所说的能与清世子想较高下,她对此很是不屑。 纳兰瑾还真不配与清世子相提并论。 她和纳兰瑾见面的次数不少,她可不想在书院还被他毁了兴致,便没有和徐墨涵一起去看热闹。 徐墨涵就拉着江妍和许锦荣二人去看热闹了。 江荨也没闲着,她去找了孙妙珠。 孙妙珠似乎知道她会去找自己,就在梅苑外等着她。 找了个幽静的地方,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低头。 她们之间,走到这一步,若说没有惋惜是不可能的。 她格外珍惜的友情,在孙妙珠眼里,仿佛一文不值。 “我没想到,我们之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江荨冷眼看着眼前的孙妙珠,明明还是她所熟悉的相貌,可她就好像完全不认识孙妙珠了一样。 孙妙珠冷笑,“我也以为,你把我当做真正的好朋友。” 孙妙珠很偏执,江荨不站在她这边,她便觉得江荨背叛了她们的友谊。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哥哥,你却一心只想要沈芙来做你的嫂子!江荨,她是罪臣之女,根本就配不上二公子!” “我知道我没有沈芙漂亮,没有沈芙的才情高,可我父亲是大理寺卿,我比沈芙更合适做他的妻子!” 孙妙珠明显是偏执过头了,面目看上去有些狰狞。 江荨摇头,她已经彻底对孙妙珠失望了。 “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哥哥从始至终他都只把你当做妹妹看待,他喜欢的人一直是沈芙姑娘。就因为你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哥哥就一定要对你负责吗?” 江荨觉得孙妙珠完全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她喜欢哥哥当然没有错,可她却万万不能迁怒无辜的人。 沈芙何其无辜? 哥哥何其无辜? 因为前世的缘故,她对孙妙珠其实是同情的,可并不代表她会不顾家人的感受去迁就孙妙珠心中所想。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江荨。你喜欢谢宁,你明知道你们不可能,你不也还是喜欢他吗?你可真虚伪!”孙妙珠冷声控诉着她。 孙妙珠并不知道她和谢宁的羁绊,便以为江荨是一厢情愿在喜欢谢宁。 即便是年岁不相当,她也没说过放弃。 在孙妙珠眼里,她和自己是一样的。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从今往后,我们便再也没有关系了。你做你的大理寺卿之女,我做我的昌平郡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孙妙珠太贪心了,她什么都想要,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偏执得要命。 第三一九章 谢安被辱 “呵!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昌平郡主好大的威风啊!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被世家小姐所嫌弃时,是我孙妙珠站了出来和你做朋友的?” “是,你是昌平郡主,身份高贵。现在她们都得小心翼翼的捧着你,你自然看不起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之女了。江荨,我孙妙珠最后悔的就是和你做了朋友!” 她声声凄厉,就好像江荨真的就是她口中的趋炎附势的人一样。 听到她的指控,江荨笑了,孙妙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一些。 在孙妙珠的世界里,当初和江荨交好纯粹就是看她可怜,所以才勉为其难的和她做朋友。 她被易京的世家贵女所嫌弃,没有人愿意与她为伍,可她好歹也是江家的嫡女。 纵然她再顽劣不堪,也不至于是孙妙珠口中的那种情形。 无非就是臭味相投,孩子之间的友谊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 孙妙珠之所以会说出这种话,无非就是求而不得,把所有的气愤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江荨也没打算和孙妙珠计较这些,等她再大一些,真正懂事明理了,就不会再有这种心思了。 没理她,江荨就从她眼前离开了。 和她说了也是浪费口舌。 想起江妍她们去凑热闹了,江荨一个人也无趣,就去寻她们了。 她去转了一圈,没看到徐墨涵她们三人,倒是看到了谢安。 谢安被一群少年围着,他们个个都十分壮硕,看着谢安的眼神也是不怀好意。 在他们面前,谢安就好像一只虫蚁,他们一抬手,谢安就能被碾碎。 “滚开!”谢安想用单薄的身体驱赶他们走,可显然没什么用。 他被一个长相十分猥琐的少年一掌推到在地,还在他面前吐了口水。 “你不是将军的儿子吗?有本事就站起来和我们打一架啊?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你一个人打我们几个应该不吃亏吧?” 说完,围着谢安的人就哄笑了起来。 面对他们这般羞辱,谢安怎可能受得了? 他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对着他面前的高大前面挥舞了几下拳头。 打是打到人了,可却是没有一点力道,像是在给他们挠痒痒一样。 “嗤,这就是你们谢家儿郎的实力?小子,你记好了,在这个书院,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比姓谢的高贵!” “再给你一个求饶的机会,跪下给我们几个一人磕三个响头,我们就放你走,怎么样?” 他们肆无忌惮的羞辱着谢安,不止是嘴上不饶人,还想对谢安动手。 他被人按住了,动弹不得。 谢安奋力挣扎,才挣脱了他们的钳制。 一双眼睛血红的盯着他们,扫视过去,眼里有杀意。 “我父亲是定国将军,我哥哥和你们一般年纪亦在战场上厮杀,我们谢家不愧对任何人,尔等宵小,竟敢口出狂言,我定要如实禀报夫子!” 他不允许任何人抹黑谢家,在谢安眼里,父亲和哥哥都是大英雄,容不得他们这些宛如地痞无赖的人去污蔑。 “哈哈哈哈!告诉夫子又能怎样?你不会真以为夫子会替你出头吧?我们几个的身份加起来,他可惹不起!” 对于谢安的警告他们不以为意,又笑做一团。 谢安咬着唇,却也没有让步。 他昂着小脑袋,那骄傲的神色让他们纷纷不悦。 他不听话,他们捏紧了拳头,想要对谢安动手。 江荨刚好看到的就是他们高举着拳头对着谢安的场景。 她皱眉,大声娇呵,“住手!” 她答应过谢大将军,要保护好谢安,可现在看来,是她失职了。 她要是再晚来一步,谢安就要遭受皮肉之苦了,或许会更严重。 她的声音颇具威严,众人纷纷回头,见是江荨来了,皆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谢安看到她,顿时就安心了不少。 趁着他们回头,谢安赶紧跑到了江荨身旁。 “你来了!”每次都是她出手相助,他很感激。 江荨拍了拍他的手,让他能够安心,“别怕,我来了。” 她就像个大姐姐一样,保护着他。 虽然身躯还没有谢安高,可她光是站在那里,就不容让人忽视。 江荨冷眼扫了过去,这些人她可不陌生。 他们原本都是卫登手下的小弟。 说他们是书院的毒瘤也不为过。 这易京为非作歹的世家子弟比比皆是,以往外面有清世子坐镇,他们唯恐不及。 可在这书院里,他们几个仗势欺人的事没少干。 书院的夫子无权无势,对于他们的霸道行径也只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新帝继位,卫家当然就多了一些约束。 加之清世子告诫过卫登,他也不敢再在书院横行霸道了。 他不加入,不代表这几人就会跟从。 他们看着她身边的谢安,面露凶相。 “你们几个不但平时仗势欺人,怎么还想在本郡主面前放肆吗?” 她厉声大喝,把郡主的威严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再怎么蛮横,也不敢与皇家沾边的郡主不快。 一个个不想把事闹大,就只好认栽,赶紧认起了错。 “郡主,我们知错了!我们往后再也不敢了!” 单一个昌平郡主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后的岐王。 要是惹怒了她,他们的逍遥日子也就到头了。 江荨听着他们毫无诚意的认错,冷笑连连。 “他们方才百般羞辱我父亲和哥哥,态度嚣张至极,怎么可能就这么认错了?” 谢安也不信,他便把这事当着江荨的面说了出来。 江荨一听他们羞辱谢宁和谢大将军,心中的火气可就难熄了。 “谢将军和大公子在战场浴血保卫我北周疆土,你们算什么东西?” 谢宁要保护的北周子民不该是他们这种人。 他们被训斥,都低着头,不敢接话。 “我会将此事如实禀明圣上,你们好自为之吧!” 江荨拉着谢安就要从他们眼前离开。 他们一听她要把这事捅到圣上面前,一个个都慌了。 若是告诉夫子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这位身份不凡,真要告知圣上,他们定不会有好下场。 指不定还要连累家里,他们不能让她走。 他们人多,又把江荨和谢安给围了起来。 “你们想灭口不成?”江荨怒视着他们。 “郡主息怒!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是郡主太激动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只要郡主肯放过我们,我们决不再犯!” 把人围住讲道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第三二零章 纳兰瑾出手相助 他们面露凶狠,在谢安和她身上来回扫视着,显然有些踌躇不决,起了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奈何他们人多,她和谢安又手无寸铁,难免显得被动。 她只好答应他们不管这件事,暂且先稳住他们。 “郡主说话自当是一言九鼎,不过比起胆战心惊的怕郡主到时候翻旧账,还有更好的办法!” 一不做二不休,她跑过来横插一脚,就别怪他们无情。 这个地方平时来的人很少,除了书院里的侍者一般不会有人经过,他们也就大着胆子动了歪心思。 放她回去,只怕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谢安急得额头直冒汗,他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也活不长,可江荨是无辜的,他不能看着她被他们这群人伤害了。 他也没有再躲在江荨身后了,而是用瘦弱的身躯,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他这条命不值钱,现在逃跑要紧。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救命啊!杀人了!”他突然捏着拳头冲了上去,扯着嗓子大喊。 他哪里敌得过他们,还没碰到他们,就被踹翻在地了。 顾不上管江荨,他们的拳脚落在抱头惨叫的谢安身上。 “住手!你们快住手啊!”他分明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赌。 她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逃跑,而是上前扒着他们,不让他们再对谢安动手了。 “郡主,你别管我,你快走!”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嘴角还流着血,却还想着让她赶紧走。 他用瘦弱的身躯紧紧的抱着两个人的腿,不想让他们去追她。 江荨来不及抹眼泪,看到身后的石桌上有茶杯,她抓起两三个,就狠狠的向他们砸了过去。 有两个人被打中了,一吃痛还真的就停下了动作。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谢安是不想连累她。 按道理她的确该跑的,可她更清楚,她要是真的跑了,他生死难料。 至少,她还能拖一点时间。 也许刚刚有人听到他的求救声了,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的,他们都不会死在这群人的手里。 “郡主,既然你执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了!” 领头的少年向他们过了过眼神,他们就放开了谢安,向她走来。 谢安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太累了,累得睁不开眼,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父亲和哥哥平安归来了,他们还在向他招手。 江荨连连倒退,他们都是一群不计后果的疯子,她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 可是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退无可退,她身后已经是一堵墙了。 他们已经逼近了,那凶恶的眼神似乎是想要把她撕碎一般。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在他们的上方响起了男人的笑声。 “本殿还是第一次从昌平郡主脸上看到这般害怕的神情,看来今天还真是来对了,属实有趣!” 他的音色有些沙哑,听起来还有故作老成的意味。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荨快速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在头顶的树上发现了纳兰瑾。 与往日的木纳形象不同,他穿了一袭紫色衣袍,显得金贵了不少。 只是他却没束发,又或者说他把玉带当做腰带缠绕在了纤腰上,为他平添了几分邪气。 他莫不是魔怔了?怎地这般打扮? 江荨觉得很是奇怪,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被人发现了,他们很是慌乱。 看清是谁后,他们反而松了一口气。 纳兰瑾刚来时,他们就见过他了。 不过是一个质子罢了,他们还没将他放在眼里。 “我当是谁?没想到竟是连家也回不去的可怜虫!五皇子殿下,在我们北周可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凑的,我们奉劝你一句,最好别多管闲事!” 对付一个郡主,他们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可不想再收拾一个质子。 他是别国质子,在北周就要安分守己,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纳兰瑾勾唇轻笑,拨弄了一下两边散着的头发,有几分漫不经心。 “你们想杀谁与本殿无关,不过不能在本殿眼皮子底下对我的朋友不敬,不巧本殿和郡主正好有点交情,姑且算是朋友。所以你们若是想活命,就赶紧滚,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他仿佛就是在和他们谈论着今日夫子在课上说了些什么,说完他就从树上跳了下来。 轻盈落地,动作行云流水,随意一个动作,就好像一幅行走的画卷。 江荨听到他口中的朋友二字,微微皱眉。 他们可不是什么朋友,她没把他当做仇人都算不错的了。 这人太邪,她可不想和他打太多交道。 不过这会儿还指着他救命,嘴欠的话就留着一会儿过河拆桥用。 “别跟他们废话,直接动手!” 他的话并没有把他们威胁到。 他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他们眼里就是绣花枕头,不禁打。 一声令下,他们都冲着纳兰瑾扑了过去。 江荨也没闲着,趁着纳兰瑾和他们打斗的时候,赶紧跑到了谢安身边。 谢安已经失去意识了,她叫了许久他都没反应。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身边有个陆晴,这种情况下,她赶紧在谢安的人中处掐了几下。 不管怎么样,试一试总归是有用处的。 果然,谢安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江荨完好无损的蹲在他身边,捏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不过,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了,脸上的刺痛感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别说话了,我先扶你到一边躲着,我马上出去找人过来!” 谢安的情况不太好,她真要和谢安一起跑也是不现实的。 这会儿他们都在对付纳兰瑾,他们有时间躲藏。 纳兰瑾她也不担心,看样子他会轻功,寡不敌众的话,大不了就跑。 谢安点头,由着江荨把他扶到了一边躲藏了起来。 江荨起身,看了纳兰瑾那边一眼,没再拖着,赶紧跑了出去。 不管怎么样,是纳兰瑾出现,她和谢安才有救的,她怎么也得去找人过来帮他。 她刚跑出去,就看到徐夫子和佘夫子带着一群人过来了,想来他们正是听到了动静。 江荨大喜,赶紧上前把情况告诉了两位夫子。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过去!”徐夫子一听,当机立断就做了决定。 第三二一章 徐夫子发威 江荨没着急带路,而是拦住了一个女侍,陆晴跟着她来了书院,不过是在外院等候。 现在谢安有难,她得快些让陆晴过来,别的大夫她信不过。 她是昌平郡主,她说的话女侍不敢不听,赶紧拿着江荨给的信物去寻陆晴了。 交待完,江荨才跟了上去。 一行人过去后,本以为他们和纳兰瑾不相上下,谁知,他们都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而和他们打斗的纳兰瑾却不见了人影。 她没将纳兰瑾相助的事告诉徐夫子,这会儿他不见了,她也没多嘴。 徐夫子让人上前把他们弄醒了,他们醒来后,神色惊悚的看着周围,就好像有人要取他们的性命一样。 江荨没功夫理会他们,赶紧去把谢安找了出来。 谢安又晕过去了,倚在墙边没动静。 江荨这次没叫醒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等候陆晴过来。 他受了很重的伤,她才轻轻碰一下他,他就疼得直冒汗。 谢安的惨状让徐夫子等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也没功夫强调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了。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做出此等有辱书院门风之事,还妄图对郡主下毒手!” 徐夫子最见不得恃强凌弱之人,若不是江荨,看那谢安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这群人平日里在书院横行霸道惯了,徐夫子早就想整治他们了。 不过因着他们都是男院学生,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她向管理男院的佘显提过,可佘显顾虑太多,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不一样,有江荨插手其中,她就有理由了。 听到她的声音,地上的人才清醒了过来。 看到这么多人过来了,他们吓破了胆。 不过他们坏事做得多了,这个时候反而没那么慌张。 看到佘夫子也在,领头的赶紧上前求助佘夫子了。 “夫子明鉴!方才我们无意撞见谢安冲撞了东苍五皇子殿下,想着同窗一场,就想替他解围,谁知那五皇子殿下不但没有悔改,反而对我们动了手。” “郡主完好无缺,若我们真如此大胆,那郡主怎会有机会去向夫子求助?想来郡主是误会我们了!” 反正纳兰瑾不在,他们自然而然就把纳兰瑾推出来顶罪了。 纳兰瑾把他们都打伤了,这笔账正好算在他的头上。 反正只是一个质子而已,他们父亲可是朝廷重臣! 这样的事佘显碰到不只一回了,他当然清楚他们是在说胡话。 有昌平郡主做保,就算他们说的是真话,只怕到时候理全都在江荨那边。 郡主的话和他们的话,孰是孰非,看的是岐王。 加之徐夫子在此,他不想被她轻看,想不理会他们。 可他们看他的眼神带有深意,他又不敢置之不理。 权衡之下,他做出了决定。 他看向一脸冷意的徐夫子,和她打着商量。 “现在定罪确实还太早,不如等谢安醒来再做定论?先将他们压下去,再寻五皇子过来说清楚此事,若是误会便可不必惊动圣上,也可保全书院名誉,师妹以为呢?” 江荨是岐王义女,她若是不依不饶,岐王必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圣上再出面,唯恐牵连整个书院。 他不敢太过明显替他们做保,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徐夫子身上。 江荨是徐夫子的学生,若是她出面劝说江荨,说不定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 若是能和解,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以为徐夫子会听他的,岂料徐夫子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带任何情感,甚至还有些轻蔑。 “佘显,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自己清楚!他们在书院犯了错,那便是书院没管教好,这是你作为夫子的失职!” 她又指着那群人,“你们和郡主各执一词,又牵扯到五皇子殿下,既然如此那便不是我们书院能解决的了,来人,把他们送官吧!” 孰是孰非,去了官府自有定论。 徐夫子和佘夫子意见不同,侍者很为难,不知道该听谁的。 “弈书!我是为了书院好!老师他老人家最重名声,你这是在为难他老人家!” 佘夫子急了,要是送他们见官,对他而言有利无害。 他必须全力阻止! 徐夫子听着他口中的弈书莫名有些恶心,以前她总是想着他能对她别那么生疏。 哪怕是连名带姓叫她也比一句师妹要来得亲密。 可现在,她看清了佘显的面目,她反而庆幸她没有因为儿女私情走上歧途。 他还有脸搬出老师来压她! 她冷笑着看着他,“老师那里我会去将来龙去脉告知他老人家,就不麻烦师兄操心了。”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他们带走!” 不管他们是何身份,徐夫子都不在意,她不像佘显那么重利。 是非曲直已经很明显了,她若是听了佘显的话,就枉读了这么多年书了。 徐夫子的态度坚决,侍者只好硬着头皮将他们带下去了。 “我们冤枉啊夫子!夫子你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夫子!” …… 他们还想着佘夫子能力挽狂澜把他们救下来。 刺耳的声音远去,佘夫子的脸色还很难看。 “好歹同门一场,我奉劝师兄一句话,做人莫要太重欲了!” 佘夫子待不下去,拂袖而去。 看着佘显的背影,她难免感慨。 以前的佘显如清风朗月一般,高风亮节。 她喜欢的也正是他的正直。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变了。 她有多潇洒,就有多难过。 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她甘愿终生不嫁,之前有多豪迈,现在就有多狼狈。 陆晴很快就到了,女侍没表达清楚,她还以为是江荨出事了,直接用轻功就过来了。 看到江荨没事,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看到江荨怀里的谢安时,她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此狠手,这是要人命啊! “你来了!你快过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陆晴来了,江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缓和了一些。 陆晴知道她家小姐着急,没有再磨蹭,上前摸了摸谢安微弱的脉搏。 她的眉头自搭上他的手开始,就没放松过。 看来是不容乐观,江荨又紧张了起来。 良久,陆晴才收回了手。 “小姐,他受的皮外伤自然可以治,可他本就有不足之症,再加上这么一折腾,奴婢也没有把握!”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这就是事实,她不是神医,她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第三二二章 反咬一口 前世谢安就没活多久,江荨看着安静躺在她怀里的谢安,心疼不已。 他这个年纪最是年少好光景,可他却被偏偏被命运遏制,她于心不忍。 “郡主莫急,我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谢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徐夫子还在,出了这种事,她不可能像佘显那样不管不顾。 她不知道陆晴是何许人也,自然也信不过,不过是看在江荨的面子上没有出声罢了。 江荨苦笑,陆晴都束手无策,普通郎中怎么可能有办法? “你帮我扶着他,我们走。”她对着陆晴吩咐了一声,陆晴会意,把谢安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徐夫子当然不会拦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徐夫子若有所思。 他们远去后,徐夫子也带着女侍去了老帝师的院子。 看到陆晴抱着鼻青脸肿的谢安时,长久还小小的吃了一惊。 把谢安放到马车上安置好,长久询问江荨要去何处。 江荨闭眼,瞬间睁开,眼中的凌厉不禁让人胆寒,“岐王府!” 她得为谢安讨个公道。 她只是郡主,没有圣上的召令进不了宫,只有依托岐王。 有陆晴相随,谢安暂时不会有大碍,他身上这些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长久得令,便快马加鞭的赶往岐王府。 另一边,佘显拂袖而去过后,并没有反思自己,而是让人给他们伤人的公子家递了信。 再怎么说,都是家中嫡子,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想办法保住他们的性命。 “大人,徐夫子去看老先生了!”侍者回禀着佘显。 四方书院的夫子都是有官身的,他喜欢下人叫他大人。 佘显眼睛微眯,徐弈书竟然会去找老师,他真是小看她了! 侍者又问,“那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徐弈书去找老先生指定是去告状的,毕竟他今日的行径任谁都看得出来,徐弈书又和他当场决裂,不趁机报复他都不信。 “这还用问?”他若不去,指不定老师就会对他失望,执掌书院的令牌还在老师手里,他可不想让令牌被徐弈书拿走。 徐夫子一到,守门的小使就让她进去了。 想必老先生是知道了这件事,徐夫子加快了脚步。 她进去时,老先生背着手,在小院中徘徊着。 “老师!”她正准备行礼,老先生就制止了她的动作。 “谢家小子的伤势如何?”他更关心的是这事。 本来派了人去前院打听,不过那时江荨已经带着人离开书院了,他的人扑了个空。 徐夫子就在现场,她最是清楚。 徐夫子抿嘴摇了摇头,“郎中没来得及诊治,郡主就把他带走了。” 老先生眉头紧皱着,谢宁临走之前,托他照顾谢安这个弟弟,他答应了。 可现在谢安小子出了这等事,他实在是愧对谢宁。 谢家在战场上为了保卫北周的寸土河山而浴血奋战,可谢安却被人欺辱了,此事传出去,挨骂的只会是朝廷,是当朝君主! “老师,此事是我没有解决好,殃及到了书院的名誉。”徐夫子很自责,由她和佘显负责书院事务,这次她没有听佘显的话,她不确定老师会不会生气。 她以为老师会怪她,说话都带着轻颤,可老师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讶。 “你若不这样做,到时候书院损失的就不止是名声了。此事你做得很好。” 老师不但没有生气,还认可了她。 不过徐夫子看着老师阴沉的脸欲言又止,佘显之心已经很明显了,老师很了解他们,这次佘显的做法让他很失望。 “老师,佘师兄他只是想保全书院名誉,您千万别和他置气!这些年来他把书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她还想说下去,不过触及到老师冷漠的眼神后,她就说不下去了。 老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我当你明事理,可你还是被这些小情小爱所惑!” 徐夫子低下头不语,感情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她是对佘显失望透顶,可要看着他被老师厌弃失去所有,她还是于心不忍。 她知道佘显想要的是什么,佘显本来也有这个能力。 “老师,我还是希望您能再给师兄一个机会……”她的话未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佘显的声音。 “老师!弟子佘显求见!”他的声音洪亮,里面听得很清楚。 徐夫子闭了嘴,她没想到佘显会来得这么快。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时候不去想着解决这件事,居然有闲工夫跑来这里见老师。 “先生,佘夫子求见!”小使赶紧回禀着,他看了老先生身边的徐夫子一眼,唏嘘不已。 徐夫子前脚刚来,佘夫子后脚就跟来了。 “让他进来。”老先生下了令,小使便出去了。 徐夫子刚想从侧门离开,老先生这次却没让她走。 她也正好想留下,看看佘显到底想做什么。 佘显进来后,看着徐夫子的眼神很是不善。 他这次算是和她撕破脸皮了,也不想再伪装什么。 徐夫子苦笑,她刚刚竟然还想替他求情,他哪里又值得? “老师,弟子前来请罪!”他把衣袍一掀,跪在了老先生面前。 “你何罪之有?”老先生看都未看他一眼。 老先生的态度刺痛了佘显,他把这一切归结到了徐夫子的身上,以为她是在老先生面前说了些什么。 要说有什么罪,佘显不觉得自己有错。 “弟子没有管教好学生,出了这等事不仅毁坏书院名声,还得罪了郡主……”无非就是管教不力,无关痛痒。 徐夫子摇头轻笑,佘显太自以为是了,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的名声。 他的过错,又怎会是区区一句“没管教好学生”? 老师比她都还清楚,佘显背地里做了些什么。 她是幡然醒悟,老师可不是。 在老师面前耍小心思,他还真是胆大。 叫她在笑,佘显很自然的就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紧捏着拳头。 恰好,老先生又没有回应,他便忍不住了。 “徐弈书!女院学生私闯男院,你也难辞其咎!若不是因你管教不力,怎么会让昌平郡主牵扯其中?你还有脸来老师这里告状!”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就算是受罚,他也会拉着她一起。 “师兄所言极是,我也有失职之处。” 徐夫子听完他的指责没什么反应,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第三二三章 书院掌权人 她的落落大方与佘显的气急败坏相比,谁更胜一筹已经很明显了。 老先生用力一拍桌,直把佘显吓得退了半步,不敢再和徐夫子呛声了。 “够了!佘显,你真是让老夫失望透顶!你可知,方才弈书还想为你求情,让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可你呢?你配吗?什么东西!” 老先生一点面子都未给他,指着他的鼻子骂。 圣贤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把老先生逼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佘显傻了,他没想到老师会不顾形象的骂他,更没想到徐弈书会替他求情。 他看了过去,徐夫子却别过脸不看他。 对他,徐夫子已经失望透顶。 “老师,我……” “滚滚滚!赶紧滚,少来老夫跟前碍眼!” 老先生才不理他的任何解释,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就是想让徐弈书看清楚,佘显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省得她日后再被佘显给惑了心智。 小使听到老先生赶人的声音,很快就进来帮着赶佘显走了。 佘显虽然是心有不甘,不过他也不敢再在老先生跟前造次。 无奈之下,只好先离开了。 “现在可看清楚了?还想为他求情吗?”老先生睨了她一眼。 徐夫子面露羞愧,摇了摇头。 是她糊涂了。 “原本我还在你和他之间犹豫不决,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了答案。书院交到他手里不妥,你是我的亲传弟子,说句大不敬的话,你和先皇还算是师兄妹,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管理好书院。” 说着,老先生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方盒子。 盒子就是最普通的样式,上面还落了灰。 把盒子打开,一枚散发着古朴的令牌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徐夫子是第一次看到令牌,她微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老师会把书院交给她来管理。 要说她没想过自己争取吗?也不是。 不过是因为历来便没有女子执掌书院的先例,就算老师同意,天下人也不会认同。 所以她慢慢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现在,老师把令牌摆在她的面前,明确告诉她想要她来执掌书院。 这让她惊喜,又感到有几分惊吓。 老先生把令牌拿了出来,递到她面前,她却不敢去接。 “老师,我受不起!”接了令牌,她要承受的东西还不知道有多少。 她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无畏了,她更怕连累到哥哥徐丞相。 她迟迟不肯接,老先生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既然会把它交给你,就是认可了你的能力,弈书,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他倒是想让谢宁来继承他的衣钵,不过人家志不在此。 徐夫子除了是女儿身之外,别的地方都很适合做这个院长。 他以前没考虑徐弈书便是因为她是女儿家,可后来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学问不输人,也为了佘显,早早的过了婚嫁年龄。 女儿家也就无妨了。 佘显的品格太差,直接出局,终究还是徐弈书赢了。 徐夫子也很纠结,良久,她还是把令牌接了过来。 不去想着佘显了,她还是想要证明自己,这块令牌,她要了! 老先生终于展露笑颜,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接到令牌的那一刻,徐夫子就身负重任。 世家公子欺负人这事,佘显也干涉不了了,为了书院,她定不会让佘显从中作梗。 —— 江荨是岐王义女,岐王府的人自然是恭敬相请,还以为她是来看岐王妃的。 “郡主,王妃娘娘可是天天盼着你能来看她呢!” 下人拍着马屁,却没看到江荨着急的脸。 她让陆晴就在外面等,她随下人进了岐王府,她要去见岐王妃。 岐王妃听到她来了,很是高兴,让厨房准备了不少点心,就等着她到了。 可谁知,江荨来此却是另有其事。 江荨一见面就把谢安被辱之事说给了岐王妃听,人就在府外候着,她也说不了假话。 再者,岐王妃没道理不信她。 “那还不快将谢小公子请进来,母妃这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诊治!” 岐王妃心善,听不得这种事,她虽然没见到谢安,不过听江荨一形容,她还为之落泪了。 江荨谢过了岐王妃的好意,“母妃,荨儿来此不是想借母妃请太医,而是想请母妃帮荨儿一个忙。” 她要进宫面圣,带着谢安一起。 她没有瞒着岐王妃,老老实实的把其中利害简单说了一遍。 岐王妃一听,赶紧点头答应了。 她虽不懂政事,却知道不能让谢将军的家人在易京受欺辱,那不是平白寒人家的心嘛! 况且,那些个不知死活的还说出那样的话来羞辱谢家,甚至还想灭口! 岐王妃很生气,非要和江荨一块儿进宫。 他们欺负了她岐王妃的女儿,就要付出代价! 岐王妃很固执,江荨也劝不住她,只好答应了。 她穿上了宫装,气势逼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看到躺在马车里的谢安时,岐王妃顿时心疼不已。 谢小公子天生体弱多病,又没了娘,如今躺着奄奄一息,真真是惹人掉眼泪。 江荨和岐王妃坐在前面岐王府的马车上,长久驾车跟在后面。 有岐王府的侍卫开道,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进了宫。 “启禀陛下,岐王妃带着昌平郡主进宫了,想要见陛下!”曹公公察言观色,岐王可在圣上身旁待着,他可不敢怠慢了岐王妃。 岐王和圣上正在处理早上的奏章,一听岐王妃带着昌平郡主进宫面圣了,他们俩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去看看吧。”圣上不可能晾着她们,便看了岐王一眼。 岐王也想知道她们所为何事,便点了点头,和圣上一起过去见她们了。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见面,岐王妃就和江荨给圣上行了大礼。 “二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成吉,看座!” 曹公公有眼力见,赶紧让小内侍搬来了凳子。 陛下发了话,江荨就只是眼神示意和岐王义父打了招呼。 看到江荨随行,岐王就知道她们此次进宫不简单了。 “不知皇婶进宫所为何事?”还是冲着他来的,圣上的态度很恭敬,并没有端着身份。 江荨是证人,她便请旨让江荨来说此事。 圣上当然没意见,江荨便站了出来,把在书院看到和经历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谢安之惨,他们之傲慢,皆是让众人忍不住皱眉。 第三二四章 胡搅蛮缠 “昌平所言若真属实,那朕定当严惩那仗势欺人之人!”忠门谢家被诋毁,谢家小公子还被人欺负了,圣上当然气愤。 若不是身为国君不能意气用事,他都想直接下旨治罪那些为非作歹之人了。 江荨看到圣上的态度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圣上是明君,定会为谢家做主。 “回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当时若不是那东苍五皇子出手相救,谢公子和臣女只怕已经命丧他们之手了!” 在书院时,他们就把罪名推到了纳兰瑾身上,不过纳兰瑾是东苍质子,官府可不敢不上奏就直接出兵缉拿。 虽然纳兰瑾也可恨,不过人家毕竟救了他们,她就帮他说说话也无妨。 纳兰瑾请示去书院读书一事,他们是知道的,圣上侧目看了岐王一眼,岐王向他点了点头。 “速去传五皇子前来!”陛下下了令,曹公公便赶紧吩咐了人去请纳兰瑾了。 进宫后,岐王妃便差人请了太医过来给谢安诊治,来的正是王太医。 他的诊治结果和陆晴一样,谢安的病无法根治,或者说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为其医治。 王太医也只是简单的替谢安上了药,宫中的药材皆是上品,又有王太医把关,谢安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为了不惊扰圣驾,便没有让谢安上殿。 不过为了慰藉谢安,陛下还是去偏殿看了谢安。 看到谢安的情况,他也是心惊不已,难怪江荨和岐王妃会这么气愤。 圣上和谢宁还有几分交情,加之他们张家的江山还得靠人家来守,他可不敢置之不理。 惊动圣上为其主持公道,要进宫的可不止是纳兰瑾一个人了,还有被徐夫子送去官府的那些学生和他们的父亲。 “陛下,犬子以前的确不服管教,不过在卫小公爷的整治下,他早已改过自新,又怎会做出此等胆大妄为之事?还望陛下明察!”扯出卫登便是在说,若是惩治他们的儿子,那卫登也跑不了,毕竟卫登行事高调,干过什么混账事,可不是什么秘密。 有一人开口辩解了,便有第二人紧随其后。 “陛下!犬子性子最是仗义,臣已经问过了,乃是那五皇子欲在书院欺谢小公子,孩子们看不过去才面劝解,他们都被五皇子给打伤了,有书院夫子为证,臣不敢欺瞒陛下!” 一呼百应,一时间都在为自己的儿子辩解。 那些个公子见势,连声附和,殿中全是他们辩驳的声音。 看着他们齐刷刷的跪在殿下喊冤,圣上的头都大了。 这些人在朝中的官阶可不低,还有一个是宗室子弟。 他看了岐王一眼,岐王却没有给他答案。 岐王是江荨义父,不论说什么都有失偏颇。 不过他现在不参与此事,不代表过后不会寻仇,他们岐王府向来有仇必报。 这些个二世祖妄图对他岐王的女儿下手,他断不会让他们好过! 任由他们胡编乱造,江荨和纳兰瑾一句话都没说,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卖力表演。 吵得头疼,圣上给曹公公递了一个眼神,曹公公便捏着嗓子让他们住口了。 “大胆!圣驾面前尔等竟如此无礼,还不快肃静!” 曹公公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他们再蛮横也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纷纷闭上了嘴。 没理会他们,圣上看了现在一旁仿佛与世隔绝的纳兰瑾一眼。 “他们可是五皇子打伤的?” 被点名了,纳兰瑾才十分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回陛下,他们的确是臣打伤的。谁让臣古道热肠呢,臣当时看到他们把郡主团团围住欲行不轨,臣见郡主花容月貌,不忍看其惨遭毒手就顺手救下了郡主。” “陛下若是想谢臣,不如就把郡主指给臣,如何?臣和郡主年岁相当,待臣日后回了东苍,定以最高礼聘迎娶郡主……” 他话还没说完了,岐王就拍桌了,“哼!黄口小儿胆子倒是不小!” 想打小丫头的主意,这个纳兰瑾的倒是胆大,连他的郁儿配这小丫头都差点意思,他倒是敢说。 对于他的说辞,江荨可没当真,她太清楚纳兰瑾这人了,他说些话就是为了惹怒岐王,给人一种他是地痞无赖的感觉。 一个没有作为的质子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关注。 虽说他这人油腔滑调的,不过他说的话倒是和江荨说的能对的上,江荨所说便是他及时出现救了她。 “陛下明鉴!郡主既然毫发未伤,那我们欺负郡主一说又从何说起?倒是五皇子自己说了,他和郡主是朋友,现在五皇子又说自己是因为郡主姿色出众才出手的,那五皇子的话究竟有几分真草民就不得而知了!”其中的意思便是在说江荨和五皇子串通一气。 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他们怎么可能承认? 岐王妃护犊子,自然听不得他们有意无意的诋毁。 “本王妃的女儿岂容尔等诋毁?昌平不仅学问高于尔等竖子,就连品格都是得了帝师称赞的。陛下!臣妇斗胆,恳求陛下还昌平一个公道!”岐王妃的声音铿锵有力,叫人不敢与之直视。 打了谢安本就难缠,如今又惹上岐王妃,说话那人此时也后悔了。 他的父亲更是恨铁不成钢,说五皇子就说五皇子,偏要扯上昌平郡主,惹怒了岐王,就算此事平息了,他们也别想好过了! 岐王妃护着她,江荨很是感动。 “皇家郡主岂容尔等诋毁?来人,掌嘴!” 岐王妃都发话了,圣上当然不会手软,反正有岐王在后面撑腰,他自在了许多。 谁让这些人不开眼敢惹他皇婶不快的? 曹公公得令,亲自下去掌嘴。 有人按着,那人也反抗不了,再有不甘也只能受着。 打脸的声音响彻大殿,偏生圣上没说打多少下,打得曹公公手都红了,好在圣上见状喊了停。 说话那人已经肿成猪头了,吓得殿下的其他人浑身发抖,还有两个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禁了。 见状,圣上又追问了他们,“朕再问你们一次,在书院凌辱谢安之事是否属实,若再有隐瞒,定当重罚!” 他们不说也没关系,方才得了消息,说谢安已经醒过来了,他若是上殿,他们说什么都晚了! 这也是一次警告,相信该怎么选,他们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第三二五章 发配军营 有前例在,他们可不敢再说谎,一个个赶紧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诋毁谢家便是以为以前和卫登一起横行霸道的时候,在谢宁手里吃了亏。 谢家就只剩孤儿寡母在易京守着,本着战场无情,谢家父子能不能平安归来还不一定的心思,他们也就放肆了。 欺负谢安就容易多了。 他们招认得快,认错态度也比较陈恳,圣上的意思是打算予以小小的惩戒。 罚他们一人五十大板,而后再闭门思过一月就完了。 对于这个结果,江荨当然不会满意。 “陛下!臣女有异议!” 敢反驳圣上的决定,在场的人除了岐王夫妇都为江荨捏了一把汗。 他们幸灾乐祸,圣上却十分头疼。 他知道江荨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惩治太轻,没给谢家一个公道。 可他这个陛下也很难做,朝中不能再动荡了。 圣上看了岐王一眼,求助的意思分明。 岐王却别过脸,假装没看到。 圣上无奈,只能直面这个固执的小丫头了。 “那昌平以为,朕当如何处置他们才好?” “回陛下,臣女以为,既然他们瞧不上保家卫国的将士,不如就送他们去军营,也好磨练磨练这几位公子嚣张跋扈的性子。” 他们也就只敢欺负普通人,要真放到军营里,只怕是连刀都握不动。 她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而后殿中便被哭嚎声充斥着了,“陛下不可啊!臣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他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臣可怎么活啊!” “昌平郡主,犬子只是一时糊涂,冒犯了郡主,可他已经知道错了,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过犬子吧!” “郡主!郡主饶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 他们各种求饶,把去军营当做了赴死。 圣上一时沉默了,他在想这事的可行性,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江荨冷眼看着他们,冷声道:“本郡主可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们冒犯了本郡主的事,本郡主没打算和你们一般见识。” “可你们诋毁谢家忠门一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谢家大公子和你们一般年纪,他都已经能挥枪斩敌了,你们又有何高贵之处?” 说起谢宁,在场的这些大臣也是自愧不如。 她话音刚落,岐王便出了声。 “大敌当前,本王的儿子都能去军营,你们还有何推脱之理?” 江荨所言,他很赞同。 这么处理他们不敢有意见,也寻不出错处。 到了军营,生死有命,想要活下去,就得凭本事! 岐王都发话了,圣上自然不会反驳,便拍案决定了。 至于掺合这件事的纳兰瑾,并没人在意。 都进了宫,好歹得去看看卫太后。 岐王妃便带着她去了卫太后的寝殿。 皇后之位空悬,圣上也没有纳妃嫔,这后宫便还是太后在打理。 再见卫太后时,江荨险些没将她认出来。 先皇还在的时候,卫太后老态毕现,如今卫太后却是一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模样。 “臣妾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臣女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纵然两人以前不对付,不过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吧倒是缓和了不少。 自己的儿子能否稳坐皇位,还得指着岐王,她知道该怎么做。 “快快免礼,来人,赐坐!” 她们进宫所为何事太后也得了消息。 让她气愤的是那些个不怕死的,竟然敢扯上她的侄儿卫登。 对于把他们发配军营这件事,卫皇后自然是拍手称快。 江荨这个丫头够恨,也是真的聪明,她本来都熄灭了的心思又重新燃了起来。 看坐的内侍让江荨多看了几眼,虽然是内侍打扮,可江荨有一种直觉,这人身上有一种阳刚之气,没有太监的半分阴柔之感。 真正的内侍是装不出来的,江荨暗暗皱了皱眉,这个人绝对不是真的内侍。 卫太后竟然如此大胆,在后宫中藏了一个男人! 她又看了岐王妃一眼,岐王妃似乎并未发现这点。 没敢多看,江荨便回神了,保持得体的笑容坐在了岐王妃身侧。 “好些日子没来给太后请安了,太后瞧着又年轻了许多,太后可是有什么驻颜的法子?” 女人聚在一块儿,总是免不了讨论这些事。 卫太后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喜意。 “前些日子太医院新出了方子,哀家用着不错,改日便给你也送一些过去。” 卫太后遮掩着说到,实情是怎么样,当然不能告诉岐王妃。 岐王妃点了点头,也没多想。 以前瞧着卫太后苍老憔悴,可现在竟似一朵待人采撷的娇花,岐王妃心里有些不平衡。 怕多说露出破绽,卫太后便转移了话题,“郁儿可有传家书回来?那孩子自小便娇生惯养,只怕是免不了吃苦了。” 说起这件事,岐王妃也是有些难过。 她不想让自己儿子上战场,可她却不能阻止这个结果。 “没有消息未尝就不是好消息,但愿这场战争能早日平歇吧。” 岐王妃也只能在心中这样祈祷了。 “昌平是个好孩子,有她陪在你身边,倒也不算孤独。” 她夸赞着江荨,江荨柔柔一笑,落落大方。 有这么个贴心的女儿,岐王妃自然是满意的,要是女儿能变成儿媳妇就更好了。 “哀家也是喜欢昌平这丫头喜欢得紧,你往后得了空,便多带她来陪哀家说说话。” 岐王妃自然是满口答应,只是有几分真,就不得而知了。 没在太后寝殿多待,说了一些客套话后,岐王妃便带着江荨走了。 “母妃,你可有觉得太后娘娘有哪里怪怪的吗?” 她问得谨慎,并没有点明此事。 岐王妃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怎么了?荨儿想说什么就说吧。” 江荨摇了摇头,既然岐王妃没看出来,她当然不会多嘴。 “没什么,兴许是荨儿看错了。” 她不说,岐王妃也没追着问。 江荨想着刚刚的情形,那人就从她面前而过,大概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孩子,所以喘气声也特别大,被她看出破绽也实属正常。 没细想,江荨去太医院接到谢安,便跟随岐王妃出了宫。 出了这种事,江家肯定也担心她,岐王妃便没有留她,带着一干侍者回去了。 谢安早就醒了,不过现在他还有些虚弱,好在有陆晴一路照看着。 第三二六章 得尽早诊治 “郡主,谢谢你!”她刚上了马车,谢安就向她道了谢。 她不仅救了自己命,还为谢家讨还了一个公道。 江荨微微笑了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于情于理,她都有责任来出这个头。 看着江荨,谢宁有一种亲切感,明明他们年岁相当的,可他却能从她身上感受到特有的一种温暖。 或许是姐姐,亦或者是娘亲。 “郡主,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一见到你就觉得特别的亲切。我要是有个像你一样的姐姐就好了!” 谢安也没觉得多遗憾,他就是感慨。 江荨像个温柔大姐姐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是不介意,你就把我当成是你的姐姐,我会好好保护着你的。” 谢安这个孩子真的很令人心疼,上一世她并没有和他有太多交集,她到谢宁身边的时候,谢安已经不在人世了。 谢宁每每提起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眼红。 他如今不在易京,没办法时刻护着他,可她还在,她不会再让人欺负他了。 谢安的眼睛亮了亮,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可以吗?”江荨不嫌弃他是个病秧子他就很感动了,可她竟然还愿意像姐姐一样保护他! 江荨点头,手指从他的发丝里穿过,用心替他梳理着头发。 谢安很喜欢她,却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他甚至萌生了一个想法,想让江荨做他嫂子的想法。 等哥哥回来了,他一定会在哥哥面前说郡主的好话,郡主这么温柔善良,哥哥也一定会喜欢的。 江荨把他送回谢家后就让长久掉头回江家了。 有柳姨娘照看着,江荨还算放心。 “小姐,谢小公子的病不能再拖了,奴婢仔细查探了一番,如果再不想办法医治,只怕是活不过两年了!” 陆晴一脸严肃,谢安在马车上她不敢说出实情,这会儿她就把真相告诉了自家小姐。 严格来说,她听命于谢宁,是谢宁的人,公子的弟弟病入膏肓,陆晴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可问题是,她寻不到办法去救他。 江荨皱眉,这件事的确棘手。 她相信,谢宁重生归来,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弟弟的痛苦了。 所以这一世多了个陆晴,他一定是做了准备的。 “邱神医呢?谢安的病他老人家能治吗?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治好他就好!” 不管是钱财也好,名利也好,都抵不上谢安的一条命。 她相信,谢宁也是这样想的。 或许是他们双双重生,引起了一些变故,谢安竟然提前发病了。 陆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待奴婢改日问过师父,再给小姐一个答复。” 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如果师父能救的话,公子找就找师父诊治了,断然不可能等到现在。 江荨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回了江家,江荨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 特别是永安郡主,直接跑过来抱着她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听到传回来的消息,她都快吓死了。 “荨儿,你吓死娘了!你有没有事?快让娘看看!” 郡主娘患得患失的,紧缩着眉头,生怕她有哪里伤到了。 江妍也在,还有紫云兄妹也过来了,想来都是因为此事而来的。 都已经闹到圣上面前了,这件事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昌平郡主这个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还有欺负人的那些人,如今是走到哪里,都会遭人鄙夷,自诩是正人君子的人,都不会再屑于与他们为伍。 这可是比被重罚还要令他们头疼。 江荨转了个圈,示意自己没事。 “母亲不必担心,荨儿一点事都没有。”有事的是他们。 短暂的温馨过后,自然逃不掉一顿数落。 要不是老爷子不允许,她都不想让江荨再去书院了。 江妍却是自责,她和江荨同在书院,却没保护好荨妹。 “都怪我,要是我不跟徐小姐走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江妍觉得对不起她。 江荨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她,“大姐姐,你切莫再自责了,这件事与你无关,就算没有我们,他们还是会欺负人,这一点是不会变更的。” 她要是没去,谢安孤立无援,有什么样的后果,她都不敢去深想。 所以,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幸事呢? 知道她不喜欢,江妍也就没再说了。 郡主娘没打扰他们小辈说话,就回去看小江绍了。 好不容易他们几人又聚齐了,就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江旭如今在京中任职,这本就是肥差,他又是个有抱负的,刚上任不久,就得了夸赞。 听渣爹说,江旭的前途不可限量。 要不是隔得太近,他都想将江柔许给他了。 而紫云,也没闲着,江家那么多生意在手,江荨就想锻炼锻炼她的胆量,就让她帮着做了一些事。 本来是无心之举,谁知紫云反倒是很认真的学了起来。 她以前在云州就特别佩服大伯那种运筹帷幄的人,没想到她有一天也能体验到这种感觉,这让她觉得很是新奇。 在易京这些日子,紫云早就不似刚来时的那般腼腆了,她的举手投足与易京的小姐一般无二。 “荨妹,你还不知道吧,最多再有半年,二叔也要调入京中了。”江妍把刚听到的好消息告诉了她。 说起这件事,紫云嘴角挂上了笑意。 江荨看了江旭一眼,显然也是有一些惊喜。 江旭点头,这事的确是真的。 如今京中的官员并不充沛,新朝更替,调了许多官员入京,江鸿钧也在调任名单里,不过云州的事务需要交接,还得耽搁一些日子。 此番入京,只怕是要到告老还乡才会回去云州看看了。 江旭和紫云兄妹俩自然是高兴的,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家人团聚,他们兄妹在易京总归是孤独的。 “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对于江家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相信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培养一个会做生意的棋子很简单,可培养一个仕途青云的可不简单。 当初江鸿钧考取功名,老爷子是出了不少力的,所以江鸿钧一直都很感激老爷子。 现在又有调任一事,只怕是吃定江鸿钧了。 虽然调任这事和老爷子没关系,可做主调任这事的人却和江荨有关,那人正是岐王。 第三二七章 看点好看的 江荨是岐王义女,正儿八经的昌平郡主,江鸿钧得捧着。 小聚了一会儿,江旭便被江二爷派的人请过去了。 她们姐妹三人说话也就少了些许的顾忌。 “紫云姐姐可有心仪之人了?”江荨脸皮厚,这话自然问得出口。 郡主娘答应了要替她寻一桩好亲事,那就没有反悔,是真的在好好替紫云物色人选的。 江荨听郡主娘念叨过,紫云的亲事的确不太好找,太低了,难免会委屈了紫云。 门第太高,又怕紫云嫁过去会受欺负。 不过现在有了调任,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调任入京的官员,都是受新帝信任的,前途比起京中不少官员还要平顺。 江荨突然说起这件事,紫云的脸颊微红,随即摇了摇头。 她之前是觉着这京中的玉面郎君都是她高攀不起的人物,而现在,她则是无心理会这些事。 江荨想了一下,又问她,“紫云姐姐觉得徐墨白如何?” 徐墨白在此次春闱中的发挥不错,虽然不及哥哥,却还是可圈可点。 徐丞相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可能让他外调,他也就留在京中任职了。 不过他也有骨气,只是从一个芝麻小官做起,江荨还是挺佩服他的。 紫云回想了一下上次一起出去游玩时的那个翩翩少年,缓缓摇了摇头。 她对徐墨白并没有感觉,比起白面书生,她更喜欢孔武有力的男人。 她一脸的真诚,江荨也只好作罢了。 没再调侃紫云,姐妹三人又说有笑的说起了别的事,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斥着小院。 晚上,江荨写了信,把谢安如今的境况告知了谢宁。 要是邱神医救不了谢安,那就得再另寻他法了。 直到圆月高悬,江荨还在想着这件事。 至于是何时入睡的,记不清了。 翌日,去书院时,书院发生了一件大事。 佘显佘夫子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佘夫子暗地里干过的事,都被抖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 再有,书院的掌权人竟然由徐夫子掌管了,据说还是圣上钦点。 有圣谕为证,堵住了悠悠众口。 想来便是帝师出面解决的这件事了。 江荨觉得这其中应该还挺波折的,不过徐夫子未必就不能打理好书院。 她相信,书院在徐夫子的管理下,一定会更加好的。 徐夫子虽然要打理书院事务,不过她也没忘记给她们上课。 看到意气风发的徐夫子走进来时,江荨顿时眼前一亮。 不止是她,连许锦荣眼里也闪过欣赏。 徐墨涵也替自己姑姑高兴,不过她也挺可怜自己的。 有个这么优秀的姑姑,她表示压力山大。 前后又都是神仙,她完全就比不过! 昨日宣布考核结果后,坐在徐墨涵旁边的姑娘就离开了梅苑。 徐墨涵身旁坐着的正是江妍,有个品学兼优的人在身边,徐墨涵欲哭无泪,她时刻都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庸! “从即日起,书院男院与女院便没有屏障,两院学子可相互学习,往后每两月都会有一场比试,男女皆可参加。” 徐夫子抛出了这一重磅消息,她话音刚落,底下便就这事开始讨论了起来。 “太好了!一会儿夫子走了,我就带你们去看好看的!” 最激动的当属徐墨涵,要说最熟悉书院的人是谁,肯定是徐墨涵。 因着徐夫子的身份,这书院的所有角落,她都如果。 男院可比女院大多了,好玩的有趣的多不胜数。 关键是徐墨涵这姑娘心里憋着坏的,她说的好看的可不一般。 许锦荣对她翻了个白眼,“你真不是徐家抱错的吗?” 徐家书香门第,徐丞相本来就学富五车,再有个当书院院长的徐夫子,徐墨涵的娘亲也是有名的才女。 在徐墨涵之上,还有个徐墨白,相比之下,徐墨涵的确偏平庸了。 徐墨涵吐舌,一点也没在意许锦荣的毒舌。 “我又不笨,只是你们太逆天了好吧!” 谁知道这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一个个的都能不遗余力的碾压她。 好在自家姑姑知道她没救了,没再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做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的?物极必反,活的无忧无虑才是她徐墨涵的追求。 在外人面前她是文静娴雅的高门贵女,可在熟悉她的人面前,她就是一匹撒欢的野马。 三人相视一笑,开始认真听徐夫子授课。 徐墨涵则是在认真思考着,还有什么好玩的。 徐夫子刚走,徐墨涵后脚就站了起来,拉着她们去看她口中的好看的。 三人表示无奈,就跟着她一起去了。 男院她们涉足的地方不多,起码江荨只知道上次那伙人欺负谢安的地方。 就像徐墨涵说的那样,男院要比女院大许多。 接触两院的禁制后,男院中多了许多倩影。 那盛况,比之桃花会还要壮观。 徐墨涵却没走寻常路,带着她们仨抄了近道。 越走越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再往下走,就要到男院宿舍了。徐墨涵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许锦荣停下来颇为古怪的看着她。 “徐墨涵,你别是忽悠我们的吧?” 徐墨涵嘿嘿一笑,“我怎么会忽悠你们呢?跟我来就是了!” 三人只好跟着她继续走了。 刚好,有个少年走了过来,吓得徐墨涵赶紧拉着她们往后退。 而后学着猫叫,少年见没什么动静,就走了。 这下,许锦荣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夫子说的是解除禁制可不是让她们私闯男院寝地,要是被人发现了,她们可就得被全院的人笑话。 “你不是说看好看的吗?这算哪门子事?徐墨涵,你这人还真是不可理喻!” 她很生气,对于面子这个东西,许锦荣还是很在意的。 徐墨涵脸皮厚,拉着许锦荣的手说着好话,一面向她发誓,绝对不会被发现,要是被发现了,那就由她徐墨涵一人顶着,绝对不拖累她们几个。 许锦荣吃软不吃硬,哪里还会跟她计较? 来都来了,江荨也没想着临阵逃脱,江荨没什么话说,江妍当然不会有意见,几人便偷偷摸摸进了男舍。 男院不止有京中学子,还有各地推举而来的少年,他们平时便是住在书院的。 此次春闱,在这些人中金榜题名的不在少数。 不过他们大多低调,平日里是见不到的。 徐墨涵偷摸来过,本着好东西要和姐妹分享的理念,她今天就特地带她们过来一睹为快了, 第三二八章 一只笨猫 几个姑娘趴在墙头,看着小院里的清俊少年出神。 许锦荣这下也没有抱怨之词了,她的目光已经被院落里的那个少年吸引走了,他的一举一动,许锦荣都觉得很是特别。 他就像是天上的朗月一般,叫她着迷。 “怎么样?好看吧!我跟你们说,要不是看在我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绝对一个人偷着看!” 徐墨涵昂着头很是傲娇,人生在世就是为了美男,他徐墨涵看过的美男子不胜枚举。 要说起专业,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外貌协会会长! 这院墙下的少年绝对是排得上名号的。 也就是北周不兴看脸,以文采出众为傲,长得好看倒成了次要。 在没有考取功名之前,那基本上就是明珠蒙尘,别人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号人。 江荨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少年外表清俊,身上书生气十足,看着倒是个有学问的,年岁大概和江妍许锦荣两人差不多。 他和哥哥的皓月清风又有所不同,这人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她们几个姑娘爬院墙上,他却丝毫没有发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书呆子无疑了。 美男虽养眼,不过在她心里,谁也不及谢宁。 得到她的肯定,徐墨涵嘿嘿一笑,“此人的文采也十分出众,我听姑姑说,他写的文章连帝师都称赞过呢!” 不光长得好看,人家的才情也不低,这样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怪不得她惦念着了。 许锦荣问她:“他是何人?” 许锦荣在书院从来都没有见过此人。 徐墨涵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 每年开春的时候,各地都会推举一两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到四方书院读书,故又称春推。 “他啊,好像是常州知府的公子,是随春推过来的,不过今年就只有他一人尤为出众,别的学子也就资质可塑,长相却平平。” 徐墨涵交友守则第一条,长得好看! 当然,许锦荣是个意外。 江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姑娘不去当探子还真是屈才了。 “那他叫什么?”许锦荣更关心这个问题。 一时间徐墨涵还真忘了,她打趣着许锦荣,“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他啊。” 许锦荣翻了个白眼,这种学子一般都不会在外院读书,她们是爬墙来着,本来就是大着胆子在偷窥人家,再突然出现吓人家一跳,那不是自找没趣嘛! 正这么想着,那边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正往这边走过来,她们也不敢出声了,赶紧把头埋了下去。 那些人是男院学子装扮,应该就是要来找院里的少年的。 “现在怎么办?被发现了就完了!”之前最大胆的徐墨涵反而紧张了起来,她们爬的这个地方并没有多少树枝遮挡,她们身上穿的衣服也很鲜艳,只怕是藏不住。 毕竟那些人可不像少年那样心无旁骛。 许锦荣和江妍同样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爬上来本来就不容易,下去当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江荨看了一眼他们的位置,距离他们进来还有一点时间,她又环顾了一眼少年的院落。 刚好靠近墙边的位置有一堆假山,为今之计也只有下去躲躲了。 “跟我来,别出声。”江荨走在前面,给她们探路。 江荨的身手不算太差,很容易就下去了。 她的动作很轻,少年并没有发现她。 徐墨涵紧随其后,这丫头本就身经百战,自然也难不住她,她很快也下去了。 不过她不小心踩到了枯枝,少年终于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徐墨涵又学猫叫逃过了一劫。 少年活动了一下脖子又低头看书了。 徐墨涵拍了拍胸脯,刚刚也太惊险了,幸亏她学猫叫都学出精髓了,普通人还真分别不出来。 她们安全下来了,墙上可还挂着两个。 江妍虽然害怕,不过她性子比较沉稳,许锦荣不敢先下去了,她只好迎难而上了。 有江荨在下面指导,让她踩哪里,她很快就下来了。 只是下去后,她就开始喘气了。 面上沉稳,她心里其实慌得不得了了,她怕被发现了,连累江荨她们,所以就格外小心。 好在,她下来了。 江妍也下来了,就只剩下许锦荣一个人。 外面那群人也快过来了,说笑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许锦荣腿都在发抖,还要强装镇定。 好不容易从墙上转移到了假山上,许锦荣突然脚底踩空了,从假山上摔了下去。 三人齐齐捂脸,这下完了…… 这下,少年再发现不了,那就是瞎了。 他抬起头,看到许锦荣正趴在地上冲着他笑,他古井无波的眼眸有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变化。 许锦荣慌乱不已,想到刚刚徐墨涵学猫叫躲过一劫,她竟然当着人家的面学起了猫叫。 不过徐墨涵是乖顺可人的小猫咪,而许锦荣却是掩耳盗铃,躲在假山后的三人又捂脸,她们表示不认识这人是谁! 推门声传来,三人赶紧把许锦荣拖到了后面躲着,只求少年能给她们一条活路,别把她们供出去! “你们藏好,一会儿我一个人出去就行了。” 反正她的名声也不太好,惩罚就让她一个人背就好了。 徐墨涵白了她一眼,“是我一米拉你们来的,你有什么错?有什么事我兜着,也就是一顿打的事,反正我皮糙肉厚。” 她可没少犯错,每次姑姑都会拿着戒尺打她的手心,她虽然怕疼,不过她一个人受罚,总好过她们几个和她一起受罚吧! 两人互不相让,似乎已经认定了少年会出卖她们。 江荨探出头看了一眼,让她们赶紧噤声了。 那些人已经来了。 “蔡兄,我们要去前院看热闹,你可要一起前去?” “一起去看看嘛,听说有许多佳人聚首,连昌平郡主都在,你不是一直想一睹郡主芳容吗?” …… 他们七嘴八舌的劝说着,试图拉他一起过去凑热闹。 昌平郡主江荨的大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而今又有她大胆惩治恶霸之事,他们可不想错过。 几人看了江荨一眼,没想到这少年还是江荨的崇拜者。 她们仿佛看到了希望,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要实在不行,一会儿就让她去贿赂这人! 面对他们的热情邀约,少年放下了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他们还以为他是要随他们一起去了,还特别意外,没想到还是他们想多了。 “你们去吧,我还要喂猫。” 第三二九章 蔡秋洺其人 “猫?哪里有猫?蔡兄还养了猫吗?” 他们很疑惑,这人性子孤僻平时独来独往就算了,怎么还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院子里连跟猫毛都没见到,怎么会有猫呢? 许锦荣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回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幸好有徐墨涵捂住了她的嘴,没让她出大动静。 许锦荣吹了一口气,目光幽怨,想着那人也忒不厚道了些。 他分明看到她了,还把她比做猫儿。 “蔡兄,你这推脱的理由可真有趣,那你说你的猫在哪儿?你说出来了,我们就不烦你了。” 众人被他逗笑了,都在打趣他。 岂料,人家面色不该的答:“我的猫你们当然看不到。诸位,你们再不过去,一会儿就见不到郡主了。” “蔡秋洺,你可真奇怪。” “我们自己去吧,别理这书呆子了。” 众人觉得无趣,便结伴离开了。 他们走后,他又坐了回去。 就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读起了书。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这人到底是真腹黑还是假古板? 难道他要她们再原路返回吗? 也不出来揭穿她们! 许锦荣是个暴脾气,把袖子一挽跑出去找他算账了。 她把他紧盯着的书抽走,藏到了自己身后。 “你明明知道我就藏在那后面,为何要装作没看见?” 他要真想让她们走,和他们一起出去她们不就安全了吗? 少年也盯着她的眼睛看,“我不想惹事。” 这书院里的学子,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他来书院是读书的,不想惹是生非。 许锦荣一时语塞,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把手里的书拿了出来,大概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书了。 “光读这些书有何用?我早就不读这种误人子弟的书了。” 书是不是好书,许锦荣还是分得清的。 她记得这书前两年就不印了,他竟然还有。 说起书,少年面色终于变了变,不过他没有因为许锦荣的贬低而生气。 他知道这书不是好书,可他银钱有限,只有这些书。 他爹虽然是常州知府,可这两年常州颗粒无收,他爹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他上京读书的盘缠都还是问同窗借的。 这些书还是他进京的时候,在船上别人低价卖给他的。 他如获珍宝,自然不肯扔,里面有他不认同的地方,他就会做出标注,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消遣。 他虽然没有解释,可许锦荣翻了翻也就明白了。 “你想读书,为何不去藏书阁看?那里的书总比你这些杂书要好吧?” 许锦荣竟和他攀谈了起来,拿着书坐在了他对面。 假山后的三个姑娘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 这姑娘是缺心眼吧? 难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离开这里吗?她还和人家畅聊了起来! 少年无奈摇了摇头,“藏书阁乃是书院重地,我等特殊学子是不能时常过去的。”更不能从里面带走藏书。 他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在里面待上一天,就为了抄书。 这是书院成立之初定下来的规矩,虽说身处书院就都属于书院的学子,可仍旧是有尊卑之分。 像他这样的学子,断不能将易京贵家公子给比了下去,这便是为何要限制他们进藏书阁的原因。 他们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得比易京的公子要努力千百倍才行! 许锦荣自叹不如,甚至还有些羞愧。 假山后的江荨却想得更多,这项规定并不是什么好的规定,埋没了不少的可塑之才。 她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我把我的书给你看吧,那些书我都已经倒背如流了,留着也没用,给你正好。” 少年大喜,连声道谢。“那便多谢姑娘了!” 许锦荣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区区一些书而已,她想看多少都行。 “谢就不必了,你只要当做今天没看到我们就行了。” 见她终于说回了正事,徐墨涵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许锦荣招了招手,她们就从假山后跳了出来。 见她们这么多人,还把他给吓了一跳,他知道不止她一个人,可没想到是四个人。 “姑娘放心,在下知道该怎么做。” 就像他那句话说的,他不想惹事。 不管她们是为了什么而闯进这里的,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好好读书就行了。 许锦荣满意的笑了笑,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把她当猫之事,甚至还想和他做朋友。 “对了,你叫蔡什么来着?”她只听到那群人叫他蔡兄,喊他名字时她也不知道是那几个字。 少年无奈一笑,把大名告诉了她,“在下蔡秋洺,常州隔岸便是东苍,中间便是洺河,与在下的洺相同。” 他这样一解释,她们就知道了。 虽然都是被水覆盖的地方,可常州的水和云州的水又大不相同。 云州得天独厚,虽然湖水时不时也会兴风作浪,不过云州的地势很容易就能让他们将弥漫的湖水引走,水害早就不是云州的问题了。 云州唯一的不足便是出行不便。 可常州不一样,常州地处大河边,洺河时常会发大水。 洺河水里流淌的是东苍海国的水,碰上涨水那一年,常州便需得靠朝廷的接济才能活下去。 这个问题,北周过去了好些年都得不到解决,如今又该当今圣上来忧心了。 “那行,待我收拾好便让人给你送过来。” 说完,许锦荣便和她们一块儿开溜了。 “这那蔡公子的言谈举止来看,倒也是个正人君子。”江妍做出了评价。 蔡秋洺的求学之路如此艰难,他却一直努力好学,江妍还是很欣赏他的。 若非许锦荣已经许诺送他书,想必她也会帮助他的。 徐墨涵反倒是兴趣缺缺,她以前只是远远的往上一眼,在她看来,美好的东西欣赏就足够了。 她今天爬蔡秋洺的院墙,说不定明天又爬李秋洺的院墙,于她而言,寻找美玉的过程才是最美好的。 她们说得正起劲,却见江荨一直神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荨,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难不成你是被那蔡秋洺勾走了魂魄?” 徐墨涵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江荨这时才回过神来。 她对着徐墨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难道他是厉鬼不成?”还勾人魂魄。 这姑娘的脑子里就是奇奇怪怪的,她以前还觉得徐墨涵是个文静的姑娘,可当她们熟悉后,她跳脱的性子就显现出来了。 第三三零章 又遇纳兰瑾 “快走吧,小心一会儿迟到了。” 虽然不是徐夫子授课了,可别的夫子也不好惹,她们还是安分一些为好。 众人一听,也就加快了脚步赶回去了。 下学后,江荨和江妍姐妹刚走了出去,就在书院门口碰上了纳兰瑾。 看样子,他是特意在此等候她的。 “大姐姐,你且先回去,若母亲问起,你便说我去岐王府了。” 郡主娘不会为了求证特意跑去岐王府打探。 江妍有些不放心,昨日之事过后,都在议论东苍质子纳兰瑾的德行。 有人说他在书院也不束发,遇见姑娘,嘴里还说着轻佻的话,十足是一个浪荡子。 今日的纳兰瑾同样不修边幅,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邪气。 可江荨的事,她也管不了,好在她身边还有个陆晴跟着,陆晴的身手她清楚,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那荨妹,你自己小心。” 说完,长久便驾车带着江妍走了。 “昌平郡主,还真是巧,我们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他半倚在马车上,慵懒而又随意。 “既然遇上了,不如随在下去喝上一杯?” 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江荨勾唇一笑,搭上陆晴的手,主仆二人上了他的马车。 纳兰瑾则是充当车夫,亲自在前面驾车。 他的驾车技术还不错,很少有摇晃。 一路到了食为天,江荨丝毫不意外,之所以选在这里便是因为食为天不是她江荨的地盘。 食为天的人都认识纳兰瑾了,他们一到,便有小二引着他们上了楼。 和纳兰瑾对坐,江荨丝毫不见慌乱,她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酒菜全都上齐了,纳兰瑾便让里面的人去外面守着了。 当然,陆晴是个例外。 “说吧,找我来想说什么?” 江荨对喝酒可没兴趣。 倒是纳兰瑾,没急着回答她,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在下有个好消息想告诉郡主,郡主可想听?”他一脸的神秘。 江荨轻嗤,“什么样的好消息从你嘴里说出来,那便不是好消息了。且你说不说与本郡主有何干系?” 纳兰瑾这厮,她可信不过。 纳兰瑾也没生气,反而哈笑了起来。 “郡主还真是看得起在下。事关张容易,郡主可想听?” 他以为江荨会在意,哪知江荨一点反应都没有。 又坐了一会儿,江荨默不作声,他却沉不住气了。 他也觉得奇怪,一个小女孩,竟会如此沉稳。 “郡主难道就不想知道张容易在东苍的境况吗?”之前那么想杀掉的一个人,现在却无动于衷,纳兰瑾觉得她是故意的。 江荨把杯中酒倒了个干净,倒扣在桌面上,一双眸子盯着纳兰瑾,她那犀利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他双唇颤抖了一下,正想开口,江荨却扬唇一笑,“我问或不问,你都会说出来,那我为何多要费口舌?” 纳兰瑾聪明是聪明,可他再想利用她,那是不可能的事。 纳兰瑾一时语塞,还颇有些懊恼。 不过他也没继续卖关子,“张容易回了东苍后,就落入了皇后之手。” 对于这个所谓的好消息,江荨没什么反应。 若是东苍皇后够聪明,张容易就不会入东苍才会被抓了。 见她如此淡定,纳兰瑾再一次惊讶了。 “你难道不是该觉得大快人心吗?张容易落入皇后之手,死路一条。” “纳兰瑾,你真把我当做傻子了?” 他以为,她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他无非就是想捉弄她罢了,张容易落入皇后之手不假,可这不代表张容易就是死路一条。 张容易见她脸上怒容分明,耸了耸肩。 “知道你聪明,你好歹也配合我一下嘛,真是无趣。”他撇嘴,顺带翻了个白眼。 “你的乐趣与我无关。说吧,这件事是不是又是你的手笔。” 江荨已经很了解这人了,他要是没参与其中,她压根就不信。 他比她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纳兰瑾突然拍起了手,“真不愧是你!还真被你猜中了。不过此事并非是我一人伸了手,我只是听命行事。” 他是东苍皇子,能指挥他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不过江荨很好奇,既然东苍国主费这么大的心思把他给找回来,为何又要让拱手让给皇后一党? 难道他不怕皇后杀了张容易吗? 对于东苍的事,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眼前这个贼人,非比寻常。 纳兰瑾看出她眼里的疑惑,终于有些得意了,原来她也不是全部都明白的。 “你当张容易身处封地十几载,真就是光顾着长个了?”纳兰瑾学着她的模样翻了个白眼。 江荨捏着下巴思索着,以张容易的谋略,自然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或者,东苍也有他的人。 他为人谨慎,东苍国主并非把真相告知于他,所以他很有可能信不过国主,私底下其实是有准备的。 “国主其实是想试探他的能力,如果他能从皇后手里逃脱,才真正有资格角逐皇位。” 皇后不算太聪明,只不过皇后一党在朝中的势力很大,国主暂且不敢有所动作罢了。 一个聪明的儿子和一个听人摆布的儿子,国主当然会选择前者。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纳兰瑾都忍不住鼓掌了。 他审视着江荨,目光幽深,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闺阁女子怎会知道这么多?何况,她还这么小。 江荨看到他看着自己出神,看了他一眼,纳兰瑾就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你说得不错,父皇知道他在东苍有势力存在,就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野心大如张容易,他不会错过这次的机会……” 纳兰瑾看得透彻,却也只能和她坐在一起分析,江荨掩唇轻笑,她现在倒是颇有些同情这厮。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这丫头在笑,他莫名就是觉得她是在笑自己。 “你笑什么?” “东苍国主想要一个聪明的继承人,你纳兰瑾当是不二人选,可你现在却坐在这里与我对饮,说着别人之事,你说可笑不可笑?” 被她一番嘲讽,纳兰瑾成功黑了脸。 要不是他忍耐力极高,他早就拂袖走人了。 “听起来的确可笑至极,不过有志者事竟成,你怎知那位置我谋不来?他们觉得我不能胜任,那我偏要搏上一搏!” 他昂着头,意气风发,江荨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刻了。 第三三一章 我这人记仇 他所言非虚,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的确是他。 撇开他的阴险不谈,此人还是有值得她敬佩的地方。 “所以,你将此事告知于我,是什么意思?” 江荨问出了重点,这是他们东苍的国事,不管怎么说都与她无关。 他却要把她扯进来,以他的为人来看,其心必然不轨。 纳兰瑾看着她那鄙视的眼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凭我一己之力,只怕届时回了东苍,也撼动不了张容易,我需要你帮我。” 他没掩饰自己的居心,他需要有人帮他。 而江荨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江荨拍案而起,转身不奉陪了。 这厮又想明着来利用她,当她傻吗? 纳兰瑾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跑了,“我说过不会再利用你,我们各取所需,你会满意的,不妨先听听看再做决定,如何?” 失去了江荨这个助力,他的大业难得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抗拒不了。 不过,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放弃。 听罢,江荨驻足,又坐了回去。 也好,先听听看,这狗贼想利用她,她又不一定非要答应。 为表诚意,纳兰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 “我向你许诺,你若助我坐上大位,我便将张容易亲自交到你的手里,他的生死由你来决定,这是我的承诺。” “听起来的确很诱人,那我呢?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纳兰瑾,想听他会怎么说。 “银子,很多银子。”钱财才是根本,他在北周做质子,东苍很多暗桩都需要大量的银子支撑。 他也需要更多的银子招兵买马。 他调查过,江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广。 若非有银钱支撑,北周连年征战早就撑不下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北周商人的地位也可以很高的原因。 北周的商人做生意的本事令人惊叹,甚至在东苍大部分的商业都有北周人的手笔。 有钱的人是大爷,而北周恰好占了这一样。 江荨细想了一下,也就想明白了。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不过他高估了她的野心。 “我的确想张容易死,不过我更不需要经由你的手来达到目的,你找错人了。” 她巴不得东苍大乱,这狗贼要是有前世的魄力,一举推翻张容易,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东苍国主最后真是张容易,北周也无惧。 她相信,谢宁最后会亲自取下张容易的首级。 把赌注押在一个还看不到将来的质子身上,并不是明智之举。 况且纳兰瑾不是什么好人,今日她答应了他,来日他大业将成,说不准还会回过头踩她一脚。 亏本的买卖,她才懒得做。 “为什么?”纳兰瑾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拒绝。 明明之前她那么想让张容易死,他以为她会一口答应的。 如果她答应了,他的路会好走许多,可她却拒绝了。 “为什么,因为你骗了我,就这么简单。”她是个记仇的人,纳兰瑾算计她,她凭什么再相信他? 江荨没再和他多说,带着陆晴走了。 只留下纳兰瑾一个人冥思苦想着。 长久不在,去不了谢家,不过这难不倒陆晴。 她发了信号,很快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食为天大门前。 “小姐,快上来吧。” 陆晴先跳上去,伸手拉着江荨。 江荨上了马车,看到内里车壁上刻着闲字,便明白了。 这是贺先生派来的人。 很快就到了谢家,她堂堂郡主前来拜访,柳姨娘自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将她迎了进去。 “谢安好些了吗?”她来此就是想看看谢安的情况,邱神医那里还没有消息,可谢安的病却不容乐观,她很担心。 柳姨娘抹了抹眼泪,“做个儿郡主将他送回来后,夜里吐了好几回血,那些个天杀的,下手竟如此狠决。” “怎奈妾身份低微,也帮不了二公子什么,郡主,妾求求你,若二公子有什么大碍,你一定要替他讨一个公道!” 她声声凄厉,说着还给江荨跪下了。 江荨没工夫理会她,赶紧和陆晴去看谢安了。 王太医诊治过,陆晴也把过脉,至多是受些皮肉之苦,断不会出现吐血的情况。 柳姨娘错愕不已,丫鬟忙将她搀扶了起来,赶紧跟了过去。 府中有丫鬟引路,很快就到了谢安的院子。 进去后,便看到谢安的侍从手忙脚乱的在端水,里面传来了谢安的咳嗽声。 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江荨眼神微敛,让陆晴先进去了。 “你们就在此地守着,不管是谁都不要放进来,包括你们柳姨娘。明白了吗?” 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在此之前,这里的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特别是那个柳姨娘。 他们有些为难,毕竟这里是谢府,他们没那个反正拦她。 “你们大可以试试,违抗本郡主之令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们只是普通侍从,想要活命,就必须听令。 这下,他们再也不敢犹豫,老老实实的应下了。 他们不敢得罪有岐王撑腰的昌平郡主。 陆晴凝着秀眉,从她的神色就能看出来谢安的情况如何。 放下手,陆晴神色凝重的回禀到:“小姐,二公子这是中毒了。小姐你看,二公子正是吃了这些东西引起的,准确来说,这些是大补的药,不过对于二公子来说,就是足以致命的毒药了!” 陆晴指着地上的一滩脏东西说到,这是她刚刚用了一些手段才迫使他吐出来的,里面还带着血,有一股子腥臭味。 江荨皱眉,这些东西不难看出,应该就是柳姨娘的手笔。 可她为什么要给谢安吃这种东西?虚弱之人本就不能吃大补,她照顾谢安这么些年,不可能不知道。 “他怎么样了?”先没去管这事和柳姨娘有什么关系,谢安才最重要。 陆晴摇头,“二公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就算是解了毒,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谢安还未醒来,脸上毫无血色,躺在床上一点生气都没有。 江荨眼角湿润,明明之前还是一个鲜活的少年,可现在他却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离开。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她祈求着,祈求上天不要将谢安带走。 第三三二章 一线生机 陆晴双唇紧抿着,至少她是没有办法的。 “把二公子送去我师父那里吧,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此前,邱神医便在研究医治谢安的药,可一直没有结果。 现在谢安的病情加重,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是只有一线生机,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好。把他带上,我们走吧。”陆晴点头,把谢安背了起来,跟在江荨身后,就要离开。 刚出去,柳姨娘就在门外候着了。 她看到陆晴怀里的谢安时,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她不能让江荨把谢安带走。 “郡主要将二公子带去何处?” 前有侍从拦着,她也过不来,只能远远的看着江荨。 江荨轻哼了一声,看向柳姨娘时,眼神恨不得将这柳姨娘千刀万剐。 她前世就听谢宁说起过,这柳姨娘没那么简单。 他也只知道柳姨娘是细作身份,却不知究竟是谁派来的。 “本郡主自然是带他去治病的,待本郡主安置好他后,自会来和你算账!” 听江荨这么一说,她终于有一些慌乱。 “妾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可郡主不能将二公子贸然带走,将军不在这易京,妾便是唯一能护着二公子的人,郡主若没有陛下的旨意,还请将二公子放回去!” 她振振有词的说着,嘴里的理由还是一套一套的。 江荨不屑,没将她放在眼里。 “若你有心护着谢安,又怎会给他吃足以致命的东西?她竟敢毒害二公子,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她拿下!” 既然她存心送死,她当然不会手软。 不管这个女人有何目的,有证据在那里摆着,她脱不了干系。 也就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妾而已,怎么抵得上谢安的命? 谢家的下人听罢,赶紧上前把柳氏制度了,让她动弹不得。 可她嘴里也没闲下来,“郡主,妾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他虽不是妾所出,可妾对二公子的好,府中下人有目共睹,若说妾有谋害二公子之心,岂会等到现在?二公子死了,对妾又有什么好处?妾冤枉啊!” 她声泪俱下,大声喊着冤。 看起来倒是我见犹怜,凭她的这番说辞,倒是能说得通。 就在大家都以为她是被冤枉了的时候,江荨却不吃她这一套。 “你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官府自有定夺,在本郡主跟前喊冤可没用,有什么话,到了官府再说吧。” 江荨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柳姨娘带下去了。 江荨没跟着陆晴一起去,直接让陆晴把谢安送过去了,她还有别的事。 让人给江家送了口信,也好江家人知道她在何处。 谢家姨娘是昌平郡主让人送的官,衙门当即审理此案。 证据确凿,柳姨娘摆脱不了谋害谢安的罪名。 即便是她再如何解释,也是无济于事。 江荨看着她眉间的慌乱,大概也猜到了,这件事或许和她真没有关系。 不然她也不会把谢安吐血的事告诉她,很明显就是有人想要引柳姨娘出洞。 如果走投无路,柳姨娘会露出马脚的。 所以,江荨推波助澜,把柳姨娘送到了这里。 她再跟随着一起过来,不怕她再躲躲藏藏。 “胆敢谋害府中嫡子,在公堂之上狡辩,罪加一等!按律,当即日处斩!” 审理此案的大人为巴结江荨,给的结果当然是让江荨满意的结果。 柳姨娘被带下去之前,还看了江荨一眼,江荨眼里的愤怒不假,她解释无门。 “不知郡主觉得下官的判决如何?” 他想邀功,脸上堆满了笑意。 江荨把眼底的轻蔑隐去,笑了笑,“大人识时务,本郡主自然是满意,待本郡主得空了,便在父亲面前替大人多美言几句。” 徇私枉法,这样的人怎配得上做百姓的父母官?江荨心中冷笑,她一定会如实禀明。 回了江家,渣爹就叫了人请她过去说话。 不用想,江荨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插手的是谢家的事,虽然是义举,可她既是郡主,又是女儿家,难免会引人非议。 随侍从到了松涛院,渣爹手背在背后来回走动着,看上去很是着急。 江荨过去,老老实实的给他行了礼。 “荨儿给父亲请安!”江二爷没理,还在气头上。 “不知父亲唤荨儿前来所为何事?” 她装着不知道,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江二爷脸上闪着怒气,挥手让里面的侍从丫鬟都出去了。 “你去插手谢家的事作甚?你这丫头向来主意多,为父也从未想过约束你,可你也不要太过放肆,须得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 人家都说他江家的昌平郡主厉害,小小年纪就如此非同一般,虽然嘴里说的是夸赞的话,可江二爷又哪里听不出来,那些人嘴里的深刻含义? 身为女儿家,却一点没有女儿家该有的样子。 如今还管起了别人家的事,他不用想,明日会见同僚,他们会说些什么话了。 他怕再不约束她,她会做出更多让人骇人听闻的事来。 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江荨一点也不意外。 “父亲,此事是荨儿欠缺考虑,荨儿知错!” 现在她也只有老老实实认错,好在渣爹不会把她怎么样。 之前帮谢安出头是因为在书院,她是有品阶的郡主,遇上这种事无可厚非,又牵扯到她自己的安全。 所以江二爷不会说什么,同僚嘴里的调侃他也没当一回事,可现在却不同。 把人家将军的妾送进官府,还把人家二公子带走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江二爷只能把她叫过来训话了。 她认错得快,江二爷又叮嘱了她几句话后,就让她离开了。 回了蘅芜院,陆晴也就回来了。 挽玉却不在,江荨让她去盯着衙门那边了。 即日处斩,今晚必然会有响动。 “邱神医可研究出法子了?” 江荨问着陆晴。 陆晴还是摇了摇头,“师父说二公子的病太过棘手,他也只能延缓二公子的期限,根治之法,还没有眉目。” 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可对于谢安这种不算病的病,却一点用都没有。 江荨虽然有些失望,却一点都没有泄气。 她相信,邱神医一定会找到救谢安的办法的,她已经传信给谢宁,谢宁也会想办法,谢安最后一定会没事! 希望一切都如她想的这样。 第三三三章 废旧旨 挽玉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第二日一大早才赶回来的。 “小姐,奴婢让小姐失望了,昨晚奴婢在衙门外守了一夜,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动静。可一大早,却传出柳姨娘失踪的消息,她当晚就消失在大牢里,不见了踪影。” 挽玉很自责,觉得自己很没用,好不容易小姐给她一个任务,她却没办好。 正在任由桃叶帮着洗漱的江荨却抬手,让她不用再说了。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她是普通人,江荨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守得住。 不过是想看看,除了她,还有别的人注意这件事没有而已。 她想看看,纳兰瑾那个贼人有没有可能是背后之人。 从结果来看,并不是。 柳姨娘被算在通敌的细作里,全城通缉,众人唏嘘不已。 原来昌平郡主竟不是多管闲事,而是涉及重大,昌平郡主乃是功臣才对。 江荨这个名字,一时间又在易京掀起谈论热潮。 林姨娘这件事也就先告了一个段落。 因为送书的缘故,许锦荣和蔡秋洺成了朋友,两人的志气相投,时不时就会聚首。 当然,没有忘了拉上江荨等人。 许锦荣怕他因为身份对他们敬而远之,所以一直没告诉蔡秋洺她们的真实身份。 从蔡秋洺所述,江荨越发觉得此事不能拖,必须尽早解决。 借书必然不是长久之计,江荨借机找了徐夫子谈话。 “相信夫子也知道藏书阁的规矩,不知夫子觉得藏书阁的规矩如何?” 她想知道徐夫子是否和她想的一样。 江荨想这件事想了很久,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要真正打破这个规矩,却是极难的。 徐夫子沉吟了片刻,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此则规矩是先祖定下的,即便是你我不认同,也是无可奈何。” 换而言之,徐夫子无能为力。 她的确是书院夫子,可她也是为人臣子,这件事触及的是易京世家贵族的利益,如果更改,势必会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原本成立之初也是世家公子才有资格就读的,只不过现在演变成了这样而已。 “可是夫子,规矩也有过时的时候,现如今我朝人才匮乏,又有地方学子艰苦求学,藏书阁这种地方又对他们如此苛刻,对于朝廷而言,并没有多少好处。” 她说的是实话,牵动一个朝廷的,必然是这些有志之士,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江荨的目光很长远,她并不是一时兴起才来找到徐夫子。 徐夫子闪过一丝敬佩,江荨的见解她自愧不如。 她仔细想了一下,便做出了答复。 “暂且不提此事,待我与老师商议过后再做决断,此事涉及甚广,恐怕还要惊动圣上,到时候还要在岐王那里花花心思,说不定此事就有希望了。” 徐夫子当然是希望这件事能够像她们想的那样,把藏书阁打开,让有志之士能够进去研读。 江荨和徐夫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离开。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许锦荣他们,成或不成,之后自然会公之于众。 徐夫子心中有决定,自然不会耽搁,很快就把这件事告知了老先生。 老先生听完后,对江荨也多了几分佩服。 她的气量,不比男儿差。 若她是个男儿身,以后的前途必然不浅,不过她现在也值得让人敬佩。 “老师,您是怎么看的?”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老师点头。 徐夫子很尊重老先生,没有仗着院长的身份就随心所欲。 她没有让老先生失望,把书院交到她的手里,是老先生觉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那个小丫头说得不错,现如今我朝需要的便是人才,改日老夫便上书陛下,请旨废除!” 徐夫子松了一口气。 江荨也食言,同岐王把其中的利害向岐王分析了一遍,岐王便直接同意了。 没过两日,圣上便下了圣旨,废除四方书院旧旨,下令开放藏书阁。 除此之外,四方书院还有自己立规矩的权利,此事的得益者是很多人。 圣上下的令,那些权贵即便不满,也更改不了。 书院一片沸腾,都说圣上是明君,他们要考取功名,将来报效朝廷。 而后,不知怎么又把江荨的是推波助澜者这件事抖了出去,一时间昌平郡主便成了无数学子心目中的仙女临世。 蔡秋洺这时才知道,原来和他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的人竟然就是他崇拜的人。 对于他们口中的美名,江荨不甚在意,她只是想要改变这种现状,而不是为了博取美名。 又几日,哥哥江凌传来了喜报。 他和沈芙在锦州已经成婚,且沈芙已经有了身孕。 喜上加喜的是,锦州在他的治理下,已经有了气色。 他们的婚礼是在锦州百姓的见证下举行的,听说轰动不小。 只是可惜,他们这些做家人的没有到场祝福。 郡主娘那些信,一边抹着眼泪,“你哥哥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早知道会是如此,趁着他们在易京时就该为他们二人举行大婚,也不至于是如此遗憾。” 郡主娘还是颇为遗憾的,不过,她也为儿子感到高兴。 江荨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母亲,嫂子是个好的,等以后哥哥的孩子出生了,他也该到了任期,他们一家一块儿回来,也是一样的。” 若沈芙不好,江荨当初就不会帮他们二人了。 正是因为沈芙和哥哥很是合适,他们有彼此相爱,她就顺水推舟,让他们能够在一起。 说起来,她还是他们俩的媒人。 郡主娘好歹是没那么伤心了,看着一旁摇篮里的江绍和身旁的江荨,是幸福又无奈。 大的不需要她再操心了,可这还有个小的,还有最需要操心的女儿。 “生个女儿最好,儿子恐怕又要和他父亲一样,长大是个闷葫芦。女儿多好啊,沈芙那姑娘长得好,生个女儿肯定也跟天仙似的。” 想到那个场景,郡主娘已经破涕为笑了,想不到她都要当祖母了。 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前些日子儿子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如今都妻儿两全了。 许锦荣听到这个好消息后,由衷的替沈芙感到高兴。 以前她不懂事,做了那些傻事,她现在心里都存着一份愧疚。 她也没什么好送给沈芙的,就把自己的首饰变卖了一些,给沈芙还未出世的孩子打了一副金项圈,让江荨一并送过去了。 也算是两人之间仇怨一笔勾销的见证。 第三三四章 紫云情事 又几日,谢宁终于有了回信。 邱神医遵从谢宁的意思,带着谢安离开了易京,至于去了哪里,无从知晓。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江荨,在信中表达了他的感谢,以及深切思念。 江荨因着这封信,高兴了许久。 柳姨娘之事,她追查了许久也没个结果,知道她在查这件事,谢宁在信中便告诉她无需再查下去了。 柳姨娘细作的身份,他们心知肚明,怕她查下去会被连累。 江荨也没拂了他的意,当真没有再查下去了。 只是每日在书院与两府中来回走动。 日子过得很快,稍不留神,一年的光景便偷偷溜走了。 姐妹几个坐在荷花池畔逗着满地跑的小孩,小孩子天真的笑声,以及女儿家如黄鹂一般清脆婉转的笑声交叠着。 “姐姐,糕糕!”小男孩约莫也才一岁多,跑到江荨面前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 江荨立马严肃起来,“不行,大姐姐刚刚才喂你吃了一块,你不许再吃了,牙会掉光的!” 她脸一板,小江绍都快哭了,江荨也没打算做个温柔姐姐,当着他的面,自己捏了一块桃花糕扔进了嘴里。 “绍哥儿,到大姐姐这里来。” 江荨唱白脸,江妍就唱白脸。 江绍听到后,把眼泪一抹,就钻进了江妍怀里。 “姐姐,糕糕!”他就是个小吃货,学了几句话,都是和吃的有关。 会喊姐姐,还是因为要讨好这几个姑娘,好填饱他的小肚子。 小孩子吃太多甜的东西不好,郡主娘不给他吃这些,所以每次他都会跑来江荨这边,撒泼打滚的讨吃的。 江妍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绍哥儿乖,我们一会儿再吃。等过两日你紫云表姐出阁,到时候让你吃个够。” 听到这话,小家伙立马就雀跃了起来。 “好好!”他还不会说话,只会说这种叠词。 这话让一样的紫云红了脸,她低着头一脸娇羞。 紫云已然是大姑娘了,去年江鸿钧进京后,上门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 和他们攀上亲,有利无害。 最后还是永安郡主做主,把紫云许给了卫家小公爷卫登。 这桩亲事,算是江鸿钧高攀了。架不住卫登喜欢紫云,卫家看在紫云背后的江家后,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说起卫登,一开始江荨也不同意,当初在书院无所事事,他的德行当然是配不上紫云的。 可谁能想到,嚣张跋扈的卫登竟然也会痛改前非? 卫登行事招摇,又是卫国公唯一的嫡子,免不了被人惦记。 每年易京的夫人都会带上自己的孩子去易安寺走一趟,而卫登和紫云的结缘之始末便是因为易安寺之行。 二夫人刚进京,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永安郡主就想着带她去寺里礼佛。 二夫人就把紫云带上一起去了。 江荨和江妍两姐妹要去书院,便没有跟着一起。 卫登是个招摇的,在寺里根本待不住,就跑出寺外了。 易京的闺秀基本上都进了书院,来了这寺里没人作伴,紫云难免觉得无趣。 她想着给江荨带寺外的小玩意儿,二夫人和永安郡主及几位夫人在听佛法,所以她就溜出去了。 她在那群夫人里看到过卫登,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卫登被人打晕,把他抓走了。 紫云吓得不轻,怕被殃及她撒腿就跑,结果那群人应该是怕她回去报信,又折返回来,把她也带走了。 前来易安寺礼佛的非富即贵,大路上贼人可不敢出现,也只有不听话的人到处乱窜才会被抓。 紫云和卫登刚好就成了他们下手的目标。 紫云是从云州来的,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所以比卫登要淡定多了。 这群人绑架他们无非就是为了钱财,没拿到钱,是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卫登却不一样,他还没经历过这种事,还以为要死在这群人手里了,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他生了一场大病,夜里高烧不退,人命关天,那群人也怕他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不但钱没拿到,还得丢了性命。 只好大半夜找了郎中来替他诊治,开了药也得有人照顾,他们就把紫云押过来让她照顾卫登。 紫云虽然很嫌弃他的胆小,不过好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也不想见死不救。 耐着性子照顾了卫登一晚上,他一整晚都在做噩梦,紫云就一晚上都没合过眼。 等第二天官府的人找来了,紫云也累得睁不开眼睛了。 半夜找郎中,自然让人怀疑,他们顺着这条线查到了这群人的藏身之所。 很快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如果没有紫云,或许卫登就挺不过那天晚上了。 回了易京后,卫登就缠上了紫云,说什么也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他的报答方式也很简单粗暴,那就是娶紫云为妻。 卫登虽然之前不成样子,不过遇上紫云后,就完全变了样。 他的死缠烂打并没有让紫云动心,因为紫云压根就看不上他。 一个有名的纨绔子,毫无建树,只会坐吃山空,这样的卫登她又怎么会喜欢? 卫登本来只是为了报恩,不过在他死缠烂打的过程中,他真正喜欢上了紫云。 知道紫云看不上他后,他也没想放弃。 痛定思痛,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开始用功了起来。 此后,易京的玩乐场所便再也没有卫登的足迹了。 卫登用起功来,也是让人刮目相看,把卫家人惊得不得了。 他虽然比不上哥哥江旭,可和他以前相比,要好太多了。 他认真读书的时候,也没忘记向紫云献殷勤。 他这人能说会道,紫云哪儿是他的对手啊,慢慢的就跟着沦陷了。 紫云答应他,如果他愿意等她一年,就嫁给他。 她也喜欢他,所以为了好好做他的妻子,紫云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 让自己足以配得上做他的妻子。 紫云跟在永安郡主身边学了半年的规矩,现在她已经完全当得起做卫家的媳妇了。 也就是年前,两家人由永安郡主做主,把他们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 紫云就一直待在家里绣自己的嫁妆,她的嫁衣是二夫人亲自绣的。 其绣功当得起天下名绣,二夫人的一手绣功让永安郡主叹服,说什么都要跟着二夫人学她的独门绣法。 永安郡主想的是,等江荨出嫁,女儿的嫁衣她也要亲力亲为。 第三三五章 拿命喂蛇 整日都待在绣阁难免会紧张,江荨便让人将紫云请了过来。 叫上江妍和江柔,几个姐妹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江柔现在已经完全成了江荨的小跟班,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本以为江荨会报复,可江荨非但没有对她不好,还处处都在关心她。 有个厉害的嫡姐,她也觉得脸上有光,更何况江荨还对她很好。 有什么宴会都会把她带在身边,并没有打压她什么的。 还会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小姐妹认识,江柔真的很感激江荨这个嫡姐。 “你们快别打趣我了。”紫云说着,脸上的红霞密布,羞涩不已。 姐妹几个相视一笑,真就没再拿她开涮了。 紫云出嫁,江荨当然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 江家二叔是清官,为了让紫云能体面出嫁,永安郡主出了不少银子,才将排场凑整齐了。 手里有银子捏着,总是能硬气一些,江荨经由老爷子同意,给紫云拨了好几处生意不错的铺子。 和卫家攀亲,老爷子是满意的,自然不会亏待了紫云。 她出嫁的那天,江荨和江妍两姐妹坐着说了很久的话。 算起来,江妍也快及笄了,她看着紫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很是羡慕。 而江妍自己却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不止是她,江荨也同样担忧。 圣上到现在还未立后,别说是后位空悬,就是妃子也还没有一个的。 群臣进谏,他只说当以身作则为先皇守孝两年。 可江荨却很清楚,圣上究竟在等谁。 江二爷和老爷子也有把江妍送进宫的意思,特别是圣上对江二爷很器重,有意无意也提起过这件事。 江二爷难免会动了心思。 可江妍却并不喜欢圣上,如果动心的话,她早些时候就动心了。 “大姐姐,你别想太多,如果你不想做皇家妇,我会帮你的。” 江荨还记得前世江妍的惨状,她怎么能看着江妍从火坑里跳出来又跳进狼窝呢? 皇家妇哪里那么好做,就算圣上是真心喜欢她,也不一定护得住她。 江荨不想让江妍嫁进皇家,却与圣上无关。 江妍笑了笑,“荨妹,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看着紫云姐姐出嫁有些感怀罢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想,她会嫁的。 她不想让江荨替她操心,违抗皇命是死罪,她不想江荨因为她而费心劳力。 两姐妹相拥,彼此依偎着。 “荨妹,你说母亲她还会回来吗?我好想她啊,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江妍把头倚在她头上,看着窗外的天,思绪飘到了很远。 江荨也看着她所看的方向,点了点头,“会的!我相信大伯一定会将大伯娘寻回来的,一定会的。” 就像当初闯蒙樾,把她带回北周一样。 江荨还是把连氏的事告诉了江妍,江妍有权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她以为江妍知道后会很激动,会闹着要去找回连氏,可江荨却想错了。 江妍并没有哭闹,她反而很平静。 江妍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敢确信而已。 她性子素来沉稳,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后,该流的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流干了。 可是,再沉稳的人,也会想念自己的母亲。 她只期盼着,有朝一日,母亲能再次回来。 蒙樾—— “大长老,王还是不肯答应驯化那头狻猊。”侍从前来禀报着情况。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的眉毛拧成一团,能看的出他们脸上的不悦。 “知道了,下去好好看着她。”主位的老者头也没抬,只能看到佝偻的身子坐着,看不清神色。 “是!” 侍从退下后,站在下面的几个老头脸上凶狠的表情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 “大长老,王再这样下去,西陵国主便会断了和我们的合作,没有猛兽,我们蒙樾便什么也不是!” “是啊大长老,不能再任由王随自己心意做事了,有此能力不驯化猛兽,反而整日招猫逗狗的,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大长老,您才是我们的领袖,王既然不听话,那我们便让她乖乖听话就是了,您又何必这么顺从她?” 几个人竞相劝说着坐在主位上面积最大的长者。 老者双眸低垂,听到他们的话后,抬起了头。 苍老的眼眸中,那抹眼神却依旧犀利。 他肩上盘着一条彩色花斑的蛇,体型不是很大,吐着信子,绿豆大的眼睛里满是嗜血。 大长老的嘴微微动了动,他肩上的彩蛇就飞了出去,快得让人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一个说话的老头就倒在地上掐着自己的脖子。 只因大长老的花斑蛇缠住了他的脖子,越缠越紧,他的脸由白到红再到乌黑发紫,眼看着快死了,大长老才放过了他。 花斑蛇爬回了大长老的肩上继续盘着,绿豆眼在剩下的几个老头中间流转。 吓得他们赶紧跪下来求饶。 “大长老,吾等知错!” 大长老的眼睛在他们几人中扫视着,还有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头,大长老让人把他抬走了。 “王才是我族领袖,以后谁要是敢乱说话,就用你们的血来喂它!” 大长老说到血的时候,他肩上的花斑蛇又吐了吐信子。 可见其中兴奋。 众人赶紧磕头,“大长老教训得是,吾等明白了!谢大长老网开一面,谢大长老!” 保住性命才是真,他们可不敢和大长老对着干。 族中一直以来,大长老才是最高权力之人,不过名义上却还是王君统治。 大长老当然不同于他们这些名头上的长老,特别是他那条花斑蛇,是所有人的噩梦。 这种蛇虽然不同于莽类那种力量型的毒物,可身上带的毒却能让人立即毙命。 被他碰过的地方,皮肤会慢慢溃烂,直到白骨森森。 所以刚刚被抬走的那个长老,虽然还有呼吸,可在他们眼里已经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分别了。 大长老拄着杖,颤巍巍的从椅子上起来了,从他们身边走过,慢慢出去了。 他肩上的蛇把头对着他们,吐着信子,把他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恭敬送大长老出去了。 大长老走后,他们才敢大喘气。 “吓死我了,那条死蛇刚刚一直盯着我看!”一个老头拍了拍胸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们说,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总感觉大长老是在袒护王。 身为长老,那当然是凌驾于王君之上的,可大长老竟然会顺从王命,这样他们心里很不满。 第三三六章 夺回权力 “大长老的心思谁能猜得透?我奉劝你们,还是别在背后乱说话了,小心隔墙有耳。” 一个八字胡的老头捻了捻小胡子,意味深长的说到。 他们坐上长老之位太简单,这族中也断不缺长老,要是说错话了,惹怒大长老,今天那个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下场。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老头也就噤声了,还四下看了一眼。 “王,奴给这些小兔子带了好吃的!” 侍女很高兴,把背在身后的箩筐取了下来。 里面赫然就是兔子喜欢吃的草。 她刚把箩筐放下,成群的兔子就跑了过来,把她包围了起来。 穿着华贵的女人回头对着她微微笑了笑,好歹说了一声“辛苦了。” 侍女把寻来的草倒了出来,让兔子们自己吃。 一面回答女人,“奴不幸苦,奴看到王高兴,奴就高兴。” 她脸上洋溢的笑容跟真挚,让女人想到了远在他乡的女儿。 还没说上两句话,外面就传来了侍卫的通报声。 “大长老到!” 女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你先下去吧。”女人让侍女下去候着。 “是。”侍女应了一声,就拱手退下了。 杖声敲地地声音先响起,女人看着老人不紧不慢的向着她走了过来,眼里却是一点情绪都没有。 “参见吾王!”苍老的声音,却仍旧有力度。 女人抬手,“大长老不必多礼,理应是本君同你见礼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眼里有轻曼,其中意思尽是嘲讽。 堂堂君上,又怎会低长老一头? 不过是她嘲讽自己,也嘲讽这颠倒的族群罢了。 大长老听出了她的意思,也没生气。 他肩上的花斑蛇看到地上吃草的兔子,仿佛是看到了食物,从大长老的肩上飞了出去,落到了兔子群里。 兔子赶紧逃窜,却仍旧有兔子进了它的腹中。 看到地上都是兔子血,她皱了皱眉。 从地上捡起一抹绿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很快,蛇就不受控制了,转过头竟然把自己的尾巴咬掉了。 她才放下叶子,轻轻吹了出去。 爱蛇被她操控,大长老微微色变,动了动唇,花斑蛇才爬了回来。 只是尾巴没了一截,看起来更加凶恶了。 断尾的地方,还在流着黑色的粘液。 “不过是几只兔子,王何必下这么重的手?”他的花斑蛇断了尾巴不会再长出来了。 “它既然吃了就要付出代价,这是本君的规矩。”她很冷漠,比他肩上的花斑蛇还冷漠。 大长老一噎,便没再说什么了。 她动了动唇,小兔子就到了她脚边,她俯身,挑了一只最小的抱在怀里。 小兔子和花斑蛇对望着,在她怀里,兔子却是一点都不怕花斑蛇,反而是花斑蛇把头钻进了大长老的衣襟里。 “大长老要是想说驯狻猊之事,那便回去吧,本君无心于此,兔子可要比狻猊听话得多,不是吗?” 凶狠的猛兽怎么能和弱小的兔子相比? “连虞,你是我们蒙樾一族的王,你有责任让蒙樾的族人站得更高,你若是再这样下去,造成的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大长老终于动怒,指着她说教。 而她就是江家的长媳连氏,蒙樾的王君,连虞。 连虞笑了起来,“试问,大长老所说的让蒙樾子民站得更高的方法就是牺牲本君换来的吗?” “如果是,那本君不愿意。” 她回来后,便继承了王的位置,第一件事就把江卓放回了北周。 第二件事,就是说服蒙樾停战。 西陵不过是拿蒙樾当做挑起战争的由头罢了,蒙樾的死活,西陵又怎会管? 不过,这些个长老还在肖想和西陵做交易,她回来了,驯兽之力失而复得,所以他们没打算放过她。 “可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蒙樾夹在中间,我们若是不拿出诚意来,西陵便不会保我们,你忍心看着这么多的族人死在北周将士的刀下吗?” 因为退兵的事,西陵已经很不满了。 他们要想在夹缝中求生存,就必须择良木而栖,他们看中的是北周的雄厚实力。 北周连年征战,又哪里比得上西陵呢? “我们比邻北周,和北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长老们贪图西陵给的好处,将猛兽卖给西陵,让它们上了战场,北周又怎会和我们成仇?” 凡事都得讲求证据,而当年正是因为他们这些长老的决策,才让蒙樾差点覆灭在北周手上。 要不是北周大将军谢离高抬贵手,蒙樾也不可能存活到现在。 听她说起这件事,大长老脸色完全冷了下来。 “你当北周一定会败给西陵?大长老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北周有底牌在手,西陵若是心中有底,就断然不会把我们当做由头,直接派兵去攻打北周就是了。” “大长老以为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难道是怕世人谴责吗?他们是不敢!” 连虞不屑,她还看不上西陵。 西陵也只敢拿他们去试探北周罢了。 大长老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可是,他们和北周还有和好的可能吗? 和北周交好,西陵同样也不会放过他们,他们蒙樾国小,要是西陵出兵蒙樾,他们挡不住的。 “大长老,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蒙樾着想,我以王族起誓,若我不能护住蒙樾,我必不得好死。”连虞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大长老沉吟了片刻,良久才抬起头问她,“你想要老夫做什么?” 连虞知道,大长老的确是一心为了蒙樾,若他有心做蒙樾的王,自己就坐上去了,断然不会让王君之位空悬。 只不过他守护蒙樾的方式不让她认同而已。 她是这蒙樾的王君,自当不会不管这么多的族人生死。 她会用自己的办法守护他们,若不然,她就去死,用自己的命给他们陪葬。 “我要大长老将权力还给本君!”这是她的要求,也是唯一要求。 大长老猜到了却没立刻答应她,只说会考虑,就带着花斑蛇先走了。 连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 侍女进来,看着她脸上的古怪表情,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王在想些什么。 “王,族中能供兔子吃的草已经不多了,可这些兔子繁衍得极快,只怕是要养不下去了……”她回来这么久,一直在养这种小东西,大过兔子的动物,王宫中是半点没有的。 这是她的抵抗。 第三三七章 愿意进宫 “都杀了吧。” 连虞把怀里的小兔子抱走了,淡淡吩咐着侍女。 她的目的达成了,这些兔子留着也是无用,打杀了就是。 侍女欲言又止,可王的命令她必须听从,便让人将这些兔子,给族中的人发了下去,就当是王的恩泽了。 是杀还是养,随他们的便。 …… “中了!中了!郡主,蔡公子中了!”挽玉十分高兴的跑过来回禀。 又两年,春闱放榜。 江荨和几个姐妹在等着放榜。 蔡秋洺是她们最看好的人,听到他高中的消息,都很激动。 许锦荣双手合十,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的!” 徐墨涵和江荨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要说许锦荣为何这么高兴,当然是因为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许锦荣和蔡秋洺相处的时间最多,自然而然,他们俩就互生了情愫。 书院几乎没人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蔡秋洺也答应她,只要高中,他就会娶她。 蔡秋洺是君子,说的话不会有假。 他如今如愿高中,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几人中,除却江荨都已及笄。 春闱过后,圣上才正式选妃。 所以京中有女的人家,都十分重视。 谁家姑娘被皇上看中,那便是祖上积德,再一举得男,母凭子贵,那就是无上殊荣。 徐丞相不想让女儿进宫,他也知道徐墨涵是什么样的性子,可奈何他是百官之首,身不由己。 徐墨涵也在进宫的人选里。 除却她,还有江妍。 听曹公公透露,本来卫太后并未把江妍的庚帖加进去,是圣上指名让江妍参选的。 为此,太后还和皇上生了嫌隙。 江荨听到后,心凉了半截。 本来入宫就不是什么好事,姐姐这还没进宫,就先把卫太后得罪了。 可江妍自己却没什么反应。 徐墨涵对许锦荣投去羡慕的目光:“得,还是你眼光长远,蔡秋洺虽然比不上京中子弟那般矜贵,可至少他也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 “他如今高中状元,前途不可限量,你啊,算是捡到宝了!” 徐墨涵撅着嘴,她真是愁死了。 谁爱进宫谁进宫,她才不愿意被圈在那高墙之中,她要是真进宫了,指不定哪天她一不高兴就放一把火烧了宫殿。 这种事她还真干得出来,她是个不喜欢拘束的姑娘,谁断了她的自由,她就会和谁拼命! “你放心吧,你这种性子,皇兄他也不会喜欢的。你也就是进宫去逛一圈,到时候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许锦荣很认真的说到。 身为锦荣郡主,他当然清楚自己皇兄到底喜欢的是谁。 老实说,她还真没见过比皇兄还痴情的人。 身为天子,等了心爱的女子好几年,光是听起来就让人不可思议。 可他却做到了,换做是她,兴许就动心了。 可他的真心,却打动不了他的心上人。 私心来讲,许锦荣并不希望江妍进宫。 因为江妍不喜欢皇兄,没有爱,就算把她圈在身边又有什么用? 可皇兄却甘之如饴,只为了她点头,就差将皇位分她一半来坐了。 她们说笑,江妍却始终没说话。 江荨看出江妍不对劲,就先和徐墨涵和许锦荣打了招呼,带江妍先走了。 不然好好的喜事,难免扫兴,这也不是江妍想看到的。 “大姐姐,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愿意,我会帮你的!” 在那车上,江荨揽着她的肩,很认真的说到。 她想让江妍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那个人,而不是无可奈何的入宫。 大不了,她不要这第一郡主的名头了,反正也就是虚名,做个寻常人也好,只要大姐姐能开心,她就满足了。 在这两三年里,江荨是易京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她为书院所做的贡献,足以载入史册。 今年放榜,榜上最多的就是地方学子,换做是以前,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昌平郡主。 是昌平郡主替他们铺的青云路。 如果没有昌平郡主,他们就翻身无望。 江荨也被称之为第一郡主,为了全了这个名头,圣上还真就封她为第一郡主了。 可以说,她的地位,比公主还要高。 江妍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了一些,“我愿意进宫,我不该辜负他的。” 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给了她承诺。 当初蒙樾与北周议和,文武百官反对的居多,支持的也就寥寥几人而已。 来北周议和的不是别人,正是蒙樾王君连虞。 江妍不想让连氏失望而归,所以她找了圣上。 圣上没有要求她答应什么,只说好。 可江妍不想欠他的,就答应他,如果他能等他两年,她就嫁他。 不管她是不是真心,最高兴的无疑是圣上。 很快,蒙樾和北周正式和解,还答应蒙樾会将他们护在北周的羽翼下。 北周也并未提出无理的要求。 好在,蒙樾是真心和解,还送了两头凶兽狻猊到北周来。 算是他们的诚意。 他的情深义重,江妍不可能视而不见。 她甚至觉得奇怪,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吸引了他的注意,竟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江妍很苦恼,她不是不愿意嫁给他,她只是觉得,她还没有喜欢上他,就要成为他的人,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大姐姐你喜欢陛下吗?如果不喜欢的话,强行凑在一起有什么用?” 江荨很清楚,江妍是一个对待感情十分专一的人。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爱,那样会很累的。 一直等不到回应,她不确信,陛下会对她好多久。 趁着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要是等江妍受了委屈再出手,就真的来不及了。 江妍的眼里充满了迷茫,像不谙世事的小孩一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按道理,她应该喜欢他的。 自从和宗林那段成了过往后,她好像就丧失了喜欢这种感觉。 她只知道,她并不排斥他。 或许,她应该会喜欢上他的吧。 江妍还是没有动摇,她答应了他,会嫁他为妻,就不会食言。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后悔。 她坚持,江荨也只好作罢。 她尊重江妍的选择,要是以后江妍在宫里受委屈了,她不会视而不见的。 “我听说,清世子已经要归京了。”不想说这件事,江妍就提起了这件事。 这不是什么秘密,这两年北周连打胜仗,听说西陵也败下阵来,想要议和了。 第三三八章 江家嫡长孙 清世子当然也要回来了。 江妍当然是更看好她和清世子的,清世子是真的喜欢她,两人郎才女貌,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荨也很高兴,她当然没有江妍以为的那种心思,她把清世子当做兄长,他能平安归来当然最好。 “义母整日都在惦念着他,如今他可算是回来了。”江荨感慨着,但凡有哪次清世子没有及时传家书回来,她都要在江荨面前念叨千百回。 生怕他是受了什么伤,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有心转移话题,江妍自然不会再说下去。 姐妹俩在外面买了糖葫芦才回去的。 刚回去,就被两个小鬼拦住了。 “姐姐!糖葫芦!”江绍跑得最快,蹦蹦跳跳的就跑到了姐妹俩身边。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挽玉手里的糖葫芦。 后面的小鬼就要文静许多了,不过目光也是一直黏在糖葫芦上的。 他是大哥江卓的孩子,小冯氏生了个儿子。 他是长房嫡孙,名字还是老爷子取的,名曰长瑞。愿他福泽深厚的意思。 他是足月出生的,生来就白白胖胖的,现在也一样,名副其实的小胖子。 特别是和江绍这个小叔叔站在一起,就越发显得圆润了。 他很听话,跑过来后就到了江妍这个亲姑姑的怀里待着,不吵也不闹。 小丫头也丫鬟的簇拥下,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叔叔,哥哥,坏坏!”小女娃是哥哥和沈芙所生的女儿,年岁还小,就跟方面的江绍一样。 取芷为名,江长芷。 江荨可不敢让她摔了,赶紧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 “小芷儿还小,不能跟着叔叔到处跑,知道了吗?” 小芷儿可是家里的宝,江二爷和郡主娘都很喜欢这个小祖宗,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偏是这小祖宗喜欢跟在调皮捣蛋的江绍身后跑,她回来后就分走了江绍最亲爱的娘亲的注意力,江绍当然对她喜欢不起来。 要不是有人看着,江绍都能与她掐架。 现在还好了些,不过江绍就不喜欢带着她玩了,觉得她是个女娃,总喜欢掉眼泪,没意思。 小女娃哪里懂,眼神一直在馋人的冰糖葫芦上。 “糖……糖!”她想要吃糖葫芦。 江荨忍不住失笑,孩子喜欢的东西果然一样,当初江绍也是如此缠人。 江妍从挽玉的手里取下两串冰糖葫芦,给江绍和长瑞一人一串。 “你们俩,下次不许再带着小芷儿到处跑了,知道了吗?” 特别是仔细交待了调皮的江绍,有糖葫芦在,江绍当然不会拒绝。 “大姐姐放心,我以后都不带她玩了!” 江妍扶额,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果然,听到江绍的话后,小芷儿哇哇大哭了起来。 “玩!玩!叔叔玩!”江绍一直想甩掉小芷儿来着,每次小芷儿一听到再也不几个字就哭,谁也哄不好。 江荨睨了一眼弟弟,感受到自家姐姐的关怀后,江绍一咬牙,把糖葫芦拿着,走到了小芷儿身边。 “你别哭了,我刚刚是逗你的。呐,我的糖葫芦给你吃好了,女孩子哭哭啼啼的丑死了!” 明明是哄人,可江绍就是想打击小芷儿。 反正小芷儿听不懂,也不跟他一般见识,拿着糖葫芦就啃了起来。 江绍没了糖葫芦,眼巴巴的看着挽玉手里的最后一串糖葫芦,又看了江荨一眼,眼里充满了渴望。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捣蛋了,江荨当然不会差他这一串糖葫芦。 向挽玉点了点头,挽玉会意,便把糖葫芦交给了江绍。 江绍得到糖葫芦,嘴角的笑意分明,天真烂漫。 江绍最怕的就是江荨这个姐姐,因为江荨总是喜欢管着他,偏偏父亲母亲也让姐姐管教他。 他最佩服的也是江荨这个姐姐,每次和小伙伴一起玩的时候,因为姐姐的原因,他都要受欢迎一些。 姐姐聪明漂亮,有时候也会很温柔,每次出府后回来都会给他带他喜欢吃的糖葫芦。 此刻要问江绍最喜欢的人是谁,他一定会说是江荨的。 “去玩吧,记得看好小芷儿,知道了吗?”江荨一吩咐,江绍立刻就拉上了小芷儿的手,一边啃糖葫芦,一边用拉着小芷儿的手擦嘴巴。 小芷儿也不嫌弃他,笑的很开心。 长瑞就在他们身后跟着,显得很文静。 “大哥出生乃虎将,偏偏长瑞却这么安静,看来他是不会走大哥的路了。” 倒不是说长相差别很大,从长瑞的眉眼里,就能看到江卓的影子。 可他们父子的性子却是天差地别,也许是继承了小冯氏的性子。 江妍叹了叹气,“嫂子从他尚在襁褓里就在同他说,他是江家嫡长孙云云的,他小小年纪,又哪里承受得了这么多?” 母亲未在身边,长嫂为母,江妍也不好说小冯氏什么,只是每次和长瑞独处的时候,纠正他的习性。 奈何他骨子里都被小冯氏打上了烙印,实在是难以改正,他只是个孩子,不应该背负太多的。 可是不说,以后长瑞长成,难免小家子气。 江荨理解江妍的难处,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大姐姐不必担心,我让母亲去同嫂子说说。她一个人在这高墙之下,大哥又远在千里之外,我们多陪她说说话,兴许就会有所好转了。” 也怪不了小冯氏,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嫁进江家这种高门贵胄,又没个能撑腰的人,还要分出心思照看着江妍这个妹妹。 想的多了,自然就容易胡思乱想。 只要小冯氏的心没歪,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老爷子看中长瑞这个嫡长孙,要是小冯氏不会教孩子,老爷子就不会像江妍这般委婉了。 到时候只怕是小冯氏心中更难平。 江妍终于放下心来,“那便多谢荨妹替姐姐开这个口了。” 有二婶帮忙,江妍就能松一口气。 好歹也是江家嫡长孙,不说将来继承父亲的意志,做个威武的大将军。 可至少也能在世家公子中不至于这么的自卑。 江荨笑了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妨事。 想着正好也没事,江荨就去了郡主娘的禹冬院里。 正好,沈芙也在。 也就是一个月前的事,府中例行过脉时,查出沈芙有孕在身了。 前一个是小芷儿这么可爱的孩子,现在肚子里这个,众人当然更希望能是个儿子。 第三三九章 有女初长成 她一有孕,郡主娘就紧张得不得了,愣是比自己怀孕时还要紧张。 都说婆媳之间难相处,可在沈芙和郡主娘这里,完全是两回事。 “荨儿来了!快过来,到母亲这里来!”郡主娘招呼着她,江荨也很乖巧的过去了。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沈芙,两人相视一笑。 除却亲情,她们还有友情在的。 “那蔡秋洺可是高中了?”虽然今日放榜,可江二爷就是吏部尚书,有关蔡秋洺这个人,前几日就有风声传出了。 他在大殿上得到了圣上的赏识,被钦点为今年的新科状元这事没得跑。 江荨点了点头,“确有其事。蔡公子的才学不错,这个状元头衔名副其实。” 蔡秋洺能高中是他自个儿努力来的结果,也不是因为许锦荣的关系,他就是比一众参考的学子更加出众,无可厚非。 沈芙很高兴,她和许锦荣之间早就没有仇怨了,现如今小芷儿脖子上挂着的,还是许锦荣当时所送的长命锁。 听到蔡秋洺高中,她是真心实意为许锦荣这个表妹感到高兴。 许锦荣背后无人,除却郡主这层什么,给不了蔡秋洺什么好处。 所以,圣上必定是会器重他的。 蔡秋洺好了,许锦荣今后也能有个倚仗。 问了几句,郡主娘便没再说蔡秋洺的事了。 沈芙也很知趣,没一直在郡主娘这里坐下去,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话,也就带着丫鬟回去了。 江荨便把江妍同她说这事告诉了郡主娘。 “母亲是怎么看的?”女人最懂女人,江荨便问郡主娘是怎么看待小冯氏的心思的。 永安郡主笑了笑,神色了然,“无非就是觉得委屈了,为人媳妇,你二嫂虽然不得你祖父意,可有我和你哥哥疼爱着,即便是生了个女儿,在这江家的地位仍未动摇。” “她觉得自己为江家诞下嫡长孙,身边却只有你大姐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上心,她心里觉得不平,自然就想得多了。” 这便是小冯氏的内心所想。 江家对她已经够宽厚了,一个普通人家出生的女儿,嫁进江家做长媳,这本就是别人不敢想的事。 江家也并未因她的身份而嫌弃她,是她自个儿觉得不如人。 现如今还把好好的孩子教成这样,不用江妍开这个口,永安郡主也是打算找小冯氏说说话的。 既然嫁做江家妇,就要安分守己,若不然,那江家即便是再宽厚,也是容不下她的。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郡主娘发了话。 她一个姑娘不需要插手这么多。 江荨点头应下,有郡主娘这句话,她也就放心了。 没再说这件事,郡主娘也问起了清世子归京这件事。 岐王妃看在江荨的面子上,对江绍也是疼爱有加。 永安郡主记在心里,对清世子也是关心得很, 她心里也明白,岐王一家所求,不过是她女儿罢了。 如若把女儿嫁进岐王府,她自然是一万个放心的。 要说以前,她肯定第一个反对,只因为清世子纨绔,非女儿的良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清世子让她刮目相看。 把女儿交给他,永安郡主放心。 “约莫还得半月,才能抵达京都。”世子归京,圣上派了仪仗去迎,足以看出对清世子的看中。 永安郡主点头,那也快了。 “清郁那孩子如今也成年了,想来此次归京,岐王妃少不了操心。” 不好明着问,永安郡主只好旁敲侧击,观察着女儿的表现。 可惜,江荨并未有什么反应。 “母亲说得是,义母肯定少不了操心。” 江荨想的是前世那个桃花仙子,算算日子,也快出现了。 或许,在来年桃花盛开之时,他的姻缘就能到了。 见她没什么兴趣,永安郡主轻叹了叹气。 她是有心撮合两个孩子,怎奈女儿无心。 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她不会强求。 江荨此时还不知道郡主娘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想那么多。 只是想着,待清世子回来后,她一定要再请他去半日闲吃茶。 从禹冬院离开后,便回了蘅芜院。 桃叶迎上来,替她把外面罩着的外衫脱掉,女儿家曼妙的身姿就显现出来了。 再有一年,她也就及笄了。 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女子的姿容,江荨一阵恍惚。 原来她女儿家的似水年华是这般的光景,前世她太过凄惨,把她的锋芒全都掩埋了起来。 女子眉如远山,眼似星辰,虽不是绝色姿容,却也当得起美人二字。 她一抬头,就看到挂在墙面上的画。 那画上的女子和她现在一模一样,她长成了谢宁喜欢的样子。 “小姐,这画究竟是何人所做?竟能预知小姐的长相,也真是神奇。” 桃叶觉得很不可思议,难不成这时间真有神仙不成? 江荨听罢,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 待夜色渐浓,陆晴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 身上还沾着从暮色中带回来的露气。 她拂了拂衣摆,“小姐,五皇子已经平安出关,不出意外的话,如今已经快到东苍边界了。” 是了,她不能去送纳兰瑾,便让陆晴代她护送纳兰瑾一路出关。 也算是全了他们的友情。 纳兰瑾信任她,在北周做质子时,他的计划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她。 一方面是想让她助自己,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把江荨当做了知己。 东苍皇室危乱,国主突然驾崩,太子和从民间寻回来的二皇子纳兰易争皇位,一时间硝烟弥漫。 这种情况下,自然少不了纳兰瑾这个蛰伏了这么久的皇子。 他要回去,所以江荨帮了他。 按约定,他还要在北周待上一年才能回去的,可时不待我。 趁着春闱时的疏漏,江荨出了手,安排了纳兰瑾出关之事。 听到陆晴的禀报后,她也松了一口气。 往后他会有怎样的命运,就再也与她无关了。 陆晴从怀里把信取了出来,“小姐,这是五皇子殿下托奴婢交予你的信,他想说的话都在这上面了。” 做完这最后一步,陆晴就退了出去。 江荨在摇曳的烛光下,打开了纳兰瑾的信。 信上还有他喜欢的龙涎香的味道,一打开,就看到“江荨亲启”这几个字。 字体方正,笔法自然,是他的亲笔无疑了。 除却几张信纸,还有一块玉佩。 玉佩的质地不算很好,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可江荨清楚,这是他的心头宝。 他曾经给她看过这块玉佩,这是他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虽不值钱,可所代表的意义却非同一般。 第三四零章 送别许锦荣 “给你写这封信,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你。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只有你,你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也只有你是真正把我当成朋友的。” “在你面前,我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江荨,等以后有机会了,你来东苍,我就带你看遍我东苍的名山胜水。” “我走了,你要保重!这块玉佩就留给你了,你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拿着玉佩前来找我。就此别过,珍重!” 江荨拿着玉佩,微微失神。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纳兰瑾做朋友,或许是看他在北周被束缚住拳脚太可怜吧。 他此番回去了也好,他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东苍国主,这该是他的。 江荨把玉佩收进了匣子里,或许这块玉佩她永远也用不上。 就当做,他们从来就没有过交集。 几日毕,东苍五皇子消失的消息才传了出来。 他已出关,就是寻也寻不回来的。 圣上本想追查此事,不过岐王劝说了他,这事也就做罢了。 岐王神通广大,又怎会不知道这其中有谁的手笔? 他也没有怪罪于江荨的意思,若这件事不妥,他也不会任由江荨插手了。 五皇子回东苍,是利大于弊的。 东苍内乱,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让他们元气大伤。 他想儿子了,这天下也该太平几年了。 若是五皇子能夺得皇位最好,那时五皇子必然不会放过罪臣张容易,也算是解决了一大患。 江妍他们是已及笄之人,不用再去书院了,可江荨还得去。 书院中新面孔居多,不变的是大家都知道她昌平郡主是何许人也。 见到她都会十分恭敬的行礼,没有一点轻曼的意思。 徐夫子任院长以来,她为书院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两年,持反对的声音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而书院,早已没有佘夫子这个人了。 老先生终究是没有等到谢宁回京,和他的小友见上一面。 在旧年的冬天,仙逝了。 帝师的后事,是圣上亲自主持的,给了帝师无上殊荣。 徐夫子事后,给了江荨一份卷轴,说是老先生生前交给她的。 让她交到江荨的手里,且不要让第三个知道了。 这是个秘密,徐夫子当然不会外传。 不过江荨看过卷轴的内容,那上面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 她也看不出什么玄机。 但那是帝师留下的东西,江荨也没随意处置,好好的保管了起来,想着待日后谢宁回来,他们再一起研究,说不定就会有发现了。 徐夫子很看中江荨这个学生,对她自然是特殊关照,江荨本来除却文采之外,别的都是略知一二。 不过严师出高徒,徐夫子愣是把她培养成了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 好在,她也并不排斥。 放榜后没几天,圣上就下旨给许锦荣和蔡秋洺赐婚了。 因着蔡秋洺马上要调任去常州的缘故,大婚选的日子很赶。 好在许锦荣的凤冠霞帔早已是准备好了的,圣上就让岐王妃替他们俩主持了大婚。 江荨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要送给许锦荣的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 江荨本来最不擅长的就是刺绣,而许锦荣引以为傲的就是刺绣。 许锦荣曾经送过一个手帕给江荨,江荨这次除却贵重的贺礼之外,还特意给她绣了方帕。 上面绣的正是她们几人趴在蔡秋洺院墙上的场景。 栩栩如生,浑然天成。 许锦荣此去常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江荨难免会想念她。 许锦荣看到帕子的时候,没忍住落了泪。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她们俩是亲姐妹。 “江荨,我永远都忘不了在易安寺时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也一直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哭着,也语无伦次着。 许锦荣本来就不是多么歹毒的姑娘,她因为心中愧疚,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她其实早就想说的,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即将要分别了,她怕不说出来,会难受一辈子。 江荨就用这方帕子,帮她把眼泪擦干净了。 “我早就原谅你了,真的。”江荨其实早就忘了,也就是耿耿于怀的人才会记得。 从她和许锦荣化干戈为玉帛的那一刻起,她就原谅许锦荣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仇怨? “谢谢你!我许锦荣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就是和你江荨做了朋友,真的!” 她也是感慨不已,许锦荣心想,以后自己要是有了孩子,她一定会同孩子讲她和江荨之间的故事的。 她们俩互诉衷肠,惹得在场的姐妹们纷纷落泪了。 送走了许锦荣和蔡秋洺,姐妹几个还没缓过神。 就好像许锦荣从未离开过一样。 “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吧。”徐墨涵说到。 有蔡秋洺疼爱着,她的日子不会难过。 能教出蔡秋洺这样的儿子,蔡家人想必也是极好相处的。 江荨倒是不担心这个,她就是存粹舍不得许锦荣。 很快,徐墨涵和江妍也要进宫选妃了。 徐墨涵出宫后,很快也要嫁人,到时候她们又得分离。 江荨真的很不喜欢离别。 他们走后,易京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放晴后的天也是格外的美丽,江荨便带着江绍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一起去半日闲吃茶了。 小芷儿也想跟着,不过她太小了,怕出事,郡主娘就哄着让她留在了府中。 “姐姐,谢宁好厉害啊!我以后也要做他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台上贺先生说的正是谢宁的故事,江绍听得很激动。 谢宁在这几年里,名声大噪,虎父无犬子,他的本事比他老子还要出众。 这几年,若不是有谢宁坐镇,也不会赢得这般轻松。 谢宁如今也已坐上将军之位,是北周最年轻的小将军。 有关他的传说,不止是在半日闲流传,百姓都知道谢宁的威名。 江荨摸了摸他的头,“好啊,等以后他回来了,绍哥儿就找他教你功夫好不好?” 弟弟江绍难得有这份心思,江荨自然不会打击他。 不过,有一点她得纠正。 “你不能直呼他的姓名,得唤他谢家哥哥,明白了吗?” 江绍撅着小嘴,点了点头,“那好吧,谢家哥哥。” 第三四一章 清世子归来 “清世子归京了!清世子归京了!”忽然,外面一阵沸腾。 都在高喊着,亦有惊呼声。 江荨捏着茶杯的手一顿,跑到窗边看着远处。 依稀能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队人马过来了,百姓簇拥着他们走过来。 江绍只是听过清世子,他听到后,也想看热闹。 不过他没有那么高,挽玉便将他抱了起来,与江荨倚靠在同一扇窗上。 等了一会儿,才近了。 江荨一眼就看到了高头大马上的清世子,他穿着玄色盔甲,看上去威严肃穆。 许是察觉到她在看他,清世子恰好抬头,向着她这边窗台望了一眼。 忽地,清世子夹马而起,借着马儿昂头的力,飞上了窗台。 他一袭玄衣稳稳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就如他们初见时的那般。 他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眼中惊喜万分,他日思夜想的姑娘,终于要长大了。 看她的目光也比以前多了几分情愫。 江荨却愣住了,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在江绍的心目中,形象猛然就高大了起来。 他率先出声,“你就是清世子吗?” 清世子看到和江荨有三四分相似的江绍,一下子就猜到他是谁了。 他从窗台翻了进来,从挽玉手里把江绍抱到了自己怀里。 “你就是江绍吧,叫我哥哥就好。” 他很喜欢江绍这个软糯的小鬼,当然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很像她。 他一点也不吓人,江绍惊喜极了,扯着他头上的盔甲。 清世子微微一笑,把头盔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让他把玩着。 江绍只是见过,却没摸过,很是兴奋,他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好。 江荨定定的看着他,他一如当初的那个少年,未曾改变。 唯一改变的或许就是他相较于前几年要更加的成熟了些。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小丫头,你长大了。”他先开的口。 听到这句话,江荨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他走得太匆忙,回来却已经是过了这么些年了。 清世子舍不得她哭,想用已经变得粗粝的手指替她将眼泪拭去,她却下意识的微微躲了躲。 江荨胡乱用宽大的袖子把眼泪擦干净了,才对着他甜甜一笑。 “哥哥,欢迎回家!”她叫他哥哥,亲昵的哥哥,与情爱无关。 清世子眼中闪过失落,却没表现出来,也对着她笑了笑。 下面驻足的车队早就远去了,那些将士还得去向圣上复命。 而清世子,他在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身畔停了下来。 看着熟悉的场景,听着贺先生熟悉的声音,清世子有一种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的感觉。 江荨说过,他回来了,就请他来这半日闲吃茶,今日倒是正好。 闻着茶香,他也是不讲究了,一饮而尽。 而后,清香在舌尖萦绕,回味无穷。 “我在边关的时候,就想着回来后,再与你在这半日闲一边听着贺先生说书,一边吃着香气扑鼻的茶。”现在实现了。 吃或不吃茶无关紧要,只要身侧之人是她就好。 想到这里,清世子握茶盏的手紧了紧。 她心中念着的人是谁,他一清二楚。 可他不甘心。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该是对他有感觉才对,可她心狠至此,竟是连连退却,不给他任何机会。 “你原先走时,我还在想,你从小便锦衣玉食,在边关究竟待不待得下去,过得又好或不好,可我和义母都想岔了,你是清世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清世子。” 他什么也不怕,所以他咬牙坚持下来了。 “我离开易京时也在想,那个惯喜欢闯祸的小丫头,以后没了我护着她,该怎么平安长大?可我想岔了,你是江荨,那个胆大包天的江荨。” 他们俩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当初刚从云州回来时,他们一个易京的纨绔世子,一个是不学无术,到处惹是生非的江家嫡女。 外面贺先生在说谁的故事,也不重要了。 她想听他在边关时的见闻,他就挑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告知于她。 把那些险些丢了命的事藏在心里,不与任何人说起。 江荨也捡了一些易京发生的趣事说给他听,两人喝着丝毫不醉人的茶也能迷迷糊糊的大笑着。 在半日闲待了很久,她要走,他便亲自驾车,送她们姐弟二人回去了。 要走时,他叫住了一直不曾回头的她,她回头,眼里带着迷茫。 他明明都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没什么,快些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 他想多看看她,仅此而已。 即便是痴恋的望着她的背影,他也能满心知足。 直到她的背影远去,再也看不到了,他才转身离开。 他得进宫了。 江荨在转角后,泪水又忍不住蹦了出来。 还把小江绍吓了一跳,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询问她,“姐姐,你怎么哭了?” 小孩子哪里懂得,只知道清世子回来了,姐姐很高兴,可她为什么哭,他却不知道了。 桃叶和挽玉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她们不敢妄自揣测自家小姐的心思。 江荨没有回答小江绍,只是在他脑袋上轻轻抚了抚。 让挽玉把江绍送回了郡主娘那里,江荨便带着桃叶回去了。 她回去后便将清世子赠与她的那支桃花簪翻了出来。 看着上面细细的纹理,她哑然失声。 原来,她其实就是那个桃花仙子么? 他以为她看不出来,可她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别样的情愫,她不傻。 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罢了。 她何德何能当得起他两世惦记? 感动归感动,她却很清楚,她对清世子并没有男女之情。 是谢宁先赠予她春风和煦,所以她把这缕春风铭刻在了心里,回报以爱。 清世子的情,她担不起,更还不起。 桃叶看着自家小姐对着桃花簪落泪,欲言又止,思来想去,还是退了出去,让江荨自己一个人待着。 小姐是大姑娘了,有心事很正常。 陆晴姑娘也不知道去了何处,以往她肯定是在屋顶上练剑的。 故人归,掀起波澜。 归京的队伍一直往宫闱而去,而宫中的人已然是等不及了。 “世子平安回京,皇婶也该安心了。”圣上感慨道。 岐王妃问的最多的便是她的郁儿何时能归京,现在终于也是得偿所愿了。 第三四二章 盼儿归 “妇道人家,让陛下见笑了。”岐王却淡淡回应。 这两年朝事已经全部由圣上自己接手了,岐王很识相。 圣上是个很有谋略和远见的君主,岐王也只是偶尔会被请进宫来议事,用不着他操这么多闲心。 这次则是因为儿子归京,圣上免不了让岐王进宫。 等了一阵,复命的却是护送清世子归京的参将。 他将清世子为何没能一起过来的原因悉数回禀了。 岐王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儿子和荨丫头好些年没见了,难免想念。 有他这个爹在,自然没人敢说什么。 随行参将也立了头等大功,圣上自然免不了对他们进行封赏。 他们这些人,能或者回来已经是万幸了,还能得到赏赐,自然是感叹皇恩浩荡,歌颂北周王朝的话不绝于耳。 众臣竞相附和,生怕说得慢了些。 清世子虽没能来,可该给他的封赏也没落下。 王侯爵位是多此一举,不过赏赐的身外之物还是让人眼红。 这两年,易京八坊中,有五坊名义上都归皇家所有。 国库充盈,赏赐这些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岐王替儿子谢过了圣上隆恩,便退居一旁,低调做人。 圣上却当着众臣的面,点了江二爷的名。 “昌平郡主如今年芳几何了?”江二爷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要赐婚的节奏? 不过陛下发问,他不敢不答。 “回陛下,小女正值豆蔻年华。”今年过后,就十四了。 江二爷并不希望圣上插手女儿的亲事,可皇命不敢违。 他捏了一把汗。 好在,圣上只问了这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让他退了回去。 说了几句漂亮话,就下朝了。 圣上和岐王一前一后的闲逛着,岐王始终和他隔着三尺距离。 他的这分恭敬,圣上并不喜欢。 “皇叔,朕虽是主君,可在朕心目中,朕最敬重之人便是你。皇叔有意疏远,倒是叫朕痛心了。” 他与先皇的狠厉无情不同,他自问有情有义,不会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岐王却只是笑了笑,“陛下,君臣之礼不可违,陛下是天下人之表率,应当是臣等仰望陛下才对。” 主君,乃是上天选定的主人,谁也不可违逆天意。 最是无情帝王家,岐王已经领教过了,他明白应该怎么做。 圣上便不再好说下去了,轻轻叹了叹气。 两人说着朝堂政事,气愤还算融洽。 却被一个急匆匆的太监惊扰了。 曹公公赶紧拦下,尖着嗓子呵斥他。 “大胆奴才!竟敢冲撞圣驾,该当何罪!” 细看之后,曹公公才看清,此人是谁。 他正是太后宫中的范公公。 曹公公识得他,只因此人身材高大,丝毫不像阉人。 曹公公也曾怀疑过,私底下调查了一通,可证实的结果却是,他的确是净过身的。 他慌慌张张的,想必定有什么事。 曹公公便俯耳告诉了圣上这个范公公的身份。 圣上是个孝子,虽然与太后有些矛盾,不过如果太后是出了什么事,他当然也不会不管不顾。 “细细道来,尔究竟因何事如此慌张!” 范公公不敢直视圣上的眼睛,把心虚藏了起来,对着圣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陛下恕罪!奴才方才是去请太医了,太后心绞痛的毛病又犯了!” 这两年,太后身子的毛病就多了起来,三天两头的请太医是常有的事。 当然也不是真的,她是因为想逼圣上纳妃,所以才出此下策。 圣上一开始还信以为真,不过之后仔细问过御医才知道太后是在说谎。 诸如此类,圣上已经不耐烦了。 他便以为,又是太后故意使计的。 范公公却极力辩驳,“陛下,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不信,可以亲自去太后寝殿看看!” 范公公看上去也不想在说谎,圣上便动摇了。 岐王再跟着也不合适,便拱手告退了。 在宫中口遇上了才进宫复命的儿子,岐王便让他不用去了。 父子俩同乘一辆马车,就算是再沉默寡言的人,分别几年,也有说不完的话。 “父王,儿子没给您丢脸吧?”岐王在认真打量着儿子,清世子却要轻松多了。 岐王看着他的气宇轩昂,那眉眼间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眼角竟然有一些湿润了。 不过岐王好面子,很快就把情绪藏了起来。 在儿子宽厚的肩膀上拍了拍,“好样的!没给你老子丢脸!” 虎父无犬子,他岐王的儿子,又怎么会差?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清世子却不给他机会。 “父王,许久未见,你都老了。”清世子看着父亲藏在发间的白发,有些哽咽。 是人都有情感,此情此景,又怎会抑制得住? 清世子眼前一片模糊,终是没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本就是屁话。 他再怎么长大,那也是一个父亲的孩子。 难得岐王将就着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岐王心里也是忐忑,担心的不止是岐王妃一个人,还有他这个做父亲的。 不过他是妻子的丈夫,是儿子和女儿的父亲,他得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他为儿子能有这份经历而骄傲,可他更怕儿子回不来。 现在儿子就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他赶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比当初大仇得报时还要轻松。 父子俩说了一大堆的话,岐王听着他的所见所闻,欣慰不已。 儿子长大了。 岐王妃得知儿子要归京的消息后,便一直在盼望着。 每日她都会在门前站上许久,望啊,望啊。 今日真真是等到儿子回来了,她眼泪汪汪的凝视着归来的儿子。 “郁儿!母妃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岐王妃语气很是委屈,儿子走了多久,她就担心了多久。 直到前一天,她还在担心着,儿子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 还记得当初他从云州回来的时候,就遇上了刺客,岐王妃忘不了此事。 清世子跳下去,快速过去和岐王妃紧紧拥抱在一起。 感受着来着母亲的温暖。 “母妃,我回来了,平安回来了!” 他轻轻拍着母亲的背,给她安慰。 岐王妃止不住抽泣,泪水滴落在清世子的后背上,打湿了一大片。 “你瘦了许多,快让母妃好好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岐王妃心疼儿子,到处检查着他身上有没有伤。 第三四三章 把喜欢藏起来 清世子有意遮掩,不想让她看。 岐王妃不依不饶,果然在他身上发现了刀疤。 不是一点,而且是斜长的一条,从肩膀处一直蔓延到了腰上。 岐王妃越发的止不住眼泪了。 看到伤疤后,岐王也是心疼极了。 “疼吗?” 这么长的刀疤,岐王妃不敢想象,他受伤时该有多痛苦。 清世子摇头,轻声安慰着她,“母妃放心,儿子不疼。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说得轻松,可他自己最清楚。 那时候到底有多痛不欲生。 他甚至觉得自己挺不过去了,可一想到易京还有等着他的家人,还有他心爱的女孩,他就重新振作了起来。 就连军医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他受伤的消息要传入京中,不过清世子拦下了。 他不想让他们担心,一个人扛住了。 这条疤成了他身上的烙印,他却一点没嫌弃。 他不在意,岐王妃却抱着他把眼睛都哭肿了。 又觉得无比庆幸,庆幸他活着回来了。 一家人终于团圆,道不尽的相思意。 自从和清世子见过后,江绍便一直念叨着清世子。 谢宁在心中,可清世子就在眼前,小家伙就惦念着让清世子给他讲战场上的故事。 江荨也带着江绍去岐王府走了一遭。 她知道清世子还受过如此重的伤后,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他却回避着江荨的眼神,和江绍说着话。 岐王妃还以为他们俩闹矛盾了。 “郁儿,你不在的这些年里,多亏了荨儿陪着母妃。荨儿她和母妃一样很担心你,你以前总是荨儿长荨儿短的,怎么现在倒是显得生分了?” 岐王妃不解,儿子有多喜欢这小丫头,她看得出来。 可他却好像故意回避着她。 清世子看了过来,江荨只是柔柔一笑,并未接话。 他的眼里闪过失望,又转过去逗弄着江绍了。 岐王妃叹了叹气,孩子们之间的感情,她也无从插手。 可只要是儿子喜欢的,她就一定会帮他去争取。 送走了江荨姐弟,清世子却望着江荨的小院出神。 他还记得,当初他们隔窗对望的场景,不知她是否早已忘记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若是喜欢那丫头,就放心大胆的告诉她,她若是对你无意,你也好早些做打算。”岐王妃看不下去。 他年岁也不小了,和他一般大的卫登,连孩子都有了,卫家夫人含饴弄孙,她也实在羡慕。 他喜欢江荨,若两人有意,待那丫头及笄,等上两年她也能接受。 可他却什么也不做,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里,这算是什么事? 清世子苦笑,若结果是他不想听到的,他宁愿从未说出口过。 而他,知道她的答案。 同在边关,江荨每月都会给谢宁传信。 他都知道,可他却无可奈何。 他也想给小丫头写信,可他怕她会视而不见,他害怕没有回应,所以胆怯。 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可他的对手是谢宁。 那个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谢宁。 谢宁守边关,他敬佩。 他对谢宁恨不起来。 在半日闲看到她的时候,他是怀着期盼的,期盼着她能对他哪怕是只有一点的情愫。 可她却只是见他哥哥,让他望而止步的哥哥。 “母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他或许不会再说出口了,就让这份感情永远都藏在他内心深处也好。 因为喜欢她,所以他不愿意强求她。 能看着她幸福,就已经足够了。 他说完,便离开了。 失意之人,酒街小巷是最好的去处。 岐王妃哑然,她看着儿子失落,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眼中闪过一丝别的情绪,看来她得替儿子做些什么了。 五月至,选妃之日如约而至。 江妍很早就被拉起来打扮了。 任由丫鬟摆弄着,江妍脸上却没什么神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看着镜中那张天仙一般的脸,她有些恍惚。 想着,他究竟是看上了自己什么呢? 她摸上了脸,不免有些迷茫。 一旁的巧玉轻笑着,“小姐是奴婢见过最美的女子,陛下看到后,也一定会喜欢的!” 巧玉心思简单,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只觉得陛下和她家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江妍却很认真的问她,“你说,若我长相平庸,他还会倾心于我吗?” 关于这种奇怪的问题,也只有江妍会问了。 巧玉哪儿知道圣上的心思,不过男人都是视觉生物,她想如果她家小姐生得平庸,或者就不会惹陛下惦念这么些年了。 不过这话说的她可不敢说出口,“小姐,陛下是真心喜欢你,小姐又何必胡思乱想?” 她没有回答江妍,江妍却还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临出发前,江荨还特意来看了她。 看到美若天仙的江妍时,也免不了惊呼其容颜。 不过,江荨更多的是对姐姐的不舍。 前世嫁做裴家妇,早早的香消玉殒,这一世却与皇家结缘,饶是重生归来的她,也猜不到江妍往后的命运。 她只盼,圣上能好好爱护姐姐。 看到她哭,江妍自然心疼,拿出手帕替她把眼泪拭干了。 “荨妹莫哭,姐姐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进宫后会怎么样,江妍并未想过。 不过她也不想让江荨为她担心。 “大姐姐,你要是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诉荨儿,无论如何,荨儿都会帮你的!” 宫中不必寻常人家,江妍就算再守礼,也免不了会有豺狼盯上她。 江妍不善于心计,肯定会吃亏。 一想到这个,江荨就忧心得不得了。 江妍把她抱在怀里,轻声说到:“荨妹,大姐姐此生最值得庆幸的便是投身在江家和你做了姐妹。姐姐这便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闯祸了。” 不能延误了时辰,江妍流着泪同她挥了挥手。 直到马车远去,看不到人了,江妍才放下了车帘。 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句句肺腑。 江荨处处维护她,江妍不是看不到,她一直都很感激江荨这个妹妹。 当初她随母亲进京,所有人都嫌她是胡人所生,有一双怪异的眼睛。 只有江荨愿意和她一起玩,不管做什么都愿意带着她一起,虽然尝尝都是荨妹闯祸,她在背后帮妹妹收拾烂摊子,可她仍旧觉得无比幸福。 她心里那颗善良的种子是江荨替她种下的,她永生难忘。 第三四四章 祸从口出 各家适龄闺秀都赶着时间进了宫。 不想进宫的,大概也只有江妍和徐墨涵这俩人了。 当后妃,不知道是多少闺秀的追求。 不过进宫的闺秀实际却没有多少。 因着圣上不纳妃,有许多及笄的闺秀,唯恐熬不过去,家里人便只好让她们嫁出去了。 徐墨涵早早的就到了,她身边还有不少闺秀叽叽喳喳在谈论着,吵得徐墨涵头疼。 江妍一到,众人便都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江妍之美,是她们所有人都不及的。 更何况,人家也不止是空有美貌,人家还有才气。 这两者结合,在场的女子便只有给她做陪衬了。 “呸!狐媚子!”就在大家欣赏之际,却有人打破了安静。 而这人就是安如沁。 她原本是随安老太太去了老家待着,可后来安老太太因病仙逝,安康侯便将她接了回来。 借在锦州寻到了神医诊治之名,她的“疯”病便被治好了。 已至新朝,旧朝之事,便不会有人重提。 她的年纪正好合适,所以安康侯便动了心思,想送她进宫来争一争。 安如兰没希望,安康侯为培养她花了不少心思。 虽然四方书院进不去了,不过给她请的夫子也都是高人,要说实力,她是不缺的。 安如沁本就不喜欢江家姐妹,见风头都被江妍抢走了,自然嘴上不饶人。 安康侯教她各种魅惑人的手段,却独独没有教她管住自己的嘴。 徐墨涵冷笑,“安家小姐是吧,我奉劝你还是将嘴巴放干净一点,宫中可不是你们安康侯府。人多嘴杂,到时候你被遣散出宫,小心没人敢上门提亲。” 她不饶人,徐墨涵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 江荨不在,徐墨涵就护着江妍。 她们是朋友,安如沁也算是踢了铁板。 徐墨涵的话一出,众闺秀都捂着嘴偷笑,看安如沁的眼神也跟着变了变。 安如沁气得脸都绿了,愤愤的盯着她和江妍,却当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徐墨涵眼含不屑,跟这种女人没什么好说的。 江妍对徐墨涵投以感激的眼神。 她本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和安如沁争辩,不过后来一想,她若是不做回应,那他们当是当她好欺负了。 徐墨涵到她身边,夸赞着她,“妍姐姐今日可真是美如画中仙!” 徐墨涵喜欢美人,对于江妍的绝色姿容很是喜欢,一直盯着瞧压根就移不开眼。 江妍颇有一些不好意思,含羞带怯的模样,却是最惹人怜惜的。 不少人都看呆了。 而徐墨涵自己,却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她无心做皇帝的女人,所以就漫不经心了些。 最多只是往发髻上簪了一朵花,也算是人比花娇。 很快,就有公公和嬷嬷过来招呼他们了。 先是搜身,不得携带尖利的物什,就连头上的珠钗也得仔细检查。 嬷嬷给她们做了细致的检查,主要是确认她们是不是完璧之身。 除此之外,还有御医等着,给她们检查是否有疾病什么的。 确认无误后,让他们相继进去,等着命运发生改变。 江妍和徐墨涵自然在一块儿,徐墨涵很紧张,江妍则很淡定。 “老天爷,千万可别玩我,我不要进宫啊!”徐墨涵祈祷着,那么多想飞上枝头的,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江妍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徐墨涵就放松多了。 主位之上是当今圣上,而他身侧的就是当今皇太后。 卫太后应该是不舒服,看着没什么精神。 不过殿下闺秀也不敢多看,只是微微抬眸看了一眼。 怕到时候出丑。 江妍最为出众,圣上一眼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精心装扮而来,他有些惊喜。 可看了一眼身旁的母后,他的发亮的眸子又暗了下来。 岐王妃也来了,还有宗室的老王妃,她们都是来观礼的。 曹公公清了清嗓子,宣告着选妃正式开始。 圣上基本没开口,问话的是太后,几人闺秀一排,问了她们几句,点头的有,摇头的亦有。 在这些闺秀中,没有太后特别中意的,所以她兴趣缺缺。 到了江妍和徐墨涵这一排后,圣上明显都坐直了。 目光就在江妍的身上没离开过。 太后皱眉,堪堪问了她们几句,就让她们下去了。 所有的闺秀都见过了,表现的也很分明,嬷嬷便让她们先下去等候结果了。 没有选上的自会送她们出宫。 众人心里忐忑,徐墨涵却乐坏了。 “妍姐姐,你是没看到,太后方才的眼神,看来她老人家对我是极为不喜欢的,那我就放心了!” 徐墨涵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就等着被送出宫了。 江妍冲着她微微一笑,也替她感到高兴。 众人等候的时候,还碰上了三公主。 圣上早就将三公主从行宫接回了宫中。 三公主看到江妍很高兴,还在问她荨儿来了没有。 江妍很温柔的在同三公主解释,说没有。 安如沁又坐不住了,各种冷嘲热讽的话就说了出口。 还暗讽三公主是傻子,她的话让众闺秀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安如沁实在没有脑子。 谁不知道陛下最疼爱三公主这个妹妹,安如沁既然想进宫,还出言不逊,当真是无知! 三公主虽然痴傻,却也听得出来,安如沁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你是个坏女人!坏女人!”三公主指着她喊。 安如沁脸色一变,恼羞成怒,还想对三公主动手。 江妍却把三公主护在自己身后,抓住了安如沁扬起的手。 “冒犯公主,你胆子还真是不小!” 安如沁被她捏得有些疼,赶紧甩开了江妍。 她反驳,“你少血口喷人,我何时冒犯公主了?公主乃万金之躯,我怎敢对公主不敬?”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蠢了,便心虚否认了。 “最好是!”江妍冷冷的看着她。 这个安如沁小时便不是个好的,如今长大了也没怎么变。 江妍替她教训安如沁,让三公主很是感动。 当即就抱着江妍不撒手了。 三公主在宫中没什么人和她玩,这深宫中,除了她,其余的公主嫁人的嫁人。 要么就是年幼的小公主,都被赶出宫,赐了府邸和太妃一起住了。 许锦荣出嫁后,三公主很孤独。 卫太后并不喜欢这个女儿,所以三公主也不喜欢去卫太后那里。 每次只有圣上闲下来时,才会陪她玩。 第三四五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每次都要等上许久,她的皇帝哥哥才会陪她玩。 这次江妍来了,她就不想让江妍走了。 众闺秀看到三公主黏着江妍,很是羡慕。 只恨刚刚替三公主出头的不是她们,就算是看在三公主的面子上,往后就少不了圣宠。 约莫一个时辰后,曹公公便来宣读陛下旨意了。 徐墨涵眼看着刚刚和她们有说有笑的闺秀,都被人领着出去了,她也眼馋。 想跟着一块儿离开,可惜事与愿违,她留下了! 留下的还不到十个人,江妍也在里面。 “诸位小姐安好!”曹公公先给她们见了礼,此番留下的往后都是娘娘,他这个做奴才的,得有眼力见。 “曹公公客气。”众闺秀福身回礼。 陛下身边的红人,自然得恭敬对待。 曹公公眯眼笑了笑,才打开圣旨开始宣读。 徐墨涵还是被送回去了,不过她是带着圣旨回去的。 本以为只是先选妃,后位人选还不定,毕竟太后的态度分明。 可谁知道,本无心进宫的徐墨涵会被选中成了准皇后。 帝后大婚将在三个月后举行,据说那是最好的日子。 徐墨涵是晕着回去的,一旨圣旨把她险些吓断气。 本来被留牌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做个不争不抢的妃子也还不错,可谁知道,竟然被这份“惊喜”给砸中了! 她回去后就闹了起来。 所谓一哭二闹三上吊,所有的方法徐墨涵都用了,怎奈圣旨既下,那便无力挽回了。 而留下的江妍,被封为了贵妃。 另外的闺秀,则无人问津。 众人这才明白,江妍才是圣上所求。 可既进宫,那她们的命运便不再受她们主宰了。 江荨听到这些消息后,刺绣的手顿了顿。 以圣上的心思,断然不可能让姐姐做贵妃的。 她听岐王妃说过,此次后位人选八九不离十就是江妍了。 可谁知道,最后会是徐墨涵。 “小姐,听说徐小姐闹起了绝食,说是宁死也不肯进宫为后。” 挽玉叹了叹气,感叹世事无常。 徐家小姐以死相逼,可见她的决心。 江荨摇了摇头,徐墨涵的反抗是没有用处的。 她的反抗只会带来祸端,她就算真的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江荨大概也猜到了,这场闹剧究竟是谁的手笔。 卫太后一直不喜欢姐姐江妍,江妍虽然才情长相都出众,可她的身份却十分尴尬。 众人皆知,江家大小姐乃是胡人所生。 她生来便与易京闺秀差了一大截。 在寻常人家都备受嫌弃,更何况是皇家。 所以,做一个宠妃可以,但后位卫太后是不会允许的。 但圣上是个有主见的皇帝,他决定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更改。 所以,其实就是卫太后私底下逼迫了圣上。 江荨冷笑,她敢保证,待姐姐得宠,卫太后还会有所动作。 想了片刻,江荨让挽玉唤了陆晴进来。 “我若让你找两个身手不错的丫头,可能找到?” 陆晴点头,“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待明日奴婢去向贺先生要两个机灵懂事的带来与小姐瞧瞧。” 陆晴还以为她是想要扩充丫鬟,毕竟一个郡主身边只有她们三个丫头的确寒酸了一些。 听她说能找到,江荨才点头应了一声。 她不能贴身护着姐姐,那便只有用这种方式护着她了。 “对了,你再去替我调查一件事。” …… “切记,千万要小心行事,莫要被人发现了。” 江荨让她附耳过来,小声说到。 希望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去书院时,徐夫子明显有心事,眉间的愁意化不开。 她因何而忧心,江荨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因为徐墨涵的事。 她是徐墨涵的亲姑姑,徐墨涵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 看到徐墨涵绝食,寻死觅活,她也心疼。 可是,圣命难违,徐家不敢违抗圣意。 待授课结束,江荨便找了徐夫子。 作为朋友,她也不想看着徐墨涵如此。 “夫子可是因墨涵之事而忧心?” 徐夫子叹了叹气,“墨涵那丫头是个倔强的,她说宁死不进宫就不是说着玩的,前几日还撞柱,险些没救回来。” 徐墨涵的脾气,江荨也清楚。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待下学,我便随夫子一起去看看她吧。”她得去看看徐墨涵。 徐夫子喜不自胜,她本来也想张这个口的。 可一想到江妍被封贵妃,她们又是亲姐妹,倒还不好言说,就没好意思。 现在江荨主动提及,她自然是一千个愿意。 “那便有劳郡主劝劝墨涵了。” 要是徐墨涵真能听她的话就好了,徐家想遍了办法,现如今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江荨身上了。 无论如何,皇家不会有损失,可他们徐家,却很有可能要损失一个孩子,这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进宫虽然身不由己,可好歹也能保住性命。 “夫子言重了,我和墨涵是朋友,自然希望她能好好的。” 寻死觅活并不能改变什么,再说了,这也不是徐墨涵该做的事。 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又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若她看不清,还没等到三个月就该香消玉损了。 没再说徐墨涵的事,江荨和徐夫子说起了书院的事。 此次中第的人中,地方学子不在少数,他们多半也都回乡去了。 这也是江荨提议的。 就像常州,蔡秋洺深知困扰常州的祸患究竟是什么。 想要做出政绩,就必须改变现状,想要回报朝廷,证明自己,便不会有怠政的心思。 人人都想要做京官,只是因为京中之地繁华,奢靡气息最重。 可这京中之地就这么大,也容不下这么多有志之士。 只有八方皆好起来,于北周而言才最有益。 但,尚且还留在书院的地方学子却不这么想。 认为朝廷还是轻视他们,不给他们挥洒志气的机会。 徐夫子本就为这事发愁,这突然又来了个徐墨涵扰她的心。 “夫子何须如此在意,他们觉得不受重视,便让他们自个儿跟自己使气去。待这一任的官员做出政绩来,他们自会尝到甜头。” “心性不定的学子,多说无益。动心忍性,方是大丈夫所为。” 说白了,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他们倒还希望江荨替他们出头,为了他们继续与朝廷对抗。 他们把她奉做瑶池仙子,可这本就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第三四六章 主宰命运之人 困扰了徐夫子许久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她现如今是书院之长,所以有许多事都得想好后果再做决定,难免就显得优柔寡断了一些。 有江荨给她出谋划策,她心里瞬间就有底气多了。 要不是江荨身份特殊,徐夫子是会把她当接班人培养的。 下学后,她便和徐夫子一起去了丞相府。 当然,她也没忘让人给江家递口信。 到徐墨涵院中的时候,里面特别乱。 还有很浓重的药味。 徐夫子就抓了一个丫鬟问情形。 “回大人,小姐她又呕血了,要不是府医来得及时,小姐她就……” 丫鬟眼泪汪汪,主子出事,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逃不过。 徐夫子神色微凛,赶紧进去了。 徐墨涵眼中无神,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帐上的花纹瞧。 徐夫人就坐在一旁看着女儿抹眼泪。 府医还在替徐墨涵诊治,眉头皱成一团了。 “启禀夫人,小姐的身子亏损严重,再这样下去,只怕是神医也救不回来了!” 若再不精心调理,后果不堪设想。 可事实就是,徐墨涵心死,没有求生欲,任外人如何照顾,也无济于事。 这也是最棘手的地方。 徐夫人一听,便握着徐墨涵的手不顾影响的大哭了起来。 府医只好将药方写下,他也就尽力了。 徐夫子让府医下去了,又让丫鬟跟着去将药抓来,给徐墨涵熬上,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徐夫子上前拍了拍徐夫人,“嫂子,你先别哭了,得想办法让墨涵好起来才行啊!” 只会哭哭啼啼,又有什么用? 徐夫子知道她心里难受,可是,总得想办法挽救,不然就只有看着徐墨涵香消玉损了。 徐夫人一听,这才止住了眼泪,泪眼婆娑的忘了她一眼。 看到徐夫子身后的江荨时,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江荨现如今是一品郡主,她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行了礼。 “徐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许是太过伤心,徐夫人竟还站不稳,摇摇欲坠,要不是身旁还有丫鬟扶着,她兴许就真的支撑不住了。 见到此等情形,江荨也动容,她想到了前世的郡主娘。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于心不忍。 “徐夫人,让我单独和墨涵待一会儿吧,我想和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毕竟是人家的女儿,江荨还是问过了徐夫人。 徐夫人看了妹妹一眼,徐夫子同她点了点头,她才答应了。 想说什么,不过徐夫子替了侍女的位置,把她扶着,出去了。 江荨叹了叹气,把目光重新移到了徐墨涵身上。 徐墨涵就像是神志不清了一样,她来了,也没什么反应。 江荨慢慢走到了她身边,轻柔的帮徐墨涵整理了因为汗水打湿的额间碎发。 她刚碰到徐墨涵时,徐墨涵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而后,她就像个孩子一样,扑到余欢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江荨,我好难过啊!”她哭得撕心裂肺,江荨听了很是揪心。 他们所有人都在劝她认命,就连她的母亲,来看她时,说的都是让她想开点,可她偏不想就这样妥协。 如果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她宁愿去死,也不要进宫。 江荨拍了拍她的后背,心里却止不住惊讶。 徐墨涵太瘦了,瘦骨嶙峋,没有一点肉。 她便知道了徐墨涵的决心。 她知道徐墨涵在意什么,并没有开口劝说她。 只是让她先哭个够。 良久,徐墨涵才从她怀里抬起了头。 她不止身上瘦骨嶙峋,就连脸上也没什么肉,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分明是正值女子的大好年华,却满是沧桑。 她笑了,笑得明媚。“你能来看我,是我这几天最高兴的事。我想下辈子也和你做朋友,如果可以,你投身做男子,我就嫁你为妻。” 徐墨涵真的很高兴。 江荨没有同那些所谓亲人一样,逼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只是给了她肩膀依靠。 她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安心。 就算是死,她也无憾了。 她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她可以去死,却不能抗拒隆恩浩荡,既然这样,那她就去死,下辈子投身到普通人家了,再也不做权臣的掌上明珠。 江荨望天,把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你这个傻丫头,瞎想这么多作甚,你是我江荨的朋友,我不会让你去死的!” 既然她不肯嫁,那她帮她就行了。 重活这一世,要是还像前世一样畏手畏脚的,那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没有选择,那她就要自己主宰命运。 若不然,以后她的命运也会和徐墨涵一样。 她不愿,也不喜欢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可是,我不想进宫。”徐墨涵很委屈。 活下来,就只有进宫这一条路可以走,苟活无益,这不是徐墨涵的追求。 江荨安抚着她,“你放心,有我在,我会想办法的。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一定会有办法的。” 如果不能让陛下收回成命,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徐墨涵进宫的。 徐墨涵进宫只有死路一条,说不定在大婚当日,皇家娶回去的就是她的尸体了。 江荨就是有一种魔力,能让徐墨涵信服的魔力。 如果不是走上绝路,她也不会想死,所以听到余欢这句话后,她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江荨,谢谢你!”和江荨做朋友,是她这一生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江荨抿嘴笑了笑。 她想起了前世徐墨涵的结局。 徐墨涵是丞相之女,注定逃不开和皇家的牵绊。 不过陛下登基早,后位并非是徐墨涵坐。 徐墨涵及笄后,正好就碰上选秀,她因为身份的原因,被封了妃。 世人只知道徐家墨涵守礼有度,文思敏捷,乃是女子之典范。 可就是这样一个灵秀的女子,进宫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损了。 听说到死她都是完璧之身。 其后,世人只是叹惋,红颜薄命罢了。 江荨和她并不熟,在听到徐墨涵的故事后,也是黯自神伤了良久。 徐墨涵不适合后宫,她该是自由的。 江妍进宫之事,江荨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本以为她不会重蹈前世覆辙了,可谁能想到,江妍竟然入了陛下之眼? 若是江妍出事,她会自责一辈子的。 若和前世一样,江妍嫁进了裴家,有她护着,那裴家自当不会欺负江妍。 可偏生就是一切都走偏了。 第三四七章 戏耍徐墨白 她也想明白了,与其事事规避,倒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不要被动,她要做能主宰自己命运之人。 要改变,便从徐墨涵这件事开始。 江荨家看过徐墨涵后,徐墨涵就好了起来。 也没有再闹着去死了。 就是不能在她跟前提进宫之事,不想让她再变成之前那样,一切与宫有关的字眼都成了禁词。 …… 第一次来半日闲这种地方,徐墨白显得很拘束。 江荨亲自给他斟茶,递到了他面前。 “徐大人不妨尝尝看,这茶和丞相府的茶有何不同。” 说完,江荨自己先品了起来。 今日是待客的,所以她便让贺先生换了茶,不是清甜的云茶了。 听说,这是从边关带回来的茶,是将士们夜里巡逻时喝的,提神。 只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味苦。 她不喜欢,只是尝了尝,便放下了。 徐墨白端起杯子,先闻了闻,扑鼻而来的苦涩滋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江荨在盯着他,他便不好不喝,只有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在他舌尖化开,他清俊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徐大人觉得口感如何?”江荨又问了他一句。 徐墨白也不知道是该作何表情,只能勉强一笑。 “这茶能出现在半日闲,想必是极好的,只是在下并不懂茶,品不出其好坏,让郡主见笑了。” 他倒是能言善辩。 “无妨,徐大人能尝到苦涩之味便足够了。” 徐墨白不知她的意思,有些不知所措。 他对江荨是心存敬佩的,所以江荨相邀,他会直接将事情放在一边,也要前来赴约。 可他却不明白江荨的意思。 “敢问郡主邀在下前来此处,所为何事?” 徐墨白猜不透,所以他选择了直接开口问。 江荨也没再拐弯抹角,这茶也喝了,是该进入正题了。 她先是问他,“你真正了解你妹妹吗?” 徐墨白迂腐,徐墨白古板。 可往后徐家做主的正是徐墨白。 不是所有哥哥都是江凌。 如果被赐婚的是她,她若是不愿意,江凌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帮她的。 以徐墨涵的性子,若是没有真正能护着她的家人,她还是逃不开命运的。 所以,她邀了徐墨白来此。 徐墨白在想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 他知道妹妹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她的性子跳脱,可他觉得,她应该识大体。 这次妹妹为了拒婚做出的举动,让他大吃一惊。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妹妹还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心疼她,可他想的却是她再懂事一点。 对于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 “我来说吧。在你心目中,墨涵她不是一个好妹妹,更不是一个好女儿,对吗?” 江荨目光如炬,让徐墨白心虚的低下了头。 不可置否,她说对了。 徐墨白可以纵容徐墨涵有小性子,却不容许她在这种事上做出反抗。 不止是他,徐丞相也一样。 嘴上说着疼爱徐墨涵,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想的只是让徐墨涵妥协,却从不在乎徐墨涵的感受,去想补救的办法。 “郡主,在下知道你与墨涵是朋友,你想替她出头。可你毕竟是郡主,你不能用你的标准来看待这件事。” “墨涵她生在徐家,那便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徐家把她养大,她有责任替徐家付出。” 这便是世家子弟的思维,理所当然的把女儿家当做是谋利的棋子。 她能明白为什么徐墨涵寻死觅活了。 江荨冷笑,“可若她不愿呢?她死了呢?你会为她流一滴眼泪吗?是不是还要在她的坟前暗骂她不懂事?” 一连几个问题,把徐墨白问得哑口无言。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可他无力反驳,因为他想象不到那个画面。 “你现在知道这茶是苦涩无比的,我若让你将这一整壶茶都喝下去,你还愿意喝吗?” 好比生吃黄连的苦涩,她倒要看看,徐墨白有没有这个胆子。 徐墨白的脸色难看,他盯着眼前的茶,沉默不语。 “怎么?你不敢了?”江荨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徐墨白经不起激将法,“我若喝完郡主又当如何?” 江荨把自己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随之用帕子擦了擦。 “你若能喝完,我便替你劝墨涵妥协,如何?” 这是个赌,她赌徐墨白会输。 而且,她胜券在握。 “好!希望郡主说到做到!” 他端起茶杯,闭上眼睛正准备喝,江荨却打断了他。 “你急什么?本郡主还没说我们之间的赌注,你只说赢了我,我当如何。那么你呢?” 江荨笑了笑,赔本的生意,她可不会做。 他想了良久,才道:“若我做不到,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他的许诺,他也认真了。 如果徐墨涵听话,这件事就好办了。 他知道,妹妹会听江荨的话。 “好,那便一言为定。我相信,徐大人会信守承诺的。” 她不做没把握的事。 徐墨白咬牙,先把杯中的茶喝了个精光。 他正打算添茶,江荨便给陆晴使了个眼色。 “徐大人,让奴婢来就行了。” 陆晴轻笑,动了动手指,茶水中便混合了别的东西。 徐墨白又怎会在意这些,很快便将第二杯茶一饮而尽。 正当他打算再倒茶时,鼻子突然流血,喉咙中也有一种刺痛感。 “这茶有问题!”他捏着嗓子,很肯定。 “徐大人这话可就冤枉我了,你的反应便是这茶的特点。此茶名为断肠茶,就是越喝越难受,说不定第三杯茶下肚,徐大人就七窍流血而亡了也说不一定。” 她漫不经心的捏了一块点心扔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徐墨白脸黑成了碳,他这才意识到,他被江荨算计了。 除非他想被毒药穿肠,不然无论如何都赢不了这场赌注。 是他输了! “徐大人愣着,所以是认输了?” 江荨乐了,本来以为他还能坚持下去,没想到这就怕了。 “郡主计谋高超,在下不得不服!”他咬牙切齿的说到。 江荨耸了耸肩,“所谓兵不厌诈,输了便是输了,徐大人应当输得磊落些。” 她就是在耍他,可那又如何? “我输了!还请郡主把解药给在下。”他只好承认。 他还捏着脖子,看起来很难受。 “大人无需担心,这茶里没毒。天气燥热,郡主只是想给大人降降火。”陆晴捂着嘴解释到, 第三四八章 帝王宠 无非就是让他自己往套里钻罢了。 徐墨白的脸更黑了,却又只好愿赌服输。 “你看,你也是怕死的,墨涵她难道就不想活吗?可她深知,她若是进宫,等待她的就只有死这一条路。徐墨白,兄妹的确是应该相互扶持的,可若是她都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狗屁情谊?” 她相信,徐墨白并非是完全不在意徐墨涵的,可他就是不肯冲破礼教,为徐墨涵做点什么。 徐墨涵也并非自私自利之人,若是徐家肯为了她争取一下,她也不会心死到如此地步。 她一想到在徐家看到徐墨涵那副模样时,心里就揪着疼。 徐墨白低着头没接话。 江荨站了起来,没打算再继续和他磨嘴皮子了。 说得多了,反倒是没有用处。 只是,在离开之时,补了一句:“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我的条件是什么。”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她让陆晴去查了,那太后宫中的范姓公公确实有问题。 他不是阉人。 顺着这条线,陆晴又查了查,查到了范公公这这个人的生平。 他是卫国公的门生,家里没什么背景,只是长相清俊,所以被卫太后看中。 暗里动了手脚,让那姓范的进了宫,二人在宫中偷欢,也是足以惊世骇俗之举了。 听说,那范公公与岐王的眉眼颇有一些神似,虽比不上岐王半分,却也能让人一解相思之苦。 卫太后有个秘密,她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先皇,而是岐王。 岐王当是人中之龙,易京的闺秀就没有不动心的。 当年她尚在闺阁,得知很有可能会被赐婚给岐王,她便认定了自己是岐王妃。 她恋慕那个傲如苍松的男人,如痴如狂。 可后来,她却是被赐婚给了先皇。 圣旨赐婚,无从反抗。 她是卫家女儿,不得任性。 后来岐王便娶了岐王妃,还给了岐王妃一世一双人的独宠,这样她更加不甘心了。 她不喜欢先皇,所以先皇宠爱谁,她都不在乎,她永远都像高洁的梅花一般,高高在上,把她们衬托得跟莲池里的淤泥。 她一共生了一对儿女,她最喜欢的就是儿子张贺温。 因为他的眉眼和岐王是最像的。 她不喜欢女儿,不仅是因为她痴傻,还有她和先皇神似的脸。 可她也知道她和岐王是永远不可能的,所以得不到男人,她就要权力。 这天下得是她儿子来坐,她稳居高位,做她的皇太后。 可渐渐的,她不满意了。 正巧,她回卫家省亲时,看到了那姓范的。 她本就心有不甘,再加上范公公有意勾引,二人就偷偷苟合了。 她本想处死他的,可看到他那有三分像岐王的眉眼时,终究是没忍心。 不仅放过了他,还将他偷偷带进了宫中。 知道这件事的并没有两个,卫太后以为天衣无缝,却怎么也想不到,这易京中还有贺先生这号人。 贺先生就是个说书的,了解得最多的便是谁家的闲话,当今太后的密辛他也知道不少。 江荨除了吃惊,便只有吃惊了。 这卫太后也真是奇人。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准确的,岐王妃一直觉得她还惦念着自己的夫君,这该真不是什么怀疑。 有关卫太后的事,听听也就罢了,她现在知道了这个秘密,心里就有底了。 只是,若直接揭穿,那自然不妥。 事关皇室颜面的问题,还是得小心谨慎。 既然卫太后喜欢做那幽深之处的花,那便让她自己孤芳自赏。 江荨是个护短之人,卫太后欺她羽毛,那她也不能无动于衷。 …… 宫里人都知道妍贵妃受宠,可宫里人也知道,太后最不喜欢的便是妍贵妃。 “娘娘,陛下让御膳房送了参汤来。”说话的正是巧玉。 巧玉现如今是江妍身边的大宫女,平日里那些个小宫女见到她,都得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姐姐了。 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就变得跋扈,反倒是稳重大气,给江妍都长脸。 江妍却是看着窗外的闲庭落花,暗暗出神。 “娘娘?”巧玉又唤了一声。 江妍这才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且放着吧,我没什么胃口。” 也不能差人送回去,更不能送与别人喝。 巧玉便同身后端着参汤的宫女过了过眼神,她们便退下去了。 巧玉替她打着扇,“娘娘可是想念二小姐了?” 巧玉有时候也不糊涂,能猜到江妍在想些什么。 江妍轻叹,想又如何,她既已入了宫,那便已是身不由己。 “娘娘可以同陛下说,让二小姐进宫陪陪娘娘,相信以陛下对娘娘的宠爱,这点小事定会应允的。” 是了,江妍自打被封为贵妃后,就独得陛下专宠,除了她这里,就从未翻过别的妃嫔的牌子。 江妍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妹妹江荨的性子,这宫中沉闷,她待着都闷得慌,她又如何会让妹妹进来受罪呢? 巧玉也不由得轻叹,别的娘娘整日都在盼望着陛下能去看她们一眼,而她家娘娘却不同。 虽然独得恩宠,眉间的愁意却一直未曾化开。 美则美矣,可美人展露笑颜却要比自怜自艾要好得多。 晚些时分,陛下又是在她的寝殿歇息。 云雨过后,他明明是抱着她的,却好像怎么也抓不住她一样。 她就好似天上的仙子,随时都会离开他,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妍儿,你若是想家了,朕答应你,待再过几日,便做安排,送你回江家省亲。” 他不愿看她整日都蹙眉,他希望她一如他第一眼见到她时的那般明艳。 听到他这番话后,江妍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亮色。 她嘴角终于也有了一抹微笑,明明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如天中仙。 他刚熄灭的欲火又重新升腾了起来,抱着她共赴云端。 已不知几更天过,内室却仍旧灯火如昼。 听着女子一阵阵娇媚的喘息声,外面守夜的宫女一个个都红了脸。 她又一次昏睡了过去,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只好将她抱起,轻柔的替她将因情动而生出汗渍擦洗干净,好让她能睡个好觉。 泡在水中,她却未曾醒过来,是困极了。 嘴里还在嘟囔着梦话,却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好好看她。 她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身子也缩了起来,秀眉轻蹙。 第三四九章 命比纸薄 他便不厌其烦的将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哄着她。 或许是有效,她睡得很沉。 在他的怀里。 江妍再醒来时,浑身酸痛,她连动都懒得动了。 想到昨夜的凌乱,她微微有些头疼,她竟然也会情动。 巧玉也进来了,看到她满身的痕迹,脸红得滴血。 江妍却没什么反应,任由着巧玉替她更衣。 “陛下也真是的,明知道娘娘身子骨弱,还如此不知节制。” 说出此话,巧玉这个丫头自己都惊了。 她偷偷看了江妍一眼,江妍却好像没听到一样,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出神。 巧玉叹气,娘娘还真是奇怪,只要陛下与她恩爱过后,她都会盯着铜镜一直看个不停。 就好似那镜中之人不是她一样。 江荨送的两个侍女,很快就被安排到了江妍身边。 江妍得知她们是受江荨之命保护她时,还落了泪。 一向低调的贵妃,便突然多了两个宫女随行。 江妍就好像是另类一般,在这人人都艳羡的宫中,只有她格格不入。 三公主知道她成了自己皇兄的妃子后,便时不时就会来找她玩。 难得还有三公主相伴,江妍很庆幸。 她进宫已有一月有余,而当初他说得省亲却迟迟没有兑现。 这日,三公主又来找她玩了。 她想带三公主放纸鸢,三公主却说要带她看很神奇的事。 她问三公主究竟是什么事,三公主却只是拉着她,往太后的寝殿跑。 “臣女谢过陛下隆恩!”江荨接到传唤,便赶来了。 她还以为是江妍出了什么事,结果却是陛下疼惜江妍思念亲人了,所以让她进宫来看看江妍。 因为这件事,江荨对他的态度就转变了不少。 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意大姐姐。 若非如此,他便不会请她进宫了。 其实,没有陛下传唤,她也会想办法进宫一趟。 三月之期已过半,为了安徐墨涵之心,她也得开始安排了。 “陛下,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臣女,不知陛下可否告知臣女答案?” 她先得引出这件事,就算是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她的发问太诚恳,他不好拒绝。 准许她问,江荨便真的开了口。 “陛下明知徐家小姐不愿为后,为何还要用一旨圣旨将其纳入陛下后宫范畴?若陛下喜欢徐小姐,为何又要在帝后大婚之前先封大姐姐为贵妃,这样打徐小姐的脸,陛下难道不觉得有失妥当吗?” 不管怎么样,江妍已经入宫,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可徐墨涵又何其无辜? 她问这话的意思,并非是针对江妍,而是字句都在说着他帝王家无情无义。 她既然敢问,那便不怕他龙颜大怒。 他没有出口便反驳,而是看了远处的高墙一眼,随之叹气。 他没有同江荨一个小姑娘置气,不仅是因为她是岐王义女,更重要的是,她是江妍之妹。 他若同她计较,江妍会不高兴,她不高兴就会同他置气,他会心疼。 “你又怎知朕这么做没有朕的道理?” 他反问,引出转折。 对于他的道理之说,江荨表示洗耳恭听。 可就在他正打算解释的时候,曹公公火急火燎的进来了。 “陛下!大事不好了!贵妃娘娘和三公主出事了!” 曹公公刚说完,江荨和他都为之一震。 他很急。 江荨也赶紧跟了过去。 …… 从半开的柜子里看到卧榻之上缠绵的两人,江妍捂着嘴,却怎么也不敢出声。 三公主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 还天真的问她,“妍姐姐,母后和那个人在做什么?” 江妍赶紧让她噤声。 “珺儿乖,我们回去,快些回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惊恐,很害怕。 撞破这桩丑事不是什么好事,她只感到恶心。 三公主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可是她的话三公主还是会听的。 谁知,三公主竟然回头将柜子的门掩上了。 本来无人动过那扇门,吱吱作响的声音瞬间就惊醒了卧榻上忘我的两人。 江妍和三公主被留在了太后寝殿里。 三公主本就痴傻,卫太后便以为是江妍的主意,为的就是抓住她的把柄。 上前就给了江妍两个耳光。 把江妍打得头晕眼花。 三公主看江妍挨打,连忙抱着卫太后的手哭。 “母后,你别打妍姐姐!妍姐姐没有犯错,没有犯错的孩子不能挨打!” 三公主固执的以为,卫太后只是以为江妍犯了错。 卫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让嬷嬷把三公主拉开了。 再冷眼看着江妍,眼里带了杀意。 “你既然发现了哀家的秘密,那哀家便留不得你了。在这后宫中安分守己,也可安稳度日,可谁让你非要窥探他人私欲,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呐!” 这等不光彩的事被江妍看到了,她当然是想着如何灭口。 她可不信这世上真有守口如瓶之人。 江妍很害怕,看着卫太后的那张脸时,可她又忍不住作呕。 她的反应,把卫太后激怒了,本想赏她一个全尸的,谁知,她这般不识抬举!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长得好看的脸,当初岐王娶王妃之时,人人都将她和岐王妃放在一起比较。 她明明才气过人,可他们追捧岐王妃那个空有美貌的女人。 要说她最讨厌江妍的地方,便是江妍这张脸。 天生异瞳,分明就是祸国之相。 单若只是有胡人血脉,她或许还不会如此厌恶,可谁让她迷惑了她的儿子。 卫太后从柜子上拿起了一柄剪刀,袅袅走到江妍旁边。 江妍想反抗,嬷嬷便放开了三公主过来钳制她。 让她跪在卫太后跟前,极其狼狈。 卫太后没有犹豫,在江妍的脸上划了一刀。 许是不解气,还踢了江妍。 鲜血布满江妍的脸上,她也没有哭,只是捂着肚子。 模样十分痛苦。 三公主看到江妍成了这个样子,她哭着跑到了江妍身边。 三公主的哭声太大,卫太后怕引起注意,便让老嬷嬷和一旁的范公公一个钳制三公主,一个收拾江妍。 老嬷嬷接过剪刀,作势要对江妍下手。 三公主红了眼,挣脱了范公公的钳制,把老嬷嬷扑倒了。 却没想到,老嬷嬷手里的剪刀正好是朝着三公主的,三公主撞上了剪刀。 等到江妍的侍女追查到太后这边时,已经晚了。 江荨送进宫的两个宫女都有身手,她们还算清醒,赶紧抱着三公主和江妍去了太医院。 巧玉则是哭着去找圣上了。 第三五零章 太后请罪 他们赶到的时候,太医院一片混乱。 宫女和公公来回奔走,光是血水都换了一盆又一盆。 江妍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丢了孩子。 而三公主的情形更为复杂,三公主的伤口太深,太医院这帮人压根就止不住血,碍于三公主的身份,他们也只敢小心谨慎。 “陛下,臣女的婢女乃是邱神医的亲传弟子,臣女斗胆求陛下准许她进去替三公主看诊!” 人命关天,江荨不想看三公主出事。 倒不是说这些太医没本事,只是这时候她更信任陆晴。 三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他也不想看三公主出事,斟酌过后就同意了,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而她的话有一种莫名让人信服的能力,他相信她。 三公主这边情况不明朗,他们二人便先去看了江妍。 “陛下,是臣才疏学浅,未能保住娘娘腹中的孩子,恳请陛下降罪!”江妍这边是王太医坐阵。 江妍已经怀有近一月身孕,可宫女将她送过来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王太医为首的太医跪地请罪,面色凝重。 对于圣上来说,孩子有没有保住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妍有没有事,他很担心。 江妍躺在床上,宫女已经将她脸上的血迹洗干净了。 不过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却还是暴露在外,从额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处,像一条虫子趴在她的脸上,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荨看到江妍这个样子,也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了,赶紧奔去了江妍身边,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江妍看到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这会儿突然也红了眼眶。 “王太医,贵妃可有什么大碍?”他问到。 “回陛下,娘娘的身子骨本就虚弱,此回再滑胎,损耗就更大了。再者,娘娘的脸是被器物划伤,伤口深入皮肉,只怕是以后要留疤了。”王太医斟酌着说到。 毁容对于后妃来说打击甚大,青春美貌才是得到荣宠的根本,此番妍贵妃不仅没了孩子,脸还被毁了,可谓是凄惨至极。 那就是没什么大碍,圣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在意的,是江妍一个人,而不是她的那张脸。 “大姐姐,荨儿来了,荨儿来看你了!” 她的声音响起,江妍立刻抬头,喊了她一声,“荨妹!” “大姐姐,荨儿在!”江荨握着她的手。 “珺儿,救珺儿!她流了好多血!”江妍看到她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三公主是为了救她才撞到剪子上的,她心里很内疚,觉得自己没保护好三公主。 “大姐姐你放心,我已经让陆晴去往三公主那边了,三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江妍终于放下心来,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她一直都不敢闭上眼睛,即使是疼到痉挛,她也不敢闭上眼睛。 她怕她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是噩耗,她再累也不敢睡。 现在,江荨来了,她终于可以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了。 江荨扶着她躺好,动作轻柔。 而后才抹了抹眼泪,转过身看着同样满眼心疼的的圣上。 她还得替姐姐做主,她不能让自己陷入悲痛无法自拔。 “陛下,臣女恳请陛下替我姐姐做主!彻查此事!”噗通一声,江荨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伤害江妍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不管那人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 “快快请起,珺儿和妍儿是朕的至亲挚爱,朕定会彻查此事!”他承诺着。 他还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会替她们撑腰。 圣上找来江妍的侍女和三公主的侍女,以及知情人在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江荨就在三公主和江妍两头跑。 江妍出了这种事,不可能瞒着江家,很快江二爷和江凌都进宫了。 过了好几个时辰,经过太医院的太医和陆晴的不懈,三公主终于有了好转。 只是,三公主失血过多,身子比江妍还要虚弱。 就只醒了一次,之后就一直在昏睡。 陆晴过来复命过后,江荨便让陆晴下去帮她办事了。 人是从太后寝殿抬出来的,必然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听侍女说,当时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手里正好就是握着剪子,老嬷嬷满手都是鲜血。 只不过碍于太后的面子,随行侍卫当时不敢在太后寝殿拿人。 圣上听完没做反应,心却是透彻的凉,他红着眼下令让人去将太后和老嬷嬷请了过来。 来时,太后的神色从容,未见慌乱,倒是老嬷嬷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身子一直在发抖。 “臣/臣女见过太后!太后万福!”殿中的人不多,只有江家父子和江荨在。 毕竟是一国太后,在没有查清楚真相之前,皇家得顾忌颜面。 太后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众人见状,才起身站到了一旁。 圣上让那些宫女当着太后的面把自己看到的又说了一遍。 结果太后不由分说的指着跪地求饶的老嬷嬷,把责任都推在了老嬷嬷身上。 “哀家也想不到嬷嬷竟然会突然失了心智,伤了珺儿和妍贵妃。哀家带这奴才前来,便是向陛下请罪,哀家没管教好奴才,这才铸成大错,陛下尽管责罚就是了,哀家绝无怨言!” 太后请罪,只说老嬷嬷一时糊涂,却只字未提老嬷嬷因何而犯了糊涂。 她是当朝太后,犯不着自降身份,她分明是想让圣上停止追查此事。 “母后,你知道朕在意的是什么,母后对妍儿和珺儿动用私刑是不争的事实,朕只是想知道母后何故对她们两个弱女子痛下杀手!” 若不是他是一国之君,这时候早该落泪了。 江妍是他心尖上的人,如今却像个残破的布偶娃娃一般,他的心痛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两边都是需要他保护的人,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太后明显一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许多,“皇儿听这些奴才的一面之词,此番便问罪哀家,难道这就是皇儿所谓的孝道吗?” 北周以孝治国,卫太后是陛下生母,若非大错,根本就奈何不了卫太后。 看到卫太后这般模样,陛下心灰意冷,或许他从来就不该对卫太后抱有希望。 他已经没耐心听卫太后辩驳了,她不肯道出真相,自会有证据留下,他定会彻查清楚。 太后的手也伸得太长了,这北周的皇室姓张,而非卫! 第三五一章 诬陷 此时老嬷嬷便发挥作用,她向陛下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血珠爆破,满脸都是血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太后兴许是看到血,忍不住干呕了两下,把头别到一边,不敢再看老嬷嬷。 江荨知道一些内情,却比外人联想得多。 “陛下,贵妃娘娘和三公主皆是奴婢所伤,奴婢知罪!可陛下可否听奴婢将前因后果道出?也好还太后娘娘一个清白!”老嬷嬷痛心疾首,似有天大的冤屈一般。 江荨听罢,冷笑连连,这个老嬷嬷倒是衷心耿耿,可他们想要颠倒黑白,也要看她同不同意才行! “有什么话且速速道来!” 陛下话音刚落,那老嬷嬷便朝着江荨和江二爷这边看了一眼。 “陛下可还记得,太后近来身体欠佳一事?太后的身子骨一直都没什么问题,为何偏偏会在陛下选妃这年频繁生出毛病?可怜太后还因此被太后误解!” 伤的人是江妍,却道的是太后之事,老嬷嬷什么用意,在场的人又非蠢人,怎会听不出来? “早些时候,贵妃娘娘和三公主偷闯太后寝殿,不知做了些什么,奴婢将她们拦下,一番追问后竟然在太后寝殿发现了巫蛊小人!” “妍贵妃对此供认不讳,还道出带着三公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人证物证俱在,可怜太后受如此残害,竟还想着替贵妃娘娘开罪。” “奴婢伺候太后几十载,不忍看太后受委屈,没忍住心中怨气,便在贵妃娘娘脸上动了刀子,可奴婢不悔,任凭陛下处置!” 虽然认罪,却也将罪责推到了江妍头上。 太后以身体不好为由,本意便是阻止圣上娶江妍为后。 现在又有了新的由头,不仅显得太后处处无辜,还明指江妍心思歹毒,这一招倒打一耙,倒是高明。 无非就是吃定了江妍为了顾及皇家颜面不敢说出真相,更是欺负的是三公主不知由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胆!诬陷贵妃乃是死罪,贵妃和太后无冤无仇,何故要做巫蛊小人?” 要说江妍做邪物害太后这种事,圣上第一个不信。 老嬷嬷也没害怕,“陛下可还记得前些年坠湖一事?陛下为讨贵妃娘娘欢心,遭到歹人刺杀,太后作为母亲难免会对贵妃娘娘心生抵触。太后心直口快,也曾在宴会说过不喜欢贵妃娘娘的话,想必贵妃娘娘便怀恨在心……” 为了诬陷,他们做足了功夫。 太后还真就委屈上了,掏出帕子蒙在眼睛上装腔作势。 伤人的站出来指责被伤的人,江家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江二爷率先拱手站了出来为江妍说话,“陛下,臣自以为我江家的家教尚且还算说得过去,贵妃自小便懂事明理,入四方书院也是徐夫子的得意弟子,就连已故帝师也曾称赞过贵妃的才情品德。” “贵妃天生大气,又怎会是嬷嬷口中这副小肚鸡肠的模样?陛下,臣虽不是贵妃父亲,却也是其亲叔父,兄长尚且为了国家大义洒热血,顾及不到自己受了委屈的女儿,可臣不能不管不顾!” 江二爷虽然对江妍没有太多感情,可不代表他就不会维护江妍。 且不说亲疏关系,就说在太后一党口中,江妍品性不端,那便是明着在打江家的脸。 江家又岂能坐视不理? 他一提及江鸿武,殿中谁不心生敬畏? 可大公无私的大将军之女却遭到此番对待,说出去不免人寒心。 江二爷这么快站出来替江妍说话,江荨就已经对渣爹刮目相看了。 她也没闲着,从江二爷身后站了出来。 “陛下,既然嬷嬷说我大姐姐做了邪物害太后,那不妨把那邪物拿出来,也好证明真假不是?” 且不说做邪物有没有效,就说这种低劣的害人手段,也只有愚蠢至极的人才会去做。 人证在太后那边,她就只求一个物证,圣上当然不会不准。 他们敢这么诬陷,便是准备好了应对之物。 圣上让曹公公亲自带老嬷嬷去太后宫中将那邪物请了过来。 果真就如嬷嬷所说的那样,邪物上绣着太后的生辰八字。 娃娃全身都是血,看起来很是吓人,就连曹公公端着托盘的手都在抖。 更重要的是那娃娃的眉眼,和太后少说有两分相似。 涂满人血的娃娃之下不难看出其绣功,一看就是赶工赶出来的东西。 圣上看不出所以然来,别的人是根本不敢看。 所谓邪物,就是谁都不想沾惹。 别人惧怕的东西,江荨偏不怕,她从托盘里把娃娃拿了出来。 打量了两眼,随后轻嗤到:“我当嬷嬷说的邪物是什么东西,原来竟然是这种糊弄人的玩意儿!” 说完,江荨随手就把八字扯了下来,把娃娃扔了回去。 江荨的不屑让太后变了脸色,娃娃是假的,可娃娃身上的八字却是真的。 “昌平郡主!你乃堂堂皇家郡主,却在这大殿中如此放肆,哪里有半点郡主风范!”太后忍不住轻斥。 她虽然觉得江荨才是皇后的最合适人选,可江荨如此表现,她也难免生出不满。 江荨没有理会太后,而是把被血染红的八字交给了曹公公,再从腰间把挂着的荷包取了下来,一起让曹公公呈了上去。 “陛下可以看一下,很明显这二者的绣工和技法大相径庭。我大姐姐的女红就是用女子典范来形容也不为过,可这上面八字的绣工却略显粗劣,又怎会是出自我姐姐之手?” 说略显粗劣都已经是看得起做这娃娃的人了。 太后皱眉,看了一眼老嬷嬷。 老嬷嬷也没有慌乱,而是定定的看着江荨,“试问,若是昌平郡主有害人之心,可是会亲手做害人之物?” 意思是这东西是江妍宫中的人做的,还是和江妍脱不了干系。 江荨冷笑,“嬷嬷所言有理,不过八字可以找人代替,那做这娃娃的锦缎嬷嬷又准备怎么解释?” 江荨给曹公公递了一个眼神,曹公公又只好将血娃娃端了上来。 “这料子可不是什么寻常物,若本郡主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浮光锦吧?去年南越的进贡中便只有两匹,陛下给了太后一匹,还有一匹赏给了岐王妃,照嬷嬷这么说的话,我大姐姐岂不是受了岐王妃指使?” 第三五二章 不会置身事外 江荨的话音刚落,众人皆是色变,连江二爷都不自觉的抖了抖。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江荨却敢说出这种话,她转身没再看太后,噗通一下跪直了,一脸的坚韧。 “陛下,大姐姐她尚且卧床昏迷不醒,明明已然受了天大的冤屈,嬷嬷却仗着她尚不能言语便要将这脏水置于她的头顶!臣女恳请陛下替大姐姐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这下,谁还不明白? 若不是有意陷害,又怎会漏洞百出? 眼看着圣上就要开口问罪了,老嬷嬷赶紧又站了出来,跪下磕头请罪,还想着为太后开脱。 “启禀陛下!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太后无关!”陷害无果,这后果她得自己受着。 “太后为顾皇家血脉,本应阻止妍贵妃进宫,却因陛下喜好,同意让妍贵妃进宫了。” “自打妍贵妃进宫后,陛下便独宠妍贵妃一人,陛下堂堂天子,却被妖妃迷惑,太后觉得无颜面对先帝,整日惶惶不安,奴婢皆是看在眼里。” “太后怕与陛下离心不敢动妍贵妃,可奴婢却是贱命一条!妍贵妃是奴婢所伤,奴婢唯恐此事殃及太后,便编造了邪物一事推在妍贵妃身上,奴婢认罪!” “陛下,这一切都是奴婢在背后生事,三公主也是奴婢误伤,与太后并无半点关系。奴婢死有余辜,可奴婢不想陛下和太后母子生出嫌隙,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嬷嬷声泪俱下,太后也免不了多看嬷嬷一眼。 “陛下,既是嬷嬷生事,那便发落了她,也好给妍贵妃和珺儿一个交待。只是嬷嬷好歹也跟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了,陛下可否看在哀家的面子上留嬷嬷一个全尸?”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圣上还未发话,他们便已然决定如何善后了。 江荨看了老嬷嬷一眼,不愧是宫中的老人,谎话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迷惑朕?母后真是这么认为的吗?”圣上站起来哈笑了起来,定定的盯着太后的眼睛看。 太后忍不住蹙眉,“陛下年岁尚轻,被美色所惑也自在情理之中。” 没直说江妍是妖女还是看江二爷在的份上,方才嬷嬷说的那番话,她都想拍手称快。 即便是没有直言,江二爷还是黑了脸。 “太后慎言!陛下乃是一朝天子,又怎会被女色所惑?”江二爷难得硬气了一回,出声反驳了太后。 这北周的皇室姓张,圣上只要勤勉务政,自会得民心,太后身为后宫之人,却妄图对陛下指手画脚,若是将此事闹大,免不了惹人非议 太后虽恼羞,却也没再出声了。 “陛下!三公主醒了!公主想要见陛下!” 还没个定夺,此时侍卫又进来通报了另一件事。 听到三公主醒来了,江荨激动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摆驾太医院!”圣上率先下去了,曹公公连忙高呼,众宫人簇拥着圣上出去了。 三公主醒来竟要见皇帝,太后又怎会坐得住,也赶紧跟了上去。 罪奴嬷嬷则是被侍卫押了下去,听候发落。 江荨刚想走,江二爷便叫住了她。 “荨儿,你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些事掺和太多不好,为父马上安排人送你出宫,你大姐姐那里有江家撑腰,定不会让她白白受此冤屈的,你且放心!” 江妍进宫圣宠加身本是好事,江家也乐见其成。 可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江荨不要掺和太多,这也是江二爷的意思。 江荨远比江妍要聪明,她的价值自然比江妍高。 江荨又怎会不知道江二爷的意思,她无比认真的摇了摇头。 “父亲!女儿与大姐姐从小一起长大,从小到大都是大姐姐一直护着我,现在该轮到我来保护大姐姐了!” “这个时候我不会置身事外的,父亲,我敬重您,也请您相信女儿,相信陛下,大姐姐受的委屈,我一定要替她加倍讨回来!” 父女俩的谈话很轻,轻到没有人会在意。 可这话从江荨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江二爷胆战心惊,他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又看了周围一眼,才压低了声音,“你疯了!你当这里是江家后院不成?为父理解你想为妍丫头出头的心情,可你身为江家嫡女,也当替江家考虑考虑,切莫任性妄为。听为父的,赶紧出宫,知道了吗?” 江妍受此屈辱,何尝不是在打江家的脸? 可他们不仅是江妍的至亲,也是一朝臣子。 讨伐当朝太后,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那必将是头破血流,还不如识时务一些。 江二爷为官这么多年,说糊涂也糊涂,可在这种事上,他更懂得如何去做。 这也是老爷子为何这么放心让他进宫面圣的缘故。 江荨还是不肯,咬着牙眼里满是倔强。 “任凭父亲怎么说,荨儿都是不会听从的,荨儿时刻谨记自己是江家的女儿,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可父亲别忘了,荨儿不是利欲下的工具,大姐姐也不是!” “荨儿也知道父亲是疼爱荨儿才想让荨儿置身事外,可是父亲,大伯又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江荨执意不走,江二爷也没了法子,只好由着她了。 她没再和江二爷说下去,赶了过去。 三公主一睁开眼睛,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疼到她差点又失去知觉。 可她不敢睡过去,她一闭眼就看到江妍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无助的模样。 “公主醒了!快去叫王太医过来,公主醒了!”照看她的宫女很激动,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声音却大得出奇,她们说了什么,她听得很清楚。 她睁着眼睛转了好几圈,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差点醒不过来的梦。 王太医赶过来,看到的就是三公主这样一副呆滞的模样。 三公主的心智不全,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上前替三公主把着脉。 三公主却出乎意料的抓住了他的手。 “妍贵妃怎么样了?”她的眼神清澈,眼里有光。 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丝毫不像一个痴人该有的反应。 王太医差点没反应过来,呆愣了许久,才继续把脉。 “公主,你……”脉象除了有些虚弱外,一切正常。 王太医很是震惊,他从来没想过三公主竟然也有恢复正常的一天! 第三五二章 岐王进宫 他就从未听说过痴傻的人还有恢复正常的例子,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皇兄……我要见皇兄!”三公主刚醒还很虚弱,能休息当然是好的,可三公主却一直嚷着要见圣上。 王太医追问三公主,她也不说,只说要见圣上。 王太医没了法子,只能派人去通知这边的情形了。 王太医在三公主这边照顾,陆晴就在江妍那边照看。 江妍丢了孩子,又受了惊吓,还被毁了容,情况比三公主还要复杂。 知道三公主醒来后,陆晴也过来了。 三公主清醒没有,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太后宫中发生了什么,想来也只有三公主会开这个口了。 替三公主诊断后,完全能证实,三公主的确是恢复正常了。 没过多久,圣上就赶到了。 “微臣参见陛下!” “奴婢参见陛下!” 王太医等人赶紧跪下行礼,圣上却没工夫理他们,转身进去了。 还是曹公公发话让他们起身的。 圣上出现后,三公主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可奈何她身上有伤动不了,只能躺在床上默默落泪。 “皇兄!”三公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泪水在脸上交织着。 圣上心疼她,迈着大步到了三公主身边。 “皇兄在,珺儿莫怕!”三公主刚在生死线上挣扎,圣上抚摸她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时间他失去的太多了,他这时候不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的至亲至爱受到了伤害,他却处处受制,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如果可以,他宁愿躺着的是他,而不是妹妹和心爱的女人。 他的出现让三公主稍微心安,情绪好多了。 温情尚在,猛然就被闯进来的太后打破了。 “微臣参见太后!” 王太医的头都快要钻进地里了,他虽然只管救治,可他也不是没听过,三公主和妍贵妃就是在太后寝宫出的事。 如今太后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看着让人瘆得慌。 果然,三公主原本还好好的,可看到太后进来后,突然就把自己藏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大,反而动到了伤口,胸口一直流血不止,看上去很是吓人。 王太医不便处理,幸好还有陆晴在。 宫女都是随时待命的,便支起了屏风,遮挡了一半。 端水的端水,擦汗的擦汗。 还伴随着三公主痛苦的嘤咛,听得让人揪心不已。 一切都是因为太后,圣上又怎能不气? “陛下,三公主应是受了刺激,故而反应有些过激,不过陛下大可放心,有陆晴姑娘在,三公主定不会有什么大碍。” 王太医还得解释一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因为什么,可话却不能说的太直白了。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三公主见到她非但没有母女情深,反而还表现出很害怕她的模样。 这让她微微有些恼怒。 “母后!您明知珺儿是在您的宫中受的伤,此时却还出现在她的面前,儿臣敢问母后安的是什么心?” 圣上已经震怒了,先前在殿中,太后便和老嬷嬷满口谎话,想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江妍身上。 他虽然嘴上没有变态,可他的心里始终是向着江妍的。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后! 太后本就怒火中烧,又听到他这番话,心中的怒气都快冲上天了。 没想太多,她伸手打了圣上一巴掌。 众人都被太后的行径吓懵了,却又不敢看热闹,只好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一国之君被打了,虽说北周以孝治国,可太后毕竟是女流,不管怎么说,太后都不应该动手。 曹公公更是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要是那些大臣在,早就该议论太后的不是了。 兴许是太安静了,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讪讪的放下了手,却没有半点的不知所措。 “珺儿也是哀家所出,陛下这番话难道是在说是哀家想对珺儿痛下杀手不成?” 太后反问他,眼神很是凌厉。 她这般强硬,也实在挑不出错处。 圣上捂着脸默不作答,他心里那最后残存的心软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太后本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不是吗?”回答太后的不是圣上,却是浑厚的男声。 听到这个声音,太后浑身为之一颤,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是岐王。 江荨和清世子跟在他的身后,还押着一个太监打扮的男人。 太后回头,看到这一切,终于开始慌了。 “岐王何出此言?”太后张口反驳。 岐王见状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嘴角挂着一抹微妙的笑。 圣上看到岐王到了,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陛下,臣无召便携犬子进宫了,臣有罪,还请陛下降罪!” 岐王带着清世子大方行礼,全了宫中礼数。 他已不是国君辅臣,行事便得附和礼数,也免得被人抓错处。 他恭敬谦卑,圣上又怎会与他计较这么多,况且有他在,圣上都要更加有威严一些。 “皇叔不必多礼!” 岐王得了赦令,便起身站得笔直,只是那冷若冰霜的眼神一直在太后身上盯着。 仿佛要将她盯出洞来。 “皇叔,这是?”圣上指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范公公。 此人圣上见过,也就是前不久的事,他是太后宫中的阉人,圣上略微还有些印象。 问起此人,太后率先打了个寒噤。 清世子踢了范公公一脚,范公公就吓得直磕头。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他嘴里不停念着这般说辞。 太后的脸色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 江荨微微一笑,假意关心,“呀!太后您的脸色怎如此苍白?陛下,正好王太医也在此,不如让王太医给太后过过脉,陛下意下如何?” 此前,太后宫中的太医另有其人,她身体不适,圣上率先想到的就是让王太医去给太后看诊。 谁知太后拒绝了,却点名要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太医。 不过好歹也是出自太医院的,圣上也没起疑。 那位太医每次过诊也记录在册,圣上让人查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圣上见太后脸色难看,虽然心中还有怨气,不过好歹她也是自己母后。 他便点头同意了江荨的请求。 王太医随时待命,太后却百般不愿。 “有劳昌平郡主关心,哀家不过是受到了些许惊吓,就不麻烦王太医了。” 笑话,她怎敢让王太医过诊? 虽然他们把这个假阉人抓到了,可她终归是一国太后,只要她矢口否认,她的皇儿知道该怎么做! 第三五三章 如此解决 “臣女瞧着太后脸色苍白,额间好似阴云笼罩,还是让太医瞧上一瞧的好。” 江荨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宽袖之下指尖却是要陷入肉里。 她今日若不能替江妍报仇,那她也就白活这一世了! “王太医,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昌平郡主的话吗?还不快给太后诊治!”岐王厉声呵斥,在场之人皆是被吓得浑身一抖。 王太医靠近,太后却连连后退,心虚之人,她又怎敢让王太医诊治? 一面后退,一面还要出言质问岐王,“王爷真是好大的威风!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的岐王府!圣上端坐于此,你却越过圣上发号施令,居心何在!” 岐王却没理会她,给了侍卫一个眼神,侍卫便靠近太后钳制住了她。 岐王之命,王太医又岂会不从? 便大步上前替太后把脉,尽管她挣扎得凶猛,王太医却仍旧发现了端倪。 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最后便是恐慌。 圣上知道,岐王做事向来都是有理有据,他便看向王太医,欲问诊治结果。 王太医却欲言又止,迟迟不肯开口。 岐王让护卫将里面的宫人都清了出去,闲杂人等一律回避了。 这时候,范公公便成了关键人物。 清世子在范公公背上踢了一脚,“圣驾面前还不快快将实情道来!” 在之前,范公公就领教过清世子的手段了,比起死,他更怕的是折磨。 这会儿被逼到如此地步,他不敢有所隐瞒,清世子答应过他,只要说出实情就给他一个痛快。 “奴才说!陛下,奴才有罪!” 范公公便从当初初遇太后之事说起,把他和太后的那些事都抖了出来。 还有今日之事也分毫不差的说了出来。 有了他的口径,王太医也不好再憋着。 “陛下,太后并非生病,而是……而是有身孕了!” 这句话一出,意外的只有圣上和曹公公而已。 太后有孕,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若此事传开,皇家的颜面也就不保了。 圣上的眼眶彻底红了起来,德行有失的人是他的母妃,他本以为太后不过是装病而已,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这般的荒唐! “哈哈哈哈是!我是与这奸贼有染,可那又如何?你难道忘记了你父皇当初是怎么对我的?” “我尚在闺中,他便先有了庶子,你虽是嫡子,却非长子,我当初因为这件事受了多少人的耻笑?” “他都能三宫六院,凭什么我却不能寻我所爱?”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的人是岐王。 太后所说庶子,就是容王。 先皇并非无情,在没有坐上大位之前,他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容王的生母是先皇乳母的女儿。 两人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其间的情谊不用多说便也知道是早已有过海誓山盟的。 奈何他们的身份悬殊,一个是主,一个是奴。 先皇有野心,他当然知道他不能因为所谓的爱情就任意妄为,他也做不到像岐王那般奋不顾身。 在皇帝将卫家的千金赐婚给他做王妃后,他便想着要和女人断了。 可奈何那时候,女人已经有了身孕。 他再狠毒,也对自己的孩子下不去手。 只是,在她将孩子生下后,他就亲自了结了她。 他成了一国之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尚在襁褓里的容王送去了他当时的封地。 为的就是怕他遭受卫皇后的残害,看在他母亲的份上,想保他一命。 却没想到,十几年后,彼时的小婴儿早已换了一个人。 再说先帝和卫太后,他们心中本就各有所爱,就算做了夫妻也是同床异梦罢了。 先帝能坐上大位,又怎会看不出来自己的妻子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当然也不会对卫太后投入多少感情。 而卫太后,因为自己的爱情破灭,嫁入皇家又遇到先帝这般无情之人,心中早就积怨已深。 隐忍多年不过是为了给她儿子谋一个皇位罢了。 这些话,句句肺腑,圣上虽然痛恨她,却也不由自主的怜悯她。 若他只是普通人家的儿子,他或许还会有所动摇,可他如今坐的是北周王朝君主的位置! 事情的真相就摆在他面前,所有的决定都得他来做。 那一刻,他好像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明明还是少年容颜,却宛如老者一般。 这件事的最终处理结果也在江荨的意料之中。 太后宫中嬷嬷与阉人范公公合谋伤了妍贵妃和三公主,该当死罪,夜里便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而太后也因为这件事而过于自责,主动请示去守皇陵。 太后宫中的所有宫人无一幸免,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 至于是不是太后本意已经不重要了。 圣上还是下不去手,留了太后一条命,全当是顾全最后的母子情分。 圣上怕江荨私下报复,还特意警告了江荨一番。 江荨一口应下,她可以不要太后的命,可太后今后想活得舒心,绝无可能。 好好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卫家也因此受了波及,卫国公本就差没携着全家告老还乡。 此事与卫家有关,圣上当然得给卫家一个警示。 …… “小姐,大小姐脸上的疤奴婢可以想办法祛除,不过大小姐的意思是……” 陆晴可以说很同情江妍了,江妍做出这种决定来,她只觉得可悲。 江荨练字的笔抖了抖,毛笔滴落的墨水在宣纸上逐渐晕开。 “由她去吧。”江妍自己做的决定,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干涉。 陆晴咬了咬唇,没再憋闷着,“可是小姐,大小姐脸上的疤如果不趁早医治的话,后面就很难再祛除了。” 又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美?特别是身为后妃,如果貌丑无颜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江荨笑了笑,提笔在纸上将那滩墨迹变成了盛放的鸢尾。 江妍最喜欢的就是鸢尾花。 “大姐姐何时在意过这些?”陆晴这丫头又哪里会懂江妍的心思? 江荨从小就和江妍一起长大,也是最了解江妍的心思。 江妍心高气傲,容貌的高低于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她不愿意治伤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这是江妍和圣上之间的事,她不会去过问,她能做的只有给江妍安排好后路,如果江妍错付,她会接她回家,不惜一切代价! 第三五四章 卷轴玄机 因江妍滑胎又毁容之事,朝臣又接连开始劝谏圣上早日和徐墨涵完婚,也好尽早诞下皇长子。 即便奏章堆了一案几,圣上却也一直没有理会过。 倒是三公主神智清醒一事,成了圣上治国有道的佐证,百姓都在传,说是当今圣上乃是天命之君。 自从他继位以来,不仅边关捷报频传,而且北周各地经过特使钦差治理过后,大有国泰民安之昭。 百姓歌颂圣上的功德,也感念上苍的恩施。 “姐姐,为什么不能把大姐姐接回家?皇上姐夫保护不了大姐姐,绍儿可以!绍儿最近有很认真在练功,就连世子哥哥都夸绍儿进步了呢!”江绍一边吃着蜜枣糕,一边愤愤不平的说到。 江荨无事便是管着三个小鬼头,小芷儿和长瑞原本还好一些,现在跟着江绍这个小叔也越发的皮实了。 “坏坏!”他刚说完,小芷儿也点头喊着。不过小芷儿明显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长瑞虽然内秀,可他也觉得江绍说得没错。 “姑姑,瑞儿也可以保护大姑姑!”他还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学着江绍比划了两下,不过险些还没站稳。 江荨哭笑不得,她看了一眼这三个小鬼,也就江绍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他们能有这份心,其实就已经很难得了。 她敲了一下江绍的脑袋,他立刻就哇哇大叫了起来。 “你这臭小子懂什么?我告诉你啊,你没事就好好待在自己屋里看书,多学学人家长瑞,别整天舞刀弄枪的,小心长大讨不着媳妇!” 江绍才多大啊,她像这臭小子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小子这么大胆。 江绍不知道媳妇是什么,他也不关心,听到自家姐姐让他学长瑞,他看了端正坐在凳子上吃蜜枣糕的长瑞一眼。 十分嫌弃的“咦”了一声。 “长瑞就是读书读傻了,姐姐你自己都说书呆子要不得了,怎么就净顾着坑我呢?” 长瑞被他这么赤裸裸的嫌弃了,觉得十分委屈,瞬间眼泪汪汪的,就差哗哗往下掉了。 江荨气得翻了个白眼,揪着江绍的耳朵转了个圈。 “我看你这臭小子就是欠打!你学功夫就耐住性子好好学,连马步都蹲不好,还学什么功夫?不如早些放弃的好。” 倒是说这小子能好好学她肯定不会说二话。 可江绍的耐性很差,哥哥让他先扎马步,他只扎了两日便叫苦连天,说什么都不肯扎马步练基本功。 清世子教了他两招防身术,他便觉得自己能打败天下无敌手,还在她面前如此膨胀,她不收拾他一顿,都枉费她的蜜枣糕了都! 看到江绍这幅凄惨模样,小芷儿乐开了花,一边笑还一边拍手给江荨助威。 长瑞本来正委屈,这会儿生生把眼泪又憋了回去。 不过他不敢像小芷儿一样大笑,他怕江绍记仇,以后不带他一起玩了。 “姐姐我错了!你轻点!我以后肯定好好学,再揪我耳朵就要掉了!”好汉不与女人计较,他这会儿受制于人,不服软不行。 江荨白了他一眼,江绍的脾性,郡主娘都没她这个姐姐的清楚。 不过她也没打算真把他收拾妥帖。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快给长瑞道歉?”损自家人,这小子倒是不客气。 别说是长瑞了,江绍连江二爷的面子都不给。 偏偏江二爷很是溺爱江绍这个幼子,要不是郡主娘和她这个姐姐约束,江绍指定得长歪。 “好好好,我道歉!你先放过我耳朵行吗?”江绍求饶,他是真怕自己耳朵被江荨揪掉了。 江荨终于满意,松开了顽皮弟弟的耳朵。 江绍得到自由,马上就抬手揉耳朵。 “姑姑,我没生气。”长瑞放下蜜枣糕认真的说到。 他才不敢让江绍给自己道歉,听起来就魔幻。 江荨把长瑞揽到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长瑞不用怕,有姑姑在,他不敢找你的麻烦。” 这几个小鬼心里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江绍嘴巴翘的很高,才不情不愿的给长瑞道了歉。 长瑞连忙摆手,“长瑞不敢当!” 江绍低头,江荨也没再踩他了,又让桃叶给他们三个小鬼上了糕点。 四方书院那里江荨也没落下,只是向徐夫子请了几天假处理事情。 孙妙珠一直想与江荨争个高下,也进了梅苑。 时过经年,两人都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不过孙妙珠却一直未曾想过与江荨和好。 江荨也不想自找没趣,未曾理会孙妙珠。 “妍贵妃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当真是恶奴欺主,只叹妍贵妃太过良善了。”徐夫子对于江妍的遭遇很是同情。 她并不知实情,只是信服圣上想要世人知晓的那个版本。 江荨对此也并未做出解释,只是笑了笑。 徐夫子见她未接话,便以为是触及到她的伤心处了,便没有再说下去。 “对了,老师留下的卷轴,可有玄机不成?”徐夫子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听到卷轴,江荨终于回了神。 她看向徐夫子,觉得有些古怪,想必是出了什么事。 “夫子为何突然问起此事?那卷轴乃是老先生留给谢宁公子的,我一直妥善保存着,并不知晓其中有何玄机。” 她虽然信得过徐夫子,不过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卷轴虽然是空的,却不见得就是假的。 正因为有古怪,所以才有玄机二字,若不然老先生也不会将卷轴交给谢宁。 江荨知道有卷轴一事,徐夫子就没瞒着江荨。 “前些日子,书院遭了贼,在老师以前住的地方偷东西。”若是普通毛贼,偷些钱财或者值钱的东西也就罢了。 可关键是,老先生院里什么也没丢,只是打碎了柜子上的花瓶。 这事古怪,徐夫子后来查过这件事。 查得越深越可怕,她也不敢继续查下去。 索性就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了。 她先前不敢告诉江荨也是怕打草惊蛇。 江荨摸着下巴想了想,根据徐夫子所说的证据来看,那贼想来的确是冲着卷轴而来。 不过徐夫子也说了,老先生曾说除了她们俩和已故的老先生,这世上知道卷轴的人不超过十个。 看样子,这易京怕是要重新热闹起来了。 “夫子何需担心,我们又未曾见过什么卷轴。”江荨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有些事就是要尽早浮出水面好些,她的玉佩也还是个谜,她隐约觉得应该与卷轴是有什么关联的。 第三五五章 很快就会有结果 徐夫子反应了一下,恍然大悟。 “郡主说得是,我在这书院十余载,从未见过什么卷轴。” 若说那卷轴真是什么秘宝,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不然以徐夫子的身份,恐怕还会牵连到徐家,甚至更广。 “对了郡主,墨涵婚约一事……”徐夫子问出口也是很难为情,江妍这才遭了罪不久,她就追问徐墨涵的事,却有不妥,可这件事也过去有好些日子了,她怕再有什么别的变故。 江荨知道徐夫子是为了徐墨涵考虑,也在情理之中。 她起身,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你让墨涵大可放心,很快便会有结果了。” 那高墙不是人人都想去的,徐墨涵不想做笼中雀,何况圣上本就对徐墨涵无意。 也正是江妍出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圣上早就想好了退路,求娶徐墨涵不过是为了稳住太后罢了。 想着让江妍怀孕,以腹中孩子为由,也好堵住太后之口。 可奈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不止徐墨涵在等,江妍也在赌。 若是圣上放弃江妍,自然会让这桩婚事坐实了,娶了徐墨涵就等到了徐丞相的拥护。 而到时候嫁过去的人是死是活无关紧要,就算徐墨涵抵死不从,对徐家能得到的殊荣一点影响都没有。 若是圣上喜欢的真是江妍的那张脸,也无妨。 不管如何,她答应江妍和徐墨涵的,绝不会变。 这几年,她并非真的安稳娴静,护这两人周全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有了她这句话,徐夫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同为女子,她也不愿意站在哥哥徐丞相府立场上不顾徐墨涵这个侄女。 只是,有些时候,如果选择太少,那必定是一场悲剧。 她没本事护着徐墨涵,而江荨却有这个能力,能和江荨做朋友,是徐墨涵的福气。 灯会将至,江荨也收到了邀请。 清世子约她逛灯会。 “小姐,你要赴清世子约的么?”挽玉欲言又止,却还是问了出来。 若是以往,跟着清世子去游灯会就算了,可现如今却实在不妥。 江荨很快就要及笄了,男女有别,平时就该注意分寸,更何况是有情人们期待的七夕灯会。 江荨没有立刻回答,她也在想。 若是从心,这场灯会她必然不会赴约,可清世子借的是兄长之名。 何况,清世子帮了她很多,若是不去,也说不过去。 桃叶替她梳着妆,接了挽玉的话,“灯会繁华,小姐去看看也行,就当是散散心了。” 这段时间的烦心事太多,江荨这个做小姐的,眉宇间一直笼罩着愁绪。 她们做丫鬟的,都看在眼里。 “陆晴人呢?去将陆晴找来。”江荨有了主意。 她有吩咐,挽玉赶紧出去找陆晴了。 不过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陆晴。 找不到人,她只好回来先回禀了。 “小姐,陆晴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估摸着现在还没有回来。” 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早上要伺候江荨洗漱,所以起得早,就看到了陆晴离开。 桃叶也想起来了,“奴婢看啊陆晴姑娘是去见于洋大人了,自从清世子回来后,陆晴姑娘连在府中练功的功夫都少了。” 以前总能在屋顶上看到陆晴,现在可是见不着她的踪影。 “桃叶,别瞎说。”挽玉看了桃叶一眼。 桃叶抿嘴,就没再说下去了。 江荨当然不会怪罪陆晴,她本来也没把陆晴当自己的婢女。 陆晴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她只会为陆晴感到高兴。 她兴趣来了,就看了桃叶和挽玉两个丫头一眼。 “你们俩也是大姑娘了,看上什么人就告诉我,我给你们做主。” 她虽然依赖两个丫头,可她也没打算把她们圈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府中的也好,府外的也罢,只要是她们喜欢的,她都会替她们铺好路。 两个丫头成功羞红了脸,心里却也免不了感动。 “小姐,奴婢才不要成婚,奴婢要永远待在小姐身边!”挽玉别过脸,她自小就在江荨身边长大,想到要和江荨分开,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她有如此决心,桃叶也不甘落后,“小姐,奴婢也是!” 如果没有江荨,她或许早就被卖出去,不知道在哪里漂泊了,在她眼里,江荨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江荨嘴角轻扬,这份温情,应是她珍视的。 她两只手分别拉着两个丫头,笑着点了点头。 陆晴不在也没有影响,她自己出去一趟就是了。 让长久备好了车,江荨就带着两个丫头出了府。 她刚走,江绍就寻过来了,得知江荨出去了,他还哭闹了一阵。 吵着去与永安郡主告状了。 无非就是说江荨出去玩不带上他,又委屈了。 前些日子贺先生去了外地,半日闲没了贺先生就少了什么,连喝茶的人都少了。 索性半日闲就闭门谢客,这一做法,坊间的茶坊倒是有了周转。 “小姐,先生风尘仆仆的刚回来,恐怕小姐得等一会儿了。”她一来,当然得恭敬请进去。 “无妨。”等一会儿不妨事,她更想知道贺先生带回来的消息。 小厮恭敬退下,两个丫头伺候左右,挽玉给江荨倒了一杯香味扑鼻的茶递了过去。 “小姐,这贺先生还真是性情中人。”挽玉感慨到。 在两个丫头眼里,贺先生就是神人。 江荨轻笑,这话还真不假。 没一会儿,贺先生就到了。 江荨抬头一看,贺先生的状态倒是不错,只是还是颇有些憔悴,想来是途中风餐露宿的缘故。 没等江荨吩咐,两个丫头自觉就出去了,安分守在外面。 贺先生坐下,江荨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先生辛苦了。” 贺先生外出也不全是因为他自己,还有江荨的吩咐。 听说有柳姨娘的踪迹,她还藏在北周,并未离开。 藏在京中这么久,目标当然不是一个孩子,只不过是有人想借谢安让江荨发现柳姨娘罢了。 暗中那人想渔翁得利,她偏不让其如愿。 明着她并未追查此事了,可私底下却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此次消息一出,她怕是一个局,所以她才让贺先生去办这件事。 她和贺先生虽然关系密切,而贺先生却并非听命于她,所以她才敢让贺先生去。 就算有人查,也是查贺先生背后之人。 “郡主言重了,这都是贺某该做的。”贺先生云淡风轻的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还不敢当江荨的谢。 第三五六章 当她是面团捏的? 江荨微微一笑,又给贺先生添了茶。 “果然不出郡主所料,那消息是假的。不过在下也并未白走一遭。”放出的消息是假,可贺先生是何许人也? 既然有人露出马脚,他必定会顺藤摸瓜,说不定查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江荨微微挑眉,看向贺先生,“可是有什么别的发现不成?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贺先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贺先生点了点头,“郡主应该也听说了四方书院遭窃一事吧?” 虽然没造成什么损失,可好歹此事也是惊动了老帝师亡灵。 官府后来追查过,不过并未发现什么端倪,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先生是说那散播假消息之人便是在书院行窃的盗贼?”那盗贼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老先生所持卷轴。 可在同一时间,又出现了柳姨娘行踪的假消息,便足以证明那盗贼并非只有一人。 看来,他们的目的就是卷轴和玉佩了。 可就算是摆在明面上,这两样东西也不能看出什么门道。 或许还隐藏了别的秘密。 “郡主冰雪聪慧,那些人的目标确是郡主。”或者说是她手里的东西。 贺先生并不知道她手里还有卷轴,只当是那块神秘的玉佩。 江荨摸了摸腰间别着的玉佩,勾唇轻笑,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贺先生可查到他们的来头了?”江荨又问。 好奇心足以致命,她若为了追寻柳姨娘之事亲自前去,很有可能都不能活着回易京。 幸好那些人不知道卷轴也在她这里,不然她怕是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贺先生摇头,“在下只知道,他们并非北周人士。” 江荨突然想起了长华郡主。 长华郡主拿了假玉佩出关,之后发现玉佩是假的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或许这些人正是西陵的人也说不一定。 贺先生也知道这事,这个猜想他也颇为认同。 “再过些日子,公子也该归京了,届时各国都会派出使臣前来议和,是谁的手便一目了然了。”贺先生笑着说到。 江荨却很惊喜,她还未听到停战的消息。 看来是提前给贺先生传了信,江荨当然信。 时隔好几年,她等的人终于要回来了! 因为太兴奋所致,她端茶的手都在颤抖,脸上的笑容很是明媚。 看到江荨如此激动,贺先生失笑,“郡主莫要高兴得太早,停战是真,可真要归京,大概也是在年后了。” 桃花盛开之际,便是他归京之时,这是他们约好的。 比起他们约好的还早了一年,江荨又岂能不高兴? 他没有骗她。 “先生,还有一事得麻烦你。”激动过后,她也没忘记正事。 现在麻烦一波又一波,她在明,那些人在暗,万事都得小心行事才行。 她走后,半日闲就重新开门了。 得知贺先生回来的消息后,半日闲门庭若市,都来凑热闹了。 她走得匆忙,怕江绍会去找她,那臭小子最是小心眼,她便让桃叶去买了糕点和糖葫芦。 正好给那三个小鬼过过嘴瘾。 回府的路上,却撞上了熟人。 “小姐,孙府的马车在前面挡住了去路,可否要绕道而行?”长久把外面的情况告诉了江荨。 这条路不算窄,可两旁的摊贩占了不少地方,两辆马车便过不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久知道江荨的性子,所以才问了她。 孙府?看来是孙妙珠了。 她掀开车帘,对面孙妙珠正好也掀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江荨未有反应,孙妙珠却显然没打算作罢。 她把江荨眼中的云淡风轻当做是不屑,觉得江荨是看不起她。 “昌平郡主近来可好啊?”孙妙珠高呼,先打了声招呼。 不过就是因为她的高调,看热闹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江荨得民心,百姓把江荨视作神女,若是碰上,免不了围观。 所以她连出门都是低调行事,不像孙妙珠,可以明晃晃的打着孙家的旗号。 百姓越来越多,本就不宽敞的路,就更来没有下脚的地方了。 “小姐,她分明就是故意的!现在该怎么办?若是强行调头,恐怕会伤及无辜。”挽玉愤愤不平,以前也没觉得孙妙珠讨厌,现在看来竟是哪哪儿都惹人烦。 两个丫头急得冒汗,江荨也捏紧了拳头,她本不想与孙妙珠起冲突,便是看在以前的情分在。 想着即便是做不成朋友,井水不犯河水也好,可孙妙珠却不饶人,还真把她当成面团了不成? 她冷冷一笑,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孙妙珠,“本郡主好与不好又与孙小姐有何干系?本郡主记得,我与孙小姐好像不是朋友吧?” 她与孙妙珠早已决裂,没必要给她面子。 她的高姿态,倒是把孙妙珠衬得像是故意攀附她。 周遭的百姓也看向孙妙珠,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不知说着什么。 孙妙珠都快气炸了,她耳朵虽没那么灵敏,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还不快走!”她瞪了丫鬟车夫一眼。 她不敢乱来,就只有走了。 “尔等还不速速退散!”孙大人宠爱孙妙珠,她出行都有护卫同行,将腰牌一亮,百姓自然会退却。 江荨没有调头的意思,孙妙珠只好调头走了另一边。 江荨摇了摇头,让长久赶紧驾车走了。 借着孙妙珠的气焰让百姓退却,倒也免去了麻烦。 有了这段插曲,江荨也知道,她和孙妙珠怕是没有缓和可能性了。 有时候人心便是如此,她也强求不得。 回府后,江荨果然没谈过江绍的堵截。 他还带了两个小尾巴。 小芷儿叛变得最早,看到江荨一下子就跑到江荨身边去了,抱着她的大腿甜甜的叫姑姑。 “姑姑,糖糖!” 小芷儿的甜笑没人能抵抗得了,江荨蹲下摸了摸小芷儿的头,让挽玉给了小芷儿半串糖葫芦。 江绍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女孩子靠不住。 他看了长瑞一眼,正感慨呢,长瑞虽然是个闷葫芦,不过他还挺讲义气。 没想到长瑞也过去了,不过长瑞怕他,没敢抬头看他。 江绍气得直跳脚,直呼叛徒。 江荨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好你个臭小子,好的不学学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江绍最怕的就是揪耳朵,所以江荨每次收拾他就是揪耳朵,这招百试不爽。 第三五七章 儿女亲事 江绍很快就求饶了,“姐姐,我错了!疼疼疼,你轻点!” 他这人就是认怂快,江荨也不是真的打算收拾他,听到他求饶后就把他放开了。 江绍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江荨让挽玉给了长瑞一串糖葫芦,自己拿了一串递给了江绍。 “笨蛋,别人揪你耳朵你都不知道躲吗?”她揪这小子的耳朵都揪习惯了,他却不知道躲。 江绍看着糖葫芦,流下了没骨气的口水,心中的不平抵不过糖葫芦的香甜。 他接过糖葫芦,舔了一口才说到,“姐姐又不是别人,母亲说了,我是犯了错姐姐才会揪我耳朵,我错都错了,让你揪一下也没什么。” 这个解释让江荨无法反驳,看着古灵精怪的弟弟,她也是喜欢得紧。 当初郡主娘怀他的时候,她还担心这小子生下来会不会有什么毛病,结果一晃眼他都这么大了。 她正好也无事,索性就带着三个小鬼去看郡主娘了。 别人是越活越老,郡主娘却反而没什么变化,和沈芙站在一起,说是姐妹也不会有人质疑。 小芷儿看到沈芙也在,拿着糖葫芦的手都抖了一下。 “小芷儿来了,到祖母这里来!”三个孩子中,最受宠的就是小芷儿了。 小芷儿是郡主娘的宝贝孙女,那两个是臭小子。 有郡主娘护着,小芷儿就不怕了,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过去了。 沈芙和郡主娘在做绣活,沈芙当然是给小芷儿和哥哥做的,郡主娘的却大不一样。 江荨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什么。 她不由得脸都红了。 郡主娘绣的是嫁衣。 “你这孩子也没个定性,眼看你也是大姑娘了,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你的绣花楼里做些女儿家该做的事,也省的让我和你父亲担心。” 倒不是怕她嫁不出去,堂堂一品郡主,来江家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只是,这女儿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若不然难免会被人诟病。 她疼惜江荨这个女儿,所以想让她往后喜乐无忧,做母亲的,就要把一切都替她做好,免得等到她嫁人了,再想关心,也就难了。 江荨知道郡主娘是为她好,也就没反驳她,顺从的应了下来。 只不过是在禹冬院的说辞罢了,出了禹冬院的大门,可就没人管得了她了。 “母亲,姐姐又不是寻常女子,她可是昌平郡主!姐姐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那些庸脂俗粉又怎能和姐姐相提并论?”江绍这回难得没和江荨唱反调了。 他说得极为认真,便不是在故意讨好江荨。 当然,也有糖葫芦的缘故。 吃人嘴软,何况是他亲姐姐。 郡主娘睨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小小年纪的,你懂个什么?带小芷儿和长瑞出去玩吧。” 江绍冲着郡主娘和江荨做了个鬼脸,就拉着长瑞先跑了。 小芷儿看他们跑了,赶紧牵着小裙子跟了上去,后面丫鬟追得紧,生怕她摔了。 沈芙也把绣活收了起来,笑意盈盈的看着江荨。 沈芙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散发着一种母性光辉,很是柔和。 哥哥倒是好福气,娶了沈芙,儿女绕膝,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郡主娘把江绍他们支走,当然是有话要问江荨。 “荨儿,娘问你,你义母待你如何?”郡主娘很认真的问到。 江荨不知道郡主娘什么意思,也很认真的回答,“义母对荨儿自然是极好的,她视荨儿如己出,荨儿与义母就如同我与母亲是一样的。” 她也不怕郡主娘吃味,感情是相互的,岐王妃待她好,她全都记在心里了。 她感到无比庆幸的就是,她有两个母亲。 “母亲为何突然问荨儿这个问题?”她又反问了一句。 郡主娘和沈芙对视了一眼,才说到,“没什么,娘就是随便问问。” 江荨觉得她们俩怪怪的,却也没揪着不放。 又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江荨才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禹冬院。 她走后,沈芙才开口,“若是荨儿嫁进岐王府也好,清郁哥哥喜欢荨儿,他一定会对荨儿好的。” 江荨长大成人,免不了的就是替她寻一桩好亲事。 向江二爷提亲的倒是比比皆是,可那些人永安郡主都不满意,皆是待江荨及笄后再谈此事为由由回绝了。 别家的提亲永安郡主不满意,可岐王妃却亲自向她说过儿女的亲事。 岐王妃有意让江荨做岐王世子妃,两家本就交好,还有个义女一层,能看的出来,岐王妃是真心喜欢江荨的。 而且正如沈芙所言,清世子喜欢江荨。 所以永安郡主才会探江荨的口风,只是她只问了岐王妃如何,却没问清世子如何。 “荨儿的性子烈,把她嫁到别家我也不放心,若是岐王府,倒还真是不错。”永安郡主只怕江荨会受委屈,精挑细选后,岐王府就成了不二人选。 …… 灯会如约而至,易京城从白日里就开始热闹了。 不过要到晚上,才能看到其繁华之处。 “小姐,三公主已经到了。”桃叶急急忙忙的赶来通知,江荨还在梳妆打扮。 她答应了清世子的邀约,却没说一个人去。 给三公主也递了口信,她的邀请,三公主不会拒绝。 她拿起口脂轻轻抿了抿,看着镜中清丽脱俗的女子,她的心情还不错。 她以最好的年华,等待着和谢宁的重逢。 “小姐可真美!”饶是桃叶天天给江荨梳妆,此事也被她的美给惊艳到了。 以前的江荨是小女孩的灵秀,现在则是多了几分小女儿姿态。 她的还未完全长开,若是再等两年,定还会更具风采。 她轻轻一笑,当是倾城色。 把花簪暨好,江荨起身将外衫穿好,就快步出去了。 路遇江绍,他也被自家姐姐惊艳到了,姐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姐姐,你真漂亮!”江绍嬉皮笑脸的在她怀里蹭了蹭。 “少拍马屁了,快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臭小子一准没好事。 惊艳过后,他也没忘记自己的来意。 他想跟着江荨出去看花灯。 府中无趣,外面热闹极了,他可待不住。 只是,江二爷和郡主娘不让他一个人出去,所以他只好把主意打到了江荨身上。 江绍整日在府上也憋闷,好不容易碰上这么热闹的场面,江荨也拒绝不了他,就答应让他跟着了。 第三五八章 博她一笑 至于那两个小家伙,她就实在顾不上了。 灯会虽然热闹,可也布满危机。 进来涌入北周的探子不少,她的能力有限,护得住一个江绍,却不敢带小芷儿和长瑞犯险。 三公主见到她,很是高兴。 连自己的马车也不坐了,便到了江荨姐弟的马车上同乘。 随行的护卫却也得紧跟着,现如今三公主受宠,又不是以前那个傻公主了,他们不敢怠慢了。 “荨儿,我整日待在宫中都快闷坏了,原想找你玩,可皇兄却不允,非要让我跟着嬷嬷学规矩,这两日我的膝盖都险些破皮了!” 三公主抱着江荨的手臂就开始吐苦水了。 她清醒过后,什么都得学,从礼教到识文断字,一刻也闲不下来。 若不然,当不起一个公主该有的气度。 若不是江荨相邀,她或许还在跟着嬷嬷学各种礼仪。 三公主表示一看到嬷嬷那张脸,她就头大。 江荨实现,替她揉了揉膝盖。 却没有多言。 圣上不是为了约束三公主,而是为三公主着想。 三公主先前的模样,谁都清楚。 虽说她现如今恢复神智了,却还是麻烦。 三公主早已及笄,她的亲事是圣上头疼的事。 世家子弟就算迫于圣威愿意娶三公主,三公主也不一定会过得好。 普通人家,又着实委屈了三公主。 只是,现在同三公主说这些,她也不一定能明白。 现在的三公主虽然不糊涂了,却也像白纸一张。 江绍就乖巧的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 三公主以前是见过江绍的,不过他那时还小,现在都这么大了,隐约也能看出和江荨的相像之处。 三公主还是很喜欢江绍这个孩子的,主要是爱屋及乌,江荨的弟弟,她不由自主的就产生了好感。 三公主贪玩,江绍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们俩反而有话聊。 一路欢声笑语到了目的地,就该下马车了。 江绍就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一下马车就冲进了人堆。 好在陆晴在,把他给拽了回来。 江荨装作生气的样子,江绍一下子就心虚了。 “姐姐,我知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孩子的想法总是天真。 三公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板一眼的嘱咐着他,“绍哥儿,这灯会上鱼龙混杂,很危险的!我们都要跟着荨儿,不然会有坏人把我们抓走的。” 三公主来过灯会,她的记性不错,还记得以前江荨对她说过的话。 现在在江绍面前,倒是给了她表现的机会。 江绍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公主姐姐。” 看到他们俩这么友爱,江荨真是哭笑不得。 别说,三公主充当姐姐这个角色还挺像那么回事。 江荨带着他们俩逛了逛,还给他们一人买了一盏灯。 一大一小都很高兴,虽然灯不是独一无二的,可江荨的心意却是绝无仅有的。 小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了清世子的身影。 他在人群中,身着鲜红衣衫,手里还提着一盏花灯,江荨一眼就看到他了。 “是世子哥哥!世子哥哥,我们在这里!”江荨还未来得及打招呼,江绍倒是先喊了他。 他一喊,四下的行人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江荨扶额,江绍这臭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 她冲清世子点了点头,指了个方向就赶紧带着三公主和江绍离开了这里。 看到如此匆忙,江绍就知道自己又犯错了。 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小脸还红了一大半。 在外面江荨就没有揪他耳朵的打算了,这小子虽然小,不过却是极爱面子。 回去再收拾他。 和清世子会和后,江绍就十分激动的扑了过去,抱着他的大腿告状。 “世子哥哥,你怎么都不来找我玩?你教我的功夫被姐姐嫌弃了,她说是中看不中用!” 告了状,他还转过头对着江荨做了个鬼脸。 江荨可没功夫理会他这个幼稚鬼。 她的注意力全在清世子手里的花灯上。 那花灯很是特别,与普通的灯不一样,这盏灯好像是琉璃做的。 风一吹,还会转。 灯面上绘制了一个少女,随着微风轻拂,她的一颦一笑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荨儿,这不是你吗!”对于这个发现三公主很兴奋,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 江荨细看过后就知道了,她的神色很复杂。 若说不感动,那当然是假的。 可正是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她才觉得过意不去。 清世子看到她的神色变化,把眼中的失落瘾去了,嘴角染上笑意。 “荨儿,送给你的。我想着前两年的灯会没能在你身边陪着,作为你的兄长应该送你一盏灯的,这是我自己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他只希望她开心,如果因为他的关切破坏了她的好心情,他也同样不好受。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荨又怎么会推拒? 从他手里接过花灯,却好似有千斤重一般,她险些要接不住。 “那便多谢清郁哥哥了。”江荨也轻轻一笑,那明媚的笑容和灯上的少女一模一样。 江绍挂在他的手臂上,很是眼馋江荨的花灯。 “世子哥哥,我也想要花灯!” 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虽然喜欢姐姐的灯,可灯面上是他姐姐,他就不会打这盏花灯的主意。 这时,三公主又语重心长的同他说到:“绍哥儿,你已经有一盏花灯了,不可太贪心了知道吗?夫子说了,要学会知足!” 也不知怎么回事,江绍偏生就吃三公主这一套,同样的话江荨也说过,不过江绍会顶嘴。 可三公主说什么,他都能听得进去。 他们俩就一起欣赏着江荨的花灯,很是乖巧。 清世子和江荨相视一笑,所有的不愉快,都在笑容里消散了。 有陆晴和于洋看着三公主和江绍,他们俩就单独走开了。 她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始终离她半步远,怕她走散,他的目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 以至于撞了人。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啊!”他撞上了一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男人,只是那个人骂了他一句后,就走开了。 江荨轻掩着嘴偷笑,清世子历来嚣张,可曾有过这幅光景? 她笑得开心,一双眼睛像月牙一般,能博她一笑,这一撞,他倒是不亏。 第三五九章 盛世烟花 “我听父亲说,义父打算把岐王之位交给你了。” 岐王早就想带着岐王妃出去走走了,现在清世子立功回来,他便有了理由。 他辅佐圣上这么些年,若是连这个请求圣上都不应允,那便说不过去了。 清世子点了点头,“陛下答应父王,待我成婚后,便由我继承爵位。” 清世子的年岁不小,他一回京,便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 岐王世子妃这个位置,惦记的人得从这里排到城门外。 说这话的时候,清世子没敢看她,却还是没忍住将余光落在她身上。 “看来义父的心愿得由你来实现了。”江荨轻笑,打趣着他。 她想开了,她现在倒是希望他把话说开了。 她也好同他说清楚,可他却开始回避。 清世子回京后,圣上便委以重任,既是给岐王一个交代,也是想要重用清世子的意思。 清世子的才干,圣上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他才能不顾朝中反对的声音,给了清世子荣誉和权势。 清世子也明白,这是他逃不开的责任。 身为皇室中人,他需得认清自己的立场。 所以,他接了旨。 不止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别的原因。 清世子在军营时,营中兄弟多是敬佩谢宁,将他视作楷模。 而清世子,不过是占了个出身高贵。 他心中也有一股气,倒不是想比过谢宁,就是想证明自己罢了。 他心中还有一丝期盼,期盼着江荨能够看到他的优秀之处。 能得到她的认可,才是他为之努力的最大目标。 “京中涌进了不少生人,我追查过,他们似乎是冲着你来的。若是无事,最好少出门为好。”清世子管的便是这方面之事。 四方书院失窃是大事,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动用官府的人自然查不到什么,可他是岐王世子。 仔细查探过后,让他心惊不已。 好在他们还不敢有大动作,这是万幸。 江荨点头,坦然接受了他的好意提醒。 “他们既然选择藏头露尾的,便是有所忌惮,我知晓的。” 路遇一个卖簪子的摊位,江荨看中了一支桃花簪。 清世子想要付钱,却没摸到钱袋,腰间已然是空无一物。 二人回想,大抵是方才撞到的那个人所为。 窃贼趁乱行窃,倒是不容易被发现。 也不知那窃贼若是知晓他窃取之人是清世子,该是如何反应? 江荨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便将簪子放下了,只说是不喜欢了。 清世子却不愿,将自己头上束发的玉石摘了下来,给了摊主。 “我用这东西与你换这簪子,你若是嫌弃,便去岐王府找管家换银子。”清世子固执,把摊主都吓得心惊肉跳。 眼前之人是清世子,他如何敢要世子的东西? 便说什么也不肯收,“世子恕罪,小人眼拙,竟是没认出是世子尊驾!这簪子不值几个钱,小姐喜欢拿去便是!小人当不起世子如此贵重的物件,还请世子不要与小人为难。” 世子爷看上的东西,何时又需要钱了? 他不想掉脑袋,还止不住的求饶。 清世子却将玉石放置在他面前,冷着脸道:“本世子让你拿你便拿着,废什么话!” 说完,便带着江荨离开了。 江荨看着手里的桃花簪,很是无奈。 “清郁哥哥,你其实不必如此的。”她心中愧疚。 他没了束发的,三千青丝垂泄而下,在月光和灯火的辉映下,好似偷跑下界的天神一般。 清世子却拿过她手里的簪子,替她暨在了头上。 人比花娇,当是如此。 “值得。”只要是她喜欢之物,多昂贵都值得。 江荨霎时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看着清世子的笑颜,心中不是滋味。 她亏欠他的,不知该如何还。 世上仅只有一个江荨…… 她只祈求,他能找到那个命里注定的女子,平安喜乐,相伴一生。 而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其实,我还为你准备了礼物的。”清世子看了天上的圆月一眼,再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到。 江荨已经在想,如何劝他放弃自己了。 可清世子却指着前方,让她抬头看。 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漫天的烟花便怦然绽放。 她从未见过这么绚烂的景致,一时间看得痴了。 她在看美妙的烟花,而他在看看烟花的她。 他眼中的美好,不过是眼前人而已,就像这漫天的烟花一样,不可拥有。 这一场盛世烟花,让江荨的心中无比震撼。 也让她备受感动,眼角的泪水没忍住就滑落了下来。 “对不起,我……”她很感激他的厚爱,可他们终究差了一段距离。 清世子拥她入怀,没让她把话说出来。 两两无言。 他轻轻的将她眼角的珠泪拭去,满眼温柔。 “我知道你心悦之人不是我,我只希望你明白,不管如何,我都会尽我所能的护你周全。” 就算她不喜欢他,他也不希望她连守护她的机会都抹杀了。 奈何是他丢了心,再苦他也受了。 江荨说不出话来,泪眼盈盈的望着他。 清世子却只是笑,他不需要怜悯或同情,他的爱并不卑微。 他的坦诚布公让她难以说狠话拒绝,只是流着泪点了头。 说到底,都不过是痴人罢了。 两人回去与三公主他们回合了,江荨红红的眼睛当然忽视不了。 “荨儿,你哭过了?”三公主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绍也不顶嘴了,拉着江荨的手很是乖巧。 “姐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江绍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姐姐这么惹人怜的样子。 他记忆中的姐姐,从来没有落过泪。 江荨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伸出手在江绍脑袋上摸了摸,“姐姐没生你的气。” “珺儿,我没事,就是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就揉了揉,你别担心。” 三公主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就没再追问了。 把江荨姐弟送回去后,清世子又充当护花使者将三公主送回了宫中。 江绍在马车上就睡着了,回府后在江荨怀里睡得很沉。 他院里的人倒是过来接了,不过江荨没让他们把江绍带走。 她不想惊动这个傻弟弟,就让他好好睡一觉。 江绍睡得香,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坐在院中抬头看着月亮,她想的却是前世的种种。 有关清世子的,她记忆里早已经模糊了。 第三六零章 问过三妹妹了吗 她没睡,两个丫头再困也得守着。 只是,她们都没敢靠近去打扰她。 “世子爷对小姐还真是用情至深,他绝对我见过这世间最痴情的男人了!挽玉姐姐,其实我倒是觉得小姐和世子爷在一起也不错,世子爷那么喜欢小姐,可惜小姐心里只有谢家公子。” 桃叶叹了叹气,只叹痴情总被无情伤。 她只是江荨身边的丫头,当然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 清世子付出了真心,却没有得到回应,她便同情清世子了。 挽玉赶紧制止了她,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莫要胡说。小姐喜欢谁是小姐自己的事,我们做丫鬟的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妄议主子之事是要打板子的。”挽玉毕竟从小就在江家长大的,说话做事都要比桃叶沉稳。 桃叶一听,赶紧闭嘴了。 安静后,挽玉也叹了一声气,“我只盼谢宁公子能早些回来,也就不枉小姐痴心一片了。” …… 明明睡得晚,江荨却很早就醒来了。 她去看了江绍一眼,江绍倒是睡得正香,只是睡相实在一言难尽。 他嘟囔了两声,挽玉还以为他醒了,准备过去,江荨伸手拦住了她。 果然,翻了个身后,江绍又没了动静。 主仆二人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才敢大声喘气。 别看江绍年纪小,他的自尊心倒是极强。 被江荨数落过后,他便每日都在扎马步了。 他说想做大将军,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小小年纪的,志气倒是不小。 夏日炎炎,若说江家最消暑的地方,当是老爷子的幽院无疑。 算起来,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看过老爷子了。 待江绍起身后,姐弟俩用了早膳,她就带着江绍去看老爷子了。 他们姐弟俩一到,江管家顿时喜上眉梢。 忙请他们进去了。 这两年老爷子的身体越发的虚弱,他就干脆专心伺候起了老爷子。 打理江家的事,交给后辈去做。 穿过幽幽竹林,心中倒是不自觉的就清静了下来。 前两日下了雨,地上还是湿湿的,猛的一吸,仿佛还能闻到青草的味道。 还没见到老爷子,倒是先碰到了读书的裴毅川。 裴家正房早已散场,经由江二爷帮衬,好歹裴家的祖宅保了下来。 裴毅川是在裴家危难的时候站出来的,他当然是家主的不二人选。 所以现在裴家的当家人,便是裴毅川了。 他还是在老爷子身边读书,老爷子有意提拔他,他自然不会有拒绝的道理。 “见过郡主!见过小少爷!”他虽已是裴家的家主,可他没忘记给他机会的人是谁。 况且,他也没敢在江荨面前以平辈自居。 对于追随江荨,他甘愿放下身段。 江荨笑意盈盈的看了他一眼,随之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的裴毅川气度不凡,说是世家嫡子也不为过。 江绍很少来幽院,自然也没见过裴毅川几面。 他还颇有些好奇的盯着裴毅川看了半天。 打量过后,他还摇了摇小脑袋。 又是文绉绉的白面书生,江绍对裴毅川实在提不起兴趣,倒不如院里渣渣叫的鸟儿来得有趣。 “我听父亲说,表哥的学问是愈发的不错了,待下次科考,表哥定能取得一个好名次。” 她没看错人,裴毅川虽然先天没有好的环境学习,可他很上进,就是现在让他去考,他也能考出不错的成绩来。 裴毅川拱手道:“那便多谢郡主吉言了!” 江荨对他的恩情,他永生难忘。 江荨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寒暄了两句,裴毅川就跟着丫鬟出去了。 裴家的小辈又闯祸了,裴毅川得回去把这件事处理好再回来。 “姐姐,他可真无趣。”江绍做了个鬼脸。 在江荨面前,他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需有太多顾虑。 江荨失笑,也亏得这小子知道给裴毅川面子,没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你以为谁都跟你这小鬼头一样,天天都跟一只上蹿下跳的猴一样吗?”江荨白了他一眼。 姐弟俩又开始了斗嘴模式。 过了一会儿,江管家才扶着老爷子出来了。 老爷子真的老了,前两年他的身体还算得上硬朗。 可因为冬日里染上了风寒,风寒倒是治好了,可是也落下了病根。 “荨儿给祖父请安!” “江绍给祖父请安!” 学着江荨的模样,江绍也有模有样的行着礼。 这俩姐弟在老爷子面前的待遇可与旁人不同,老爷子很喜欢江绍,对江荨也极为重视。 江绍看到老爷子过来,就跑到老爷子跟前献殷勤去了。 江绍的嘴也会哄人,他很聪明,在老爷子面前,不用什么特别的方法讨他喜欢。 纯真一些,一准没错。 江绍黏着老爷子,老爷子高兴还来不及,还让江管家准备了不少的糕点给江绍吃。 有糕点吃,江绍的注意力自然全在糕点上。 老爷子坐在藤椅上,虽然已经是老态龙钟,不过那双眼睛依旧很锐利。 江荨就坐在他的侧下方位置,被老爷子盯得未免有些心虚了。 “窃贼之事我都听说了,这件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掺合为好。”老爷子虽然人在这幽闭的小院,不过外面的消息,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今日也是赶巧,没等他叫人去传唤,江荨自己便来了。 老爷子是好意,她自然明白。 “祖父放心,荨儿自有分寸。”她也没说答应,却也没明着说不领情这话。 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 真有人找上门来,她也不会手软。 她的敷衍回答,让老爷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大姐姐一个人在宫中无依无靠,你觉得将柔儿送去与她作伴如何?”老爷子本来就没打算同她深追窃贼之事,他的本意便是同她言说此事。 是江荨和江妍的感情好,江柔只是一个庶妹,难免有些不同。 塞人进宫,也得江妍同意,江二爷去同江妍说,他们便将主意打到江荨的身上。 希望她来做这个傻子。 江荨心中冷意渐生,脸上却依旧堆积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 “祖父怎么不问问三妹妹的意思?只是宫中难免寂寞,三妹妹年纪尚小,怕是待不住。” 他们不过是觉得江妍毁容,想送一颗新的棋子进去罢了。 江柔还未及笄,将江柔送去宫中,想的便是近水楼台,他们这算盘倒是打得极响。 第三六一章 棒打鸳鸯 老爷子神色微变,“去宫中与你大姐姐作伴是抬举她,她有什么不愿的?” 江柔不过是庶女,又没有姨娘关照,在府中只能仰仗江荨这个长姐。 在老爷子眼里,江柔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 江荨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同老爷子点了点头,“祖父说得是,待荨儿回去同三妹妹说说便是。” 她又给老爷子倒了茶,从石桌上推过去,“祖父年纪大了,荨儿以为,祖父还是要以身体为重,倒是用不着事事操劳。” “江家有父亲和哥哥顶着,祖父便安心的等大伯回家团聚便是。” 言外之意便是老爷子手伸得太长了。 她并不是憎恨老爷子,相反,她很感激老爷子。 虽然在老爷子心中利益至上,可他至少对自己有过亲情,这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她也不认同老爷子的做法。 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算翅膀硬了,所以她才敢对老爷子说出这种话。 果然,话音刚落,老爷子就一巴掌拍在石桌上。 面上也染上了怒气,一双鹰眼紧盯着江荨,让人害怕。 可江荨却没有回避,反而很大胆。 她既然敢说,就不怕老爷子会对她如何。 “你好大的胆子呐!”老爷子没忍住厉声呵斥了她一声。 一旁玩耍的江绍看到他们一老一小这样,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 他很聪明,没有到江荨身边,而是去老爷子身边了,拉着老爷子的手撒娇。 “祖父,您教我下棋好不好,我想学下棋。” 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没看江荨,拉着江绍进了屋。 江荨耸了耸肩,她就知道会这样。 没急着走,等江管家给屋内的老小安排妥当,才到她跟前来了。 “二小姐,你刚刚吓死老奴了!”江管家拍了拍胸脯,老爷子刚刚的样子,他都害怕。 江荨抿嘴笑了笑,“江管家,我不是随口一说,您还是帮我劝劝祖父吧。” 老爷子当初有意培养她,便注定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江管家也很无奈,他轻声叹了叹气,“二小姐,你也知道老太爷的脾性,他威武了一辈子,临了你却没给他面子,叫他如何能接受?” 说到底,不过是不服老罢了。 之前,江家一直是老爷子撑着,江二爷一切都得听老爷子的吩咐行事。 现在却大不一样,老爷子整日待在幽院,除了一个裴毅川与他作伴,家中小辈都要隔很久才会去看他。 就连江二爷也很难来见老爷子一次了。 这样的落差,并不好受。 江妍毁容,让他觉得应该从别处下功夫,所以才有了这一遭。 江荨又何尝不知道老爷子的心思,所以她才想让老爷子好好颐养天年。 江家如今的地位不低,父亲是高官,哥哥也前途一片大好,江家只会越来越好,就算没有女儿入宫做后妃,也不会影响到江家。 有时候贪心太多,会遭到反噬的。 “说开了也好。江管家,你好好照顾祖父,有什么动静,让人通知我。” “老奴明白。二小姐慢走,老奴就不送了!” 对江管家点了点头,她就离开了幽院。 至于江绍嘛,就让他和老爷子多待一会儿了。 那小子定性差,让他和老爷子学学下棋也好。 江二爷应邀出去了,她就去了江柔的院子。 老爷子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想法,等江二爷回来,他定会找江二爷言说此事。 一个庶女而已,江二爷不会反驳老爷子的意思。 所以,她要问问江柔的意思。 就算江柔愿意,她也不会把江柔送进宫去给大姐姐添堵的。 江柔的丫鬟守在院外,看到江荨来了,吓了一激灵。 “二……二小姐,奴婢见过二小姐!”太过紧张,倒是口齿不清了。 挽玉皱眉,问到:“怎地如此慌张?可是你家小姐出了什么事?” 丫鬟过于小家子气,把身为小姐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江荨抬手,让挽玉退后了。 不过她的眼神犀利的看了丫鬟一眼,冷声道:“带路。” 她是江家嫡女,又是一品郡主,丫鬟哪儿敢忤逆她的意思,颤巍巍的在前面带路。 倒是不用进去,院中就是好风景。 裴毅川在教江柔画画,两人举止亲昵,还有说有笑的。 丫鬟没忍住,轻轻咳嗽了两声,以提醒他们俩。 清醒是清醒了,还把江柔和裴毅川吓得够呛。 不过裴毅川倒是没有躲闪,而是一直站在江柔的前面。 虽然羞愧,却也有身为男人的担当。 “二姐姐……”江柔的声音宛若细蚊。 她不敢看江荨。 “郡主。”裴毅川拱手,倒是大方多了。 这俩人居然会走到一起,这是江荨没想到的。 “表哥不是说回裴家解决小辈祸事了吗?怎地来了三妹妹这里。”江荨是气,气的是裴毅川撒谎。 裴毅川低头,顿时羞愧难当。 他的确撒了慌,他现如今没有功名在身,甚至还得依靠江家读书,所以他不敢把他和江柔看对眼的事公之于众。 他没出言解释,江柔却咬牙站了出来。 她跪在江荨的面前替裴毅川求情。 “二姐姐,是我求表哥来看我的,我骗他说我生病了,他才会过来的。都是我的错,和他没有关系!” 江柔虽然害怕,可她更害怕江荨会对裴毅川失望。 她明白江荨对裴毅川来说算什么,所以她宁愿一个人受罚。 江荨多看了她一眼,她的眼中明明透露着害怕,却异常的坚定。 她没说话,又看向裴毅川。 裴毅川倒也没让她失望,把江柔扶了起来,才向她开了口,“郡主,我与柔妹乃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我向你发誓,待我取得功名便会娶她,绝不食言!” “若我背弃诺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裴毅川为表决心,向上天起了誓。 江柔感动得稀里哗啦,泪流满面的,江荨却无动于衷。 只是淡淡说到:“此地乃女子闺苑,表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有什么话,容后再说也不迟。” 恐坏了江柔闺誉,江荨免不了铁石心肠。 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毅川还有什么不懂的? 恋恋不舍的看了江柔一眼,他便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江荨绝不会伤害江柔。 裴毅川走后,江柔依旧不敢抬头。 甚至跌坐在地上,瑟缩着身子,看起来有些颓然。 她害怕,江荨会不认同她和裴毅川的事。 第三六二章 自作聪明 在这府中,她最怕的不是江二爷,也不是永安郡主,更不是老爷子,而是江荨。 江荨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什么话也没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江荨的手,站了起来。 “二姐姐,我和表哥是真心相爱的,他说过非我不娶……”小女孩的心就是这样容易哄骗到手。 倒不是说裴毅川做不到,她只是觉得江柔太天真了。 江荨当没听到她的话,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他们所作的画上。 裴毅川的画工不错,一副娇莺戏蝶图跃然纸上,仿佛都能听到婉转莺啼。 “画不错,不知三妹妹可否愿意将这画送给我?”小女儿的心思,她再清楚不错。 果然,江柔犹豫了。 良久,她才点头同意了。 “二姐姐喜欢,拿走便是。”说这话的时候,也能看得出江柔眼中的不舍。 不过江荨却没心软,让挽玉把画收起来了。 让两个丫头和江柔的丫鬟都下去了,江荨才将江柔扶正,让她看着自己。 “你可知道我是从哪里过来的?”江荨盯着她的眼睛轻笑道。 江柔的眼神怯怯的,眼珠转了一圈,小声回答到:“祖父那里。” 碰见裴毅川,除了老爷子的院中,她想不到会这么巧。 确定了答案后,江柔就更害怕了。 “没错。那三妹妹不妨再猜猜,祖父同我都说些了什么?”江荨又问。 江柔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江荨噗嗤一下,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她。 “三妹妹在害怕什么?”江荨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坐下,顺便倒了一杯茶。 茶的味道不怎样,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茶而已。 江柔只好站着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江荨没再逗她,便将老爷子说的送她进宫的事告诉了她。 江妍的脸色也越发的难看了起来,起初她是害怕,现在多了几分绝望。 江荨把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她是怎么想的,江荨也大概明白了。 说完,江柔再也忍不住,跪下了江荨面前。 哭嚎到:“二姐姐,我不想进宫,求二姐姐帮帮我!” 若是以前的江柔,说不定会很愿意,可现在却不一样。 她在江荨身边,想法也自然不同。 更别说她心里还有裴毅川这个人了。 她拉着江荨的衣袖,很是无助。 江荨拂开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那恐怕得让三妹妹失望了,这是祖父的意思,我无权干涉。”江荨心里另有打算,她当然不会这么快就给江柔希望。 江柔顿时跌坐下去,说是心如死灰也不为过。 嘴里却还是在念叨着,“不,不,二姐姐你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待她哭够了,江荨的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想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江柔绝望过后,她再施以援手。 如果不是临时发现裴毅川的事,她也不会这么迂回。 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她就得重新掂量,若不然,一切都将一场空。 江柔止住眼泪,茫然的看向她,“什么条件?” 只要不入宫,什么条件她都可以考虑。 “我要你答应我,断了和裴毅川的往来。” 江柔正想开口拒绝,江荨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我也答应你,若裴毅川日后正大光明的前来求娶,我会让母亲同意将你嫁给他。可是,在此之前,你不许再见他了。” 有关裴毅川,她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裴毅川不能达到她所期望的高度,她不会再在裴毅川身上下功夫。 江柔比她还小,就和当年的江妍一样,以为宗林就是那个良人。 可最后还是徒增伤心。 她不信什么承诺誓言,裴毅川是一个好的帮手,却不一定就是值得江柔托付的那个人。 待到他功成名就,他的心还能始终如一,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所以,她阻止江柔再和他来往。 “二姐姐,我答应你,可是我想再见他一次,可以吗?”江柔虽然伤心,却也没有糊涂。 江荨帮她,想必也没有那么容易,她明白应该怎么做。 可她就是放不下。 “随你。” 江荨微微叹了叹气,没再同她多说,推开门离开了。 走出江柔的院子,裴毅川还没走,他在等,等江荨出来。 看到挽玉手中抱着那幅画,裴毅川的脸色有些发白。 估计是觉得江荨棒打鸳鸯了。 江荨也没跟他客气,到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我让你来江家学习,可不是让你哄骗我三妹的,裴毅川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江柔虽是庶女,可江家的女儿本就少,庶女也不应当配庶子。 若不是今日偶然撞见,她还当裴毅川是在心无旁骛的学习而已。 裴毅川虽然羞愧难当,却也没默认她的说辞。 忙追了上去。 “郡主息怒!我对三小姐是真心的,绝非是想借三小姐攀附江家。我很感激郡主的知遇之恩,也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还望郡主明鉴!” 裴毅川还觉得有些委屈,他本就是寄人篱下,和江柔的事被发现了,他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江荨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回头看着他,“裴毅川,你需得清楚,我抬举你的原因是什么,没有裴毅川,还有张毅川,李毅川!” 若是没有攀附之心,那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她信他们有真情在,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若是没有那个能力取得功名,那便会失去和江家的关系,想要翻身更是难上加难。 可若是娶了江柔,便算是有了一份保障。 裴毅川是很聪明,可他忘了,在江荨的眼皮子底下,他还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裴毅川哑口无言,在江荨锐利的眼神压迫下,他显得是那么的弱小。 好在,他也是有自尊在的,心中有志气,便不会熄灭斗志。 看到他眼中的不服气,江荨还算满意。 “你想娶三妹妹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拿出诚意来,我不喜欢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三妹妹也不会喜欢。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没理会裴毅川的欲言又止,她把话说完就拂袖而去了。 说太多也是无用,需得让裴毅川自己看清。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抬举裴毅川不过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而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 如果裴毅川算计她,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弟三六三章 渣爹被套路 江荨生气了,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也不敢话多,只得跟在她身后。 回了蘅芜院,江荨看着桌上的戏蝶图就是一肚子窝火。 想毁了,可是又念及江柔,她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小姐,这画……”挽玉比桃叶胆大,所以先开了口。 眼不见为净,收起来也好,扔了也罢,总归不要再摆在自家小姐跟前碍眼了。 “收起来吧。”气也气了,再揪着不放也不是个事。 索性就挥了挥袖,让挽玉拿下去了。 挽玉把画卷起来退了出去,桃叶就赶紧上前替江荨捏脸。 有两个懂事的丫头在,她的心里总算舒服多了。 “依奴婢看啊,三小姐这心里头或许还藏着事,觉得那裴家少爷与她也算得是同病相怜,两人到一块儿了,难免就会萌生不该有的心思。” “但愿三小姐能想清楚吧,莫要辜负了小姐的一番好意。”江荨是什么心思,她们做丫鬟的自然一清二楚。 三小姐能遇到江荨这样的长姐是她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换做是别家,江柔能不能安稳长这么大,都是变数。 “她还觉得委屈了不成?我若是不管她,任由她自己作践自己,将来有她哭的。”提起这事,江荨也觉得无语。 她真心实意为江柔好,当年或多或少她是对江柔有芥蒂,可这几年来,她心中早已没了怨恨。 她以为江柔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可现在看来倒是她多管闲事了。 想要放任不管吧,心里又始终过不去。 谈及委屈,谁能有她江荨委屈? 桃叶连忙道:“小姐是最好的小姐!” 是或不是,做下人的自有分辨。 江荨轻叹,揉了揉眉心,没再说下去了。 挽玉放好画后,她还不忘嘱咐到:“此事还不能让母亲知道了,你马上去让管家带几个懂事的丫头过去,让三小姐挑两个合心意的留下。” “是。”挽玉只叹江荨心善。 走到门口了,临了,她又进门问了江荨一句,“小姐,若是夫人问起又该如何回答?” 突然换丫鬟,没个合理的解释倒是不正常。 她不是小姐,做不到从容不迫,怕露出破绽,所以只好问清楚再去。 “三小姐如今是大姑娘了,添两个丫头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吩咐的事,郡主娘就算怀疑,也得过问她。 私底下调查,那不是郡主娘的作风。 挽玉终于放心,随后就快步去找管家了。 用过晚膳后,江二爷才回府。 江荨本想直接去找江二爷言说江柔进宫一事的,可还没等到她前去,江二爷倒是先派人过来请她过去了。 下人很恭敬,挽玉打探了一番,听说江二爷的脸色不是很好。 想来是在外面受气了,他刚回府就派人过来了,应是还没有去老爷子那里,不然只怕是还会更生气。 江荨没敢耽搁,披了一件外衫后,就赶紧过去了。 江二爷正在书房处理公事,江荨过来后,便停了笔。 果然和松涛院的下人说的一样,他脸色不太好。 “父亲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能让他面色不善的原因只会是有棘手的事。 而且,绝非是朝廷上的事。 江二爷的官做得大,除了圣上,不会有人与他不快。 江二爷把笔一摔,胡子一吹,把不高兴写在了脸上。 “还不是你那二叔,大费周章请我喝酒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庶子。你二叔想送小儿子江恪去四方书院读书,倒是旭哥儿也就罢了,可是区区庶子,你说这算个什么事?” 江二爷想起这事就气,吹胡子瞪眼的,还顺带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 他说的二叔就是云州二叔,紫云的父亲。 如今在易京任职,只是官身不大,四品的闲职而已。 江荨掩嘴轻笑,“想来,父亲是应下了。” 若不然,江二爷也不会把她找来了。 四方书院与别的地方可不一样,不是江二爷一句话就能改变什么的。 四方书院不收庶子庶女做学生,这是规矩。 奈何江二爷醉酒说了大话,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帮忙了。 他是没什么话语权,可女儿江荨不一样。 她是四方书院徐院长的得意门生,且还是圣上亲封的一品郡主。 江二爷的十句话都抵不上江荨的一句话,这也是为何江家二叔会灌醉江二爷寻求帮忙的缘故。 江二爷被戳破,顿时有些不自在了。 怕丢面子,他只好喏喏开口,“为父也是被你那好二叔摆了一道。不过依你看,此事可行吗?” 说出去的话可收不回来,他也没那个脸去反悔。 看到江二爷殷切的笑脸,江荨也笑了笑。 江荨摇头,“书院有书院的规矩在,就算是徐夫子也不敢轻易更改书院的规矩。” 江二爷惯会说大话,若是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 可偏偏就是江鸿良这个堂兄,他没脸反悔。 江二爷的形象在江鸿良的心里很是高大,江家二叔一家都对江二爷特别崇敬,他也舍不得打破他们的幻想。 他的心思,江荨可是一清二楚。 既然他喜欢说大话,就让他自己先着急着急。 也好让他认识到严重性,避免下次再犯错。 父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两无言。 “荨儿,父亲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再有这种事了,你可不能不管为父啊!”终是江二爷忍不住,先低了头。 反正用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他不如江荨一个小姑娘,这话他认了就是。 反正他们是父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是什么没面子的事。 总比在江家二叔面前丢脸要好。 江荨噗嗤一笑,看到江二爷窘迫的模样,她是真装不下去。 “父亲快别折煞荨儿了,既然事已至此,一起想办法就是了。若是实在寻不到周全,二叔那边我去说就是了,父亲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 江二爷拉不下的脸,她可不在乎。 只是在此之前,兴许还能有周全的办法。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江二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好多了。 “你能理解为父就好,为父答应你,绝对没有下次了!”他要是再被骗去喝酒,他就三天不吃饭! 江荨微微一笑,这种话听听就好,真要当真,郡主娘就不会时不时的骂他了。 这个爹最是好骗,明明一点酒量都没有,偏生还喜欢喝酒。 府中的酒郡主娘管得严,每次他嘴馋了都会出去和朋友一起偷偷喝。 所以,江家二叔相邀喝酒,他能控制住才怪。 第三六四章 二爷实惨 “那二叔为何不将江恪记在二婶的名下?虽本质还是庶子,也不至于让父亲为难。” 虽然四方书院严格,却也通情达理。 近些年,若是哪家的庶子才学确实过人,以嫡子名义入学的,也不在少数。 横竖也就是挂名的,只要不记上族谱倒也能拿捏。 何况二婶不是小气之人,江恪虽是庶子,不过二叔一家却没将他看作庶子对待。 江二爷听罢,叹了叹气。 “倒是如此简单也就罢了,可那江恪偏不识抬举,自己不愿。” 江荨颇为意外,若是旁人,绝不会犹豫,可那江恪倒是不同。 也难怪她爹会如此愁了。 “父亲不必为此事太过烦忧,左右是二叔家的事,若是寻不到好法子,回绝了便是,二叔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有她出面,那位二叔必然不会追着不放。 她这么一说,江二爷倒也松了一口气。 恰逢院外来了人,说是老爷子有情。 江荨便知道,老爷子不会善罢甘休。 她既然敢对老爷子说出那种话,就不怕老爷子告她的状。 只是江二爷耳根子软,若是被老爷子三言两语说动了,那江柔进宫的事或许就该成定局了。 就算圣上对江柔无意,江柔日后回了江家,也落不到好去处。 她既已答应江柔,就断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想了想,她便叫住了江二爷。 把老爷子的想法通通告诉了江二爷。 江二爷听罢,竟然也觉得可行。 “你祖父倒是深谋远虑,柔儿进宫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她性子温顺,由你大姐姐管着,想来也不会出错。”江二爷摸了摸小胡子,也打起了算盘。 江荨暗中翻了个白眼,他果然和老爷子一条心,幸好是她先来的。 “父亲,荨儿以为此事不妥。”她得打破他们的美梦。 听闻此话,江二爷脸上的笑戛然而止。 一脸疑惑的问到:“有何不妥?” 朝中想将女儿送进宫的同僚一大堆,他江家幸得一个江妍,也是让他春风得意了许久。 只是可以江妍的脸毁了,只怕是圣宠要断了,既然如此,把江柔送进宫也是好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话可不假。 “准皇后是徐家小姐,帝后尚且未举行大婚,父亲便想将三妹妹送去宫中,岂不是平白惹人非议?” 因为圣上独宠江妍的事,已经有很多人不满了。 他们暗中散播江妍是祸国妖妃的谣言,江妍毁容后,一半是同情,一半是幸灾乐祸。 江家再这么做,确实会引人不满。 见江二爷沉思,她又接着说到:“父亲以为,大伯回来后,不会为大姐姐讨还公道?” “当初大姐姐进宫大伯便是蒙在鼓里,还是父亲一手操持的。若是父亲再不知收敛,待大伯回京,该与父亲生出嫌隙了。父亲当真要让大伯寒心不成?” 说再多,也不如这一点致命。 江二爷一想到自己敬重的兄长对自己冷若坚冰,恍如生人,他就打消了送江柔进宫的心思。 换做是以前,他或许不会理解,可现在他倒是有些感悟。 若是江荨往后在夫家受了委屈,他这个做爹的想来也不会不管不顾。 这样一想,他反倒是有些羞愧。 江荨看他脸色的变化,便知道他什么想法了。 她笑了笑,“父亲一会儿去见祖父的时候,不妨多劝劝祖父,他老人家脾气大,父亲多迁就着点。荨儿就先告退了。” 老爷子脾气大,所以她就点到为止,剩下的让江二爷去说。 反正他这么些年,挨老爷子的骂已经习惯了。 还能让老爷子好好发泄发泄,把心中的浊气吐出来,倒也是一件好事。 把话说完,没等江二爷点头,她就溜了。 江二爷失笑,跟着下人过去了老爷子的院子。 听说当晚江二爷被老爷子赶了出去,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爷子还扬言,往后都不许江二爷踏进幽院了。 二爷实惨! 为了安慰江二爷受伤的小心脏,江荨为了江恪之事,还特意去找了徐夫子。 徐夫子听罢,也有些为难。 “书院历来便没有庶子入学的规矩,这……”她虽坐的是院长之位,可大多时候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 修改书院条例不在她的权力范畴之内,那得向圣上进谏。 江荨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觉得可以商量,倒不是一定要强求。 “夫子不必多虑,我只是随口一说,不会与夫子为难的。”她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江恪大费周章。 徐夫子松了一口气,若是旁人提这种请求,她定然会毫不留情的拒绝,可这人是江荨。 她就得好好考量着回答,幸好江荨通情达理。 这事不提,江荨又想起了盗贼之事。 距今过去也有些日子了。 “夫子,近日书院可还安稳?”自从遭贼一事后,朝廷就派了兵专门维护书院的安危,想来也不会再有大胆贼人潜入。 问起这事,徐夫子变了脸色,四下左右瞧了瞧,缓缓摇了摇头才压低了声音回答。 “别的地方还好,可老师的旧居却一直不太平。” “若不是老师的墓穴极为隐秘,想来那群人还会更加肆无忌惮。” 他们为什么而来,已经够明显的了。 不过这份明显,也只限于她们俩明白。 徐夫子答应了老先生要严守秘密,她便不能暴露。 所以,她没有将此事上报,而且隐瞒了下来。 江荨挑眉,看来他们真是不见到卷轴不死心。 只怕徐夫子的担心很快就要应验了,为了卷轴,他们连死人的安定都不会放过。 看来她得做些什么了。 交待了徐夫子两句话,她就先离开了。 知道江荨要找她,陆晴很快就现身了。 “小姐,要不奴婢晚上去盯着?”陆晴提议到。 白日里不会有人动手,想来夜里就该热闹了。 江荨也正有此意,点了点头,“你去吧。不过切记以你自己为重,莫要因为那毛贼伤了自己。” 既然能躲过官兵的视线,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等,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 陆晴点头如捣蒜,拱了拱手就隐去了。 书院里朗朗读书声格外的悦耳,随处碰见的都是满怀壮志的热血少年。 有这些人在,北周何愁不能恢复往时昌盛? 她渐渐的也越来越对谢宁的理想感同身受了,他负责天下安宁,而她,努力还北周一个盛世繁华。 第三六五章 替他求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突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下学回府后,蘅芜院的丫头就告知江柔来了。 正在里屋候着。 对于江柔会找她,她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她来的目的,不太准确。 进去后,果然看到江柔端坐在那里,手里的袖口都快要拧成麻花了,可见其紧张。 江荨自当是没看见,嘴角微微上扬,坐上了主位。 桃叶紧接着就上了好茶,江荨却把自己面前那一杯给了江柔。 “倒是这些丫头懈怠了,三妹妹等了许久,却连一杯好茶都未上。” 闻言,屋内的丫头纷纷跪下请罪。 江柔只好接过茶盏,扯开嘴笑了笑。 “二姐姐莫要自责,是柔儿唐突了。”她有自知之明,明知道江荨去了四方书院,却非要来这里候着,不是自找没趣是什么? 江荨没看她,只是细细品尝了一下手里的热茶。 不过,抿了一口江荨就拿出方帕吐了出来。 “今日这茶我是极不满意的,桃叶,你这丫头也忒不谨慎了,这茶本不是极好的,你还偷懒少了些许火候,该罚!” 桃叶自然一头雾水,可见到挽玉给她眼色,她也便会意请罪了。 “小姐,奴婢知错了!”罚不罚也就是嘴上一说,她没那么笨。 江荨轻笑,“没有下次了。” “奴婢谨记,绝对没有下次了!”桃叶好似真是一个犯错的丫头,差点喜极而泣。 江柔在一旁看他们主仆一唱一和的,分外尴尬。 她知道,江荨的话里有话,说的自然不是茶,而且特意说给她听的。 她低下头,更觉得嘴里的话难以启齿了。 可是一想到裴毅川的处境,她又于心不忍。 好一番纠结。 江荨看在眼里,也不逗她玩了,便开口问了她,“三妹妹有什么事就说吧,扭捏作态倒有些小家子气了。” 江柔咬唇,经过一番思想争斗后,还是说了出来。 “二姐姐,算我求你,别舍弃毅川哥哥!” 说着,她还跪了下来。 就在江荨面前,眼角莹莹泪花闪烁,好一个楚楚可怜。 江荨冷声道:“三妹妹这是做什么?你当真为了一个裴毅川要如此糟践自己?” 她是真对江柔失望透顶。 且不说裴毅川到底是不是值得托付的男人,江柔此番动作,就让她很是看不起。 她可以喜欢裴毅川,却万不该丢掉自己的尊严。 江柔抹了抹眼泪,继续哭诉到:“二姐姐,毅川哥哥他来江家这么久,一直跟在祖父身边勤勉学习,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心思。是我,是我先缠上他的。二姐姐,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的哭声让江荨觉得很是心烦。 看着江柔,她只有恨铁不成钢。 为了一个裴毅川,自降身份,真的值得吗? “这话是他教你说的?”如果是,那她还真没有再抬举裴毅川的必要。 江柔摇头,“是我不愿看毅川哥哥消沉,才来求二姐姐的。二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毅川哥哥他从来没有攀附之心,你怎么罚我都行,柔儿只求二姐姐不要迁怒于毅川哥哥!” 她是满脸的真挚,莹莹泪花倒是让江荨狠不下心了。 感情的事,她的确左右不了。 裴毅川是不是真心喜欢江柔她不清楚,但江柔是真的满眼都是他。 江荨微微叹气,接着又摇了摇头。 “你先起来吧。裴毅川的事我自有安排,无需你操这份闲心。” “若他确是一介庸才,我自然不会抬举了他。你方才说他消沉,那便等他何时振作起来再说吧。” 只会躲起来装深沉的算什么男人? 她也不需要一个徒有其表的帮手。 江柔眼睛亮了起来,把眼泪一抹,终于站了起来。 只是起来得突然,险些一个踉跄,好在挽玉在一旁扶住了她。 “多谢二姐姐!”江柔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消息带给裴毅川了。 她想要走,江荨却没点头。 看了她一眼,才慢条斯理的说到:“三妹妹,亲口说出口的话,总归是要信守的。” “我说过,裴毅川若真能有所成就,我定不会阻拦你们二人在一起。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攀云梯,怎么爬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更与你无关,你明白了吗?” 就算他们是两情相悦,那也得看裴毅川自己的本事。 江柔求自己帮他,本身就是错的。 江柔把脸上的失落隐去,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后江荨才放她离开。 只是,跟在她身后的侍女对江荨点了点头,才跟着她一起走了。 桃叶收拾着桌子,挽玉就赶紧上前替她捏着肩。 “小姐莫要再气了,不值当。” 的确,为了一个庶女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亲,她犯不着大动肝火。 不过嘴上说着不气,江荨心里总归是想得多。 她帮了江柔,江柔却一个谢字都没有,反而还想让她帮这帮那的,当真是把她当成了有求必应的菩萨了。 不过也怪她自己太心软了,因为怜惜江柔,就对她颇为松懈,总是护着她。 久而久之,就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浓重的依赖感。 看来她往后得对她再严格一些,就算让她做点别的也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别老是想着裴毅川的事。 …… 新官上任三把火,清世子虽然是被强制上任的,不过他的能力却不平庸。 从上任起,同僚都是对他能避则避,不能避就躲。 生怕他帮忙不成,反添乱。 可是没过几天,大家对他的看法就转变了,从满心不屑,到如今的心服口服了。 一提到清世子的名字,大家多是夸赞他的,都在说,清世子去了军营磨练之后,才真正长大了。 他既然下定决心做个贤臣,江荨也不介意多送他一样礼物。 难得她主动邀约,清世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屋里捣腾了许久,才扭捏出门,那模样,连于洋都看不下去了。 出门之时,当是春风得意的好儿郎。 岐王妃见他如此高兴,还觉得诧异,说起来她也有许久都未曾见过自己的宝贝儿子笑过了。 问了下人才知道是江荨有约。 岐王妃听罢,也高兴得不得了,说到底她这个做母亲的才是最欣慰之人。 她也没闲着,马不停蹄的就让人给永安郡主递了帖子。 于是乎岐王府的下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世子和郡主的亲事要定下了。 众说纷纭。 第三六六章 神仙也比不过 “世子哥哥精神气倒是不错,看来近日的政事没将你给难倒。”江荨打趣着他。 以前的大纨绔,现如今认真起来,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那是,你也不看看你兄长我是什么人!”清世子被夸,尾巴都要翘上天。 江荨不避嫌约他出来,他便也得大度。 哪管他兄长还是小妹的,只要她不因此和他生疏了,他就高兴。 今生做不成夫妻那就来世再努努力,他没那么偏执。 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掩唇轻笑,这清世子还是逗趣的时候瞧着舒坦。 清世子被笑话了,同她们挥了挥手,佯装恼怒道:“去去去,敢笑话本世子,改名就叫人打你们板子!” “世子爷的板子,奴婢们记下了。”挽玉屈膝,笑着答复到。 说完她和桃叶相视一笑,退了出去。 “说吧,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特意找我来分一杯羹的?”清世子又不笨,没事的话,她就不会找他了。 只要她的请求,他就绝对不会拒绝。 江荨慢条斯理的给他倒了一杯茶,“喝喝看,这是贺先生从外地带回来的新茶,苦而不涩,你应该很喜欢。” 清世子就喜欢喝苦茶,不过他嘴巴极刁,普通的苦茶入不了他的眼。 必须是苦而不涩,回味无穷的茶才能获得他的青睐。 她亲自斟茶,清世子岂有不赏脸的道理? 品尝了一下,确实像她说的那样,苦而不涩,过后味蕾中只剩下清香,实属罕见的好茶。 “不愧是贺先生,这茶甚好。”能得到他的认可,也算是不容易。 他满意,江荨就放心了。 茶喝完了,就该说正事了。 她把准备好的名单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清世子看了一眼,上面分别写的是京中贵胄的嫡子和庶子,有很多他都比较熟,曾经都做过他小弟来着。 “这是何意?”不过,他不明白江荨给他看这份名单的意思是什么。 都是一些二世祖,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江荨轻笑,让他把目光转移到庶子上。 “这是李太尉家的三子李常青,排行第三,前些日子在举办的诗会上可是出尽了风头。才学气度皆是上乘,可惜只是个庶子。” 她又指了指另一个名字。 “这是宋尚书家的四子宋滇平,年纪虽小,却是文采卓然。论文采,他们都比正房嫡子要更加值得青睐。” “我前两日去书院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从外地进京研读的学子比京中的世家公子要勤勉刻苦得多。不止如此,书院考核也是他们更胜一筹,京中的公子的发挥反倒是不如人意。” 说完这些,清世子也在思考。 “你说得不错,京中子弟有父辈积攒下的家业,他们的确容易懈怠,家中有世袭的更甚,这也在所难免。” 所以,人人挤破脑袋都想直上青云,为的不仅是一时的荣华,还得为后辈打下基石。 江荨点头,的确如此。 所以问题就出来这里,世家之弟拥有最优渥的资源却不愿意刻苦学习,反而纨绔不化。 而历来便是嫡庶有别,庶子就算再有文采和抱负,最终也出不了头。 而嫡子,有个好的出身,便一辈子都不用发愁。 “待他们的父辈老去,到时候由这样一批一无是处的人接替,我北周又如何能重启盛世?”她有仔细想过,所以敢这么肯定的对清世子这么说。 若不然,她就是胡乱妄言。 清世子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结果。 这是历来不变的结果,朝廷更迭,有时也是如此。 因为没有人试图去打破规则,也不敢。 清世子回京后也听了有关江荨的一些传言,百姓对她是赞不绝口。 所以,她能说出这些话来,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反而还觉得很自豪,她总是与别人与众不同,且拥有让别人仰视的资本。 “那你的意思是?”他想帮她,帮她再更上一层楼,他恨不得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敬仰她。 “我以为可以放宽书院的入学标准,所谓庶子不能入学原本就是因为庶子不成气候,不如精心培养的嫡子优秀,可现如今却不是这样。” “只有置身于危难中,方能有前进的目标,是时候让他们急一急了。” 江恪的事让她深思,倒不是说江恪就一定很优秀,只是她看到了一个契机罢了。 清世子没急着应答,而是仔细想了一下可行性。 仅凭他们商议当然改变不了什么,可若是有可行性就不一样了,他就有把握让圣上开尊口。 “可庶子也并非人人都是像李常青他们这样的,个例破格进去也就罢了,若是人人都能进书院,那书院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了。况且这件事本身就太过于冒险,若没有具体的实施办法,那也只不过是一纸空谈。” 清世子的理智让江荨还是很欣赏的,他没有一口答应,就说明他也是认了真的。 江荨微微一笑,道:“所以我只说了放宽标准,万事都有个标准约束,你担心的问题,在这个标准上做文章就行了。” 嫡庶有别这件事她可没资历去推翻,若是真能让京中的公子哥们勤学起来,那这个举措就是成功的。 清世子又问,“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制定标准?” 主意是她打的,他想听听她是怎么看的。 江荨来了性质,便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清世子听。 “四方书院只是培养优秀人才的地方,入院标准自然也是才华二字。真像李常青他们这样的,自不必多说,京中也从一干庶子中挑不出几个来。” “不过,也不必定得太高。有徐夫子把关,不会太难看。何况,只是入院而已,尚且有许多非嫡子所不能触及的东西,算起来也是一份保障。” 无非就是刺激一下那些不思进取的二世祖们,才华只占一方面。 至于往后怎么管理,那是书院说了算,一群庶子还翻不了天。 清世子眼前一亮,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果然是百姓口中的神女,这等心思,只怕是男人也不如她。 “倒是个办法。你放心,我定会向陛下进谏,仔细说明此事。于北周有好处的事,想来陛下定会好好考量!” 江荨眯眼笑了笑,有他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经过此事,你只怕是要声名远播了,我真为你而自豪。我张清郁的妹妹,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他不遗余力的夸赞着她。 第三六七章 我们的命是绑在一起的 江荨扶额,她真不想出风头。 “世子哥哥,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想让你助我青云的,我只是一介女子,要那么多名头也没用。”倒不是说女人就该如何如何,她只是怕麻烦,她也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 清世子诧异,指着自己问,“你是想让我揽下这个名头?” 江荨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若不然,她也不会找清世子了,把这事告诉岐王义父就行了,再不济告诉江二爷进谏,只是可能没那么顺利而已。 但是效果都是一样的。 她也不是想借机还他的人情,只是觉得这事该由他来做。 他能耀眼的站在高处,她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清世子神色复杂,默默无言。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个名头我不能揽,比起我自己,我更想让你受万人敬仰,你值得。” 所有的骂名他来承担,她只需要发光发亮就是了。 因为她值得,所以他愿意。 江荨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还想说什么,可清世子明显不想听她说。 让小二送了好吃的糕点进来,故意扯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事。 江荨很是无奈,这个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两人又说了一些别的,没多久,他就送江荨回府了。 看着她进去后,他的马车才走。 “世子爷,属下倒是觉得郡主所言极是,世子爷虽然赢得了那些老顽固的认可,不过在百姓心中,却还是缺少火候。若是将此事一揽,必然是人人称道!” 他是于洋的主子,于洋当然希望他能被所有人认可,而不是别人迫于权势的假意奉承。 既然江荨有意慷慨,为何不能接下这份好意? 反正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他家世子还得出力,到最后名声全是江荨的,这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是好心,清世子却给了他一记眼刀。 “你家主子是在意名声的人吗?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于洋无奈闭嘴,得,主子有骨气,他这个做下属的,也说不得什么。 他无奈感叹,无非还是一个情字。 像他家世子爷这般深情的男人,昌平郡主竟然不喜欢也是让他惋惜不已了。 命运弄人便是这么一个说法吧。 回了府,江荨还在纠结,她早该知道清世子不会接受的。 这算什么事? 不过想通之后,也就不再纠结了,横竖如今也只是一个想法,能不能成,那还得看圣上点不点头。 “小姐,陆晴姑娘回来了。”陆晴一回来挽玉就进来通报了。 她出去就是好几天,一直没回府。 想来是有什么发现,挽玉不敢怠慢。 江荨停下脚步,吩咐到:“让她进来。” 她让陆晴去帝师墓盯着,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消息,她人也没回来,江荨心里正担心呢。 好在她安全回来了,江荨也就松了一口气。 陆晴的步伐轻快,看来的确是有所发现。 挽玉也是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外。 就她们两人,陆晴也免得行礼。 “小姐,我足足守了三天,果不其然那贼人还是寻来了。他们确有很多人,我与他们交手,他们的身手尚可,又胜在人多,我没能讨到便宜。” 这是她的一个遗憾,也难怪她师父总是催促她勤练武功了,她的功夫比之师兄陆远差得远。 “至少他们露头了,无需太过在意。”来人竟然有胆子在四方书院猖獗,必然不是普通人。 虽然还是不知道他们的来头,不过总归有了一点的眉目。 尚且不会太过被动了。 陆晴可不满意“至少”二字,她狡黠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来。 “老头临走给我的毒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他们中有个人中了我的毒,如果我不出手医治的话,活不过三天。” “而且,中了此毒的人有很明显的特征,身体冷若冰霜,面色呈菜色,只要他敢现身,我们便能顺藤摸瓜寻到蛛丝马迹。” 江荨的眼中闪过赞赏,陆晴的能力果然强悍。 也难怪她如此高兴了。 “既如此,便让人盯着城中药铺和医馆,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江荨捏了捏腰间的玉佩,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秘密,她一定会知道的! 陆晴领命退下,江荨又陷入了沉思。 她回想起前世的种种,今生重来她只不过是想报得大仇,便和谢宁安稳的在一起。 可现在看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最大的威胁从来都不是什么容王,江姒之流的。 更大的危险还潜伏着,未知的才可怕,她扪心自问,她其实也没多大的勇气。 只是她正好手里握着这些东西,就不得不站出来,面对那暗中的不堪。 战火已然停歇,边关的将士们都在盼望着能够早日回家和家人团聚,谢宁自然也不例外。 可他们肩上的使命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卸下的,战后的残局,往往要更加残酷。 “主子,京中来信了,说是二小姐被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盯上了。”陆远得了消息就赶紧来禀报谢宁。 谢宁本望着易京的方向,听到陆远的话后,清醒了过来。 他此刻只想自己回去,回到她身边去护着她。 可是他还不能,他肩上的责任不允许他这么做。 稍作思考后,他做下了决定。 看着陆远吩咐到:“你马上回京,隐秘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了行踪。” 陆远回去,他才能放心。 再有一些时日,他便能回京复命了,到时候就能亲自保护她了。 陆远有些迟疑,“可是主子,我的使命是保护你!” 倒不是他不愿意保护江荨,他对江荨的偏见早就消失殆尽了。 可是,战场危险,他放心不下谢宁。 他从下山那一刻起,他肩负的职责就是护谢宁周全。 这是刻在陆远骨子里的使命。 谢宁冷脸呵斥了他,陆远虽然捏着拳头,却也坚持。 “她若出了什么事,我便去陪她,我们的命是绑在一起的,我命令你现在回去,你且回答是听还是不听?” 若是没有了她,他拿什么信念来保家卫国? 他上一世不愧对任何人,可唯独没有遵守和她的承诺。 这一世,他想为了他而活。 他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安定的家,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北周没了他,还会有别人出来守候,可若是没有了她,他拿什么活? 第三六八章 二爷护短 尽管陆远仍旧不甘,可是他也明白,这一趟他是非去不可。 “主子的吩咐,属下不敢不从!”陆远拱手答复,随后不再回头。 谢宁看着易京的方向,眼神晦暗莫测。 …… 没出两日,便有消息传出,说是城东破庙里发现了一具生人尸体。 看其长相不似北周人氏,死状甚是可怕,浑身冰凉,脸色发青。 江荨当即便让陆晴去查探了一番。 “小姐,那人的确是中了我的毒,不过他却并不是死于我的毒。” 那人内伤明显,很显然是被武功深厚之人给一掌打死了。 她和他们交过手,杀死他的,就是他们自己人。 陆晴皱眉,她本以为能顺着这条线找出幕后捣鬼之人,可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江荨点头,这倒也不难预料。 “他们不是等闲之辈,又怎会被我们钻了空子?”所以宁愿舍弃一个人,也不愿露出马脚。 若真如此简单就让他们顺藤摸瓜找到线索,未免也太过反常。 陆晴又请示,“他们没找到东西,定然还会去探老帝师的墓,要不我再去守着?” 江荨摇头,“无需再去,他们再去想必也会做好万全的应对之策,随他们去吧。” 只是会惊扰了老帝师的亡魂。 她是目标也是饵,找不到卷轴,她的玉佩就至关重要。 不用去找,他们也会现身的,无需着急。 —— 时年八月初,圣上下诏作废了与徐家小姐徐墨涵的婚约,为做补偿,封其徐家墨涵为玉涵郡主,赐府邸一座。 这算殊荣,徐家不论如何,都必须笑着接受。 又中旬,封其妍贵妃为昭仁皇后,封后大典于一月后如期举行。 “小姐,陛下对大小姐还真是一往情深!”桃叶面露羡慕之色。 心想若是这世间能有一个对她用情至深的男人多好? 挽玉敲了敲她的头,“你这丫头还真是不懂规矩,什么大小姐,以后称呼皇后娘娘!” 桃叶捂着头呲牙咧嘴的卖乖,江荨轻轻笑了笑,继续临摹着手中的字帖。 最后一个字收尾,她才拍了拍手,让两个丫头把桌台收拾干净了。 “陆晴呢?把她找来。” 挽玉停下手中的动作,赶忙出去寻人了。 这次她运气不错,陆晴没出去,还在屋顶上练功。 一听江荨找,她赶紧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大步走了进去。 她正欲行礼,江荨抬手阻止了。 “我让你来是有事交待,你过来。” 陆晴靠近后,江荨便把之前画的画从桌下的筒子里拿了出来。 “大姐姐脸上的伤还得麻烦你了,不管最后能恢复成什么模样,我都要你去试一试。” 江妍赌对了,可是她失去的也太多了。 虽说聪明的女人不靠容貌,可美貌却又是一层保障,江妍不在意,她却不能视而不见。 陆晴眼睛转了一圈,最终是答应了。 “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尽力为皇后娘娘医治的!”只是,就像江荨所说,最后恢复得怎么样,那还得看造化。 毕竟没有及时进行医治,她确实没有多少把握。 江荨点头,又将画轴递给了她。 “将此画亲手交给她,再告诉她,我若闲下来便去看她。” 皇宫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她也的确没有心思进宫去走一遭。 陆晴将画轴收进袖中,拱手退去了。 太过柔弱的东西终归活不长久,往往贪恋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清世子也将书院整改制度一事进谏了。 圣上被他说动,对他赞叹有加,还说要当着满朝文武褒奖他。 不过清世子却没揽下名头,但他也没有说那人是谁,只说以后再揭晓。 圣上只当他是故意卖关子,也没细追。 毕竟是改书院制度这等大事,圣上也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召集了大臣一起商讨。 清世子是起头之人,还因此而遭受了不少骂名。 有人赞成自然就有人反对,本是商讨,慢慢却犹如骂街一般。 “陛下,四方书院的制度乃是北周先祖定下的,历朝历代皆没有过改动之心,依老臣之见,不能轻易改动!若是触怒先祖,那后果该由谁来担?” 说话的是田阁老,他在这一群大臣中,年纪最大,资历也是最老的。 他刚说完,便有人附和,“陛下,臣以为阁老所言极是。先前昌平郡主提议改动藏书阁规矩倒也无伤大雅,可要放宽书院入院限制却要慎重考虑才是。” “臣附议!四方书院乃是圣贤之地,现任院长却是一介女流,恐怕是难以服众。更何况,近来盗贼猖獗,也是因为徐弈书管理不当,陛下,臣以为兹事体大,书院院长应择另有能力者担之!” 说着说着,他们又把问题归结到了女子不能担当大任之事上。 从江荨到徐夫子,再到江妍,无一不是他们抨击的对象。 “可笑!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昌平郡主的行径有失女子德行,那敢问诸位大人,昌平郡主可有做出伤风败俗,有违纲常伦理之事?”江二爷听不下去,也加入了其中。 江二爷憋红了脸,若不是圣上还在,他定要不顾身份,与他们分个高下。 众人面面相觑,若真有此事,那江荨的声望也不会如此高了。 让他们说,说不出所以然,但嘴上却仍旧是不饶人。 “江大人此言差矣!昌平郡主身为女子,就该恪守女子的本分,昌平郡主虽然才华横溢,可终究是一介女流,难登大雅之堂!”田阁老冷着脸反驳,在他嘴里,江荨便是女子之耻,一无是处。 江二爷气笑了,他挽起袖子,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 上前与田阁老面对面,眼神很是凌厉,在气势上互不相让。 这其中虽然有像田阁老一般老派的官员,不过后来居上的也不少。 江二爷站队,他们当然也得出来表态。 双方各持己见,大殿中江二爷和田阁老的声音尤为出众。 圣上本意是与他们商讨,却不料越扯越远,大有拉不回来的意思。 他心中又的确同意清世子的建议,可眼下的情况还真是不好办。 思虑再三,他同曹公公招了招手。 曹公公也是被他们吵到耳朵疼,可偏偏圣上没有发话,他一个奴才也不敢对这群人颇指气使。 圣上让曹公公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曹公公面色终于缓和,行礼之后退出了大殿之中。 第三六九章 好你个老匹夫 “好你个江鸿文,你老子在老夫面前都没你这般气焰,你的胆量还真是不小啊!”田阁老被江二爷气得不轻。 他在朝中的威望甚高,谁见了不得恭敬的唤一声阁老?今日江鸿文却不给他面子,一口一个老匹夫的,叫得他头晕目眩。 江二爷呸了一声,接着怼到:“我父亲可不像你个老匹夫如此脸皮厚,他是功成身退,虽然不在朝堂之上,可他的威望犹在。尽会占嘴上便宜了,为老不尊!”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平时江二爷可没这么勇猛,见了谁不是一脸谦卑,在田阁老跟前更是毕恭毕敬,今日但是胆子不小。 看来真是在气头上,什么话都敢说。 田阁老大喘着粗气,还倒退了两步。 幸好他身后有人接着,不至于摔了。 江二爷不以为意,他早就想痛骂一场了,后果不后果的他暂且不想去想,且让他嘴上先过瘾了再说。 本以为田阁老会反击回去,谁知,他老人家大腿一拍,竟然抹起了眼泪。 这可让众人好一阵傻眼,咋还哭上了? 江二爷嘴角抽搐,心想自己战斗力这么强的吗?这老匹夫竟然还学女儿家掉猫尿。 圣上把这场闹剧看在眼里,曾几何时,那气势汹汹的田阁老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他忍着没敢笑出声,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众人纷纷闭嘴。 这才意识到他们刚才做了些什么,面面相觑,皆是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人家田阁老还搁哪儿哭呢,好不凄惨,众人回味过来,也憋着笑。 田阁老一党觉得丢人,扶额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陛下,你可要为老臣做主啊!江大人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侮辱老臣,老臣半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倒不如……倒不如死了算了!” 田阁老斗嘴斗不过江二爷,不过他会告状啊。 当着圣上的面老泪纵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圣上也头疼,田阁老再如何说,他也是老人了,江鸿文的确过了。 他还没说出安抚的话,江二爷倒先不满了。 “田阁老遇事便这般哭哭啼啼跟女子又有何异?阁老口口声声说我那小女没有女子之风,阁老如此这般倒也枉为男儿!” 身后的众人又是一阵忍笑,可不是嘛,田阁老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众人对江二爷又多了一个认知,谁说江二爷懦弱怕事的?他毒舌起来,没几个能斗得过他的。 圣上拍了拍龙案,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江二爷想继续怼田阁老的心思。 “行了行了,田阁老毕竟是长辈,江爱卿便少说两句。若是再多嘴,朕便治你的罪。”适可而止,不然还真不好办。 江二爷瘪嘴,虽然还是不甘心,不过终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田阁老一口浊气下不去,哭嚎了两声,就倒地不起了。 场面一度混乱,圣上赶紧叫了太医把他抬下去诊治了。 田阁老倒下,江二爷才意识到好像事情严重了,他也不敢大声喘气了。 而这时,曹公公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岐王。 众臣纷纷行礼,生怕慢了一步。 岐王一来,这场闹剧便有了结果。 听过建议后,岐王也表示认同。 虽然是自己儿子的提议,不过一码归一码,此事确实可行,他自然不会反驳。 有了岐王坐镇,谁敢不同意? 最大的反对者都倒下了,下一个不知趣的还不一定能活着出宫呢! 圣上随后便下了圣旨,昭告天下。 消息传到江荨耳边的时候,她正在教几个小鬼头写字。 长瑞自不必她多说,他的字尚可,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有所成就。 就是江绍和小芷儿,这俩人从拿到宣纸后就不认真,长瑞在认真临摹大家字迹,这俩人还在涂涂画画。 “姐姐你看看我画的画,怎么样?像不像?”江绍把自己的鬼画符献宝似的凑到江荨面前,想要她点评。 江荨嫌弃的拿起来看了一眼,恕她眼拙,还真是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东西。 只是依稀能看出有眼睛和鼻子,不过长相也过于蹊跷,倒像是四不像。 “你画的是什么?” 小芷儿举起小手,一脸兴奋的回答到:“姑姑!画姑姑!” 江荨狐疑的看了一眼江绍,只见他缓缓点了点头。 顿时,江荨的脸都气绿了。 她一把捏住了江绍的耳朵,开始修理他。 不好好写字也就算了,画画也是兴趣,可以培养。 不过他画还画得这么丑就不能忍了! 江绍眼泪汪汪,小芷儿拍着手笑得很是欢快。 长瑞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又低头认真写字了。 解救江绍的是挽玉,挽玉一听到消息就赶快跑过来禀报了。 张贴在城门处的告示可不会骗人,人人可都在讨论这件事呢! 江荨看了江绍一眼,今日算他小子运气好。 逃脱了自家姐姐的魔爪,江绍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和小芷儿打闹追逐了起来。 “好你个小芷儿,你也不知道帮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芷儿只知道跑,一边跑还一边笑,院子里都是他俩的笑声。 他们玩闹,可是苦了跟在身后的丫鬟和小厮。 生怕他们磕绊到了。 小少爷倒无所谓,要是小小姐伤了,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 “小姐,现如今都满城风雨了!”挽玉说得夸张,她方才听着府中的丫鬟议论,说得比她转述的还要夸张。 不过这事是真的就对了,至于闹多大倒是不重要。 “百姓们对世子爷的评价倒是褒贬不一,不过夸赞他的只占少数,多是变着法儿骂他的,奴婢听了都同情世子爷了。” 挽玉叹气,她可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是她家小姐起的头,还在同情清世子。 江荨微愣,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这是要把骂名自己扛。 她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虽然后面会反转,可以他的作风,美誉定会推给她。 她看了挽玉一眼,让挽玉附耳,她小声在挽玉耳边说了几句话。 挽玉面色严肃,连连称是,随后就退了下去。 她又回去,江绍和小芷儿瞬间化做乖宝宝,停止打闹了。 又端坐回了长瑞身边写字,认不认真倒不一定,不过模样倒是挺端正的。 江荨也没工夫管他们了,坐在一旁想别的事。 —— 据说江二爷回府的时候,都下不了马车,只因腿是软的。 问其原因,答:被吓的。 第三七零章 表姐作妖 田阁老也是年纪大了,被刺激得差点中风,好在王太医的医术高明。 过后江二爷就怂了,生怕那老顽固挺不过去,到时候还不知如何收场。 圣上也的确罚了他,罚了他半年的俸禄交与田阁老赔罪。 有圣上撑腰,田家即便是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老老实实的将田阁老请了回去。 待田阁老好些了,他便亲自抵了折子请求告老回乡。 圣上默许了此事,还赏赐了田阁老许多金银财宝。 这一仗,江二爷的名声是传出去了。 不仅毒舌,身后还有皇家做靠山,此后朝中便没人与他唱反调了。 江荨听完后,也着实没想到,江二爷竟有这一面,不过她还是挺感动的,毕竟江二爷是为了她才和田阁老正面刚的。 徐墨涵被退婚后,日子还算惬意。 也没人敢上门提亲,即便徐家着急,也只能等了。 为此,徐家夫人都愁白了头。 不过徐墨涵倒是一点不在意,还有心思设宴邀江荨喝酒。 “这一杯酒你一定得喝,我徐墨涵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与你做了朋友。谢谢你,江荨。” 徐墨涵先干为敬,十分豪爽的把杯中清酒吞下了肚。 江荨轻笑,不想扫了她的兴,也将酒喝了个精光。 “你说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妙人呢?我以前看话本时,就觉得话本里的那些个上天入地,神通广大的女妖很厉害,可自从认识了你,我却觉得谁也比不上你本事大。”徐墨涵喝得的小脸通红,却还是自顾自又喝了一杯。 “我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俗人一个。说好听点叫胆量过人,再难听点就是不怕死了。” 江荨又何尝不想过宁静的生活?可是往往都是事与愿违,她若随遇而安,或许下场比上一世还要惨。 既然生不逢时,那便要将机会都牢牢的握在自己手中,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墨涵似懂非懂,她就是觉得江荨很神秘,小小的身躯里却隐藏了很多秘密,却又不显得突兀。 就好像,她本该就是如此。 “江荨,你有喜欢的人吗?我一直都很好奇,这世间究竟谁才能配得上你?”徐墨涵就不懂,她不懂为何女子非要嫁人。她也不懂,何为喜欢,何为爱。 江荨脑海中浮现了谢宁的正经脸,她却笑而不语,并未回答徐墨涵的问题。 说什么配不配得上,她只有努力向前,才能与他并肩。 他是朗月星辰,是她生命中的光,是她融于骨血的一部分。 徐墨涵见她默不作答,便没有再问下去了。 又喝了一杯酒,喝完,徐墨涵就应声倒下了。 “照顾好你们家小姐。”吩咐完,江荨也随之离开了徐墨涵的闺苑。 只是,还未出徐家的门,又被徐墨白拦下了。 江荨对徐墨白的好感早已消磨得差不多了,不过是看在徐墨涵的面子上才以笑脸相迎。 “我只是想同你说一声谢谢,你不用如此警惕。”见江荨的态度疏离,徐墨白有些失落。 他对江荨的崇敬之情,不比别人少。 江荨后退半步,不露声色的笑了笑,“墨涵已经道过谢了,徐大人客气了。” 她客气疏离,徐墨白想问的也不是这件事。 “书院改制一事其实是你的主意吧?”徐墨白一语参透,他很了解江荨,况且这个想法不像是清世子的作风。 江荨多看了他一眼,这个徐墨白还挺聪明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默认了。 “徐大人莫非是在说笑不成?本郡主可没有如此大的本事,若是无事,本郡主便先告辞了。” “我送你吧。” “大人留步,本郡主识得路。” 不管是不是她的主意,都与徐墨白无关。 他打的什么主意,她也不在乎。 徐墨白语塞,不好多留,便目送着她离开了。 安康侯府—— “父亲,我不嫁!我堂堂安康侯嫡女,又怎能嫁给区区一介庶子?姐姐都能嫁进王府做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我为什么只能落得个嫁给庶子的下场?父亲,女儿不甘心!” 安如沁大声嘶吼着,一听到要将她许人后,他便坐不住了。 本以为是一桩好亲事,她素来骄傲,能愿意才怪。 “啪——” 一巴掌,安康侯把她打得头晕目眩。 安如沁也十分不可置信的捂着脸。 “父亲,您打我?” 安康侯怒气中烧,又怎会在意她的小心思。 “真是半点都不如你姐姐,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你对这门亲事百般嫌弃,可你却不知,为了替你谋来这桩亲事,我花了多少心思!你若不想嫁,那便送你去庵里做了姑子,嫁还是不嫁,随你便。” 安康侯是真动怒了,也不看看安如沁她自己,又疯病的前身,又是秀女落选,放眼京中世家,谁愿意娶她? 别家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可到了他安康侯这里,却久久无人问津。 好不容易找到一桩好亲事,那逆女却百般嫌弃。 安如沁不愿,却无处可哭诉了。 她更不敢去求自己母亲,侯夫人若是知道她不想嫁,定会将她关个三五天。 毕竟她的好母亲,眼里只有她的小儿子。 唯一对她好的祖母,也已经不在了,她一无所有。 地上凉,丫鬟将她扶了起来。 叹气过后,也在规劝她,“小姐,奴婢听说那李公子是京中闻名的才子,虽是庶出,通身气度却不比嫡少爷差。” “小姐是尊贵的嫡女,嫁过去后,也不敢有人欺负小姐,依奴婢看,这门亲事未尝不可。” 丫鬟看得通透,可安如沁却不这样认为。 给了贴身丫鬟一记眼刀,“我看是你倾慕那李常青吧!” 丫鬟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尽管再三否认,却还是被安如沁掌了嘴。 “庶子终究只是庶子,才华再高又有何用?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便撕了你的嘴!” 安如沁心高气傲,即便李常青再优秀,她也是看不上的。 不过她倒是有了另外的目标。 最近炙手可热的清世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有了主意后,也没闲着,收起眼泪就风风火火的带人回去了。 安康侯收到消息后,还当她是想通了,便差人给李家送了信物,这桩婚事就暂且定下了。 至于安如沁什么时候嫁过去,那便是李家做决定,姑娘再愁嫁,也得等候李家点头。 不止是安如沁,对清世子动了心思的女子比比皆是。 清世子不仅长得好,而且也不是传闻中的纨绔,相反,他很有抱负和才华,经过这次,倾慕他的女子,得排到城门外去。 第三七一章 陆远回京 清世子近日可不太平,走到哪里都有迷妹追着跑,一个个都想碰瓷他。 吓得他连天香楼喝酒都不敢去了。 听到他诉说自己的凄惨经历,江荨笑到合不拢嘴。 “你还好意思笑,要不你将改制之事推到我头上,我也不至于这么惨了。”清世子无奈,他本想等舆论回转,便将她的名头抖出来。 可她却暗中做了一些事,叫他没办法开口。 江荨捂嘴偷笑,“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王却招架不住姑娘们的热情,倒也是有趣。” 江荨才不想同他推诿改制之事,又说着别的事。 清世子顿时黑了脸,在她头上敲了一顿爆栗。 江荨吃痛,撅着嘴以示愤愤不平,“世子哥哥惯会敲我的头,再敲便傻了。” 她笑颜如花,清世子也乐得同她逗趣。 不正经之事说完了,便说到了正经事。 “我虽不知他们盯上你所求为何,但你放心,我既然回了这易京,便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你半分。”他信誓旦旦,只差对天起誓了。 江荨自然是感动,不过她也没将卷轴的秘密说出去。 “我若不给他们机会,他们便会一直潜伏在暗中。不过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她也不是好惹的,前世她跟在谢宁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她身后有资本,可以供她步步为营,就算是不如人愿也有后退之路。 她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清世子皱眉,恨不得再给她一顿敲。 敌暗我明,只怕到时候防不胜防。 “你不在乎你的小命,不代表别人不在乎,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谢宁又当如何?” 他的责任现如今就是保护她,不顾一切的为她排除身边的危险。 江荨吐了吐舌,假装没听见。 正想辩驳,那边江绍迈着小短腿跑来了。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 还未走进,就听到江绍扯着大嗓门呼喊了。 江荨扶额,她不认识这破孩子。 江绍过来了,对着江荨就是一顿埋怨,“姐姐你真不够义气!你竟然想独占世子哥哥!世子哥哥来了,你都不知道让人通知我,我要和你绝交一个时辰!” 江荨翻了个白眼,没打算理这个臭小子,绝交正好,她正想和这臭小子撇清关系呢。 “世子哥哥,你教给我的功夫我都学会了,有没有武功秘籍啊?我听旺财说高人都有一本绝世神功修炼,你这么厉害,一定也修炼了武功秘籍吧,能不能给我看一眼啊?就一眼!” 江绍扯着清世子的衣袖眨巴着眼睛撒娇。 “旺财是谁?”江荨没听过府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跟着江绍过来的随从出了声,“回二小姐的话,旺财正是奴才。” “你不是叫平安吗?”平安是江绍三岁时郡主娘给他挑的随从。 平时江绍闯了祸都是平安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的,所以江荨对他很熟悉。 他没来得及回答,便让江绍先抢着回答了,“因为他的梦想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将来好娶一个漂亮的娘子!” 所以,江绍就叫他旺财了。 不止是平安,他身边很多人都被迫改了名字。 江绍这孩子最喜欢听故事,他院子里下人的老底都被他给问了出来。 所以,下人们对他都特别忠心,生怕有一天惹这小祖宗不高兴了,逢人就揭自己的老底。 平安面露尴尬,心里欲哭无泪,他果然还是太相信自家主子了。 “你这理想还挺实际。”江荨嘴角抽搐。 江绍缠着清世子,江荨就在一旁看他们玩闹,一大一小看着倒也有趣。 清世子对江绍很宠溺,纯粹就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疼了,江绍说什么,他都答应。 最后武功秘籍自然是没有,不过清世子让于洋出来与江绍过了两招。 江绍一下子就化作了于洋的小迷弟,抱着于洋的大腿就死活不撒手了。 说什么都要拜他为师,让于洋教他学武功。 要不是江荨让人扯着江绍,清世子还真走不了了。 …… “娘娘,你脸上的疤已经祛了一大半,证明我的药确实起了作用。这便是特制药,只需每日睡前涂抹在疤痕上即可。” 陆晴将自己的行囊收拾好,便想着离宫了。 她不宜在宫中待太久,江荨身边无人保护,她不放心。 江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阵恍惚。 她还以为真就要顶着这张脸一辈子了,是江荨重新给了她新生, 又有谁会嫌弃自己的相貌呢? “陆晴姑娘,替我将这些东西带给荨妹吧。” 巧玉把江妍绣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有香包,有荷包,也有手帕。 她每次做的时候,都会想到给江荨一份。 上面还有江荨喜欢的桃花和狻猊。 猛兽和繁花,倒是特殊的景致,不过却也正是江荨喜欢的风格。 陆晴将东西收好,便颔首离去了。 临走之时,陆晴还从怀里将另外一包药给了江妍。 自然不是治脸的药,用处大着呢。 出了宫,陆晴没有立刻回江荨身边,而是去了半日闲。 想着打听打听自家师父的行迹,他当初带着谢安离开易京,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对陆晴而言,邱神医不止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父亲。 这么久没有消息,她也怪担心的。 可是贺先生却不在,听半日闲的人说,贺先生一早就出城了,说是要亲自接什么友人。 贺先生向来神秘,陆晴也没仔细追问,便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贺先生就和一个神秘人男人回来了。 手下将陆晴来过之事告诉了贺先生,贺先生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询问到:“要不要我让人将她喊回来,她若是知道你回来了,定会十分高兴。” 他摇了摇头,“主子是命我暗中保护二小姐,我若露面多有不便。那丫头想来是想问邱神医之事,你便向她透露一点消息即可,也好让她放心。” 是了,此人便是陆远。 若不是路上碰到不自量力的贼人拦路,他早两日或许就到了。 贺先生点头,此事他记下了。 “陆大人,我让人在天香楼设了宴替你接风洗尘,怎么样,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陆远一回来,贺先生就没个正形,三句话两句都是捉弄他的。 陆远给了他一记眼刀,将晚间的剑拔了一半出来。 “不去就不去,你拔剑作甚?每次邀你去风月之地,你都推拒不去,你该不会是?” 贺先生故意捂住嘴装作十分惊讶的模样,像是识破了陆远的秘密一样。 第三七二章 老夫人去了 于是乎,半日闲的人看到贺先生疯狂逃窜,身后一个黑衣斗篷的高人提着剑追着他跑。 江妍给她的东西,江荨从来都是爱不释手,那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情谊。 “小姐,奴婢按你的吩咐,将药包交予大小姐了。” 陆晴是奉命行事,此事自然是江荨授意。 陆晴给江妍的药包其实是调养身子的。 江妍滑胎后,身子分外虚弱,太医诊断过后说是有孕的可能性不大。 可即便如此,圣上还是坚持立了她为后。 只是想要在宫中安稳的活着,光是圣上的宠爱还不够,她还得有孩子傍身。 太医做不到的事,陆晴可以。 鬼医的徒弟当然不止两把刷子。 因为是偏方,不便让外人知道,所以得极其小心谨慎。 日子一天天过去,谁也没料想到,远在云州养老的老太太竟然不声不响的去了。 江家大伯前来支会的时候,江二爷竟哭得不成样子。 江家的祖上便在云州,也免得逝人奔波。 只是江家的小辈于情于理都得跑一趟。 江二爷自不必说,江凌和江荨兄妹也得回去。 家中除却老爷子,便只有小冯氏和沈芙以及两个较小的孩子留守易京。 天热,发丧必须尽早,他们得快马加鞭。 江荨虽然受不住途中的奔波,可她也推脱不了。 好在长久跟着,不那么颠簸,才要稍微好上一些。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把她折腾得够呛。 陆晴看在眼里,可光心疼也没有法子。 颠簸了两天,终于到了前往云州的码头。 相比她的狼狈,江绍那臭小子就显得格外的生龙活虎了。 跟着江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知道的他是来奔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游玩的。 “荨妹,你好些了吗?”江凌关心她,下了马车,便凑过来扶着她了。 江荨脑子虽然还晕乎乎的,不过比在车上要好多了。 “好多了。父亲怎么样了?” 江二爷一双眼睛都哭红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娘,他再怎么样,也是念及情分的。 郡主娘心疼他,所以在他身边照看着,没工夫管江荨这边。 江凌叹了叹气,“母亲正劝着呢,稍作休整我们便要上船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再去看看。” 江荨点头,让他赶紧过去了。 事发突然,她也难免恍惚。 老夫人在她脑海里的记忆都快消磨得差不多了,什么好或不好,早就记不清了。 她只叹世事无常。 她也明白,为何江二爷会如此伤心。 除了伤心外,还有浓浓的自责。 当初,送老夫人去云州时,他便无力阻止,而后的几年里,也未曾将她接回身边好好侍奉。 对于江二爷而言,是莫大的遗憾。 “小姐,喝点水吧。”挽玉给她倒了茶水,也好缓解她的疲乏。 江荨接过,一饮而尽。 此番出行,她只带了挽玉和陆晴两人,桃叶那丫头留在京中打探消息了。 “小少爷呢?将他叫过来,我同他说几句话。”她缓和过来了,想起江绍那股子混劲,就忍不住头疼。 很快,江柔和江绍都过来了。 江绍一过来,就黏着她对她讲那河有多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河,易京的河和这里一比,简直没法比!” 他很兴奋,还想要拉江荨去看。 江荨拍掉他的手,作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 “你且仔细听好,此去云州不是供你游玩取乐的,你从现在开始,便得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到了云州,我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你便有样学样照着做,记住了吗?” 江绍被她给吓住了,愣了愣的点了点头,不敢再调皮了。 只是,他显然不懂太多。 江荨见状,又有些无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轻声说到:“到了云州,懂事一些,若不然待我们回京,你便得一个人留在云州,以后都回不来了。” 江绍这孩子不禁吓,不吓吓他,他便不知收敛。 他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不过一旁的江柔吓得脸都白了。 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俩倒是消停了不少。 没在码头停驻多久,江二爷那边出示文书后,就直接放了一艘大船,一行人上船前往了云州。 在他们走后不久,码头就被一群贼人血洗了,一连出了许多船。 等江家二叔携家眷赶到码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惨状。 京中听闻此事后,最着急的莫过于清世子。 看来,这或许不是一场意外。 他想前去云州保护江荨,奈何他也被人缠住了,只能让岐王派了暗卫跟过去,希望能有所帮助。 江荨不晕船,先前生龙活虎的江绍反而哇哇吐了起来。 江荨也心疼他,便把他抱在怀里,将他给哄睡着了。 到云州码头后,已然是第二天了。 云州雾大,来时的路已然看不见,下了船便是热情的商贩叫卖的声音。 江绍醒来后,看到和易京不一样的景,又恢复了活力。 只是想到江荨同他说过的话,他便不敢放肆了。 乖乖让江荨牵着他的小手,只是那双眼睛却仍旧是四处看个不停。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说的话也与易京多有偏差,江绍听不懂,便扯了扯她的衣袖,询问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们在说,山上有怪物,专门抓好奇心重的孩子上山,几天不给饭吃。” 她故意吓唬他,江绍果然消停了,还躲到了她身后。 生怕两边的商贩会将他抓了去。 这次江柔倒是知道她是在吓唬江绍了,不过她没多嘴,跟在江荨身后很谨慎。 到江家祖宅后,是江家大伯接待的。 他身旁多了个女人,看着挺年轻的,大约和小冯氏一般打。 若不是梳了妇人头,和江家大伯站在一起,活像父女。 江荨听江二爷说起过,想来这位便是江鸿良的新夫人了。 他们虽是回祖宅,可对于江鸿良而言,是贵客,所以他很懂事的先同江二爷见了礼。 那新夫人瞧着郡主娘通身富贵,想要巴结,却是话不投机,郡主娘没怎么搭理她,她也不泄气,转头便来同江荨几个小辈搭话。 “伯娘好。”郡主娘都瞧不上她,江荨自然也懒得和她拉扯。 只是礼貌的唤了一声而已。 江柔和江绍也学着她同这新夫人见了礼。 便跟在江荨身后,哪里也不看,新夫人面露尴尬,却不敢有什么微词。 第三七三章 引蛇 此番又不是来叙旧的,简单说了几句话,江二爷便带着他们进去了。 江绍这才明白,为何江荨不允许他嬉笑调皮。 老夫人的棺椁就停在大厅中,四下的白绫挂满了房梁。 浓浓的香灰味在鼻尖回荡,让人很不舒服。 看着这幅场景,江绍还有些怕,捏着江荨的手不肯撒手。 江荨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 江二爷最是伤心,还抱着老夫人的棺椁哭。 永安郡主即便是哭不出来,也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 江凌带着弟弟妹妹跪在堂前的蒲团上行了跪拜礼。 江凌兴许是想到以前老夫人对他的好,眼睛也红了。 江荨就没那么多愁善感了,不过她也低着头,当是默哀了。 也怨不得她,仇倒是消散了,可老夫人对她的确不好,她也不愿为了老夫人掉泪。 跪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便起身了。 江凌坚持不起,江荨也没劝他,带着江柔和江绍去了侧厅休息。 江绍是小孩子,虽然有蒲团,可跪了这么久,也不太好。 她和江柔倒还好,幸亏是郡主娘疼惜他们,没让他们久跪。 “姐姐,我害怕!”江绍都不敢往那边看,堂前立了两个纸人,风一吹,他仿佛都能听见有人在在对他笑一样。 江荨也只好安抚他了,“绍哥儿乖,姐姐在。姐姐会保护你的,不怕啊。” 到了晚上,守灵便不用他们小孩子了。 郡主娘也是怕江绍会害怕,所以让江荨带着江柔和江妍前去江鸿良的府宅暂住了。 新夫人姓罗,罗氏进门也有好几年了,过门后还给江鸿良又添了一个儿子。 如今约莫和江绍一般大。 江荨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又和以前大不相同。 有好些地方都做了改动,如此以前大夫人和江柔的院子就改了,乍一看,江荨还以为他们搬了新家。 前大夫人所生的儿子也在,他和江鸿良不同,甚至有些木纳。 也难怪江鸿良不喜欢他了。 本就是借住,江荨也没打算和他们关系有多好。 倒是罗氏的儿子,一直盯着江绍身上的配饰瞧个不停。 倒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江绍是个脾气大的,在祖宅乖巧,在这里他就不客气了,瞪了那孩子几眼,那孩子就哭了起来。 罗氏指桑骂槐埋怨有人欺负她儿子,江荨自当是没听见,带着他们二人去了各自的院子里安置。 江柔懂事,不用她细说。 就是江绍,吵着说自己害怕,要和她一起。 江荨拗不过他,便随他了。 毕竟是小孩子,白天折腾了那么久,很快就睡着了。 江荨倒也省得再哄他了。 陆晴一早就出去了,此番前来云州,就当是引蛇出洞了。 江荨自然有所察觉,一到云州便让陆晴去查探情况了。 好些时候,陆晴才踏着月色赶了回来。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他们追来了。而且,人数似乎还不少,看来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陆晴一脸严肃,对付起这些人来,她一定能自保,但是保护不了江荨。 她虽然从贺先生那儿借了几个人,可和这么多人比起来,显然是没有胜算的。 江荨看她脸色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已至此,担心也没用,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摆平此事。” “你马上给贺先生传消息,一时半会儿的,他们想来还不敢动手。” 既然硬来不行,那就拖,拖到易京的救兵赶到。 陆晴点头,领了命就让人去传消息了。 贺先生的人有特殊的消息传递方式,不用她们操心。 灯火熄灭,夜半寂静。 只是,在府宅之外,却有人不寐。 陆远和身旁的黑衣人们手起刀落,来犯的刺客纷纷倒地。 只剩下一个活口,他提着刀,缓缓走到了他身边。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刺杀落败,唯有死路一条。 陆远动了动,身旁的人便会意,将那刺客抬了回去。 等陆晴听到动静后,出来一看,却只发现了一地的尸体。 她查探了一番尸体上的刀口,竟然觉得有些熟悉。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她想也没想就顺着血腥味寻了过去。 跟着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陆晴还是被发现了。 她虽然不算三脚猫的功夫,可是与黑衣人比起来,当然不敌。 对付一个都够呛,更何况是好几个。 正当她剑悬到她头顶时,从屋里弹出一个茶杯,打在了那人握剑的手上。 陆晴被带进去后,看清里面的人是谁后,她真是一脸的震惊。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那江府外的尸体也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一旁绑着手脚的刺客,和死的那一群人一模一样的打扮。 她全明白了。 陆远把她带了出去,两人在外院说话。 黑衣人随后进去对那刺客进行审讯,时不时的还会传出闷哼声,听声音都知道极为痛苦。 “我是奉主子之命回京保护二小姐,敌暗我明,我不能露面,所以在只在暗中行事。” 若非是他早早的预料到会有一批人先来探风声,提前做好了安排,也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就占了先机。 如果是陆晴之前还在担心,现在她就完全放松了。 有陆远在,她心里就有底了。 “我给贺先生传了信,过两天救兵应该就能到了。”既然他来了,陆晴便把安排简单的和他说了一遍。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稳妥一些还是好的。 陆远点头,对于这个安排,他没意见。 “二小姐那边,你得再尽心一些,主子再三叮嘱,若是二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 陆远是害怕谢宁的那句她若出事,他也活不下去。 “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若有什么情况,你便让人通知我,我就先回去了。” 来不及叙旧,她得赶快回去了。 她走后,陆远也回了屋子。 “大人,此人毅力非凡,属下什么方法都用了,就是撬不开他的嘴。” 遇到这种是问不出什么的,陆远也明白。 “杀了吧。”再留着也是无用,陆远一声令下,屋内便溅了血。 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却没一点消息。 领头的人便让人去查探了一番。 “砰——” 茶杯应声而碎,可见主位之人的怒火。 “一群蠢货!” 第三七四章 守株 他的语气自带一种魅惑,即便是生气,也能让人酥到骨子里。 “宫主,那昌平郡主身边想来是有高人相罩,看来我们不能再贸然行动了。” 堂下之人半跪,对主位之人很是恭敬。 被称为领主的人的怒火稍微平息,让他起来了。 只见那人轻倚在椅子上,透着懒散,却不敢让人将其轻视。 要说最让人一眼难忘的,便是他的那张脸。 不魅不妖,却有一种独有的诱惑。 一双桃花眼更好的点缀了如白玉一般的面庞,卷翘的睫毛一动,便是风华绝代。 “等了这么多天才等到这个机会,既然玲珑佩就在她手里,就绝对不能让那小丫头跑了。此番若是无功而返,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他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说到。 堂下之人没说话,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宫主,现如今也只有玲珑佩的下落,不过只有一件宝物也成不了气候,倒不如从长计议。” “硬强的可能性不大,我们得智取,只是如此的话,我们便要在这北周多待一些时日了。” 若是不能将所有宝物的秘密都破解了,单就玲珑佩而言,也是无用之物。 既然确定江荨手中所持之物便是玲珑佩,那倒是不必这么着急。 人都是好奇动物,她已经知道有人在找玲珑佩,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 要知道,声名在外的昌平郡主可不是平庸之辈。 男人仔细想过后,也笑了起来。 “倒是我小瞧了你。” “属下不敢当!” “你心中既然有数,那便由你来布局。下去吧,我乏了。” “是!” 男人退了出去,当晚便召集了所有人部署。 江荨也是一早醒来,陆晴才告诉她昨晚发生了何事。 只是,没告诉她陆远回来的消息。 既然是暗中保护,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一晚便按耐不住了,倒是沉不住气。” 江荨不甚在意,她想过会有这种事,所以陆晴在院墙周遭都布了毒,也不怕他们沉不住气。 “小姐,容奴婢今日先出去探一探,说不定便会有收获。” 陆晴自然是还想去和陆远一起探的,有他们在,她也放心。 江荨却没让她去,“不必。昨晚之事,便是打草惊蛇了,想来他们会躲起来,你若能寻到,早在已经便有线索了。” 背后之人深不可测,没必要再出去引人注目。 特别是陆晴,她不是一般人,很容易被发现。 到时候卷轴也该藏不住了,倒不如守株待兔。 她不急。 陆晴被她说服,便也不再坚持,出去练功去了。 陆晴出去了,挽玉才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她洗漱。 “绍哥儿可醒了?”江荨伸手,由着她伺候衣物。 “回小姐,少爷他起了。大夫人差人送来了早膳,少爷和三小姐正在前厅用膳呢。” 江荨汗颜,看来她还是起得最晚的那个了。 知道她心中所想,桃叶嘴边挂了笑,动作也稍快了些。 云州雾重,早些时候便入了秋,得多加一件外衫,才扛得住秋风。 她过去时,江绍很懂事的叫人给她上了碗碟,小家伙今日倒是殷勤。 江柔小口喝着粥,一碗白粥,只下去了一层。 桌上别的菜也不敢多吃,唯恐多长了二两肉。 这丫头的心思江荨一目了然。 北周女子以瘦为美,女子都追求体态的美。 偏生江柔又是个极易长胖的体质,一时贪嘴便会不可避免的增重。 所以,她只能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了。 她先前倒是不在意,只是和裴毅川开始有了接触后,便变得处处小心了。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我想小芷儿和闷葫芦长瑞了。” 江绍显然是被吓着了。 “快了。”具体她也说不准,至少也得等老夫人入土为安之后再做打算。 在他们到之前,已经停了几天了,所以明日便是最好的时辰。 江绍扁嘴,他从来就没信过自家姐姐嘴里的“快了”二字。 “绍哥儿莫怕。”江柔自己也害怕,不过她却没有表现出来,还反而安慰江绍。 江绍却不领情,他做了个鬼脸回敬,“我才不怕呢!姐姐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好怕的!” 江柔也没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轻轻一笑,继续埋头喝粥了。 江荨又揪住了他的耳朵,一边教训他,“以后不能对你三姐姐无礼,记住了没有?不听话的话以后都没有糖葫芦吃了。” 江绍就算是为了糖葫芦,也必须得认错啊。 姐弟三人这边其乐融融,老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二爷,你且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母亲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因此事而拖垮了自己的身子。” 永安郡主将吃的送到他面前,江二爷都没有看上一眼。 一双眼睛里血丝密布,胡茬也长了出来,和来时那个江二爷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夫人,你拿走吧,我没有胃口。”他缓慢的摇了摇头。 永安郡主也垂泪,不过她是心疼江二爷。 易京的百姓都说江二爷不孝顺,人人都误解他,只有她这个做妻子的才知道,江二爷对老夫人的关心不少。 她劝说不动江二爷,正好江凌过来了。 江凌便接过她手里的吃食,让永安郡主下去忙活别的了。 “父亲,您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您若是不保重身体,我们该怎么办?” “明日是个好日子,可父亲也得有精力前去送祖母最后一程。” 不是江凌冷血,而是江凌看得比较通透。 斯人已逝,可日子总归还得继续下去。江二爷若是不振作起来,往后还真不好说。 江二爷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凌点头,把吃食交到了他的手里。 江二爷吃到嘴里是咸的,其中还有他的两行清泪。 勉强吃了两口,江二爷就放下了。 不过好歹也算是吃了一些,总比一直空着肚子强。 江荨也带着江柔和江绍过来了,就算不一直待,他们今日也得在灵前跪足时辰再走。 她是没问题,就是江绍的小身子骨需要照顾。 所以,他跪到一半时,郡主娘便遣人将他抱走了。 跪足时辰过后,她们二人便起身了。 江荨刚出去,江凌便追了出来。 “荨妹,我得要顾着祖宅安危,你和三妹妹自己谨慎些,明白了吗?” 他也是听说了一些事,所以才嘱咐的她。 第三七五章 查账 江荨点了点头,“哥哥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她沉得住气,江凌倒是不太担心。 郡主娘随后让人将江绍也送了出来。 正好来了云州,她也不是没事做。 云州的生意一直都是江鸿良在运作,每年云州的账册也会送到易京经由她过目,不过她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迫于老爷子的面子,没有深究此事罢了。 此番来了,她也没打算白跑一趟。 便带着江柔和江绍以逛街为由,去查访了。 江绍只对吃的感兴趣,江荨便让挽玉给他买了解馋。 也好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江柔喜欢首饰,所以他们第一家去的便是江家名下的首饰铺。 她没来过,所以店里的掌柜也不识得她是谁。 见他们通身绫罗绸缎,光是看上一眼,便也知道不是寻常人家。 所以态度倒是极为恭敬的。 “三妹妹看上什么拿走便是,无需拘礼。”在她面前,就不需要装什么乖巧了,倒不如老老实实的诉说自己心中所想。 江柔心喜,当真挑了好些。 “姑娘,一共是五百两。”掌柜的打了两下算盘,便报了价。 听到五百两后,江柔吓得差点手抖。 这些东西当真就值五百两? 江荨轻笑,从托盘里拿出一跟金簪瞧了瞧,随之嗤笑了一声。 “掌柜的,你莫要看我们年纪小便胡乱报账,这里面的东西加到一起恐怕都不值五百两吧?” 她虽然对首饰不是很热爱,可基本的品鉴能力,她还是有的。 就她手里的金簪来说,就只不过是鎏金而已,还真就不值钱。 倒说款式不错,那还可能胜在有新意。 只是很可惜,这些不过是一些过时的东西。 他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 掌柜的脸上不见慌乱,陪着笑,“姑娘说笑了,我们店里的这些个金饰都是从易京的尖货,我看姑娘衣着不凡,想来应也是识货之人,姑娘若真心想要,我便再让姑娘五十两如何?” 江绍舔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芦,慢慢说到:“我姐姐的眼神很好的,你拿这种货色糊弄她,到时候后悔的只会是你们。掌柜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江绍吃着糖葫芦看着戏,他已经能预知到之后的事了。 江荨轻笑,“这样吧,通常货物流转,一般都会记录在册,你将这些首饰的册子拿来我看看,我便知道你有没有撒谎了。” 掌柜的有些迟疑,毕竟册子不是一般物件,哪儿有交给外人看的道理? 可是,她若不依不饶也不是个办法。 掌柜考虑了许久,终于还是同意了。 便将册子取了出来,把托盘里的物件的那几张翻了出来。 江荨接过一看,他确实有夸大的成分,不过也是因为这些东西一开始的定价便是如此之高。 江荨看完,脸色已经变了。 册子在他这里是行得通的,所以只会是有人把账册给他时便做了手脚。 这一本账册是真的,也是假的。 “姑娘,我说的没错吧?我们的货都是记录在册的,想必您也看明白了,可还有什么问题?” 江荨微微一笑,“没问题。” 随后,她便将放在荷包里的手令掏了出来,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 见到手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次还真是摊上大事了! “东家!恕小人眼拙,竟然没看出是东家大驾光临,这才冒犯了东家,小人甘愿领罚,只求东家恕罪!” 他再不求饶,只怕是以后这家的掌柜该换人了。 江荨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将所有的册子都拿过来。” 是或不是,她得一一比对过后才知道。 江荨发话了,他自然不敢再推脱,赶紧从内室将所有的册子都抱了出来。 别说是掌柜,就是江柔都看傻眼了。 她就说为何江荨突然带她来了这里,原来竟是如此。 同时她也羡慕不已,这便是江荨手握的资本。 江荨耐着性子将所有的账册大概都过目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 她从中挑了两本带走。 “东家慢走,小人就不送了!” 江荨走后,他赶紧亲自去江鸿良家报信去了。 奈何江鸿良带人去了码头拿货,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只查一家不能证明什么,江荨又走访了另外几家不同的铺子。 结果都是一样。 册子为真,可那些从易京运到云州的货,从卸下码头开始,就假了起来。 云州除易京外,是最富庶的一个洲,而每年送到易京的账册都是基本维持不亏损的状态。 偶尔有时的增益,还是因为各洲都有增长,而不是云州之长。 而在这其中,有大半的雪花银都流入了江鸿良手里。 山高皇帝远,又沾亲带故,他是笃定她不会过多过问,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二姐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柔也不懂什么生意,她手里也抱了一些,翻看了两眼,她一点也看不懂。 “没什么,我们先回去吧。” 这些年该给的面子她都已经给足了,是江鸿良自己非要挑衅,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江绍手里还有一串糖葫芦,不过他舍不得吃,说是要带回易京给小芷儿和长瑞尝尝。 云州的糖葫芦和易京的确实不太一样。 大抵是果子的原因,云州人杰地灵,所用的果子都是最新鲜的山果,自然是不一样。 回了江鸿良家,她便让江柔先带着江绍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让挽玉和陆晴带着账册,准备去找江鸿良讨个说法。 结果江鸿良还未回来,江荨也不急,她便坐在了厅中等候,一边看账册。 没过多久,府中的丫鬟就急急忙忙过来了。 说是江绍和赵氏的小儿子打起来了。 江荨听到后,赶紧起身跟着丫鬟去了后院。 赵氏比她先到,这会儿搂着小儿子正哭哭啼啼。 她小儿子也哇哇大哭,声音很是洪亮。江绍却没什么动静,捂着嘴孤傲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江荨走进一看,差点气死。 江绍脸上挂了彩,对方也是,区别就是,对方伤得重一些。 地上还有血迹和一颗小牙齿。 他把人家的牙齿都给打掉了。 江柔见她来了,赶紧把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说是那小公子看到江绍手里的糖葫芦就想要江绍给他。 可是江绍不愿意,那小公子就想硬抢。 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打起来了。 她正好身子不舒服,回去沐浴更衣了,也没人敢阻拦他们。 要不是她及时赶回来了,两人只怕是还扭打在一起。 第三七六章 你不配染指 “绍哥儿,你疼不疼?”江荨把他搂到自己怀里,很是心疼。 她虽然经常“欺负”江绍,可她就是和江绍闹着玩,他从小到大哪里被人家欺负过? 江绍咧开嘴笑了笑,一边摇了摇头,“姐姐,我不疼的。” 要疼也是那小子疼,门牙掉了一颗,哭着都漏风。 江绍一笑,那小子哭得更伤心了。 “娘,我疼!” 他一哭,赵氏也跟着嚎:“哎哟!我的儿啊!” 江荨翻了个白眼,想着先把江绍带下去,再好好跟这赵氏说道。 赵氏却不依不饶了起来。 “你们虽然是易京来的少爷小姐,可他将我儿打成这个样子,也得讲个王法吧!”她将江荨的衣袖扯住了。 走当然是不行的。 江荨给了陆晴一个眼神,陆晴就快速把她扯开了。 她没站稳,还往后四仰八叉的摔了一跤。 “挽玉,带公子下去。” “是。” 还没走,赵氏赶紧翻身起来了,指着家丁训斥到:“不能走!你们还不快将人给拦下!” 家丁踌躇不前,奈何赵氏气焰熏天,他们又不得不从。 不过还没靠近,便被陆晴一把剑给拦下了。 “再敢往前一步,我的剑可不长眼!” 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哪里敢硬碰硬?纷纷后退。 赵氏虽然气急败坏,所以拿他们没办法。 挽玉大摇大摆的带江绍下去了,赵氏也只能看着。 “大伯娘,你若有什么不满,尽管去老宅找我父亲讨要说法,犯不着在我们一群孩子面前喊打喊杀。” 她有胆子就去找江二爷说理。 更别说是护短的郡主娘了。 江荨又盯着那孩子看了一眼,轻笑,“你小小年纪便如此霸道,这一顿打倒是不冤。他的东西,你不配染指。再有下次,我便剁了你的手!” 她这一笑,把那孩子吓得浑身发抖。 哭都不敢睁开眼睛哭。 “我儿莫哭,待你爹回来娘定让他替你讨一个公道啊!” 赵氏不敢再招惹她,不过言语中却仍有不甘。 江荨自当是个笑话,带人先走了。 江柔紧随其后,她很自责,一面还在道歉。 “二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看好绍哥儿。” 她的言语中很是真挚,把自责写在了脸上。 江荨抬手,让她住嘴了。 “没有下次了。” 江柔是有责任,不过她不见得会去追究。 只是让她长个记性,下次绝对不能再出这种事。 江柔点头如捣蒜。 “二姐姐你放心,我记住了,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她再敢让江绍受伤,别说是江荨,就是永安郡主那里,她就别想好过。 挽玉让人送了冰块,给江绍敷了上去。 他反而还嬉皮笑脸的在挽玉面前吹捧自己有多神武。 江荨悄悄上前,揪住了他的耳朵。 还转了个圈。 “疼疼疼!姐姐,我疼!” “现在知道疼了是吧?你这臭小子长本事了,还知道跟人打架了!” 在外是一码事,对内又是一码事。 他让自己受伤了,就是他错了。 “我告诉你江绍,往后再敢受伤,你以后便不准学武功了!” 她就说这破孩子是绣花枕头,虽然是占了上风,不过他自己也挂了彩。 这才是江荨生气的点。 他本意是维护自己的东西,这本身就没有错。 她当然也不会教育他不能跟人打架,有时候扞卫自己的东西,难免要动武。 她只是希望,他往后能认真一些。 就算只是学些功夫防身,也能有所长进。 倒也不怕被人给欺负了。 江绍瞬间笑不出来,还委屈都扁了扁嘴。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他认错的态度尚可,江荨也就没同他计较了。 只不过罚他过后扎马步。 还让陆晴盯着他。 陆晴虽然好说话,不过对于教人学功夫,比她自己还认真。 先前陆晴本来打算让桃叶和挽玉两个丫头学些防身术的。 不过那俩丫头纯属就是豆腐做的,经不起陆晴的磨练,早早就放弃了。 而不知情的江绍,似乎还挺高兴。 他刚也看到陆晴拔剑时的威风了,对于他一个小屁孩来说,很是羡慕。 赵氏也没敢自己去找江二爷,等了好些时候,江鸿良才回了府。 江荨就在那边等着,当然第一时间便等到了江鸿良。 于她,江鸿良不敢怠慢。 虽然他也不服老爷子把手令交给江荨的事,心想自己好歹也贯了个皇商头衔。 老爷子却不信任他,而是把手令交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荨丫头在我府上住得可还习惯?若是缺了什么,尽管支会你伯娘置办就是。这里也是你的家,不必跟大伯客气。” 他笑眯眯的说着客套话,单就现在看来,还真是个好大伯。 江荨也笑,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大伯客气了。荨儿方才去云州的铺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不知大伯怎么看?” 江荨指了指桌上的账册。 她趁着等候的时间,将摆放的账册一一过目。 所有的证据,都清楚的摆在那里。 江鸿良看到后,脸色就发白了。 “这些账册都是我从铺子里拿到的,只是这些和大伯交给我看的倒是有些出入,大伯还是解释一下吧。” 江荨还是一脸的消息,仿佛说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事。 他不知所措,自当是哑口无言,想着如何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那边赵氏也带着孩子来了江鸿良这里。 “夫人,昌平郡主正在里面,夫人暂且等一等吧。” 外面的家丁没打算放她进来。 可赵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滚开!没看到小少爷受伤了吗?还不赶快滚!” 闹腾得太凶,江鸿良也头疼。 “放他们进来吧。” 他也只好先让赵氏进来了。 赵氏一进来,仿佛没看到江荨一般,提着自己儿子就过来哭诉了。 “老爷,你看我们宇儿多可怜啊!你是没看到,那易京来的少爷有多霸道,他把宇儿的牙都打落了!” 赵氏哭哭啼啼的摸着眼泪,还将儿子推了上前。 江宇想起自己漏风的牙就气,自然是嚎啕大哭。 好好的书房,倒是哭声震天。 江荨还是一脸笑意,她还真是在看笑话。 江鸿良不悦,将赵氏推开。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少惹事,少惹事,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打了便打了,宇儿被你这妇人惯坏了,不教训一顿,他便不知天高地厚!” 第三七七章 一时糊涂 赵氏错愕,没想到江鸿良竟然会向着外人说话。 她哭得就更委屈了。 江鸿良便冲着外面喊了人,把赵氏和小儿子拉出去了。 也不管他们哭得有多大声。 转过头还要向江荨赔不是。 “你大伯娘心胸狭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绍哥儿没事吧?” 他还担心江绍有事,若真如此,他还真当不起这个责。 江荨笑了笑,“大伯还真是一点没变。” 当初处理江盼的事他便是如此,虽说江盼不占理,可他却为了不得罪老爷子,也是如此霸道。 时隔几年,早该物是人非,可这江鸿良倒是一成不变。 他还是如此的冷血。 怪不得说商人无情,还是有道理的。 江鸿良赔着笑,没做应答。 “既然清静了,大伯便说说这账册之事吧。” 他不说清楚,她不会罢休。 “准是那些个狗奴才欺上瞒下,这才做了这些假账!荨丫头你放心,待我查明,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他转头便不认账,想把责任都推到那些个可怜的掌柜头上。 江荨自是心知肚明,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大伯既和他们各执一词,不如我便将这些东西移交官府,让这云州知府来辨是非,也免得再麻烦大伯了。” 说不清楚,那就报官。 她可没打算讲情面。 她也不是老爷子,还顾念着什么情分。 江鸿良一听到官府,脸色便难看起来了。 “倒也不用牵扯到官府,我们自己家的生意,私下解决便是了。” 闹到官府,他可就一点不占理了。 她是昌平郡主,就算她说的不是真的,到时候也会变成真的。 他赌不起。 江荨冷笑,仰头和他对峙,“事到如今,大伯还想如何隐瞒!我念在祖父的面子上,让你自己说清楚此事,你却百般推脱,若非心中有鬼,又怎会如此?” 她不是什么小丫头片子,她是昌平郡主,是江家生意的真正掌权人。 江鸿良得听她的,也只能听命于她。 她突然的严厉,把江鸿良吓了一跳。 她明明年纪轻轻,身上却有一种让人臣服的威信。 他也不例外。 他权衡了一番之后,没有再辩驳,老老实实承认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微尊严,没有马上认错。 “祖父把云州生意交给大伯打理,便是对大伯父信任,而大伯你却枉费了祖父一番心思。” 或许老爷子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因为他姓江。 而江荨不一样,在她这里,没那么多情面可以讲。 先前不理会,不代表一直不理会。 机会她给过了,辜负了是他自己的事。 他不说话,江荨便替他做了决定。 “大伯想来也是一时糊涂,荨儿便不与大伯计较了。云州这边我会另外派人前来,待大伯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接手吧。” 她快速做了安排,不等江鸿良有解释的想法。 把话说完后,她便带着丫头出去了。 听说赵氏再去找江鸿良的时候,还被江鸿良给打了。 还闹到了休妻的程度,若不是看在小儿子的份上,赵氏早该收拾东西走人了。 当然,这是江荨听挽玉说起的。 她还听了这赵氏的一些事。 话说这赵氏当初是船舫上的一支花,江二爷行走河上的时候结识的她。 她生得一副不错的皮囊,江鸿良便动了心思,将她娶了回家。 赵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与一般大家闺秀是如何也比不了的。 进门口还闹了不少的笑话。 也亏得是她的肚皮争气,给江鸿良生了个儿子,不然这府中早就不安生了。 晚些时候,紫云等人便到了。 因码头命案,他们多等了两日。 今日能赶到,已经算快了。 紫云是外女,本不用过来的。 不过她一听江荨回来了,便跟着一起了。 卫登护妻,便与她一同回来了。 也顺便看看紫云的故乡。 姐妹俩说了很多话,要不是卫登派人来请,只怕是都要一同睡去了。 “你们夫妻的感情可真好。阿姐,看到你现在如此幸福,我也就放心了。”江荨感慨到。 她当初还在担心,紫云往后的日子该如何。 后来卫登便出现了,他虽然面上看着不太沉稳,可他却是极为疼惜紫云的。 直到现在,卫登身旁除了紫云,便再也没有其他女人了。 当初紫云有孕,卫夫人还想着给卫登找妾,紫云自然不敢声张。 可卫登却把卫夫人也连带着说了一顿。 他说若不是紫云当初救了他,卫家便没有他了,他们非但不知感恩,还要让她受委屈。 还说若他们对紫云不好,他便出去自立门户云云的。 把国公夫人吓得再也不敢提纳妾一事了。 易京不论是嫁了人的小媳妇,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谁不羡慕紫云? 紫云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自个儿心里明白,若不是阿妹,我也不可能有现在的光景?阿妹,你的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紫云现如今虽是高门夫人,那颗本心却从未变过。 她受江荨影响,心思和寻常女子也多有不一样,也是正因为如此,卫登很尊重她。 江荨笑了笑,“这些话还是留给我们以后老了再说吧。” 各人自有各自的姻缘,她只是帮紫云脱离了苦海。 紫云得遇卫登是天赐良缘,也是她自己的福分。 她值得被如此对待。 送走了紫云,江荨也在想着前世和谢宁一起的日子。 他们也当是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为了提防暗中之人再作乱,陆晴一晚上都没睡觉,还做了不少部署。 结果却是,没有动静。 江荨得知后,也是意外。 他们为了玉佩而来,埋伏了一晚,惨败而归后便放弃,这不太可能。 “小姐,依奴婢看,他们应该还有后招。”说不定便是圈套。 陆晴打着哈欠,一晚上没睡,她的精神不太好。 江荨看在眼里,点了点头,便让她下去休息了。 想来便是有别的计谋,见招拆招就是了,她没怎么在意。 一大早,一行人赶去了祖宅。 下葬需得清晨,这是规矩。 江绍还迷迷糊糊的,江荨牵着他的小手,跟在郡主娘身后,该挡的都替他挡住了。 到了墓园后,法事便做了不长时间,江二爷还请了高僧前来替老夫人超度。 磋磨了许久,才算了事。 墓园湿气重,郡主娘便江凌带着他们先回去了,江二爷还守着,她自得陪同。 第三七八章 走一趟吧 一行人回了各自的居所,而后江荨便收到了紫云的邀约,约她前去登临江楼。 说起来,时隔好几年,她当初还真以为她们姐妹重聚临江楼的承诺不会实现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倒也绕了回去。 只是可惜,缺了个江妍。 江绍一听江荨要出去,他就按耐不住了,缠着她非要将他捎带上。 江荨自当是没有拒绝他,带着江绍便出了门。 到了临江楼,紫云和卫登果然在同他们招手。 江绍好动,他也从未见过临江楼这等的建筑,只是依稀从远处望见过它的顶部,早就好奇的不行了,两只短腿一蹬便甩下她一个人往上爬了。 挽玉怕他摔着,十分吃力的在后面跟着他。 她自己则是慢条斯理的慢慢走着。 陆晴姗姗来迟,快步到了她身后跟着。 “小姐,后面有人跟着,看来我们得小心些了。” 她原想揪出来的,可她不确定到底有多少人,还有她分辨不出的气息,说明是她对付不了的,她不敢轻举妄动,怕到时候摆平不了。 江荨点头,缓步上了楼。 国公府的侍卫便守在临江楼四周,想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易京的人到了吗?”信号发出,想来贺先生的人应该也快到了。 陆晴摇了摇头,“我并未收到消息。贺先生的人同他一样,向来隐秘,也许这会儿已经到云州了也说不一定。” 或许他们会先去找她师兄陆远汇合,只是这话她没敢说。 不过也只是猜测而已,究竟来没来,没有人知道。 上了楼,江绍已经在紫云怀中卖乖了。 “郡主。”卫登是臣,纵然是随着紫云占了她的便宜,却还是要毕恭毕敬的打声招呼作罢。 江荨笑了笑,“卫大哥不必如此见外。” 不管他以前是什么样,在他成为紫云夫君之后,他们之间的账便一笔勾销了。 且卫登确实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现如今的他,沉稳了许多,和紫云站在一起,倒也是郎才女貌。 “阿妹,快过来坐!”紫云招呼着她。 江荨应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虽然没有茶水,不过望着满江的水雾,倒也别有一番风雅。 “可惜了妍儿没在。”紫云叹气,她们三人中,唯有江妍坎坷。 江妍的遭遇,紫云岂有不心疼之理? 可是,她也没法子明目张胆的对两眼表现关切。 因为卫太后之事,他们国公府也暗里也受了惩治,虽然江妍是受害者,可毕竟她已嫁入国公府了,在易京时,是连江妍这两个字也不敢轻易提起的。 如今在云州,旧事重提,她险些落泪。 “我一想起妍儿的笑容,便觉得难受,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无用,还得托你们照应着。”紫云忍不住抹眼泪。 她不是虚情假意,只是想起江妍时,觉得有些无力。 她是她们中最年长的阿姐,却什么都得靠着妹妹来帮衬。 卫登不忍看她落泪,慌忙替她拭泪。 卫登的眼神过于溺人,连江绍都看不下去了。 紫云顿时又哭又笑,忙将卫登推开了。 “阿姐不必自责,你的心意,姐姐她都明白的,无论如何,我们姐妹的情谊依旧。” 紫云能顾好自己,便足矣了。 江妍若真因为此事就和紫云疏远了,那倒是平白侮辱了她们的姐妹情谊。 紫云点了点头,没再提这伤心事了。 紫云又想起当初被绑架之事,难免唏嘘。 当初若不是清世子的人及时相救,她或许就该沉入这江底了。 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光景。 说到这里,她也难免感叹,这世上得遇清世子这般痴情人,倒也罕见。 奈何江荨她意不在他,若不然,倒也不失为一段天赐良缘。 江荨听她说起,也不过是动了动嘴角的功夫。 在临江楼坐了些许时候,几人便下去了。 江绍卖乖,她就趁机让紫云将江绍带走了。 他们走远了,江荨和陆晴主仆二人倒也没动。 “出来吧,别躲躲藏藏的了。” 她支会了一声,四下隐秘的地方便窜出来许多拿着刀的刺客。 看穿着打扮便能分辨,和那晚的刺客是一伙的。 随后,又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说是男人,可若不是他身长八尺,倒也难辨雌雄。 他的身段,倒是比女人还要致命。 陆晴提着剑,与她背靠着背,时刻提防着。 “不愧是昌平郡主,你的胆量倒是不错。”换做是别的闺秀,早就吓得四处逃窜了。 而江荨却稳站于此,她早就知道有埋伏了,却未曾慌乱。 他对江荨但是多了些许的好奇。 也难怪他们的人屡次碰壁了。 栽在她手里,倒也不算丢人。 江荨笑了笑,“阁下的胆量也不小,三番五次试探,分明损失惨重,却仍旧不死心,江荨佩服。” 她自当是讥讽,只是对面那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 “郡主说笑了,只要目的达成,所有的损失便都是值得的。” 言外之意便是,她现在在他们手中,无处可逃。 无非也就是嘴上逞能罢了。 江荨轻哼一声,没接他的话。 她原本是想小声问陆晴救兵一事,不过想到此人或许武功高强,再小的声音对他的听力而言也只怕是轻而易举。 许是猜到她的心中所想,男人笑了两声,“在下方才堵截了一群身手不错的暗卫,也不知是不是郡主的人。” 主仆二人对视了一眼,他口中的暗卫,大抵就是贺先生的人了。 陆晴比她知道的多,以陆远和他手下人的身手,虽然不一定能占得先机,倒也不至于在他们手里栽了跟头。 倒是贺先生的人,初来云州,被他们抓了个正着倒也合情合理。 江荨没了退路,主仆二人只能落到他们手里。 他们还算客气,至少方式不算粗鲁。 她们俩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陆晴比她的情况要糟糕,那人知道陆晴有武功,所以还给她吃了药。 现如今陆晴虽然人是清醒的,可她却用不了功,连绳子也挣脱不了。 见她还在挣扎,江荨同她摇了摇头。 “不必白费力气了,省着点精力,一会儿你想办法联系贺先生的人,我去和他们周旋。” 江荨并未慌乱,困扰她的玉佩之谜,大概她能在这些人身上得到解释。 与其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万五爷的说辞,不如从这些人身上寻求答案。 第三七九章 玲珑佩 陆晴泄气,“想我陆晴好歹也是堂堂鬼医的弟子,竟然被外行给将了一军,被那老头知道了,他定是要笑话我的。” 她总归是不服气,想找解药,却是动弹不得。 江荨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她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这个。 马车不远,很快就到了。 她们被请了下去后,江荨便在环顾四周的环境。 她在云州待了好些年,这里是哪里,她心中已经有数了。 这些人光看长相便也知道他们并非是北周人氏了。 住客栈自然是不妥的。 她略微观察了一下,她记忆中是有这个地方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里以前应该是一座庙宇。 不过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起了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 当初百姓们原本打算清理这里,重新再盖一座庙宇起来的。 可是后来却在修建中频繁出现事故,百姓们觉得是庙中的神仙在惩罚他们,只修到一半,便停工了。 后来请了高僧选了另一处风水宝地,重新起了一座庙,供奉起了原本的神仙。 久而久之,这里便被传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这里久居不散。 当初江盼为了捉弄她,便骗她来过这里。 所以她印象中还有记忆。 这里离江家祖宅倒也不远。 她是座上宾,神秘人给她的待遇是最高礼遇。 “郡主想必也知道,我们千辛万苦布局为的便是郡主手里的玉佩吧?” 他开门见山,一开口,便提到了玉佩的事。 他都如此直白,江荨也没有否认。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还有,我手里的玉佩可不少,不知阁下想找的是什么玉佩?” 她很好奇,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或许贺先生应该知道,可现如今贺先生不在。 那人笑了笑,也没生气。 “知道我身份的人都是死人,郡主确定想知道?” 虽然隔着面具,可他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江荨从未听过或是见过有他这号人物,这一世有太多未知了,她每走一步,都充满了危险。 她指了指守在外面的暗卫们,“阁下说这话有失偏颇,他们都知晓你是谁,可他们也照样活着吗?” 神秘男人轻哼,“郡主倒还真是伶牙俐齿!” “阁下谬赞了。”她反唇相讥到。 男人顿了顿,又继续说到:“我猜郡主应该很想知道玉佩的秘密吧?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他先前本来是想把玉佩抢到再了结了她的。 可现在他后悔了。 她是个极有意思的姑娘,留着她可有趣多了。 毕竟,这世上让他感兴趣的人可不多。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荨答了“不想”二字。 她笑得天真烂漫,仿佛真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 “我猜我不用与你做什么交易,你便会将玉佩的故事告诉我,所以我为何要与你做什么交易?你说不说是你的权力,听或不听是我的权力。” 这人未免也太小看她了。 那人不怒反笑,还顺带拍了拍掌。 “郡主果然聪慧!” 江荨顺便就把他恭维的话当耳旁风过滤掉了,她略微想了想,便将玉佩拿了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东西现在就在这里,阁下可以选择把东西拿了灭口走人,或者将玉佩的故事告诉我了。” 她很确定,这个人对她已经没有杀气了。 既然如此,她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玉佩而已,她有一万种办法拿回来。 既然这滩水变浑浊了,她不介意搅得更浑一些。 那人接过玉佩,仔细打量过后,缓缓点了点头。 “的确是玲珑佩不假,郡主果然豪爽!” 他捏着玉佩,大有不撒手的架势。 江荨也没理会他,只听到他说玲珑佩这三个字。 她反问,“阁下说此物是玲珑佩?敢问何为玲珑佩?” 她从不知道玉佩还有名字,而且听起来还很珍贵。 不过她这块玉佩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和普通玉石无异,若说玲珑二字,当真是看不出来。 这人却当做难得的宝物一般,当真是奇怪。 似乎是察觉到她嫌弃的眼神,他便维护了起来。 在玉佩边缘摸了摸,那玉佩便应声而碎。 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他追逐了这么久的宝贝,竟然就这么碎了! 不过,事实证明是她白担心了一场。 因为他随后从玉佩的碎渣里,把一块拇指大的物件捡了起来。 眼中的炽热,是面具所抵挡不住的。 他两根手指捏着小小的玲珑佩,一脸的骄傲。 “玲珑佩自然不是什么凡物,不过是被人用庸材掩盖住了它的锋芒罢了。” 他没一直拿在手里,而是给了她看。 江荨接过,凑近一看,发现确实大有不同。 且不说这玉的外观通体翠绿,若非是极好的玉,是断然不可能有这等光泽的。 而且这玉壁上的玄机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虽然只有拇指大,可这玉上却囊括了这个大陆的地图。 若非雕刻的工匠有超高的技术,也不可能完成这么细致的工程。 而且,从这上面的纹理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 因为被尘封起来的原因,所以,看起来和新的差不多。 饶是她也忍不住为之惊叹。 难怪他会前来抢夺,原来玄机在这里。 或许那卷轴上的秘密也很重要。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暗了暗,捏着玲珑佩的力度都大了一些。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这些东西,都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欣赏完了构造,他便要开始讲故事了。 江荨也打死了精神,准备洗耳恭听。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援兵赶来了。 “宫主,外面来了不少人,他们个个身手不凡,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来不及了,先离开这里吧!” 江荨又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他的手下称他为宫主。是什么江湖势力也说不一定。 她趁机也把玲珑佩收了起来。 事出突然,他们不得不撤走了。 他知道江荨把玲珑佩拿走了,正想带她一起走的,却被陆远的剑将他们分开了。 “小姐!”陆晴身上的药效也解除了,趁着陆远追那些人的功夫。 她赶紧跑来了江荨身边,护着她。 “小姐你没事吧?”她们到了后就被隔开了。 她想办法给陆远发了信号,暂时顾不上江荨这边,所以她特别害怕没保护好江荨。 江荨摇了摇头。“我没事。” 陆晴环绕了她一周,终于确认她没什么事了。 江荨看了一眼手中的玲珑佩,默不作声的将其放进了荷包里。 第三八零章 物是人非 他们要是再晚来一步,也许她就能知道更多了。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这其中暗藏着的玄机,她早晚会知晓的。 江荨看到陆远,只是微微有些惊讶。 不过回想了一下陆晴的些微反常,倒也不奇怪了。 “二小姐。”看到她看过来,陆远拱手打了个招呼。 江荨微微点头,也没问他什么。 便要转身离开。 陆晴和陆远对视了一眼,陆远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走远了,陆晴才追上去。 江荨的脸色不改,却是平静得让陆晴害怕。 “小姐,此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小姐,小姐你罚我吧,我绝无怨言!” 陆晴宁愿她罚自己,怎么都可以。 这样的她,让陆晴害怕。 江荨听到后,转身正视着她,眼神犀利。 “陆晴,我记得我曾经说过,你既然到了我身边,那便要听我差遣。” 她真的很不喜欢被动。 陆晴当即便跪下了。 “小姐,我知道错了!”说再多也是她错了。 陆晴自己心里明白。 她现在是江荨的人,有什么不能让江荨知道的? 可她偏偏就自以为是了,这是大忌。 江荨看了她很久,才悠悠开口,“没有下次了。” 这几年,陆晴帮了她很多。 她还做不到过于绝情。 陆晴喜极而泣,慌忙点头称是。 回了江家大爷府上,江荨还在想玲珑佩的事。 这玉佩是她外祖父传下来的不假,那其中的玄机就出来他们那一辈人身上也说不一定。 或许,她不用等万五爷开口,也不需要钻神秘人的套,江家应该也有一人知晓此事。 想到这里,她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她不急。 云州不是久待之地,一行人打定主意决定了三日后出发。 祖宅本就荒废了,江二爷和郡主娘他们也就到了江家大爷府上。 他们一天说了些什么,江荨不关心,也并不感兴趣。 只是江鸿良设了酒宴,好生招待了江二爷。 江二爷果然不负众望,中了他的套。 “父亲以为,这生意是随口一句话便能做大的吗?这些年,云州吞了多少银子?不是都进了大伯的口袋吗?” 江荨抛出了几个问题,把江二爷问得一愣一愣的。 江二爷身居官场,又怎会懂如何做生意? 他只是喝醉了酒,答应了一些不该答应的话。 “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荨儿,想来经过这件事后,他定不会再犯错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江二爷还是腆着脸求了她。 话是自己说出口的,若是办不到,他没有面子。 何况云州的生意本来也是江鸿良在做,老爷子当时也未曾追究过这事。 江荨睨了他一眼,冷哼到:“他都将主意打到父亲头上了,我若真应了,岂不是助长了他的气焰?此事父亲便莫要再提了,荨儿自有安排。” 江鸿良以为说服江二爷就能左右她的决定。 可惜,他失算了。 即便是说服江二爷又如何?此一时彼一时,决定权在她手中,江二爷也得尊重她的决定。 江二爷还想说什么,可江荨却没给他机会,先一步走人了。 她一向说一不二,江二爷也只能说抱歉了。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也的确没必要劳心劳力。 常言道,不作死就不会死。 有郡主娘坐阵,那赵氏还不知收敛,放任自己儿子做了一些无礼之事,结果被教训了,还反咬一口非要讨要个说法。 永安郡主可不是江荨,什么没皮没脸的人她没见过?当即就让随行嬷嬷教训了赵氏。 就当是教她规矩了。 江鸿良敢怒不敢言,事后把气都撒在了赵氏身上。 府上自是鸡飞狗跳,一度沦为州府笑柄。 三日后出发之时,江鸿良还在求她网开一面来着。 不过江荨还是那句话,“好自为之。” 她也不怕江鸿良生出什么不轨之心,他还没那么蠢,真要派人刺杀她,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江鸿良自然没再追着不放。 除却这件事,她还在渡口看到了一个熟人。 不是她先看到的,而是挽玉那丫头眼尖。 指着远处一个搬运东西的年轻男人问,“小姐,那不是宗林少爷吗?” 江荨这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乍一看,确实令人惊讶。 彼时,他还是一个少年,现如今却面目全非。 赤着脚,一身短褐单衣,在渡口的夕阳下挥汗如雨。 他的变化太大了。 江荨便让挽玉去打听了一下,才知晓结果。 宗林确实是几年前便回了云州的,宗家早已萧条,他又被赶了回来,对宗家的打击可想而知。 没出半年,宗家便撑不下去了。 变卖家产才勉强养活了一大家子。 为了生计,宗林不得已才出门找活干。 不过这云州是江鸿良的地盘,他一个被易京赶回来的穷小子,江鸿良自然不会让他好过。 体面的活他干不了,所以沦落到渡口做起了搬运工。 江荨听罢,倒也没做评价。 情理之中之事。 当时宗林是老爷子进行发落的,他想是顾念亲情,所以留了他一条命。 之后的事,是他自己的造化,也怨不得别人。 宗林知道她来了,却也没有凑拥着上前来,便是给自己保全了一份尊严。 既如此,那便各自安好。 就当她不知道有过宗林这个人。 船开了,江荨看到他在远处伫立了许久,直到全然看不见。 云州一行,收获颇丰。 至少她是。 江二爷在丧期,圣上应允他服丧一年,他便多了些陪伴妻儿的时间。 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的人自然是江绍了。 江二爷闲赋在家,便得空教他读书写字。 逼得江绍每天都得跑到江荨的住处躲懒。 头两天江荨不管他,而后他一来,便让陆晴将他给江二爷送过去了。 于是这府上,时不时就会传出啼哭声。 问其原因,自然是江家的小少爷,又被打手心里。 江荨爱揪他的耳朵,江二爷便打他的手心,惹郡主娘生气时郡主娘便揍他的屁股。 总而言之,江绍实惨。 江荨一回易京,便去找了贺先生打听神秘人的事。 贺先生听她说了一些关键后,也是没能答得上来。 江荨诧异,竟也有贺先生不知道的事,那还真是蹊跷。 不过贺先生答应会去调查此事,有贺先生帮忙,江荨便要稍微松一口气了。 第三八一章 阵法玄机 回了易京,那些人便更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江荨倒是不担心他们会报复。 想到玉佩的事,她让陆晴把陆远叫来了。 “二小姐有何吩咐?”陆远的态度恭敬,只是些微有些不近人情。 江荨本就欣赏他这人,自然不会计较太多。 “谢宁还好吗?”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陆远的表情有些崩坏,憋了半天,他才点了点头。 “公子一切安好。” “那他可有受过什么伤?” 谢宁向来报喜不报忧,给她的回信中,从来都是风轻云淡。 可战场上硝烟弥漫,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一具枯骨,她不可能不担心。 陆远的眼神闪烁,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公子武艺高强,这世间少有人能伤及公子,二小姐不必忧心。” 这倒也是,江荨叹气,是她多虑了。 问完这些,江荨才提及到了正事。 “我要你去探探安康侯府,若是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回来告知与我。” 玉佩是外祖父留下的,想来一定还有什么东西。 她隐约觉得,安康侯府确实有她想知道的。 贸然去问老爷子太冒险了。 就算问,也得让她知晓一些内情。 当初和老爷子相当的人中,便也只有老爷子如今还安稳的活着。 想要查到,又岂是容易之事? 陆远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可疑之处究竟是什么,不过他也没多言。 对于陆远的能力,她是不担心的。 桂花初开,岐王妃便举办了一场赏花宴。 还对外透露是要为清世子选世子妃。 这一消息,可谓是在世家小姐的圈子里炸开了锅。 江荨自然也接到了请帖。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些个小姐有多疯狂,奴婢听采买的姐妹说,她们就跟土匪进村似的把各种铺子扫荡一空,所到之处,那是片甲不留啊!” 桃叶十分八卦,到处听来的小道消息倒是不少。 江荨正在喝茶,听到这里,她没忍住喷了出来,桃叶自然没能幸免。 挽玉噗嗤一笑,从袖口中掏出手帕递给了桃叶。 把那些小姐比做土匪,倒是挺形象的。 难怪这两天易京铺子的进账那么高。 “世子爷此等的人物,也不知会哪位姑娘能将其收入囊中。”挽玉也好奇。 岐王妃举办这一场赏花宴意图太明显了,到时候各家小姐想必会争破头。 不过要真是易京这些个莺莺燕燕,那也太委屈清世子了。 在挽玉私心里,其实是站自家小姐和清世子的,所以她才会这么一说。 不过江荨却没什么反应。 两个丫头冥思苦想了半天,却也得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 岐王府—— 清世子一听说他母妃又出幺蛾子了,立马就赶回来了。 “母妃!你这又是何苦呢?”他这一天天的,还真是消停不下来。 公事一堆,这琐事也得扯上他。 偏生给他找麻烦的又是他自个儿的母妃,他也是头疼得不行。 岐王妃眼睛一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也老大不小了,母妃给你找个娘子有什么错?” 她也不想管,奈何她这儿子就是榆木脑袋。 她再不帮忙,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清世子叹气,“母妃,我有喜欢的人,你这么做就是耽误人家姑娘。” 他不知道自己母妃真正的意思,只当她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是个很执着的人,一旦认定了那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就算求而不得,他也会坚持守护她左右。 岐王妃没理他,继续吩咐着管家要采买的东西。 吩咐完了,岐王妃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你赶紧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母妃我心中有数。” 他走了,岐王妃才叹了叹气。 她是心疼自己儿子。 她这个做母亲的,总要为儿子争一争。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这个恶人,她来做了。 陆远那边也迅速,没过多久就有了结果。 “二小姐,安康侯府确有蹊跷。” 他身怀绝技,自当是别人比不上的。 当初陆晴也探过,不过她的道行还太浅。所以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仔细道来!”江荨来了兴趣,坐在一旁洗耳恭听。 陆晴也听得认真,她也确实服气,甚至还有些许骄傲。 她师兄出马,果真不同凡响。 “那侯府中,有一处阵法。” “是不是有柳树那里!”他话音刚落,陆晴就抢先问了出来。 陆远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那阵法颇为蹊跷,我并未找出破解之法。” 对于这一点,他也有些许惭愧。 “无妨。”能有此收获,就已经不错了。 她想起一些事,正好陆远在,所以她就让陆远私下又去查了。 希望到时候能有个确切的结果。 陆远走后,江荨又拿出那玲珑佩看了看。 她仔细观察过这东西,这东西虽然看着精巧,其实并不完整。 大概只有一半。 在边缘处能看出缺口。 她本以为是那神秘人破点外面那层杂质不小心弄的。 可观察过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拇指大的东西,的确也说不过去。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另一半在安康侯府了。 她打定主意,打算去找老爷子问一问。 可还没等她去,万五爷却先一步联系了她。 她打算先去听听万五爷是怎么说的。 万五爷比她先到。 江荨此番出门,只带了陆晴一人。 她故意姗姗来迟,万五爷却也面色不改。 早已备好了茶,她一来,屋中便弥漫着香气。 他给江荨递了一杯茶,她却未伸手去接。 “郡主信不过万某?”万五爷轻笑,也没一直举着,将茶水轻放在了她面前。 江荨勾了勾唇角,端起茶抿了一口,却没有作答。 “五爷是如何看出如今的我有足够的能力了呢?”江荨轻笑着问到。 当初,万五爷说等到她有足够的能力再将玉佩的秘密告诉她。 她信以为真了。 不过近来发生的事太过巧合,她不得不换了个思路。 与其说他在等她羽翼丰满,倒不如说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等待那群神秘人出现的时机。 万五爷微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郡主果然聪慧,万某佩服!” 这一声,是发自内心的。 光是能想明白,就足以说明她不简单了。 “五爷倒是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茶也喝了,我更想知道,你口中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江荨不缓不急的说到。 第三八二章 两个问题 万五爷捻了捻胡须,才缓缓说到:“这就得从北周建国时说起了。” 他故弄玄虚,只起了个头。 江荨也未急,静等他说下去。 “想必郡主也听说过,当年追随张家人打天下的,其中有两人就和郡主关系甚大。” 一人是江老爷子,一人是已故的老安康侯。 这些事,她确实都听安老夫人说起过。 三人中,最受器重的便是老安康侯。 不过后来没落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秘密,坊间也有诸多传闻。 万五爷也没卖关子,继续说到:“郡主有所不知,当时的皇帝之所以器重安康侯除却他本身有过人之处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手里的玉佩。” 又是跟玉佩扯上关系? 江荨皱眉,看来这玉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外祖父的死,和这玉佩脱不了干系。 万五爷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到:“在张家人打天下之前,旧朝覆灭,北周生灵涂炭,别说是握枪的士兵了,就是四肢健全的妇孺也难找。比邻三国虎视眈眈,郡主你猜,当时的北周是如何守住这天下的?” 这一段,江荨没有多少印象。 她反问,“不是老侯爷带着残兵败卒力挽狂澜的吗?” 安康侯也正是因此一战成名,这才有了世人称道的修罗战神安康侯。 她一直觉得,真相比这残酷,故事往往都带了夸张的成分,所以她对万五爷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比起不切实际的东西,她更愿意相信这个版本。 万五爷笑了笑,“随波逐流可不是郡主的风范,万某所言皆是真真切切的事实,若有半句虚言,万某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告诉郡主真相了。” 江荨也不甘示弱,“五爷说笑了,当年之事已过数年,是或不是早已没了根据。五爷如此信誓旦旦,敢问,五爷又是从何处知晓的呢?” 这太过荒诞了。 就像她说的,没有根据之事,她宁愿去相信有足够信服力的“真相”。 一枚玉佩而已,能有什么玄机? 她不信,万五爷是没想到的。 他端着杯子沉思了许久,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郡主,若万某说,我是侯爷手下的后人呢?” “当初一战虽然击退了不轨之徒,可是最后除却安康侯以外的所有人,都了无音讯。” “世人都在歌颂安康侯的功德,却没人在意那么多将士的死活,他们可不是死在战场上的,而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被灭口了!” 万五爷说着还有些激愤。 江荨诧异,他说得有模有样,倒不像是信口胡诌。 她听过的故事数不胜数,可北周建国时期的故事却少之又少。 就算有,也是在歌颂当时的三大功臣和当时皇帝。 所谓的内情,世人一慨不知。 万五爷稍作缓和,继续说着当年之事。 在他的口中,当年安康侯能打赢胜仗,倚仗的外力,而秘密就在玉佩中。 他的叔父当初也是安康侯军队中的一员,自然逃脱不了被灭口的下场。 不过他叔父却在坟堆里捡回了一条命。 倒是他却被毒哑了,两只手也不复存在,不能全然将当年所见复述。 回来后没过多久,他就死了。 后人唯恐引火上身,所以隐姓埋名多年,后来新朝更替,他们才改头换面重回了易京。 “老侯爷死了,玉佩也就没了下落。” 但是,只要没有彻底消失,便总有问世的那一天。 照他这么一说,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其中之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只说玉佩有玄机,却不知道卷轴之事。 那群神秘人也在找卷轴,若不是有什么关联,是绝对扯不上关系的。 江荨听完他所讲的故事后,有了一点思考。 “五爷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我且问你两个问题,你若知道便答,不知道就摇头。” 她的疑问不止于此,整个故事都是云里雾里,听起来玄乎其玄,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大关联。 很有可能只是后人臆想出来的罢了,她也没抱有多大希望。 比起不切实际的臆想,她更愿意相信外祖父的为人。 杀人灭口不是英雄所为,太过荒谬了。 万五爷猜不到她心中所想,却也点头答应了。 “第一个问题,五爷知道会有人找来,那些人五爷可知道是什么来头?” 万五爷在等这群人现身,为的是什么姑且不谈,她就想知道得更多。 万五爷脸色微微有了变化,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 江荨便猜到他不肯说,也没追问,问了第二个问题。 “当年老帝师和老侯爷的关系如何?” 一个手里有卷轴,一个手里有玉佩。 这二人尚且不知道有什么关联。 万五爷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不对付。” 世人都知道,帝师最恨的人中,老安康侯绝对排第一。 各为其主这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老安康侯当初支持的人并非先帝,而老帝师又是先帝的老师,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基本上一见面就是互怼。 听完后,江荨摇了摇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表象。 不然也不会各自手持一样神秘物件了。 万五爷说,当初力挽狂澜的说辞其实是哄天下人的,如果这秘密是真的,那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是表面那么僵。 安老夫人说过,安康侯府的萧条是从新朝开始的。 那就说明皇家其实也想得到玉佩。 老帝师拥护的后来正是坐皇位之人,如果真和表面一样,他定然不敢私藏卷轴。 可是,他的的确确藏了起来。 而且到死才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这不合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郡主。”她突然沉思状,不说话了,万五爷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荨摇头,从万五爷这里她也寻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倒不如再想想别的办法。 或是等那群人再找过来。 “既如此,那万某便告退了。” 江荨点头,没拦着他。 万五爷出了半日闲,便一路抄小道去了一个地方。 巷中并无人烟,他轻扣了几下门环,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门。 进去后,果然又是神秘人。 “你们让我说的我都同她说了,可她不信,还反问了我两个问题。” 万五爷看着主位上的男人,皱了皱眉。 神秘男人勾了勾唇角,端坐了起来。 第三八三章 意想不到 “哦?她问你什么了?”神秘人来了兴趣。 万五爷便把江荨问他的问题告诉了神秘人。 神秘人摆手,让万五爷先走了。 他走了后,神秘人才看了身侧的男人一眼。 “有意思!看来你说得不错,我们只需要盯紧着她就行了。” 男人只是点了点头。 万五爷刚离开没多久,便被几个人给围住了。 他本就隐秘行事,护卫也没带,自然没了反抗的余地。 只能跟着这些人走了。 “你们是谁的人?”万五爷心惊,最近太多事,他都在想要不要离开易京了。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兜兜转转,他又回了半日闲。 江荨可没走,万五爷看到江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早就知道了!”万五爷觉得不可思议,这未免太过可怕了。 江荨耸了耸肩。 她还真没那么大本事。 “你若是行事不鬼鬼祟祟,我又如何发现得了?” 的确,万五爷的演技很不错。 她差点都信以为真了。 可惜,他太着急了。 她觉得不放心,所以让陆晴给陆远传了信。 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她都知道了。 万五爷语塞。 江荨挑眉,“说吧,把你原本想告诉我的秘密说出来。” 万五爷却没打算开口,“万某还是那句话,郡主若是有足够的能力了,万某定会将真相和盘托出,时机未到,还请恕罪!” 他话音刚落,陆远的剑就出了鞘,直指他的咽喉。 再靠近一点,他必将没命。 可万五爷却没有慌乱,他还是这般镇定。 江荨叹息一声,让陆远把剑收起来了。 他是不会说的。 此人虽然阴险,却也有着某种坚持。 杀了他也并不划算。 万五爷拱手道谢,“多谢郡主不杀之恩!” 他捡回一条命,也更加敬佩江荨了。 不过,他的确还不能说,还得再等等。 “现在你总该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了吧?” 江荨轻笑,盯着他的眼睛。 万五爷无可奈何,他愿赌服输。 “郡主聪慧,万某也瞒不过郡主。不过万某确实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我的妻儿在他们手中,我若不按他们说的做,后果会怎么样,相信郡主也明白。” 江荨摇头,“不对。你若不知道,他们也不会特意找上你。因为他们知道,你与我有过约定,所以,我很好奇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就算不认识他,他们也应该知道万五爷真正的来头。 若不然,易京这么多人,他们没必要找上万五爷。 万五爷沉默了良久,才开了口,“我有一事并未骗郡主,我的确是老侯爷手下的后人。” “不过当年真相却不是如此,但现在我还不能说。” 所以,他们以为万五爷知道散落宝物的下落。 宝物没找到,便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万五爷只不过是用来试探她的。 江荨唏嘘,她还真是小看这些人了。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他们知道了对你妻儿不利?” 两边倒不会有好下场。 万五爷这是在赌,赌她会出手。 万五爷抬头,很认真的看着她,“万某相信郡主的能力!” 不得不说,他赌对了。 “五爷倒也爽快,你放心,只要你说的都是实话,我定然不会不管不顾,能不能保住你的妻儿,在于你。” 他若是再敢反水,她第一个杀的就是他的家人。 万五爷连声保证,“郡主放心,万某今后定会忠心耿耿,绝不会再做背信弃义之事!” 他既然已经选了,就该付出代价。 江荨也没理会他,径直起身,带人出去了。 “小姐,我看此人阴险狡诈,也不知值不值得信任。” 陆晴是真气,她都想杀了万五爷了。 偏生她家小姐倒还沉得住气,不仅不置气,还答应帮他,这算哪门子事? 江荨但笑不语,她自有分寸。 回了江府,江荨还未想好下一步怎么走,郡主娘倒是先来了。 她还带着锦绣坊的人,以及各种首饰。 “母亲这是为何?”这又是哪一出? 郡主娘拉着她的手笑,“你这丫头成天没个女儿家的样子,此番去参加岐王府的赏花宴,我这个当娘的,好歹得给你置办一身新的行头,也不至于输给那些个小姐。” 这次的赏花宴,就跟饿虎扑食似的。 都盯着清世子那一块肉呢。 她要再不上心,回头就该什么都没了。 永安郡主虽然不知岐王妃为什么想这一出,不过总归是不能被人给比下去了。 江荨哭笑不得,她又不在意什么赏花宴,她至多只是去走个过场,到府看看岐王妃。 “母亲,荨儿何时缺过这些东西?荨儿心中有数,您啊,就别操心了。” 她真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参加宴会,那就不是江荨了。 永安郡主不依不饶,“你听娘的就是了。” 得,她还不能反抗了了。 江荨扶额,面对郡主娘的关切,她还真拒绝不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在送来的料子里挑了一匹稍微素雅一些的,再随意挑了几件簪花。 郡主娘还神神秘秘的跟她说了一些话,无非就是什么把握机会云云的。 她倒是想解释,可郡主娘一点机会没给她。 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 “小姐,依奴婢看,夫人大概是想将你嫁进岐王府。”挽玉若有其是的点了点头。 她私心里给夫人打气! 江荨又何尝看不出来? 她正头疼呢,看来她得找个机会好好跟郡主娘聊聊天了。 郡主娘真要插一脚那就没意思了。 小雨初晴,宜出门聚会。 江荨也带了江柔一起前往岐王府。 江柔本不想去的,可又不好意思拂了江荨的意,便也只好跟在她身侧了。 “三妹妹近日可还闲?”江荨一面吃着糕点,一面状似不经意的问到。 江柔的脸色微变,咬着唇摇了摇头。 “夫子很严厉,我不敢偷懒。” 是了,江荨给她找了先生。 眼界不开阔,总是容易被一些表面事物所迷惑。 正好江柔闲着没事做,她就索性安排了这一出。 本就是打着为江柔好的旗号,江二爷和郡主娘也并不反对。 “严厉一些是好的,三妹妹还是得坚持下去才好。”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本就是屁话,她可不信这一套。 所以小芷儿从小便要跟着长瑞他们一起学习。 就算最后没有施展的地方,用来充实自己倒也不错。 第三八四章 建议加大力度 江柔不过是柔柔的点了点头,便默不作声了。 江荨也没再逗她。 到了岐王府,江荨便先去见了岐王妃。 不过岐王妃忙,也只是说了两句话。 还让她帮忙招待一下到场的各家小姐们。 她本来也没想着躲懒,再说了应付那些小姐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忙起来,江柔就自己去到处走走看看了。 有她昌平郡主在,可没人敢欺负江柔。 虽然来的人她认都人不完,那些个小姐倒也识相,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先见了礼。 唯独是孙妙珠和安如沁两人,一个人拉不下脸,一个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周遭的小姐窃窃私语,都在讨论着她们俩。 孙妙珠先败下阵来,咬咬牙老老实实的行了礼。 安如沁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过江荨也没想跟她一般见识。 这种人你越理她,她便越来劲,不如不搭理,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种热闹的场面,三公主也来了。 不过也没多少人关注她。 她就自己在一旁吃吃喝喝,偶尔抬头和江荨笑一笑。 俗话说,她不找麻烦,麻烦就会自己找来。 “江荨,你过来。”安如沁同她招了招手。 那姿态,就是三公主也不敢这般高傲。 江荨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和身旁的小姐说了抱歉,还是过去了。 她倒要看看这个安如沁想耍什么花样。 估摸着是怕人听到,还带着江荨走了好一会儿。 江荨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便停了下来。 “说吧,你有何事?”她和安如沁可没什么情分。 若不是看在安老夫人和安如兰的面子上,她可不会对安如沁这般客气。 谁知安如沁突然变得难为情了起来,扭捏着半天也不曾开口。 江荨正打算转离开,她又慌忙拉住江荨。 “诶,你先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呢!” 江荨微微挑眉,等她说下去。 “我要嫁给清世子!”安如沁口出狂言,一开口就让江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还真敢说。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胆子还是令人佩服的。 江荨不得不重新审视了她一下,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这么大的勇气。 “你不是有婚约了吗?怎么?看不上李家少爷?” 虽然这事还未公开,可还是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 安如沁脸色突变,颇有些凶恶,“区区一个贱人生的贱种,也配娶我?” 江荨耸了耸肩,安如沁倒是一点没变。 这迷一样的自信,听了还挺好笑的。 人家李常青若非庶出,她可高攀不上。 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盯着人家,偏生让她捡了个大便宜,她还各种嫌弃,也是让人很是迷惑了。 不过江荨跟她没什么交情,也不至于好言好语的劝说她,她想作死,那就随她去便是。 “嗯,我觉得你说得非常对,你可千万别改变主意啊!你的决心呢,我也听到了,那你努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荨微微一笑,没打算和她继续搅和。 安如沁又拦住了她。 “你这么着急干嘛?我要你帮我。你是岐王义女,你在岐王妃面前肯定说得上话,你去帮我在岐王妃面前说两句好话。” 她还是以命令的语气和江荨说话的,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 江荨能舒服才怪。 索性也不笑了,白了她一眼,“安小姐,请问我和你很熟吗?” 她的脸也是大,也不看看她先前都做了什么事,也好意思求到她这里来。 安如沁皱眉,“江荨,你有必要这么小气吗?我都不计前嫌了,你还这么斤斤计较,真是上不了台面!” 江荨又一次气笑了,她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再和安如沁说下去,她保不齐会不会动手打人。 为了不给岐王妃找麻烦,她还是忍下了。 “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不熟,你要嫁给谁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江荨便走了。 她想追,不过被陆晴拔剑给吓得不敢动了。 想到安如沁方才的眼神,江荨就觉得好笑。 她虽然不喜欢清世子,可她也不会看着清世子被糟践。 想到这里,她还特意让陆晴去巡视了一遭。 保不齐就有心思不轨的小姐用阴招,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回去了后,徐墨涵也到了。 江荨有了伴,也不算太无聊。 做好所有准备后,岐王妃也到场了。 一番繁复的礼节过后,这赏花宴也正式开始了。 徐墨涵是明白人,她可没想做什么岐王世子妃。 明显清世子心系之人是她身旁的江荨,只要清世子不表态,不管是谁拔得头筹都不过是一时得意罢了。 赏花宴也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小姐们竞相展示自己的长处,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只要能拿得出手的,任选其一加入都行。 各家小姐摩拳擦掌,江荨和徐墨涵以及三公主三人却躲在一旁吃东西看热闹。 “荨儿,你觉得谁会赢啊?”三公主不知这宴的真正含义。 正当是一群小姐分高低了。 她看得还挺认真的。 江荨看了徐墨涵一眼,问她,“你觉得呢?” 徐墨涵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后才缓缓说到:“还真不好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想想怎么应付那个人,她可是一直盯着你的。” 各家小姐都在认真比拼,只有孙妙珠,一直在盯着她们这边看。 而看的人嘛,自然就是江荨了。 江荨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孙妙珠虎视眈眈的眼神。 她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孙妙珠这是不打算和她了结了? “我又没打算掺合,她看我也没用。”她本来就是过来看热闹和帮忙的,才艺她可没有准备,也拿不出手。 徐墨涵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强的,发起疯来比疯子还可怕,也猜不到孙妙珠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反正,要小心就对了。 “荨儿,我不喜欢她。”孙妙珠的眼神让三公主很不喜欢,明着表示了自己的不喜欢。 江荨亲自给她捻了一块桂花糕,轻声哄着她,“珺儿别看她就行了。” 免得污了眼。 她们这边其乐融融,孙妙珠那边却满是冷嘲热讽。 孙妙珠早就和她们决裂了,自她进梅苑开始,就和以前玩的小姐断了。 那些小姐的身份也不低,都觉得被孙妙珠羞辱了,所以对她的态度能好才怪。 第三八五章 获得头彩 仅是讥讽还算是轻的。 “你们看到了吗?和江荨走得近的,当真是幸运,只可惜啊,我入不了她的眼。”一小姐故作惋惜状。 另一个立马就接了话茬:“可不是嘛,某些人原来和昌平郡主可是亲密无间,也不知怎么了,竟与郡主生了嫌隙,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 “也是,连郡主都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啊就更入不了人家的眼了。姐妹们,我们去那边看看,省得看见某些人就闹心!” 一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孙妙珠放在衣袖里的拳头,也终于松开了。 “小姐,她们也欺人太甚了!”孙妙珠的丫鬟愤愤不平。 孙妙珠的眼神阴翳,望着江荨那边,咬牙切齿的说到:“总有一天,我会让她们都跪在我面前求饶的!” 很快就轮到孙妙珠表演了,她选择了弹琴。 一曲悠扬小调赢得了满堂彩。 江荨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因为这首曲子,正是哥哥江凌的曲子。 她是故意的吗? 徐墨涵也听出来了。 “是你哥哥的曲子,她应该就是针对你的了。” 果然,孙妙珠弹奏完之后,就点了江荨的名字。 “启禀王妃,民女知道昌平郡主琴技也不错,正巧民女所奏的曲子是其兄长的,想必郡主对这首曲子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如请郡主给大家开开眼界如何?” 岐王妃睨了她一眼,把她当心思都看在眼里。 不过,岐王妃也没想拒绝。 正好她提了,岐王妃也免得费工夫了,便同意了。 这下刀架在脖子上,江荨不想上也得上了。 她可以不给孙妙珠面子,但是却不能打岐王妃的脸。 徐墨涵皱眉,四方书院的学生都知道,江荨的琴技是最差之二,若是比吟诗作对,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可比琴,可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孙妙珠这是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三公主也很担心,她看江荨和徐墨涵一脸的严肃就知道此事不太正常了。 “荨儿,要不然你别去了!” 江荨拍了拍三公主的肩,让她稍安勿躁。 她随之信步上前,眉宇间偷着的自信,是让不少小姐都羡慕不来的。 孙妙珠就昂着头,仿佛等着看她的笑话。 江荨却没多看她。 “母妃,荨儿能换个乐器演奏么?” 曲子一样,换个乐器演奏也是一样的。 岐王妃没有不答应之理。 便准许了。 孙妙珠倒是有异议,可是没什么用。 江荨让人取来了笛子。 随意吹了吹试了试音。 毫无章法,甚至算不上好听。 孙妙珠终于松了一口气,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 各家小姐们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他们可不敢当面笑话江荨。 笛子还不错,是件宝物。 她随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悠扬的笛声一出,直接让众人闭了嘴。 相比清扬的琴声,笛声仿佛更能将曲中想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 众人都呆住了,江荨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一人一笛,仿佛与天地都隔绝了一般。 她的笛声虽然不是很精妙,却恰到好处。 任谁听了,都不由自主的拍手叫好。 这样看来,孰更胜一筹,已经很明显了。 倒不是说孙妙珠的琴弹得不好,她的琴技经过勤学苦练,倒也拿得出手。 只是,她输在不知曲中意。 这首曲子是哥哥和沈芙的定情曲,江荨听沈芙说起过这里面的故事。 所以,她就算笛声中规中矩,可她将故事向众人传达到了。 她就已经赢了,且毫无悬念。 孙妙珠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也听到了江荨笛声里的故事,和江凌所弹奏的一模一样! “孙小姐,此曲虽好,可却不适合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弹,往后,你便不要再弹这首曲子了。” 这首曲子江凌并未公诸于世,知道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她孙妙珠拿着这首曲子博头彩,本就是不该。 她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孙妙珠的脸色也白得吓人。 “荨儿的笛声还真是不错,快到母妃身边来!”岐王妃闪过惊喜,招呼着她过去。 她本想着中规中矩,那也得好好夸赞一番,没想到江荨又一次让她意外了。 江荨轻笑,走了过去。 岐王妃给了身旁嬷嬷一个眼色,那嬷嬷便将准备好的托盘呈了上来。 里面放着一块玉佩,白玉通透得好似里面装了水一般。 看着便是价值不菲之物。 “此乃琉璃佩,也是本次赏花宴的头彩。此物,当是荨儿所得。” 江荨有些错愕,她真没有想讨头彩的意思。 不过是孙妙珠相逼,她才赶鸭子上架。 她硬着头皮接了琉璃佩,果然周遭的小姐哥哥都盯着她,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来。 江荨无奈,只好请示岐王妃,是不是这琉璃佩在她手中,她里的能随意处置。 岐王妃答是,江荨才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想要这烫手山芋。 “我本无意与诸位小姐讨这头彩,若有哪位小姐想要此物,便为其作一首诗,技高者得,如何?” 与其她拿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虽然这样或许会得罪岐王妃,不过她更不想惹麻烦。 各家小姐本就是奔着这头彩来的,自然没有不服之理。 一番明争暗斗过后,最终是杨太傅之女拿下了琉璃佩。 她们技不如人,也不敢再有异议,这事便算结束了。 “世子,获得头彩的是郡主!”小厮火急火燎的就把这个结果告诉了清世子。 清世子终究没坐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竟然会参加,这不是她的性子。 “起因为何?”虽然不想承认,可他还是得面对现实。 “回世子的话,是孙家小姐挑衅在先,郡主才以一支短笛回击。” 笛声,他也听到了。 他还在纳闷,是谁所奏,原来竟是她。 倒也是她能做出的事,清世子的嘴角莫名就挂上了笑。 他还没高兴一会儿,第二个小厮便来了。 “世子,郡主把头彩让出去了!是杨家小姐拿了第一。” 清世子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在了脸上。 两个传话的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洋从房梁上跳下来,把他们赶走了。 “世子,要不属下陪你喝一杯吧。一醉解千愁,多喝几杯再睡一觉,保证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于洋苦口婆心的劝说到。 清世子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不想死就赶紧滚!” 第三八六章 安如沁死了 于洋一听赶紧开溜了。 “王妃,现在怎么办?”本是让江荨夺魁,可现如今江荨却没有领情,反而把琉璃佩给了杨家小姐。 岐王妃又放话宴会目的是给清世子选世子妃。 若是不管不顾,也不好看。 岐王妃叹了叹气,她是真没想到江荨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按理说她是该生气的,可是对江荨,她还真生不起来气。 “罢了。儿女的事,或许我真不该插手太多。” “可是郁儿那傻孩子,又是一根筋,嬷嬷,我这个当娘的,是真心疼他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岐王妃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清世子。 嬷嬷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便只好默不作声了。 宴会散场,江荨一行人也没多留。 和岐王妃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徐墨涵和三公主顺路,她们俩便是一起走的。 江荨和江柔姐妹则是走了另一边。 不过途中又遇到了人拦路。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如沁。 长久禀报是安康侯府的马车后,她便知道安如沁是什么意思了。 她揭开车帘,下了马车。 安如沁正气冲冲的瞪着她。 陆晴虎视眈眈,手中的剑也拔了一半。 江荨抬手,让她把剑又收了回去。 “江荨!你当真是薄情寡义!当时琉璃佩在你手中,你为何不将它给我,反而便宜了杨家的小贱人!” 安如沁大吼大叫,一点世家千金的样子都没有。 一口一个小贱人,既没品又没德。 江荨冷脸看着她,“适才人人都有机会争取,你自己技不如人又怪得了谁?” 她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帮她? 安如沁却不依不饶,甚至还想动手。 “反了!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个小贱蹄子,竟敢讥讽我,我要撕烂你的嘴!” 不过江荨也不是任由她欺负的,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 安如沁被打懵了,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竟然敢打我?”在安如沁的认知里,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安家二小姐。 而江荨比她小,所以就得听她差遣。 猛不丁被打了一巴掌,她还没反应过来。 江荨嘴角堆满了不屑,她是真看不起安如沁这种人。 明明一点本事也没有,却在姐姐的庇护下活得猖狂,不知所谓。 以前若不是安如兰护着她,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光敢打你,我还敢杀了你!我告诉你安如沁,你若是不想死,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若是再敢惹到我头上,下次可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江荨的眼神让她可怕,安如沁的脖子就不自觉的缩了起来。 她是真的不知所谓,也是真的怕死。 看到她欺软怕硬的样子,江荨没再理会她。 擦了擦手后,上了马车离开了。 她刚刚到举动,不光是给安如沁造成了心理阴影,还有江柔也是。 江柔没有见过这么凶悍的江荨,一时间,她都快哭了。 她也是真的不敢惹江荨生气。 江荨生起气来,她可没那个本事让她消气。 …… 第二日,安如沁之死便闹得沸沸扬扬。 她就死在安康侯府外,还是打更的发现的。 江荨得知后,也没反应过来。 安如沁竟然死了! “小姐,他们都在传是小姐你动的手!”挽玉都快急死了。 这流言怎么也止不住。 再加之昨日她和安如沁的口角之争,别人难免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可这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们昨日回了江家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又如何杀得了安如沁? 江荨秀眉轻蹙,穿好外衣便出了门。 她死得蹊跷,想必应该是有什么内情才是。 安如沁的尸体就在官府放着,安家似乎对死了一个安如沁丝毫不在意一般。 她便过去让陆晴查验了一番。 “小姐,你看,你看她的眼睛,呈惊恐状,死前应该是极度恐慌的,我猜,她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被人给灭口了。” 她的伤在脑子里,杀她的人武功应该不低。 就是她才疏学浅,看不出究竟有什么端倪。 江荨问了处理此案的官员,他还不敢开口。 唯唯诺诺了半天,才把搜查出来的东西给江荨过目了。 那是她的发簪。 “定是有人想借此冤枉郡主,下官一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的!” 他怎敢仅凭一枚发簪就定江荨的罪? 搜查到此物的时候,他就不让人声张,幸亏喊得及时。 江荨接过发簪仔细看了一眼,这东西的确是她的无疑。 可昨日她并未佩戴这发饰,想来便是蘅芜院遭了贼。 而那贼,很有可能是她院里的人。 江荨点了点头,“那便辛苦大人了。” 看来是有人想故意陷害她,或者是想用她来转移注意力。 她还没离开,后脚安如兰就来了。 要说最心疼安如沁的,还是安如兰这个姐姐。 安如兰看到江荨也在的时候,眼神中带了些许的幽怨。 她许是也信了那些流言。 想着,江荨也没贴上去,带着陆晴先离开了。 她不指望人人都能报答她,人性本就如此,倒也不必期望太高。 “小姐,这么低级的陷害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做的?”陆晴想不明白。 江荨是堂堂昌平郡主,就算真是她杀了安如沁,也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百姓最多议论几日,之后便会忘却此事。 所谓陷害,其实并无多大意义。 反而,像是在引起她的注意。 江荨勾了勾唇角,她先前也想不通,可现在嘛,她心中已有数了。 回府途中偶遇清世子,他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便先行离开了。 京中多了着闲杂人等,他身上的担子重着呢! 江荨回去后,便让挽玉把蘅芜院里的丫头都叫了过来。 却什么也没说,只让他们站在那里。 丫鬟们连交头接耳都不敢。 “你们可还记得,刚到我这里时,我说过什么?” 挽玉递了一杯茶给她,江荨不急不缓的端着茶,用茶杯盖子刮蹭茶杯。 小丫鬟们个个记性倒是不错,一字不漏的将她的教诲说了出来。 待在她身边,忠诚二字当是第一。 但是很明显,她们中出了例外。 陆晴把那支发簪拿了出来,在她们眼前晃了一遍。 停留得越久,越是折磨人。 江荨仔细观察着这些小丫头的神色,若是心虚,是能看得出来的。 越是紧张,破绽越大。 果然,在陆晴拿着发簪在第二排的丫鬟跟前晃悠的时候,里面有个丫头的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第三八七章 再无情分可言 不用她说,陆晴便把那小丫头给拎了出来。 小丫头吓得浑身发抖,动也不敢动。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揪出了人,挽玉一声令下,其余丫头都散了。 不过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这边,直到走远了。 “你叫什么名字?”江荨随意问了她一句。 这院里的丫鬟,她多是识得,却不知其名。 她们也都老实本分,她倒是没怎么在意过。 那丫头吓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回答。 “奴婢……奴婢名叫冬儿。” 她不识,挽玉便也补了一句。 “小姐,她是去年招进来的,替了春意姐姐的位置。”挽玉正是掌管蘅芜的大小琐事。 这些事,她很清楚。 这么一说,江荨便了然了。 春意是蘅芜院里的老人了,比挽玉进来得还早。 她胜在老实本分,不过也正是过于老实,所以这么些年一直都是二等丫鬟。 去年她年岁到了,江荨便替她做主离了府,准许她嫁人了。 难怪,去年进蘅芜院的丫鬟就只有冬儿一个。 她自然不如“老人”们懂蘅芜院的规矩。 这不,犯了错。 还没等江荨盘问呢,她自己就因为害怕把事情全交代了。 “小姐,奴婢知错了!那人给了奴婢一大笔银子,奴婢便见钱眼开,想着小姐发簪多如牛毛,一支发簪而已不会在乎,这才大着胆子拿走了小姐的发簪。” “奴婢知道错了,求小姐看在奴婢在蘅芜院做事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网开一面吧,奴婢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求小姐开恩!” 丫鬟磕着头,就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不过,她再如何惨,也没人同情她。 她做的事,不管是不是有意,都足以死一百遍了。 “住口!你做错事就该严惩,还想让小姐网开一面,不知所谓!” 挽玉虽然看着温温柔柔的,不过她管教起丫鬟来,也像那么一回事。 这丫头贪财,蘅芜院自然是留不得她了。 有挽玉处理,江荨也在想这件事的原原本本。 冬儿是见钱眼开,便是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的。 偷发簪在前,安如沁之死在后。 安如沁是死在安康侯府外的,又是被人灭口,这不太合理。 想了想,她便让陆晴去安康侯府查探了。 她猜,安如沁应该是死在安康侯府的才对,不过被人营造成了在外死亡的假象罢了。 而安康侯府在吸引着他们的东西,大概就是她也在寻找的东西了。 为什么要杀安如沁?安如沁又知道些什么? 这谜团,也是越来越不好解开了。 好在陆远查的事情,有了一点眉目。 “二小姐,当年老安康侯之死确有蹊跷,属下顺着线索已经查到了和安康侯之死有牵扯的人了。” 了解当年事的人少之又少,陆远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了一些线索。 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而且,他若查到的事,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到底有什么秘密深埋,难说。 “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陆远只做了个口型给她,江荨见状闭眼叹息一声。 果然如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浮躁的内心。 “二小姐,这其中牵扯甚广,属下以为,待公子回京再做定夺也不迟!” 这易京底下,远比她以为的要复杂多了。 而她也在一步一步的成长。 “我自有分寸,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家公子找麻烦的。既然有人主动找茬,我若是一味躲着,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她若怕了,她就该一开始就好好的在她的绣花楼里安分守己的等着谢宁归来就是了。 可是她做不到,她也并不胆怯。 前路未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退路。 她眉宇间的自信让陆远很是佩服,也就不再多言了。 安如沁的后事是安如兰这个做姐姐的一手包办的。 安家在乎的无非也就是错失了和李家牵线搭桥的机会。 至于安如沁的死活,没有人在意。 江荨一袭白衣,去看了安如沁最后一面。 安如兰的眼睛都哭红了,看着就惹人心疼。 江荨本就没想逃避,安如兰和她单独谈话,说的无非也就是这件事。 “你知道吗?如沁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或许并不乖巧懂事,可是她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 “我也曾恨过她,可之后她出事,我更狠我自己,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这才让我们姐妹阴阳两隔。” “江荨,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对她痛下杀手!” “我本该恨你的,因为你杀了我妹妹,可是你又是我的恩人,我没有办法恩将仇报。从今以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从此抵消,再无情分可言!” 安如兰声声凄厉,她望着江荨的眼神很复杂。 是那种无力却有满怀怨念的眼神。 江荨没有多大反应,她便知道安如兰会如此。 她能猜得到。 她理解安如兰的心情,却也对她的认知感到可笑。 “你说情分不再,我没有意见。可是表姐,我还是想告诉你,安如沁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信不信由你。” 她也不想去辩解什么,安如兰若是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就能好受一些,她也不介意做她的精神支柱。 有时候恨意,也能支撑起一个人的意志。 安如兰不知道江荨说的是真是假,可她宁愿是假的。 江荨没有回头再看她,走得坦坦荡荡。 安如兰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迷茫。 或许她和安家姐妹,这辈子便注定了不对付,也得不到所谓的姐妹亲情。 安如沁的死的确不简单,陆晴查过,她真正死的地点其实是在安老夫人的院子里。 那里有一块安如沁掉落的玉佩,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半。 她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会对安如沁下手。 安如沁是安老夫人宠爱的孙女,他们觉得安如沁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安如沁一觉得委屈,便会跑到安老夫人那里诉苦。 虽然安老夫人不在了,可安如沁一直有这个习惯。 她的这个习惯也引来了不轨之徒的注意。 怎奈,安如沁其实就是个缺心眼,她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自视甚高。 他们怀疑是她先一步动了手脚,所以用安如沁来试探她。 第三八八章 道听途说 江荨还是去找了老爷子。 她想知道真相。 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老爷子因为她的霸道举措,并不怎么待见她。 她要单独说话,老爷子却没考虑,直接答应了。 屋子里只剩他们后,江荨也没藏着掖着,把荷包里的玲珑佩拿了出来。 果然,老爷子看清是什么东西后,脸色瞬间变了。 她观察得仔细,看来她没有来错。 “祖父可识得此物?”她故意问到。 老爷子想拿过去,江荨却没让他如愿,把玉佩捏在了自己手里。 “你从哪里找到的?”老爷子的眉头凝成一字。 江荨看着他的眼睛,问,“祖父以为,荨儿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东西是谁的,他不会不知道。 先前外面有一层保护着,老爷子知道她有玉佩,却不知道那玉佩就是玲珑佩。 老爷子没有说话,江荨却笑了笑。 “荨儿只是想问祖父一个问题,祖父可愿替荨儿解惑?” 陆远说起的时候,她便觉得震惊,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因为说得通。 老爷子神色不善,江荨却没管那么多。 “外祖父的死,是否和祖父您有关?” 陆远查到,当年安康侯遇刺,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把戏。 涉局的人很多,而策划刺杀的人,正是她的祖父! 她先前一直想不通,为何安家不同意将郡主娘嫁到江家。 原来竟还有这一层。 江老爷子策划杀害了外祖父,所以他们其实是仇家。 而郡主娘却并不知晓此事。 只是一心扑在江二爷身上。 又有圣上做媒,所以两人的婚事成了板上钉钉的一件事。 安老夫人也不想看着女儿带着仇恨活下去,所以把这件事的真相烂在了心里。 把安康侯府死,算作是一个意外,从来没有与谁提过此事。 就连现在的安康侯也没提过,因为,其中不光是爱女心切,还有禁忌。 老爷子看到她认真的脸,便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一些事。 她又是拿着玉佩前来的,所以老爷子没有隐瞒。 而是颇为沉重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不错,的确是我一手策划的。” 老爷子都这个年纪了,承不承认已经无所谓了。 江荨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老爷子的坦荡,让她心里多了一些复杂。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为什么?”她想知道。 老爷子指了指她手中的玉佩,“他不肯把东西交出来,只有死路一条,谁也救不了他。” 他和当时的徐大人一样,受命于皇家。 而他安康侯,选错了人。 他手里又有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识相,所以不会有好下场。 若不是他看着安家只剩安老夫人和一双儿女,一时心软,或许整个安家都将不复存在。 江荨心里本就复杂,她也怨不起老爷子来。 成王败寇,本就是生存的规则。 她只是为外祖父感到惋惜。 她光是听安康侯的故事,便觉得澎湃万千了。 “这玉佩是不祥之物,一将问世,必然会掀起动乱,你一个小丫头,就不怕吗?” 老爷子是真的很佩服她。 虽然嘴上说着她各种不好,可她的能力却让老爷子赞不绝口。 他也没将她真当成是自己的孙女,反而像是老友对话。 “荨儿有什么可怕的。祖父,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这玉佩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止是皇家想要争抢,还出现了许多神秘人。 她记得,前世北周便有秘密,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谢宁还成了百姓口中的千古罪人。 她到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秘密。 谢宁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她便在想,这玉佩的秘密,北周的秘密,究竟有什么关联。 可她现如今一点头绪也没有。 或许一切都要等谢宁回来后才有答案。 可她等不及了,易京的水太深,没时间。 老爷子听罢,微微皱眉,随之又摇了摇头。 “先帝说是这玉佩能守护北周安定,却并未细说。” 他不过是奉命行事,也没有安康侯当初的本事。 知道的事自然是少之甚少。 “荨儿倒是听说这玉佩是当初外祖父在战场上取胜的关键,祖父可曾听闻此事?” 如果是真的,他应该不会撒谎骗她。 老爷子轻嗤,“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若真有此奇效,我北周早就是四方霸主了。” 老爷子并不信这个。 江荨又问了一些事,老爷子却不想配合她。 从幽院出来,江荨的心情沉重。 她不确定老爷子说的是真是假。 不管怎么样,玉佩总归是不会骗人的。 看情况,那些人并没有发现安家的玄机。 又或者是,引诱她去查。 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样一想,她反而还不急不躁了起来。 她也想做一回黄雀。 —— 赏花宴事过,各家都在等着赐婚的消息。 按理说杨家小姐拔得头筹,岐王世子妃的位置就是她的。 可岐王府却并未有任何消息。 杨太傅也是有骨气的,岐王府不见诚意。 他转头就将女儿许了人。 杨家小姐愿意与否又另说。 这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清世子也抓住了杀害安如沁真正的“凶手”。 许是见她沉得住气,暗中之人反而不明所以了。 事后,安如兰也曾向她下帖子,想要给向她赔礼道歉,以此来挽回她们的“姐妹”情。 可江荨却从未理会过她的邀约。 她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他们说过从此形同陌路,便不只是说说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兴许安如兰也并非是真心想与她交好,不过是迫于夫家的压力才百般讨好的。 对此,江荨也不想去多想。 倒是孙妙珠,岐王府一别后,听说她回去便将自己的琴都给砸了。 还扬言再也不碰琴了。 这也算是一桩趣事了。 反正江荨听得津津有味的。 既然是守株待兔,她便不用着急。 迟早会有人送上门来的。 封后大典过后,宫中便传出了喜讯。 说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江家都挺高兴的。 江荨还和郡主娘一起入宫去看了江妍。 许久未见,江妍的状态看着好了不少。 虽然脸上的疤痕还有些微明显,不过比起先前的模样,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 郡主娘嘱咐了她不少的事,江妍面上听得认真,私下里却和江荨不停挤眉弄眼。 郡主娘自然看得出她们姐妹俩这点小把戏,把该说的说完后,便给了她们说话的空间。 第三八九章 八方使者入京 郡主娘一走,江荨就给了江妍一个大大的拥抱。 “大姐姐,荨儿都想死你了!” 虽然她被各种事情缠身,可她对江妍的惦记却是一点没少。 在江妍面前,她只是个爱撒娇的娇软小妹。 江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动作很是亲昵。 “你个小没良心的,想我都不知道进宫来看看我。” 何止是她,江妍也在想着她。 宫中的无趣的确难以忍受,江妍即便是再端庄,此事也不像一个后宫之主。 江荨在她怀里撒娇求饶,“哎呀,荨儿这不是来了嘛!” 看到江妍精神气都不错的样子,她也就放心了。 一番嬉笑过后,两人又和以前一样了。 “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岐王府又出了一把风头。” 江妍点了点她的额头,对她总是无限宠溺。 江荨吐了吐舌,她真不想出什么风头。 只不过是有人找茬,她不得不应对罢了。 “荨妹,你真的对清世子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眼看着这丫头就快及笄了,江妍不免也操起了心。 清世子对她的感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换做是别家小姐,或许早就该死心塌地了。 偏是江荨这丫头,不把清世子的一腔真心放在眼里。 可江荨终究是她疼爱的妹妹,她至多就是替清世子感到惋惜。 至于江荨自己的意愿,她也会尊重和支持。 江荨也很认真的回答她,“大姐姐,我心里只有谢宁一个人,这辈子我非他不嫁的,不管有什么阻碍都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 上辈子她害怕流言蜚语,更害怕会给他抹黑。 可经历了死亡之后,一切困难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如果这辈子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便是白活一世了。 她的眼中有光,江妍看的清清楚楚。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意,江妍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姐妹俩说了许多事,直到圣上前来看江妍。 江荨才告退了。 转眼已至冬日,虽不见雪,可外面的风却吹得人脸疼。 “小姐,各国的使臣都到京都了!”挽玉小跑着进来了。 许是太过寒凉,她的脸被冻得通红,进来后,还抖了抖。 桃叶体谅她,赶紧递了一杯热茶上去。 捧着热茶,挽玉总算是缓过来一些了。 本是早该议和的,不过因为收拾残局就搁置了好些日子,拖拖拉拉到了现在才齐聚易京。 而江荨比较关心蒙樾和东苍。 “小姐,你是不知道,那蒙樾使臣还带了一头巨兽呢!大概有房子这么高,鼻子像柱子一样长!” 挽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虽然没亲眼所见,不过听人说起,她也觉得万分新奇。 “蒙樾使臣来的是什么人?” 挽玉摇头,她又没亲自前去凑热闹。 “奴婢听他们说,是个女人。蒙着面,看不清长相,就坐在巨兽身上,可威风了!” 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女人! 江荨有些激动。 不止是江荨激动,江妍才是最激动的那个人。 她恨不得马上奔赴驿馆。 可是她又不能大张旗鼓的离宫。 不过,她所烦忧的事,张贺温都替她想到了。 当江妍在自己宫中看到连氏的时候,眼泪没绷住,哭成了泪人。 尽管她已经快要是当娘的人了,可她在连氏跟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姑娘。 圣上也没有打扰她们,从远处给了江妍一个微笑后,就退了出去。 “妍儿,看到你安好,母亲也就放心了。” 连氏摸着她脸上的疤痕,心疼不已。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受苦之人是她,而不是她的女儿。 江妍抓着她的手拼命摇头。 “母亲,妍儿什么都不怕,妍儿就怕你不在我身边。” 她走的时候,一点征兆都没有。 一别就是好几年。 江妍很害怕,很害怕她这一走,再也不回来了。 连氏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娘不走了。” 江妍的眼睛顿时亮了,还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他们允许你离开吗?”如果离开的危险太高,她宁愿永不再见。 虽然见不到,可总归人是安全的。 “娘已经和他们说好了,我既然回了北周,以后便再也和蒙樾没有瓜葛。” 这几年,她在蒙樾也不是白呆的。 蒙樾当时正处于危难时刻,若非投诚,便只有拼死一战。 蒙樾子民不愿投北周,面对西陵的压迫,连氏获得了大长老的支持,带领蒙樾子民和西陵殊死一战。 那场战斗毫无悬念,蒙樾赢在猛兽的相助。 而那些猛兽,正是连氏的功劳。 自此,蒙樾没有人不服她。 他们蒙樾小国,之后也对外宣称,往后不会再参与任何大战。 他们有猛兽坐阵,自当是没人敢惹。 不参战,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她要离开的事,她只跟大长老说了。 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大长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处以后,很尊重她的意愿。 虽然不舍让她离开,可这毕竟是她的决定,大长老没有反对。 “如此甚好!”江妍乐出花来。 连氏温柔一笑,和江妍闲谈着。 —— 纳兰瑾倒也迅速,面圣之后,就给江荨下了帖子。 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江荨自然不会不给面子。 拿着他当初给她的那块玉佩,去了半日闲。 “来得这般迟,我还以为你不肯赏脸呢!”还没见到他人,倒是先听到了他抱怨的声音。 江荨失笑,拉开屏风,看到了倚在窗台上的他。 他和前些年颇有不一样了。 多了一股子帝王之气。 他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还和前世一样出息。 虽说张容易也不是省油的灯,可和这位比起来,显然还是差了点火候。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在能乞丐窝里待好些年。 就他身上的隐忍,就是张容易所不具备的。 “若非你相邀,我可不愿意出门。” 外面的冷风呼啸,就算是穿戴好了防寒的衣服,也还是冷。 她怕冷。 纳兰瑾见状,赶紧从窗台上下来了,随后把窗户关了个严实。 这样,屋内总算是暖和一些了。 “你又瘦了。”他定定的看着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江荨却不在意,反而还挺高兴。 “许久未见,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她自动过滤成他是在夸她了。 纳兰瑾蹙眉,让人上了两叠糕点。 “太瘦了不好看,你得多吃一些。” 倒不是说她不好看,他纯属就是心疼她。 第三九零章 我们是朋友 听到这话,江荨一个眼刀就过去了。 “合着我们不是朋友叙旧来的,你是特意来给我添堵的吧?” 她虽然喜欢吃,不管有时候也会忌口。 倒不是爱美如何,太胖了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不负责。 纳兰瑾耸肩,“你说是就是吧。” 她说什么话,他还真反驳不了。 “别国都是派使臣前来,你倒好,亲自过来了,还真是别具一格。” 江荨打趣着他。 倒也是,蒙樾国小就算了,他东苍这两年虽然内乱横生,不过也用不着他这么给面子,亲自跑这一趟。 堂堂一国之君,也不怕被人耻笑。 他倒是不以为意,“有何不可?我亲自来这一趟,也能彰显我们东苍的诚意。议和,我们是认真的。” 他一脸认真,倒也像那么回事。 “那自然是极好的,这世间少一些战火,黎民百姓也能安生过日子,你这皇帝当得倒是不错。” 江荨来了兴趣,她还记得前世那个杀伐果断的纳兰瑾。 没想到这一世的他,倒是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能以和平为重自然是好的,连年征战,也是时候该消停了。 得到她的夸奖,纳兰瑾很高兴,还晃了晃他的大白牙。 “你别这样笑,有点傻。”江荨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这人在她面前倒也是一点都不拘谨。 堂堂东苍国君,却和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纳兰瑾的笑容戛然而止,又恢复了他的一本正经。 “对了,我听说你被人给盯上了?”他虽然刚到易京,可是一入北周之境,却也能听到一些风声。 他之所以亲自来北周的原因,除议和之外,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保护她就是其一。 其二,便不变多说了。 不光是他,八方来使都有些差不多的目的。 只是有些事,还得观望。 江荨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不过是一群躲在暗处的蚂蚱,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从来就没有害怕过,谁不敢露头谁才是害怕之人。 横竖东西在她手里,若他们想要拿走,定然得客客气气的,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你怎会知道此事?难不成你也是……”反应过来,江荨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若非有明显意图,又怎会关注她一个昌平郡主? 纳兰瑾也就罢了,他们本就是朋友,也说不上什么利用谁。 可从他的反应看来,大概没她想得那么可观。 “我也不瞒你,我此番前来,还有另外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手里应该就有那些人要的东西,而我的目的也是一样。” 好的东西谁不想争抢? 他虽然说要议和,可这本就是空谈。 兴许安生个十年八载的,又会因为一些原因掀动战争,然后永无休止的争斗下去。 和平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若是八方做不到统一,和平这二字永远就是个笑话。 他的坦荡让江荨哑口无言,他本就不是甘于人下的人,倒也符合他的性格。 听他这么一说,她反而还有了些担忧。 不管最后谁赢了,败的一方都将损失惨重。 她是北周人,而他是东苍国君,他们本就不该做朋友的。 看到她脸上的神色,他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 “在那之前,我们依然是朋友。”之后,能不能做朋友,就得看她的意愿了。 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因此而分道扬镳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也不会去怨什么。 江荨也笑着点了点头。 这倒是。 “若我手里有你要的东西,你会利用我吗?”她问得直白。 其实也是在向他坦白。 玉佩的事他或许早就知道了,就算不知道,那早晚他也会知道。 她不想到时候因为一块玉佩,就让他们的友情破裂了。 纳兰瑾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只要是你的东西,我就绝对不会去抢。我纳兰瑾也没卑鄙到要利用朋友来成事。” 在他们没做朋友之前,他的确利用过她,那姑且可以称之为谋略。 可在此之后,他不会,也不愿再利用她。 只是因为她是江荨,仅此而已。 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江荨笑了,笑得明媚。 交这个朋友,她没有后悔过。 与家国情怀无关,单就他这个人而言,值得深交。 两人叙旧说了很多话,还说到了先前在四方书院的趣事。 虽然好像距今也没多久,却好似已经过了好些年一样了。 到最后,他离开之前,江荨还是把那当初他给的块玉佩还给了他。 “交你这个朋友我不曾后悔,这玉佩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若想要你帮忙,你也不会因为没有信物就冷眼旁观,不是吗?” 他那封信,她还留着。 他说那块玉佩于他而言意义重大,那她就断然不能接他的东西。 不管他有没有那层意思,她都不应该让他心存幻想。 哪怕只是一时兴起也不行。 朋友之间的界限,她得分清楚。 若不然,到时候痛苦的可不止是两个人。 因为清世子,她心里已经愧疚万分了,拒绝别人一点也不好受。 她眼眸里的认真,让他为之心悸。 两人相看了良久,他才小心翼翼的把玉佩接了过去。 而后,他便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复杂,“江荨,你真的特别狠!” 这世间的女子,哪儿如同她一般清醒的? 他真是对她又爱又恨,说是朋友,其实只不过是麻痹他自己的罢了。 “纳兰瑾,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她只会和他做朋友。 哪怕是处在对立面,各有立场。 他们也依然是朋友,一辈子的。 有些承诺许下,就不会再变更了。 纳兰瑾转身大步离去,却也没忘记用力点头予以作答。 陆晴即便是在外面听,也是被江荨给折服了。 她家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公子会喜欢她了,江荨就是江荨,没有谁可以替代她。 趁着戒备还没那么森严,江荨也去见了连氏。 她也好些年没看到连氏了,还怪想念的。 见到她后,连氏就险些给她跪下了。 “荨儿,多亏有你在,若不是有你护着妍儿,后果不堪设想!”连氏最感谢的人便是江荨。 不管是先前想办法帮她出关,还是之后的不顾一切保护江妍,她对江荨的感激,三两句话还真说不清楚。 第三九一章 把话说开 江荨怎当得起她的大礼?说什么也拦住了她。 “大伯娘,我们是一家人,这些都是荨儿该做的,您太见外了!” 先前连氏也没有因为她是小魔王就不喜欢她,相反还处处维护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她。 这些事虽然小,可是在江荨心中,谁对她好,她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连氏对她好,她自然也得掏心掏肺。 更何况还是江妍,为了救江妍,就算是搭上她半条命她都愿意。 连氏自当是感动到哗哗掉泪。 不过江荨也不全是和她叙旧的。 她来找连氏,还有别的目的。 “大伯娘,想必您也听说了,最近出现了一批人在暗中盯着我。” 她隐忍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来使进京,当然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这下八方齐聚,她就不信,那群人还有躲藏的余地。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相信很快就能有分晓了。 连氏点头,她确实知道此事。 她也让人查过了,不过并没有什么消息。 那些人来头不小。 “我想让大伯娘帮我一个忙。”她说过是一家人,所以她也没跟连氏客气。 若是以前,她是断然不会想到让连氏帮忙的。 可如今不一样,连氏可不是好惹的。 她开了口,连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且尽管说,我若能帮你,倒也不枉我这个身份了。” 能帮到江荨自然是最好,连氏一直想报答她的,可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难得她开口,就算再难,连氏也会应下。 连氏答应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便小声在连氏耳边,把想让她做的事都告诉了她。 没在驿馆待多久,她就离开了。 她带人走后,躲在远处的人也散去了。 “宫主,昌平郡主去了驿馆,好像是去见了蒙樾来使。” 探子很快就把消息传了回去。 慵懒倚靠在椅子上的男人腰身一动,便站了起来。 他的举手投足,都尽显魅惑,当真是人间尤物。 “蒙樾来使?倒是有意思。再去探,再查查这蒙樾来使。” “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宫主,莫不是昌平郡主和蒙樾来使达成了什么交易?若真如此,我们还真不好办了。” 男人皱着眉头,看他神色便知道不好解决了。 “蒙樾最厉害的在于驯服猛兽听其命令行事,若昌平郡主真是和蒙樾达成交易,我们恐怕是不好对付。” 对付起人轻而易举,可猛兽却是不定数。 在这北周境内,他们暂时还惹不起。 妖媚男人轻斥,又睨了他一眼,“还用你说?” 男人便不敢再说话了,唯恐触了他的眉头 “究竟是如何还得等查清楚再做定夺。”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他懂。 但是一听到男人说话,他就不耐烦。 等把东西拿到,回去了之后,他定会亲手了结了他。 他生平最恨有人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了,谁惹他不高兴了,只有一个死字。 —— 为庆贺八方来使进京,圣上特意主持了一场宴会。 朝中的大臣都前去参加了,还有各家的适龄儿女。 总之,这场宴会不一般。 江荨作为昌平郡主,自然也免不了前去凑热闹。 为此,挽玉还给她梳了繁复的造型。 以及再正经不过的宫装。 只是外面愈加寒冷,怕她冻着了,又给她裹了一层披风。 江荨是随岐王妃一起进宫的。 江家没有适龄的女儿,索性郡主娘就没来。 加之江二爷也闲赋在家,如今没有官身,便可不去凑这个热闹。 他们夫妻俩宁愿在家逗娃。 不过郡主娘不放心,走之前还特意嘱咐了她好些遍。 无非就是不能惹事云云的。 江荨自当是洗耳恭听,虽然五句话有三句话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荨儿,前些时候赏花宴上是母妃不对,母妃得向你道歉。”岐王妃还是没忍住。 她分明是为了儿子好,加上她的确也喜欢江荨。 所以才会安排这一切。 可那之后,儿子和她吵了一架。 她虽然难过,可也不是不知悔改。 仔细一想,的确是她干涉过多。 儿子又整天不着家,和他老子一样认真起来了,就什么也顾不上。 她没人说话,都快憋坏了。 所以看到江荨后,便小心翼翼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江荨还以为她想说什么,一直欲言又止的,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笑了笑,“母妃不必自责,荨儿没放在心上。既然母妃都提到这儿了,荨儿也不想瞒着母妃,我对清郁哥哥真的只是兄妹之情,我也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嫁给清郁哥哥,这本就不可能。” 有些事,还是要趁早说开的好。 她虽然理解岐王妃,但是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指不定哪天岐王妃又想起乱点鸳鸯谱了。 倒不如坦诚一些,就算是因为这事而伤了她们的母女情分,那也是她该承受的。 岐王妃有些失落,做女儿虽好,可她更希望江荨能做她儿媳。 这样,她也能放心些。 不过,江荨若是不愿,她也不会强求。 “母妃明白。你是个好孩子,是郁儿没有福分。你放心,母妃不会因为这事就疏远你的。” 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儿,她自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拎不清。 江荨依偎在岐王妃的怀里,对她很是依恋。 “母妃,清郁哥哥一定会找到属于他的良缘的。” 她相信,上天会眷顾清世子的。 都说良缘天定,他的良人兴许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岐王妃点了点头,没再纠结这事了。 到了宫中,岐王妃便去了贵夫人堆里。 江荨就没跟着一起去了,她逛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偷吃的三公主。 她假装教习嬷嬷,把三公主吓了一跳。 三公主转过来发现是她,吓得只拍胸脯。 “荨儿,原来是你啊!我还真以为是教习嬷嬷发现我了呢!”吓得她又赶紧塞了两口,生怕被抓到就得一天不能吃饭了。 女子为保持身材所以吃得少,更别说是公主了。 三公主喜爱吃,所以身材并不是一般女子那样苗条,有些微的丰腴,倒也并非是肥胖。 但和普通女子比起来,她的身材便成了被嘲笑的点。 所以教习嬷嬷总是会时刻盯着她,不许她多吃。 今日因着夜宴场面大,一忙起来,也顾不上三公主如何了。 所以这才给了她偷吃的机会。 看着她跟小仓鼠进食似的,谁看了心情都好。 江荨也不例外,撑着脑袋看她把手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第三九二章 公子彦 等到她吃完了,江荨才和她说话。 “珺儿,你有想过嫁人的事吗?”江荨柔声问到。 三公主早已及笄,如今八方来使议和,说不定就有和亲的可能。 皇室一族血脉并不多,适龄的公主也不过是三公主一人而已。 其余的公主都早已嫁了出去,更小的尚且还是孩子,没有可能。 所以,这个可能性是极大的。 三公主睁着大眼睛摇了摇头:“皇嫂说要嫁人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珺儿没有喜欢的人。” 三公主和江妍的感情向来不错,宫中无聊,多亏是三公主陪她解闷。 江荨失笑,三公主大抵都还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感觉。 “那如果陛下要将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你该怎么办?”她又问。 三公主想了想,就有了答案。 “皇兄不会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的,皇兄最疼我了。”三公主满眼纯真。 江荨想了想圣上对三公主的疼爱,也是,圣上最疼爱之人便是三公主。 是她想多了。 和三公主说了一会儿话,趁着宴会还没开始,江荨又去了别处。 “小姐,西陵来使并没有什么问题。”陆晴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江荨心里也有了数。 她先前一直怀疑那神秘人和西陵有什么密切联系。 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先前的长华郡主一事。 长华郡主是第一个出来和她抢玉佩的人。 虽然被她蒙混了过去,可是假的终究也成不了真的。 过了这么久,他们又才有了动作,这不太合理。 所以江荨怀疑他们。 可陆晴探听来的消息却说并无关联。 又或许是她的方向错了。 那些人背后的主谋,另有其人。 虽说西陵来使没什么问题,可该防还是得防。 宴会正式开始,八方来使轮流献上了诚意。 西陵的位置居高,其后才是东苍和南越。 另外的附属国很识时务,一早就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江荨的位置也不低,她是一品郡主,自然是旁人比不上的。 坐在她旁边的,正是清世子。 “西陵来使这架子倒是端得高。”江荨小声嘀咕了一句。 西陵比北周强盛这是事实,所以西陵来使些微有些目中无人。 他的身旁有不少的宫女候着,岐王都没这待遇。 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到处扫视,让人很不舒服。 清世子接话:“弱肉强食,西陵愿意议和已经是来之不易的事了。若是再打下去,我们未必能讨到好处。” 战场上的事,清世子比她清楚。 好歹在边关待了那么久,他的眼光格局和以前也有不同。 她不可置否,只是不太喜欢这来使罢了。 那西陵来使兴许是听过她的名号的,四下打量了过后,便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双小眼睛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在圣上及时开了尊口。 歌舞早就备好,在乐师的奏乐声中,舞姬入了场。 江荨对歌舞没什么兴趣,倒是那些来使看得很认真。 趁着没人注意,她打量了来使那边。 纳兰瑾的心思也不在歌舞,瞧着她看过去,还露出大白牙对她笑了笑。 惹得她身边的清世子咬牙切齿,和纳兰瑾大眼瞪小眼。 不过江荨可顾不上他们的明争暗斗。 她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有一个人和她对视了。 她看了一下位置,推算出了他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南越的来使。 不过她对这些来使并不熟悉。 她侧头,轻声问了问清世子:“南越来使是什么身份?” 她没提早让人打探清楚,站在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好在,她身边还有个清世子能替她解惑。 “公子彦。” 他一说,江荨就有了一些印象。 她虽然是没见过这号人,可她听过。 贺先生以前说过这公子彦的故事。 说是公子彦是神童降世,小小年纪便能吟诗作赋了。 长大了,也并没有令人失望。 他在南越百姓的心中,地位特别高。 甚至还有些学子在参加科考之前,必须得找公子彦拜一拜。 他的名号传了出去,也有过不少知识渊博的学士和他切磋。 可最后不得不甘拜下风,他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江荨以前也听谢宁提起过这人,他的智谋可不止体现在读书这一方面。 总而言之,这个人邪门的很。 江荨好奇,又看了过去。 他单从外表看着平平无奇,一点让人记住的点都没有。 那张脸和他身旁的纳兰瑾没有一点可比性,可他却有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 尽管纳兰瑾在那边做各种小动作逗她笑,她却还是只能看到公子彦。 未知的才是最危险的,她有种直接,这位公子彦绝对比她想象中要更可怕。 他无惧她的打量,一副胸怀坦荡的模样。 江荨也失去了兴趣,把目光收了回来,没再敢去看他了。 舞姬的表演很精彩,一舞毕,所有人都挺满意的。 随后的环节也有意思,就是世家小姐们的场子。 本就有联姻之意,可不得好好展示。 江荨看了一眼,在后面的位置上找到了孙妙珠。 她也换了衣服,看着光彩照人,应该也是准备了表演的。 这种场合,的确不能少了她。 各家小姐们的表演,比舞姬们精彩多了。 徐墨涵也在之列。 她倒也不想跟着掺合,就是身不由己而已。 她如今不止是孙家小姐,还顶着玉涵郡主的头衔。 徐墨涵和江荨又不同,江荨不仅有岐王府做靠山,更重要的,她还未及笄。 而徐墨涵不一样。 徐墨涵的才艺不错,这种小场面她当然是游刃有余。 到她表演时,徐墨涵选择了弹琴。 她的天籁之音,赢得了满堂彩。 徐墨涵也因此大放异彩。 江荨却更多的是担心,这姑娘大概是又要摊上麻烦了。 她表演完,江荨特意看了那边的来使,有好些人眼中都是带了欣赏的。 孙妙珠这次没弹琴,而是选择了跳舞。 她以前肥胖,站在瘦下来当然也是婀娜多姿,她有意和江荨相比较,即便是一身舞衣也是富丽堂皇。 只是,富贵有余,表演却是中规中矩,众人压根就记不住泯然众人的孙妙珠。 孙妙珠不服气,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江荨本就不怕孙妙珠挑衅,任由她打量,一双眼睛中满是戏谑。 别的不论,她倒是挺佩服孙妙珠的坚持。 第三九三章 做人得低调 江荨正悠哉悠哉呢,结果还没嘚瑟多久,就有人打破了她的悠闲。 “陛下,臣早就听说过昌平郡主的才华,不知可否请昌平郡主让臣开开眼?”公子彦站了起来,同圣上拱手请示到。 江荨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转了过去,目光不善的盯着公子彦。 公子彦却仿佛是看不见她的大白眼一般。 仍旧是风轻云淡,似乎除了他自己,就再也没有别人一样。 他的请求并不过分。 圣上看了岐王一眼,想询问他的意思,岐王点了点头。 江荨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陛下,臣想和郡主一起表演,还请陛下应允。”清世子也站了出来。 江荨很是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她自己心中有数。 她看了清世子一眼,让他不要掺合。 清世子却像是没看到她的眼神,手也没放下。 清世子的心思,圣上一清二楚。 “公子彦觉得如何?”他又问了公子彦,毕竟是人家起的头。 若是公子彦说不行,那也只能作罢。 公子彦只是颔首默认了,并没有说话。 清世子松了一口气。 她事先也没有提前准备表演什么的。 公子彦也没指定要她展示什么。 正好清世子和她一起,江荨想了想,便让他来给自己奏乐了。 她选择了书法展示,并且一边跳舞。 她还并未尝试过这种,正好有清世子的琴声做配,倒是机会难得。 她的宫装也不适合跳舞,索性就下去换了一身衣裳。 正好,吩咐陆晴去做别的事。 “你给陆远传消息,让他好好查查公子彦进京后的动向,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仔细些,别让人发现了。” “是!” 摆明了不对劲,她能坐以待毙才怪。 陆晴领命后,就退了下去。 江荨把舞衣换好,便去了前面。 “你要写什么?”清世子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 却也全力在配合她。 她写什么,他就好奏什么乐。 “你随意就好。” 她的琴声于她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清世子颔首,到了边上的位置盘腿坐下,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瑟瑟琴声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颤。 更有不少小姐眼冒桃心。 她们可不知道清世子如此多才多艺。 他的形象在世家小姐眼里,又高了一层。 他的琴声不急不缓,似有流水潺潺,又似娇莺婉转。 众人如痴如醉。 随后江荨也跟随琴声舞动了起来,她一面尽情舞蹈,一面又在摆放好的纸板上提笔挥墨。 两人的默契十分高,众人的目光一直在江荨身上,就看到她穿梭其中,好似书中精灵一般。 清世子的琴音一变,她的舞步也跟着变了起来。 他也明白了她为何会选择这样的形式。 因为她的舞蹈平平,但是光写字却也没有新意。 干脆就来了这么一招。 看到她开始招架不住了,他就换另外一种琴音。 琴音毕,她也随之停笔。 一场舞蹈下来,她竟也热出了汗。 鬓角的头发都拢在一块儿,能看的出来,她很累。 骤然,掌声雷动。 众人良久才反应过来。 她的字也被宫女放起来,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这八个大字代表着什么,不用细说。 连圣上也忍不住惊叹。 公子彦的目光中带了欣赏。 他本是有意找茬,却被她给惊艳到了。 “怎么样?我就说她不是一般人了。”她的出彩在纳兰瑾的意料之中。 当然他也被惊艳到了。 公子彦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前那些个小姐的表演早已没人记得了,众人只能看到江荨的光彩。 她就站在那里,就是所有人的目光所聚。 清世子退到了一边,把光环给了她一个人。 江荨当之无愧拔得头筹,圣上还说要给她赏赐。 江荨自然不会要,说着他的话,又说了几句漂亮话。 引得众人对她的敬佩就更甚了。 这世间女子,能做到她这样的,不多。 话虽如此,圣上还是赏了她不少东西。 “谢陛下隆恩!”也不能打圣上的脸,她就只好接受了。 这一场插曲,也让角落里的孙妙珠更嫉妒了。 “我时常在想,你这小脑袋瓜里究竟都藏了些什么?” 她落了坐,清世子就感慨着说到。 他也在想,是不是可以放下对她的感情。 可他再清楚不过,这时间再也没有像她这样的姑娘。 江荨吐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之所以会如此,只是因为她会讨巧而已。 真要和那些世家小姐比,她不一定能占便宜。 “是世子哥哥你的琴声好。”她难得谦虚。 清世子给她把剥好的葡萄推了过去。 “你可别恭维我了,快些吃吧。” 江荨笑眯眯的吃着葡萄。 清世子就看着她吃,也觉得十分幸福。 他不想去想那么多,就这样静静的守着她也是好的。 她猜得没错,议和少不了联姻。 西陵首先提出联姻,而且口气不小,点的是江荨的名。 指明要她做西陵太子妃。 还说再等江荨一年倒也无所谓,先将婚事定下。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觊觎她,圣上自然不会答应。 真要答应这无理要求,那才奇怪。 有了西陵来使开口,纳兰瑾和公子彦也出来凑热闹了,也说要娶江荨。 不过他们俩都是给自己争取的。 公子彦本就是贵胄,倒也不算突兀。 江荨翻了个白眼。 这仨的请求最终都被驳回了,岐王亲自放话,江荨未及笄之前,暂且不提她的婚事。 这不止短了来使的念头,也让不少世家公子吃瘪。 江家的大门,都快被踏破了。 奈何江荨的身份太高,不管如何都是高攀,更别说是本就不出彩的公子哥了。 退而求其次就输了,谁也不愿意低头。 所以和亲议和的事,就成了一场闹剧。 徐墨涵也逃过一劫。 听人说,一开始西陵来使看中的是徐墨涵,不过后来江荨惊艳满堂,徐墨涵就不那么出彩了。 徐墨涵还为此事特意给江荨送了礼,当然,这是后话。 “他们的胃口倒是不小!”清世子轻哼,冷眼看着凑热闹的几个人。 他都没机会,他们还痴心妄想,也是大胆。 “做人还是得低调。”江荨轻声感叹到。 她就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她也想低调做人。 可实力不允许啊! 清世子轻笑,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逗笑了。 第三九四章 上赶着送死 直至宴会结束,也没什么大动静。 江荨还真以为没什么事了,不过在回府的路上,她还是遭到了伏击。 不知道从哪儿射出来的飞箭插满了马车。 幸好马车里还有陆晴在,透过车窗进来的箭矢都没能伤人。 “小姐,有埋伏!”陆晴大惊,先前她都没感觉到刺客的气息,说明他们的身手都不低。 对付起来就不太好办了。 不过幸好除了陆晴以外,还有侍卫在暗中保护她。 事出紧急,陆晴和长久都去迎战了,江荨和挽玉不会武功,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到马车外嚎叫连连,好像还有鲜血喷涌的声音。 挽玉刚想掀开车帘一探究竟,一柄冷剑就捅了进来。 幸好江荨反应快拉了她一下,才将挽玉救下。 饶是挽玉胆子再大,这下也直接吓晕了过去。 情况危急,她来不及反应,找到马车上的匕首捅了马儿一下。 马儿发狂,不受控制的跑了起来。 她最怕的就是摇晃,她一面是犯恶心,一面又害怕那些刺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反正是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也幸好是她怕死,意念比较强大。 失控的马儿四处奔跑更危险,她们必须得赶紧下马车。 马车颠簸,不用她喊,挽玉自己就醒了过来。 “小姐小心!”挽玉脑子里还是刚刚的惊险画面。 话还没说要,江荨和她就迫不得已翻了个面。 马车翻了。 马儿挣脱束缚跑了。 “小姐,你没事吧!”挽玉都快急哭了。 关键时候陆晴姑娘不在身边,也没个侍卫保护。 江荨被马车内壁撞得头眼昏花,她本就是细皮嫩肉的,额头上直接撞破了皮,还有鲜血不停地往外渗。 是真的疼! 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疼不疼了。 随意从袖口中探出方巾擦了擦伤口,江荨便从头顶的窗口处望了望。 不知道她们是到了何处,外面一片漆黑。 好在刺客还没有追上来。 她先爬了出去,再伸手把挽玉也给拉了出来。 主仆二人还没来得及看清这里是何处,远处就亮起了火光。 她只好赶紧拉着挽玉躲了起来。 易京城很大,有很多地方是她不曾知晓的。 火光过去了,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一定很疼吧!”挽玉眼泪汪汪的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 自家小姐从小就没受过什么伤,现在可倒好,不仅流血了,还不能处理伤口。 “我不疼。行了你别哭了,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我一会儿出去看看这是哪里,确定好方位好报信,你就在这儿等我,明白了吗?” 倒不是说挽玉笨手笨脚,她就是不想连累挽玉。 前世挽玉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无以为报,在这种危急时刻,她不会再让那傻丫头出来冒险了。 挽玉拼命摇头:“小姐,要去也是奴婢去!” 她只是一个丫鬟,死了也无所谓。 可她家小姐是千金之躯,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自家小姐。 江荨板着脸,轻声斥责她:“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你就在此等候,若是不听话,今后我身边便不会有你。” 她放了狠话,也要组织挽玉。 挽玉抹着眼泪,哭成了泪人。 “听话。”江荨拍了拍她的肩,蹑手蹑脚的从角落里出去了。 挽玉想跟上,最终又收回了脚步。 虽然没有烛光,可还有朦胧的月光倾泻。 看得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依稀还是能分辨障碍物的。 她一路摸索着,破损的头倒是没二次受伤。 她大概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 她来过这里,正是柳荫巷。 近年易京五风十雨,原先的柳荫巷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不过听人说,柳荫巷不干净,一到夜里就有各种奇怪的声音传出。 慢慢的,柳荫巷里也就没多少人家了。 天一黑,到处黑灯瞎火,住户是不敢在晚上掌灯的。 她也是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的。 正想着,她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初听时她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之后,却发现声音另有玄机。 谈不上什么鬼叫,其实更像是在传递消息。 只不过人本来就胆小,禁不起吓,更别说是仔细分辨了。 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可也听得清,这声音的源头离她不远。 她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顺着幽幽火光,她摸了过去。 不过她不敢离太近,高手都能感知气息,好奇心害死猫,她只敢远远的忘一眼。 她站的位置偏高,恰好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形,虽然不是很清楚,可是有很多人她还是能分辨出的。 他们像是在举行什么议事,举着火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妖娆男人。 江荨捂嘴,难掩震惊,她这是寻到人家老窝来了。 她本来还猜想是这群人想要刺杀她拿玉佩,可现在看来,应是另有其人了。 她不敢久待,记下了大概位置,就赶紧回去找挽玉了。 她知道怎么出柳荫巷,只要躲过他们的巡逻就能安全离开。 可她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挽玉不见了。 “挽玉,挽玉!”她小声叫了几声后,还是没人应。 江荨心里咯噔一下,猜想她应该是被发现了。 翻车的地方就在不远处,这边的巡逻更加森严。 她顿时就有些自责了。 她不死心,又找了一会儿。 在转角处听到了脚步声,很轻。 她以为是挽玉,正高兴呢。 迎面却撞上的是巡逻的黑衣人。 “带回去!” 她也打不过,轻举妄动只会死的更快,她只好被那两个人押着回到了刚刚观察的地方。 挽玉的确是被他们抓起来了。 “小姐!”她刚想过来,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刀。 挽玉不敢再动,可眼神却一直在江荨这边。 江荨知道她是自责,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来都来了,她还真不怕。 “你们首领呢?我要见他。”那天的故事她可还没听完。 正好误打误撞到了这里,也免得她到处去寻了。 “放肆!再敢多言,信不信我杀了你!”押着她的黑衣人脾气暴躁。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动就是了。 不过,很快她就见到了神秘人。 “放她进来吧。”他率先进去了,只是打了个招呼。 黑衣人听罢,也就松开了她。 江荨还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第三九五章 喻南 走到挽玉身边时,江荨还对她笑了笑。 看到她的笑后,挽玉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内室烛光摇曳,却没有将他半点风姿绰约。 饶是她见过不少美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光是一个美字已经形容不了他了。 虽然戴着面具,可江荨就是觉得,面具下的脸,一定是风华绝代。 见她盯着自己看,神秘人朱唇轻启,笑了起来。 “你一个姑娘盯着一个大男人,也真是大胆。” 江荨微微挑眉,也不怕他,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只不过是欣赏美而已。你生得漂亮,是男是女又有何重要呢?” 这世间便是如此,得天独厚的人有男有女,在她眼里,美是没有性别的。 她如此坦荡,神秘人反而愣了一下。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昌平郡主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她的独特见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江荨撇嘴,没把他的假意恭维当真。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血迹已经干了,但是伤口并没有愈合。 她也不止是额头处伤了,别的地方也有伤,不过她没让挽玉知道,怕那丫头担心。 “有药吗?我可不想破相。”陆晴不在,她觉得自食其力了。 她堂而皇之的指使他,他也没有生气,还真喊了人进来。 那人似乎会一点医书,真就给江荨看了诊。 不过是皮外伤,留下金疮药后,又走人了。 她也不矫情,把药瓶打开就倒了一些粉末出来,确认好了伤口位置,便覆了上去。 伤口一碰到金疮药,疼到她忍不住皱眉。 神秘人就盯着看她上药时的表情,嘴角还带着玩味的笑。 简单处理了伤口,她才正视他。 “我是被人追杀,误打误撞逃到这儿的。”她开门见山,把情况告诉了他。 他微微点了点头:“好一个自投罗网!不过这也说明我与郡主的缘分不浅,郡主你说呢?” 江荨无语到翻白眼,谁想跟他有缘啊! 八方来使入京,这易京城什么人都有,谁知道刺杀她的是什么人? 逃离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她大抵是今日时运不济。 “他们可是来杀我的,你这么淡定?” 她手里有玉佩,正好又碰上刺杀,目的能简单才怪。 这人也是真沉得住气,他还在伺机而动,另外的人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大概是想趁着这股风快刀斩乱麻,拿到东西后就走人。 不过,她江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杀死的。 她命大着呢! 神秘人觉得有些好笑:“你自己都送上门了,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了你?” 说好听点叫胆大心细,难听点就是找死了。 他又不是护花使者,他有自己的使命在身,拿到玉佩才是要紧事。 面对他的恐吓,江荨不以为意:“你若是想杀我,又何必给我送药?我知道你想要我手里的玉佩,杀了我玉佩自然到了你手里,可你的目的应该不止于此吧?” 要不然,他也不会藏这么深。 她手里还有卷轴呢,当然她没敢让他知道。 “没意思,本想吓吓你的。”他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江荨笑了笑,她的笑有一种特别的魅力。 “这个时候我想我们应该合作,不然被人捷足先登,就没有你什么事了,你觉得呢?” 她才是整件事的关键。 她弄清楚玉佩的秘密后,若真很重要,也有办法将玉佩拿回来。 反正现在在她手里就是一块儿小巧精致的环佩,没什么用处。 倒不如以此做饵,钓几条大鱼。 来使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出京,估摸着就是跟这事儿有关。 虽然有陆远帮他,可毕竟是势单力薄,和不知道身份势力的人作斗争,吃亏的只会是她。 倒不如寻求合作来得安全。 “所以你的诚意呢?空口白话而已,你这小丫头阴险得很,想要脱身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不是吗?” 他栽的跟头都是在她这里,她的话,他将信将疑。 来了这么多人,是他能想到的场面。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急,甚至没等观望,直接就动手了。 她很聪明,他得仔细防着,不然又着了她的道。 他这么谨慎,江荨也表示理解。 她从荷包里把玲珑佩拿给了他。 “这东西有什么来头我都不知道,放在我这儿也无用,既然你当做宝,给你便是了。” 反正她迟早会拿回来。 就当是放他那儿保管了。 她的无所谓态度让神秘人一脸震惊,这么宝贝的东西,她竟然不屑一顾! “你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他想说别的,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个捉摸不透了。 他的确看不明白她,她做的每一步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她就像一个谜一样。 “多谢夸奖。诚意我也给了。现在你总得表态了吧?” 她嬉笑着,问他要个结果。 “好!我答应你。”他点头同意了这个所谓的合作。 “爽快!那好,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了,你也得真诚一点,我帮你找你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的身份。” 合作伙伴是什么来头她都不知道。 神秘人迟疑了。 江荨又道:“不敢告诉我难不成是怕我寻仇?别告诉我你这就怕了。” 她故意用激将法激他。 那人成功黑了脸。 “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只需记住,我的名字叫喻南。” 别的他也不会告诉她,告诉她名字已经算是违背原则了。 “喻南?还有喻姓吗?”江荨嘀嘀咕咕的,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讳。 他应该也不是随口一说,江荨想着等有机会了再去问问贺先生。 兴许贺先生会知道这个喻南是何许人也。 她打定主意,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她的手也控制不住,想要把他的面具给取下来。 她还没碰到他的面具,就被他给打了。 江荨捂着手,嘟囔着:“小气鬼!” “你干嘛总是戴着面具啊?难不成其实你长得其实不好看,只是身段迷人而已?” 她又觉得不可能。 这人故作神秘,她还真想看看面具下面的那张脸。 就算不好看,她也不后悔。 可以他护得很严实,丝毫不给她机会。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你胆子不小,见过我真容的可没有活人,你就不怕惹怒了我,我一气之下将你给杀了?”他以为她不怕死,可她怕得很。 第三九六章 上交? 江荨对他的说辞嗤之以鼻。 “你少吓唬人了,别看我小就拿这种鬼话来糊弄我好吧。”他嘴里的话,能是真的才怪。 喻南哈哈大笑,直夸她有趣。 “郡主才智过人,若是被你看到我的脸,你画出我的画像追杀我又当如何?所以在下不能冒着个险。” 他拒绝! 江荨顿时无语,他这人还真是心细。 压根就骗不倒他! 正说着,漆黑的夜空中,有一束光迸发。 只怕是陆晴他们该找来了。 喻南看着她,江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不想被追杀就赶紧送我和我的丫头出去与他们回合。” 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她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喻南哑口无言,却也没生气,照做了。 果然是陆晴,还有清世子以及一队侍卫。 把她们送到,黑衣人就隐去了。 “别追了。”侍卫想去追,江荨抬手让他们停下了。 追他们不如去查查那些刺客背后的主谋是谁。 “小姐!是奴婢保护不当,求小姐处罚!”陆晴一来就跪下了。 是她没有保护好江荨,看到江荨额头上的伤口,她就更加自责了。 江荨把她拉了起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起来吧。” 将功赎罪的机会多着呢,处罚她算什么? 陆晴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疼吗?”清世子关心的只有她的伤。 她能平安回来就行,别的他不想去过问。 她若是愿意告诉他,他必定洗耳恭听,可若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问。 江荨摇了摇头。 “不疼。”和她受过的伤相比,这不算什么。 “此地不宜久待,先回去吧。”她又说到。 以喻南的性子,他不会换地方。 就当是不知道这里了。 清世子没说什么,在前面骑着马护送她回家。 “小姐,都是奴婢给你拖后腿了!”挽玉突然哭了起来。 应该也是被吓坏了。 江荨无奈一笑,她就知道这丫头会多想。 “你也是担心我,我不会怪你的,别哭了。”江荨伸手用指腹给她擦了擦眼泪。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没送命就不错了。 江荨也还后怕呢。 若不是喻南的人发现了挽玉,而是那群刺客先找到了她,她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挽玉这次是真吓到了,止不住眼泪,江荨也没生气,还耐着性子哄她。 把她安全送回了江家,清世子才带着人离开了。 他还得连夜去查那些刺客的底细,敢对江荨下手,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江荨回去,自然免不了跑一趟禹冬院。 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郡主娘和江二爷也就松了一口气。 江绍还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就好像被刺杀的人是他一样。 江荨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心里害怕呢,就由着他了。 “这几天你就待在府上,哪儿也别去了,娘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永安郡主叹了叹气。 江荨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大。 谁家姑娘有她这么跳脱? 成天就跟男儿一样,一点儿也不像女儿家。 倒不如永安郡主真就斥责她,而是怕她出什么事。 如今外面看似平静,实则处处是杀机。 她虽然久居深宅,却也懂得审时度势。 江二爷附和:“你母亲说得是,安全起见,你就听你母亲的话,知道了吗?” 他们是为了自己好,江荨当然知道。 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可是,她已经涉水,避是没有用的。 “父亲,母亲,经过此事,荨儿定会更加小心。荨儿在做什么荨儿自己心中有数,一定不会再让自己置身危险中了。” 她没有退路。 这时候了,江二爷和郡主娘也拿她没办法,也只好千叮咛万嘱咐了。 不平静的一晚暂时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江荨就被老爷子叫去了。 江荨大概能猜到老爷子叫她有什么事。 和昨晚的刺杀有关。 “我以为他们会再等等,没想到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老爷子叹气。 “祖父知道那些刺客是谁的人?”江荨来了兴趣,听老爷子的口水,貌似已经知道谁是主谋了。 她一点也不害怕,老爷子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你的人都查不到,我如何知道?不过不管他们是谁的人,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手里的东西。 昨晚的刺客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暗中虎视眈眈的可不在少数。 江荨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老爷子知道呢。 “你将那玉佩握在手中,只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将它交给皇家保管吧。” 老爷子给她出了主意。 起先玉佩在谁那里,他也管不着,可现在她接二连三的遇到刺杀,就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交给皇家,至少能保命。 而且那玉佩本来也不是普通东西。 江荨撇了撇嘴,老爷子不愧是保守派。 “祖父所言极是,可那玉佩如今已经不在我手里了。” 就算在,她也不会轻易就交出去。 她都还没有弄清楚玉佩的秘密。 老爷子震惊:“你是说玉佩被抢走了!” 江荨点了点头。 “若非如此,荨儿昨日便回不来了。” 她首先得惜命。 老爷子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才抬起头盯着她,那眼神犀利,看得她心里发毛。 “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可你绝不能陷江家于不义,若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你!” 老爷子也不笨,她说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 老爷子比她知道的多一点,她这么做,风险太大。 稍不注意,就会引来大患。 老爷子是为了江家考虑,合情合理。 江荨颔首:“祖父放心,荨儿自当是以江家利益为先。此事既然荨儿已经涉水,就没那么容易脱身,荨儿也答应您,定不会陷江家于不义。” “若真有那一天,不用祖父动手,荨儿自当会自己了结。” 她也姓江,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这么一说,老爷子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关于玉佩的事,老爷子不愿意过多透露,江荨也没有逼问。 听老爷子嘱咐几句,她便离开了。 紧接着刺客的事,也有了消息。 “小姐,那些刺客身上有特殊标记,我问过贺先生了,他说那种特殊标记是西陵独有。” 既如此,就见了分晓。 有长华郡主盗取玉佩在先,他们确实有理由二度刺杀。 第三九七章 东引 而且目标明确,他们是确定她手里有东西。 若不然,也不会早早的做好埋伏。 “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此次失手,不代表他们不会再度刺杀。 更何况觊觎玉佩的不止是一家。 防得了一时,总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除非,玉佩不在她手里。 江荨挑眉,让陆晴附耳过来,她在陆晴耳边嘀咕了几句。 陆晴就赶紧出去办事了。 江荨狡黠一笑,防不胜防的前提是她手里有东西。 而她现在没有玉佩,自然不会再成为那些人的猎物。 谁手里有东西,他们找谁去。 冤有头债有主,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 “公子,东西已经不在昌平郡主手里了。” 下属来报,那清俊公子却不为所动,仍旧在挥笔写字。 良久,他才收笔。 只见那纸上写着八个字: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是江荨在宴会上写的那几个字。 他一笔一划的记下来了,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少了几分她的风骨。 “公子,属下已经追查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用不用……” 他想说用不用去掺合一脚。 本来他们来北周的另一个任务就是寻找玲珑佩。 公子彦轻笑,将刚写的字揉成一团扔进了筒子里。 “不用。” “可是公子,若我们静观其变,定会被人捷足先登。” 伺机而动也得有机,不然就是白等。 盯着玉佩的不止是他们南越。 昨日昌平郡主遇刺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却总是慢人一步,可公子彦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一般。 “下去。”他冷声道。 下属虽不甘,却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公子彦冷笑,他若真去跟着掺和,那便是中了她的计。 他在南越就听过北周昌平郡主的名讳了,她可不是寻常闺阁女子。 她能平安回府,就证明了这其中有猫腻。 把玉佩拱手相让?他不信。 她都不急,他急什么? 静观其变就是了。 他能如此淡定,别的人可就坐不住了。 柳荫巷里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横躺。 “宫主,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人踏进这里,定是因为昌平郡主泄露消息所致,我们不能信任她了,反正玉佩已经到手,我们何不拿着玉佩回去复命?” 男人脸上还带着血,显然就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喻南没理会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他不着急,堂下男人着急。 “宫主!是走是留你必须得做决定了!” 现在是守住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到时候肯定还会引起更多注意,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你急什么?若是连这点小喽啰都对付不了,我还留着你们做什么?” 他不急。 能拿两件东西再走,他又为何不赌一赌呢? 他说不上信任江荨,他只是信任他手中的玉佩。 那丫头不会甘心就这样把玉佩给他的。 为了拿回玉佩,她还有后招,而他,只需要等着就是了。 吃点亏而已,算不得什么。 男人吃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 “废物!你们有何用?连一块玉佩也抢不回来!”西陵来使瞪着小眼睛,看着狼狈逃回的暗卫。 刺杀也成不了,明目张胆的抢他们也不行,还有什么用? “大人,对方武功高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我们应当从长计议。” 前前后后,他们已经损失了不少人了。 若是再鲁莽行事,能不能从北周平安回西陵都是两回事。 “好一个从长计议!你倒是说说看,想怎么从长计议!” 来使眼神凶狠,即便是对自己人。 “大人,既然是在北周,我们何不借力?” 各方都在争抢问世的玉佩,而北周却好似被蒙在鼓里一样。 借力打力才是明智之举。 虽然他们的能力有限,却可以做一回黄雀。 来使眼睛一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的小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 —— 纳兰瑾坐在墙头,江荨则抱着暖炉看戏。 “你快让那丫头给我解药!”他浑身僵硬,动也动不了。 当然,也不敢动,怕掉下去形象全无。 “你个登徒子,有路你不走,偏要爬墙,就该让你长长记性!”江荨白了他一眼。 这人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行径却如此小人,当真是让人跌破眼镜。 纳兰瑾赶紧求饶:“我说姑奶奶,我真快要坚持不住了,你就饶了我吧!” 他本就没坐稳,又中了毒,自然是没有力气控制平衡。 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倾斜。 见他在墙上摇摇欲坠,江荨才让陆晴出手将他给救了下来。 他一落地,腿都软了。 “真不愧是鬼医的关门弟子,这一手毒使得倒是出神入化。” 他阴阳怪气的看了陆晴一眼,眼神还略带幽怨。 陆晴昂头,没把他放在眼里。 “敢觊觎我家小姐的,只有一个下场!” 小姐只能是公子的,没毒死他都算他命大了。 纳兰瑾吃瘪,气也气了,没打算和她一般见识。 收回眼神,揉着自己僵硬的腿。 “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也没点明,而是让他自己说。 纳兰瑾一听她问,立刻嬉皮笑脸了起来。 “我听说你把玉佩丢了?” “嗯。” 她就知道这人是为了这事儿而来。 他凑近了又问:“以你的性子,应该没这么简单吧?” 江荨耸了耸肩,表示:“用一枚玉佩换我一条命,有什么复杂的吗?” 稳赚不赔的买卖,她为什么要留着。 还能替她转移注意力,多好? 那玉佩就是烫手山芋。 还真应了万五爷那句话,她得有足够的能力,才配知道真相。 纳兰瑾默然…… 江荨睨了他一眼,说到:“你知道玉佩不在我这儿,还来我这儿做什么?” 这人无非是想走捷径罢了。 他还真是对他们的友谊绝对信任。 “谁说我是为了玉佩而来了?我就不能是关心你吗?”他的眼神还是在她额头的疤上。 伤口早已结痂,有陆晴在,倒是好得快。 江荨掩唇一笑,让桃叶去备茶了。 友人说话,还是得以礼相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把玉佩交出去,是因为和那群神秘人达成了某种交易吧?” 纳兰瑾也不是傻子,只不过顺着她的话说而已,就当是活跃气氛了。 坐下后,又回到了玉佩的事情上。 第三九八章 听你安排 他知道了,江荨也没打算瞒着他。 就点了点头:“没错。不过我这招也叫祸水东引。” “那东西对我来说是块烫手山芋,若我没有取舍,诸如此类的刺杀,我躲不过。” 他们竞相争抢,是因为不怕,而她的实力相对来说还太薄弱了。 她也没必要去赌。 “你还是不够信任我。”纳兰瑾笑了笑。 他虽然也惦记着玉佩,可他却不会不顾他们的友谊。 如果她愿意,他很乐意帮她转移注意力。 就算她不把玉佩给他,他也愿意。 江荨同样不动声色的答复他:“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她正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所以她才不会找他帮忙。 于公于私,他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若无条件帮了她,她只会更加愧疚。 玉佩到了他手中,她也不好意思再拿回来,不太方便,这不是她想要的。 更何况,各方都在抢夺玉佩,玉佩在谁手里,都不得消停。 她只希望,他能平安离开易京。 桃叶上了茶,纳兰瑾一饮而尽。 “小丫头,若再有麻烦,我希望你能想到我,我们是朋友。” 他喝完就走了,不带走一丝尘埃。 江荨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发呆。 她重活一世,快意恩仇倒是没感觉到,人情倒是越欠越多了。 她也愁啊,只盼谢宁能早日回来。 这样,她就没有什么畏惧的了。 这边没消停多久,江荨又被传召进了宫。 她还以为是江妍找她,进了宫却发现不尽然。 殿中,除了圣上,还有岐王父子,以及惠王也在。 清世子和她都在殿下站着。 虽然知道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可她仍旧不紧不慢的行了礼。 圣上没急着问话,江荨也不着急。 她看了清世子一眼,两人用眼神交流着。 “这是怎么回事?”她一头雾水,不知道又是哪门子的事。 清世子指了指自己的腰间,有一枚玉佩挂着。 江荨便明白了。 “陛下是如何知晓的?” 清世子又摇了摇头。 此刻江荨心中就有了数,也不奇怪,她虽然没想到会这么快,可是她也是做了预料的。 这易京近来发生这么多事,圣上不可能没有察觉。 仔细一调查,也会有一星半点的线索。 她再加上,还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昌平,你可知叫你前来所谓何事?” 毕竟她是江妍的妹妹,圣上还是客气的。 没有说一上来就*******荨摇了摇头,她能承认才怪。 “回陛下,昌平不知。” 都没有说话,惠王倒是先开口了。 “胡说!你分明什么都知道,在圣驾面前却装作不知道,昌平郡主,你好大的胆子!” 惠王也不喜欢她这个昌平郡主。 虽说现如今惠王府太平,可先前江荨插手,惠王把一切变故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平时寻不到证据责难她,今时今日可不一样。 江荨继续装傻充愣:“二王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惠王对她有成见她知道,但她念在小姑的面子上,不会与这老匹夫一般见识。 岐王冷眼看了惠王一眼,惠王就不敢再多言了。 可他脸色依旧,嚣张至极。 圣上没有因为惠王就换了面孔。 他又问了江荨玉佩的事。 “回陛下,昌平并不知道什么玲珑佩。臣女的确有一枚玉佩,不过在云州时,便遗失了,至于到了哪里,昌平不知。” 反正玉佩不在她手里,不管她怎么胡诌,他们也是寻不到证据的。 江荨索性就不承认了,也没有承认的必要。 那些个老头子中,就只有她江家的老爷子知道一些实情。 为了江家考虑,老爷子不会轻易吐露什么。 这一点,她不需要担心。 “那玉佩又是你从何处得来的?”岐王追问了一句。 江荨想了想,才说到:“那玉佩乃是臣女的外祖父之物。” 她就算撒谎,最后也会被拆穿,所以索性这句话说了实话。 圣上和岐王互看了一眼,眼神晦暗莫测。 该问的问完了,她也就无事了。 在殿外等候了些许时候,清世子才出来。 “让我猜猜,陛下应该是让你负责找回玉佩吧?” 江荨迎了上去,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也不算是猜想,这是一定的。 现在清世子正是受重用的时候,他早已接管易京大小事务。 圣上不便让岐王出面,所以把这个责任甩给了清世子,最后的效果都是一样的,这二者根本没差。 现如今的易京藏龙卧虎,若岐王不插手,仅凭清世子一人,只会更危险。 现如今的圣上可不是前几年的圣上了。 他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清世子失笑,她这么聪明,还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江荨耸了耸肩,她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不过是随口一猜而已。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圣上明摆着就是利用他们的关系,所以才让清世子接手的。 清世子看了她一眼:“得问你了。” 这一切是她引起的,得看她。 清世子不会因为受命就不顾她的感受。 他会配合她的计划,而不是反过来利用她。 江荨大为感动,和清世子一边走,一边商讨着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他们只不过是把这滩水搅得更浑了,不过也没关系。” 只要玉佩还在京都,就还有机会。 现如今,她已经确定皇家要玉佩了。 她纠结的点在于,若是拿回玉佩,要不要上交这个问题。 清世子很快就给了她答案。 “跟随你的本心,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皇家要玉佩,也不过是听信了一些传言,不管怎么样,我们当下之急都是应该先把玉佩的事弄清楚。” 她有很多事都没有告诉清世子,可清世子却能根据已有线索,很快就推断出一些别的。 他很聪明。 江荨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等把玉佩拿回来,她若是交给了皇家,她再想拿到就麻烦了。 这玉佩的玄机,她也找不到。 若是因为玉佩,掀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必将得不偿失。 这种事百害而无一利,她懂得如何去做。 就像清世子说的那样,皇家想要的不是一枚普通的玉佩。 皇家要的是传言中的神物,若玉佩根本就不像传说中那么邪乎,也没必要拿去了。 她想知道的,不过是当年真相。 还有无字卷轴,二者一定有什么联系,这些她都得先弄明白再说。 第三九九章 捉鳖 “你不用担心,父王那里我会解释,放心大胆去做就是了。” 这是清世子给她的后盾。 江荨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回了府,陆远终于有了消息。 三两句话表达不清楚,他给江荨画了一张图。 “小姐,你看,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在这里发现了阵法玄机。” 他指的是柳树布局的中心。 看似毫无章法的阵法,实则大有玄机。 他和贺先生在安康侯府蹲了好几天,终于才发现了破解之法。 也亏得有贺先生在,若不然,他想破头也不一点该如何化解阵法。 江荨看得认真,他又继续说到:“这里有个密室,地底下应该藏着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动用阵法将其隐藏了。” 历来宝贝都是神秘的,有很多陵墓中也有阵法守护,见怪不怪。 只不过,安康侯府的要神秘一些。 “那找到密室的入口了吗?”江荨有些兴奋,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地底下应该有当年外祖父留下的线索。 如果她猜的没错,绝对和玉佩有关。 那玉佩只有一半,说不定那另一半就在密室里。 陆远点了点头。 “入口的位置也和这几棵树有关。不过那入口处也有玄机,我和贺先生试过很多次了,都打不开。” “贺先生说,既然是老安康侯设下的阵法,应该是要后人才能开启密室。” 言外之意,就是她得去跑一趟。 她虽然姓江,却也有安家的血,若真如此,那她走一遭也可以。 “既如此,便安排一下吧。”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去探一探。 相信,那下面不会让她失望。 陆远拱手:“是!” 他退了下去,离开了江家,直奔半日闲而去。 “还真不愧是贺先生,我先前查探过不少次,却没有一点发现。” 这次陆晴不得不服。 看来她往后得再努力一些了。 江荨笑了笑,没说什么。 —— “公子,昌平郡主只是进了一趟宫,之后就没有动作了。” 探子把消息回禀给了他。 江荨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了。 公子彦抬手,“继续盯着。” “属下遵命!” 他可不信她会坐以待毙,这也不像是她的性格。 “公子,现如今北周皇室也出动了,我们若是再不行动,只怕是后面更难得手了。” 下属急得团团转,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盯着玉佩。 可公子彦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在一个小丫头身上,这让下属很不放心。 他心中也有不满,可来时主君特意嘱咐,他们都必须听公子彦的吩咐。 他即便是再不满,也不敢有所忤逆他,只能在他耳边建议。 “越乱不是越对我们有利吗?你若是着急,大可以违逆圣意带人去争抢玉佩,若你成功了,待回去了,你便是当之无愧的功臣。” “我则是看不清局势的傻子,怎么样?有没有胆子去做,在于你,我不会拦着你。” 公子彦满不在乎的说到。 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武功再高强的人,也得听他号令,行事得靠脑子,而不是蛮劲。 下属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却也不好反驳他。 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妥协。 “公子,属下知错了!” 他得识时务。 虽说他也想过带人去抢,可若是失败,他不仅无颜面对主上,甚至还有可能没命。 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深思熟虑过后,这事是公子彦做的决定,若真败兴而归,也和他没关系。 待回去后,他再添油加醋的参上一本,公子彦就该付出代价了。 他突然不说话,公子彦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却也没有说话,而且笑了笑。 —— 清世子带人围堵了柳荫巷,杀进去却扑了个空。 喻南一行人早已不在柳荫巷待了。 “世子,要不要全程搜捕?”京兆尹请示了一下。 那些人肯定没有逃出易京,只要他们没有插翅膀跑了,就一定还有机会抓住他们。 “从即日起,关城门!” 清世子一声令下,京兆尹便带着人去了。 “世子,果然有人盯着。”于洋不知道从哪里拎了一个刺客出来。 那刺客也是不禁审,还没严刑逼供,什么都说了出来。 是西陵的人。 身上的纹身和那次刺杀江荨的刺客一模一样,很明显是同一波人。 清世子当然也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带上刺客就去面了圣。 圣上震怒,就让清世子带着刺客去质问西陵来使了。 西陵来使自然不肯承认,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最后以西陵使团提前出京而告终。 他们也待不下去,只能大摇大摆的宣告离京。 “大人,我们真就这么走了?” 城外,西陵使团的一行人没有再走,而是找了一个地方暂时隐藏了起来。 “走?东西都没拿到怎么走!” “还不是你们这群废物,都说让你们小心行事,现在好了,被迫出城了。现如今,这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这就是你说的借力打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都气糊涂了。 本来是以高姿态入北周,不管是得到的礼遇还是什么都是最高的,可现在好了,他们却先被逼出了易京。 剩下东苍和南越两国争抢,他们的胜算可就大了。 “那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任由他骂,下属也不敢吭声。 他们败兴而归,回去后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还有个长华郡主等着,他们只怕是更难过。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暗中潜回去了。” 现如今,不赌也得赌了。 在城外堵截是最愚蠢的,倒不如豁出去,赌一把。 他有了主意,底下的人当然不敢反驳。 晚些时候,就又连夜入了城。 名义上,西陵使团早已离开,也没人在乎他们到底走没走。 是夜,所有人都在屋顶上埋伏着。 “世子,他们来了。” 于洋听力好,早就听到脚步声了,虽然很轻,可逃不过他的耳朵。 清世子抬手,后面的暗卫们都握紧了剑。 “大人,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下属停下脚步,没敢再上前。 他身后的一群人也停下了,都是刺客,有危险还是能感知到的。 偏是西陵来使不怕死,先一步闯入了陷阱。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四面八方的暗卫从天而降,和他们厮杀了起来。 西陵来使也被清世子抓了起来。 第四零零章 一个传说 “饶命啊!我投降!”人都是怕死的,来使怎么也没料到,他竟然会中了圈套。 他们本就是残兵败将,又怎能跟清世子的人一较高下,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来使在他们手里,暗卫们没有留手,以快刀斩乱麻之势将他们迅速诛灭了。 只剩下一个来使抱头哭嚎。 “我代表的是西陵!你们不能杀我!我若死在北周,休想再谈什么停战议和!” 他也不笨知道用这事来威胁人。 不过清世子要真被他吓唬到,才奇怪。 “西陵来使早已离京,估摸着要不了两天就该出关了,你胆敢冒充来使,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们是潜回来的,可不是正大光明折返。 出关前相安无事,出关后可就不一定了。 就算是死了,也算不到北周的头上,挑起战事更是无稽之谈。 事情的严重性,西陵来使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世子殿下,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饶我一定,待我回西陵,定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的!” 这会儿,他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西陵来使,他就如同蝼蚁一般。 清世子抬手,让人把他拉下去了。 “此人就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审就怎么审。”清世子只负责抓人,审讯的活,甩给了京兆尹。 京兆尹喜上眉梢,赶紧道谢:“世子爷放心,一有消息,臣即刻上报!” 清世子点了点头,顷刻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京兆尹挥了挥手,带着人马也回去了。 连夜审讯。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审了一晚上,也没审出个所以然来。 那来使也不知道玉佩的秘密,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问不到线索,自然不会留着他的狗命。 有清世子帮她挡在前面,注意江荨的,却没有多少人。 入夜后,陆晴才带着她闯入了安康侯府。 安康侯府日渐式微,早已没了当年的排面,晚上值夜的下人也不会往这边跑,倒是免得再躲躲藏藏了。 贺先生也来了,有贺先生在,江荨心里也有底。 “郡主,此处便是入口了。”贺先生指了一座假山。 假山位于九棵树的相交点,从九个方向看过去,假山的模样都不一样。 “我要怎么做?”她不明白,也看不出有什么玄机。 “得罪了,郡主。” 她话音刚落,手就被贺先生抓了过去,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贺先生割破了她的手指,她的血滴落在假山前摆放的一尊凶兽石像上。 那石像上有一个小洞,深不可测,她手指滴落的血珠正是滴落进了洞口中。 可惜等候了半天,也没个反应。 “怎么没反应?”要没用,她就白流血了。 “不急。”贺先生却很淡定。 他说不急便不急,江荨也盯着那石像看。 “贺先生,这是什么凶兽?”看着就吓人。 她虽然没来过几次安康侯府,可对这石像的印象还是颇深的。 光是看外形倒没什么可怕的,就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好似活物一般,一直盯着,会被吓到头皮发麻。 “焱炽。不过它可不是什么凶兽,而是瑞兽。” 贺先生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此兽原名没人知道,但有一个传说中,它却被赋予了名字。 传说很多年前,有一修行万年的妖想得到升仙,所以出山为祸人间。 自此民不聊生,那时这块大陆还不是分裂的状态,而是一个整体。 就在危难之际,突然有一个战神将军横空出世,将其给消灭了。 而那将军身边有一只坐骑,便是焱炽。 后来,济世的大将军不见了踪影。 有人说那将军是得道成仙了,但焱炽修为太低,所以没有将其带走。 不管怎么说,人们看到焱炽,就等于看到了战神将军。 自此,焱炽便成了瑞兽。 原是辈辈相传,可后来因为焱炽的长相太过吓人,所以人们对焱炽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 以至于后来的人,压根就不知道焱炽为何物。 贺先生也是听别人说起过。 看到安康侯府有焱炽时,他也吓了一跳。 除了安康侯府,大概也只有皇陵才能看到焱炽的身影了。 “原来是这样!照你这么一说,它看着还挺顺眼的。” 瑞兽谁不喜欢? 她话音刚落,焱炽的石像就转了半个头。 江荨:…… 下一刻,假山一分为九,向九个方向散开。 而原先假山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密道。 江荨捂嘴,原来密室竟然是真的。 而且这也太神奇了。 “郡主,我们下去看看吧。”来都来了,密道也打开了,不下去看看,还真对不起她流的血。 江荨点头,走在他们中间。 前后都有人保护,江荨当然没什么好怕的。 密道是往下的,他们一下去上面的通道就关闭了。 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公子彦赶来的时候,别说是人了,就是人影都没有。 “公子,属下确实看到他们进来了,也不曾离开过,一定是有什么密道!” 公子彦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还不快去查!” 他的拳头紧紧捏着,没想到他还是晚来了一步。 “公子,属下到处都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下属头皮发麻,却也不敢吱声。 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可问题就是他们进来后就不见了。 虽然的确匪夷所思,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信也没办法。 “你带人守在这里!一有风吹草动,便即刻前来禀报。” 他没时间在这儿耗。 “属下遵命!”赌不起听从就是了。 公子彦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他也不指望公子彦能够听他建议了。 反正一切决定都是公子彦做的,就算是受处罚,公子彦也是受罚最重的那个! 听到上面出口闭合的声音,江荨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但通道太长,往不到头。 贺先生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轻一笑:“郡主无须担心,一般这种密室都有别的出口。” 修建密室之人总得给自己留后路,就不愁没出口出去。 就算没找到别的出口,他们这么多人在呢,就算是死,也要将她安全护送出去。 “但愿吧。”她能感觉到,这下面藏着危险。 她倒不是怕死,就是怕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心里过意不去。 第四零一章 佐证猜想 真要有什么事,搭进去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命,这么多人陪着她一起,她如何不担心? “小姐你放心吧,奴婢定会寸步不离保护小姐的!”自从刺杀那件事过后,陆晴每次都不会和江荨隔太远了。 若有危险,能及时解救和保护。 一行人穿过漆黑的通道,走了很久很久,弯弯绕绕终于到了一间巨大的密室里。 密室外有两座石像,和假山处放的一样,都是焱炽。 这次密室倒是不用她再滴血,很轻松容易就把石门给打开了。 贺先生吩咐人将烛台都点上了,密室的原貌也终于显露了出来。 看着密室里的场面,江荨实在是吓了一跳。 焱炽的主人是战神将军,而这密室中赫然供奉的就是战神将军的衣冠冢。 两旁还有陶俑镇守,看上去庄严而又神秘。 “看来安康侯爷也是战神将军的拥护者。”贺先生胆子大,自然不怕这些东西。 江荨还以为贺先生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传言。 而且在这里看到战神将军的塑像,她有种莫名的直觉,她总觉得战神将军和玉佩以及卷轴有关。 若不然当年的事也解释不通。 这里或许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也认真了起来。 这密室里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只有陈旧的物件,自己厚厚的积灰。 她是来找东西的,也顾不上嫌弃干不干净了,和贺先生他们一起在密室里翻找了起来。 吸引她的是塑像,所以找的区域也是塑像的一块儿。 不过她总有种战神将军在盯着她的感觉,找东西的动作也放慢了起来。 他们运气都不怎么样,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东西。 还不小心打翻了一只烛台,密室里忽暗忽明,吓人的气氛也升腾了起来。 她不信这么大一个密室中什么也没有。 就大着胆子上前去了塑像身边,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做起了检查。 如果外祖父真是战神将军的信徒,她猜测这塑像上应该是有东西的。 她还得在塑像身上做文章。 “小姐你小心点!”陆晴这会儿反而没她大胆了。 人陆晴不怕,她怕的是非人。 江荨点了点头,脚步没停。 近距离的观察塑像,江荨不由得再一次惊叹。 雕刻这塑像的工匠还真是好手艺,乍一看还以为是真的呢。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一拜才到了塑像身后找东西。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还真找到了。 是一个木匣子。 大概也就巴掌大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不过匣子的工艺就是放在现在也值得称颂。 “我找到了!”她拿到匣子后就过去和贺先生他们一起看了。 贺先生示意她打开,江荨也没推脱,忍着激动打开了木匣子。 可惜大失所望,盒子里没别的东西,就是一个模块。 匣子底下还有一封信。 江荨狐疑着打开了信。 信上也不过是两个内容。 一是介绍了这匣子的用处,就是用来装玲珑佩的。 看匣子里模块的样子,也不难看出,玲珑佩确实还少了一半,她猜得没错。 只是,另外一块儿早已没了踪迹。 信上提到,早在四十年前,玲珑佩就已经失窃。 他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其中之一。 而另一半不知所踪。 其二就是告诉后人,北周地底下有一个秘密,但是需要借助玲珑佩和通天卷轴才能将其解开。 但是具体是什么秘密,信上没有提。 信上还说了,所有人来这密室,不要忘了给这里面的战神将军塑像献上供奉。 末尾正是老安康侯的落款。 江荨看过外祖父留下的笔迹,确实是外祖父的亲笔不假。 “一分为二了?”贺先生先前并不知道玲珑佩,查过野史典籍后才有了些许印象。 一分为二可不好办。 现如今两块都没在他们手中,更别提另一块仍旧不知所踪了。 这也不算什么好消息。 但好歹是有了一丁点的线索。 “对了贺先生,你听过一个叫喻南的名字吗?”喻南不简单。 贺先生默念了喻南这个名字好几遍,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在下从不曾听闻有此人。”这天下事,贺先生知晓七七八八,连他都不知道,那还真是棘手。 沉吟了许久,贺先生又说到:“郡主,或许主子知道。主子的见闻比贺某广,贺某不及主子。” 贺先生承认自己不如人,只因那人是谢宁,他不得不承认。 江荨眼前一亮,对啊!谢宁或许知道,她为何不传信给谢宁询问此事呢? 这一问,她也有了主意。 “此地不是久待之地,二小姐,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陆远的感知力异于常人,他总觉得有什么危险潜藏着,若是再不离开,兴许就会惹上大麻烦。 这是在地底下,还是得小心为好。 江荨点了点头,抱着木匣子,又跟在他们身后,寻找出口了。 来时的路已经不能走了,回头路是最忌讳的。 找了一圈,陆远在塑像身后找到了另外的机关。 一阵巨大的响动过后,一整面墙都翻了个面。 外面还有一些刺眼,后面还有一些光亮。 他们赶紧出去了,密室重新合上,和先前一模一样,仿佛没有人来过。 他们前脚刚走,后面公子彦又追了进来。 跟着他们一起的,是安康侯。 “诸位好汉,这里真的不能待!再不走,会遭到报应的!”任凭安康侯怎么劝说,也没有人听。 公子彦让人搜查了一番,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公子,什么都没有!” 公子彦气急败坏,便锤了一下墙壁。 谁知,猛然间不知从何处射来了冷箭。 公子彦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不过他反应能力不错,安全躲了过去。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紧接着就有了更多的暗器倾泻而出。 避无可避,跟着一起进来的人死了不少。 “快!保护公子!”几个人围成肉墙,替公子彦挡住了暗器。 都这个时候了,自然没人管安康侯。 他不想死,所以即便是惊慌失措,也想要找到出口,逃出生天。 他运气不错,本来是想躲到塑像后面保命的,可误打误撞碰到了机关,墙打开了。 他先一步跑了出去,公子彦和两个护卫也在最后一刻跑了出去。 —— “竟然是稽山!”从密室出来后,又是长长的甬道,而在这甬道的尽头,居然是龙脉所在的稽山。 第四零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 安康侯府本就靠近稽山,但也不足为奇。 她只是好奇,为何密室会直通稽山,难道说这稽山里有什么秘密不成? “二小姐,这里很危险,我们必须赶紧离开。”陆远皱眉,他能感知,这里比刚刚的密室还要危险。 他们运气不错,还没碰上麻烦。 可若是站着不走,很有可能惹来大麻烦。 贺先生也感知到了,点了点头。 “这里的气息非同一般,既是龙脉所在地,定不是随意能闯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江荨虽然不知有多危险,可看到陆远和贺先生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强忍着好奇,跟着他们离开了。 山下有重兵把守,不过有贺先生和陆远在,他们轻而易举就离开了。 他们的确幸运离开了,可后面出来的公子彦就没那么幸运了。 好不容易逃出凶险之地,安康侯手无缚鸡之力,很快就被公子彦给抓住了。 “你们究竟是何人!”公子彦乔装打扮,安康侯分辨不出他是谁。 “杀了吧。”公子彦一声令下,安康侯就断了气,长剑刺穿了他的心口,再有不甘,也只能去地下说了。 “公子,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还没等他们都反应过来,危险就来临了。 “公子小心!有埋伏,保护公子快走!” 公子彦气急败坏,又来? 是他失算了,带来的人多半都死在密室里了。 剩下的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有人以死保护,他趁机一个人逃走了。 来的时候有多嚣张,现如今就有多狼狈。 偏偏下山的时候还被守山的侍卫给发现了。 安康侯死在稽山,他又是从稽山下来的,逃不开。 看在南越国君的颜面上,圣上只是让他速速离开北周。 公子彦没有办法,只得狼狈离京。 江荨听闻此事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大概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公子彦这人她很不喜欢,单从长相来看的确光明磊落,可这种人也是最为阴险的。 他倒是聪明,还知道盯紧她。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到头来,他还是得灰溜溜的离开。 走之前,他还让人给江荨送了一封信。 无非就是一些狠话,他把她当做是一个对手了。 对于他的宣战,江荨不以为意。 她可没那么无聊。 四国中,就走了两国。 剩下的只有蒙樾和东苍了。 他们又都没有想跟着掺和的意思。 纳兰瑾倒是想,不过他也知道,没有江荨点头,抢也没用。 更何况,喻南可不是什么善茬,江荨都不一定能拿回玉佩,他就更不可能了。 江荨没有写信给谢宁,她算算日子,再有些时日,他也该回京了。 免得他担心一场。 她现如今的首要任务,就是寻找另一块玲珑佩的踪迹。 …… 安康侯之死也引起了皇家注意,公子彦不会无缘无故上稽山。 皇家派人去稽山查探了一番,最后无功而返,倒是发现了不少尸体。 看衣着应该就是公子彦的人。 只能说明那日上稽山的不止公子彦一个人。 圣上命岐王暗中彻查此事,最后岐王查到了江荨的头上。 看着一脸严肃的岐王义父,江荨嬉皮笑脸也不管用。 稽山乃是龙脉之地,她上稽山绝非是一时兴起,若没有合理的解释,说不过去。 岐王终究还是皇室中人,得以北周为先,若江荨做的是有违北周之事,他不会包庇她。 “父王,此事与荨儿无关,她只不过是中了公子彦的计罢了,荨儿怎么可能做危害北周之事呢,望父王明察!” 正是因为是一家人,所以他们关起门来说是。 岐王也不相信江荨是犯上作乱之人,可不管怎么样,他得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 清世子给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岐王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只要她说不是,就不会追她的责。 的确是张嘴的事,可江荨犹豫了。 她骗不了岐王义父,特别是每次她闯了祸,岐王义父总是会站出来护着她。 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加心虚了。 她想了许久,最后不得不承认了这件事。 “父王,我的确是去了稽山!”思来想去,她还是承认了。 岐王义父不是外人,她做不到隐瞒。 清世子有些担忧,江荨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她没什么好怕的。 岐王的脸色终于才好看了一些。 他不说话给了她解释的机会。 “荨儿不敢欺瞒父王,荨儿其实是在调查外祖父当年遇害一事。” 严格来说,安康侯不是死于老爷子之手,而是皇家。 而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 不过她肯定,一定和玲珑佩有关。 她想弄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外祖父心怀天下,若非另有隐情,是不可能将玉佩藏起来的。 所以她一开始没有告诉清世子,也不敢告诉岐王,而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查这件事。 但是现在岐王问起,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老安康侯是她外祖父,彻查一事本就合情合理。 岐王听了她的解释后,陷入了沉思。 江荨和清世子面面相觑,他们都不明白这是何意。 “父王,难不成您知道些什么?”清世子试探着问到。 江荨也满怀期待。 十几年前,安康侯故去时,岐王也早已长大成人,或许他真知道一些内情也说不一定。 可岐王最终也只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外祖父是个大英雄”。 便没了下文。 江荨:…… 她外祖父当然是大英雄。 “记住,只此一次。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不要再查下去了。稽山内在皆是危险重重,若你再捅出什么篓子,我也是保不住你的。” 岐王警告了她。 可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江荨就更加好奇了。 她敢肯定,稽山里隐藏着秘密。 不过看岐王义父的样子,大概也不知道那秘密究竟是何物。 她倒是想问更多,可岐王义父也没给她机会。 她和清世子被赶了出去。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了吗?”清世子只是知道她查了这事,又从稽山死里逃生,却并没有过问太多。 江荨摇了摇头。 “不仅没有线索,而且还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那玲珑佩原是被一分为二了,另一块还未查到遗落至何处了。” 连她先前拥有的那块都做了伪装,想要找到另一块可想而知会有多难。 第四零三章 桃花酿 “竟是这样!倒也奇怪。”为何玉佩会被一分为二不得而知,可要想找出另一枚,或许还是得利用这一枚。 若是寻不到,便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江荨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还在想改怎么部署此事,毕竟玉佩还在喻南手中。 “你呢?陛下没难为你吧?” 为了拖延时间,清世子故意设计了西陵来使。 他分明知道喻南在哪里,却没有出动兵力,表面热忱,其实只不过是在打马虎眼。 可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你不用担心我,我按规矩办事,不会有事的。” 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帮她。 无论有多困难。 江荨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她还是很感激他。 “等拿回玉佩,喻南这个人必须消失。” 现在八方都知道玉佩在喻南手里,待江荨拿回玉佩,必然又会成为众矢之的。 若想摘干净,就必须找一个替罪羊。 不管喻南是死是活,他都不能再出现在北周了。 江荨也知道严重性,没有反驳。 而在此之前,她想要查清楚他是什么来头。 又或许,喻南知道另一块玉佩的下落。 而这些,都要试探过喻南之后,才会有结果的。 不谈喻南之事,清世子想起了别的事。 “再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 没有几个人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是没有生气的,万物都好像失去了生命力。 可四季中,他却最喜欢冬天。 因为,她是冬天出生的。 在边关的这个时候,他能望着明月坐上一天。 他总是在想着,她生辰时有没有吃长寿面,有没有笑,笑起来又有多好看。 她有没有……想他。 好在今年,他没有再错过。 他不说,江荨还真忘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世子哥哥有心了。”她轻笑,眨了眨眼。 不过今年的生辰不是很重要,赶在及笄前的生辰,就是不过也无关紧要。 她马上就要是大姑娘了,再有不久,她就会嫁给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了,永远永远都不分离。 这是她这一辈子的期盼。 清世子伸出了手,想了想又抽了回去。 转而笑得温润:“那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他故意问她。 “嗯……那我就讨一瓶世子哥哥埋的桃花酿吧!” 他好酒,所以每到桃花盛开的时节,都会酿一壶桃花酒埋在桃树下。 只可惜,他这人吝啬得很,她馋了好久,他却不让她喝。 “好。”见她眉眼弯弯,他嘴角也染了笑。 她高兴就好。 那些酒是他在离开她之前酿的。 不给她喝有两个缘由,一是她还小,喝酒不好。 二是因为,那酒隐含了深意。 他埋桃花酒的缘故在于,他听说埋下桃花酒,待和心爱的姑娘成婚之日再拿出作合卺酒,二人就会厮守一生。 他信了。 可惜,终究只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她不喜欢他,酒也就不重要了,能哄得她开心,就是最好。 —— 安康侯之死,对郡主娘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虽然兄妹二人没多少感情,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郡主娘第一次踏进安康侯府的大门。 她的身子有些不稳,幸好江荨扶着她。 安老太君仙逝的时候她都没能到场,没想到登门的还是因为白事。 “母亲节哀!”江荨看着郡主娘红了眼睛,心疼不已。 她对这个舅舅没多少好感,可郡主娘不一样。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就算有不愉快的回忆,那也都是过眼云烟,早就忘记了。 阴阳两隔,能回忆起的都是难能可贵的亲情记忆。 对于郡主娘的到来,安夫人并不欢迎。 冷着一张脸,眼中还有恨意。 “你来做什么?看笑话来了是吗!” 那语气绝对算不上温和,郡主娘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堂中的灵柩看。 江荨一个眼神看过去,安夫人也没害怕,冷眼看着母女俩。 郡主娘亲自给安康侯上了一炷香,才算是夙愿了。 “安絮初,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你给我滚出去!你少污了他的灵堂,滚啊!” 若不是有人拉着,安康侯夫人绝对会冲上来撕扯。 郡主娘至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幸好安如兰也在,自家母亲拎不清,她处事却也圆滑。 唯恐得罪了母女俩,第一时间就过来赔不是了。 “姑姑莫怪,母亲她这几天忙前忙后,她也是累了,这才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还往姑姑莫要同她计较才好!” 安如兰不敢看江荨,一双眼睛盯着郡主娘,想要卖乖。 对于安如兰,郡主娘没有什么怨气。 “如兰,你辛苦了。”若非有安如兰在,安康侯府早就乱套了。 也亏得是她夫家通情达理,若是换了寻常人家,摊上这样的岳家,安如兰早就该被无情厌弃了。 安如兰苦笑:“兰儿不幸苦,兰儿就是心疼母亲。父亲不幸遇害,本就是晴天霹雳,家中全得靠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撑着,胞弟也还只是未经人事的孩子,往后的日子……” 她垂泫欲泣,攒着眼泪楚楚可怜。 安如兰这一番话出,谁不动容? 郡主娘也不是决心绝情之人,安如兰话里的意思也表露清楚了,装傻也不是办法。 况且安夫人也确实难过。 “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已嫁人,那往后还是得以夫家为重,你放心吧,若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是郡主娘给她的承诺。 有了郡主娘这句话,安如兰终于破涕为笑了。 她还给郡主娘行了大礼,似乎是不嫌疼,还磕了头,额头都磕红了。 她这个样子,没有人不怜爱她。 郡主娘也一样,拉着她说了好些宽慰的话。 江荨也没打断她。 安如兰的手段的确不一般,若不然,她也万不可能随时关心母家,却又在夫家的地位如此稳固。 安如兰只是想有人帮衬安家,所以用了点小计谋,也无伤大雅,江荨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什么。 她们离开时,安如兰还特意送了她们。 上了马车,郡主娘果然称赞起了安如兰。 “你如兰表姐处事周到,我倒也放心不少,至少她不会吃亏。” 郡主娘是何等人?安如兰的小计谋她早就看穿了,可她还偏生就吃这一套。 女人有谋略不是坏事,更何况安如兰并没有什么坏心眼。 第四零四章 无耻之徒 “母亲所言极是。”安如兰如何跟她没有关系,郡主娘怜惜那也是郡主娘的事,她不会插手。 江荨又想起安老夫人与郡主娘之间的隔阂,几番欲言又止,最后都忍下了。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安老夫人也已经仙逝,她就算将真相告知也无济于事。 倒还平白多生事端,若惹得郡主娘和江二爷关系破裂,得不偿失。 但,她还是问了郡主娘。 “母亲,你心里头对外祖母可还有怨恨?”这其中,承载的是一份沉重的母爱。 郡主娘久久没有说话,而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我从未恨过她。” 身为子女,她怎么可能会恨自己的母亲呢? 她不可断言自己的选择是错的,也不可全然认同安老夫人,事情不可逆转,所有的后果,她都认。 江荨默然。 “人生在世,要活得明白不容易,有时候糊里糊涂倒也不失为一种福气。娘只盼你和绍哥儿往后平安喜乐,便足矣。” 郡主娘这番话真情实感,让江荨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见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永安郡主拍了拍她的背,嘴角仿若有清风徐来。 …… 江荨没主动找喻南,喻南自己倒先坐不住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着实坏得很,说吧,你都查到着什么了?” 喻南做势便要敲她的脑袋,好在江荨的反应灵敏,顺利躲了过去。 “彼此彼此!你这人也是一肚子坏水,我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比起阴险,喻南自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查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知道什么,不是吗?” 她笑嘻嘻的看着他。 喻南微微色变,看向她的眼神颇为不善。 “所以你只是利用我?”他这会儿可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听她的语气,他恨不得把她给劈成两半,她却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恨得牙痒痒。 江荨仍旧是笑,我行我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丝毫没在意他仿佛要吃了她的表情。 “利用倒不至于,玉佩在你手中,你又没损失什么,何谈利用?” 他是为了护住玉佩拼死拼活,跟她可没关系。 他气得翻白眼。 陆晴和陆远就守在外面,他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反而是被动。 “你无耻!”喻南气昏了头。 他一世英名,竟然在这黄毛丫头手里栽了跟头。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都已经吃了亏。 “你别那么急躁嘛,我又没说过要过河拆桥。”她给他也倒了一杯茶。 喻南瞪了她一眼,现在他看她,是哪儿都气。 他也不想再相信这臭丫头了。 “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事,不过你想知道的话,得以你知道的事作为交换。” 他这人说话说半截,只告诉她玉佩叫玲珑佩,便没了下文。 再问他也不说,江荨便猜测他或许也是只知其一。 他别过头,很是傲娇。 “不换!既然你这丫头不诚心,我就当做是长个教训了,只拿到玉佩倒也不错。” 他作势要走。 江荨也没拦他的意思,还给他让了道。 她这一折腾,喻南又只好败下阵来。 他认输。 又只好灰溜溜坐了回去。 “这就对了嘛,喻宫主,你我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可咱们都有同样的目的,不是吗?” 她无耻她承认,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喻南被她的厚脸皮打败了。 “你少来这套,若你所说的消息令我不满意,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谁跟她一样厚颜无耻?他喻南虽算不上君子,可行事也还算光明磊落,倒不像她,满嘴谎话! 江荨自当是没听见了,依旧嚣张。 “你想打探的是一份卷轴对吗?”她试探着问到。 听到“卷轴”二字,喻南明显就坐不住了。 “你真有消息?” 他的反应很诚实。 “我说了你想知道的话,得同等交换,空手套白狼可不行。” “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卷轴的没几个人,她既然能说出卷轴,就应该确实知道一些什么。 为了卷轴,牺牲一些事也不是不可以。 “那不如我问你答,只要我满意了,你想知道的,我定然也会如实相告。如何?” 他为人奸诈,她就比他更奸诈。 喻南想了想,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 “第一个问题,你是从何而来?” 她还是好奇他的身份,四处打听不如让他自己说。 他果然还是没回答。 “让我猜猜,我猜你应该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对吗?” 她先前还在想喻南究竟是谁的人。 直至八方来使进京,她才慢慢有了猜测。 他不属于八方任何一派。 她让连氏查过他的人身上带的纹身图案。 结果没有任何踪迹。 恰逢八方来使都在争抢玲珑佩,接二连三也暴露在外。 喻南始终稳如泰山,很明显,他背后没那么简单。 在密室里找到外祖父留下的那封信后,她完全有了答案。 另一半玉佩上的图案,应该就是他的藏身之处。 他们要么是避世,要么就是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 而这一切,都和那个秘密有关。 他没有回答,她算作他是默认了。 他的眼神也直接给了她答案。 “第二个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是好是坏,总得有个定性。 他们抢玲珑佩和卷轴应该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她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了道义,还是说为了私欲。 “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只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的说到。 江荨满头疑问,他们自己的东西? “玲珑佩和卷轴是你们的东西?此话怎讲?” 她不明白,这东西分明是和外祖父有关,为何又成了他们的东西? 她更不确定,他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 若真像他说的这样,那还真是麻烦了。 他皱眉:“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所以你的消息呢?” 江荨还没消化完他说的那句话。 不过把他逼急了也确实没必要。 “关于卷轴,我打探到的消息是,四方书院的老院长仙逝之时卷轴就不见了。应是有人先你们一步抢走了。” 她说谎也不脸红,反而一本正经,也看不出她是在糊弄人。 反正喻南是信了。 因为他们去找的时候有人阻拦,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呢?”他想知道更加确切的消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没多大诚意。 第四零五章 一只猫 “抢走卷轴的人大抵逃去了西陵。你应该也知道,前两年西陵长华郡主便抢过玉佩,不过没有成功。这足以证明西陵也有人知道你们的秘密,与其在北周漫无目的,你们何不去西陵一探究竟?” 她这招叫做祸水东引。 将这祸患引去西陵也有她的考量。 只因那稽山上确有秘密深藏,他若徘徊于北周不走,她就没有机会查清楚。 再者,长华郡主的出现的确不寻常,她没有机会前去查探,让喻南替她前去一探究竟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再想想,或许是你们的人中出了叛徒,若不然他们是如何知道玲珑佩的?” 有很多种可能,她却偏要引导他。 他本就在意此事,点到为止,他心中自有数,多说无益。 “你就不想要玲珑佩?”他不信,这丫头可是一肚子坏水。 江荨大方承认了。 “想啊,但是你给吗?话说,你有没有觉得,玲珑佩应该是有两块的?”她故意问到。 她本想问他三个问题的,可想到玲珑佩一分为二的事是个秘密,她又忍住了。 所以此番是在试探他。 喻南嗤笑到:“怎么可能有两块?玲珑佩乃这世间独一无二,有且仅有一枚,两块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自认为最了解玲珑佩,听到她的话后,笑她不知所谓。 江荨心中有了数,也没计较他的嘲笑。 “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有便没有呗。” 喻南没同她废话,把茶水一饮而尽后,便走人了。 他走后,陆远便跟了上去。 喻南做事倒也迅速,很快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易京,方向是西陵大关。 他也没忘记江荨这个变数,留下了几个厉害的高手看着她。 不过她早有准备,有陆远和陆晴师兄妹在,留下的几人里,就只剩下一人存活。 还没他们囚禁了起来,待他将他们联络的方式告知后,便给了他一个痛快。 喻南的离开,对江荨来说是好事,也是绝佳的机会。 不过,他在西陵待不了多久,待他查明原因后,发现没有卷轴便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就更加难对付了。 玲珑佩的另一半看样子也不在他们手里,她还得查清玲珑佩另一半的下落。 以及那无字卷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都是她头疼之事。 …… 她生辰之日,清世子遵守约定,差人将桃花酿给她送来了。 他自己倒是没出现,因为喻南离京一事,他被罚了。 原因是看守不力。 为将功赎罪,他主动请责去追喻南等人了。 离京也有几日了,喻南自然是追不上的,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这才让清世子跑了一趟。 再加上皇家确实想要玉佩,气糊涂了倒也在情理之中。 “小姐,皇后娘娘给你送了礼物,你快去看看吧!” 桃叶火急火燎的跑来告知了这一消息。 江荨本围着火炉在看书,一听到江妍送了礼,丢下典籍便一溜烟的跑去了前厅。 她今年的生辰,虽不重要,可家里人倒也没有忽视。 一路上的丫鬟见了她都笑眯眯的同她说了贺词。 礼物是曹公公送来的,郡主娘和江二爷等人都在厅中。 “昌平郡主有礼了!”他不是奉圣旨而来,所以见了江荨自然得客客气气的。 江荨也没端着架子,大方同他点了点头。 “公公不必多礼。还得劳谢公公跑这一趟。” 不用她出手,管家是人精,笑着给曹公公塞了大礼。 江家出手阔绰,曹公公自当不会拒绝。 “东西咱家已送到,那咱家便先告退了。” 曹公公钱也收了,离开倒也迅速。 “公公慢走!”管家跟了上去,亲自将曹公公送了出去。 曹公公走了,江荨才让人抬着江妍给的礼物回了衡芜院。 江绍那小子好奇,也巴巴跟在她身后,想一探究竟。 江荨自然不会赶他走,姐弟俩手拉着手回去了。 江妍给她送了一件火狐皮缝制的披风。 从针法来看,一看就是江妍自己的手笔,她有心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猫儿。 那猫长得很是奇特,两只眼睛两种颜色。 听说是蒙樾进贡来的。 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江绍好奇,便伸出手去碰它,结果反被它给抓了一顿。 手背上三道抓痕,很快就泛黑了。 江荨微微皱眉,赶紧让挽玉将陆晴叫来替江绍诊治了。 “小姐,少爷是中毒了。不过小姐不必担心,奴婢已将少爷体内的毒驱除干净了。” 这种毒于她而言,没什么技术含量。 江荨指着那只猫道:“伤绍哥儿的正是它。” 这东西的爪子里还藏了毒,她没想到。 好在是没什么大碍,若是无解,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陆晴也探头过去瞧了一眼,那猫儿实在厉害,差点将陆晴也抓伤了。 不过陆晴也不是吃素的,不仅躲过了它的利爪,还将它提了起来。 猫儿叫声凄厉,一双异瞳看上去很吓人。 陆晴打了它一巴掌,它叫了两声后便默不作声了。 “小姐,你别看这小家伙生得可爱,他天生便带了剧毒,若是寻常人被它所伤,必死无疑!” 也亏得是碰上她了。 江荨:…… 难怪是蒙樾进贡上来的,这小家伙猛兽算不上,倒是挺厉害的。 江妍大抵只是想送给她逗闷子的,却不想这家伙竟这么凶。 她同那猫儿招了招手,陆晴一松手,猫儿便跳到了她怀中。 眼睛一闭,倒也乖巧。 江绍醒来看到伤他的猫儿在江荨怀里撒娇,脸都吓白了。 不待江荨多说,他便跌跌撞撞的逃跑了。 江妍本是连氏血脉相连的女儿,这小家伙当然会听话。 可说来也奇怪,这小家伙也给她面子,在她怀里卖乖讨巧的模样,还真是可爱至极。 陆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通人性的小动物多了去了,她家小姐本就不一般,算这小家伙有眼光。 既然是她的猫儿了,江荨也没忘记给它取一个名字。 “你既然这么蛮横霸道,不如就叫你小蛮罢了。小蛮,你以后便叫小蛮了。” 它似乎是对自己的新名字不满意,还喵喵叫了两声。 不过江荨也懒得再给它细想名字,小蛮二字,便定下了。 衡芜院便从此多了一只蛮横霸道的猫。 小蛮霸道,别说是老鼠,了衡芜院一到晚上连鸟叫声都没了,特别安静。 第四零六章 所谓真相 在玉佩风波里她全身而退,喻南也暂时离开了,万五爷这次主动找了她。 “郡主的智谋令万某敬佩!”换做是旁人,或许一开始就没命了,而她不仅一点事也没有,反而还把喻南等人耍得团团转。 万五爷认可了她。 “五爷过誉了。”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有手段,她以前也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深宅女人。 见得多了,也通透了许多,人不能一直停留在编织的美梦里,那太可笑。 万五爷也没有废话,喝完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便开了口。 原是当初守城大战,本是一场死局,三国皆是虎视眈眈,稍有疏漏便举国覆灭。 大军坚持了数日,最后破城之日逆转了局面。 世人都以为是安康侯和将士们的英勇无畏震慑了敌营,其实不然。 安康侯在那一场大战中,消失了足足一月有余。 就凭北周的残兵败卒本就毫无胜算,城门破时,幸存的将士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是安康侯带着一支神秘的军队抵御住了敌军的攻势。 没有人知道安康侯是从哪里借来的兵,因为见过当年战役的,都死了。 万五爷的先人有幸躲过一劫, 他先前说自己的先人是被安康侯灭口,却阴差阳错捡回了一条命,其实不然。 安康侯是个大英雄,他们都是自己甘愿赴死的。 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不能声张,为了守住秘密,只有死去才最保险。 他的先人因为年纪尚小,安康侯不忍,便以犯军戒为由,将他逐了出去。 嗓子也是他自己毒哑的,就是怕被有心人抓了去,将秘密泄露。 好景不长,属于安康侯府辉煌时代并没有几年。 安康侯被杀之日,他将年幼的万五爷叫到自己身侧,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万五爷。 随之,随安康侯一起去了。 他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将来玲珑佩现世,丁要考验一番才能将秘密说出去。 若没有,便死守着秘密带进棺材也不能多说一句。 “郡主,属下还有一事未曾告知,聚宝斋其实是老侯爷所创,我万家后人,往后皆听命于郡主!” 若没有老侯爷,也就没有如今的聚宝斋。 易京八坊中,聚宝斋虽属末流,可暗中的实力却不容让人小觑。 他们万家有自己的本领,这些年来,收录于聚宝斋名下的奇珍异宝不胜枚举。 有一些无人认领的宝物,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他们也从未想过占为己有,几年前玲珑佩现世时,他便一直在观察江荨了。 江荨的成长他看在眼里,秘密也好,聚宝斋的号令权也罢,她都吃得下。 万五爷表忠心,江荨在意的却并非一个聚宝斋。 听完整个故事,她只有疑惑。 从她查到的线索来看,当年外祖父借到的神兵多半是和喻南他们有关。 喻南说过,玉佩和卷轴本是他们的东西。 她疑惑的点在于,既然打赢了胜仗,以外祖父的为人,应该不会将他们占为己有。 若他们回去了,为何玉佩和卷轴却留在了北周。 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神兵并未遣送回去,而是被藏了起来。 若她没猜错,应该和皇室有关。 外祖父是忠臣,但他又是君子。 或许是他从中动了一些手脚,因为皇室并不知晓神兵的事。 她记得,前世容王以她威胁谢宁交出了北周暗藏的秘密。 世人也只不过是知道谢宁为了她将所谓的秘密出卖了,却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 或许,那秘密便是消失的神兵! 是或不是,等到将玉佩和卷轴的秘密破解后,一切便都会有答案。 这事谢宁或许也知道一些,她等他归京,这份秘密,他们一起破解。 “五爷,既然你说聚宝斋是外祖父所属,那我且问你,聚宝斋中可有我外祖父留下的宝贝?” 她还是得寻找另一块玉佩的所在之处。 有关当年的事,她还是只知道一星半点,这并不够。 万五爷想了想,还真记起来了。 “有!老侯爷生前曾托付过一件东西,不过我们不曾打开过,所以我也并不知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时隔久远,她若不提,他都忘了。 “那便劳烦五爷跑一趟了。”她想看。 现如今万五爷听命于她,自然没有二话。 陆远便护送他回去取东西了。 “小姐,你说万五爷说的是实话吗?”陆晴听得是一头雾水,现在还迷迷糊糊的。 若是器物倒还差不多,可要藏一支活生生的军队,未免太过荒唐了。 相比之下,她倒还宁愿相信鬼神一说,说是上天神助也能服众。 江荨笑了笑,对于万五爷的话,她的确有理由怀疑,不过万五爷没有理由骗她。 听则荒唐,其实也没那么难。 万事皆有可能,是或不是,待她一探究竟便是。 “公子若在就好了,公子什么都知道。” 在陆晴眼里,谢宁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江荨看着窗外的漫天雪花,她又何尝没有盼望着呢。 算算日子,也快了,她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一想到他,便没有什么困难能绊倒她了。 她这一辈子,就是为了与他比肩。 除此之外,不过是随性而为。 很快,陆远就带着万五爷回来了。 万五爷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 和她在密室里看到的匣子一模一样。 呈给她后,她便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一眼。 遗憾的是,里面并没有她所期待的另一半玉佩。 仅是放了一封信。 信已泛黄,却不难看出是外祖父的亲笔。 也是外祖父的绝笔。 她快速看了一遍,心里就有数了。 她也按照信上所说的,看完后便焚烧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信上的内容。 万五爷等人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虽然万五爷听命于她了,可她却并未让万五爷暴露自己的身份。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知道什么秘密。 万五爷答应了。 江荨也就放了心。 回到江家后,江荨便去找了老爷子。 她一直以为老爷子知道得不多,可看了外祖父绝笔后,她才知道,老爷子才没有那么简单。 她想见老爷子,可老爷子却闭门不见她,让江管家将她请了出去。 “二小姐,你还是走吧,老太爷是不会见你的。” 第四零七章 老爷子的虚伪 她不会无缘无故找来,老爷子也不是傻子。 既然有些事,已经成了秘密,那就不应该再被扒出来。 他会带着所有的愧疚离去。 老爷子的心虚,便佐证了事实,她很失望。 “江管家,你替我向祖父转达一句话,你告诉他,愧疚无用,君子当行大义,我等着他的解释。” 她以为老爷子虽然做事狠厉,却也光明磊落。 可她错了,人的贪念和欲望是无休止的,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原谅太过廉价了。 若今生没有平定容王之乱,将江家推到断崖的,也会是他。 老爷子的形象在她心中完全颠覆了。 说什么为了江家,倒是冠冕堂皇。 “二小姐,老太爷他也不容易,你……” “那便劳烦江管家了。” 她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她只想听老爷子自己承认过错。 或许对生者没有什么用,可对于逝去的人来说,好歹算是慰藉, 清世子到底还是没能找回玉佩,不过这事倒也算有了交代。 老爷子被圣上请去了宫中,听清世子说,只不过是喝了一杯茶,无事退却。 江荨心中的怨气好歹算是平复了一些。 另一块玉佩的下落,外祖父的绝笔中其实有提及。 那块玉佩正是在大将军谢离手中。 英雄总是惺惺相惜的,他们成了忘年交,谢离曾在外祖父麾下,谢离还得了外祖父的一些指点。 后来少年将军一战成名,班师回朝便全然替代了外祖父的地位。 他们之间看似没有关系,实则二人的情谊深厚。 一半玉佩是外祖父自己保管,而另一半则是交给了谢离。 因为他信任谢离。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谢宁才知道有秘密一说。 前世秘密属于皇室,她以为是谢离忠君的缘故。 可其实不尽然。 始作俑者其实是老爷子。 当年容王蛰伏十几年后回京,拥有绝对的实力坐上皇位。 所以老爷子动摇了,是他将秘密一事泄露了出去,这才引起了容王的注意。 事已至此,谢离没有办法,不能看着容王得意,所以他将自己知道的秘密告知了先皇。 背信弃义的是他,通敌卖国的也是他,至始至终那个恶人都是他。 而这还只是其一。 外祖父的绝笔中提到了当年的真相。 那才是真正让她失望的原因。 当初北周三雄中,老爷子和外祖父私底下的关系其实是最好的。 甚至都到了结拜的程度。 当年老侯爷班师回朝,因为顾念兄弟情谊,便没有将借神兵的事隐瞒。 他本想的是,让老爷子帮忙为其遮掩,他也好等事情一过就将借来的神兵还回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爷子竟然选择了背叛。 神兵有助的事被皇家知道了,皇家逼他将号令神兵的兵符交出去。 他没承认,因此还受了非人酷刑。 好在老帝师为人正派,知道原因后,愿意出手相助。 他们二人合谋将借来的神兵转移到了稽山藏匿了起来。 唯恐皇家赶尽杀绝,他们设了重重难关,如若没有信物,就算知道藏身之所,也无济于事。 而那信物便是玲珑佩和卷轴。 卷轴由老帝师保管,玲珑佩在他手中。 他唯恐后人找不到神兵出处,所以找了北周最好的工匠在玲珑佩上将地图绘制了下来。 后来皇家赶尽杀绝,他没有办法,便将玲珑佩一分为二,分开保存了起来。 交给郡主娘,便是因为自己儿子不成器,比起皇室拥有,倒不如就此遗失。 得知另一块玉佩在谢家,她就不担心了。 只因谢宁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柳姨娘会一直潜伏在谢家。 根本就和皇室无关,也不是监视谢离的一举一动,而是因为玉佩。 她如果没猜错,柳姨娘应该和喻南是同一伙人。 她在谢家没有见到玉佩,反而听闻了她手里有一枚玉佩。 所以喻南的出现并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的。 卷轴也是老帝师指明交给谢宁的,她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什么秘密。 她也没忘记给喻南传递假消息,好让喻南在西陵待得久一些。 最好能拖到谢宁回京。 …… 时间转瞬即逝,又到了春暖花开时节。 先帝丧期已过,沉寂了这么久,今年的桃花会可不一般。 今年主持桃花盛会的任务落在了岐王妃的头上。 以往是温阳公主,不过早已是物是人非。 现如今皇室最有资历之人除却皇后,当是岐王妃莫属。 皇后娘娘身怀六甲自有不便,岐王妃便推脱不成了。 各家小姐都在为今年的桃花盛会而兴奋,江荨却提不起来兴趣。 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总是失约的人。 他说过桃花盛开之际便会回来了,如今却没有任何消息。 “小姐,谢小将军肯定会如约而归的,你日日都来此张望,都快成望夫石了!” 挽玉无奈,至年初,她家小姐便无心别的事,就盼着谢宁公子回京了。 她都被她家小姐打动了,原本她是站清世子的,可现在他们俩要是不在一起,都对不起她家小姐的等候! 江荨悻悻收回目光,转身看着似海的桃林,心情可算是好点了。 这里是谢宁送给她的礼物,每年这个时节她都会到这里来。 待了许久,她才回去。 “小姐,信使来报,喻南已经离开西陵,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入关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喻南回来了,肯定不会放过她。 “无妨。” 也罢,来就来罢。 她本想开诚布公和喻南谈谈,他来了也好。 从喻南的表现来看,他不像是知道神兵一事。 过去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她也不放心将他们直接归还。 若是他们不知道神兵,却还要拿回信物,应该是想做什么大事,是好是坏,她得弄明白。 而且密室里还有供奉的战神石像,大概没那么简单。 传说的真假无从考究,可她知道喻南等人一定和战神将军有些一定的联系。 外祖父应该也知道战神将军的事,可他却并未在信中提及,应该就是涉及太多,不便让外人知晓。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外祖父之所以能借来神兵,大抵他和战神将军也有着一定的关联。 若不然那些神兵也不会听他号令。 她想知道这其中隐藏的故事。 第四零八章 命犯桃花 桃花盛会如约而至。 江荨一大早就被拉了起来,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可劲往她脸上和头上捯饬。 还美名其曰艳冠群芳。 她也懒得动,就由着她们了。 整装过后,江荨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讶异。 不等她说,小蛮先跳到了挂着的画上,将画给扑了下来。 她今日的装扮,和画上一模一样。 就好像她是从画里走了出来一样。 两个丫头也觉得神奇,许是天天见着,这般形象深入人心了。 “那小姐,要奴婢们重新梳妆吗?” 她们以为她是不满意。 “不必。就这样吧。” 画是谢宁送的,也是他们邂逅的装扮。 她很喜欢这个装扮。 江家今年参加桃花会的,就只有她和江柔了。 江绍还小,也不便带着他。 江柔越发的大气,一眼看过去,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就是和江荨站在一起稍微逊色了些。 今日,她也是精心装扮过了的。 江荨同她点了点头,她便一同上了马车。 “二姐姐。”江荨不同她说话,她便觉着不自在。 江荨抬眸,看了她一眼。 “今日桃花盛会,我定不给你丢人。” 她脸红红的,还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她也读过书,只不过是半吊子。 还记得之前的桃花会上,她出丑的事。 现在一想,她还觉得臊得慌。 江荨点了点头。 江柔只要不惹事,什么都好说。 又是两两无言。 江柔拖着脸看着江荨眯眼小憩的模样,一脸的崇拜。 她立志做江荨这样洒脱的女子。 因为身份缘故,她没有在外围下马车,而是进去了有侍卫把守的地方才下的马车。 她是昌平郡主,身份尊贵,自然有人领着前去。 江柔也只敢乖乖跟在她身后,连走路都唯恐出错。 江荨见状不免失笑,执起她的手拍了拍,示意她不必太过紧张。 往年也不是没参加过桃花会,这一次她反而还不如以前大方了。 江柔这才正常了一些。 京中贵女都在里围,见了她的,都得恭恭敬敬行礼。 进去后,她便让江柔自己走动了。 她自己则先去见了岐王妃。 岐王妃虽没主持过桃花盛会,但今日她倒是有模有样,从会场的布置来看,当真是一丝不苟,不愧是岐王妃。 她过去的时候,岐王妃正在点彩头。 “荨儿拜见母妃!”她柔声行礼。 岐王妃见她过来,自然高兴。 “荨儿不必多礼,快过来,让母妃好好看看!” 她今日是盛装而来,岐王妃见了也甚是欢喜。 吾家有女初长成,岐王妃也是骄傲的。 岐王妃也早已认清,江荨和清世子没有可能,乱点鸳鸯谱之事,以后都不会做了。 她也喜欢把江荨当做了女儿,亲生女儿一般。 “我们荨儿出落得真是越发的水灵了!” 她的美不是浓烈的美,而是犹如出水芙蓉一般。 明艳大方,气质如兰。 被岐王妃如此夸赞,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羞涩起来,倒是更美了。 和岐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她便离开了。 她本是想找三公主的,不过三公主似乎还没到,就只有徐墨涵来了。 徐墨涵同她招了招手,她便过去了。 “我找你好一会儿了,你怎么才来啊!” 徐墨涵就在找她,听侍卫说她到了,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先去见了母妃,你怎的来得这般早?” 现在那些个世家子弟才陆续入场,她来得还算早了。 “今儿个可以名正言顺的看英俊公子,我自然得早些过来。” 男女有别,不针对桃花会。 她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可惜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好看的公子。 江荨无奈,“你呀,真是口无遮拦。” 徐墨涵大胆,这桃花会上什么人都有,她说话不注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有心人听了去,大作文章。 她本就是待嫁女儿,若毁坏名声,日后很难有个好的归宿。 徐墨涵虽不在意,可徐夫人和徐夫子却担心得紧。 徐墨涵不以为意:“没关系啦,我都不在乎这些。” 无非就是嫁不出去,她现在本来也没想过嫁人。 若真到了那一天,她就接她姑姑的班,做个高风亮节的女夫子也不错。 “江荨,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远处来了很多人,公子哥们成群结伴,场面倒是不小。 徐墨涵有兴致,她也没有拂了她的意,跟着她一块儿过去了。 …… “父亲,儿子便先行一步了!”临近入京之时,谢宁便提前支会了一声。 他什么心思,谢离自然不会不知。 算算日子,今日便是桃花盛会,也难怪他会如此心急。 他虽然表面严厉,可儿子的请求,他也不会不应。 谢宁便快马加鞭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谢宁接到陆远的信后就坐立难安,他不在她身边保护她,他不放心。 他们唯恐引起骚乱,所以要在临近入京时再昭告城中百姓。 他的快马到底还是出了事,正值桃花盛会,大街上人来人往,街头纵马本是大忌。 好在他的骑术高超,只是躲过一次,没躲过第二次。 他的马冲撞了迎面而来的华贵马车。 马儿惊慌,车夫被甩了下去。 马儿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了起来。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进狭窄的巷子里。 谢宁虽然急,可人命关天,他便上前稳住了躁动不安的马儿。 马车停了下来。 “哎哟!方才真是太惊险了!” “可不是嘛!” …… 马车里没动静,外面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谢宁以为马车里面的人出事了,便掀开了车帘。 一张笑颜如花的脸便出现在他面前。 他赶紧放手,赔礼道歉。 “姑娘,在下纵马在先惊扰了姑娘,实属不该,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他并不知道里面是个姑娘坐着,有些唐突了。 他一袭白衣如清风朗月,在三公主的心里扎下了根。 她正是姗姗来迟的三公主。 她掀开车帘幕,好奇的盯着他看。 “你真好看!”她发自内心的。 她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眼里都是星星。 谢宁微微蹙眉,退后了一步。 “既然姑娘没事,那在下便告辞了。” 他并不知道这便是三公主,以前没什么交集,只是听人说三公主遭遇变故后,神智莫名清醒了。 “诶!”她还没问他叫什么,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公主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第四零九章 我回来了 “江荨,江荨!你看,那个人长得好不好看!”毕竟她们是姑娘家,太明目张胆也不妥。 好在有桃花,她们便借着赏花之名,盯着人家看。 她顺着徐墨涵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三五成群的公子哥里,倒有一人与众不同。 一袭青衫格外的秀美,文弱倒不至于,只是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言笑晏晏,自有风骨。 “此人乃是李家三少爷李常青是也。” 江荨有印象,她在书院见过此人。 虽只是庶出,可他的学问却不凡。 徐夫子也对他是青眼有加,只可惜投胎是个技术活,没能投身嫡子,无故矮了别人一头。 “我喜欢他!” 徐墨涵语出惊人,江荨不小心把手里的桃枝都扳断了。 公子哥们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江荨捂脸,扯着徐墨涵就赶紧开溜了。 要命! “江荨,你相信缘分天定吗?我刚刚见到他,就好像我们以前便认识一样。” 徐墨涵没开玩笑,她反而很认真。 江荨这才反应过来,这姐没跟她开玩笑。 “墨涵,你真是认真的?” 刚见面就说一见钟情,此事还言之过早。 江荨看她的样子便知道这姑娘陷进去了。 倒不是说不好,只是两人身份过于悬殊。 徐丞相不会将徐墨涵嫁给一个庶子,就算庶子再优秀,也是庶子。 另外,她对李常青一见钟情,李常青却不一定会喜欢她。 不相爱的人凑到一起只会是怨偶。 徐墨涵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很确定,我见了他有一种心怦怦直跳的感觉。江荨,你既然知道他,跟我说说他呗!” 江荨无奈,徐墨涵是自己的好朋友,她没办法拒绝。 她便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李常青的事告诉了徐墨涵。 “墨涵,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可我更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彼此喜欢的归宿,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若李常青不喜欢她,她强求也没用。 江荨不希望徐墨涵钻了牛角尖。 “我明白的。我相信感觉,若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错的,我定然不会去强求什么,就当是一场美梦罢了。” 在遇到李常青之前,她甚至都没想过嫁人。 有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巧合。 她心中有数,江荨也就放心了。 盛会开始前,三公主才姗姗来迟。 她看上去心情挺不错的,嘴角还挂着笑。 眉眼似碧波春水,娇娇柔柔。 江荨身旁的两人都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围观了盛会后,江荨觉得无趣,便一个人去赏花了。 她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还在想谢宁何时归京的事。 …… “世子,郡主去了桃林,一个人。” 他家世子爷对郡主情深义重,他一个做侍卫的都感动了,郡主的心却像是石头做的一般。 清世子一听,没有动作。 待于洋走后,他才站了起来。 向着桃林走去。 今年桃花依旧,晨间的露水未干,衬得桃花娇艳欲滴,当真是美不胜收。 她在桃林深处,仿若跌落凡尘的仙子。 一颦一笑皆让人沉醉。 清世子在远处看着她,心口忽然有种胀痛感,脑子闪过一段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画面,从前就见过。 他正准备走过去时,却被一袭白衣抢了先。 江荨闻到熟悉的香味后,回眸便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扑进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 她在他面前才是小姑娘,清世子被这一幕刺痛了,捏紧了拳头,终是没有立场,又松开了。 他转身,没有再回头。 出去了,又吩咐侍卫将桃林守住,不可再让人擅闯。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她就知道,他不会失约。 他回来时,桃花开遍易京,到处都是无边春色。 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桃花会怎样和他们无关,他带着她离开了。 去了他送给她的桃源花海。 “每当我想你时,我便会到这里来看看。每年桃花盛开时,我都在等,等你回来。” 思念是藏不住的,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想他。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他的柔情万千都给了她。 “可惜边关没有桃花,若有,定能将你的思念传达。” 他每天都在想她,想得睡不着。 想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天冷有没有添衣,有没有想他…… 她等了他这么多年,看到活生生的他站在自己身边,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踮起脚,主动献上了自己的朱唇。 他俯身,将她的美好生吞入腹。 他们是两世的恋人,桃花也不及深情。 直至她喘不过气。 他失笑,真是他的傻姑娘。 她含羞带怯,当真是人比花娇。 他自然经受不住此等诱惑,低头撷芳。 她这次学聪明了,知道换气了。 她躲他便追逐,嬉戏其中,不言而喻。 情到深处,她甚至想迷失其中。 可他难得还有理智,没再“欺负”她。 情谊巩固好后,他俩也没忘记正事。 “你提前回京,不会有什么处罚吧?” 军令严明,他提前回京就是违背军纪。 如果会,她心疼。 她宁愿晚一天见到他,也不愿他被罚。 谢宁将她耳边的鬓发拂去,淡笑:“无需担心,自有父亲在,不会有事的。” 他是在追妻,他老子当然不会说什么。 桃花盛会上清俊少年郎比比皆是,他会吃味。 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清世子。 “我知道你想问喻南的事,我确实知道他的身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城中再说。” 他最了解她,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江荨点头,依偎在他怀中,由着他抱着她回去了。 她只想一辈子都窝在他怀中,再也不分开了。 她日思夜想都是他,等到他回来了,她自然不舍得撒手。 他无条件宠着她,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他都会帮她。 二人到半日闲的时候,贺先生看到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就差没捂眼睛了。 他们有话要说,贺先生自然不会做那碍眼之人,拉着陆远就走了。 谢宁也没工夫理会他们,此刻他眼里心里都只有江荨一个人。 他从怀里将玉佩拿了出来,推到了她面前。 江荨拿起来看了一眼,果然是玲珑佩无疑。 和那一半不一样的是,这一半要空得多,因为上面只镌刻了一个地方。 第四一零章 真假传说 “前世你所守护的秘密是不是就是那些神兵?”她差不多已经确定了这一事实。 谢宁轻点了点头。 “以你的能力,应该查清楚了一些事。北周皇室将那些神兵占为己有,想要用他们来征讨更多的疆土,可他们并未将信物找齐,无法号令神兵。” 想要动用神兵之力,必须要以信物佐之。 信物有二,他们只找齐了陈远舟当年丢失的一块玉佩和老帝师保管的卷轴。 而剩下的一块在他手中。 谢离抗敌无果,死前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 还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将玉佩交出去。 当时的北周前有狼后有虎,玉佩的问世本身就是一个错。 后来,玉佩在他手里的事还是让他们知道了。 容王用她来威胁谢宁,谢宁却早有准备,早就叫人事先仿造了一块玉佩。 他用假的玉佩换回了她。 他的反贼骂名也背负了一世。 那时想除掉他的,不止是容王,还有当今圣上。 他领兵御敌本就是死局,他也没想活着回来。 王氏危亡,本就自顾不暇,他将信物拿了回来。 又让陆远将小皇子给藏了起来,他们答应他,待到北周覆灭之时,他们必会出山平定战乱。 他便无憾了。 他一生不愧对家国,唯独负了她。 在去赴死之前,他也替她做好了妥善的安排。 他想要她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也比死了好。 可是,他没料到,她离了他,活不成。 他重生后,便去了易安寺,想要为她祈福,祈愿她能平安一生,好好活着。 可了空大师早已参破天机,知晓了他的来历。 还告诉他,她已至危亡,时日无多。 是谢宁救了她。 他在易安寺跪了一个月,只求了空大师能够救她一命。 哪怕是他们再无缘分。 了空大师日日修习缘法,算得他和谢宁又属实有缘,便遂了谢宁的愿。 做阵在她大限之日将她的命数也逆转了回来。 他还答应了了空大师一些事,而这些事暂且还不便说。 江荨听他讲述完,心下感慨。 她得遇谢宁,是她辗转八世也修不来的福分。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她尽情光芒万丈,他愿意做她身后之人,但求她的一颗真心而已。 她就是他的全部,哪怕是舍弃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江荨窝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无比心安。 有他在,即便是荆棘丛生,刀山火海,她也不怕。 “我在外祖父的密室里见到了战神将军的塑像,我想知道,战神将军和那些神兵的关联。” 他们口中的道义并不尽然。 她只信一个真相。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 “据我所知,战神将军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他没有否认这件事。 他起先也不明白,他父亲告诉他自己和老侯爷的约定时,他也是一头雾水。 他有幸去过密室,也看到了瑞兽焱炽和战神将军的塑像。 若非是他造化深,当时就死在那密室中了。 他猜想,老侯爷应该和战神将军有什么联系。 玉佩至关重要的一半在他手里,他根据玉佩上的地图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那个地方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在这片大陆上,除却飞沙走石的大漠和积雪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外,还有一片汪洋大海。 不管是哪一国的百姓,都不敢踏上海的征途。 而那个神秘地方,便是位于汪洋大海之上的一个岛屿。 名曰仙岛。 喻南,也正是那座岛屿上的人。 他好奇,派人去打探过,最后都无功而返。 他本想亲自去一探究竟的,可北周当时内忧外患,他走不开。 后来玲珑佩和卷轴一出,易京来了生人,正是喻南等人。 说起来,他和喻南还算是老熟人了,他们的目标就是信物和神兵。 以及惩戒仙岛叛徒。 也正是那时候,他和贺先生结识了。 贺先生知道他在查仙岛,所以找上了他。 贺先生其实也是出自仙岛,也正是喻南口中的叛徒。 “老侯爷当年自仙岛借兵,若非有内助,断然不会如此轻松。贺先生的父亲是老侯爷以前的部下,有他从中周旋,才得以得偿所愿。” 所以,事情败露,贺先生一家不得善终。 而贺先生命大,逃了出来。 化名后在北周潜藏了起来。 本意便是寻找老侯爷报仇。 不守信用的是老侯爷,他未能按照约定将借来的神兵还回去,所以贺先生觉得是老侯爷害死了他们一家。 可来了北周见过老侯爷后才明白了其中真相。 仙岛早前便已分崩离析,恪守战神将军信义的没有几个。 老侯爷算一个。 别的分支想要以神兵之力称霸天下,而战神将军则更希望他的后人们能够在仙岛上长存,不去参与纷争。 正因为如此,老侯爷被逼离开了仙岛。 后来才阴差阳错来了北周,成了北周开国大将。 虽然逼走了一个老侯爷,还有一些人是不支持他们的。 异心者,诛之。 贺先生的父亲知道将要大祸临头,但他也未曾畏惧,只是暗中派人保护年幼的贺先生。 所以贺先生才捡回了一条命。 逃出了仙岛,也是老侯爷保他一路平安。 老侯爷的难处,贺先生到底还是知晓了。 他明白那些真正的罪人是谁,所以一直想要报仇。 所以谢宁重生后,便直接去找了身为八坊之主的贺先生。 他答应贺先生,会帮他报仇,所以贺先生才认他做了主子。 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没有原因。 所有的事都有因果可循。 江荨自然惊讶,她知道贺先生不简单,可她没想到贺先生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 贺先生也从未在她面前说过实话,他说不认识喻南,其实不然。 他一早就知道喻南是什么人了。 在密室中看到焱炽和战神将军塑像,他也能淡定自若,不得不说,贺先生演起戏来倒是十分精湛。 精湛到她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若非谢宁告知实情,她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她也并不怪贺先生,贺先生有他的难处。 这些事本就是一环扣一环,他不说倒也正常。 因为他只信谢宁。 “那贺先生同我说的战神将军的传说也是假的了?” 她当时还在纳闷,这世上怎会有什么精怪,所谓斩妖除魔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贺先生信誓旦旦,她我未曾提出质疑。 第四一一章 和亲人选 他颔首应答,默认了。 “倒也不必说全是假的,半真半假吧。” 所谓战神将军大战妖物便是他所杜撰的。 早在很多年前,大陆其实是一个整体。 那时统治大陆的是一个叫焱炽的王。 他行事狠辣,又极其乖张,更是好色。 百姓在他的统治下民不聊生。 他想要长生,所以命人炼丹,举国之力助他寻求长生不老的法子。 甚至想到用人血来炼丹。 世人不满暴政,早就想有人仗义出头。 而战神将军则是众望所归。 他阻止了民众推翻了焱炽。 也是他亲手斩下了焱炽头颅。 他将焱炽的尸首踏于足下,就在百姓眼前。 为了丑化焱炽,他们将焱炽比做一只兽。 又有踏尸之事,焱炽被传成了战神将军的坐骑。 本就便是侮辱之意。 世人推举战神将军做新王,战神将军却无故消失了。 世人都说战神将军是杀焱炽有功,经由神仙点化,所以得道升仙了。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他,所以在修建了将军庙,由丑恶的焱炽镇守。 而消失的战神将军并没有真正得道升仙,而是带着给焱炽试丹的一行人去了一个地方隐世了。 那些人,正是所谓的神兵。 而战神将军所到之处,便是仙岛。 神兵吃了丹药,与常人有所不同,战神将军此举是为了保护他们。 他们或多或少拥有神力,唯恐有人觊觎,所以战神将军才设了信物将他们保护起来。 且警醒后人,不可利用他们做违背道义之事。 仙岛后人的使命是保护神兵。 但,人的贪欲是没有限度的。 过去几百年之久,早就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初衷是什么了。 老侯爷当初借助神兵之力击退敌军后,本可以直接将他们送回。 但他知道,他们回去后,也逃脱不了被利用的下场。 所以,他犹豫了。 把他们藏匿于稽山,是最好的选择。 “竟然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老侯爷的遗愿是保护神兵,可眼下前有喻南,后有北周皇室,暗中还有各方势力堵截,守护神兵谈何容易? 是秘密就有被发现的一天,是守不住的。 “神兵也不过是一些可怜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保护他们。” 他们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若非当年变故,他们也不会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谢宁肩上有责任顾全他们的安危。 就算险阻再多,他也得义无反顾。 江荨自然知道他心中所守的大义。 她以他为荣。 “如此,那我们便得好好想想对策了。” …… 几经波折,喻南还是回到了北周。 他捏着玲珑佩,一脸阴翳。 他不会放过那个臭丫头的! 他去了西陵,确实发现了从仙岛逃出去的叛徒,不过不是他要找的叛徒。 被她耍得团团转,他别提有多憋屈了。 “宫主,昌平郡主身边多了一些帮手,我们只怕是找不到机会了。” 她孤立无援之时他被她给蒙骗了,待反应过来时,已经丧失了机会。 这便是她送给他的大礼。 喻南藏在袖中的拳头捏得响亮。 “再去探!” 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是!” “宫主,既然寻不到机会了,我们何不先将玲珑佩送回去?领主若是知道宫主在外一意孤行,定不会轻饶,还请宫主三思!” 他们本来就是奉命寻找信物的,可因为喻南,他们被耍得团团转。 不仅一无所获,还折损了不少人。 下属早就有微词了,这次从西陵而归,态度更明显了。 喻南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眼里尽是冷漠。 “若你不说,领主怎会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既然跟着我出来了,便要守我的规矩,若不然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封口!” 狠辣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利,喻南起了杀心。 他是认真的。 下属便再也不敢出声,乖乖退下了。 “江荨,我们走着瞧!” 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看着江家府宅的方向,眼神阴狠。 …… 桃花会上夺魁的有两人,男子是李家三子李常青,女子正是玉涵郡主徐墨涵。 说起玉涵郡主,她在桃花会上的大胆举措,令易京百姓唏嘘。 徐墨涵夺魁后,便将讨来的彩头给了李常青。 两人先前并无交集,玉涵郡主有此举动,只能说明她对人家有意思。 本来对玉涵郡主心生好感的公子哥们,也只得望而却步了。 李常青稀里糊涂的收了彩头,也将自己的彩头给了徐墨涵。 互换信物可不简单,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若两人身份相当也罢,可一个是尊贵的郡主,一个却仅仅是高门庶子,不管怎么看都是极其不般配的。 因为此事,徐家还成了笑柄。 人人都道,玉涵郡主自甘下贱,硬要和一个庶子结缘。 徐丞相丢了老脸,自然不痛快。 徐墨涵也被勒令禁足家中了。 恰逢西陵递了和亲令,徐丞相便主动请辞,求圣上将徐墨涵嫁去西陵,也好过嫁给一个庶子。 圣上正愁此事,他开口及时,便也同意了此事。 玉涵郡主被封为玉涵公主,待和西陵国主商议好日子后,便启程前去西陵。 而那李常青也不见得有多好过。 听人说,桃花会过,他便茶饭不思,还大着胆子说要娶徐墨涵为妻。 李太尉当他魔怔了,一气之下动用了家法,险些丧了命。 若不是他命大,当真要阴阳两隔了。 江荨听闻此事后,眉间一跳。 她就知道徐墨涵的鲁莽会引来祸端。 她也去看了徐墨涵。 徐墨涵见到她后,就忍不住落泪了。 似有万种委屈。 “我宁愿死了,可他们也不让我死,江荨呜呜呜呜……” 徐墨涵栽倒在她怀里,哭成了泪人。 她好不容易遇见心仪之人,转头却落得这般光景。 若早知道如此,她宁愿不曾相识。 江荨拍了拍她的肩,聊以慰藉。 “你喜欢他没有错,他也没有错,可你应该知道,你们要厮守在一起究竟有多难。墨涵,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这次我帮不了你。” 她没办法帮徐墨涵第二次。 和亲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不管他们的意图是否单纯,若是破坏和亲,她就算是和黎民百姓过不去。 不管以后徐墨涵的路要怎么走,她都顾不上了。 这是实话,她不想骗徐墨涵。 第四一二章 金蝉脱壳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江荨,我不怪你。” 徐墨涵明白,她再无退路。 从她被封为郡主的那一刻起,或许早已命中注定了。 她也不曾后悔。 回过头一想,她所拥有的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多得多。 她只恨和李常青相见恨晚。 此外,别无遗憾。 江荨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的。 这世间有万种身不由己,躲也躲不开。 与命运抗衡的代价太大,她赌不起。 此事终是以徐墨涵妥协而告终。 发生了这种事,江荨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她坐在院子里抬头望月,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突然,风起。 谢宁踏月而来,恍若谪仙临世。 “你来了。”她轻笑,指了指自己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可就在下一刻,她的双脚却离了地。 他将她抱了起来,像稀世珍宝一般。 “很晚了,早些休息。”他途径江家,便想着来看看她。 她一个人孤寂的赏月,他看了心疼。 她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生怕他跑了。 他将她抱回了屋子里,轻柔的将其放下。 她却不肯撒手,深情对望,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荨儿,别闹。”她未及笄之前,他不会动她分毫。 他的抗拒让她不满,手上用力,两人便碰到了一起,亲密无间。 要命! “谢宁,我想你了。”即便是他就在眼前,她也止不住思念。 他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光是书信根本不足以抚平她的思念。 只有在他怀中时,她才觉得真切。 “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炸开。 她就那么看着他,他便抑制不住情思。 他不过俗人一个,在她面前,他没有方寸可言。 他俯身,将他的满腹柔情都说与她听。 “哈哈好痒哈哈……” …… 她的笑声将他唤醒了,他慌忙起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江荨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真不是故意的。 结果他又变回了正经先生。 她衣衫不整,他便亲自给她整理好,一丝不苟。 “快些睡觉。”他隐忍得辛苦,额间都在冒汗。 她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不过她是抱着他的手入眠的。 他也没动,任由她抱着。 待她睡着后,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易京的夜里不太安静。 “公子,来了很多人。”陆远提着剑和谢宁在守株待兔。 他故意将贺先生的行踪泄露,为的就是引诱喻南出来。 谢宁握紧了剑,眼神凌厉。 陆远给了信号,周遭的暗卫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不过喻南也不是傻子,气息异常他不是感觉不到。 他抬手,便让身后的暗卫停止前进了。 “宫主,可是有埋伏?” 这种事他们早就见惯不惊了。 喻南点头。 “他将我引来此处,定然有诈。”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来都来了,恐怕也是没那么好走的。 喻南看了他一眼,他便噤声了。 “他们来了!”陆远听到动静后,率先握紧了剑。 待到那些人一踏进布置好的领域,陆远等人便出动了。 一番打斗过后,他们很快败下阵来。 除却为首的人被活捉了起来。 其余人皆服毒自尽了。 谢宁从屋顶上飞身而下,揭开了为首之人所戴的面具。 此人并非喻南。 “追!” 金蝉脱壳,喻南但是聪明。 这些人就是来送死的,只为掩护喻南。 陆远便知道此人并非谢宁要抓的人,手起刀落,人头便落了地。 你追我赶了一晚上,喻南还是逃过了追捕。 “宫主,我们如今势单力薄,再耗下去讨不到好处,只会白白送命!” 又死了不少人。 “还用你说?待修整过后,便即日启程,回仙岛!” 现在好歹还有一块玉佩在手,再待下去,只怕这块玉佩也要保不住了。 “宫主英名!” 手下之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生怕喻南再固执己见。 任务失败不是小事。 “等等,再查一查,那谢宁其人。” “是!” 他又在谢宁身上栽了跟头。 他总觉得此人不简单,定是大有来头。 若非他当机立断使出了金蝉脱壳之计,当是要着了谢宁的当。 而且那仙岛叛徒销声匿迹多年,如今出现在易京,只怕是早已臣服他人。 仅凭他一人之力也无法惩治叛徒。 暂回仙岛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 “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力,这才将他们跟丢了!” 暗卫们排成排请罪。 喻南若真那么好对付就奇了怪,跟丢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速速去城门口驻守,若有可疑之人,便将其拿下!” 折腾了这么久,谢宁的脑子还尚清醒。 喻南知晓这易京如今不太好下手,万全之策便只有先回去,待时机成熟再卷土重来。 他便不能让他回去。 “是!” 暗卫们齐刷刷的离开了。 “公子,此事一过,贺先生便成了众矢之的。” 陆远虽常常与贺先生斗嘴,可他们的深厚友谊也是认真的。 若引出喻南将其抓住也罢,可问题是被他给跑了。 贺先生日后就得更加小心了。 半日闲,他也待不下去了。 “我既是他的主子,亦然有责任保护他,无需担心。” 若是护不住贺先生,他当初就不会同他开口了。 陆远点头,对谢宁更加敬重了。 主子才是真正的好主子。 “对了公子,陆晴当如何安排?” 谢宁回京,陆晴便离开了江荨。 她本就是暂时保护江荨的,真正听命于谢宁。 他不发话,陆晴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谢宁睨了他一眼:“让她自己做决定便是。她是跟着你出山的,我亦不是她的主子,何去何从,她自己说了算。” 当初留下陆晴也是本着留她保护江荨的。 她既不知归处,便是心性未定。 让她自己想明白了就是。 陆远拱手:“属下明白了!” 他会原原本本的将公子的话转告陆晴的。 他视陆晴这个小师妹为自己的亲妹妹,她在想些什么,他自然清楚。 她分明就和二小姐产生了感情,一时分开也不过是迫于无奈,待她想明白了,自不必纠结过多。 第四一三章 封赏 江荨醒来,便闻到一阵幽香。 她起身,果然看到了桌上瓷瓶里插着娇艳欲滴的桃花枝。 上面还有露水,他倒是殷勤。 难得她一早上起来便有个好心情。 挽玉端着水盆进来此后她洗漱后,看到桃花枝便明白了。 谢宁公子倒是对她家小姐甚是上心,也难怪小姐的心如此偏。 “小姐,也不知道陆晴姑娘如今可好。” 挽玉叹了叹气。 这衡芜院没了陆晴,就少了些什么。 她们都已经习惯每日看到陆晴在房上练功了,这几日看不到她,还甚是不习惯。 而且想念。 特别是桃叶那丫头,她本是性情中人,陆晴一走,她还哭了一场。 今日本是桃叶过来伺候洗漱的,不过那丫头眼睛都肿了,只好她过来了。 别说是她们了,离了陆晴,江荨也不习惯。 可她总不能将陆晴强留在自己身边。 陆晴有自己的使命,她不会强求她。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早些罢了。 “陆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她若是想你们了,会回来看看的。”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陆晴的为人她很清楚。 挽玉点了点头:“小姐所言极是。但愿陆晴姑娘往后能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吧。” 陆晴本是江湖儿女,本就无拘无束,离开也好。 谢将军等人归京,封赏自是少不了的。 先说江鸿武,他在平定战乱时英勇无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精神得到了圣上的称赞。 此番被封为平西侯,无上荣光。 江卓也没拖后腿,少年将军快意恩仇,一家子皆虎将。 赐给江鸿武的赏赐,他却没有要。 只是求了圣上的一个承诺。 若是来时江妍受了委屈,他便将女儿接出宫。 众臣听闻此事,倒吸了一口凉气。 平西侯是真胆大。 可江鸿武却十分固执,他是将军,亦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江妍受了委屈,奄奄一息之时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如今有了机会,他断然不会再给有心人机会。 就算没了滔天的富贵又当如何?他从来也没把功名利欲放在心中。 众臣本以为圣上不会应允,可圣上不仅没龙颜大怒,反倒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还给了他一块免死金牌。 足以体现对江妍的宠爱,以及对江鸿武的看重。 众臣不得不服。 有这样一个父亲,是江妍的福气。 再者便是谢家。 谢将军奋勇杀敌,最是无畏。 若没有谢离坐镇,或许这场仗也不可能这么快打完。 谢将军功居头等。 谢将军晋封异姓王,定江山安稳,故封号为定王。 谢宁也并非籍籍无名之辈,江鸿武和谢离二人极力称赞他。 他就站在殿下,身上的气度不凡,不容让人忽视。 若说江卓是虎父无犬子,谢宁则是青出于蓝。 此次大战中,谢宁的谋略是不可或缺的。 他既是玉面修罗,又是深谋远虑的军师。 他的功劳是不可磨灭的。 官身自是逃不掉,不过封赏就要少得多。 有谢离在,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总不能越过自己老子。 谢宁又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定王世子。 圣上也为北周功臣们准备了庆功宴,已经没有几日了。 连氏以来使的身份回了易京,在众使者都出关时,她私下又回来了。 在江鸿武回易京之时,她也回了江家。 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在了一起。 江家的家宴自必不可少。 江荨看着一家子人恭维老爷子时,兴趣缺缺。 即便有些事是老爷子前世所做,她心里同样不舒服。 她出神时,大哥江卓却端了酒来敬她。 “荨妹,这杯酒大哥必须敬你,大哥都听你大嫂说了,若非有你处处帮衬,她和瑞儿也不是如今这般光景。” 倒不是说其他人就苛待小冯氏,只不过江荨在小冯氏心中更受敬重而已。 江荨回过神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只好端起酒,饮完了。 “大哥言重了,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荨儿也只是做了该做之事。大嫂她贤惠懂事,平日里也帮着母亲做了很多事,大哥如今既然回来了,便莫要辜负了大嫂。” 同为女人,小冯氏先前的一些行为她虽然不是很喜欢,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 她也忽略了自己还是个小姑娘这件事。 江卓爽朗,哈哈大笑了起来。 却没反驳她,又让丫鬟添了酒,喝了个光。 不远处,小冯氏对她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江荨微微一笑,收下了。 大概是江卓开了一个头,剩下的人都想要敬她。 要不是郡主娘及时制止了,她怕是要装一肚子酒。 别的不说,这一日老爷子所享的天伦但是极好的。 晚些时候,江荨便被老爷子叫了过去。 这还是过了这么久,老爷子第一次肯见她。 江荨倒是没摆出臭脸,面色还算平和。 毕竟是她的亲祖父,又一把年纪了,她更没权力替外祖父惩治他。 老爷子盯着她看了良久,才长叹了一声。 江荨一直等着他开口。 “我知道你恨我,心中有怨气,你要恨就恨吧。” 先前不见她,是怕被她气死了,见不到大儿子回京。 如今也算是夙愿已了,他也不惧怕什么了。 “祖父误会了,荨儿并非恨您,荨儿只是看不起您。” 她倒是诚实。 听到她此番话后,老爷子果然气得直咳嗽。 江荨也没心虚,她说的是实话。 就当年一事,她的确看不起老爷子。 说什么畏惧皇权,其实不过是嫉妒心作祟罢了。 外祖父受主器重,他却总是矮人一头,若不使些手段,出头便难。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可他只赢了地位,丢掉的却不只是道义。 “也罢,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老爷子承认。 江荨看着他脸上的落寞,话锋一转。 “可是,我再看不起您,您也是我的外祖父。错了就是错了,荨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荨儿同样也有私心,只是不会像祖父一样不择手段罢了。” 但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再追究什么了。 终究是过去的事了。 真正该讨伐他的,是长眠地下的外祖父。 老爷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你这孩子还真是不简单。你也无需再旁敲侧击试探了,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便是,终究是我欠了你外祖父的。” 她的目的,老爷子当然明白。 第四一四章 他等我很久了 他们为了所谓的道义,无私无畏,他虽不认同,可终究江荨这丫头也是他江家之人。 不论如何,在他生前,他还是得护着这些小辈的。 “那荨儿便先谢过祖父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没再搭理她。 江荨也没再继续待着。 不日,老爷子便进了宫。 也不知与那高位之主言谈了一些什么,反正之后圣上便让清世子停止追查玉佩之事了。 “我便猜到是你这小丫头在背后做推手,你倒也是厉害,竟然说服了江老。” 清世子不得不佩服她。 她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却总能让人出其不意。 江家老爷子和那些道听途说的传言一比,该信谁,圣上自会权衡轻重。 “祖父看似无情,实则不然。我好歹沾了一个江字,同在他老人家的羽翼下,算是气运。” 所以,她想明白过后,也不是那么纠结了。 他们终究是一家人的,她也不能说为了道义便不认老爷子这个祖父,人都有私心,她也不例外。 即便是做错了事也不代表不能得到原谅。 更何况老爷子并不糊涂。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神兵的事他已经听她说了,他也是好一阵都没反应过来。 谁也想不到,北周境内竟有如此秘密。 那些神兵食了丹药,存活了这么多年,说他们是妖物也不为过。 也难怪人人都想寻求秘密。 若是以神兵夺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他们并非是野心勃勃之辈,比起罔顾道义,违背人伦,他们更愿意还那些可怜人一个救赎。 “他们本是从仙岛出来的,自然是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了。” 他们是战神将军拼命守护的可怜人,若真寻不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不如将他们送回去也好。 从此镇守仙岛,永世与世人隔绝开来也罢,终归不会有人再打他们的主意了。 清世子先点头表示认同。 “有理是有理,可那仙岛早已起了纷争,若是此时将他们送回,岂不是会落入歹人之手?听你所言,那些人的野心应该很大,既然这样,我们应当从长计议才是。” 送回去是必然的,想要保他们安稳,也得将环境清理干净再说。 “你说得不错。仙岛的守护者已生出异心,若不将其肃清,定当后患无穷。” 所以,他们在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此话怎讲?”清世子有些不明白。 “此番他们是落败而逃,可未必是一件好事,他们若真确定信物和神兵都在北周,定然会卷土重来。” 而且只会比喻南难缠一百倍。 “我们不仅要除掉作乱之人,也要让仙岛重复往日模样。” 只有肃清仙岛内乱,神兵才不会被利用。 至于人选,谢宁心中有数。 之所以告诉清世子,便是因为他明事理。 本就是朋友,有什么事藏着掖着,太小家子气了。 兴许清世子还能帮上忙,有利无害。 这事,也是谢宁同意的,他不反对她和清世子来往,因为他对自己足够自信。 也足够信任江荨。 清世子慢悠悠的听明白了所有事。 “我送你回府吧。” 临了,他又想做这护花使者。 江荨却灿笑着摇了摇头。 “谢宁等我很久了。” 谢宁虽大度,可她也应该注意分寸。 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只因他信她。 清世子将眼底的落寞隐去,勉强笑了笑。 “既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他待不下去,率先离开了。 下楼时,他的确看到了谢宁。 他就那样端坐在那里,享受的却是他一辈子都奢望不来的东西。 他神色颇为复杂的看了谢宁一眼,便不再多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清世子有多落寞,于洋看在眼里。 他如今都有些不喜欢昌平郡主了。 她那颗心比石头还硬。 “世子,你忘了郡主吧!” 他看不下去,自谢宁小将军回京,这易京便多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失心人。 往前郡主虽屡次拒绝他家世子,可也没多出个谢宁扎心。 如今可倒好,他家世子爷什么也不是,连和郡主说上两句话,都得思虑再三,生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清世子当做没听到了。 忘?岂会是说忘就能忘的? 喜欢是一辈子的事,奈何他先遇上了她,这世间任何女子再无颜色。 于洋叹气,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这世间的情爱果然最是伤人的东西。 好在,他的心悦之人同样心悦于他。 …… “我从未想到他的桃花仙子竟会是我,若我知道,一开始便会远远地躲着他。” 江荨也很难过。 哪有什么三人行?有一个人注定要受伤害。 她最不想伤害的人便是清世子,可她偏偏伤他最深。 谢宁倒茶的手顿了顿,他还是慌了。 “若只有你一人重生,你还会选择我吗?” 他不确信。 “变数”二字最是可怕。 他也不知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分明知道他们之间情比金坚,可他也怕张清郁在她心里占据很重要的部分。 他并不大度,他也自私。 闻言,江荨抬眸,分外认真的看着他。 “不会。”她很坚定。 紧接着她又说到:“若你没有回来,我不会招惹与你,我宁愿从未与你相识,这样,你便还是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我什么都不怕,唯独怕你有一星半点的不好。” “得遇你是我终生之幸事。” 她没有避讳他的问题,回答得很痛快。 这些事,并非是他问起她才想到的回答。 重生之初,她便在想了。 换做是谁听了都会动容。 从她的眼中,他得出了答案。 只要是她说的,他都满意。 “若我没有重生,今生的我一样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你,因为我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好了的。” 生生世世,他但求她一人。 不管多久,他都会等到她。 江荨眨了眨眼,他说的这句话她很是受用。 其实他不用说什么甜言蜜语,就出现在她眼前,她的心就止不住小鹿乱撞了,且只是为了他一人而紧锣密鼓。 第四一五章 神仙公子 二人互道甜言蜜语,丝毫不嫌腻得慌。 楼上凭栏处的贺先生和陆远二人连喝口茶都是酸的。 “阿远,人家下辈子还要和你做好兄弟!”贺先生学着勾栏里那些个柔弱女子的模样,调戏着不苟言笑的陆远。 陆远虽面无表情,但他的手已经在拔剑了。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啦,陆大人你还真是无趣。” 贺先生及时认怂。 论身手,他可不及陆远这疯子。 惹不起就应当适可而止。 这是贺先生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陆远冷哼一声,将半拔出的剑又收了回去。 “话说陆大人,在下倒是很好奇,你是因何而追随主子的?” 陆远的身手放眼整个江湖,也不一定能找得出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绝顶高手,却甘愿为奴,臣服于人下。 不得不说,高还是公子的道行高。 “与你何干?”陆远冰冷的回答了四个字。 贺先生捂着小心脏,表示委屈。 “你喝醉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陆远禁酒,原因是他喝酒是一杯倒。 不管他有都能打,一杯酒就能放倒他。 他刚出山,因谢宁而结识贺先生后,就被贺先生给拐去了花楼。 自那以后,贺先生一提到花楼,他就来气。 恨不得提着剑追他个十万八千里。 偏生此人还不知趣,非要在他眼前晃。 贺先生话音刚落,陆远的剑便飞了出去。 刚好从贺先生的头顶飞过,活生生的削断了一根柱子。 贺先生:…… 要不要这么暴力! 连江荨也忍不住往上看了一眼。 贺先生和陆远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打完又是好兄弟。 活脱脱的欢喜冤家。 “不会有事吧?”看这动静,似乎也没那么容易消停下架。 谢宁很是淡定。 “他们二人自有分寸,无需担心。” 若是分出胜负,那也只能说技不如人,该打。 江荨抽了抽嘴角,有分寸都到上房揭瓦了。 不过,她也没有一直盯着。 趁着好时光,她能和他多待些时候,便不会关注别的事。 “三公主你见过吗?若你见过她了,一定也会觉得她很可爱的。” 她谈到自己这些年的趣事时,免不了提一嘴三公主。 要说三公主的造化,那也是非一般人所能及的。 谢宁倒是没怎么在意三公主如何。 三公主再可爱,在他心里,永远也及不上她半分。 “待庆功宴上,我正好引你见见她。” 江荨想得简单,她只是单纯的把三公主当做好朋友了而已。 她说她有心悦之人,三公主还不信,这次倒是正好说清楚。 谢宁点头,由着她说,他每件事都听得极为认真。 当说起纳兰瑾的时候,谢宁也捏紧了拳头。 江荨看了他的反应后,哭笑不得。 “吃醋了?”他吃醋的样子她还没见过几回。 倒是挺可爱的。 谢宁不满:“是,我吃醋了,我的荨儿太优秀了,我真想将你给藏起来!” 她的美被太多人窥视了。 江荨羞得脖子都红了。 他以前多正经啊,今生倒是会了些甜言蜜语,三两句便叫她说不出话来了。 二人腻歪了许久,他才将她送回了府。 到了江府,下马车之际,她趁着他不注意,亲了他的脸颊。 她干了坏事就想逃,刚探出个头,便又落入了他怀中。 他俯身,动了真格的。 好半天才放她下了马车。 江荨的一张脸上红霞蔓延,谈也似的跑了进去。 —— “珺儿,你想要什么样的驸马?不妨跟皇兄说说。” 圣上宠爱三公主,除了学规矩这事以外,事事都依从她。 三公主的婚事一直是圣上所头疼之事。 他想替她挑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婿,可北周百姓皆知三公主时有癔症,乃是娶不得的。 寒门子弟又太委屈她了。 一个字,愁。 三公主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喜欢神仙公子,他是珺儿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圣上还是头一次听她提起这个名字。 “神仙公子?珺儿,神仙公子是谁啊?” 若是她喜欢的,他会帮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圣旨一下,即便真是什么神仙公子,也逃不走。 三公主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神仙公子叫什么名字。 她忘记了不要紧。 将三公主送走后,圣上传了当日载三公主出行的车夫。 一问才知道,那所谓的神仙公子,其实就是定王世子谢宁。 他想了想,便有了主意。 做驸马也好,就不怕他谢家拥兵自重了。 …… 回了衡芜院,江荨便看到了熟人。 陆晴回来了。 一见面,陆晴就跪下表态了。 “小姐,奴婢以后都是小姐的人了,今后陆晴任凭小姐差遣!只要小姐不赶我走,奴婢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 想了好几天,陆晴终于想明白了。 她真的离不开小姐。 她回了陆家堡一趟,那里除了师父师娘以外,没什么是值得她所留恋的。 她最敬爱的师兄也不在,她每天漫无目的,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一样。 而在江荨身边时,却不一样。 想明白了后,她就再次出山了。 这次,她毅然决然的回了江荨身边。 就连公子那里,她都没有去。 师兄陆远告诉她,公子说了,以后的路让她自己来选。 陆晴问过自己的心了,她愿意留在小姐身边,哪怕不在是以前的待遇,她也无悔。 她能回来,江荨已经很感动了,更别说她还这么动情。 “回来就好!” 不论她身处何地,又是何时,她只要记得,这衡芜院永远有她的一席之地,就足够了。 陆晴一回来,挽玉和桃叶最是兴奋。待她见过陆晴后,那两个傻丫头就缠着陆晴了。 整日嘘寒问暖就没间断过,衡芜院也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有陆晴在身边,她也更加心安,晚上睡觉都睡得格外的踏实。 陆晴以前是什么地位,如今还是什么地位,无可替代。 当然,也没人敢去挑衅陆晴。 —— 这一天,当晚是庆功宴。 她还未梳妆打扮,谢宁便差人送了礼物给她。 第四一六章 耍赖大法好 她打开一看,是一只发簪。 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桃木簪。 她却喜欢得紧。 让挽玉以这桃木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饰。 但,即便是简单的发饰,也掩盖不住她的姿容。 淡妆浓抹总相宜,再适合她不过。 清世子但是提前向她透露过了,这场庆功宴不单单是一场宴会,据说圣上还有意在京中的青年才俊中替三公主挑选驸马。 三公主的终生大事,别说是圣上了,她都十分上心。 江家一家都进宫了。 原本是江柔与她同乘的,不过江绍缠她缠得紧。 郡主娘便唤江柔与她同乘了。 “姐姐,你说我若是拜大将军为师,他会同意吗?” 江绍眼冒星星。 他这人人小鬼大,最是崇拜英雄。 早前江鸿武回府,便一直往东院跑,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东院的孩子。 听江鸿武说谢离谢大将军更厉害后,便整日惦记着拜人为师。 好不容易寻到见大将军的机会了,他才不会放过。 江荨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大将军可不收懒惰之人,你自己说,今日是不是又没完成夫子交代的功课?” 江绍嘻嘻一笑:“嘿嘿,这不是要进宫嘛!” 这小子白日里就喜欢偷懒,每到晚上,人家都睡了,他院里的灯都还亮着。 问其原因,自然是还有个小懒鬼在奋笔疾书。 “好你个江绍,你信不信我将此事告知父亲,你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她又十分精确的揪住了他的耳朵。 听着马车里的动静,在外面行马的江凌忍不住失笑。 他们姐弟俩到一块儿铁定鸡飞狗跳。 偏偏江绍总是不长记性,他尽管知道江荨会收拾他,还是会凑上去卖乖。 这也是他们姐弟俩的相处之道。 到了半路,清世子的马车也和他们会合了。 江绍那小子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 她这耳根子也总算是清静了。 见她没露面,清世子隐去了眼底的落寞。 和江绍热络的说起了话,一大一小相处得很是融洽。 慢悠悠的进了宫。 她和郡主娘一行人自然得先去拜会江妍。 有清世子和哥哥盯着江绍那小子,也不会有事,她倒是无需担心。 许久未见江妍,她也甚是想念。 见江妍气色不错,她也总算是放了心。 陛下对江妍是独宠,她也在江妍宫中放了人盯着,若有不轨之心的小人,逃不开她的眼线。 如今江妍的肚子已显怀,比以往的清冷气质多了几分温柔。 她们姐妹的情谊自不必说,她也没一直待在寝殿,让郡主娘他们和江妍诉说思念了。 她得去找找看谢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必须得先将谢宁告诉三公主,以免伤及三公主和她的感情。 毕竟这场宴会也是一场鸿门宴。 清世子有事先离开了,江绍跟在江凌身边听他们大人寒暄,觉得无趣,便偷偷溜走了。 皇宫很大,比他想得还要大。 于是乎他成功迷路了。 转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回去的路。 突然,一个白衣公子从他眼前路过。 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人家腿上了。 有求于人就撒娇卖乖,这一招是他跟小芷儿学的。 只要脸皮够厚,那头疼的就是别人! 谢宁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的小娃娃,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想丢出去吧,又下不去手。 “撒手!”他冷声道。 江绍打定主意赖上他了,才不会撒手。 “人家不嘛!大哥哥,你是不是要去赴宴?带上我好不好嘛!” 他眨巴眨巴眼睛,十分卖力在装可爱。 “不是。”他要去找他的荨儿。 而且,他弄脏他的衣服了。 他很生气。 “不嘛不嘛!大哥哥你先带我去找我哥哥嘛!”他打算死皮赖脸到底了。 为了耍赖,他毫无形象的哭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谢宁在欺负他。 见他鼻涕和口水都蹭到了自己的衣摆上,谢宁再也忍不住。 一挥手,他便退开了。 随即,十分嫌弃的拿出方巾擦了擦自己的衣摆。 江绍却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 原来此人还是个练家子! 他又追了上去。 谢宁怎么甩,都甩不掉他。 谢宁心生一计,便用轻功飞到了屋顶上。 带着小鬼头江绍飞来飞去。 他以为小鬼头要吓得尿裤子,可谁知这小子一点都不害怕。 “再高点!大哥哥再高点!” 谢宁:…… 他认输了。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他不在易京这几年,还真不知道这小鬼头是何人。 只觉得他有些熟悉。 所以,他没下狠手。 “我叫……姐姐!”他正准备说自己的名字,就看见江荨朝这边走来。 连忙大喊了一声。 谢宁回头,看到了江荨。 他仔细看二人,终于是明白了。 原来这小鬼是她的弟弟,那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江绍张开双臂,准备迎接自家姐姐。 她却直接无视了他,走向谢宁。 他们俩深情款款,似乎将他排除在外。 江绍满脸都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 “这木簪很衬你。” 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深情。 他这人小气得很,得知清世子送过她一只桃花簪后,便吃味了。 所以连夜雕刻了一只桃木簪。 “以后你替我绾发,可好?” “好。” 只要是他送的东西,她都喜欢。 江绍看不下去,像个小肉球一样冲了过去。 结果他自然没碰到江荨,被谢宁按住了头,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姐姐!他欺负我!” 他这次真的要哭了! 他怎么感觉,他突然成了多余的? 他话音刚落,耳朵便被揪住了。 “臭小子,你不是应该在哥哥身边待着吗?到处乱跑作甚?” 这宫中可不是江家的后院,他也没个分寸。 她也是真气愤,江绍这臭小子就是欠打。 可她虽然对江绍严厉,但终究是下不了手。 她都如此,更别提疼爱他的郡主娘和江二爷了。 “姐姐,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这熟悉的痛感让他立马认怂。 早早认怂的孩子有糖吃,他犯错在先,可不敢再顶撞自己严厉的姐姐。 第四一七章 麻烦了 她不撒手,江绍又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谢宁,试图让他替自己求情。 可他失算了,谢宁才不会帮他。 好好教育了江绍一顿后,她才解气。 “把他交给我吧。”谢宁开了口。 他说的自然不是一时的。 江荨想了想,觉得可行。 “如此甚好,有你帮着教导,我也能放心些。” 二人说着,就已经把江绍给卖了。 江绍还云里雾里呢,完全听不懂他们俩在说些什么。 就因着这个臭小子,耽搁了时间。 宴会马上要开始了,也来不及去找三公主。 两人带着江绍赶了过去。 这小子怕被江凌训斥,就不敢过去江家的位置,便跟在谢宁身边赖着不走了。 爱屋及乌,谢宁允许了他的死皮赖脸行径。 “大哥哥,谢大将军在哪儿啊?” 他探出小脑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口中身穿金甲,虎虎生风的大将军。 谢宁:…… 他就坐在父子俩中间。 谢离听到后,特意看了他们俩一眼。 只一眼,不威自怒,差点把江绍吓哭。 谢宁面无表情的同他指了指自己父亲。 “在这儿。” 啪嗒一声,江绍端着糖水的碗掉了。 他惊讶的嘴巴就没合上。 谢宁则十分贴心,亲自给他合上了。 “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要不我们拜把子吧,哥你觉得怎么样!” 江绍脸色突变,突然钻进谢宁怀里耍赖了。 惊喜总是来得这般突然。 江绍还是嫌弃他,风轻云淡的将他的头推开了。 “谁教你这些话的?” 人小鬼大! 不拜把子,也是他亲哥!姐夫也是哥,比亲哥还管用! “旺财啊!他日日都给我读话本,书上说了,两个人一见如故,就应该拜把子。哥,你是不是也和我姐拜把子了?” 他们这么亲密,都越过他了,想来应该是拜过把子了,江绍还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谢宁:…… 以后话本是明令禁止的东西! “多吃少打听。” 谢宁给他嘴里塞了一块桃花酥,这才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小嘴。 清世子看到他们如今凑到了一块,还有些震惊。 似乎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想去唤江绍,可江绍沉浸在见到英雄的喜悦中,根本就看不到他。 总之,憋屈。 很快,圣上携手皇后娘娘也到了。 还有三公主。 三公主跟在江妍身后,一双大眼睛四处搜寻着,像是在找谁。 终于,她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神仙哥哥。 她嘴角的笑容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只是可惜,他并未看她,即便是低着头也掩盖不住他满身的风华。 落了坐,她也看到了前排的江荨。 她同江荨还隔空打了招呼。 她们不需要说什么,一个眼神就足以表明了。 圣上说了几句尽兴的话,以示慰劳。 以谢离为首的将士,自然也站出来表了衷心。 宴会上除了敬佩的眼神,满座的小姐们也是忍不住小鹿乱撞。 原说清世子惊艳绝伦,可看到定王世子后,才知怎是一个人间清风。 江荨听着耳边各家小姐的议论声,也吃味了。 心想着往后让他戴一个面具算了,免得被人惦记。 “几年不见,他但是一点没变。” 郡主娘率先感慨到。 几年前还是在易安寺见过,如今倒是过了这么久了。 江荨忍不住发问:“那母亲觉得谢宁公子如何?” 做她的夫婿又当如何? “自是极好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子倒真是不凡。” 郡主娘对他的评价极高。 江荨也就满意了。 远处,孙妙珠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也握紧了拳头,此时,她的眼里只剩下愤恨了。 她才不会让他们得意! 这场宴会本是为三公主选驸马,所以助兴的也都是世家公子。 三公主虽然先有癔症,但如今也算是大好,且她长得好看,还是有不少人动了心思的。 一个个都拿出看家本领,想着博三公主一笑。 表演都很好,可三公主的注意力就没在他们身上。 她一直盯着谢宁瞧。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谢宁也不禁皱眉。 他原不知当日的姑娘竟是三公主。 看到三公主的神色,他也有了一些担心。 “大哥哥,公主姐姐好像在看我们诶,我们也给她打个招呼吧!” 江绍不知其意,还同三公主挥了挥小爪子。 谢宁眉头紧皱,将他的小手拉了下来。 看到他的神色,江绍还以为自己犯错了,赶紧埋头吃东西了,不敢再有所动作。 三公主衬着脑袋,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不高兴。 所有的公子都表演了,三公主也未曾抬头。 就在此时,孙妙珠大胆站了起来。 “陛下,民女听闻定王世子不仅武艺超群,自身才情更是不低,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 她看得比江荨多。 顺着三公主的方向看过去,就不难发现她在看谁了。 既然她的爱情被拆散了,她自然也不会让她江荨好过! 众人窃窃私语,在讨论孙妙珠的行径。 她一个女子,也忒大胆了些。 就连一向宠爱女儿的孙大人,也变了脸色。 胡闹也得分清楚场合。 她自己却一点都不在乎。 依旧昂着头,戏谑的看着谢宁。 圣上本就是想牵线的,恰有孙妙珠提这一嘴,但是免了他自己开口了。 “谢爱卿以为呢?”他问了谢离。 谢离虽然觉得这是羞辱,可皇权至上,若是拒绝,必然要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个定王封号,不是那么容易就拿到的。 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既如此,那吾儿便献丑了。” 江荨捏紧拳头看了孙妙珠一眼,孙妙珠自是挑衅,满脸的得意。 唯恐天下不乱,这倒是孙妙珠的调调。 她也知道,孙妙珠是针对她的。 望过去,谢宁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示意她无须担心。 一场表演而已,自是不在话下。 他并未选择舞文弄墨,而且取了长剑来。 他要舞剑。 和一众公子哥的表演不同。 他一登场,就有一种不容让人忽视的气魄。 本是软剑,在他手中,却泛着寒光。 第四一八章 清世子相帮 软剑流转与他之手,身法自然,一气呵成。 衣袂飘飘,清冷绝尘,远远望去,他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清俊少年郎! 众人皆是被他所震慑住了,眼睛一直盯着他,就没敢到处看,生怕错过每一处的精彩。 舞毕,软剑便缠在了他的手臂上,他则昂头骄傲离场。 全场静默。 “好!”三公主率先叫了好。 随即所有人都跟着叫好。 尤其是各家小姐娇俏的声音最为突出。 这场表演自是完美无缺,可江荨却笑不起来。 她自然看到了三公主脸上的表情。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啊!定王世子当真是惊才绝艳,当赏!” 圣上也很高兴,一连串说了好几个“好”。 谢宁镇定自若:“微臣不敢当。” 于他而言,再好的赏赐,都抵不过她心爱的女人一笑。 何况,这场宴会本就鸿门宴。 他需得小心应对。 圣上当他是谦虚之词,又赞叹了他几句。 众臣皆是附和。 江荨的眉头就没放松过。 说到激动之处,圣上也开了金口。 “能让三皇妹笑开颜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定王世子与三皇妹的年岁相当,不若朕便将三公主许配与你,如何?” 场上之人的表情皆是微妙。 大概高兴的,也只不过是三公主和孙妙珠二人。 江荨顿觉气血上涌,她就知道! 谢家父子同样震惊。 他们也不是傻子,圣上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细想便也明白了。 他谢家为北周江山在战场厮杀,险些连命都交待在战场上了,回京后,却是此等境遇,当真是可笑! “陛下,微臣自认才疏学浅,配不上三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若是不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他也算是白活了。 管她三公主如何好,他心悦之人只有江荨,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谢宁如此大胆,也引得众人唏嘘。 竟敢违背皇命,他倒是胆子不小。 可谢宁偏生就无畏,他弓着身子,做行礼状,不卑不亢。 明眼人也看出圣上的意思了,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他说什么话? “谢卿家这是瞧不上三公主?” 一顶帽子就这样扣到了谢宁的头上。 “微臣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 圣上很是气愤,光谢宁拒绝就让他下不来台了。 三公主却咬着唇,眼里溢满了水雾。 他宁可冒着杀头之罪,也不愿意娶她! 自家儿子,谢离自然是要护着的。 “陛下,犬子从小便混账惯了,一时失语,还请陛下莫与他一般见识!三公主乃千金之躯,犬子生性野蛮,只怕是当不起公主的青睐,还请陛下三思!” 他又不是不知自己儿子喜欢谁。 再说了,当年他便是畏于皇权不敢违抗,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做不得主。 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感受。 他更不愿让儿子重蹈覆辙。 父子俩都不给面子,圣上也没有言语,众人皆不敢出声。 江荨正要站出来时,却被清世子抢了先。 他笑到:“陛下,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谢大公子无意做这东床驸马,倒也不必强求。想来三公主也是不愿将就的吧?” 他站出来替谢宁解了围。 也是给了圣上一个台阶下。 三公主咬着唇点了点头。 她是因为他拒绝而难过,可是,她也不想让他受罚。 圣上有了台阶,便没再追着不放了。 不过对于谢家,此事还没完。 宴无好宴。 不欢而散。 离席江荨便携同谢宁向清世子道了谢。 若不是清世子出面解围,此事只怕还有得说。 “傻丫头,你是我妹妹,我不帮着你帮谁?” 他只说是帮她,也只是帮她而已。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谢宁,他不想看到她为之黯然神伤,他想要她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多谢。”谢宁大方得多,仅是简单拱手道了谢。 他佩服清世子的洒脱,单凭这一点,他们就能成为好朋友。 可清世子却无意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爱搭不理的。 “珺儿那儿你别忘记安慰,她也是个傻姑娘,你们当是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话都说开了为好。” 虽然清世子事事以她为重,却也没有忘记三公主这个堂妹。 三公主没有错,她是无辜的。 江荨点头:“这是自然。珺儿她先前并不知晓我与谢宁之事,若是她知道,定不会有今日之事,说来,是我的错。” 是她早些没将此事告知三公主。 这才引来了祸端。 清世子想安慰她,可谢宁又在她身侧,他将手又伸了回去。 三人一起离了宫。 三公主回寝殿后,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说什么都不出来了。 管事嬷嬷虽然平时严厉,可毕竟也管教了三公主这么久,不忍看三公主难受,便教人通知了圣上。 宴会结束时,圣上前脚刚走,江妍后脚便跟了上去。 她在身后,圣上自然不会不管不顾。 怕她摔着,便小心翼翼扶着她了。 江妍的脸色不太好。 “妍儿,你慢些!”她走得飞快,他生怕她不小心跌倒了。 江妍闻言,转身甩开了他的手。 “陛下要将珺儿许配给谢宁这事,我先前怎么不知?” 他先前什么都和她说的,除了国之重事外。 看他的神色,便也知道不是一时兴起。 江妍很生气,倒不是因为他瞒着她。 而是,谢宁乃是妹妹江荨心悦之人,他们俩本是两情相悦,外人再来横插一脚,作何意思? “妍儿,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这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 帝王攻于心计,他身处高位,自然得为北周的江山着想。 有些事,他不能同她细说。 江妍又不是傻子,又有何不明白的? 她只觉得这皇家凉薄,真不是说说而已。 是不是,待他对自己失去兴致后,便也会无情抛弃? 她不敢去想,为了孩子也强迫自己不能深想。 可是,她既已选择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路能走。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将眼中的成算隐去,又恢复了先前柔弱模样。 第四一九章 关于吃醋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恢复了理智,她便要柔和多了。 圣上也松了一口气。 他上前揽她入怀,将她和孩子都护在怀中。 “我不怪你,妍儿,我此生能娶你为妻,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他再冷情,也抵不过她的娇言软语。 他们就像民间夫妻一般,私下里他从来没有高高在上,在她面前,他也甘愿做弱势的一方。 他给足了她安全感。 听了他的话后,江妍也动容了。 她不是没有心。 若不是因为有了感情,她断然不会生出和他相携一世的想法。 可是,有些事未雨绸缪还是有必要的。 江妍本想将谢宁和江荨倾心之事告知他的,可又怕他会多想,便忍下了。 江荨乃一品郡主,她手里所掌握的东西不必任何人少。 若她和谢家联手,他必然不会放心。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 嬷嬷来通报,圣上本想直接去看三公主的,可江妍却劝说他,让三公主自己冷静冷静。 这种时候,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倒不如让她自己想明白的好。 她都开口了,圣上也没有坚持,帝后便携手而归了。 …… 出了宫,江荨还在想这件事。 谢宁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便将先前在大街上撞见三公主之事告诉了她。 江荨一听,倒是能说通了。 她是又气又无奈。 谁让他太过优秀,见过他的姑娘,哪个不是念念不忘? “我看,往后你出门便戴一张面具算了,桃花太多,我可掐不完!” 不可否认,她吃醋了。 三公主之事好在制止了,若是已成定局,她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今日之事,只可出现一次! 叫她吃醋,谢宁别提有多高兴了,自是满口答应。 “夫人所言极是。” 戴面具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这张脸,只给她一人欣赏。 他也得意,好在他还有这张脸,得她喜欢。 “贫嘴!谁是你夫人?”她白了他一眼。 她还气着呢! 谢宁拥她入怀,让她贴着自己的心口处。 “我的夫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若不能娶你为妻,我便白活一世了。” 若不是为了她,他才不愿守这江山社稷。 若是可能,他宁愿带着她隐居深山,过只有他们二人的生活。 可惜,不能。 既如此,他也只好从长计议了。 他要让她风风光光嫁他为妻,让世人都知道,她是他谢宁之妻。 他们是要永生永世都要在一起的。 “吾亦然。” 她此生便是为了他。 将她送回江家后,谢宁便隐于夜色中了。 夜半。 孙妙珠睡得正香,她的房中却进了一个黑衣人。 扛着她在屋顶上跳来跳去,也不见她醒。 她是被水泼醒的。 夜里凉,冷水打湿衣衫,孙妙珠冷到牙齿都在颤抖。 “是你!”她看着眼前的白衣郎,眼中害怕和气愤交织着。 谢宁从没想过隐藏身份,就是他让人将孙妙珠绑来的。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一向很磊落。 “你就不怕我告诉爹爹,再将你抓起来?” 孙妙珠恶狠狠的说到。 若不是江荨,她也不会讨厌谢宁。 现如今,他还为了江荨将她绑来了这里。 “说是不说在于你,与我无关。” 他若是怕,就不会正大光明的站在她面前了。 他越是云淡风轻,她就越是害怕。 “你想怎样!我可警告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再怎么样,孙妙珠也是怕死的。 她以为谢宁将她抓来,是想要杀了她。 可是认怂又没面子,她只好给自己壮胆了。 不用他开口,陆远便先动了手。 长剑抵着她的咽喉,她再也不敢动分毫。 “不想死,就闭嘴!” 聒噪。 吓唬到位,陆远收回宝剑,孙妙珠也老实了。 “你本性不坏,可嫉妒心却迷了你的心智,可惜了。” “我不会杀你,是看在你曾经对她好的份上。若你下次再敢起坏心思,我便留你不得了!” 他本来就没想着杀孙妙珠,只不过想警告她一番而已。 他也曾记得,前世江荨多次在他耳边说起孙妙珠其人,那时,她们还是要好的。 只是这一世,出现了些许的偏差。 孙妙珠云里雾里,却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完后,便不见了。 而她被绑着手脚,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孙府发现人不见了的时候,全程搜寻,最后在一处破庙里发现了她。 好在她没出什么事,虚惊一场。 时候孙大人问其是何人所为,她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像是疯傻了一般,颇为不正常。 最后干脆说自己什么不知道了。 江荨听闻此事后,便知道是谢宁所为了。 她没收拾孙妙珠不是因为念在旧情下不去手,而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必要。 孙妙珠再坏,也不过是心术不正,小打小闹她根本没放在眼里。 昨晚的事是她起的头,她当然很生气。 可仔细一想,孙妙珠也不过是做了别人的推手而已。 她又没脑子,碍不了什么事。 可谢宁不一样,谢宁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不快。 江荨心里暖暖的,昨日的阴郁都去了不少。 她到很晚才睡着,一直都在想着如何同三公主坦言。 思来想去,还是直言快语比较好。 所以,她一早便让人递了折子,邀三公主出宫一叙。 她不确定三公主回不回来,便等了好一会儿。 过了许久,三公主才来。 三公主见了她,还是带着笑的。 应是不知她和谢宁的事,想着,江荨的心里忽然就沉重了起来。 可闷在心里不说,又是一件极为不痛快之事。 “荨儿,你邀我出宫是有什么事吗?” 三公主相较于之前的懵懂,如今可剔透多了。 她知道江荨必然不是为了寻她作乐,而且江荨面色严峻,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见状,江荨就更不想瞒着她了。 三公主什么都懂,若是现在还不坦白,待她自己发现了其中端倪的话,她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第四二零章 劝说江二爷 “珺儿,你喜欢谢宁,对吗?” 两人若是因为谢宁而做不成朋友了,她们谁都不会好受。 三公主闻言,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当是含羞无疑。 江荨心中并不好受,可在三公主面前,她并未使脸色。 “珺儿,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荨儿你直说就是了。” 三公主并不知晓她要说什么,但她们之间的情谊深厚,她没意识到江荨会说出让她有多震惊的话。 江荨长叹息一声,随后便将自己和谢宁许下终身之事告诉了她。 不过她却并未说是两世的情缘,只说是姻缘天定,所以她们今生注定是要厮守的。 不论如何,三公主的心情都不会好受。 “荨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所以,他们相遇便是孽缘,她以为遇到了她的命中之人,可到头来不过是空想而已。 三公主眼里有泪光闪烁,垂泫欲泣的模样教人怜爱。 江荨也不忍看三公主伤心落泪,可她若瞒着不说,三公主只会越陷越深。 这也不是她希望看见的。 所以她承认了。 她虽然也很自责,可她只能这么做。 她和谢宁心意相通,他们为了彼此可以不惜一切。 谢宁也不是物品,她是对三公主心怀愧疚,可不代表她会愿意将谢宁让出。 她的坚决,让三公主彻底绝望。 茶都没喝,三公主便带着侍从离开了。 江荨也没有去追。 说再多,也不如三公主自己想明白。 若三公主仍旧心怀执念,她也不会就此和三公主生分了。 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足够相信谢宁。 三公主的事,暂且告一段落了。 …… “父亲,谢宁不仅英勇果敢,行为处事更是不必说,绍哥儿若经由他带在身旁,日后定不会再是如今顽劣模样。” 谢宁说过,要调教江绍那臭小子,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这是大事,需得如实禀告江二爷,与之商议。 郡主娘也在一旁,她则多是担忧。 “好是好,可你弟弟他还小,娘还是不放心。” “心性便是要小时定下,若是再大一些,就该定性了。荨儿,那此事便由你去办吧,切记,多带些珍宝,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江二爷还以为是她的意思,他也没觉得是自己小儿子有什么天资过人之处。 她是为了弟弟着想,江二爷自然高兴。 有什么比儿女恭亲友爱要来得幸福呢? 见他答应了,江荨喜上眉梢。 “父亲放心,荨儿明白!” 郡主娘还想说些什么,江二爷没让她说。 江荨走后,夫妻俩才谈起了心。 “老爷,绍哥儿他还那么小,我们是不是太过急切了?” 以前,他们也如此严厉教导孩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老来得了个江绍,虽然嘴上说着他顽劣之词,可毕竟也都只是玩笑话。 真要如此严厉,又实在舍不得了。 若是出去个三五年才回来,她定想得紧。 她是如此想法,江二爷也是。 不过江二爷的眼界较为宽阔,为了小儿子好,他们再是不忍心,也必须狠心做下决定了。 “这不是还有荨儿吗?绍哥儿从小便与她最亲近,荨儿对他的爱护不比你我少,她既这么说了,我们便相信她就是了。” 江二爷老来通透,对于女儿,他自然是深信不疑。 这么一说,永安郡主总算是稍微心安了一些。 “荨儿那丫头也是个不受管束的,眼看着都要及笄了,还没个定性。” 她操心的也不止小儿子一个。 现如今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给江荨寻一个如意郎君。 嫁是不愁嫁了,但能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尚且仅有一个清世子。 可女儿对清世子无意,就是强求也是无用。 江二爷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夫人莫要太过操心,荨儿自是千好万好,喜欢她的自不会在意这些,若是失了天性,那就不是她了。” 他江鸿文的女儿自然是绝无仅有的明珠,想娶他女儿,也得看自个儿配不配得上。 且他也看出了些端倪。 她与那谢家小辈,早几年前就有了渊源,如今谢宁回京,那丫头高兴着呢。 依他看呐,多半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若真有此事,那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得替女儿早些打算了。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为的却都是宝贝女儿。 取得了江二爷和郡主娘的同意,江荨便直接将此事告知了小江绍。 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来跑去,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打包滚去定王府了。 江荨还以为他会先表现不舍,是她想多了。 她揪住这小子的耳朵,他便不动了。 江荨一边揪着他的耳朵,一边同他说一些事。 “你别以为去了定王府就是好事,若你不求上进,日子可就没这么舒心了。所以,你不能有半分懈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她说什么他都答好。 江荨本来也没指望这小子能听进去,也不在意。 该说的说了,端看他自个儿的运气了。 “明日我再派人送你前去,你一会儿记得去同父亲母亲问安,莫要惹他们生气,记住了吗?” 这小子是个没心没肺的,这会儿光顾着高兴了,一点别离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也是和他年纪小有关。 江绍听着她语气里有些古怪,也安静了下来。 “姐姐,我会努力的!一定不给你丢人!” 他圆圆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坚定。 江荨颇为欣慰,在他的小脑袋上摸了摸。 不舍。 第二日一早,江绍便被打包扔去了定王府。 他还将自己的内侍旺财带上了,说是可以陪自己解闷。 江荨倒是没有制止,多一个人也不差,往后学成,还可以多一个人保护他。 就是那小子的嘴碎毛病得改改了,话本子看多了,总是喜欢胡言乱语。 他走了,江荨心里还觉得空落落的。 以前她一回府,那臭小子定会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抱住她的大腿讨糖吃。 她以前嫌他聒噪,现如今又觉得太冷清了,没有他,这府上都少了些欢声笑语。 第四二一章 大有玄机 最难过的,还要属家里的两个小鬼头。 小芷儿知道江绍走了,还哭着喊着要去找他回来。 好在沈芙劝住了她。 长瑞那孩子虽然不喜言语,可整日还是会跑去他们以前一起学习的地方读书写字。 还偷偷问她,江绍什么时候能回来。 江荨倒也不好回答,就只告诉他,时间到了江绍就回来了。 长瑞似懂非懂,倒也没有再追问了。 难得清静。 —— “小姐,奴婢按小姐吩咐的,将安康侯府给买下来了。”挽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一日,终于有了进展。 安康侯府七零八落,早已是一无所有。 就一个安康侯夫人守着偌大的府宅。 前些日子,她便当初消息,要将宅子给卖出去。 安康侯府并非圣上赏赐,乃是老安康侯时候修建的,所以有自主买卖的权力。 江荨一直让人盯着此事,她想要买下安家祖宅。 为的自然是里稽山里藏着的秘密。 她出手阔绰,又无人与之竞价,地契自然是她囊中之物。 江荨接过挽玉手中地契,嘴角微扬。 …… “若是头顶之水洒落一滴,接连两日你们都没饭吃,记住了吗?” 谢宁微微一笑,看着叫苦连天的江绍和旺财二人。 “明……明白了!”江绍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碗就掉了下来。 他已经来定王府有好些日子了。 本以为就是过来学几样招式,主要就是见见世面的。 可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花里胡哨的招式没学到,谢宁嫌弃他基本功太差,每日都得扎马步。 当然,扎马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谢宁总是能想出千方百计来折磨人。 他甚至都对谢宁有阴影了…… 一看到他笑他心里就发毛。 谢宁让陆远看着他们主仆,自个儿离开了。 有陆远在,他们更不敢偷懒了。 一开始他也以为陆远好说话,甚至还把自己的私房钱都给了陆远,就是想让他别那么严格。 可钱陆远是收了,但是并没有对他们放宽要求。 他的无情深深伤害了江绍幼小的心灵,越是高冷,就越是无耻,私吞他的银子时可一点都不含糊! “小少爷,小心水要洒出来了。” 陆远就当没看见他愤恨的小眼神,还好心提醒了他一下。 吓得江绍再也不敢动一下了。 连生了汗也不敢擦。 …… 玉佩之谜是解开了,可卷轴却还是无字卷轴。 “我前世并未解开这卷轴之谜,只是集齐了玉佩和卷轴而已,至于如何使用,我并不知晓。” 唯一知晓的,大概就是贺先生和陆远了。 可那是前世危亡时刻的他们。 他为了这个秘密,早早的将贺先生收复,却是没什么用。 想要知晓,还得他们亲自去探寻。 喻南离京已有些时日,他们手中有一半玉佩,他也知道密室通往稽山,为了神兵,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若是等他们来了再想如何保护神兵,自然是来不及的。 他们只能在喻南等人赶来之前,将神兵暂时保护起来。 这件事很重要。 江荨将卷轴拿出来细看,却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大概答案还藏在那密室中。我先前误打误撞闯入后,发现里面大有玄机,绝非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他险些丧命在里面,之后他再也没敢去探。 也没找到入口了。 现在是迫于无奈,若是不去,被心怀不轨之人寻到了机会,事情就难办了。 “既如此,那我们需得尽早去探了。” 江荨也明白这件事的严峻性。 机会难得,他们必须得尽早解决。 若不然,错过机会,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叛臣贼子。 到时候牵连甚广,只会是追悔莫及。 谢宁同她摇了摇头。 “荨儿,那里面危险重重,你只用助我们开启入口即可,探秘之事交给我便是。” 他怕到时候危险来临,他护不好她。 江荨眼神闪烁,却也没有反驳,点头同意了。 他走后,江荨才做了个鬼脸。 她才管不了那么多,他们本该生死相依,再是危险又如何,和他在一起,她不怕。 到时候通道开启,去不去的决定权在于她。 “陆晴,你便多准备一些毒药与我防身。” 她是不会功夫,但她也懂得自保,力求不拖后腿。 连开启入口都需要外祖父的血脉,或许那密室中还会有别的东西,她去了只会更加保险。 陆晴有些迟疑。 “小姐,可是公子说……”不要她去的。 一边是小姐,一边是公子,她还真不知道该听谁的。 “嗯?”江荨只是看了她一眼。 陆晴很快就有了答案。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现在是小姐的人,就该听小姐的话,管他那么多呢。 西陵早就定好了日期,因为大军回朝之事搁置了许久,现如今徐墨涵才代表北周前往西陵和亲。 她要走了,江荨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这日,徐墨涵身着火红色嫁衣,美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江荨却顾不上欣赏。 经过这些日子,徐墨涵也早就认清现实了。 见江荨泪眼朦胧,她反倒是安慰起了江荨。 “好了,别哭了。今日我就要离开了,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们了,我想看你笑着送我走。” 曾经的好姐妹也只剩下江荨来送她了。 江妍如今肚子大了,也不方便出宫相送。 许锦荣距离她们姐妹最远,就算是得到消息,也来不及赶来相送。 江荨这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徐墨涵替她擦干净了眼泪,和她拥抱在了一起。 “江荨,我此生的幸事就是与你做了朋友,不管以后如何,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 她们的友情是无价的。 她内心深处,记忆最深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江荨的画面。 她没告诉江荨,她第一次见到江荨的时候,其实是在那年的桃花会上。 江荨伶牙俐齿教训庶妹的模样,她一下子就记住了。 之后在四方书院遇到,她其实早就认识她了。 “我记起来了,你是昌平郡主!”这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正因为她的主动,这才换来了这般深厚的友谊。 第四二二章 再探密室 “墨涵,你此去西陵,一定要好好的,待我羽翼丰厚,你若想回来,我定会接你回来!” 她没和徐墨涵开玩笑,她很认真。 徐墨涵是和平之下的牺牲品,可总有一天和平不再。 她一直想要现世安稳,可终究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就像纳兰瑾所说的那样,这天下早晚是要大乱的。 她今日护不住徐墨涵,可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权力不一定是好东西,可若是没有权力,就必将受制于人。 审时度势,才是紧要。 徐墨涵点了点头:“好!” 江荨目送着她远去,越来越远,直至隐于视线之外。 城门口的落魄公子同样不复潇洒,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疯癫。 她看不下去,便让陆晴前去支会了一声。 “草民参见郡主!”看清楚是何人召见后,李常青慌忙见礼。 北周学子,无不敬佩昌平郡主的。 他不敢失了礼数。 “李公子不必多礼,坐吧。” “是!” 坐下,李常青还显得拘束。 在昌平郡主跟前,他唯恐说错话。 “李公子的才情各方面当属上乘,若能早日走出情伤,前途必将一片光明才是。” 少年胸怀理想,却在半路有了痴缠。 他是个好苗子,泯然众人太过可惜。 她该谋的还得细谋。 李常青听罢,眸色微敛。 “草民也曾以为,这世间的情爱不过是可有可无,我既有天资过人之处,当不能被儿女私情所惑。” “可老天偏偏让我和她相识了。草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哪怕是再给我一点时间呢?” 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倘若假如。 他不过是一个庶子,就算是投身高门,也只是庶子。 相比之下,他更恨自己,恨自己只是庶出。 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外面,他总是矮人一截。 他争取不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更没有资格留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显然有些顷颓。 “那我且问你,若有一天可以将她接回来,你还愿意接纳她吗?” “郡主有所不知,草民早已在佛主面前发过誓,此生娶妻只会娶她一人。若真有机会将她接回,草民定不负她!” 或许有人觉得荒唐,他们不过是见了一面,却如此难舍难分,令人肝肠寸断。 可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遇上了对的人,只需要一眼确认就足够了。 江荨还挺满意他的回答的。 李常青不是等闲之辈,他李家不过泛泛之辈,出了个李常青倒也是幸事。 “既如此,便收起你的可怜模样。” 她严厉起来,不讲情面。 “郡主的意思是……”李常青也不傻,他明白江荨的意思。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她乃是岐王义女,是能与皇室扯上关系的。 可接回徐墨涵这种话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她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强求与你。” “我乃北周的昌平郡主,不管做什么,都会顾全北周大局,你尽管放心。” 她首先是北周子民,无论如何,总有顾忌。 “谢郡主!草民愿意追随郡主!” 他还是同意了。 就为了她的那一句可能。 江荨值不值得他信任,他心中自有答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归于现状,什么都没有改变而已。 他没什么好犹豫的。 江荨笑着点了点头。 和他别过后,便差人送了信给徐夫子。 替她做事,自然不是白做的。 …… 安康侯府空了后,江荨一行人才重新入了安康侯府。 这次,便没有贺先生陪同了。 贺先生已经暗中潜回仙岛了,待神兵带回,他们便里应外合。 江荨和陆远都来过,自然知道入口的阵眼在何处。 焱炽睁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看着她,她即便是早就看过了,也还是胆怯。 贺先生骗她说焱炽是瑞兽,她当时还真信了。 得知真相后,她再看这玩意儿,就有趣多了。 她要滴血进阵眼,便借了谢宁的匕首,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小口子。 只流了一点血而已,谢宁却心疼得不得了。 陆远带人先下去了,谢宁在后面嘱咐她。 “回去以后切记要小心行事,恐喻南等人也快要入京了,我不在你身边,莫要亏待了自己。” 谢宁一心为她,她自然知晓。 “子修,你且放心便是。” 谢宁最后看了她一眼后,便随之下去了。 他们远去,暗处的陆晴才窜出来。 “小姐,咱们跟在公子身后倒也不错,若真遇上了危险,奴婢还能出一份力。” 陆晴还以为,她会撒娇让谢宁带着她一起走。 却没想到是偷偷跟着。 “我们也赶快下去吧,一会儿没时间了。” 入口既是阵眼,开启的时间自然也是有限的。 再不进去,她就该再放一次血了。 陆晴点头,走在了她前面。 主仆二人刚下去,入口便重新合上了。 虽然是第二次来,可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越往里走,就越是觉得有问题。 “小姐,公子他们的气息消失了!” 陆晴从下来后,便一直根据他们走过所留下的气息来判定大概位置的。 但走着走着,她发现气息越来越淡,到现在直接没有了。 江荨眉头紧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还记得我们上次是怎么走到密室的吗?” 她上次分明记得,跟着贺先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一条路,是直接通往密室的。 可现在,却像是在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地下的确到处都是危险。 陆晴摇头:“小姐,这底下好像也有阵法,想来我们与公子走失,应该就是阵法所致了。” 谢宁他们走在前面,或许是不小心误触了什么机关。 她和陆晴在后面,必然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我们赶紧找找看有没有路,早些出去和他们会和要紧。” 她就怕是遭遇到了不测,谢宁也说过,若不是他命大,早就丧命这底下了。 她只求他能相安无事。 江荨四下看了一眼,说是密室,倒也不全面。 这底下跟空旷,还有一些坍塌的石柱。 以及随处可见的焱炽石像。 第四二三章 焱炽地宫 这里很大。 “小姐,这里是一个地宫,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原有的东西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如果没有几百年,是不可能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陆晴跟着她师父学本事时这种地方没少来。 提炼至毒,有时候会来这种地方采毒,偶尔还会有意外收获。 地宫,一般是大人物陪葬的陵墓。 这里这么多的焱炽石像,她猜测应该是和谢宁说的那个传说有关。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当年焱炽派人修筑的陵墓。 不过,后来焱炽被战神将军杀了,所以后来的人民,便在陵墓中建了这么多的石像,就是为了羞辱焱炽。 她外祖父是仙岛守护者之后,不会不知道当初天下一体时焱炽的盘踞之地。 所以当初面对逼迫,他才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么多神兵藏于稽山。 说是藏身稽山,其实也不一定。 她反而相信,那些神兵的藏身之所应该就是在这地宫中。 这也是为什么,外祖父不要陛下赏赐的宅子,宁愿自己动手也不假手他人。 为的自然是守住这下面的秘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上次陆远会说有很大的危险。 若是逃不出去,可不就是危险嘛。 她们在努力寻找出口,而谢宁那边,也不消停。 陆远一听到动静,便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仔细听了一下,便和谢宁交换了位置。 “主子,这里有古怪!看来我们方才途径的地方一定又碰上了什么机关了。” 听声音分辨方位,这是陆远的强项。 地点还是那个地点,但和第一次相比,似乎又有了什么变化。 而且,他依稀好像感觉到陆晴的气息了。 他们同是陆家堡弟子,所以他能感受到陆晴有危险。 陆家堡的人生来气息就和别人不同,自己的香味也不同。 “都四处找找吧,找到什么可疑之物立刻来报!” 他们提前来了密室,路上也只出了一点小插曲而已。 谢宁自然应该也在找线索。 “主子,属下以为我们应该早些出去才是。” 这次没有机会,大不了下次再来。 就怕他们有命进来,没命出去了。 谢宁看了他一眼。 “没时间了。” 若是这次不找到卷轴的秘密,就没机会了。 喻南等人进京,目的就是为神兵而来。 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 他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 可仔细翻翻找找,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主子,你听!”听见响动,陆远握紧了手中的剑。 众人很快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只听一声巨响,有一面石墙转了个面。 众人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谢宁却在观察着石墙后的东西。 石墙翻转,出现了另一间密室。 两个密室连在一起,但之前他们根本毫无察觉,可见这里面的玄机所在。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而已。 一行人跟着过去了,石墙很快又转了回去。 且再也不能打开了。 密室里面也没有原路返回的机关。 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出口在哪儿。 “主子,这里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阵法,应该不止我们闯进来了,这里还有别人。” 这面石墙不是无缘无故被动,应该是别人打开的。 误打误撞,他们这才发现了新地方。 谢宁点了点头,他也发现了。 他前世下来的时候,本没有到他们去的那个密室,而是掉到了别的地方。 这里倒是他第一次来。 “大家都谨慎些,切记要小心!”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到最后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是!” 密室不大,所有人搜寻起来,一目了然。 谢宁把目光放回密室中,和挨着的密室大同小异,不过差了战神将军的塑像。 大抵是因为这个密室不是很大的缘故。 很遗憾,这里也没有什么线索。 除了一些陪葬的珍宝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东西没找到,要么去下一个地方,要么就要重新找出口。 …… 江荨和陆晴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刚来的地方。 她一路上只要看见机关就动了,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仍旧是一片平静。 她走的地方不多,有很多地方都走了好几遍。 “你说这里有阵法守着,那我们一直兜圈子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下面很大,但她们总是在外面走来走去,被一个阵法给耍了。 “那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出又出不去,更别说进到里面一探了。 “再找找看吧,现在我们一起走。” 万一有突发事件,也好有个照应。 陆晴当然没意见,她巴不得分身好几块儿也要待江荨左右。 走到战神将军骑焱炽的石像前,她还看了许久。 陆晴想走,但被她及时叫了回来。 “等等,先不急。” 在外面跑了好几圈,也没个准确结果,每次都是转圈圈。 这里既然疑似是焱炽的地宫,那很有可能进去也是要靠雕像的。 这雕像位于中心位置,没准还真能打开大门。 她靠近看了一眼,却从石像里排摄出了暗器。 “小姐小心!” 幸好陆晴反应快,把她拉了过来。 这才躲过了暗器的劫数。 “小姐,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这里的东西好像都动不得。” 因为石像这次袭击了她,江荨就更加确定入口就在这里了。 “你尽量保护我,我再看看。” 她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与其到处走走停停浪费时间,不如再搏一搏。 她坚持,陆晴也只好护着她。 这次石像没暗器了,可不知道从哪儿又射出了箭雨。 虽然有陆晴一直档着,但终究是抵挡不住四面八方的暗箭。 她情急之下,动了焱炽的头。 大门被她误打误撞打开,为了躲避箭雨,她们俩赶紧进去了。 他们这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地宫。 与外面不同,里面没有战神将军的塑像,只有焱炽的塑像。 但和外面的丑恶形象也有所不同,塑像上刻着焱炽的名字,却不是一只兽的模样,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 江荨瞧着塑像上焱炽的长相,还是忍不住唏嘘,光看上去,焱炽其实长得还不错。 她还以为是什么走火入魔的老头。 第四二四章 被困主殿 不过焱炽如何她并不关心,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谢宁要紧。 “原来竟是大有乾坤,若不是小姐机智,只怕我们要葬身地宫外了。” 陆晴忍不住拍了拍胸脯,方才的情形太过惊险,她的心现在还七上八下的。 她死了没关系,可要是没保护好小姐,她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我们还是赶紧找到他们要紧,只怕是他们也被困在这地宫中了。” 江荨四处张望,观察着里面的陈设之列。 虽说谢宁身手了得,可她还是难免担心。 毕竟这里危险重重。 陆晴也点了点头,没再废话,先一步去前面探路了。 地宫被损毁的应该只有外围,而里面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除了陈旧感之外,其余仍旧还是原样。 除却数不清的石雕塑像,暗室也是一道接着一道,稍有不慎就会被困死其中。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她们运气好的缘故,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什么麻烦。 反倒是特别顺利。 跟着焱炽石像的指引,主仆二人来到了地宫里最大的一个殿室,看起来应该是焱炽灵柩所在。 “小姐,按理说这主殿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人找到才对,只怕没那么简单。” 陆晴也觉得不对劲,太顺利了。 “先看看再说,小心些便是。” 江荨倒是不担心,如果真有人在暗中操控她反而没那么害怕。 既然指引她来了这里,应该就是想让她看什么东西。 陆晴害怕有诈,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她。 正中央有一口金棺椁,盖上雕刻着金龙,虎虎生威。 眼睛里的夜明珠成了点睛之笔,照得整个殿室都很亮。 殿室中的东西,也是一目了然。 江荨的注意力并不在棺椁上,她借着夜明珠的光辉,找着殿中别的东西。 只可惜,一无所获。 整个殿室中除了有序陈列的稀世珍宝外,就只有中心的棺椁最为神秘。 “小姐,我们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吧。” 只剩一口棺椁,陆晴也不敢去碰。 这地宫的主人就是焱炽,她虽然了解不多,但如果那棺椁那么好动的话,这地宫也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他们进来就是想找有关信物的东西的,惊动亡灵这种事,多少有点不值当。 江荨也是这么想的,她们二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殿室的石门却突然关闭了。 “怎么会这样!”陆晴急了,在门口的位置找着机关。 江荨这才明白,为什么进来得这么顺利了。 无非就是有进无出,进来容易,出去没门。 她还算淡定,虽然心中也很慌乱,但好歹没陆晴那么急躁。 “这里没有别的骸骨,应该没有人进来过这里,看来真的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了。” 她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老安康侯的手笔。 为了保护地宫,也为了保护藏在稽山的那些神兵。 能开启通往地宫的密室只有安康侯的血脉,她和谢宁他们是分开进来的,她们估计是被暗中的守护者当成是不怀好意的贼人了。 “那小姐,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陆晴可没她这么淡定,一听是人为,急得都冒汗了。 殿室的出口关闭,又找不到机关开启出口,只怕是凶多吉少。 “你先想办法和陆远联系。我再找找看有没有机关,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奴婢明白了!” 她听贺先生说过,一般比较大型的地宫,有很多机关一定都设在主殿室。 祸福相依,她更愿意相信还有那么一线生机。 这辈子她还没和谢宁成亲,她可不愿意就这么憋屈的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下。 地宫是由殿室组成的,声音可以顺着石墙传很远,陆晴贴着墙根,说起了密语,只有他们陆家堡的人才懂的密语。 她还倾注了内力,只希望陆远能够听到。 殿中除了棺椁也没可探的地方了,江荨只好稍微走进观察了一下发着金光的棺椁。 棺椁上有“焱炽”二字,确定是焱炽灵柩无疑了。 不过她也听贺先生说过,焱炽当年被战神将军斩杀后,他的尸身并未入皇陵,而是葬身于野兽腹中,并无全尸。 这里面,应该只是衣冠冢。 地宫外的断壁残垣就足以证明当年黎民百姓的愤怒,能保住内围,实属不易。 只是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如果焱炽真的罪无可恕,他的地宫早就被毁得一干二净了。 或许真相就在棺椁里,只要她打开,就会有确切的定论了。 可,这太过冒险,她心中忐忑。 “小姐!有回应了!” 正当江荨不知所措时,陆晴激动到大叫了起来。 江荨眼里顿时有了光,没再盯着棺椁看。 “师兄说他们被困在一个大的密室里了,正在寻找出口。” 不管消息是好还是坏,只要有了回应就是好的。 江荨蹙眉,估计也是那些守护者所为。 他们其中并没有外祖父血脉,守护者发现后,不会轻易放过。 “公子说,机关应该就在主殿。公子还说了,小姐千万要当心。” 陆晴把谢宁的话也转述了一遍。 不止是她坐立难安,谢宁同样也是。 一听到陆远说江荨也进来了之后,心里就乱了。 一心想着找到她,奈何他们处于被动,只能干着急。 好在,她没什么大碍。 “你让他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到机关与他们会合。” 得知谢宁相安无事后,她就松了一口气。 既然他们被动,那就让她就来拯救他们好了。 陆晴把她的交待答复过去后,就凑到了她身边,准备帮忙。 “打开吧。”江荨神色凝重的指了指庄重的棺椁。 不得已,这口棺椁必需是要打开的了。 陆晴自然不会反驳,把棺椁表面的毒擦拭干净后,就准备打开了。 江荨是提前就吃过解毒丹的,也不怕会突然出现什么毒之类的。 她帮不上什么忙,也只好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棺椁看。 棺椁盖虽然很重,不过对于陆晴来说,打开还算容易。 棺椁被打开,江荨还下意识的闪开了些。 二人反应不小,但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 她走进后看了一眼,里面果然没有尸骸。 第四二五章 另有隐情 但也并非是空无一物,乃是真真切切的衣冠冢。 里面还放着一个沉香盒子,精雕细琢分外华贵。 陆晴将盒子打开,想打开却怎么也打不开。 盒子上有玄机,并非轻易就能打开。 江荨伸手,将盒子接了过去。 她好歹也是徐夫子的爱徒,这种考验脑子的东西,自然不在话下,没费多少功夫就解开了。 里面放着的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只不过是一方淡黄的卷轴而已。 江荨将上面的文字过目,神色顿时有些凝重。 “小姐,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她看过了,就将卷轴收起来了,陆晴并不知晓写了什么。 “不重要了。” 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曾以为的真相,并非是真正的事实,不过却是人们最愿意信服的真相。 已过百年,曾经的事也早就没人知晓了。 江荨将卷轴收好,指了指棺椁里。 “控制这些暗室的机关就在下面,且打开吧。” 陆晴虽然是一头雾水,不过她听江荨的吩咐行事,江荨有令,她便照做了。 陆晴费劲将沉重的棺椁移开,棺椁底下的通道就显现出来了。 不过这次她倒是没让陆晴跟着自己了,而是让陆晴守在上面等着,她要自己一个人下去。 陆晴自然是不同意,但江荨态度坚决,陆晴只好服从。 向下的甬道并不是很长,一会儿就到了。 机关室也有夜明珠照耀,尚能看清样貌。 不过找到机关是一回事,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又是另一回事。 刀面反射的寒光很是刺眼,她不敢动一下。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也是被吓了一跳。 “阁下,安康侯乃是我外祖父,你们在入口验证的血也是取自于我。” 为了防止他们刀下不留情,江荨先一步表明了身份。 她怕死。 听到她的话后,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也移开了。 江荨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放松,丝毫不敢轻易回头去看那人。 人家愿意露头与否是他们的事。 “既是侯爷后人,又为何深更半夜闯入这地宫深处?图谋不轨者,不论何等身份,只有一个下场!” 暗处的人声音过分喑哑,使人听起来还有些许的难受。 “阁下,我与朋友私闯地宫是不对,可实乃事出有因,若非情况紧急,我等也不会如此唐突,还请阁下见谅!” 守护者本就是为了守护地宫而存在,她也能理解。 只说见谅自然不行,江荨仔细思虑过后,便将他们的计划透露了一小部分说与守护者听。 不料,听完她的说辞后,守护者反倒是轻蔑的笑了起来。 把他们当做了不知所谓的小娃娃。 “神兵?这世间早就没有神兵了!你既手持玲珑佩,我便不杀了,若是知趣,就趁着天亮之前早些离开,若是不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他的声音冰冷,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寒噤连连。 江荨皱了皱眉,他既不肯透露,走自然是可以的,可她不能一个人走。 想到这里,她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 “阁下,我的朋友被困在密室里了,可否高抬贵手将他们放出与我一同离开?” 她摸不透这人的脾气,只是本能的害怕。 “外人擅闯可没有轻易离开的道理,你要走便走,若再磨蹭,便走不成了。” …… 要走便一起走,她是不可能一个人出去的。 她很清楚,即使是出去了也没有办法救谢宁。 江荨捏紧了拳头,没再纠结,直接侧身窥探了守护者的姿容。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守护者明显也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入眼的是一个白发的男人,和他声音上塑造的冰冷狠绝不一样,他看起来好似仙人一般。 虽然是满头白发,却丝毫不见老态,倒是一桩奇事。 江荨不禁想到棺椁里卷轴上所书,此人的身份倒是变得玄妙了起来。 “你这臭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他恼羞成怒,再次动了剑,随之也露出了自己枯瘦的手臂。 他全身上下,好似只有面容维持着以往的模样。 “你是吃了丹药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对吗?”江荨越发的肯定了。 贺先生说过,这一批人活了上百年之久,早就变成不人不鬼的老怪物了。 他们本就异于常人,若是想走,又何必一直拘在这小小的稽山? 说到底,其实就是想守护稽山下的地宫罢了。 他没有回答。 “焱炽已经死了,这里的东西不过都是死物而已,早已没有价值了。” 外祖父当时虽有受制,可转移他们还是有办法的,他们没有回仙岛,无非就是他们自己不想走。 所谓的真相太假,他们的种种所为才是真。 她的话,成功让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会回来的!” 他很坚持,也很坚定。 “人死终究是不能复生的,眼下最应该关心是你们自己的处境。” 外面那么多人都想利用他们,一旦被找到了,殃及的不止是小部分人。 他又将剑刃逼近了几分,没有被她说服。 不知为何,江荨此刻也不害怕了。 她就盯着他看,目光如炬,让他不容小觑。 “我答应你,放你和那些贼人离开,离开之后,再也不可踏入这里半步,如有再犯,后果你是知道的!” 他还是妥协了,轻哼一声,将剑收进了剑鞘中。 江荨自然不敢得寸进尺,能一起出去自然是最好。 反正这下面的情况她是一清二楚了。 至于说服他们的事,等出去了再仔细商议也不迟。 他态度尚可,江荨也不计较他拿剑指着自己这事了,脸上笑眯眯的。 “冒昧的问一句,我应该怎么称呼您?老爷爷,还是?” 此人是活了几百年的人,在他面前,她还真是一个小娃娃。 唤他一声老爷爷倒也不吃亏。 不过他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摆出了一张臭脸。 “尊称我一声游大人便是。” 他昂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江荨默念了这个称呼两遍,心里便有数了。 真就老老实实的唤了他一声“游大人”,还算毕恭毕敬。 他也说话算话,将密室机关和出口都指给了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然,也没忘记警告她一番,让她救了人就赶紧出去。 想到谢宁还被困着,她赶紧上前扭动了暗室机关。 第四二六章 挑拨 寂静的皇宫除却夜里巡视的护卫军之外,便只得听到时不时传出的猫叫声。 宫女提着灯小心翼翼的将轻纱掩面的女子带入寝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公主,人来了。” 寝殿烛火荧荧,却并不敞亮。 三公主站在正中,两只手背负在身后,神色也并不好看。 宫女话毕,便知趣的将寝殿中的侍女一并带了出去。 “民女见过公主,公主金安。” 孙妙珠将脸上的轻纱拂去,笑意盈盈的给三公主行了大礼。 三公主却没有反应,面色甚至可以说是不善。 她并不喜欢孙妙珠这个女人。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孙妙珠我告诉你,本公主与江荨的情谊岂会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你若是没安好心,我可不会让你轻易走出我的寝宫!” 虽说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江荨,可她这两天也想过了,不管怎么样,江荨都是真心实意把她当朋友的,她自然也不能太执拗了。 她喜欢谢宁,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喜欢了。 可江荨在她之前就喜欢谢宁了,他们二人既然心意相通,她也是插不进去的。 倒不如洒脱一些,这样不管对谁而言都好。 孙妙珠也没生气,反而笑容更盛了。 “公主若真如此大度,民女又何故会出现在此?公主别自欺欺人了,你心中是对昌平郡主存了怨的。不过郡主倒也没怨错人,那江荨确实当不起郡主的真心!” 孙妙珠盯着三公主的眼睛,似笑非笑。 三公主一听,仿佛是被人踩住了尾巴,当即便变了脸色。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三公主很生气,气到脸红了又白。 却也只有这一句话。 “公主又何必动怒,既然我来都来了,自然是有话同公主言明的。待公主听完,心中自有分晓。” 孙妙珠知道,三公主心中的隔阂足以让她顺势给江荨重重一击了。 她就是要把江荨的骄傲都踩在地上,让她在意的人都离她而去,让她也尝尝背叛的滋味。 三公主自觉愧对江荨,此时听孙妙珠挑拨,已是想撵人了。 “你走吧,你想说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就当你从未来过。” 要是听了,就是对她自己和江荨的不信任。 她不敢。 “公主还真是善良无邪。可惜啊,公主把江荨当做真心实意的朋友,而公主在她心里却是无足轻重呢!” 孙妙珠又笑了,言语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三公主皱眉,怒视着她。 “你休要再胡言!” “她若真心待你,事先又怎会将她和谢宁的事瞒着公主?公主自是一片赤诚,她可没那么单纯!她真心实意交好的朋友不过徐墨涵和锦荣郡主二人罢了,公主不是最清楚了吗?” 孙妙珠无惧她的眼神,信誓旦旦,一字一句都戳在三公主的心上。 三公主也不自信了。 她先前神智有损,和她们并非朝夕相处,不过偶尔才会聚在一起,她也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江荨和她们相处的不同。 如今孙妙珠一提,她反倒是不自信了。 她心里也在问自己,江荨待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是出于同情还是真心把她当朋友,亦或是……别有居心。 她不敢想多了。 且谢宁这件事,她的确难以释怀。 若是没有遇见谢宁此般的人物,她或许不会如此介怀,可命运就是如此让人始料不及。 她先前并未听过江荨同她提起这事。 重重怨念,让三公主眉间的哀怨更重。 沉默了良久,三公主终于甩了甩头。 将不好的念头甩出了脑子里,清醒多了。 孙妙珠却不让她如愿,看清她脸上的神色变化,面色从容。 “公主大概还不知道他们二人在谋划些什么吧?民女这里有一封信,还请公主过目。” 她趁热打铁,从衣襟中摸出一封信来交给了三公主。 三公主没好气的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脸上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气愤,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这信你是从何而来的?”三公主举着信,满是不可置信。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让她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我只能告诉公主,这上面所书皆为实,绝不是民女假意杜撰的。” 孙妙珠可不笨,挑拨离间这种事,种下种子就行了,一直提及可没什么意思。 倒不如甩出更有力的东西来。 她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来找三公主的,她是受了指点,有人教她这么说这么做。 她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但只要能对付她讨厌的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无悔。 “不可能!他们一个是一品郡主,一个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你故意编造的!” 三公主不信,紧紧的捏着信,光看手中的力度,就能看出她心中的纠结了。 孙妙珠嗤笑:“公主也太看得起民女了,民女可不敢以这种事蒙骗公主。公主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江家一探究竟,看看那江荨是不是不在府上。” “我愿意告诉公主,也只是看在公主对谢宁一片真心的份上而已。不瞒公主,谢宁对此事知之甚少,一切都是听从江荨的意思,若公主不想让他深陷其中到时候被当作叛臣贼子,现在还有机会。” 在欲望面前,朋友算什么? 三公主脸色苍白,早已没了反驳的力气。 “公主可要仔细想清楚了,是愿意相信你心中坚守的友谊,还是早些清醒,看清现实。公主既已知道这些,就应该明白,江荨的野心并不止于此,只怕是连谢宁都是她的踏脚石,何况是公主你呢?” 三公主心性并不坚定,未曾拥有,也就更向往,在乎。 “你闭嘴!不许再说了!” 三公主心里很乱,突然间知道了这么多事,就好像晴天霹雳一般压在了她的心口。 她已经不知道该信谁了。 作为朋友,她的确应该无条件信任江荨。 可她也是三公主,她姓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三公主死死的盯着她,眼睛里还有血丝。 如果是真的,她大可以交由其父,给皇兄递去,而不是三更半夜来了她这里。 这件事的真假,她心中已经有了倾向了。 所以就格外在意。 第四二七章 贺先生被抓了 “因为江荨。我与她之间有私人恩怨,她当初不顾我们姐妹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可都记着呢!” “再深厚的情谊又如何,在她江荨心中,我始终没有那么重要,三公主也一样!” 说到这里,孙妙珠还叹了叹气,仿佛真是一个被伤心至此的人。 三公主咬着唇,眼神闪烁不定。 “公主应该明白,一旦查出谢宁与此事有牵扯,后果定然不堪设想。公主喜欢他,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他与江荨一起送死吧?” 与谋逆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下场? 人都是自私的,三公主也一样。 “你什么意思?” 三公主早就开慧,自然能听懂她的意思。 “现在能拉他出来的只有公主你了,不然我也不会将此等大事告诉公主。我知道公主对我有偏见,但不管我是出于何种目的,对公主而言,有利无害,不是吗?” 攻心为上,如今三公主心中动摇,最是好说动。 听完她的一席话,三公主又沉默了。 目的达到了,孙妙珠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她怎么来的,又原样折回了。 “即刻派人去江家查探昌平郡主究竟有没有在府中!” 三公主望着皎洁的明月,良久才吩咐了在外候着的侍女。 “是!” …… 出宫,孙府的马车便在宫外等候了。 看着马车外冷峻的面孔,孙妙珠的心里却漾着蜜意。 换上一张笑颜,缓缓掀开了帘幕。 车内,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侧卧,不露山水便足以让人为之心悸。 孙妙珠的心也跟着嘭嘭直跳。 “公子当真料事如神,三公主果真信了那些说辞!” 孙妙珠眼神中是有崇拜的,一门心思都在车内气质矜贵的男人身上。 她话音刚落,男人便近了她身。 大手捏着她的下巴,下手微重。 孙妙珠盯着他的眼睛,未曾有恐慌之意。 男人轻笑,从袖口中摸出一粒药丸来,轻柔的送入了她的嘴里。 “你做得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孙妙珠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柔里,红了脸颊,也乱了心神。 男人把她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眼底透着冷漠,嘴角也隐隐不屑。 而这些,孙妙珠都选择性的忽视了。 “公子放心,我一定会亲手将你要的东西交到你的手中!” —— 见到谢宁完好无损,江荨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她自然也无所顾忌,大大方方的扑进了他的怀中。 “你没事就好!” 她知道他武功高强,可两人不在一起,她就免不了担心。 谢宁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让她的头埋在自己怀中,让她能够安心。 旁人自然尴尬,陆晴和陆远两人假意咳嗽了两声,才将腻歪的两人拉回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她既然答应了前辈,自然得信守承诺。 若他们不守信,保不齐那前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是谨慎为好。 她开了口,谢宁便明白了,点头同意了。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出去了再说便是。 照着游大人指的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出口。 在出口时,有个侍卫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了。 一行人戒备再三,却不见是谁动的手。 陆远扒开他的衣襟一看,在他怀中找到了属于地宫的金银。 “走吧。” 他也是死有余辜,自然没有人为之同情。 江荨也难免唏嘘,游大人果真不愧是活了这么久的人,分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的手,却始终没人发现他。 连谢宁也不知道。 她更多的是庆幸,幸好她没有违逆他的意思,不然他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自稽山出去时,已然是五更天了。 江荨看了一眼身后巍峨蜿蜒的稽山,神色莫测。 将她送回江府后,江荨本想将自己在地宫中看到的事告诉他,他却坚持要让她先休息。 他就在床边守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他才离开。 他们回来,暗中盯着的哨也回去复命了。 …… 三公主听闻江荨是后半夜才回来的,脸色大变。 那封信再结合孙妙珠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很乱。 “江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夜无眠。 一大早醒来,江荨便去见了谢宁。 正好,谢宁也有消息要同她说,二人相约在半日闲见面。 谢宁的神色颇为凝重,看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了。 她便让他先说了。 “贺先生被抓了。” 江荨难免诧异。 贺先生早先出发回去仙岛蛰伏,他一身本事又怎会轻易被抓? 除非是中了圈套。 谢宁缓缓点头,默认了她的猜想。 “喻南知道了贺先生的身份,如此想来便是想请君入瓮了。” 再大的本事也抵不过他们的精密部署,被抓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想要什么?卷轴?” 他们不会立刻杀了贺先生,既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应该就是想要他们手中的东西。 之后的事暂且不论。 谢宁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贺先生是要救的,但卷轴也不能轻易交出。” “他们既然想要卷轴,给他们就是了。贺先生的性命比卷轴重要多了。” 江荨倒是没有他那么在意卷轴,脸上的神情也还算淡定。 谢宁便知道没那么简单了。 他选择了附耳倾听,江荨也没打算瞒着他。 她来见谢宁,也将那无字卷轴带来了。 她将卷轴摆出来,小心摊开。 “我先前一直不知其意,可昨日走了一遭,我才明白这卷轴的意思。” 说完,她便将卷轴撕开一分为二了。 谢宁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制止她。 她在断裂处摸索了一会儿,又在卷轴上撕下了一层。 没错,卷轴本就有两层。 只不过是一种特别薄的材质做成,所以很难发现有第二层的存在。 她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卷轴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她也不清楚,所以她选择了和谢宁一起打开,不论发生什么,两人一起面对。 里层也是一卷无字书,不过她将其放在火上一烤,两边卷轴上便有字显现了。 先前她也试过,只是不知道外层还有一层包裹,所以误以为另有玄机。 此番倒是现了原形。 她将两边卷轴重新组合到一起,卷轴上所书的内容便一览无余了。 两人看完,神色不一,偏生江荨却没有细看他的神情。 第四二八章 黑白颠倒 “玲珑佩才是唯一信物,而这卷轴里面藏着的,不过只是一桩陈年往事罢了。” 她原本只是想完成外祖父的遗愿,可是好像不知不觉就和这些事有了一些过多的牵扯。 过于残酷的真相,甚至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谢宁对卷轴里记载的往事同样唏嘘,甚至于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恸感。 “焱炽王朝虽已过数百载,可稽山下的焱炽之魂却始终是难以安宁,还有那么多的无辜冤魂……” 他闭着眼长叹了一声。 真相都是血淋淋的,甚至于阴暗腌臜。 江荨当他是感性所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 “原来这才是外祖父守候的秘密,外祖父利用两国斗争将那些神兵藏匿于地下不被世人所知,其实是早就计划好的。” 没错,当初老安康侯绝非是误打误撞入的北周境内。 他是百年前斗争的知情人,她在焱炽的灵柩里知晓了所有的真相。 所谓暴政误国本就是一场再荒谬不过的谎言。 在她所听过的版本中,焱炽时好时坏,而有一个人却始终是正面形象,那个人就是战神将军。 起初她听说了战神将军的事迹后也对此人很是崇敬。 可事实却不尽然。 曾几何时,焱炽和战神将军也曾是一对相交甚好的兄弟。 而让他们兄弟反目的祸端,是一个女人。 女人是一个小部落的公主,奉命前来和亲。 在接风宴上,倾城一舞,风华绝代。 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是天命之子也逃不过这一劫。 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而焱炽身为国主,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和心爱的女人喜结连理。 因此事,战神将军便和焱炽生出了嫌隙,他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焱炽一个人的身上。 认为焱炽不过是仗着国主的身份便可以随心所欲,他心中是存了一份嫉妒和偏见的。 可为人臣子,他并未太过出格。 变故的起因是那女子的离世。 和焱炽在一起不过一年的光景,那女子染病未愈早早的离开了。 焱炽和他二人难免心伤,他更甚。 他听了些传言,说是因为焱炽纳妃,女子终日郁郁寡欢这才染上了恶疾。 痛失所爱,战神将军心中早已没了什么兄弟情谊。 也是他故意告诉焱炽只要炼取仙丹就可以救活那个女子,焱炽才丧失了理智为爱疯魔的。 他是天下君主,断然不可能为了心爱的女人而不顾天下百姓。 所以从他打算炼丹之时便没想过再做天下之君,本就是想将王位禅让给自己的好友战神将军的。 只是碍于时机未到。 他一心投入炼丹,无心理会政事,一切都是战神将军在帮其做主。 战神将军借他之名做了许多有悖仁义道德之事,他都不曾知晓。 后来,天下大乱,他成了全天下人要讨伐的昏庸皇帝。 他最信任的好兄弟要杀他,他到死也没还手,因为他明白,不管他做什么都救不回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他也未曾恨过自己的好兄弟,甚至临终还在劝诫战神将军早日回头。 至于那些吃了丹药的人,则全部都是焱炽的亲信。 焱炽死后,战神将军时而疯魔,竟也以为炼丹能救活女子。 他哄骗了焱炽亲信,说丹药能复活已逝故人,让他们心甘情愿以身试药。 他也并非无情无义,在得知焱炽立下遗诏要将皇位禅让时,有那么一时的后悔。 后来,他又找到了女子的绝笔,女子的真正死因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偶然才染上的恶疾,只因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临死前和亲也算是为自己的部落做了贡献。 她通篇除了将真相道来,便剩下了满腔的遗憾。 她说生不能白头偕老,愿来世再和焱炽结为夫妻,恩爱到老。 他以为在她心里至少还有一席之地,可她却只字未提他的名字。 原来一切的一切终究是一厢情愿罢了。 再看昔日,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些吃下丹药的侍卫全部变成了不死不灭的怪物,他心中失了权势,便带着他们离开了故地。 他们消失在了这片布满罪恶的土地上,去了一处从未有人去过的地方。 这便是仙岛的由来。 可复活已死之人终究只是先人们的遗愿,过了这么久,朝代更迭,斗转星移,早已没人记得曾经的辉煌王朝了。 后人们的心思也没那么纯粹了。 老侯爷是一身忠胆,自然不屑与他们为伍。 仙岛炼丹数百年,早已试过无数次了,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仙岛,想去寻找王朝旧址再寻求别的线索。 后来他又来到了北周,这里的地下掩埋着曾经的焱炽王朝。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后来的借兵一说。 可惜,传说终究只是传说。 复活终究也是黄粱一梦,老侯爷其实很早就知道了。 不过他也明白,与其让那些神兵变成霍乱天下的工具,不如让他们怀着念想永埋地下。 玲珑佩自不是凡物,正是焱炽送给女子的定情之物。 算是焱炽之物。 战神将军死后,玲珑佩便交给了老侯爷一族保管,包括异于常人的怪物神兵。 为了得到玲珑佩,仙岛暗流涌动,老侯爷一族皆因此而丧生。 族中先辈将玲珑佩交予他,便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他的身上。 改头换面来北周,是下下策。 灵柩里的卷轴是老侯爷所书,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记载了下来。 而此时他们手中的卷轴,则是战神将军留下的。 里面写着他的忏悔,再沉重不过。 老侯爷看过卷轴知道真相,所以他并未将真相公开,毕竟他自己也是仙岛后人。 他选择了保全战神将军的名誉。 而地宫里的神兵,却仍旧相信复活一说,乃是数百年的执念。 “若不是形势所迫,让他们永远留在下面也是好的。”这是江荨的犹豫。 她想起游大人坚定的眼神,不禁叹了叹气。 可仙岛那些人既然知道玲珑佩在北周,便不会善罢甘休。 第四二九章 反目? “既无法挽回,那就不能再让他们成为杀戮的工具。”对此,谢宁很是坚定。 如今,玲珑佩是能号令他们的唯一信物,他们想要让神兵隐世安定,就必须把两半玉佩合二为一。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而另一半玉佩在仙岛,想要拿回来,看来是有必要走一趟的了。 当下之急,是将贺先生换回来要紧。 二人把重点又拉回了以卷轴换贺先生这件事上。 “虽然我并不喜欢战神将军的为人,但是祖父既然选择了替他保全名声,也就如此吧。”卷轴不是所谓信物,只是有损战神将军威名的忏悔录而已。 他们想要卷轴,给他们就是。 至于是真是假,谢宁自会处理,倒不用她去费心思。 谢宁点了点头,将一分为二的卷轴收进了袖中。 该说的说了,谢宁也没有忘记嘱咐她小心云云。 “陆远在城中发现了喻南的踪迹,你当初戏耍了他,他这个人睚眦必报,极为难缠,你切记要小心些。” 说来说去,谢宁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她。 他们二人表面并未有什么关系,他自是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 纵然有陆晴在,他仍旧担心。 他的关心让江荨心中温热,自从他回京后,她就心安了。 不管前路有多少的艰难险阻,只要有他在身边,她都不怕。 她将头埋进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最真实的心跳。 “子修,待我及笄,你便娶我,可好?” 她等了太久,他陪她走过韶华,又经历沧桑磨难,这一辈子,她只想嫁他为妻,再也不分离。 谢宁紧紧拥住了她,将下颚埋在她的颈脖处,汲取她带来的温暖。 “好!” 他才是最激动之人,这世间最美妙动听的情话,莫过于他心爱的姑娘亲口说要嫁给自己。 他像个毛头小子一般,一颗心怦怦直跳。 谢宁本是打算将她直接送回江家的,可还未离开半日闲,便被三公主截胡了。 三公主来了半日闲,正是来找江荨的。 江荨虽不知三公主因何找自己,可好歹三公主愿意理会她了,她还以为三公主是想通了。 再见谢宁,三公主的神色很复杂。 不过匆匆看了他一眼,便再也不敢细看了。 她们女儿家说话,谢宁自不会干涉,交待了陆远几句话,便先行离开了。 “珺儿,你是怎知我在这里的?” 江荨虽然很高兴,可还是难免迷惑。 三公主言说是来找自己的,若非有事,也不会如此轻易出宫了。 三公主紧抿着唇,许久都未曾开口。 江荨没想到她是如此反应,也微微愣了愣。 良久,三公主才开了金口。 “江荨,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不算得上是真心相待的朋友?” 这话,她问得不够有底气。 江荨听罢,看她的眼神有些莫名。 三公主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三公主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了。 “如果公主非要一个答案,那我也只能告诉公主,我与珺儿是顶好的朋友,与三公主不是。” 三公主唤她江荨。 就好像在她心中扎了一针。 交朋友这件事,她从不后悔。 就像她并不后悔当初和孙妙珠交好一样。 可她也不会想去挽回一段过多猜忌的友谊。 三公主终究还是和她生分了。 三公主咬着牙,脸色并不好看。 想要说些什么挽回,却又说不出口。 “我且再问你,你昨晚究竟去了何处?” 她的不在意让三公主眼中的愧疚少了几分。 想起孙妙珠说的话,三公主又清醒了不少,也多了几分冷漠, 江荨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说不失望自然是假的。 可失望过后,又是无可奈何。 “公主何必试探,你知道的,我若是能说,绝然不会对公主隐瞒至此。江荨可以向公主保证,我绝不会做于北周,或是为祸张氏江山之事,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 江荨不傻,想想也就明白了。 定然是有人对三公主说了些什么,若不然她今日也不会刚好出现在这里了。 她不气三公主,她只气她们之间的友谊终究还是抵不过别人的三言两语挑拨。 她不气,不代表三公主也是一样的想法。 三公主很不喜欢她的回答。 甚至于皱起了眉头。 “江荨!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我真心把你当作朋友,可你呢?你就是一个满嘴谎话的骗子!你为了一己私欲,利用我,利用清郁哥哥,利用……谢公子,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三公主指着她,眼神里写满了不信任。 一句句指责,把她当做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江荨听罢,并未做出任何愤怒的表情。 她只是失望而已,比起孙妙珠当初反目还要失望。 百感交集之下迫使她看着三公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三公主很怕她突然露出的笑容。 “该说的江荨已然告诉公主了,公主不信,那是公主的事。至于公主想怎么做,江荨也不会过问半分,更不会对公主产生半分怨恨!” “天色不早了,江荨便告退了,公主保重!” 她怕再说下去,她迟早会绷不住。 说罢,不等三公主反应,江荨便离开了。 三公主的侍女本想拦下主仆二人,被陆晴拔剑吓退了,只得退居一旁,目送着她们离开了。 看着江荨离去的背影,三公主的眼神很是复杂。 她的心里很是纠结。 她的确真正把江荨当作好朋友的,看到江荨眼里的失望,她想解释,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化作了利刃。 “会不会是我弄错了……”三公主很懊恼。 她本来来此就是为了找江荨问个清楚的,可方才被江荨气昏了头,这才说了那些重话。 她心中有些许的后悔。 轻慢的脚步声响起,三公主还以为是江荨回来了,惊喜回头,却发现来人是孙妙珠。 “你告诉我,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只是想借我的手教训她,对不对!你说啊!” 看到孙妙珠后,三公主就憋不住了。 大步冲到孙妙珠跟前,冲她大声嘶吼了起来。 她有些急切。 她还是不想失去江荨这个朋友。 她想看到孙妙珠点头,她宁可相信这只是一场骗局,而非事实。 若不然,她一定会直接将所有的证据都呈到她的皇兄面前,届时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将被打入深渊地狱,再无翻身之地。 第四三零章 离间 孙妙珠对于她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也并未害怕她的眼神。 反倒是嘴角上扬,微微笑了起来。 “是或不是,公主心中不是已经有判断了吗?江荨若真将公主当作朋友,又何须对公主隐瞒?她不敢说实话,难道不是最好的佐证吗?” 孙妙珠笑意盈盈的盯着三公主,三言两语间,便让三公主哑口无言。 看着三公主脸上的惨白,孙妙珠不禁冷笑。 是人都讨厌背叛,三公主自然也是。 对于一个傻子而言,就更加重要了。 再者,三公主就算和江荨的关系再好,她也姓张。 种种证据指向她江荨是对张家的江山图谋不轨,三公主不可能装傻。 无需她过多添油加醋,三公主心中的私利就足矣。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三公主喃喃自语到。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原因来。 孙妙珠勾唇:“公主可还记得东苍国主纳兰瑾?” 三公主抬眸,点了点头。 “公主有所不知,尚且在公主糊涂之时,江荨与他的关系便十分密切。当初纳兰瑾作为质子,之所以能逃回东苍,可全是拜江荨所赐!若不是她有心想帮,区区一个质子又怎能逃出北周的层层关卡?” 这些,起先孙妙珠也是不知道的。 是有人告诉她真相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说给三公主听。 三公主听完后,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了几分。 “此话当真?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三公主恢复神智后,也听过不少以前的事。 可她从未听过还有这段故事。 她只听人提起过,在东苍正值内乱的时候,远在北周的五皇子突然回国,平定了内乱,自此便坐上了国主之位。 却不知,原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而那人,正是江荨! 三公主一点都不怀疑,因为她知道,江荨是有这个能力的。 “公主只要知道,民女所言非虚便是了。” “所以呢?她放走纳兰瑾与此事又有何关联?”三公主还是想不明白。 孙妙珠嗤笑:“公主觉得呢?一个女人帮一个男人至此,除了倾心相许,还有别的解释吗?” 孙妙珠自然知道江荨喜欢谢宁,可此时,她便要故意让三公主误会。 三公主心性单纯,又情窦初开,是经不起挑拨的。 “你胡说!她明明同我说过的,她喜欢的人是谢宁!” 三公主不信。 她想说江荨将此事告诉自己时的神情,不似说谎,自是不信孙妙珠所说。 可她的内心深处又确切希望这是真的。 他是那么的好,纯洁无瑕,不容任何人去染指。 “谢宁公子对她自是一往情深,可她早已将真心许给了纳兰瑾,谢公子不过是被她利用了而已。” “我也曾是她的闺中好友,她的心思,我自然是比公主更清楚。公主以为,那日庆功宴上,纳兰瑾说求娶昌平郡主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吗?”孙妙珠逼问。 三公主连连后退。 她还是动摇了。 因为比起坚信江荨,她更在意谢宁。 如果谢宁真是被江荨所利用,她想帮他,尽管他对自己无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不停的生根发芽。 不用孙妙珠再说什么,她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无济于事。 三公主带着宫人匆匆回宫,身影或少了几分沉重。 达到目的,孙妙珠顿时也放下心来。 让自己的丫鬟给暗处看着她的人传了信号,便慢悠悠的回了孙府。 —— “宫主,既然他们答应用卷轴换那个叛徒了,宫主为何还要做这些?” 下属将孙妙珠的回信禀报给了喻南,便退在一旁等候发落了。 他只是不解,他们将东西拿到手便可以不必做没必要的事,省得惹来麻烦,而宫主却显然不这么想。 临时折返回来,已是违令,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脑袋是悬在空中的。 喻南轻倚在凭栏处,蓦然回首睨了他一眼,将下属吓得不轻。 赶紧跪地求饶:“是属下多嘴,属下知错了!宫主饶命!” 喻南并未转身,声音虽然娇媚,却仿佛让人置身冰窖。 “既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往后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好在不是直接处以死刑。 下属咬了咬牙,将舌头伸出,下一刻便只听见一声惨叫,其后就只剩下呜咽声了。 喻南这才满意,婷婷袅袅的转过身来。 地上都是洒出的鲜血,喻南不禁捂住了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 “还不快滚?” 唯恐他再生杀意,下属呜咽了几声,以示不杀之恩,其后便拖着沉重的身子艰难离开了。 喻南看着手中的半阙玲珑佩,神色莫测。 处处都受制于人的宫主?他做腻了。 给他人做嫁衣这种蠢事,他可不会去做。 还有那个该死的小丫头,他会让她知道,骗他会有怎样的后果! …… 三公主的事,对江荨而言,打击还是挺大的。 “小姐,用不用奴婢去查这背后捣鬼之人?”陆晴认真的询问了一句。 见她不开心,陆晴自然也不开心。 自家小姐对什么人好,陆晴在她身边这么久也明白她的情谊了。 怎奈,三公主还是辜负了小姐的情谊。 陆晴心里也是存了一份怨气的,若不是对方是公主,陆晴早就提着剑杀过去了。 江荨未听到她说什么,自己想事情想得入神,一不留神将小蛮抓得疼了。 小蛮便炸毛大叫了起来,差点将她的手给划破。 陆晴赶紧上前查看了一番,小蛮则跳到一旁的桌上,颇有些委屈又喵喵叫了两声。 江荨这才回过神来。 小蛮见状又跳回了她怀中,甚是温顺。 江荨脸上有歉意,顺着毛抚摸了它。 “小家伙,倒是我这个主子没个轻重,晚饭便补偿你一些鱼肉吃好了。” 听到有肉吃,小蛮又叫了两声,欢快不少。 安抚好了小蛮,江荨这才抬眼看了一眼陆晴。 “去查查吧,切记要小心行事。” 她心中有猜测之人,只是不确定而已。 总而言之,小心谨慎是无错的。 在这种关头,是万万不能出岔子的。 第四三一章 爷乐意 岐王府—— “世子殿下,三公主求见!” 通传的下人很快将消息传达到清世子的耳朵里。 清世子正在泼墨作画,并未理会。 好一会儿,他才挽起袖子将最后一笔点下。 桃花深处的绝代佳人便跃然纸上了。 言笑晏晏,倾国倾城。 佳人眉心处有一朵飘落的桃花做点缀,纵然桃林美不胜收,却不及佳人半分颜色。 画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荨。 他眼中的江荨。 等了太久,三公主还是大着胆子闯了进来。 看守的侍卫欲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于洋便给了他一个眼神,让其退下了。 三公主见清世子正在作画,免不得好奇,凑近一看画中之人是江荨,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子怨气。 她在乎的男人都和江荨有关,或是青睐,或是沾亲带故。 “清郁哥哥为她如此魂牵梦萦,当真值得吗?”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语气并不好。 清世子这才抬眼睨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 说着,他吹了吹画上半干的笔墨,随之将画收了起来。 三公主咬着唇,有些不甘。 她是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独独钟情于江荨,且甘愿退出。 他对江荨是极好的,好到让她羡慕,甚至是嫉妒。 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 “说吧,你特意寻来此处所为何事。” 她是三公主,就算来岐王府,也是打着探望岐王妃之名。 来找他,定是有什么要事。 晾了她这么久,清世子也不由得客气了几分。 她迟迟不肯开口,于洋给她看了座,便退了下去。 房里就只有清世子和她二人而已。 “清郁哥哥,珺儿来此,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将此事告知清世子。 一来,是她自己没有多大的能力彻查。二来,岐王是江荨最大的靠山,不想要她成事,便摧之。 再者,谢宁牵扯其中,便要从长计议了。 而清世子,好歹姓张。 清世子挑眉,不知其中意,等着她将东西给他。 三公主便将孙妙珠给她的信件呈给了清世子,神色颇为凝重。 “清郁哥哥一看便知。” 接过信件,清世子大概扫了几眼,神色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看完后,清世子便放着她的面,将信件销毁了,她连阻止都来不及。 “清郁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三公主气得喘不上气,伸手去取,却只有漫天的碎屑。 “我问你,这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还在气头上,清世子同样。 逼近她,眼神冷漠。 他的确心疼三公主这个妹妹,可他更在乎的人并非她。 三公主拿着所谓的证据在他面前,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信上所书,对于江荨来说,是足以致命的! 三公主被他吓到了,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清郁哥哥……你,你怎么了?我……我真没有骗你,清郁哥哥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查一查,便知真假!” 江荨不肯对她说真话,三公主便相信了信上所说的真相。 “此事你还对何人提起过?”清世子追问她。 三公主摇头:“珺儿知道此事复杂,思来想去,便来了这岐王府,除却清郁哥哥,珺儿谁也没说。” 现如今,那份信件已经不在了,她便没有了证据。 就算皇兄信她,也顶多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根本动不了江荨。 很明显,清世子是想保护江荨,是她失策了,她没想到清世子会为江荨做到这一步。 可即便她再气愤,也不敢在清世子面前造次。 她害怕清世子这个哥哥,很害怕。 听她这么一说,清世子紧蹙的眉头才稍微好了一些。 “我不管你是听信了何人的谗言,从即刻起,你便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能再向任何人说起!明白了吗?”清世子有自己的考量。 三公主却很委屈。 没点头也没摇头,咬着牙,脸色惨白。 “清郁哥哥!珺儿知道你喜欢她,可你这么做对得起皇家吗?你也姓张,难道你希望张家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吗!” 这北周是张家人打的,她先前是无知无畏,可她现如今是正儿八经的皇室三公主,自然得以皇家的利益为重。 若是没了这个公主身份,别人还不见得如何奚落她。 清世子的反应让她震惊,还有失望。 清世子闭了闭眼,将她的话从耳边略过了。 睁开眼时,反而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严肃。 “她对你真心相待,可你却始终不信她。张玉珺,你还有良心吗?” 清世子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 江荨待三公主如何,他看得很清楚。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 三公主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 可细想一番过后,她又没那么愧疚了。 她只觉得江荨太可怕,自己堂兄清世子竟为她死心塌地到如此地步。 她看不下去。 她不禁对着清世子嘶吼了出声:“她根本是在利用你!” “你为她做了这么多,可她呢?在她眼里,不管你做什么都是个笑话而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喊出来便要舒服多了。 三公主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试图劝说清世子。 说她没有良心,那江荨呢?江荨就有了吗?还不是将他的一颗真心扔在地上肆意践踏。 何况,她都是为了北周皇室好,只有皇室安稳,才有以后。 清世子的眼神更冷了。 他捏紧了拳头,“利用?我倒情愿她利用我。” 他甘愿被她利用,至少能名正言顺为她做些什么,可她不会。 随之,他颇为不屑的看了三公主一眼,“若这北周真到了她手中,也是张家人无用,你大可不用同我说这些。” 皇位由谁来坐他根本就不关心。 他没有和三公主相似的恐慌感,一点也没有。 更何况,她是绝对不会打北周的主意的,这一点,他很了解她。 “可是……” “若没有别的事,公主便请回吧。对了,我还得提醒公主一句,祸从口出,希望公主能三思而后行。” 清世子是笑着说这话的,给人的感觉却无比冰冷。 三公主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第四三二章 有汝心安 他都下了逐客令,三公主自然不敢再待下去,带着侍女脸色不愤的离开了清世子的居所。 同时,清世子的态度也让三公主感到心惊。 她以为他会站在自己这边,最起码也是想着怎么维护皇家的利益。 可他却无条件的向着江荨,向着一个居心不轨的外人。 她心中难免酸涩,怨气横生。 可怎奈,如今没了证据,一时半会儿她也不能把江荨怎么样。 三公主的举措,让清世子也很心烦。 他是知道江荨的计划,可外人不知。 张玉珺既然将所谓的证据呈到他面前,还说着如此蠢话,他便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圣上知道了此事,且不说真假,不论江荨是处于什么立场,她,乃至于整个江家都脱不了干系。 他得保全她。 —— 小蛮虽然只是一只猫,不过这家伙的嘴倒是比人都刁。 普通的鱼肉可入不了它的眼。 这小家伙喜欢吃桃花鱼。 所谓桃花鱼,便是吃桃花长大的鱼,极其的珍贵且稀少。 如此珍馐,是宫中才有的吃食。 也是江妍疼惜她,知道她喜欢,所以这个时节她这衡芜院是不缺桃花鱼吃的。 用过晚膳,江荨便守着小蛮吃东西,看它吃得认真,江荨也开心。 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做着绣活,顺便陪江荨说话,氛围倒是不错。 正说着,陆晴也回来了。 她的腿看上去还有些瘸。 见状,江荨微微皱了皱眉。 “伤得严重吗?”陆晴还未回禀情况,江荨先关切的问候了她。 陆晴走上前来,强撑着行了礼。 随后才缓缓摇头,“无碍,一点小伤。多谢小姐关心!” 就算伤口再疼,陆晴心里也不觉得疼了。 江荨怎忍心让她站着回话,便让挽玉快些搬来了椅子。 “小姐,奴婢已查明,孙妙珠私下与三公主见过几次。顺着线索,奴婢还查到,孙妙珠背后有人操控,只是奴婢没探清那人是谁,还着了他们的道。” 陆晴颇有一些懊恼,栽跟头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孙妙珠?江荨倒是没有表现出多惊讶。 倒不是她神机妙算,而是横竖都有人想要她死,是谁并不重要。 至于孙妙珠背后的人,她心中有猜测。 从三公主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知道了一些绝密的事,这样看来,就已经很明显了。 江荨若有所思,陆晴还以为她还在为三公主而神伤。 “既然是小人有意挑拨小姐和公主的关系,不如奴婢再去跑一趟,把事情同公主说清楚?” 在陆晴心中,三公主是个不值得结交的朋友。 可奈何自家小姐掏心掏肺,大不了她跑勤快点就是了。 闻言,江荨回过神来。 “不必了。你好好养伤便是。” 陆晴如今受伤了,她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主。 况且,三公主的态度也让她看清了许多。 她说过,三公主想做什么随她自己心意就是了,她不会想着特意去做什么来挽回这段友情。 那太过易碎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顾不上这些琐事。 自家小姐骄傲且固执,陆晴也只有无奈点头了。 晚些时候,谢宁便来了衡芜院。 明明白天就见过,可晚上见了他,她还是感觉许久未见一般。 谢宁心疼她,便将她搂在怀中。 “我一直以为我和她的友谊是不可撼动的,可到头来还是我太自信了。” 她心中的委屈,也只有在谢宁跟前倾诉了。 人前她是骄傲的大小姐,可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她就是一个极其脆弱敏感的小姑娘了。 对于三公主,她是付出真感情了的。她一直把三公主当成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从前是,现在也是。 冷不丁两人划清界限,她能缓过来才怪。 谢宁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神色莫测。 “有我陪着你,乖。” 在她面前,他的拳头不管怎样都能无条件化作绕指柔。 她有他就够了,没了外人分走她的注意力,他反倒还挺高兴。 江荨点了点头,顺带调节了自己的情绪。 是她太认真了。 不想让她因为这事而伤心,谢宁便转移了话题。 “贺先生平安回来了。不过喻南这个人阴险狡诈,他不会轻易罢休,我们得再小心谨慎一些。” 仿造的卷轴刚做好,他就派陆远将贺先生换了回来。 贺先生倒是没受什么虐待,就是觉得很羞愧。 觉得自己既没有完成谢宁交待的任务,反而还落到了喻南手里,以至于丧失了这份卷轴。 对此,谢宁虽然没做出什么表态,但终究没有责怪贺先生的意思。 “那正好,我猜另一半玲珑佩还在他身上,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把玉佩拿回来!” 只要贺先生不在他手里,就好办多了。 她说的这个猜测,谢宁也已经查到了,确实如此。 “你猜得不错,他并未将玲珑佩送回仙岛,我的人在关外发现了他身边侍从的尸体,应该是被灭口了。他这个人野心很大,没得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回去的。” 谢宁自然不会看着玉佩离开,所以当初喻南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盯上了。 想着到时候明抢也得把玉佩给抢回来。 谁知,喻南这人不按套路出牌。 他根本就没想过回去,杀光了有异心的人,便重新折返回来了。 结合种种,也不难猜到这人的心思。 江荨点了点头,“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号令神兵的信物,下一步应该就是寻找他们的藏身之所了。不过,这里毕竟是北周,他还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因为他知道,江荨一定知道那些神兵的藏身之所。 顺便还能报私仇。 这也是,他成为孙妙珠背后之人的缘故。 没错,孙妙珠背后操控的人就是喻南。 她甚至不用细想,便能想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孙妙珠和他有着怎样的渊源。 她了解孙妙珠,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话,她不可能赌上整个孙家卖命。 谢宁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有我在,放心。” 若是哪个小贼不知趣招惹了她,他会将他们的头斩下来给她当球踢! 第四三三章 还是女儿好 窗外的月色迷醉,怀春少女难有几个睡得着的。 孙妙珠盯着手中的银色面具发呆,烛火荧荧,面具还在散发着光芒。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还记得那晚,她被谢宁抓了去,他们任由她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破屋子里,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或许便要被野兽吃得连渣都不剩。 他就如神明一般降临,即便是戴着面具,也让她失了心丢了魂。 面具是她无意间摘掉的,她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脸。 她找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张脸。 那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他虽然很生气,但他没有惩罚她。 掉落的面具,她当做宝贝一般珍视。 就好像他就在她身旁一样。 “公子,我一定会帮你的!” 即便是付出性命她也认了。 夜还很长…… 倒是没过多久,许锦荣突然传了信。 说是回京祭拜已故双亲。 折子圣上已经批准了,就等着他们回来了。 许锦荣回京,江荨自然高兴。 送走了徐墨涵,三公主又与她生分了,她心里难免落寞。 这下倒好,许锦荣回来了。 易京表面风平浪静,暗里的动静可不小。 喻南那头也没闲着,若不是稽山实在守卫森严,只怕他们早就寻上去了。 不得已,他也只好寻找其他入口,可这便好比登天。 在清世子那里碰了壁,三公主的心里便始终有一个疙瘩。 把自己关了几天后,她心里也就没有什么愧疚了。 她对江荨的恨,江妍多多少少也感受到了。 江妍一边要养胎,一边还要打理后宫,自是无趣。 往回三公主时常会同她说话解闷,近来却很少过来了。 姑娘大了总有心事,江妍将她当作亲妹妹一般自然不会计较太多,只是差了贴身宫女送了一些新奇玩意给她。 只是三公主一概没收,都退了回去。 这日,江妍将她叫来了自己宫中,想着和她谈谈心。 三公主还和往常一样,乖巧懂礼。 可江妍与她对视过,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一样了。 三公主看她的眼神躲闪,似心虚,又好似在隐藏什么情绪。 江妍假装没看到,嘴角微微扬起,问了她几句无关紧要的事。 三公主回答得也漫不经心,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江妍也没在意,继续问到:“我听说你与荨妹闹的不太愉快。” 也并非是指责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三公主却脸色骤变,看了她一眼。 “娘娘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吗?”三公主的反应有些过激,连宫女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以往,她都不会如此恭敬的称呼江妍。 可今日,她自己划清了界限。 江妍听罢,心中有了几分估算。 不过,她自然不能同三公主一般见识。 宫女都伺候得精心,生怕大呼小叫江妍会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别提有多反感三公主了。 江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紧张。 她此时就是一个合格的长辈。 “珺儿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友谊这个东西很珍贵,如果一旦失去了,往后再要找回来就难了。你和荨妹都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的。” 自己妹妹待三公主如何,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清楚。 可她看三公主的态度却好像两人已经恩断义绝了一般,倒叫人伤心。 她这话并未拐弯抹角,就是说给三公主听的。 可三公主却明显不领情,“够了!” 嘶吼过后,三公主看着宫女们惊讶的眼神顿时又怂了,过了一会儿才讪讪说到:“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珺儿便先告退了。” 江妍还是微笑,同她点了点头,便放她离开了。 三公主走后,江妍心中有了谱,便马上派人去查三公主和江荨之间的矛盾了。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的事不简单。 一直以来都是荨妹千方百计的在保护她,这一次,她也一定要保护好荨妹了。 …… 江绍那小子在定王府拜师学艺,江荨也有借口去定王府转悠,还是名正言顺。 某人别提有多开心了。 江绍一听到下人说昌平郡主到了,他还以为姐姐是来看他的。 憋了许久的气一下子就疏散了,就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然而,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过去的时候,瞬间感觉被全世界抛弃了。 日思夜想的姐姐是来了,却不是来看他的。 他来的时候,谢宁正在给江荨描眉。 也是一时兴起。 二人你侬我侬,自然没有江绍的位置。 “姐姐!” 他终于鼓起勇气,大喊着扑进了江荨的怀里。 许久未见江绍这个臭小子,江荨心中甚是想念,也就由着他了。 不过,他只抱了一下,便被谢宁强行将二人分开了。 理由冠冕堂皇:“男女授受不亲!” 小包子委屈的扁了扁嘴,心里把谢宁骂了个狗血淋头。 “姐姐!他欺负我!”这些天的辛苦,都化作了委屈的眼泪,江绍十分没出息的哭了出来。 仿佛谢宁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般。 江荨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的掏出帕子替自家弟弟擦了擦眼泪。 一面苦口婆心的教导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没出息!他欺负你,你便要努力上进,以后学成一一讨回来便是。” 她知道谢宁不会苛待这小子,是这小子自己天资愚钝,若不再多付出一点,将来自是成不了气候的。 被嫌弃了,江绍哭得更大声了。 江荨也不是铁石心肠,便摸了摸他的头,以表示抚慰。 江绍顺杆往上爬,将鼻涕什么的一股脑的都蹭到了她的衣袖上。 不用江荨黑脸,谢宁将他提了起来,随之扔给了陆远。 “带他去练功,达不到要求今天就不许吃饭。” “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江绍的天塌了。 连喊都来不及就被陆远提走了。 “子修,绍哥儿还小,便要你多上点心了。” 她心再硬,终究也是心疼那臭小子的。 免不了替江绍那小子说上两句软话。 谢宁点头答应了。 想了想,又分外认真道:“以后我们生个女儿便好。” 提前“做爹”的滋味他算是体会到了,混小子什么的还是算了,他如今只想要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儿便可。 第四三四章 友尽 江荨免不了两颊泛红,眉眼含春的嗔了他一眼。 她的羞涩谢宁十分受用,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 “喻南不会收手,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了。” 情深意切互诉衷肠过后,江荨便将陆晴打探到的事告诉了谢宁。 谢宁却没多意外,他比她更早知道。 只是,喻南藏于暗处,并不好对付。 借刀杀人这一招也实在阴损。 “他的目的最终还是那些稽山下的那些前辈,只要我们能说服他们,他也成不了事。” 关键还是在于神兵。 怎样没有损失的将他们转移出北周,这是他们所头疼的问题。 前有喻南,且其余三国若是知道了神兵就在北周,刚太平不久的山河,又该动荡不安了。 谢宁不愿意看到百姓因为战乱再次颠沛流离,其心不忍。 他的心思,江荨自然懂。 他拼死也要守护的和平,她会和他一起守护。 哪怕前路再艰险她也无悔。 她没有接话,只是将头靠在他的怀中。 她不会让前世的事再发生。 这一世,他一定会名垂青史,受万人敬仰。 哪怕那时他身边没有她的存在…… 来定王府一趟,她也没忘记询问谢安的情况。 谢安自从被邱神医带走后,便一直没有消息。 陆晴也不过是知晓,他们尚且平安而已。 谢宁没想隐瞒她,便将谢安的情况告知了她。 谢安早已病入膏肓,本就时日无多,若不是邱神医医术高明,替他强行续命,只怕早就天人永隔了。 邱神医说了,谢安这病难以根治,只能通过药物调理来延长寿命。 他们如今正是在东苍,东苍靠海,海里正好有邱神医需要的药引。 如果幸运的话,一年后便可回家。 当然,这是好的结果。 江荨听完,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哪怕是只有一线生机也是好的。 前世谢安的死一直是谢宁心底的痛,这一世只盼谢安能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是陆远护送她回府的,一路上倒也没什么风吹草动。 就是路遇孙妙珠和三公主了。 那日一别,江荨心中始终不是滋味。 知道三公主是被孙妙珠蒙蔽后,她又何尝不想去同三公主解释清楚呢? 可惜,她不能。 如今看着三公主和孙妙珠形影不离,江荨心里难免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三公主看到她在看自己时,眼神微微躲闪。 不过也只是片刻,片刻过后,她们像是没看到她一样。 有说有笑的进了金玉轩。 挽玉跟着她的,看到她一件落寞,也是止不住的唏嘘。 三公主明知道自家小姐和孙妙珠不对付,如今却全然不避讳,看来是真的生了嫌隙。 不过她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陆晴也一样。一路上主仆三人都没说过话,到江家时,江荨才开口同陆远道了别。 陆晴知道的要稍微多一些,她挠头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江荨。 “小姐,奴婢听于洋说三公主找过清世子,三公主还说了一些事,导致清世子很生气,气得世子将三公主赶了出去……” 于洋和陆晴这俩人早就互相表明了心意,私下见面的次数可不少。 于洋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所以陆晴才知道这些。 她先前不告诉江荨的原因便是因为,不想让小姐知道清世子为小姐做的事。 清世子对于公子而言也是个强劲的情敌,女人嘛,总是感性,欠的多了,心中自然就得时常惦念着。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她也是尝到了情的滋味才明白的这些,倒是十分准确。 江荨听罢,眼底的颜色的确深邃了一些。 虽然陆晴没有告诉她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从清世子的态度便可以猜到一些由头了。 清世子素来怜惜三公主,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断然不可能有如此反应。 她因为清世子的维护而感动,同时也因为三公主的绝情而心寒。 哪怕她还想挽回,三公主也是早已放弃她了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就更凉了。 眼中也有盈盈水光,倒是动了真情。 她的反应把几个丫头都吓到了。 江荨却只是抬头,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绪。 她看向陆晴,看不出喜怒哀乐。 “你的伤好些了吗?” 她自个儿虽然就是大夫,不过总归医者不自医,还是够呛。 如今也修养了好几天,单从表面看是没什么大碍的。 “拖小姐的福,奴婢已经大好了,保护好小姐是不在话下的!” 她受的是内伤,有陆远和于洋两大高手替她疗伤,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荨点了点头:“那便好,我要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江荨招了招手,陆晴便附耳过来了。 在陆晴耳边嘀咕了几句,陆晴便抱拳离开了。 她总归是不该沉溺在感情中出不来的,如果不做点什么,任由他们摆布的话,只怕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能全然指望谢宁替她安排一切,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清世子的维护。 …… 江妍让人查三公主的事,也有了眉目。 毕竟是江荨送进宫的侍女,本事自是不容小觑。 知道了三公主正打算对江荨不善后,江妍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三公主是圣上的亲妹妹,她也将其捧在手心里疼宠的丫头。 一时间,三公主竟然和江荨反目为仇,往日情分也破碎了。 一边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一边是圣上最在意的皇妹,她也实在头疼。 尽管她心中的天平是绝对倒向自家荨妹的,可她也不能不顾圣上的感受。 思来想去,江妍决定瞒下此事。 尤其是不能让圣上知晓。 哪怕是猜疑也不能。 三公主没有惊动圣上,说白了,也是因为有所顾忌。 且先看看再说。 如果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到那时她再做最后的决定。 不过,她也没忘让人出宫给江荨传了信。 不敢明目张胆,所以便借着送绣样的由头给江荨送去了,常有此事,倒是没惹人怀疑。 江荨看到藏在绣品里的消息,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也看不出具体神色来。 第四三五章 许锦荣回京 怪就怪命运弄人,她们注定做不成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桃花落时,许锦荣便回到了京都。 江荨还特意去了城门处等她,许久未见,两人一见面便红了眼眶。 再见许锦荣,江荨的感触良多。 她看着浑身散发着成熟气质的许锦荣,便忍不住热泪盈眶。 许锦荣梳着妇人头,比起往日张扬的气质,也多了几分温柔,娴静而又端庄。 大抵是因为三公主的事,江荨格外的珍视这一段友情,所以反应也出乎寻常。 许锦荣并不知道这些事,只当她是太高兴了,也就没有多问。 许锦荣这次回来,蔡秋洺并没有跟着一起。 常州离不开他这个知府。 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连她最疼爱的女儿也并未带在身边。 江荨也知道她的难处。 毕竟温阳公主死得并不体面,许锦荣此番能回京扫墓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说了一些话,江荨便让人护送她进宫了。 许锦荣进京,第一件事便是要进宫去拜会圣上,这是规矩。 圣上对许锦荣这个表妹无感,只是碍于情分给了她几分薄面,见了她一面。 许锦荣自是感激涕零,态度诚恳,让圣上也对其另眼相看。 许锦荣确实长大了。 不过她毕竟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客套了两句便足矣了。 许锦荣又去给江妍请安,两人本就是老友,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没一会儿,三公主也闻讯赶来了。 “珺儿给娘娘请安!” “锦荣表姐好久不见,不知还记得珺儿?” 三公主的脸上是高兴的,笑得也很纯真。 她来了,江妍脸上的笑意倒是减少了。 不过并未表现得太过明显。 见到三公主,许锦荣也是高兴的。 离开易京后,她特别思念易京,思念易京的物,更思念易京的人。 她也遗憾没能对三公主好一些。 她虽然人在常州,可易京发生的事她也知晓一些。 三公主和江妍遭了大罪,好在最后因祸得福了。 三公主多年的癔症倒是好了,她听说时还觉得十分神奇。 现在看着眼神清亮的三公主,也确实如此,看不出有什么痴傻模样。 “当然记得!珺儿,你来得正好,表姐给你带了礼物,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说着,她的随身侍女便将礼物取了出来。 是一个精致的雕花盒子,看上去就十分的贵气。 三公主不露声色的笑了笑,没有亲手接,而是让侍女接了过去。 许锦荣微微皱眉,不过只是一瞬,便敛了敛眼神,换上了更得体的笑容。 盒子打开,是一只玉钗。 玉钗上还镶嵌着珍珠,珍珠白润有光泽,一看便不是凡品。 三公主脸上的笑容这时才多了几分真意。 “珍珠取自常州海域,寻找过程十分艰险,我找了常州最好的工匠打磨出了这枚珍珠。希望珺儿莫要嫌弃才是。” 若不是有求于人,她也不至于将这玉钗送出。 这玉钗本是蔡秋洺送给她的,她十分珍视。 三公主眼中的赞叹不止,可以看出是很喜欢。 “表姐有心了,珺儿很喜欢。” 她说喜欢,许锦荣也松了一口气。 看到许锦荣赠予三公主发钗,江妍大概也知道许锦荣此行没那么简单了。 不过她们是朋友,江妍也不喜欢多嘴。 三个女人说了一会儿话,许锦荣便随三公主去了。 “表姐回京可见到昌平郡主了?”三公主突然问到。 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还有蝴蝶飞舞,甚是美丽。 许锦荣的地位颇为低微,想了想她们的关系,便也没有隐瞒。 “见过了。江荨她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在她眼中,江荨可不是没变嘛,仍旧是聪明机智,聪慧可人。 可她话音刚落,三公主的脸色便冷了几分。 “所以在表姐心中,她一个外姓人甚至比我还亲是吗?我拿你当嫡亲姐姐,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吗?” 三公主问话尖锐,把许锦荣刺得说不出话来。 更摸不着头脑。 “珺儿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在我心中,我亦是将你当作我的亲妹妹一般看待的。可江荨她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又何谈见外?” “我若是说,我与她从不是什么朋友呢?” 看着咄咄逼人的三公主,许锦荣头疼。 三公主怎么清醒了反而变得糊涂了。 她这话问得十分不近人情,许锦荣也只好选择沉默。 两两无言。 良久,三公主才重新开口。 “表姐,我且问你,若是有一天这皇室改姓,你我都不再拥有公主,郡主的身份,你甘心吗?” 说这话的时候,三公主的眼里带着恨意,仿佛已经是成定局了。 她的眼神也吓到许锦荣了。 不过她认真在问,许锦荣也附和她摇了摇头。 其实对于许锦荣而言,有没有郡主高贵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有了更值得珍视的身份,蔡秋洺的娘子。 见许锦荣摇头,三公主才满意。 转头便握住了她的手,一副忧思过重的模样。 “既如此,那表姐便答应我,不许再和江荨来往!” 许锦荣心中火气升腾,可碍于一些隐情,又不好得罪三公主。 一时间便没了声音,沉默了起来。 “珺儿,你是不是和江荨有什么误会?”沉默了好一会儿,许锦荣才开口问了她。 许锦荣也不傻,都这会儿了,三公主什么意思,她也不难猜出。 可她始终把谋逆和江荨联系不到一起。 一定是这当中出了什么差错,不然两个人好好的,不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三公主自顾自笑了笑,慢悠悠的甩开了她的手。 “我就知道表姐宁愿信她也不愿意信我!你走吧,从此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表姐!” 三公主的态度坚决,让许锦荣很是为难。 她和江荨是顶好的朋友,可她此时又不能得罪三公主,她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想了许久,许锦荣才抬头给了她一个确切的答复。 “好,我便答应你,此后不再同她来往。” 说完,她又立马接着说到:“不过珺儿,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听到她的保证,三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她说的条件也一口应下了。 第四三六章 打算一个人解决 江荨在府中设宴,等了许锦荣多时,她也没来。 只是临近天黑时,才派了小丫鬟悄悄告知来不了了。 原因倒是没细说。 那一瞬间,江荨的心中难免失落。 好在她也不是小气之人,并未放在心上。 吩咐陆晴去做的事,陆晴也做好了。 如今事情尚且在她的掌控中,她并不担心。 —— 是夜,江荨一袭劲装出现在静谧的安康侯府。 后面是陆晴在探路。 思前想后,江荨还是决定再下一次地宫。 三公主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她要做的事始终是于皇室不容的。 在他们还未出招之前,她必须把这件事了结了。 不然到时候会殃及到整个江家,乃至于谢家。 既然她一开始就沾惹了这件事,她就有责任平息此事。 往大了说,这些神兵并不是什么好的利器,他们是破坏和平的存在。 届时,为了争抢他们,天下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 这样的以后,不是她想看到的。 也不是外祖父想看到的。 “小姐,奴婢已经把公子的人甩开了,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儿。” 陆晴颇为得意,她虽然比不上自己师兄的功夫,不过对付几个暗卫还是小意思的。 江荨点了点头。 谢宁担心她,特地派了暗卫保护她。 只是,这次的行动只能她一个人去。 她不愿意再扯上谢宁了。 陆晴按吩咐,破了遮掩的阵法。 石像一开启,江荨便快速咬破了手指,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 等了片刻,大门如常开启了。 江荨正打算进去,陆晴先一步提着剑冲到了暗处。 有动静! 不过陆晴扑了个空,藏在暗处的不是人,而是小蛮。 “喵~” 小蛮冲着陆晴张牙舞爪,嘶叫个不停。 异色的双瞳在黑夜中格外的明亮,在月色下,似乎还悠悠的发着光。 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谁在暗中埋伏,原来只是小蛮跟过来了。 陆晴可不敢碰这小祖宗,虽说她能解其毒,不过被抓一通,还是疼入骨的。 江荨失笑,冲小蛮招了招手,小蛮便跳进她臂弯里了。 小家伙眯着眼,很是满足。 “奇怪,我方才怎么没注意小蛮竟也跟着过来了?” 陆晴挠头,按理说周遭若是有喘气的,她都能感觉到。 可如果不是小蛮自己出来,她还真不知道它还跟着一起过来了。 奇怪,真是奇怪! 江荨只当她是过于紧张了,也没在意。 安抚了小家伙后,便将小蛮放在了地上。 “小家伙,你回去吧。” 她知道这小家伙通人性,听得懂她说话。 下面的情况很危险,小蛮只是一只猫,若是情况危急,她也是顾不过来的。 倒不如让小蛮自个儿回去。 谁知,小蛮喵喵叫了两声,又跳到了她身上。 “嘿,你这个小家伙,你怎么不知好歹呢?你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了啊!” 陆晴故意吓唬它,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谁知,小蛮看都不看她一眼,还翻了个白眼。 江荨被这小家伙的反应逗笑了,掩唇轻轻笑了笑。 陆晴可气坏了,又拿这小家伙没办法。 只能同它大眼瞪小眼。 大门开了,她们又迟迟不下去,眼看着大门又要重新合上了。 江荨也来不及纠结小蛮走不走了,也只好抱着小家伙和陆晴一起下去了。 她们下去后,大门重新合上。 把地上和地下隔绝开来。 月上中天,一批黑衣人才姗姗来迟。 他们费了好一番劲才将阵法破解,看着丑陋而狰狞石像又陷入了沉思。 “宫主,这石像好像是吃人血的!” 方才江荨滴血时,不小心溅了一点到石像嘴里的石壁上。 喻南脸色阴沉,说时迟那时快,顿时便抽出剑将身旁的暗卫杀了。 剑刃上的血顺着石像的嘴里流下,半天却不见反应。 身后的暗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自己也葬身他的剑下。 等了许久,也未有什么变化。 “走!” 他一身令下,暗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安康侯府。 今夜注定不太平。 谢宁的暗卫找了许久,也未找到陆晴,回江府一探究竟,却发现江荨已经不在府里了。 还以为江荨是被人掳走了,暗卫们赶紧回去将此事禀告给了谢宁。 谢宁一听,便知道她是去了哪里。 他带人去安康侯府看了看,只发现了一地的血迹。 看到血迹,他心中咯噔一下。 好在陆远在不远处找到了黑衣人的尸体,这才确定了那不是江荨的血。 “应该是喻南来过,二小姐大概已经下去了。” 陆远稍微镇定,看着眼前的残局做出了分析。 谢宁又何尝猜不到? 可他下不去地宫,只有干着急。 好在,他还有理智在,带人马不停蹄往稽山赶去。 不止是谢宁,很快清世子也得知了此事。 还是于洋去找陆晴,却发现主仆二人都不见了。 他觉得此事不对,便去探了定王府,谁知谢宁慌慌张张去了安康侯府。 而后又直奔稽山而去。 他不敢隐瞒此事,便告诉了清世子。 清世子知道那稽山下的秘密是什么,自然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也没想,也打算前往稽山。 他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若她有什么危险,他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他说了要保护好她的,就不能食言。 “世子你等等我!” 于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没影了。 …… 游大人没有故意遮掩,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反而很容易就到了焱炽正殿。 不过陆晴没跟过来,她们走散了。 她知道是游大人故意而为。 只要她没事,陆晴也不会出事,游大人不会越过她对陆晴动手。 这一点她很清楚。 小蛮就窝在她怀中睡觉,倒是没什么反应。 到了正殿,小家伙才突然睁开了眼睛,跳到了焱炽的棺椁上,凶狠的叫了起来。 江荨还以为小蛮是受了什么惊吓,正打算过去抱它,突然她就动不了了。 她身后有人,气息听起来很是孱弱。 是游大人。 不过游大人并没有对她出手,而是径直走过去,把小蛮给抱了起来。 第四三七章 衡姬娘娘 在游大人手中,小蛮就跟换了一只猫似的,很是温顺。 江荨还是担心小蛮的,他毕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怪物”,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小蛮就断气了。 “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果真是只猫妖!” “喵!” 游大人也不知是笑还是气,轻哼了一声,一只手提着小蛮的后颈后,将它置于空中。 小蛮挣扎得厉害,却始终逃不脱他的掌控。 “游大人!小蛮只是一只猫,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放过它吧!” 看着小家伙挣脱不了,江荨也实在看不下去。 听到她说“小蛮”这个名字,游大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你怎会知道它叫小蛮?”他把小蛮重新抱在了怀里。 江荨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到:“小蛮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她就是觉得小蛮应该叫这个名字,便这么叫它了。 他这么一问,她反而不自信了。 游大人又接着质问:“它怎会在你身边?莫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 小蛮从不主动亲近外人,如果不是它自己认可的,它可不会留情。 而江荨,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凭什么能取得小蛮的信任? 江荨屡次三番下来找茬,他本就对她不耐,小蛮如今现身,他能平复下来才怪。 江荨被他吓到了,却动不了,额头的汗倒是生了不少。 被误会了,自然也得解释解释。 “前辈您误会了!小蛮是前些日子到我身边的,虽然我不知它的来历,但或许我与它有些投缘,它才愿意待在我身边。” 小蛮是蒙樾送来的,她可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样的故事。 听游大人的口气,他似乎是认识小蛮的。 这样看来,小蛮还真不是什么普通猫儿,它也活了上百年! 寻常猫儿,又怎会活百年而不气?兴许也是得益于当年的丹药,江荨暗暗怀疑。 游大人认真的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 发现眼前的小姑娘眼睛纯净,从中透着坚韧,虽然有几分害怕,可并不影响她的气度,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正想着,小蛮趁机从他怀中跳了出去。 随后跑到了江荨的肩膀上立着。 且目光十分不善。 游大人皱了皱眉,将她的穴道给解了。 刚能活动,小蛮就跳进她怀里了。 一人一猫甚是和谐。 “你究竟是什么人?” 游大人不可置信,她有没有在说谎,小蛮的反应就能说明一切。 小蛮不会这么亲近一个人,除非那个人是它的主人! 可分明她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江荨硬着头皮答到:“京都江家江二爷的嫡女,安康侯的外孙女,还有一个昌平郡主的虚名……” 她发誓,她真不是想炫耀什么。 横竖她就是江荨,至多多了一个前世今生,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江荨。 “不对!” 他突然打断,声音拔高了。 江荨不由得被吓得抖了抖,小蛮还不满的冲他叫了两声。 “有……有什……什么不对?” 她是真不明所以。 小蛮是个变数,让她始料不及的变数。 他掐指算了算,皱着眉头:“你的命数没那么简单,你到底是谁!” 江荨还以为他说的是她重生的事,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 他竟如此强大,竟然能看出她是个重生之人。 她一身的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我……” 承认吧,她又不敢,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不承认吧,小命又难保,实在是让人难以抉择。 关键时候,还是小蛮替她出了口气。 小蛮将他咬了一口。 只是他的皮肉过于干柴,也没有什么血流出来。 顿时,江荨都快吓坏了,慌忙将小蛮抱在怀里,唯恐他报复。 可游大人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小蛮护主,你是她!” 游大人很确定,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便下了定义。 “喵!喵!”小蛮像是认同他的话一样。 只有江荨还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不过还好,游大人应该说的不是她重生一事。 他大概是认错人了。 “我不知道前辈口中的她是谁,可我想前辈应该是认错人了,我就是我,也成不了别人。” 她很不喜欢被当作别人。 可她的倨傲,更加让游大人确信了。 “你是不是她,一试便知。” 他很固执,她说什么也没用。 说完,他便打开了焱炽棺椁,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很是奇特的锁。 “你若能打开它,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知道她不会轻易开锁,所以他加了筹码。 不得不说,这个筹码江荨还是心动的。 “好!我要你答应我,将我的侍女安全送出去!” 怕他以陆晴威胁她,她只好先让陆晴出去。 游大人挑眉,颇为意外,他还以为她会说什么让他为难的条件,没想到竟是为了一个侍女。 不过这倒也是符合她的性子。 他自是没有二话就答应了,一个侍女而已,他还不屑动手。 有了他的承诺,江荨就放心了。 从他手中接过锁,埋头查找着开锁的法子。 这种锁她是从未没见过的,不过她依稀看过一本古书,书上倒是记载过这种锁。 说是有个女子研究的,用来保存心上人赠予的东西,因为立意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当时并未流传开来。 而且这锁也只有那女子一人会解。 虽然听起来是有难度,可她已经答应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解了。 锁在她的手中不停变换着形状,却始终没有解开。 江荨微微皱眉,认了真。 游大人则一点也不担心,在一旁和小蛮大眼瞪小眼。 看着眼前纹丝不动的锁,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感。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零碎的记忆,“咔”的一声,锁应声而开了。 游大人和小蛮皆是看了过来,他脸上更多的是惊喜。 锁盒被他拿了过去,确认了是她将其打开的这一事实。 如果说打开锁盒就已经足够让江荨惊讶了,那游大人接下来的动作,便是让她头皮发麻,喘不过气来。 “衡姬娘娘,我等终于等到您苏醒了!”游大人弯下了腰,对着她行了大礼。 始料未及。 第四三八章 游大人想出山 她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好在她足够镇定,没被吓破胆。 “游大人,我不是什么衡姬。我是江荨!”她再次强调了一遍。 衡姬这个名字她知道是谁,正是焱炽和战神将军的心上人。 她怎么可能是衡姬?她分明是郡主娘十月怀胎生下的,还有他口中的苏醒二字,未免太过荒诞了。 衡姬,焱炽,战神将军,那都是过去的人了。 也不会再走第二个他们。 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是游大人他们这些人,活在过去的记忆中不肯醒过来。 她肯不肯承认,对游大人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除却衡姬娘娘本人,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解开这个锁盒,你说你不是她,不过是你忘却了前尘记忆罢了!你是衡姬,你也是你自己。” 她现在是什么身份,他一点也不关心,在他眼中,她就是衡姬。 听罢,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她说不过游大人,也不知如何说服他。 游大人却重新将锁盒给了她。 “这是你的东西。” 里面放着很多小物件,还有几张飞鸽传书的纸条。 江荨本想反驳,可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便没了声音。 纸条展开,上面全是情真意切的问候,留名是焱炽。 他给她写的每一封信信,她都视若珍宝。 他们从初遇到熟识,就好像重新在纸上演绎了一遍。 战神将军说他们都是在那场夜宴上认识的,其实不然。 衡姬和焱炽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不过那时衡姬并不知道焱炽就是天下的王。 所以,在衡姬的故事里没有战神将军。 看完所有的信,江荨不知何时竟红了眼眶。 她能感同身受,衡姬垂死时该有多痛哭啊? 他们久别重逢,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却不能长相厮守。 盒子里还有一只簪子,桃花灼灼,耀眼万分。 原来衡姬也喜欢桃花。 “放回去吧,我不是她。”终究是斯人已逝,无法挽回。 江荨将锁盒重新锁了起来,交给了游大人。 游大人没有再说什么,遵循她的意思,把锁盒放回了原处。 “我要同你一起出去。” 她正打算劝说他的时候,游大人突然语出惊人。 “咳咳!前辈,你认真的?”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本就有异于常人,还有这暴脾气,她宁愿他是在开玩笑。 他待在这下面这么多年,知道如今是何许时候吗? 比起这些,江荨更怕的是喻南发现他。 更怕引火烧身。 游大人只是点了点头。 他想的是,既然衡姬都已经苏醒,那便说明,他们的王也醒来了。 他得出去找到王。 而线索就是她,只要跟着她,就一定能找到王。 江荨大概也能猜到他的目的。 但是,貌似拒绝也没什么用。 她看着游大人精致的面庞和极其违和的躯体陷入了沉思。 “前辈,您应该清楚才对,我若将你带出去,届时出了什么岔子,我是解决不了的。或许还会殃及这稽山下的诸位前辈……” 晓之以理,他总得顾全大局。 将他带出,必定会引起祸端,江荨不敢冒这个险。 游大人只是睨了她一眼,“你也应当知晓,我并非是同你商量。” 他要去哪儿,没人能拦得住。 江荨脸上的笑容僵住,很是郁闷。 她都后悔来这一趟了,不但没劝说成功,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关键是这人她惹不起,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了。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游大人。 游大人要跟着她一起出去,便召集了所有神兵聚集。 着实让江荨大开了眼界。 藏在这里的神兵大概有五百来人,他们都和游大人一样,有些年轻的面庞,却拖着一具老态的躯体。 他们毕恭毕敬的跪在她的面前,尊称她“衡姬娘娘”。 一个个眼睛里皆是流露出希翼的光芒,让她头皮发麻。 江荨本想矢口否认自己是衡姬,可看到他们这么多人都在盯着她,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位,吾此行必将王带回!待吾王归来,吾等定将誓死追随!” 游大人很是坚定。 下面站着的神兵重复着他的话,一遍又一遍,整个地宫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 稽山脚下—— 今夜此地聚集了不少人,明着到场的不少,暗处埋伏的不遑多让。 谢宁等人到时,就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到了此处。 “主子,是皇家的人!” 陆远探清楚了后,便退了回去。 谢宁听到皇家二字时,眉间微微收敛了一下。 没想到这么快他们便插手了,想来定是喻南出手了。 那些人是光明正大来的稽山,自然过得去山门。 而他们却不能如此大胆。 且不说山门守卫森严,外围更是巡逻紧密。便说那些人先一步来了,他们便不能轻举妄动。 指不定便是声东击西,不得不防。 谢宁抬起手让众人稍安勿躁,“不急,再等等。” 今夜注定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了。 稽山,他是一定要闯的,哪怕是因此与朝廷对立。 暗处,却不止谢宁一行人。 盯着稽山风吹草动的,自然少不了觊觎稽山秘密的人。 “公子,主君临走时特意嘱咐过,我们只需探清密宝藏匿之地便可。属下方才查探过了,藏匿暗处的不止我们,还另有高人在此。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才是。” 正在说话的男人一脸严肃,只是在提到主君时,神色有些骄傲。 公子彦面色不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在外,我便是决策之人,主君是让你听命于我,而非指手画脚。” 显然下属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好半天才咬着一嘴牙人通了 他公子彦,乃是南越百姓眼里的星君临世。 就算他先前犯了错,但他依然是最受崇敬的人。 他做的这些事也是为了南越,以权谋私倒算不上,不过只是顺手解决的事。 他和江荨的恩怨还没了,若她能活着出来,他不介意亲手把耻辱给讨回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他是钓鱼人,用不着急躁,且慢慢等着便是。 第四三九章 清世子出面干涉 月色皎洁,红衣灼灼。 清世子的出现,让山门外的众人皆是未曾反应过来。 “属下见过世子!” “世子爷怎会来此?”虽然惊诧,奉了皇命的将领却也不得不恭敬行礼。 清世子脸上未有颜色,看到他也来了这里,心中早已巨浪滔天了。 清世子不慌不忙的反问他:“李统领此时不在宫中巡视,反倒是来了此处,本世子倒是好奇,你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本以为皇上明断是非,不会被三言两语所动摇,可他还是太自信了。 身居高位,本就心思深重,经不起折腾。 他虽与王氏同姓同根,但他亦有自己要守护的人,比命还重要! 李统领语塞,看了清世子一眼,拱手道:“世子爷不妨借一步说话。” 清世子点头,二人去了一旁。 李统领不放心,又张望了四处,这才小声说到:“世子爷,属下乃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叛贼逆党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世子爷见谅!” 他也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既然陛下有令,他只需要领旨便是。 哪知这世子爷非要前来横插一脚,这要是出了岔子,他哪儿担待得起啊。 清世子冷笑:“叛贼逆党?不知那叛贼指的是何人,逆党又是何人?” 他竟不知,她何时成了什么叛贼逆党了。 李统领面露难色,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说,而且他也不知道代指何人。 若今夜来这里是别人,他大可抓走便是,可眼前之人是清世子,是万不可能与那贼党二字扯上关系的。 “世子爷若无别的事,还请回吧,莫要让属下为难!”李统领大着胆子请示到。 清世子两手环胸,并没有走的意思。 “本世子若是执意不走呢?” 他就是不进这稽山,也要为救她之人拖延时间。 谢宁来了,于洋早就告诉他了。 至于暗里藏着的那些宵小,谢宁若是解决不了,他倒是看不起他了。 李统领沉吟许久,缓缓拔剑。 “既如此,那便恕属下多有得罪了!” 言说不行,逼退也可。 清世子唇角微扬,向后退却,避开了他的剑刃。 于洋早就伺机而动,见李统领出手,三两下解决了阻拦的侍卫,无他交起手来。 身为宫中将领,身法自然不比常人,对于洋而言,是个不错的对手。 于洋兴奋,招招凌厉,李统领,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他过招。 清世子和宫中的大人突然交起手来,山门口的侍卫自然也慌了阵脚。 清世子见状,隐去了一旁。 谢宁和他会了面。 地上还躺着一个劲装男人,昏迷不醒。 “原来竟是他!” 地上躺的,正是公子彦。 谢宁是何人?来了多少人,他又怎会不知? 将他拿下,不过是顺手之事。 寥寥几人也敢闯北周,倒真是胆子大。 谢宁却不在意此人,他看清世子时,神色多了几分恭敬和敬佩。 清世子的胸襟是他所不能及的。 他想不到,若是她喜欢的人是清世子,他能不能做到如此大方成全。 “今晚的事,多谢!” 谢宁诚恳的说了声谢谢。 清世子面带微笑,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快去救她吧,一定要将她安全带回。”毫发无损。 谢宁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中,清世子脸上的笑容这才骤然消失,转而是一脸的落寞。 他若是不来,他也可做一回大英雄,救她于危难。 也罢,终究是他们二人无缘。 …… 出口只有稽山一处,有游大人在旁,自是生人勿近。 就连飞鸟都不曾有一只。 天上繁星点点,游大人抬头看着夜色若有所思,江荨却无暇欣赏 “前辈,仙岛是你们最好的去处,你真的要执着于此吗?” 不管当初战神将军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不得不说,他们若是想安稳的活在这世间,回仙岛隐居便是最好的去处。 只是如今那仙岛该肃清一番了。 游大人却答非所问:“这里的星星没有以前亮了。” 江荨微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稽山,也是他们的皇城所在。 这里也有他们的记忆。 她顿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终究理解不了他们的孤寂和执念。 正要继续前行之时,游大人却突然驻足,呈戒备状。 不过他也没忘将自己护在身后。 江荨还微微有些感动。 只见他衣袖微动,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飞了出去,随之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江荨感受不到杀气,可她能感觉到谢宁的气息。 游大人正要再次出手的时候,她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阻拦了下来。 唯恐游大人再出手,江荨赶紧大声喊了谢宁的名字。 “出来吧!我没事!” 话音刚落,谢宁便出现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他的肩上染了血,也染红了他的一袭白衣。 江荨顿时红了眼,朝着他跑了过去。 “你受伤了!”江荨抹了抹眼泪,流了这么多血,他一定很疼吧! 谢宁没工夫管自己受没受伤,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确认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见她如此担心,才安慰到:“小伤而已,不碍事。” 他在战场上受的伤不计其数,与之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 可他的轻描淡写在江荨看来,就是不负责任。 她难免生气。 “你混蛋!”她是又气又心疼。 亲眼所见和想象总是有差别的,他就在她眼前受了伤,能不叫她心疼嘛。 她一哭,谢宁的心也疼了。 正想拥她入怀,却眼睁睁看着有游大人将她拉了过去。 速度惊人,他反应都未曾反应过来。 他皱眉,拔剑欲和游大人抢人。 方才他也看到了游大人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不过,管他是谁,哪怕是拼死也要将她给救回来。 二人剑拔弩张,气氛甚是紧张。 江荨眼角的泪还没干呢,见状,又赶紧跑到二人中间去了。 “前辈,他是来寻我的,你别再误伤他了!” 说这话时,江荨也是带了些许的怨气在其中的。 谢宁便是被游大人所伤,她能心平气和才怪。 若不是误会一场,她定要找游大人算账! 第四四零章 江荨动怒 江荨都发话了,游大人也只好作罢。 不过他看谢宁的眼神还是充满敌意的,在他看来,江荨便是衡姬,是王的女人,旁人是染指不得的。 谢宁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便十分恭敬的向游大人拱手见了礼。 “前辈的武艺精湛,是晚辈大意了!” 谢宁对他很是钦佩。 谢宁并未与游大人交过手,这次算是初次交锋,还未有所察觉,便落了下风,他不得不服。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老安康侯要将他们藏起来了。 他们有些颠覆整个天下的能力! 游大人目不斜视,并未理会他。 和谢宁会和,江荨便没那么害怕了。 却认谢宁无事后,她也没忘记过问陆晴和小蛮的下落。 她本想让陆晴与他们同行的,不过游大人说小蛮会带陆晴出去,让她毋须在意。 他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却未看到人影,她难免会着急。 “小蛮通人性,它知道怎么回去。” 游大人才不想去管那只猫和不相干的人。 若是那小家伙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但是枉活了这么长时间了。 江荨泄了气,也只好先不管他们了。 当下之急是先回去。 她在意谢宁的伤,眼神就没离开过他的身上。 奈何游大人干涉得紧,二人就是手都未曾碰到过一起。 谢宁别提有多憋屈了,却也对她生不出半点怨气来。 他原本腹中是有气的,想着找到她后,必然要好好说道她一番。 可他这人定性太差,她眼眶一红,他所有的气便都消了。 只恨不能将她揽进怀中好生抚慰。 靠近山门时,那边的戒备依旧森严。 只是那李统领和清世子都已经离开,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有陆远在外接应,出去便要容易得多。 不过谢宁并未有所动作,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江荨最是了解他,怎会不知他怀的什么心思? 便假意问他:“我们应当如何出去?” 谢宁摇了摇头:“若是硬闯,难免招来祸端。为今之计,便只有声东击西可解。”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的方向是游大人那里。 还未等游大人说话,江荨便替他开口决定了。 “如此,那便辛苦前辈了!” 她还有一肚子话要同谢宁说,游大人就像防贼一般防着谢宁,也实在不是办法。 谅这世间也难找出几个能伤游大人之人,她还犯不着担心游大人的安危。 她还以为游大人会拒绝,但没想到游大人很快就同意了。 “属下谨遵衡姬娘娘吩咐!” 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不见踪影。 江荨努了努嘴,她正想纠正他的称谓,他跑得倒是挺快。 都一把年纪了,腿脚还这么利索。 有游大人做掩护,还有陆远在外接应,守山的侍卫并未察觉。 一行人到了稽山附近的一处居所,陆晴已经抱着小蛮在此等候多时了。 见江荨毫发无损,陆晴这才放下心来。 得了谢宁的允许,于洋便拉着陆晴踏月而去了。 二人也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做主子的,自不会干涉这些。 谢宁也有一肚子的话想同江荨诉说,正巧月色正浓。 他立在她的身侧,月光倾洒在他的侧脸上,神圣而又高洁。 他没有先说话,她先低了头,牢牢地牵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知道他有多担心她。 是她太冲动了,没有跟他仔细商量,就自作主张的闯地宫。 若不是因为小蛮,因为“衡姬娘娘”,她活着走出来的几率很小。 况且,她还并未说服游大人,还因此害他受伤了,江荨很是自责。 谢宁叹了叹气,回握住了她的手,手中的力道很大,可以十分清楚的感受到他有多紧张。 “天下万民又如何?此生你便是我的命,我若不能护你周全,我也是活不成的!” 历经两世,他自然明白能使这天下历久弥新的道理。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早晚的事,他断然是不能期待这世间永享太平,那太过虚无缥缈。 若有能者,他亦会追随,哪怕是对立面。 近来这易京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里。 若是真到了无路可退的那一天,他必然会做出反抗。 哪怕是与朝廷为敌,他也无悔! 江荨眼眶湿润,他的情真意切,一字一句都在她心中生根。 他们二人都是如此,为了彼此而不顾一切。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谁也不能阻拦。 她在他怀中泣不成声,心中却倍感温暖。 可惜,总是会有人惊扰这份美好。 远处传来了暗器,谢宁为了不让她受伤,只好先将她放开了。 随之和归来的游大人过起了招。 游大人变幻莫测,还没看清他身在何处,他便又换了个方位。 好在谢宁也不是等闲之辈,倒是接下了他几招。 不过之后便显得有些疲软了,游大人见机,催动了杀招。 江荨在一旁急得冒汗,却不知如何阻止。 眼看游大人的刀刃就要触及谢宁的咽喉了,说时迟那时快,小蛮不知从何处窜出,抓伤了游大人的手臂,使得他收回了刀刃。 江荨赶紧奔向了谢宁身边,将他护在自己身后,尽管她的身形完全挡不住他。 她双眼血红,一脸愤恨的看着游大人:“我敬前辈是忠义之人,可前辈却屡次伤我在意之人,是何道理?” 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她都忘了,他不仅是个大麻烦,还是个不近情面的怪人。 他手中沾染的血不计其数,指不定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 可她并没有害怕,眼神坚毅万分。 游大人面色不改,嘴角微动,似有不服。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娘娘自重,他并非王。” 江荨顿时便气得笑了起来:“别说我并非什么衡姬,就算我真是她的转世又如何?我今生今世,只会同他一人相伴到老,你说的什么王与我无关,你亦与我无关!” “你若再如此霸道,我定不会放过你,哪怕是陪上我这条命!” 什么天命,什么前尘,她通通都不想理会,今生今世她只会是谢宁一个人的妻子。 她本就没什么职责必须去清理这场纷争,过往的对错也皆与她无干。 她就是江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第四四一章 选择放下 游大人看到她如此倔强,顿时就沉默了起来。 谢宁自然是护着她的,冷脸看着游大人,且和她交换了位置。 若游大人执意纠缠,他定会拼尽全力替他们二人博上一搏,哪怕没有一丝胜算。 游大人沉默了良久,才抬眸紧盯着江荨。 他眼中有怀疑,也有失望和不解。 “衡姬娘娘与王情深义重,绝不会喜欢上王以外的男人……可你若不是她,又怎会解开那锁?” 还有小蛮,它是衡姬娘娘养的猫儿,它断然不会轻易认主。 可是,他更不相信衡姬会移情别恋。 江荨忍不住扶额,还不忘摇了摇头:“晚辈当时只是误打误撞,这才解开了那锁。更何况,这世间本就没有解不开的锁,您说对吗?” 既然是锁,就必定会有解开之法。 游大人因为一把锁便断定她是已逝故人,未免太过主观了。 比起游大人的无稽之谈,她更愿意相信那锁的难度只是游大人夸大其词了。 游大人听罢,没有回答她,却也没有再盯着她看了。 她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僵持了许久,游大人突然转身,准备离去。 “前辈要去何处?”江荨忙问。 这个节骨眼,他要离开,便是给他们寻麻烦。 公子彦之事便是一个预警,他既悄然无声潜入北周,那便说明藏在暗处的不止他一人。 八方的势力都已然知晓神兵一事,都在朝着北周而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很有可能演变为流血之争! 游大人的语气冰冷如霜:“自然是去寻吾王!” 他本以为可以跟随江荨找到王,可她的背叛让他心中难免膈应。 怕再次激怒她,他只好自行离开去找人。 说不定王就在某处等着他去追随。 江荨秀眉轻蹙,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他给拦下了。 因为先前的事,她还记恨游大人,语气也不算客气。 “前辈如此一意孤行,只怕稽山下的前辈很快便只能随您一起去地下追随了!” “您应该很清楚才对,你们的存在原本就不是一件好事,几百年前你们便是他人手中的利刃,难道几百年过去了,依旧要重蹈覆辙吗?” 他们一点都不冷静,或者说得上是冲动易躁,这样的他们,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有害而无一利。 或许她的一席话戳中了游大人的内心,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脸上还极力隐忍着怒气。 “若不是那贼人奸诈,我等又何故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你体会过想死却死不了的痛苦吗?” 他说完后,便闭上了眼睛,不想让他们二人看到他眼底的痛苦。 谢宁看到他如此,宽慰的话到嘴边,却仍旧不知道如何说起。 再看向游大人时,他的眼神中还掺杂了怜惜之意在里面。 江荨则是愧疚与自责,是她没考虑到这一层。 他们食了丹药,若是能轻易死去,倒也不必称之为神兵了。 “对不起前辈,是我自以为是了!”江荨还是同他道了歉,态度诚恳。 游大人本也没有同她计较的意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罢了,苟活这么多年,确是一无所获。你说得对,我等的存在便是祸患。再等等吧,若是再寻不到王,便听从你们的安排就是了。” 待在地下几十余年,早已物是人非。 他们是满怀希望回到故土的,最终却满是失望。 这么多年,他最盼望的一件事便是,与王相聚。 哪怕王已经忘却前尘,不记得他们这些人了。 故里繁花不再,他们也是时候该做出抉择了。 让他动摇的不是江荨的规劝,也并非如今这局势的紧促。 而且,他夜观天象,发现天上的月儿没有以前那样圆了。 仅此而已。 二人心中欣喜是有,却也五味杂陈。 江荨也对他许下了承诺:“前辈,既然您想明白了,那我也许您一个承诺。此后我定会竭尽全力帮您寻那人,直到您自己放弃为止!” 她愿意帮他了。 因为他的忠义,江荨想要帮他,哪怕是虚无缥缈的事。 她的决定,谢宁自然不会反驳,二人紧握着彼此的手,他们心意相通。 听到她的慷慨之词,游大人是高兴的。 “多谢衡姬娘娘!” 江荨又只好白了他一眼:“打住!我可不是什么衡姬,您叫我江荨就行,或者唤我昌平郡主。” 衡姬娘娘什么的听起来就怪怪的,而且她可不想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 她的大醋坛子会吃醋~ 果不其然,谢宁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瞬间黑了下去。 知道她的性子,游大人也没强求。 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把误会解开后,游大人还是想出去探探,江荨这次便没拦着他了。 不过她让小蛮跟着游大人一起出去了。 小蛮这小家伙对易京的熟悉程度可不比任何人差,有它在,游大人总归不会有事。 解决了这件事,江荨和谢宁二人还有事未解决。 事有两件,一是谢宁想知道她在地宫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游大人称她衡姬娘娘。 说这个男人是醋坛子精转世她都信。 那幽怨的眼神仿佛在控诉她一般,看得江荨哭笑不得。 她便将地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他。 “或许我与那衡姬真有什么联系也说不一定,当我拿起那匣中信纸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这话她自然不能对着游大人说。可谢宁不一样,她不想瞒着他。 谢宁手中的力度加重了不少,嘴里还不忘幽幽到:“你若真是那衡姬,我便是焱炽转世,也只能是焱炽!” 他的女人,生生世世都是他一人的。 江荨被他的幼稚语气给逗笑了,窝在他的怀中娇俏眨眼:“那感情好,我还不用费心去找了,直接告诉游大人人找到了。” 谢宁宠溺一笑,碰了碰她的额头,两人自是亲密无间。 不久前的不安与患得患失,他都将其揉进了细密而绵长的吻中。 温柔过后,却又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仿佛在宣誓着主权一般。 也亏得他尚存有一丝理智,不然终是难以收场。 第四四二章 井底之蛙 她的小脸绯红,比月色还美上千百倍。 “子修,答应我,不管前路有多难走,往后我们一起携手并进,可好?” 温存过后,她把自己的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她不想做他身后的金丝雀了。 他的爱太过小心翼翼,她如今并不满足于此。 这一世她有安稳度日的选择,静待着他赢取她过门足矣。 可她并未走这一条路,从她重生的那一天起,便没有碌碌无为的选项了。 她每走的一步,是迫不得已,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磨难,可她同样也做好了迎接这一切的准备。 她想要的是与他并肩而行,而不是他安排好所有的事,她在后面承受不安与担忧。 能和他重活这一世,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通过游大人这件事也让她明白了一些道理。 也让她更加珍视谢宁的感情了。 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相爱,即便是天命也不行。 “好!” 谢宁没有敷衍她,而是许了她承诺。 有关于生死相依的承诺。 “即便是黄泉,你我二人也必不会孤单。”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的活着。 她之所以喜欢他,便是因为他会全心全意的尊重她,而并非把她当成是逗趣解乏的物件。 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第二件待解决的事便是公子彦。 谢宁答应了她要同她一起面对,便没有瞒着她。 二人携手去了关押公子彦的房间。 公子彦早已经醒了,不过他被绑住了双手双脚,又没有武功傍身,丝毫动弹不得。 看到江荨时,他的反应很亢奋,眼神中充满了怒气。 对于他的敌意,江荨无奈耸了耸肩。 她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恨上她了,还是怎么甩都甩不掉那种。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他了。 这人论智谋绝对不俗,不过就是太过于执着了。 换句话说就是小肚鸡肠,见不得别人比他优秀。 这会儿他既为鱼肉,她也没打算客气。 用打量的眼神玩味的将他扫视了一遍后,才掩唇笑了笑。 “我听说公子彦乃星君临世,才智过人,而今一看,倒觉得有失偏颇。子修,你觉得呢?” 这人偷摸潜入北周,又私下打探到了她的行踪,想来定是别有目的。 不过,他既已到了他们手里,便不足为惧了。 他好歹也是堂堂公子彦,暗处躲藏着的南越探子总不敢明着扔下他便逃之夭夭了。 总之,讥讽之词能有多难听,便有多难听。对此人,她可没留有一点余地。 果然,公子彦的脸顿时便涨成了猪肝色。 “南越偏远,子民目光短浅倒是情有可原。”谢宁顺着她的话轻声说到。 与之三国相比,南越便是最小,若不是有天然的屏障保护,只怕是早就入了西陵之境。 “你!你们!罢了……既然我已落入你们的手中,不如给我一个痛快!” 公子彦闭了闭眼,虽然气愤,却也是无可奈何。 江荨微微挑眉,杀了他?留着他可比杀了他有用。 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我也可以放你回南越,前提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心胸狭隘,这样的人,她还不足为惧。 公子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隐去了。 “你不用白费心思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是想回去,可他也不笨,知道江荨为何这么问。 一边是私欲,一边是家国大义,他知道该怎么选。 大不了就是一死,也算是为他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了。 他会是这个反应她早已料到,也在情理之中。 “你为何会知道我去了稽山?是谁告诉你的?还是说,你本就知道些什么?” 他即使紧闭着嘴巴不说,她也要问,她迫使他盯着自己,他却不敢与之对视。 他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谢宁不慌不忙从衣袖中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出来,再迅速丢进了他嘴里。 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公子彦剧烈咳嗽,想要将药丸吐出来,可那东西入口即化,绝无吐出来的可能了。 他捏着喉咙,很是痛苦的样子。 “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想死,可他不想受尽侮辱而死。 “是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如若三个时辰后没有解药,你便会失去神智,仿若三岁孩童便是了。”谢宁面不改色的说到。 对付一个人,自然得对症下药。 他公子彦自诩为这世间最聪明的人,把才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若将他变成痴儿,甚至比死还让他感到害怕。 江荨还以为是什么穿肠毒药,没想到竟是这一招,真不愧是谢宁,她都没想到这个办法。 公子彦原本只是恐惧受辱,一听他的说辞,便是真的害怕了。 他更加迫切的想将嘴里的药吐出来。 却终究是无济于事。 走投无路,他想到了自杀。 可惜,谢宁早已猜到他的动作,撞柱不成,咬舌不成,他死不了。 他能做的,只有求谢宁把解药给他。 “求你,把解药给我!”他不愿意痴傻的离去。 他是公子彦,是举世无双的公子彦! 他不要屈辱的活着! 谢宁不为所动,只是从怀中摸出白色瓷瓶给了江荨。 “此毒乃是鬼医亲手炼制,世间有且仅有这一颗解药。你想要解药,自然得拿出你的诚意来,当然,给与不给在于她的心情。” 每个人都有软肋,嘴硬又如何? 江荨乐了,将瓷瓶紧握在手中,等着他自己说。 公子彦此时虽然狼狈,可他并不值得同情。他们都不是什么君子,所谓正义那一套她可不吃。 公子彦咬牙,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 他们二人也不急,就静坐着赏月,今夜月色不错。 折腾了大半宿,江荨都困了,窝在谢宁怀中便睡着了。 眼看着太阳东升,晨起鸡鸣,三个时辰的期限也马上快到了,他才开了口。 被他自己给折磨了一夜,公子彦的精神十分萎靡,哪里还有昨日半分的倔强? 弟四四三章 约见许锦荣 江荨慢悠悠的起身,顺带打了个哈欠,可爱有余,娇俏参半。 见他还犹犹豫豫,江荨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马上就到时辰了,你再不说我可就不听了。” 他变成什么样子与她无关,只要他还活着,南越也找不了什么麻烦。 公子彦也深知这个道理,连瞪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的行踪的确是有人暗中传信告知与我的。不过那人是谁,我并不知晓。” 他来了北周后,便在找机会算计她。 本来打算的是先暗中潜伏,待她什么时候独自出府再动手。 可她的戒备心很重,他根本就没寻到机会。 另外还有主君交待的任务,他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把心思放在对付她身上。 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给他递了一封信。 信上说,只要去稽山,便能找到他想找的东西,还能报得了私仇。 他重返北周的目的并不单纯,而传信之人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他不信也得信。 所以他才去了稽山,想着来一招守株待兔。 却没想到成了别人的笼中之鸟。 他做梦都没想到,头一次和声名在外的谢宁交手,便败得体无完肤,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他不甘心,也不得不甘心。 对于他说的神秘人,江荨和谢宁对视了一眼,大概也猜出了是谁了。 “你在找什么东西?”江荨追问。 她的直觉告诉她,是与游大人他们有关。 可公子彦的反应却又不像,她得问清楚。 公子彦摇了摇头:“听说北周有能颠覆这天下的宝藏利器,所以主君命我暗中潜入寻找密宝的下落。可那密宝是什么,我并不知晓。” “那就说是传言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听到这种传言的?” 若他们一早便知道,不可能蛰伏这么多年。 “就在前不久。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得知这一传言的,应该不止我们南越。” 反正已经告诉他们了,公子彦也不在乎说多说少了。 他想了一晚上,这件事有太多的巧合了。 因为那个传言,他来到了北周,这一切都有一双手在操控着他。 他在无形中做了别人的傀儡。 这也是今日他为何如此颓唐的缘故。 他不甘于人下,总觉得自己才智过人,可到头来,他都是那个最蠢的人。 他这么一说,江荨和谢宁就更加确认,这些事背后的推手是谁了。 这次,喻南显然是有备而来。 时辰到了,江荨也信守承诺,把解药给了公子彦。 她还征求谢宁的同意,放公子彦离开了。 放他走是一回事,能不能活着回南越,还得看他自个儿的本事。 如他所言,暗处潜藏的势力不约而同的都在往北周涌来。 而他想要离开,绝不是易事。 放公子彦走,说不定还能钓出大鱼,总是不算亏。 此事也算是给他们提了个醒,往后更得注意了。 现如今盯着她的可不止是喻南等人,还有皇家。 至于如何走下一步,得万分小心谨慎。 回去后,江荨便休书纳兰瑾,询问他此事。 兹事体大,纳兰瑾不可能不蹚这趟提水,他是个极有野心的帝王。 不管之后如何,她都不希望,他们到时候重逢时候刀戈相见。 有游大人在她身边保护,谢宁也稍微能安心了。 他私底下约了清世子见面。 至于二人到底谋划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许锦荣在宫中也住了几天了,江荨便相信约她出来一叙,顺便打听打听一些事。 再被动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也知道许锦荣的性子,不可能这么久都不与她联系,想来定是三公主从中作梗。 本以为她不会来,没想到她竟然应邀了。 江荨大概猜到是什么样的情形,赶去赴约时,将小蛮也带上了。 游大人不便露面,不过他藏匿于暗中,若她有什么危险,小蛮自会报信,届时,他再出手也不迟。 明面上,有陆晴一人足矣。 二人见面的地方并不在半日闲,也并非易京城中。 而是在易安寺。 她和许锦荣的渊源由来便是在这寺中,虽然当时不太愉快,但多年后重返此地,又是不一样的心境了。 如她所料,前来赴约的不止许锦荣,还有三公主。 再次见到三公主时,江荨的眼中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了。 三公主来了,她也失望了。 倒是三公主,一副很热络的模样。 “荨儿,你还在生我气吗?前些日子是我不懂事,你能原谅我吗?” 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以一种很委屈的模样盯着江荨。 江荨却看了许锦荣一眼,许锦荣面上苦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三公主想拉她的衣袖,江荨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躲了过去。 “公主说笑了。公主从未做错什么,我又何谈原谅?都是过去的事,公主倒也不必在意。” 过去的情分也好,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追忆也是徒增烦恼。 江荨这话说得很清楚了,三公主的脸色变了又变。 她叹了叹气,看向许锦荣说到:“锦荣表姐,看来荨儿还在生我的气,你可得帮我多说说好话。我先去那边替母妃和皇兄祈福,你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笑得没心没肺,仿佛还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三公主。 江荨知晓她的两面,不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和许锦荣并肩而行,两人却也没着急。 先是你来我往的寒暄,言语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三公主虽然走了,可跟在许锦荣身旁的宫女却没走。 陆晴说,她们个个气息平缓,都不是什么普通宫女。 “呀,锦荣,你的耳环怎么不见了?”江荨故作惊讶的指着许锦荣掉了一只耳环的耳朵询问她。 许锦荣摸了摸,粉白的耳垂上空无一物,确实是掉了。 “想来定是掉在了那边的鱼池旁了,香兰,你带着她们几个过去找找。” “是!” 香兰是她的丫鬟,自然听她的吩咐。 “那耳环是我家老爷送给郡主的生辰礼,若是寻不回来,咱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还不快随我一起去那边找找!”她家郡主都发话了,那几个宫女依旧巍然不动,香兰叉着腰便来了气。 另外几个宫女虽然不情不愿,却又不敢不听从。 跟着香兰一起去找耳环了。 第四四四章 另有所 见没有三公主的眼线了,许锦荣才敢大喘气。 她看向江荨的眼神中带有愧疚,但话到嘴边,却仍旧不知道如何去说。 江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又关切的问了她几句话。 “对不起……”江荨不闻不问,她自己反倒是过意不去了,垂着头道了歉。 江荨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曾怪你。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不会与我为敌。” 许锦荣经历过背叛,最是清楚背叛的滋味。 她没有道理强求许锦荣必须站在她这一边,只要到时候许锦荣不是持刀之人便可。 听罢,许锦荣更加羞愧了。 “江荨,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此番进京,不止是为了尽孝,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我夫君。” 思虑再三,许锦荣还是决定把真相告知江荨。 她信江荨不会袖手旁观,也信她有这个能力帮他们。 许锦荣主动提及,江荨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听她讲述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早在几个月前,常州海域就陆续有生人渡海进入北周。 蔡秋洺发现不对劲后,第一时间便给京都写了急报,可是最后都了无音讯。 此后,时常就会发生刚满月的婴儿离奇失踪的事。 却始终查不到线索。 常州百姓人心惶惶,蔡秋洺这个知府难辞其咎,为了给百姓们一个交待,必须尽快查出背后操纵之人。 没过多久,此事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他查到那些失踪的婴儿正是被偷渡而来的那些人抓了去炼丹的。 常州靠海,又正好位于北周边境,山高皇帝远。就算是查到,也不一定能抓到他们。 更别说是消息都传不出去的情况了。 无奈之下,蔡秋洺只有以身犯险,亲自带兵去剿灭那些神秘人。 他临走时嘱咐许锦荣,说他若是没有回来,便偷偷赶回易京,把常州的情况告知圣上。 果不其然,自那一别后,蔡秋洺便没了音讯。 许锦荣心中固然焦急,可她也明白,常州的情形更为严峻。 所以她按照蔡秋洺的嘱咐暗中离开了常州。 离开常州后,她再大肆宣扬自己回京一事,一路上除却官兵的保护,还有江荨派出的人,她才得以顺利回京。 她本来那日回京之时就想将此事告知江荨的,不过她又想到情况特殊,所以三缄其口。 可谁知,在进宫的路上,她收到了一封警告信。 还有她送给蔡秋洺的手帕,意味分明。 有了这一茬,她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之所以和三公主走得近,便是因为她想借三公主将此事禀报圣上。 只可惜,事与愿违。 她偶然撞见三公主和一个神秘人交谈,他们离开后,她在地上捡到了一块腰牌。 那块腰牌她在常州也见到过,蔡秋洺说是那群神秘匪徒留下的。 三公主和那些人有联系,这一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她给砸晕了。 奈何,她是主动与三公主示好的,也只能继续待在三公主身边。 听完后,江荨的眉头都拧成一条线了。 “三公主怎会与那些人有联系?” 这是江荨没想明白的一个问题。 三公主虽然容易被人左右,最多也是恨她入骨,为何又会莫名其妙的牵扯进了这件事里? 她猜这些事都和喻南有关,可是又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除非,与之有牵扯的不止三公主,还有别人…… 至于那人是谁,她不敢去想。 许锦荣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完,她又殷切的看向江荨,希望她能帮自己。 “江荨,我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能否帮我将此事告知岐王?” 三公主不可信,她只有将希望寄托于江荨身上了。 她知道,岐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届时将常州之危禀告陛下,蔡秋洺便有救了。 搁置了这么久,许锦荣都愁坏了,她生怕那些人会对蔡秋洺做什么。 江荨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锦荣,此事不可鲁莽。你若信得过我,我定然会竭尽全力搭救蔡秋洺。”江荨郑重其事的说到。 许锦荣太急切了。 将此事告知岐王义父是可以的,但除此之外的人,却急不得。 许锦荣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捂着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是说……” 江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切还尚未有定论,慎言为上。”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会查清楚的。 在此之前,她依旧相信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锦荣已经傻了,呆愣的看着江荨冷静的脸庞,不知作何反应。 “哦对了,你可知三公主为何会随我一同来此?”许锦荣差点还忘了这茬。 江荨摇了摇头:“为何?” 她还疑惑呢,三公主明知道她们二人见面,依许锦荣的性子定不会拘束,她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若不是有陆晴守着,她还真担心有诈。 许锦荣一脸凝重:“她是奉命来找了空大师的!” “哦?这其中又有什么渊源不成?”如此一说,江荨就更加奇怪了。 许锦荣是皇家人,温阳公主尚在时,她也是得了宠爱的。 知道一些秘辛也正常,她倒是不奇怪。 许锦荣看了一眼四周,十分谨慎:“我以前听……母亲说过,先皇继位时了空大师曾说过,张家的江山最多五十载。” “当时的先皇自然不信,因为这个预言,还差点将了空大师给斩了。可是后来,北周皇室在先皇手中果然逐渐式微,那时先皇想找了空大师寻求化解之法,了空大师却只留下一句话,便云游四海了。” “那句话是:得以长久之法,便是寻一贵人,御神兵利器佐之。” “而后,北周便连年征战,先皇也顾及不到这些事上,只当这只是一场巧合。陛下应该也知道这件事,或许是对了空大师的那句话有了眉目了。” 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三公主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来易安寺,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 神兵利器?江荨首先想到的便是稽山。 第四四五章 破局 看来事情比她想的还要严峻了。 江荨入了神,许锦荣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就像你说的,没有定论的事,不如静观其变。”比起这些,许锦荣更在意蔡秋洺的安危。 不过江荨已经许诺过了,她相信江荨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现在她心里倒是没那么焦躁了。 二人又携手去了大殿,三公主正好在抽签。 她手中捏着一支签,江荨微微扫了一眼,是下下签。 不过不用她去问,许锦荣便替她问了出来。 “不知公主求的是什么,签文又作何解?” 下下签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三公主的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许锦荣和江荨,却没有回答。 倒是那解签的老和尚说了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三公主的脸更白了,捏着的签都微微有些变形。 江荨不想知道她求的是什么签,也没兴趣管别人之事。 顺手也抽了一支签,翻开看了看,上面写着上上签。 顿时她便乐了,将签递给老和尚求解。 许锦荣见是好签,也等着老和尚解签,沾个好彩头。 “不知施主所求为何?”老和尚询问了她。 江荨看了三公主一眼,很快便收回眼神,大声道:“姻缘。” 女人的直觉天生很准,三公主求的什么,不难猜到。 她们二人反目成仇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 三公主自然知道她是何意,手里攥得更紧了。 江荨也不回避,大大方方的等着老和尚解签。 “历经风雨,终见彩虹。施主的姻缘乃是天定良缘。”老和尚慈眉善目,说的话也分外讨喜。 好话江荨自然爱听,又乐得让挽玉多添了些许香油钱。 许锦荣也跃跃欲试,替蔡秋洺求了支平安签。 不算好,但也不算坏,终归是吉兆。 许锦荣也算是安心了。 俩人早就撕破脸皮,三公主也懒得再装模作样,甩袖便带人离开了。 许锦荣也只好跟了上去,临走还同江荨悄声说了感谢。 江荨答应了她,自然不会食言。 正想找游大人帮忙,却只有小蛮,而不见游大人。 “小姐,奴婢方才好像看到那位大人去了那边。” 陆晴指了指那边一方幽静的松林。 江荨认得,那里是了空大师的居所。 游大人去找了空大师了? 她害怕了空大师对游大人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慌忙抱上小蛮便赶了过去。 但了空大师的院落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她被守院小和尚拦了下来。 “施主,了空大师正在见客,还请在外静心等候。” 毕竟是佛门重地,她也不能强行闯入,只能在外等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和尚才将她请了进去。 不过陆晴和挽玉还是不能进,被迫待在外面等候。 江荨担心游大人,脚步都快了一些。 她还以为以游大人的脾气,二人会剑拔弩张,结果却是她多虑了。 他们二人在松林中对弈,从远处看,恍若仙人一般。 小蛮见到了空大师的反应特别害怕,还钻进了她的怀里躲着,不敢露头。 江荨哭笑不得,看来这小家伙是真的要“成精”了。 “施主,又见面了。” 了空大师先同她问了好。 江荨也回了礼,看向了空大师的眼神颇为虔诚。 谢宁说了,是了空大师帮忙,她才得以重生。 游大人则没那么多讲究,招了招手,小蛮便跳了过去。 他捏着小蛮的耳朵,没好气的说到:“你又不是猫妖,你怕这秃驴作甚?没出息!” 江荨下意识的看了了空大师一眼,结果人家没反应,只是在风轻云淡间,落了一子,将棋局定了输赢。 这一局是游大人输了。 游大人把小蛮扔给了江荨,瞪大了眼睛盯着棋盘上的残局,“这就输了?” 了空大师摸了摸两边的白眉,不做言语。 “衡……丫头,你帮我扭转这场败局,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如何?” 游大人无语挠头,几十年前他就下不过这个老秃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被这秃驴牵着鼻子走。 他还真是不甘心。 江荨正好有事求他,正愁不知如何开口,他自个儿就送上门来了。 她自然一口应下了。 “这还不简单,看着啊。”她狡黠一笑,挥了挥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棋盘给打乱了。 游大人都被她的无耻行径看呆了,了空大师却笑而不语。 江荨挑眉,道:“既然二位还未分出胜负,不如就打个平局,倒也不错。你们二人都未赢,自然也都不算败,如何?” 下棋她是不擅长,不过她脸皮厚嘛。 了空大师笑了笑:“阿弥陀佛,老衲相信缘法,既然施主给这盘棋定了结局,老衲依从便是。” 游大人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他貌似又被江荨这小丫头给套路了。 看到了空大师的笑,他气不打一处来,反悔吧,又显得他很没有风度,小气吧啦的。 江荨是最大赢家,嘴角的笑更是掩不住。 不过她看游大人和了空大师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俩人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她也没多嘴,静静听了空说了一会儿的佛法,她反正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一句话也没听明白。 本来想问了空大师关于那位“贵人”之事的,却无奈没有机会。 只能白跑这一趟了。 回去的路上,江荨便将自己的请求告知了游大人。 “我怀疑,他们炼丹的缘故也是与前辈们有关,所以,这一次常州一行,非前辈不可。”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破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还不如让游大人自个儿去探清情况。 届时如何处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她插不了手。 只是,前提得保证蔡秋洺的安全。 而且,不能去太久,解决后便得早日赶回来。 到时候易京风起云涌,他们唯恐应付不过来。 “此事交给我便是!”提起炼丹二字,游大人的神色都变了。 他答应了江荨,自然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不同意也得同意。 更何况,还是和仙岛那些人有关,他就更不会推辞了。 带上小蛮,他便直接出发了。 怕她路遇袭击,游大人还给了江荨一个保命的物件。 第四四六章 做好打算 易京近来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三公主当街遇刺,险些丧命。 危机之时得遇一神秘人出手相救,这才幸免于难。 而后才得知,此人乃是自神秘岛屿而来的使者,名曰喻南。 他直言此行的目的,乃是向圣上示好,为的是希望北周能庇佑仙岛。 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却并不值得推敲,不过是真是假,也没几个人会去考证。 消息传入江荨耳朵,她也只是挑了挑眉而已。 看来她猜得没错,事情越变越复杂了。 “小姐,郡主那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正等着你过去回话呢!”挽玉跑着进来通报。 江荨这才起身,伸手让桃叶给她套上了外衫。 全身上下并无妥当,她才带着丫鬟赶去了大门口。 她本不想去送他们走的,怕徒增烦恼,可是临了还是狠不下心,百感交集的走了这一趟。 江二爷本就闲赋在家,去哪里也无需拘束,她便建议他们去云州避暑。 再晚些时候,便走不了了。 江二爷如今虽然不在朝堂,却也知道如今的局势,他本不想去的,可奈何他身后不止是她一个女儿。 回云州或许不是最好的安排,却是最安全的。 那里好歹是他们的地盘。 江荨到的时候,郡主娘正好在嘱咐哥哥江凌。 千叮咛万嘱咐,总归少不了一句话:“多顾着你妹妹。” 以前郡主娘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现在亦然。 江荨本来是做好不流眼泪的准备的,可是此情此景她还是忍不住掉了几滴清泪。 她本来是可以选择安分守己的过完这一生,做江家本分的二小姐。可惜,事与愿违。 她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江家护着她的长辈们。 她还答应过老爷子,不让江家卷进任何的争端中,可到头来还是她食言了。 她的愧疚,永安郡主看在眼里,伸手轻轻替她拭去了珠泪。 “我还以为你这丫头不来了,这怎么还哭上了……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永安郡主也是强颜欢笑。 江荨眨了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反而怎么都止不住了。 她干脆扑进了郡主娘怀中,哭了个痛快。 众人也都知道她的心情,并未出生干扰她们母女二人。 她好不容易小女儿一回,永安郡主只是像儿时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慰她。 过了许久,她才止住了眼泪。 “荨儿,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娘和你爹回来,知道了吗?” 永安郡主本意是不想离开的,但是又不得不走,不然留在易京便是孩子们的累赘,她一清二楚。 至于江绍,她倒是没那么担心。 江二爷过来握住了郡主娘的手,夫妻二人如今的感情很是深厚,也叫人羡慕。 “荨丫头,这个家就交给你和凌儿来顶了。对了,别忘了去看看你祖父。” 江二爷也有一堆想说的话,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好敛了两句重要的话告知于她。 首先当然是他们兄妹俩的安危问题,其次便是老爷子。 这次本来是说好要带着老爷子一起离开的。 但老爷子死活都不肯跟着他们一起离开,铁了心要和他们共进退。 这是老爷子自己的决定,江二爷不想违背老爷子的意思。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他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在乎生死,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选择逃避。 有他老人家在,至少不会那么狼狈。 江荨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语。 此次回云州的,除却江二爷夫妇,还有大伯娘以及小冯氏一起。 长瑞和小芷儿,他们两个孩子,留在这易京的话实在是危险重重。 小芷儿也是泪眼朦胧,本来待在自己娘亲怀中,看到江荨来了,又赖在她怀里撒娇了。 小芷儿还小,哪里懂什么是分别?她只知道,要跟着祖父祖父一块儿去别的地方玩了。 虽然好奇,但是也意味着要和母亲分别一段时间,总归是不舍。 与之相比,长瑞就沉稳多了。 不过他也是似懂非懂,由着小冯氏拉着自己的小手,看着眼前这沉重的一幕。 有许多分别的话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远处,陆远骑着马儿飞奔而来。 “江大人,属下护送你们出城!” 江二爷还特意看了江荨一眼, 有陆远护送,江荨自然放心。 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江荨心中虽然空落落的,却反而没那么难受了。 江凌和沈芙站在她两边,给足了她安全感。 …… 大摇大摆现身的喻南,如今成了张家人的座上宾。 他如今有多高调,心里便有多膨胀。 他手中握着玲珑佩,是开启密宝的唯一信物。 岛上的那些人,还不是得乖乖站队。 他喻南才是最有资格带领他们一统这天下的人! “宫主,有消息传来,长老们的丹药将成。”探子将此事告知了喻南。 喻南轻嗤,对此不以为意。 “这么多年了他还不死心,长生不老又如何?还不是得眼睁睁看着我坐上至高无上的王位!” 在喻南的记忆里,自他被挑选为重华宫候选弟子起,便知道长老们在炼丹了。 仙岛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顶多就是多了些破炉子。 就是因为炼药,仙岛早已满目疮痍,早就不是曾经那个美丽的岛屿了。 他们的野心大着呢,一面炼丹,一面还想将这天下收入囊中。 “宫主,我们为何不借他们的手……” 既然已经和长老们撕破脸皮了,他不懂为何喻南还要将报信的许锦荣给拦下。 喻南勾了勾嘴角:“若那丹药果真有用,为我所用不是更好吗?” 长生不老有什么不好,待他得到密宝,他的霸业将千秋万代传承下去! “宫主英明!”座下之人俯首,毕恭毕敬。 他本就是重华宫现任宫主,做这一切合情合理! 喻南很是受用他们的恭维,嘴角勾勒出一抹自信的笑来。 偏偏有煞风景的:“宫主,那位孙小姐邀您前去一叙……” 听到孙妙珠的名字,喻南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个女人还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见他脸色大变,传话的下属也就赶紧闭嘴了。 不过不耐归不耐,喻南还是去了。 江二爷离开易京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宫中。 圣上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幸亏江妍挺着大肚子及时赶到,这才免去了圣上追责。 第四四七章 释怀 竹林幽幽,太阳照不进这里,风一吹,只有无边静谧。 这还是江荨过去这么久了,第一次主动踏进这里。 “二小姐,你来了。”江管家看到她来了,他脸上是溢于言表的欢喜。 江荨微微点头,吐出一口气,踩着地上的落叶跟着江管家过去了。 老爷子独坐在院中,背影孤寂,却又十分昂扬挺拔,仿佛与院中的青竹融为一体了。 江荨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走到老爷子身旁后,也没有出声惊扰。 江管家退却时还不忘用眼神示意她,给老爷子留点面子。 俩人的性子都十分倔强,他怕到时候又不欢而散了。 跟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江管家自然是不希望看到他们祖孙的关系太僵。 他也从未见过有哪个小辈敢公然质疑老爷子,江荨是独一份。即便如此,老爷子也没有同她计较什么,这也证明了二小姐的不同之处。 “之前是荨儿不知礼数,您老人家心胸宽广不与我计较,祖父,荨儿知错了!” 她说老爷子如何虚伪,可她还不是一样。 到头来,她看不起的人,还不是拼死也要护着她? 她来见老爷子,也是鼓足了勇气的。 说出认错的话,更是不容易。 老爷子听罢,转过身来,神色严肃。 “你没有错,也不必认错!我江家的女儿,就该行正义之事,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希望你再步我的后尘。” 说完,老爷子长叹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他当年意气风发,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全然不顾什么大义,做了许多自以为正义的事。 岁月迟暮,回首往事,不免有太多的遗憾。 这是他的真心话。 江荨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总之五味杂陈。 “你尽管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便是,这个家有我和你大伯顶着,塌不了。”老爷子笑了笑。 他刚说完,江荨便突然跪下,毕恭毕敬的磕了头。 这是她该尽的礼数,也是她内心的愧疚。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长辈们如此爱护? 有了他们的支持,她也更加坚定了内心的决定。 祖孙二人的关系,便在谈话间又和好了。 心里没有了偏见,江荨也更加尊敬老爷子了。 “他们总说我是一个不关心后辈的老头,可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的样子,那时候的你可没现在漂亮……” “我以前也觉得祖父不近人情,可是现在我收回我的成见,祖父是这世上最好的老头!” “你这丫头……” …… 在幽院陪老爷子说了许久的话,江荨才离开。 是夜,一人一猫在黑夜中潜行。 他来常州后,轻而易举便将这些人都老底给摸清楚了。 这些人都是仙岛的人,耳朵后面烙有特殊印记。 他们来常州,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炼丹。 从丹炉发出的怪异味道,十分难闻,游大人和小蛮对这种味道特别熟悉。 他很快便查出,他们是在炼制什么丹药了。 他也不避讳,潜入他们的大本营后,便直接去了那些道貌岸然的长老那里。 他的出现,对于仙岛长老而言,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大……大人!你……您还活着!” 厅中有五个白胡子老头,每一个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游大人见状,不由得嗤笑:“你们觉得这天底下有谁能杀死我?” 他是不人不鬼的“怪物”,想死也死不掉。 这群人也真是自信,还真以为他们会死。 难怪他们会放任易京那个小子胡作非为。 游大人闻了闻,那股子怪味更加浓郁了。 “你们想制造更多的怪物?”这不是疑问,是肯定。 游大人确信他们的目的便是如此。 在仙岛时,这些人便起了歪心思。 之所以救人的丹药不成功,便是因为这些人的野心。 比起复活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他们更愿意制造更多的杀戮武器。 当年他们吃下的丹药极为难制,他还以为他们会放弃。 果然,贪欲会让人不顾一切。 几位长老沉默不语。 “既然你们不说话,那我便毁了这里。” 游大人勾唇一笑,动了动衣袖,院中摆放的丹炉便碎了一鼎。 火星四溅,险些点燃整个院落。 长老们胆战心惊,却不得不出来面对他。 “大人息怒!我等也是为了仙岛的未来考虑!” 游大人挑眉,等着他们开口狡辩。 “大人,我们被约束在一方岛屿上这么多年,早就该出世收复这天下了!” “大人天生不凡,又何至于做一辈子的怪人?待我等夺得天下,大人便能光明正大的存活在这世间,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以为游大人在意的是世人的眼光。 说到激动之处,得意忘形。 游大人面无表情,在他说完后,便出手将他给一掌打吐血了。 游大人出手有多快,他们根本就看不见,也无法预料。 一人出头,剩下的四人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了。 “听说你们抓了这常州的知府?” 他没忘记江荨的交待,问了蔡秋洺这个人。 “误会!都是误会!大人,我们只是请蔡大人过来吃了几天酒而已!” 那几个长老不敢隐瞒,慌忙叫人去带蔡秋洺过来了。 蔡秋洺也是第一次见到游大人,一开始他并未发现游大人的异样,直到游大人抬手抱小蛮,露出了枯瘦的手在他面前。 蔡秋洺何时见过这种情形?顿时吓得话都说不出一句,更不敢直视游大人了。 游大人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声:“跟上。” 便抱着小蛮走在了前面。 游大人要带走的人,长老们怎敢阻拦? 就眼睁睁的看着蔡秋洺跟着游大人一起离开了。 几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 出了敌营,蔡秋洺才鼓起勇气同游大人道了谢。 “多谢先生搭救!” 他看游大人的面相,便觉得十分不凡,所以不敢称他为大侠或是什么称谓,斟酌许久,将他唤作先生。 倒是合乎情理,也不会显得无礼。 不管此人是何等身份,好歹于他有救命之恩,蔡秋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第四四八章 请辞 游大人本就瞧不上他,自然也不会理会他。 一双冷眸四处扫视着,光是余光,便能让蔡秋洺胆寒了。 “不知先生是受谁的嘱托,看先生身手不凡,可否帮在下带封信去 易京?” 蔡秋洺虽然性命无忧,可他担心的还是常州百姓。 这些日子他被抓来这里,是亲眼看着那些无辜的孩子被推进熊熊烈火燃烧的熔炉的。 他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救法救下他们。 也恨自己空有知府头衔,却保不住常州的黎民百姓。 游大人这才正眼看了他。 “你随我一同进京。”游大人一字一顿的说到。 他才没兴趣传什么信,保他性命无忧也不过是答应了江荨。 还有这小子虽然看着文弱,不过眼神却并不懦弱,这让游大人倒是高看了他几分。 这其中牵扯甚广,怎么解决这些祸患,他一个人说了不算。 得尽快赶回去同那丫头一起商议。 他虽然身手不凡,不过始终是双全难敌四手,待他们想到应对之策,便无法如此顺利退却了。 蔡秋洺迟疑了一下:“先生,可否容许在下回家一趟,离家数日,在下实在担心家中内人的安危。” 虽然他先前嘱咐过妻子,可他怕的是那些人对付她。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全? 他有情有义,游大人却没工夫等他。 “我只答应了保你安全,没说不相干的人也算在内。” 说完,游大人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他的胳膊便带着他隐入了黑暗中。 蔡秋洺听到这句话时,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游大人是受人所托前来搭救他的,而且应该是易京的人,这样一想,他便放心了许多。 他猜许锦荣已经进京了,否则易京也不会来人。 不该问的绝不问,他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 山河安定不过一时,圣上便盯上了定王手中的兵权。 虽然没有明着说收回的话,却百般暗示,就是等着谢离亲口交付。 朝堂上自然也有帮腔的:“定王手握重兵,又有爵位加身,只怕多引人猜忌,依微臣之见,不若定王交出兵权,也好住他人之口!” 首先附和的自然是徐丞相,他是忠实的皇党。 这也是为何什么旧朝更替,他依然能稳坐丞相之位的缘故。 圣上想收回兵权,他便做帮腔之人。 丞相都这么说了,朝堂下的官员们,便不敢再有微词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高声附和。 作为同僚的江鸿武想帮忙说话,却又嘴笨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干着急。 唯独这件事的主人公谢离,却是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和其子谢宁端站着,身正体直,不卑不亢。看着他们议论纷纷,仿佛是在看一场笑话。 别人不敢反驳,可是有一人却敢大胆谏言。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岐王。 “陛下,近来有消息传来,有不少生人从四面八方涌入北周,恐怕目的不简单,此时再收回定王手中兵权,实在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岐王将实权交予圣上后,也不至于日日养老,早些时候他便接到消息了。 此事并非人尽皆知,岐王将此事说出,群臣皆惊。 就好像又要与别国开战一般。 方才信誓旦旦的大臣,此时又被岐王一席话动摇了。 摇摆不定。 谢离却不慌不忙的从慌乱的群臣中走出,上前叩拜行礼。 “陛下,微臣有一个请求,恳请陛下准许!” 众人都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圣上也不知,他的意图被岐王反驳,这会儿正不知如何下台呢。 人家跪着说话,也不好不做应答,也只好顺着他的话应下了:“爱卿但说无妨,朕准了便是!” 得到圣上的承诺,谢离才继续说了下去。 “微臣年事已高,又唯恐旧疾作祟,臣自认为没有能力再统领麾下将士,自愿让位给更有能力之人!微臣所言句句肺腑,但求陛下恩准!” 谢离本就不在乎什么头衔名誉,他这一生半载都在握枪保国,便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忠义二字了。 世态炎凉,他也早已看透。 剩下的日子,他还有未了的遗憾去完成。 群臣再一次震惊。 大将军谢离打了胜仗,风光无限,可以说是北周百姓心中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谁人见了他都得产生敬畏。 可现在,他却想告老还乡了。 圣上也是没想到,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骑虎难下。 岐王自是尊崇他,对他的决定也十分震惊。 圣上向岐王求助,岐王却装作没看到,未曾理会圣上的目光。 谢离就跪着不起,便是逼着圣上表态。 好一会儿,圣上才出了声:“爱卿言辞恳切,朕准了便是!不过朕也并非执意爱卿手中权力,依爱卿之见,有能力的后辈中,有谁能当得此任?” 怕他人猜忌,圣上自然得将自己摘干净。 又让谢离推举人选,更是不得已而为。 谢离了然一笑,指了指身侧的谢宁。 “犬子虽然无大才,但也曾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立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军功。微臣以为,他便能担当此任,也是不二人选!” 谢离这话说得不算有多漂亮,但是却让人无处反驳。 他说的不大不小,却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为了家国大义出生入死,又有几个人敢与其争辩? 众人的目光转向谢宁,他就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站立如松。 一身傲骨比之其父谢离也丝毫不逊色。 还未等到表态,看戏多时的清世子拍了拍手,率先站了出来。 “说得好!臣也认为放眼整个北周,能担当此任的,除了谢宁,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人!” 能让清世子服气的人不多,谢宁是凭真本事让他叹服的。 无关他人。 岐王也赞同:“臣以为谢宁能够胜任。” 有了这父子俩表态,局势可就瞬间不一样了。 先前摇摆不定的群臣纷纷附和,不仅赞同由谢宁接手其职,还顺便夸了谢宁一波。 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见局势一边倒,圣上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见状,徐丞相立刻道:“陛下三思!谢宁他虽然能力出众,可他与定王毕竟是父子,只怕难以服众!” 第四四九章 正中下怀 “徐爱卿言之有理,此事并非小事,不若容后再议?” 圣上赶紧借坡下驴,否决了这一提议。 众人暗里唏嘘,果然是君心难测。 他们想含糊过去,谢离可不会给机会。 谢离看向徐丞相,认真发问:“既然丞相觉得犬子难当大任,想必心中已然有更合适的人选,不知让丞相青眼之人是谁?” 徐丞相脸色顿时一白。 有好戏看,众人自然有兴趣。 “是啊,丞相大人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也长长见识。” “比谢宁还要厉害之人,会是谁呢?” “丞相不会说的是他的长子吧……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怕是连枪都握不动吧?” …… 质疑的声音传入徐丞相的耳中,只见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分外好看。 清世子更是笑出了声,毫不留情的嘲笑到:“诸位大人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们丞相大人就该无地自容了!” 他又看了一眼同样脸色难看的徐墨白:“不是我说,就他这身板,别说是上阵练兵了,遇到地痞流氓还不得哭着回家?” 清世子翻了个白眼,他表示十分看不起徐家人。 同样都姓徐,徐墨涵讨喜多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徐丞相能破口大骂,可偏偏是清世子,他再气愤,也得罪不起。 只能请求圣上做主。 “张清郁,你太放肆了!”圣上很是不悦,清世子打徐丞相的脸便是打他的脸。 自己儿子被训斥了,岐王更不悦,脸上的表情很明显。 看得圣上心里也发怵,无奈,他还是碍于岐王的面子,只是在言语上训斥了清世子。 清世子皮笑肉不笑,毕竟是圣上,这个面子他给了就是。 反正气到那个老家伙了,不亏。 他还不忘给徐墨白递了一个眼神,意思是:“不好意思,我有一个容许我肆意妄为的爹。” 徐墨白一肚子的气,也只有憋着了。 徐丞相更憋屈,老了还被人如此羞辱。 谢离又不依不饶,要他给一个说法,徐丞相很是头大。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看热闹,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个人。 “臣以为……江大将军之子,江卓便可胜任!” 他也是正巧看到了江卓,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都是将门之后,倒真是可以一较高下。 他是随口一说,不过圣上却肉眼可见的变了脸色。 徐丞相却仍不自知。 江卓比之谢宁,便是江鸿武比之谢离,虽有本事,却无大能。 众人又不是傻子,徐丞相之言太过牵强了。 谢宁却勾唇一笑,作为议论的主角,时机到了,他也是时候露相了。 “陛下,微臣觉得丞相的提议甚好,江卓本就有将领之才,缺的正好是一个一展大才的机会!” 难得的是,谢离也不再强求,直言江卓适合。 众人不懂父子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不敢随意帮腔。 可他们不敢说话,圣上却脑补出了许多种可能。 脸色也愈发的难看起来。 众人都以为圣上要拍板江卓了,猝不及防,圣上却点了谢宁的名。 “既然是接谢爱卿的班,那谢宁自然是不二之选。谢宁听令!从即日起,朕便封你为威远大将军,统率大军,守护我北周万里河山!” 这一结果,让不少人拍案叫好,也让不少人咬碎了一嘴银牙。 谢宁则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恭敬谢恩。 “谢主隆恩!” 偷鸡不成蚀把米便是说的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了。 事后,徐丞相不仅没得到安慰,还被圣上无端罚了。 当真是哑巴吃黄连。 他人不知,江荨可是门儿清。 圣上防的便是她江家,又怎敢把如此重要的兵权交予江家人执掌? 徐丞相不知情,还以为是帮其解难,却不知正中了他们下怀。 在场之人,又有谁能与谢宁比拟的? 除却一个清世子,便只剩下江卓了,徐丞相别无他选。 总不能推举处处与他为难的清世子。 名义上是让徐丞相下不来台,其实是逼圣上做一个选择。 早在谢将军回京时,圣上便想着如何收回他手里的兵权了。 圣上怕,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他不应该太过猜忌谢家人的衷胆。 谢宁同她说过,他答应过了空大师,永不背叛张家的江山。 他既然做出承诺,便会遵守。可如今形势如此,他便不得已走第二条路。 终归北周这天下是姓张的,他不会动不该动的心思。 江荨也明白,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若非如此,明哲保身才是他们的不二之选。 他既做出选择,她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 在桌案前提笔好些时候,她才下笔。 不过半会儿功夫,信便传入了宫中。 把信拆开前,江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在看到信中所书的内容后,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用五味杂陈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心中的复杂了。 为了这一封信,她清空了殿中所有人,连巧玉都不曾在她身边。 她扶着肚子,有气无力的坐下。 看了一眼信,又低头看了一眼凸起的肚子。 很久很久,她才起身,将信放在烛台上点燃了。 推开大门,巧玉进来给她披了一件外衣后,她便领着一行人离开了寝殿。 …… 得知谢宁当上大将军后,三公主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还特意拉着许锦荣去喂鱼了,就差没把“心悦谢宁”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许锦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端着小女儿姿态,娇羞不已。 可明明,这段感情就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公主,你看那三条鱼儿,可真有意思。” 正好,许锦荣借着鱼儿来提醒她,三人行,必有一伤心之人。 三公主望过去,看见的是一条红色鲤鱼和两条黑色鲫鱼在一起的场面,两条黑色鲫鱼嬉戏游玩,红色鲤鱼却只能在一旁摇尾巴吐泡泡。 三公主顿时脸色大变,手中的鱼食都捏碎了。 她看了许锦荣一眼,转头便抓了一大把的鱼食,朝着那三条鱼儿的位置扔了下去。 鱼食一入水,其中一条鲫鱼便快速去抢鱼食了,周围的鱼儿紧随其后,溅起不少水花。 三公主得意一笑,看向许锦荣:“表姐你看,为了一口吃食,就连鱼儿也知道争先恐后。” 许锦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抿着嘴不作言语。 第四五零章 心机 没过多久,江荨便收到了纳兰瑾的回信。 他说确实有人在四处散播传言,说是北周稽山下藏有一密宝,得密宝者得天下。 而且有理有据,说是当初安康侯替张家人打天下的时候,便是用了密宝,请来了天兵天将,所以那一战才得以大获全胜。 知晓当年真相的,没有一个活口,所以他们对于这种传言都是秉承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至于派人前往北周打探一事,他也毫不隐瞒,还将自己人的暗桩都报给了她。 江荨对此很是无语,这厮就是人精,她服了。 他如此坦诚,她也不好暗中对他的人动什么手脚。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俩的交情。 本想回信的,不过想了想,又将信纸揉碎了。 易京如此热闹,他不可能不来,届时就能直接见到他人了。 谢将军解甲后,便静下心来教导江绍那小子了。 江绍嘴甜,哄得谢大将军是笑得合不拢嘴,正好没什么事,便把江绍从谢宁手里要过去了。 自家的小儿子不在身边,谢离看到江绍,又不禁想起谢宁和谢安两兄弟小时候。 谢安虽然乖巧听话,却始终让他觉得差了点什么。江绍先前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也是下了决心要好好用功的,一个有心学,一个用心交,一老一小相处得很是融洽。 谢宁和江荨自然没什么意见,有这小子在,定王府才不至于无聊。 谢宁接受大将军的事务后,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营。 有时候好几天都看不到他人,江荨倒是不生气,就是心疼。 虽说他有真本事,可他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小小年纪便做了那么多士兵的领头人,又和谢大将军是血亲,服众二字说来简单,可现实又谈何容易? 他一面要加倍努力获得士兵们的认可,一面还要和她一起解决争端。 二人见面,却也得小心谨慎。 二人皆是圣上所忌惮之人,若太过高调,便等于自寻死路。 她扮作王府小厮,才混进他身边,二人好不容易见面,还没功夫你侬我侬。 “喻南的人近来活跃在稽山附近,估摸着是想进山探底。” 江荨把陆晴探听到的消息同谢宁说了。 她一直在留着喻南,他从暗中到明年了,自然就无所遁形。 只是可惜,喻南只知道她从稽山出来,却不知地宫只有安康侯府那唯一的入口。 稽山的入口,皆是死局。 谢宁点了点头,这些消息他都知道,没有反应,便是因为他想看看喻南到底有什么计划。 他既然敢光明正大的露面,说明他已经与那人达成了某种一致。 而他派去稽山的人,却都是自己人。 说明他还不够信任那人,或者说野心更大。 不管哪一种可能,喻南这个人都会被反噬,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而催动这个时间的,正是他们。 说完了这些正事,谢宁难得委屈:“荨儿,我竟不知你还与那纳兰瑾相识!” 他活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就差把“我吃醋了”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她和谁是朋友,他当然知道。 只是,她从未和他提过和纳兰瑾有交情的事,近来又有书信往来,让他不免有些吃味。 他是无条件的信任她,但心里的某一块总是难以被填平。 江荨哭笑不得,她先前只顾着忧心这事儿了,竟忘了这厮是个大醋坛子。 她主动投怀,指着自己的心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与他只是普通朋友,我这里被你占满了,装不下其他人的!” 她只有一个心,也只容得下一个人。 纵然别人再优秀,也是与她无关的。 对于她的宣誓,谢宁很是受用。 心中的怨气一下子就不复存在了。 气氛正好时,突然就有人唤他去处理正事了。 江荨只有无奈叹气,从他怀里退开,识趣地走人了。 只是,她前脚刚走,后脚三公主便来了。 三公主打扮得花枝招展,来的时候便引得士兵频频围观。 不一会儿,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三公主来军营“私会”他们将军了。 只可惜,襄王无心。三公主在谢宁住的厢房外等了一个时辰,谢宁也没打开那扇门。 外面日头大,跟随她一起的宫女都快缺水晕倒了,她还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 “将军公事缠身,是不会见公主的,公主,还请回去吧!” 毕竟人家是公主,陆远也不好得罪,便劝说了一句。 三公主咬唇,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谢宁,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只是想同你说声恭喜!你今天不想见我,我便明日再来,我不信你一辈子都躲着我!” 说完,三公主便踩着绣花鞋离开了。 她走远了,陆远才转身推门进去了。 谢宁坐在案前处理公文,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是完全没听见三公主说了些什么。 陆远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主子,三公主貌似缠上你了。今日之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一个小厮入营没人会关注,但锦衣玉食的公主就不一样了。 陆远虽然是看热闹的口吻,不过他也挺同情自家主子的。他看了半天,非但没觉得三公主情深意切,更嫌她烦。 哪儿有女子如此纠缠一个男子的? 而且三公主以前还和江荨是好朋友。 陆远早已接受江荨做谢家的主母这一事实,冷不丁又蹦出个三公主来,还真是叫他难以消化。 谢宁停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不好好训练的,尽管扣饷银便是。”谢宁不急不缓的说到。 陆远一听,下意识的捂紧了腰包。 幸好他就是个传信的。 没了聒噪的声音打扰,他处理公务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有陆远在,几乎没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但三公主有意让人知道她的心意。 江荨刚落脚,下一秒便听到三公主去军营探望谢宁的事了。 三个丫头都快被气死了,江荨却一点都不着急。 甚至面不改色的喝完了一碗酸梅汤。 “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情喝汤啊!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说的,他们说谢公子如今坏了三公主的清誉,就得娶她!真是没想到三公主竟然如此心机!” 挽玉此时恨不得帮她手撕了三公主。 第四五一章 偏要强求 桃叶和陆晴也争相附和,个个都气红了小脸。 江荨却反而捂着嘴笑了起来,也是让三个丫头不明所以了。 “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挽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 “我在想,子修到时候该怎么同我解释。” 她白天还因为纳兰瑾这个朋友欲哭无泪,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了。 她三公主送上门求着被羞辱是她自个儿的事,与谢宁可没什么关系。 她为何要不高兴? 谢宁心里装着谁,她比谁都清楚。 比起那些有的没的,她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惩罚他。 三个丫头无语,小姐果然是小姐,是她们败了! 晚些时候,三公主便被圣上叫了过去。 她有心散播,自然也传入了圣上的耳中。 她是三公主,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听到这种消息后,自然坐不住。 一通训斥后,三公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珺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圣上皱了皱眉。 “皇兄!珺儿当然不是小孩子,珺儿如今是大姑娘了不是吗?珺儿喜欢谢宁,喜欢得坦坦荡荡,珺儿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 三公主才不在意他的训斥,现在的三公主心里想的只有如何嫁给谢宁这一件事。 她心里仅存的一点羞耻心也因为和江荨彻底决裂而消失殆尽了。 她不甘心,凭什么江荨能得到谢宁的爱? 谢宁越是避着她,她便越要往他跟前凑。 哪怕是不择手段也好,她就是要得到她想要的… 圣上觉得她变了,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女儿家长大了。 他叹了叹气,才接着说到:“你喜欢谁都可以,可唯独是谢宁不行。” 不能为他所用之人,迟早都要面临一个死字。 三公主素来听他的话,可这次却不一样了。 “为什么?皇兄不是最疼珺儿的吗?珺儿长这么大,难得有了喜欢的人,为何皇兄不愿成全珺儿?” “这不一样!珺儿,朕一定会为你挑选一个最适合的夫婿,你别再胡闹了。” 圣上始终对这个妹妹狠不下心说重话。 三公主红了眼,抹了抹眼泪,楚楚可怜。 “皇兄,珺儿求你了,珺儿只要谢宁,如若不能嫁给谢宁,珺儿宁愿去死!” 她只有这一个请求。 “皇兄,珺儿若是嫁给他,他便只能追随你了。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皇兄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三公主不想看着谢宁同江荨一样自寻死路。 他是忠君护国的大将军,理应流芳百世! 孙妙珠说得对,她是一国公主,没有什么是强求不来的。 当年谢夫人不也是她父皇赐婚的吗? 她两眼真挚,圣上十分头疼。 训斥的话说了太多遍,早已没什么作用了。 他自觉得对这个妹妹有亏欠,面对她的恳求,他微微有了动摇。 僵持了一会儿,圣上才长叹了一口气。 “待朕再好好想想。不过,你若再偷跑出宫,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知道了吗?”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担心她会坏事。 三公主一听有转机,自是满口答应。 “皇兄放心!珺儿一定乖乖待在宫中,哪儿也不去!” 圣上点了点头,总算是放了心。 三公主离开后,他便坐在龙椅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曹公公进殿,到他身边轻声通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一听到是江妍来了,他一下就精神了许多。 “快去请她进来!” 曹公公这会儿动作可不敢慢,快速退了出去。 江妍身怀六甲,走路已是极不方便了。 他因为这些琐事烦心,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看她了。 他还有些愧疚,没有在上面等着,而是在门口等着她。 江妍看到他就在门口候着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扫到她温柔娴静的脸和挺着的肚子上时,顿时心安了不少。 不过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她一直盯着他发愣。 他唤了好几声,她才应答。 江妍反应过来,还是拖着笨重的行了礼。 她不以为然,可把圣上给紧张坏了。 江妍捂着嘴轻笑:“陛下放心,臣妾心里有数。” 他扶着她,不假手于人,手中握着的不止是她这个人,还有他渴求的幸福。 二人就像平凡夫妻一样,相依相伴。 将她扶到软塌上坐下,他才问到:“妍儿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朕了?” 有她在身边,他是欣喜大于惊讶的。 他一开始便知道,要她爱上自己并不容易。 所以,在这场角逐里,他一直都是那个主动的一方。 可她到底爱不爱他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就算她说的是哄骗他的假话,他也甘之如饴。 江妍愣了愣,才唤巧玉将自己亲手熬的养身汤端了前来。 “你近来憔悴了不少,这汤我熬了三个时辰,最是滋补。”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妍儿,辛苦你了。” 看到汤,他的第一反应是欣喜,随之眼神暗了暗,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江妍自然没注意他眼里的神色。 她亲手盛了一碗汤,递到了他手中。 他端着乳白色的汤,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暖的笑容,便要送入嘴边。 江妍一直盯着他,眼看着他就要喝到汤了,她突然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自然更忧心她,快速放下汤碗,关切起了她的情形。 江妍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手心满是汗。 “传太医!”曹公公就在一旁。 江妍神色凝重:“慢着!” 她怎么敢让太医过来? 她都开口了,曹公公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我没事,许是有些累了。”她冲圣上摇了摇头。 他伸出一只手,帮她理清了耳边的碎发,温柔缱绻。 “出去候着便是。”而后才看了一眼曹公公,吩咐到。 曹公公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江妍看着那碗汤,心中极为痛苦。 “我闲来无事,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江妍闭了闭眼睛,装作不经意想起的样子。 她还是狠不下心去伤害他,可她更不希望她看着长大的荨妹出事。 第四五二章 甘愿被你连累 他就知道,她并非只是简单送汤。 可是,他恨不起她。 尽管她打着关心他的名义,做着不好的举动。 “妍儿,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君王!” 他痛心疾首的程度不亚于她。 她质问他,也伤了他的心。 她是一个合格的长姐,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江妍浑身都在发抖,手脚冰凉。 “荨妹不仅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叫我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如果没有江荨,她也许早就死了。 “荨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试问,她哪有什么颠覆江山的能耐?” 不过是他自个儿疑心太重罢了,实在荒诞! 江妍是对不起他,可他的所作所为同样为江妍所不齿。 他终于皱了皱眉。 “妍儿,此事与你无关,你安心养胎便可,如何解决,我自有决断。” 他宠着她,却不能将自己给搭进去。 他猜到那汤有问题,也没想着喝,就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好在,她没让他太过失望。 可是,她不该插手太多。 江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而笑了笑,笑容苦涩。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未爱过你!”她一字一顿的说到。 终归是她动情了。 她是一个女人,会动心的女人。 说完,她便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了。 他想去扶她,却被她甩开了手。 他只有盯着她的背影,嘴角苦涩。 她终于肯承认她心中喜欢了,可是,她却说宁愿从未爱过。 他失手打碎了一架子的珍宝。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在那之后,圣上便加派了不少大内高手“保护”她。 江妍也再没有出过自己的寝宫。 接到宫中传信后,江荨的眉头紧锁。 她先前传信给江妍,是想让她帮忙监视圣上与喻南的下一步计划,并没有说撕破脸皮,甚至于起了弑君的念头。 江妍是因为她,所以才做了这种傻事。 所幸圣上并没有迁怒于她,只是将她暂时圈禁了起来。 他不会伤害江妍,这一点江荨还是清楚的。 她暂时还顾不上江妍,手里的事都够她焦头烂额了。 江家名下的生意突然遭到打击,有的是故意挑事,有的是内部莫名其妙出现问题,被官府给查封了。 而且不止一两家,是所有生意都开始出问题了。 好在她打理时并未有什么大的过错,就算如此,也并未伤其根基。 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幸亏清世子及时出手,及时止损了。 不过,有上面压着,一样周转不开。 江荨知道会有这一天。 “清郁哥哥,谢谢你。”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可清世子愿意出手相助,这就是一份难能可贵的情谊。 大过很多东西。 说起来,她也是有好些时候没见过他了。 他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张扬了,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疲惫。 清世子佯装不高兴:“你是我妹妹,我自然得护着你,你倒好,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怎么,是不把我当哥哥了吗?” 他说过要保护她,就不是说说而已。 为了她,他甚至可以抛却理智。哪怕是背负骂名,他也无怨无悔。 江荨莞尔一笑:“怎么会?我既然叫你一声哥哥,便是一辈子的。你想反悔,我还不答应呢!” 她没想过这辈子会和清世子有牵扯,无端命运却将他们牵连到了一起,这是缘分,也是命数。 清世子看到她乖巧的模样,又想伸手揉她的脑袋,可是刚抬手,想到什么,又悻悻放下了。 “他知道你手中藏有密宝,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你要小心了。”清世子神色凝重。 此时,就算她说出秘密,将真相公之于众,也已经来不及了。 若她真的妥协,那些前辈必将成为杀伐的凶器,天下必将血流不止。 他们尚且不知道密宝为何物,便已经丑态毕露。 江荨神色未变,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清郁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她看向他。 清世子不知她想说什么,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示意她说下去。 “你得先答应我。”她摇了摇头。 “好好好,我答应你,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就好,我一定会帮你办到!”不顾一切也好。 江荨终于笑了出来,目光柔和了许多。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不许反悔!”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到:“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帮我了。” 她怎么敢再连累他?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都无以为报。 此次他相助,待他离开,是免不了被召去面圣的。 他是自由潇洒的清世子,是矜贵无双的清世子,他理应风光无限的活着。 正是因为她敬岐王,也感恩岐王,她便更不可能让他们为自己而陷入两难的抉择。 或许一开始,她认岐王妃做干娘就是错的。 听到这里,清世子的脸色巨变。 脸上的笑容也不再。 他很是严肃的看着她,嘴角泛酸:“我张清郁做事,向来不问对错,只凭心意妄为!你此番无情将我推开,是觉得我不配与你并肩而行吗?” 他怕什么?他潇洒肆意惯了,从不知规矩为何物。 他认为她对,便没有人能以自以为的正义说服他,他更不屑! 让他难过的点在于,谢宁能和她共同进退,她却要将他拒之千里。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清郁哥哥,我很感谢你,我只是不想连累你和父王母妃。”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岐王一生正直,岐王妃亦是如此,他们不该卷入这场纷争。 江荨希望他们都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清世子才不想听到这些话:“我做什么在于我自己,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心甘情愿被你连累,谁也阻止不了!” 都是他情愿的,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想求她有什么回报。 仅仅是给自己求一份心安罢了! 他太执拗了,江荨既感动又无奈。 “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我偏要反悔!江荨,我只想问心无愧。”他的眼神中坚定却又带着哀求。 第四五三章 麻烦接踵而来 江荨哑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是纳兰瑾,她可以义正言辞的说出拒绝。 对于江荨而言,他是超越朋友的存在,却又不是亲人。 他的感情她都明白,她却不能有所回应,更不能避之不及。 不管是作何选择,都会将他伤得彻底,她做不到。 见她沉默,清世子反倒是笑了起来。 “真是个傻丫头……” “你无需内疚,我选择站在你这一边,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我虽然姓张,但不代表我认同他的观点。他能因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便不是一个好君主,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选择我心中的正义呢?”清世子淡淡说到。 她要一个理由,他就给她一个安心的理由。 他的眼神真挚,丝毫不会让人怀疑他是胡乱编造。 她也信了。 他这么一说,她心中便要好受许多了。 “可是义父……” 清世子是这么想的,岐王却不一定,江荨担心的是他们父子闹分歧。 岐王妃夹在中间难受。 陛下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他是怎么想的,还真猜不到。 “你以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父王他不知道吗?”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还是那句话,岐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也是清世子。 清世子想做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会不管不顾。 江荨心中暖暖的,最后的顾虑也没有了。 清世子见她终于会心一笑,也松了一口气。 送她回府后,他便离开了。 门口的家丁见她回来了,赶紧通报:“二小姐,不好了!宫中来人将老太爷接走了!” 这一消息,无疑是等同于雪上加霜。 “二小姐,大少爷在前院等你过去。” 江荨眉头紧锁,大步赶去了。 哥哥江凌正焦急的走来走去,见她来了,慌忙过来把方才的情形告知了她。 “曹公公奉命把祖父接去了宫中,说是陛下有困惑不解,这才请祖父前去解惑。” 人家是奉命前来,江凌阻止不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老爷子带走。 江荨前脚因为生意上的事出去了,后脚老爷子就被带走了。 “荨妹,哥哥也不瞒你,这几日陛下明里暗里都在试探我。” 所以,今天的事并不是突发事件,而是早有预谋。 江凌和陛下不止是君臣,更是朋友,他都如此不信任,更何谈是她了? “我马上传信给清郁哥哥,让他帮忙打探打探。”原本最合适的人选是江妍,但江妍此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清世子身上了。 老爷子好歹也是三朝元老,陛下还不敢对他不敬。 江凌点了点头。 信传到清世子手中的时候,他正好也要前往宫中。 江荨也没忘把这件事告诉谢宁,只是他被军中事务缠身,暂时脱不开身。 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游大人正好回来了。 江荨这才安心许多。 他还将蔡秋洺给带回来了。 见到江荨后,那一瞬间蔡秋洺是激动的。 颠簸了数日,蔡秋洺差点就去了半条命。 游大人只管将他带回来,可没工夫管他适不适应。 如今他和以前那个玉面郎君扯不上半点关系,倒是像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流浪汉。 他也顾不上形象什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常州境况告知了江荨。 “郡主,我愧对常州的黎民百姓,实在枉为父母官,更无颜面圣,还请郡主务必帮下官传达此状,救常州百姓于水火!” 激动之处,他甚至磕了三个响头。 江荨自然震惊,她下意识的看了游大人一眼,便知道他们何故炼丹了。 因为这一事,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因为利欲熏心,所以不惜以无辜婴孩来炼丹。 丹药若真炼成,到时一定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因为要试药。这一点,游大人比她更清楚。 江荨不会袖手旁观,可蔡秋洺的请求,也并非简单之事。 她思虑过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你放心便是,我既是北周的昌平郡主,便不会不顾北周的百姓生死。你先去收拾一下自己,容后我再带你去见锦荣。” 许锦荣也还担心他的安危,这下,他来了京都,许锦荣便能放心了。 听她这么一说,蔡秋洺总算是不担心了。 安安心心的跟着小厮下去了。 游大人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悠闲的坐在一旁逗猫。 “丫头,我很好奇,你做这一切是图什么?”他漫不经心的问到。 把他们成功送回仙岛,然后呢? 他们照样存活在这世间,而她,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费劲折腾,怎一个傻字了得? “那前辈呢?前辈固守稽山多年,又是图什么?” 她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问题抛给了游大人。 游大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似颇为气恼:“你这丫头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江荨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静静观赏。 “我只是不想前辈们再变成杀人的刀罢了,至于值不值得,我并不在意。”普通的争斗在所难免,可是获得的利益越大,欲望也就越大。 要是之前,她肯定会及时收手。 因为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可是,在了解了那些真相后,她反而坚定了一种信念。 她突然认真,游大人反而傻了。 他本来觉得她就是一个有趣的小丫头,可她总是在做着令他改观的事。 江荨见他发愣,轻笑:“你放心,我会等到你们自己愿意的那一天的。” 她从来就不喜欢强求。 他们心中有执念,大不了就等执念消除,在此之前,她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他们。 游大人反而别扭了起来,傲娇轻哼出声:“那你就慢慢等吧!” “看在你答应帮我找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把吧。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管是谁都动不了你!”过了好一会儿,他又说到。 游大人也听说了易京发生的变故,他这人重义气,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那些人也是想揭他们的底,他就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江荨欣慰一笑,她就知道游大人这人靠谱! 第四五四章 如此会审 偌大的宫殿里,人不少,却没有多少声响。 老者端坐在堂下,风骨自成。 “江老,不懂事的孩子瞎胡闹也就罢了,可您都是三朝元老了,该怎么做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惠王凑到老爷子跟前,说了一堆自以为是的蠢话。 老爷子却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惠王自然气恼,但老爷子身份特殊,他还不敢太过放肆。 圣上轻咳了两声,惠王忙退居一边,等候他亲自问话。 老爷子这时才抬起头,眼睛里炯炯有神。 “江老,朕尊你敬你,朕同样希望你能对朕说实话。那稽山下藏着的密宝究竟为何物?入口又在何处?” 殿中,除了圣上,惠王,还有岐王和喻南也在。 喻南就在他身边站着,比岐王里得还近。 老爷子听罢,起身谢罪:“老臣惶恐!陛下,臣不知什么密宝,还请陛下明查!” 圣上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可他眼神中却闪过不耐。 这时,喻南站了出来,下去与老爷子对立。 喻南就像浑身无骨一般,轻佻肆意。 “当年了结安康侯的人是老先生没错吧?先生现在却是一问三不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喻南只知道玲珑佩便是当年丢了的,现在能确定的是,那惊天秘密就藏在稽山之下。 而老爷子,一定是知情人之一。 老爷子不认识喻南,也没功夫陪他耍嘴皮子,只是对着圣上回答到:“老夫谨遵圣意而为,无愧于心!” 若是能重新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为了权力选择做皇权的刀。 且毫不犹豫。 以前只求无愧于心,现在旦求无愧于心。 他一口咬定不知,谁也奈何不了他。 惠王再出头:“你江家如今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老爷子冷然,一双虎眸紧盯着他,令惠王不寒而栗。 “死到临头?敢问王爷,此话从何讲起!”老爷子中气十足。 他虽苍苍白发,可那股子压迫的气势,却是实打实的。 惠王感觉自己舌头打结了,接触到老爷子的眼神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嘴唇倒是动了又动。 惠王不敢回答,老爷子又继续质问:“我江家三代追随张家,却不知哪里行了不义之事?惠王爷倒是好大的口气,一句话便想定我江家的罪!” 论气势,老爷子就没输过谁。 喻南皱了皱眉,他插不进话,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了高位之人。 在坐,也只有张贺温一个小辈,他又哪里敢明着和这样一位老人叫板? 虽是他下令将老爷子请进宫的,但终究是定不了罪的。 岐王看着这场闹剧,一直未曾说话,听到老爷子不屑反驳,他才站了出来。 指着惠王,点名道姓的暗讽。 “年纪大了便好好待在府中养花逗鸟,省得丢人现眼!” 岐王看的是惠王,摆明了瞧不上的眼神。 惠王气得脖子都红了,却愣是不敢反驳一句。 岐王可不是软柿子,他怎么敢捏? 虽说惠王确实没什么本事,但请他前来是张贺温的意思,岐王这么一说,便也得罪了他。 他的脸色忽明忽暗,很是好看。 岐王就好像没看到一样。 “江家对朝廷的衷心,自有日月可鉴!江老,您老人家先消消气,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岐王主动下场将老爷子扶着重新坐下了。 还就站在老爷子身边,一点架子也没有。 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好歹接受了岐王的好意。 张贺温随之讪笑,不得已假意附和。 “陛下,虽说密宝事大,但这位喻公子,有何资格站在这里?”岐王不说则已,一提到,便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一直没说话,便是要看看他们究竟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将江家的老爷子一声不响的请进宫中,还真是蠢得没有底线。 喻南脸绿,暗中捏紧了拳头。 张贺温也是一样,他被岐王训斥得面红耳赤。 想从老爷子嘴里问出话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张贺温皱眉,这条计划只好作罢。 可老爷子还不能送回去,他便借探讨学术之名,将老爷子给留下了。 岐王虽然不认同,却也没有再阻止了。 他没立场。 过后,惠王等人离宫,岐王随张贺温游园。 看着无比严肃的岐王,张贺温突然问他:“在皇叔眼里,朕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吗?”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天下君主了,却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惧怕岐王。 更不明白,一手将他扶持起来的皇叔会日渐疏远他,让他感到恐慌。 他自己处理一切事务的时候,会觉得无比畅快,但伴随的还有无边孤寂。 他即便是犯了错,也不会有谁指责他,因为他是君主,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身边的人都说他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可是他一点也不高兴。 岐王不动声色,缓缓答到:“臣说了不算,这个问题得让北周的子民来告诉陛下。” 对于岐王而言,张贺温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本应像怜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可事实却与之截然相反,张贺温生来便是太子,他少年老成,注定不可能像儿子张清郁一般洒脱。 所以,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却不能说。 张贺温一脸失落,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自从朕登基,身边便没有人敢说实话了,朕很孤独。皇叔,你会一直辅佐朕的,对吗?”他追问。 “陛下若为明君,臣便一辈子都是辅臣!”岐王淡淡回答到。 他想听实话,岐王也没有一丝委婉。 可是,岐王敢说真话,他却不一定爱听了。 这便是现实。 “皇叔是在指责朕?可朕只是想让我北周永保太平,朕何错之有!” 他突然换了脸色,与之前的谦逊态度对比简直像是两个人。 “臣不敢!” “江荨她手握密宝,却隐瞒不报,包藏祸心,其心当诛!皇叔难道就因为她是您的义女,便要徇私包庇吗?” 与其眼睁睁看着密宝落入他人之手,他宁愿狠心抢夺,他可不愿做一个末代皇帝。 他是太子,他一生下来他母妃便告诉他,他以后会是这全天下最尊贵之人! 谁也别想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第四五五章 看望江妍 “臣不敢!只是凡事都应讲求一个证据,她是臣的女儿,臣自然有臣的私心!” 岐王不卑不亢,既有为人臣子的谦卑,却又丝毫不让步。 张贺温气恼他胳膊肘往外拐,心里想的也多了起来。 张贺温一直都知道岐王是个狠角色,才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么温润儒雅。当岐王的想法与他背道而驰时,他在气恼之下,更多的是害怕。 岐王并不想同他多说什么,告诫了他几句后,便离宫了。 老子前脚刚走,儿子又来了。 但二人境遇不同,清世子被拒之宫外了。 张贺温此时一肚子气,又怎会自找没趣? 好在喻南还在宫中没走,张贺温又召了他。 若不是喻南提起密宝之事,他或许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所以他特别重视喻南。 “没有罪状,便不能提审江荨,依你之见,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张贺温头疼,护她的人太多,他不好出手了。 他们早就派人去稽山一探究竟了,皆是一无所获。 要么就是葬身稽山,尸骨无存。 喻南敲了敲桌面,稍加思索:“去过稽山的,可不止她一个人!陛下,三公主既然心系谢宁,不若便成全了他们二人?” 喻南勾唇一笑,更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上次谢宁算计他的事,他还没报仇,这次借他人之手不是更好么? 待谢宁将密宝说出,他再先一步抢夺,这天下还不是他喻南的! 张贺温皱起眉头,想着这事的可行性。 若谢宁愿意追随皇室,自然再好不过。 可他谢家都是不识好歹的,上次赐婚便当众推拒,让他下不来台。 更别说是好好对张玉珺了。 但现在他手握重兵,心并不在皇室,就让他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大将军,恐怕不行。 此时将张玉珺和他凑到一起,倒是可行。 就算问不出密宝,也可借张玉珺大做文章,撤了他的兵权。 才能安心。 所以,这件事基本上便是板上钉钉了。 说完这事,还有一事。 那便是易京近来涌入的高手。 对此,喻南暗中调查过,那些传言都是长老们散播出去的。 他并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兴许只是为了不想让他顺利拿到密宝。 对于张贺温而言,自然是感到气恼与困惑的。 这些人跟着掺和密宝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易京,便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比起岐王等人,他更愿意相信喻南。 “朕允诺你,待朕拿到密宝,朕便封你为国师,享万民爱戴!” 他把希望寄托在喻南身上,以权势利诱。 喻南虽然不屑,但面上却显得极为激动。 “在下愿助陛下一统天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贺温很是受用,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幻想着心中的大计。 …… 常州的事没得到解决之法,江荨也心神不宁。 毕竟是战神将军当年的部下的后代,不好对付。 游大人这一行,让她恍然大悟。 她一直以为散播密宝传言的是喻南,可现在来看,事实并非如此。 喻南先前就在易京蛰伏,他并不知道玲珑佩有两块,他的目的也只有夺得密宝。 那他就不可能再去散播传言惹来这么多人与他争抢。 正好,常州又发生了变故。 仙岛的人在常州炼丹,为祸百姓。 游大人说过,仙岛的长老知道他们,也知道他们是服用了丹药,所以才变成不死之身。 比起有限且不为他们所用的神兵,他们在意的是,能不能制造出更多像游大人一样的半人半鬼的“兵器”。 所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喻南也好,密宝传言也罢,都只是他们的工具罢了。 所以,当喻南拿了玲珑佩却选择背叛仙岛独自为王时,他们并未有太大回应。 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敢也不能置之度外。 蔡秋洺希望她将此事告知陛下,但此事若真这么简单便好了。 陛下身边有个喻南,若是让喻南知道真正的密宝是什么,只会更加麻烦。 就凭喻南,不是那些长老的对手。 但,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 江荨仔细想了想后,便相出了应对之策。 如今易京风起云涌,指望皇室出面自然不行。 所以,她想到了一个人。 不宜耽搁太久,她将情形大致概括了,便让人将信送了出去。 方向是城关。 入夜后,游大人托着江荨出现在了皇宫。 虽说宫中守卫重多,但他武功高强,踩在琉璃瓦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是来看江妍的。 尤其是江妍的寝殿外侍卫把守森严。 江荨看了忍不住眉头紧锁。 大姐姐最是厌恶被束缚,可如今却要被拘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哪里也不能去。 殿内的烛火摇曳,微光瑟瑟,江荨的心也跟着一颤。 “我去引开他们。”游大人见她色变,也知道这丫头是生气了。 江荨点了点头,随后游大人便不见了人影。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侍卫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动静之大,惊动了宫中所有的侍卫。 包括江妍殿外守着的众人。 剩下的宫女便好解决得多,她手里有陆晴给的迷药,正好天上起雾,也叫人察觉不到。 她推开大门,便看到江妍双目无神的坐在桌案前,案几上摆着翻开的书册。 不过,书已经面目全非了,她的泪水模糊了书页。 看到江荨出现,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江荨跟着红了眼,走到她跟前,帮她擦了擦眼角的珠泪。 “大姐姐,我来晚了!”她该早些来的。 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江妍才明白,这并不是她在做梦。 她惊喜的抓住江荨的手,热泪盈眶。 不过,很快便变成无止尽的担忧了。 “荨妹!”看到江荨,她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出了。 这几日里,她没有开口说过话。 他每天都会来陪她说话,尽管她并不想看到他。 他越发的魔怔了,也越来越让她觉得陌生,他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时而又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埋怨她背叛了他。 她抗拒明显,他却始终舍不得伤害她,这让她很痛苦,从来没有过的痛苦感受。 第四五六章 你怎么才来 江荨将她抱在怀里,除了心疼便是懊悔。 她不该让江妍帮忙的。 “他问我,如果他喝下那碗汤,我会不会为他落泪,可是他又怎知,我会一人苟活于世呢……” 江妍又想起了张贺温那双血红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却又是那么的令她害怕。 她会做出这个决定,便不是一时冲动。 她很自私,她想拉着他一起去死。 江荨这才知道,她想过轻生。 愧疚充斥着她的内心:“大姐姐,对不起!” 她和张贺温对立,便是让姐姐江妍难做。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啊! 她的自责,让江妍稍微清醒了一些。 缓缓摇了摇头:“荨妹,你不必自责,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你无关。” 她又看了江荨一眼,抓着江荨的手,无比真诚:“荨妹,姐姐只求你一件事,给他一条活路!” 江荨感受到她言语中的颤抖,心中自然不忍。 “荨儿所求不多,姐姐放心!” 她向江妍保证了这一点。 她所求也不过四个字:天下太平。 而后,她会和谢宁携手过平凡的日子,什么纷争都与他们无关了。 她这么一说,江妍便放心了。 江荨宽慰了她一会儿,外面便有了动静。 “陛下息怒,皇后娘娘寝殿的烛火亮着,应是无事!” “滚开!” 应是外面被迷晕的宫女们。 “他要来了,你快走!”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江妍赶紧起身,推开窗户让她赶紧离开。 闯宫的人是江荨,自然不能被发现了。 江荨临走,还是放心不下她,频频回头。 江妍强行打起精神,挤出一抹微笑来,目送着她走了。 屋内,又只有江妍和摇曳的烛火。 江荨从路过的太监哪里得知了老爷子的情况,他老人家如今在宫中吃好喝好,并无不妥,她也就放心了。 只是,她从江妍的寝宫跑出去后,便不敢乱跑了。 宫中守卫比先前还要多了一些。 江荨只好就蹲在墙角,等着游大人来找她。 夜晚的天很凉,她抱紧了双臂,也还算抵御不了寒凉。 偏偏时不时还有巡逻的侍卫经过,她一刻也不敢放松,提心吊胆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人了。 修长的影子延伸到她面前,江荨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 来人却不是游大人,而是谢宁。 他难得穿了黑色的劲装,与白衣的他不同,黑色更显冷峻。 江荨扑进他怀中,眼角泛酸:“你怎么才来啊!” 她第一次感到无比委屈。 近来发生的事,她都强撑着,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她不是真正的豆蔻少女了,一定得坚强。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她的心越发的柔软了。 她为江妍的事而难过,为保护不好家人而感到无力。 她想痛痛快快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哭一场。 看着她泪光闪烁的眼睛,谢宁心疼极了,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好在,他的怀抱很温暖。 他将她打横抱起,在月色下穿行。 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 宫外,游大人已经抱着小蛮在等他们了。 江荨本来泪如泉涌的,但看到游大人在,顿时便止住了眼泪。 她背过身去,将眼泪擦干,仿佛方才泣不成声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还以为你这丫头的心是石头做的,原来你也会哭,而且哭得还这么丑!” 游大人以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盯着她看。 江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眼神幽怨。 明明说好的接应她,可这人居然抛下她一个人先跑了。 感受到她的幽怨眼神,游大人挠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能怪他么?他在引开侍卫的时候,碰上了仙岛的人,也就是喻南。 他就跟上去瞧了瞧,这才忘了江荨这一茬。 等到他想起的时候,谢宁这小子就来了,他正好也不想再当靶子了。 就干脆在宫外等着接应他们了。 他们二人腻歪得不行,游大人还懒得和他们同行,带着喵喵叫的小蛮先跑了。 她刚才哭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谢宁对此也是耿耿于怀,是他没保护好她,让她受到如此惊吓。 江荨哭过了就没那么难受了,不过她整个人还是挂在他身上。 想起游大人方才说的话,她突发奇想的问到:“子修,我方才真的哭得很丑吗?” 女孩子都在意自己的形象,更别提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了。 谢宁见她如此发问,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事了。 他微微一笑,眼神,嘴角尽是宠溺。 “不丑。你的一颦一笑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独一无二。” 她或许不是最漂亮的,但她就是唯一的她。 谢宁喜欢的刚好就是这样的她。 他的眼神温柔,看得她小脸绯红。 “子修,我们回家。”她搂紧了他的脖子。 “好。” …… 他们走后,清世子才从一旁暗处走了出来。 月凉如水,他根本就睡不着,本想去找她商议对策,顺便去看看她的,可她却不在府上。 于洋打探到她是悄悄潜入宫中了,他自是心急如焚。 皇宫又不是随便就能闯的,他担心她被抓住了。 他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她哭得肝肠寸断,他的心里也跟扎了刀子似的。 奈何,能够光明正大出现在她身边的,不是他。 他也不能拥她入怀,唤她别哭。 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孤寂。 “世子爷,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放下”二字,于洋已经说倦了。 世间还有像他家世子爷这般的傻子吗? 明明知道什么也得不到,却还是义无反顾,于洋是真心疼他。 但看到他因为她的高兴而露出的笑容时,于洋也只有叹气的份。 都是痴人。 清世子回过神来,连步伐中都带着失落,跌跌撞撞不知归路。 “走吧。” 后半夜,乌云遮住了明月,白茫茫的雾气席卷了易京,连路也是看不到的。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江荨提前便让陆晴撒了一层屏障,来江家探底的刺客,无一都中了陆晴的穿肠毒药。 第四五七章 赐婚谢宁 也算是让他们知道,江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他们无疑都是打所谓密宝的主意的。 有游大人和陆晴在,她倒是不担心安危问题。 与此同时,远在东苍的纳兰瑾刚接到她的信。 将信上大致内容看了一遍后,纳兰瑾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来人!传朕口谕,命大将军率军前往常州海域!” 她没有瞒着他,他便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纳兰瑾将信纸凑进鼻尖闻了又闻,似乎还能闻到她自带的清香。 只可惜,缘深情浅。 若不然,哪怕他以整个东苍为聘又何妨? 有了清世子的助力,很快岐王也表了态。 他答应了帮江荨,但是也有条件,那便是不能打皇位的主意。 张贺温或许现如今不是一个好君主,但他却是岐王属意的人选。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岐王对他的期望大于失望。 江荨本就无心这些利益,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有了岐王的帮助,麻烦倒是减少了不少。 江荨还借助岐王的势力,替游大人寻人。 只不过,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说是常州海域突然遭到东苍大军袭击,战况不明。 而管辖常州的知府蔡秋洺也因此失去了音讯。 张贺温由此大怒,眼看着两国战争就要因此开始的时候,东苍却派了使者言和,说此事只是一个误会。 他们还甘愿赔给了北周一座城池。 俗话说见好就收,北周虽然近年打了不少胜仗,但却不适合再打仗了。 于是这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使者私下将信交给了江荨,随后才率领使团回了东苍。 对于纳兰瑾的慷慨相助,江荨自然是感动的。 他竟然愿意舍弃城池换取和平,这也是江荨没想到的。 但这就是纳兰瑾,讲义气的纳兰瑾。 信上说,仙岛的人已经将丹药成功炼制出来了,还抓了不少的百姓试药。 幸好他们的人去得及时,他们并没有得逞。 那些试药的无辜百姓只服用了少量的剂量,并无大碍。 探案还销毁了炼药的炉子,逼得仙岛的人逃窜回了仙岛。 就是可惜,还有一部分炼制好的丹药被那些人给带走了。 他们并不知道怎么去仙岛,所以只能放那些人走了。 还说既然那些人想为祸天下,他作为一国之君,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东苍所有海域他都已经加派了人手,只要他们敢出现,便没有生还的可能。 事无巨细,他都在信中告诉了她。 得知丹药已成,游大人还失手将石桌给劈成了两半,足以看出他的愤怒。 江荨和陆晴俩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 “有纳兰瑾相助,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游大人哼了哼:“最好是!” 江荨惹不起游大人,也不好触他霉头,吐了吐气,叫上陆晴一起出了门。 蔡秋洺下落不明,作为妻子的许锦荣自然不可能再在易京待下去。 今日,便是她启程回去的日子。 江荨到的时候,俩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蔡秋洺穿着下人的衣服,乔装打扮一通,一点破晓都没有。 “江荨,本来作为朋友,我理应待在易京陪你渡过此次难关的,但夫君他担心常州的百姓,我们便不便多待了,你自己要保重!”许锦荣一脸真挚的说到。 一想到先前自己差点背叛江荨,许锦荣就觉得羞愧难以自容。 可江荨却不以为意,非但没有埋怨她,还尽心帮她。 能和江荨这样的人做朋友,是她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江荨的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你们二人尽管放心便是,我啊,命大着呢。” 她江荨交朋友,不在乎什么回报,许锦荣值不值得结交,她说了算。 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平平安安,江荨便也安心了。 “谢谢你,江荨。” 蔡秋洺也附和:“昌平郡主,你的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今后你若有用得上下官的,尽管吩咐便是!” 与交情无关,蔡秋洺敬佩的是江荨的大义。 他原本也疑惑江荨为何不将此事告知圣上。 但和许锦荣会面后,许锦荣将易京之事悉数告知了他,他便也明白了。 他虽是忠君之人,但道义同样不能违背。 他只希望,江荨最后能够全身而退。 如此奇女子,当然不应成为人们嘴里的祸水。 江荨也没跟他客套:“我记下了。如此,那便就此别过,待尘埃落定时,我们再把酒言欢!” 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们,江荨也不敢与之说太多,怕连累他们。 许锦荣依依不舍,上马车时还频频回头看她。 直到他们走远了,江荨才长舒了一口气。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她心中还想着徐墨涵,也不知道徐墨涵如今的境况怎么样了。 她发过誓的,待时机成熟了,她会带徐墨涵回来。 这个承诺,她一直都谨记着。 她刚想喘口气,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在大街上碰到了曹公公,看架势,是要去宣旨的。 这个时候了,她也好奇是什么事,便跟在后面一探究竟。 结果曹公公去的是定王府。 江荨没有提前下拜帖,也不能贸然打扰,便让陆晴进去打探了。 她等得焦急,没过一会儿,曹公公便出来了。 看热闹的人很多,她倒是不怕被发现。 随后,陆晴也出来了。 不过陆晴脸上的神情就没那么好看了。 “怎么样,曹公公突然来此,是何缘由?” 谢大将军功高盖主,张贺温冷落都来不及,曹公公的出现并不正常。 “小姐,皇上赐婚,将三公主指给了公子!” 陆晴都快气死了,她方才恨不得现身将那传旨的太监给剁了。 江荨心里咯噔一下,也慌了心神。 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圣旨赐婚,抗旨便是杀头之罪。 这旨不接也得接! 江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把几个丫头都给吓了一跳。 她们还从没有见过自家小姐这幅模样。 好在,她早就经历了大风大浪,情绪也只是一时的,她很快便恢复了理智。 第四五八章 转生之术 很显然,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们把主意打到了谢宁身上。 他们既然敢动她的人,她自然不会再隐忍沉默。 她知道谢宁一定会抗旨,所以让陆晴传了信给他。 又不是马上成亲,用不着犯险抗旨。 她这边也没闲着,整日她都待在四方书院。 谢宁说过,四方书院存放了许多古籍,兴许会有记载焱炽王朝的书。 她想从中寻找一些线索。 只有早日断了游大人的念想,才能解决这件事。 她出现在四方书院,自然也引起了不少目光。 不过,有徐夫子帮忙,倒是用不上她操心。 自从徐墨涵嫁去西陵和亲后,徐夫子便与徐丞相日渐疏远了。 徐夫子虽然只是徐墨涵的姑姑,但她对徐墨涵的爱护,不比徐夫人少。 她一辈子膝下无女,徐墨涵便是她的寄托。 徐家不重视徐墨涵,把她当成是表忠心的工具和踏板,徐夫子别提有多恨他们了。 幸好徐墨涵还有江荨这个好朋友,江荨早就把自己的想法对徐夫子说过。 徐夫子自然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徐墨涵接回来的,而江荨的能力,徐夫子没有道理不相信。 现在江荨遇上难事,徐夫子就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在藏书阁待了好几日,江荨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线索, 她无意中发现,在藏书阁里,有一个暗室。 入口比较狭窄,进去后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摆放了很多书,虽然早已老旧。 江荨从中抽取了一本,翻看了两下。 里面记载了焱炽王朝当年的一些史事。 和她在卷轴上看到的,相差无几。 焱炽在位时,整个王朝兴盛,百姓的日子也十分富足。 根本就没有什么暴政一说。 后来战神将军从中作梗,他们便化身了正义的刀,害死了焱炽。 真正杀死焱炽的不是战神将军,而是爱戴他的百姓! 有关焱炽王朝覆灭后的事,也有记载。 当年,战神将军带着那些怪物离开消失后,这片土地便开始割据了。 这里作为焱炽王朝的都城,自然没能免于幸难。 后来不知为何,皇城突然起了火,熊熊烈火将皇城烧了个精光。 终年萧瑟。 他们唯恐后人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便将有关史记都封存起来了。 四方书院建立已久,据说当初修建的人中,便有知晓这些事的人。 江荨被书中记载焱炽的才能所叹服,他真的是天生的帝王。 另外的书中,也记载了为何焱炽会那般在意衡姬的缘故。 焱炽并非帝王的第一人选,他只是民间女子所生,身份在皇家是很微不足道的。 他的母亲,便是来自衡姬母族的一位平凡女子。 他自小就是和母亲一起生活,直到十四岁时,才被皇帝认可,接他回了宫中。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被欺负的存在。 和他同龄的孩子都看不起他,甚至于指着他指指点点。 后来,他因为长相被选中做了部族公主的玩伴。 公主的名字叫墨衡,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都不敢看她。 他和别的玩伴都不一样,墨衡决定留他在自己身边。 焱炽这个名字,也是她给他取的。 她说:“男孩子就是要像烈火一样,如果被谁欺负了,便不惜一切的烧光他们!” 她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她特别心灵手巧,会做很多有意思的玩具。 为了逗他高兴,她做了一个可以装心愿的盒子,送给了他。 后来,他们便成了最好的朋友。 好景不长,他的母亲被暗杀了,他在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才发现了母亲留给自己的信。 母亲告诉他,他不是普通人,他的父亲是当今王朝的皇帝。 他本不想和皇室有什么牵扯,可他查到杀死他母亲的人是宫中之人,他便毅然决然决定去皇宫找到杀母仇人,报仇雪恨。 他离开的时候,对她许下了承诺,他说,自己一定会娶她。 时隔多年,他不仅报得大仇,还坐上了旁人只能艳羡,却遥不可及的皇位。 而墨衡的部族,日渐衰落。 焱炽身边没有女人,所以各方都动了心思。 墨衡部族也在内。 一切美好如约而至,他们再见面时,他们便认出了彼此。 她跳了一只舞,一如他们初见时的那般明艳美好。 后面的事,江荨便知道了。 墨衡真心相待,值得焱炽以命追随。 对于焱炽来说,他心中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天下苍生,如果不是墨衡,他或许早就死了。 又或许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无处藏匿。 书上也记载了战神将军所说的复活方法。 那个方法叫转生。 记载到转生方法时,后面的内容却没有了,有撕过的痕迹。 应该是已经有人尝试过转生了。 不过成功与否,江荨并不清楚。 她将这本古籍带了回去。 游大人阅读了这本书后,明显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 “是他!” 江荨一头雾水,“他是谁?” 游大人皱眉,捏着古籍的手微微颤抖。 “他说要复活王,就必须炼丹。难怪这么多年都失败了,原来根本就是他在骗我们!” “转生之术,他早就用过了!他就是故意不让我们找到王!” “前辈,你是说战神将军已经用了转生之术?” 江荨难免震惊。 书上记载,转生之术并非那么简单就可以达成的。 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可战神将军竟然情愿。 游大人点了点头:“了空那个秃驴曾经说过,什么因什么果的,意思就是王真的转生了,所以我们才选择了留在这里守候。” “那个奸贼在带我们到仙岛后,不久后便突然暴毙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用了转生之术的缘故。”他补充到。 游大人还记得,在出发去仙岛之前,战神将军独自一人去过寺庙。 他们只当他是想去恕罪求心安的,现在一想,却是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战神将军并不是坏得透彻之人。 焱炽死后,他便醒悟了。 以自己的命换取焱炽和墨衡二人的转生,这还真是战神将军做得出来的事。 第四五九章 他是战神将军? 江荨突然想到,她也是谢宁求了空大师将她救回来的,从某种意义上,她也是转生之人! 书上记载得清清楚楚,转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谢宁究竟为了她做了什么! 游大人本想找她商议找转生的焱炽和衡姬之事,可江荨却撒腿跑路了。 今日军中无事,他不在军营。 江荨便让人传了口信,二人相约在城外的桃花林。 此时,桃花已经悉数蜕变成水嫩的果子了。 江荨的心中难安,一直想着转生的事。 等了许久,谢宁才姗姗来迟。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俊冷然,不过眼神在触及到她的时候,瞬间温柔了不少。 “荨儿,我……”他想解释赐婚的事。 江荨摇着头打断了他:“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我今日唤你前来,是想问你一件事的,不许骗我。” 能牵动她心情的,只有他。 谢宁见她颇为严肃,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问你,你用什么条件换我重生的?” 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 谢宁却沉默了。 “我翻看古籍,书上说转生之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骗不了我。”她闭了闭眼,语气哽咽。 看她伤心,谢宁心中也难受。 他抓着她的手,欲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江荨只想要一个答案,可他却迟迟不语,她心里的煎熬促使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甩开他的手,一个人离开了。 他放心不下,一直跟在她身后,确保她平安到家了,才落寞离开。 他不敢说。 再坚强,她也是一个会哭的女人。 江荨是哭着回去的。 陆晴还气冲冲的说要去找谢宁算账,把她家小姐弄哭了。 江荨根本无心去想别的事,她最担心的还是谢宁。 所以,第没过两日,她便带着游大人一起,又去了一趟易安寺。 正好,游大人也有事要问了空大师。 易安寺香火旺盛,拜佛的人很多。 装作拜佛的人也很多。 还没上山,便在半道上碰上了刺客。 敢在青天白日刺杀的,都是高手。 江荨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对她而言,谢宁的事更让她感到害怕。 “丫头,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你游爷爷的厉害!” 游大人更没在怕的,这时候了,他反而还很兴奋。 江荨自觉退后了两步,给了他表现的机会。 游大人出手,和他们打了起来。 江荨这边也放松不了,那些刺客的目标本来就是她,不是所有人都去对付游大人了。 江荨不会拳脚,只能往后退。 见她如此柔弱,两个刺客逼近,正欲出手,却被江荨衣袖中的暗器给伤了。 江荨趁机跑到了游大人身旁。 这是先前游大人交给她保命用的,没想到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她没给游大人拖后腿,游大人以一敌多便不在话下。 两三下,那些刺客便倒下了。 最后留了个活口,仔细一通盘问才知道他们是西陵的刺客,奉命前来抓她的。 打探清楚了,他紧接着便身首异处了。 “他们真正的目标可不是我,而是前辈们。”江荨看了一眼游大人。 游大人却不以为意:“不过是些酒囊饭袋罢了,何足挂齿?” 他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在打他们的主意。 “前辈知晓便是。”游大人自信,她犯不着偏要去打击。 稍微休整后,他们便上了山。 有游大人在,他直接带着她去了了空大师的院子。 还免去了通报的麻烦。 了空大师在寺里讲经,二人等了一会儿,他才回来。 “阿弥陀佛,原来是施主又来了!”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院中的二人,了空大师面不改色的行了佛家礼。 江荨也回了一个礼。 而游大人回了一个白眼。 她是了空大师救回来的,了空大师肯定知道,她便直接开口问了他。 不料,了空大师却摇了摇头:“打动贫僧的是谢施主的诚心,帮施主也是因为缘法二字,施主命不该绝,这是上天的意思。” 了空大师没理由骗她,江荨陷入了沉思。 既如此,为何谢宁又要遮遮掩掩? 她想了一下,便问到:“了空大师,谢宁重生也是因为缘法到了吗?” 既然不是她的劫,便和他有关。 了空大师却笑而不语。 江荨更加好奇了,奈何了空大师非要卖关子,她也无可奈何。 问完了自己的问题,她便退居一旁,换游大人上阵了。 游大人可没她这么客气,上来就是对了空大师一通问候。 了空大师笑眯眯的和他过起了招,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江荨也顿时傻眼了,了空大师竟也是个练家子。 不仅接得住游大人的招式,与之对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难怪这老和尚云游四海多年,肆意潇洒,便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好歹是活了这么多年,游大人最后稍胜一筹。 了空大师输了,按照惯例,游大人所问,他只能如实作答。 这是他们二人定下的规矩。 游大人不出意外的问了焱炽转生一事。 了空大师却只说重逢时机未到。 便是承认了转生之事。 游大人险些喜极而泣,不过想了想不能在江荨和老和尚面前没面子,便忍住了。 江荨心中也莫名高兴。 但谢宁终归还是瞒了她一些事,她心里可气愤着呢。 不过,好歹是没先前那么难受了。 她打算同谢宁好好谈谈,不管有什么难题,他们都一起面对。 他本就派了人暗中保护她,得知她遇袭后,谢宁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易安寺。 唯恐她再出事,谢宁也受不了自己内心的折磨,便将他不敢开口的事通通都告诉了她。 他说他不是重生,而是转生。 了空大师告诉他,他转生的尘缘未了,所以命不该绝,所以,他又活了。 他一开始不明白什么是转生,还在窃喜自己有了重来的机会。 可是当她发现了焱炽王朝的秘密后,他才发现问题所在。 如果了空大师所说是真的,他或许就是战神将军的转生。 而游大人说过,她是衡姬转生,所以他一直不敢向她吐露这件事。 战神将军和衡姬从来就不是一对,他赌不起。 听完他的解释,江荨顿时苦笑不得,她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呢,原来竟是这样。 她拉着他去了大殿求签的地方。 “上次来寺中时,我求了一只签,签文是心想事成之意。对了,我求的是你我二人的姻缘。” 第四六零章 不高兴怼回去 “我爱的人叫谢宁,是北周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她的声音掷地有声,眼神中满是坚定。 他是或不是战神将军,她都不在意。 无论是衡姬还是战神将军,他们都是过去的人了,他们的爱恨情仇,又与她有何干系? 她只知道,这一世她不能再错过他了。 她的心意,谢宁切切实实是感受到了。 不用遮遮掩掩的感觉很不错,他也释怀了。 “是我偏执了,荨儿,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因为拥有,所以害怕失去。 江荨眉眼带笑,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和好如初,先前囤积的怨念自然也得清算了。 离开大殿,江荨便和他算起了账。 “你以后不许再瞒着我,如有再犯,我定不会再原谅你了!”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谢宁举双手投降,嘴角含笑:“夫人所言极是!” 她这人就是耳根子软,他只开口说两句漂亮话,她心中便再无气了。 “谁是你夫人?你未过门的夫人可还在宫中坐着呢!”她的语气中是止不住的酸涩。 虽然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在意,这也不可能成真的。 但是,皇帝赐婚三公主现在便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刚好提到这一茬,她能高兴才怪。 谢宁无奈失笑,将她拥入怀中。 他手中的力度很重,仿佛是害怕她会挣脱离他而去一般。 他的胸膛炽热,好似一团火。 “我已经做好抗旨的准备了,我的夫人,只能是你。” 他本来就没想过接旨,亡命天涯也不错。 只是,她的劝说让他暂时按兵不动。 可她在意,他又怎会让她吃味呢? 他的一番话,江荨感动有余,只是,却不能如此肆意。 “你再胡说,我便不理你了!” 谢宁自然知道她也是故意这么一说,顺着她的话,在她耳边说了一堆情话,将她逗得小脸好似天边的红霞。 谢宁疑是战神将军转生之事,江荨没告诉游大人。 战神将军转生了,而焱炽却下落不明,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还怕游大人会对谢宁动手。 不过好歹算是有一些盼头了。 喻南最近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徐丞相。 听说张贺温什么事都听他的。 江荨觉得奇怪,便让清世子打听了一番。 原来,张贺温如此信任他,便是因为把他当成了了空大师口中的贵人。 他出现得刚好,武功高强,走能解张贺温的燃眉之急。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 不过江荨自然是不信喻南是那命中贵人的。 张贺温以为有了喻南,便能高枕无忧,其实他就是引狼入室。 清世子还说,喻南已经暗中在打皇位的主意了。 只是如今张贺温只信任喻南一人,他们不便谏言罢了。 喻南知道了玄机在安康侯府,所以安康侯府现如今已经被官府收回去了。 那里有阵法做掩护,要想进去,还得费些心力。 不过,他们迟早会打开那扇门。 必须尽快转移那些前辈。 但游大人这人执拗,非说要用一整块玲珑佩才能号令他们。 江荨没办法,只能想办法将另一半玉佩给取回来了。 另一半玉佩本来在喻南手里,可他为了表忠心,也为了证实那个传言,便将玉佩呈给了张贺温。 如今那块玲珑佩,是在张贺温手里的。 要想从张贺温身上拿到玲珑佩,比登天还难。 正巧,也不知三公主是如何想的,竟然给她下了请帖。 说是想在出嫁前和好朋友们聚一聚。 地点在皇宫,江荨不去也得去了。 是要去赴三公主的宴,江荨特意装扮了一番。 她的美貌本就不输人,精心打扮过后,更显娇艳。 一袭华丽的宫装穿在她身上,压过公主的气势也不在话下。 果然,她出现的时候,三公主气得脸都绿了。 却还是假意勾了勾嘴角。 来者并非只有她一人,还有一个孙妙珠。 能作为三公主的“好朋友”,江荨表示“受宠若惊”。 “昌平郡主今儿的装扮可真好看,果然还是公主的面子大。”孙妙珠笑眯眯的说到。 顺便暗戳戳的加剧了三公主的怒火。 江荨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让挽玉把自己的礼物呈了上来。 “不知公主可还记得这只纸鸢?稀罕玩意儿公主不缺,江荨没什么好送给公主的,希望公主莫要嫌弃。” 看到燕子纸鸢的那一刻,三公主的脸色便白了一阵。 这只纸鸢是江荨亲手做给她的,可是有一天风太大,纸鸢的线太脆弱,崩断了。 她还哭了好久。 江荨今日,却拿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纸鸢送给她。 她不明白,江荨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明明,她们早已经不是好姐妹了。 面对她探究的目光,江荨却只是笑。 “我很喜欢,郡主有心了。”说着,她便让宫女将纸鸢拿了下去。 插不上话的孙妙珠脸色不好看,偏生她的身份也不足以让她能在两人中插上话。 落了座,三公主一脸喜意,让人将一件鲜红的嫁衣拿了出来,让二人观赏。 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她看的是江荨。 “公主和大将军郎才女貌,当真天作之合!昌平郡主,你觉得呢?” 孙妙珠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江荨脸上未有什么神色变化,微微挑眉,将那华丽无比的嫁衣打量了个遍。 才缓缓道:“嫁衣过于繁复,与公主的气质格格不入,算不得什么珍品。” 答非所问,她看的是三公主。 三公主皱眉,忍了又忍。 “昌平郡主的意思是公主撑不起这件嫁衣吗?”孙妙珠趁机煽风点火。 江荨冷笑,答:“是。” 她毫不畏惧,把孙妙珠堵得哑口无言。 也让三公主忍无可忍。 “江荨,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好意邀你前来把酒言欢,你却屡次冒犯本公主,真当本公主好欺负吗?” 三公主别提有多窝火了。 皇兄赐婚,她是高兴的,可除了身边的人道贺,便无人在意。 所以她想到了江荨,想看她失落的样子。 但现实却截然相反,她不仅没气到江荨,反而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第四六一章 偷玲珑佩 “公主不喜听实话,那江荨不说便是了。”江荨毫不在意她是否真的生气。 三公主本想治她的罪,但是想了想,又忍下了。 她想看江荨亲眼看着她嫁给谢宁的样子,到时候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有孙妙珠捧着,三公主的宴会勉强才进行得下去。 她们二人把酒言欢,自然没有江荨什么事。 偏偏孙妙珠不让她清闲。 “昌平郡主,三公主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作为她的好朋友,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敬她一杯?” 说完,她的眼神下意识的看了三公主那边一眼。 她们二人的小动作,江荨尽收眼底。 江荨也没揭穿她们,摇晃着杯中的酒,笑而不语。 “好啊,我先干为敬,二位随意。” 说完,江荨便将酒水一饮而尽。 三公主和孙妙珠对视了一眼,随后也喝光了酒。 江荨怎会猜不知道酒里有问题? 不过,这些酒还奈何不了她,陆晴早就给她吃了解药,百毒不侵。 不只如此,她们二人喝的酒里,是陆晴暗中调换过的。 她此次进宫,自然是没那么好出去的。 江荨既然答应了邀约,便不会如此草率行事。 她这次的目标,是张贺温手里的玲珑佩。 三公主一直等着她的药效发作,喝了许多就,也不见什么反应。 还是孙妙珠先有反应,喝着酒时突然捂着肚子叫疼。 随后,三公主也有了同样的反应。 江荨见状,也学了她们的反应。 三公主的宫殿瞬间乱成一锅粥。 “快去叫太医!” 一场聚会,三个人都莫名中了招。 这可不是小事。 此事传入张贺温耳中,他也坐不住了。 三公主设宴的目的他是知道的,明明是想算计江荨,可他们却突然都倒下了。 这其中,保不齐有别的变故。 他担心三公主,喻南劝也无用,只好跟着一起过去了。 他们离开后,张贺温寝殿的守卫便松懈了不少。 一个黑影掠过,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殿内,还有方才未燃完的香。 张贺温怕将玲珑佩弄丢了,所以将它藏了起来。 而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便是他的寝殿了。 找了一圈,谢宁都没有发现玲珑佩的线索。 他和江荨商议好,两人分头行动,他负责找玲珑佩。 至于清世子,便是负责的善后的事。 把整个寝殿都翻了个面,也没找到玲珑佩。 谢宁只好先一步离开了。 江妍的住所离张贺温的寝殿相距不远,谢宁突然想到了张贺温对江妍的感情,便有了主意。 另一边,张贺温赶过去的时候,太医已经替她们三人都诊断过了。 见他来了,太医连忙下跪行礼。 “陛下,公主无碍,只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又饮了酒,有些轻微中毒的迹象,修养两日便没事了。” 想让她们中什么毒,陆晴说了算。 这群太医也发现不了。 三公主无事,张贺温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江荨的位置,江荨也安静的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喻南也同样兴奋:“陛下,这可是天赐的好机会!” “来人!将昌平郡主带下去!” 这等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不过,还没等侍卫们上前拿人,远处,一声冷呵传来。 “我看谁敢!”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是清世子。 他走近,将“昏迷不醒”的江荨揽入怀中,小心翼翼。 张贺温皱眉,对于突然出现的清世子,很是不耐。 “张清郁,你胆子不小!没有朕的召令,便私自闯进宫中,你该当何罪!” 清世子插这一脚,他的意见很大。 他本就对岐王耿耿于怀,清世子又凑上来,他便不讲情面了。 清世子冷哼一声:“陛下莫不是忘了?当初皇伯伯准许本世子随时进宫,当时陛下也是在场的!” 只是,他以前觉得皇宫没意思,没有必要罢了。 可现如今,她需要他的帮忙,他自然不会退缩。 若是畏首畏尾,他便不叫张清郁了。 张贺温拿他没办法,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虽然旧朝已去,可先皇的旨意,他还不敢不遵从。 清世子反而还质问起了他:“敢问陛下,舍妹是应三公主之邀前来宫赴宴的,为何会中毒?” 他要个说法。 张贺温哑口无言,他怎么知道他们为何都中毒了?太医说是吃错东西了,可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因为慌乱,他也未曾想到,为何会如此巧合,她们中毒的消息还未传出去,他便知晓了。 正僵持着,先前在稽山出现的李统领便出现了。 “陛下,方才有刺客出现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附近!臣有罪,将那刺客跟丢了,还请陛下责罚!” 这个消息,险些让张贺温眼前一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统领重新说了一遍,还磕了头请罪。 张贺温顾不上三公主和清世子如何了,他迈开腿,便往回走。 喻南还在想清世子这事,他就已经走远了。 清世子揽着江荨的肩,若有所思的看了喻南一眼。 喻南只好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清世子自然正大光明的带着江荨出了宫,也没人敢过问。 出了宫,江荨才睁开眼睛,喘了一口气。 装晕还真是一门技术活。 她醒了,清世子才不紧不慢的松开了手。 江荨没怎么在意,却还是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清郁哥哥,方才多亏你了!” 要不是他,她便是羊入虎口。 清世子昂头,颇有些得意。 “关键时候还得小爷我出手!” 他又想起方才她安静的模样,有些恍惚。 “我还以为你真中了毒,我可不禁吓,下次好歹给我一个信号也好。” 方才,她那么安静的躺在他怀中,一动也不动。 明明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他却只有满满的紧张。 生怕自己来得不及时,因此害了她。 他不敢想,若她真有什么闪失,他又该怎么办? 江荨俏皮的眨了眨眼:“荨儿知道啦~” 清世子看着她的笑颜,方才因张贺温挑起的怒火也一扫而光了。 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看着她笑,是他的幸福。 第四六二章 好丈夫 谢宁对江妍的印象并不是很深,不过因为她是江荨的姐姐,所以爱屋及乌,他也很尊敬江妍。 自从上次江荨到访后,张贺温怕她出什么事,她的自由活动区域扩大了一些,好歹自己的寝宫她是能够自由出入了。 谢宁是来找玲珑佩的,自然要和她打照面。 有江妍替他掩护,他很容易便进了内殿。 江妍吩咐巧玉守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谢宁正欲见礼,被她打断了。 “我听说荨妹也进宫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计划?” 虽然被圈养在此,可外面的消息,她也是能打探到的。 她方才还在担心江荨会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现在谢宁便见到了谢宁。 谢宁点了点头:“不瞒姐姐,我们此番是想进宫拿一件东西的。” 他虽比江妍还两三岁,不过,他也随了江荨的叫法,唤江妍一声姐姐。 江妍早就认可他做自己的妹夫了,自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还很欣慰。 江荨身边,至少还有他。 听到他们的目的,江妍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上次她便拖后腿了,这次正好是在她的寝殿,她也想帮上忙。 “是何物?”若是她殿中的东西,她自己最清楚。 “是一块玉佩,拇指大小,精致细腻……” “你说的可是这块玉佩?”他还没说完,江妍便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取了出来。 谢宁定睛一看,果然是玲珑佩! “正是!”他小心翼翼的接过玲珑佩,放在了怀里。 江妍会心一笑。 这块玉佩是前不久张贺温送给她的,没说有什么含义。 玉佩玲珑精巧,她怕弄丢了,便将它戴在了脖子上。 原来竟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江妍不知玲珑佩有何用,但只要是江荨要的,她会帮她拿到。 谢宁拿了玉佩,本想直接走的。 可他离开之际看了江妍一眼,又折回来了。 “姐姐,一会儿陛下来了,你便按我说的做……” 没一会儿,宫殿中便传出了呼喊。 “娘娘!快去请太医!” 刺客出没,不仅盗走了皇后娘娘宫中的珍宝,还险些让皇后娘娘动了胎气。 江妍抱着肚子,额间冒着细密的冷汗。 张贺温来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心都要碎了。 偏偏江妍还在对他笑。 “妍儿!” 躺在他怀里,江妍便安稳睡去了。 太医手忙脚乱,慌忙给江妍看诊,他们的一颗心都是提起的,生怕江妍有什么事。 到时他们的小命也不保了。 谁不知道他们陛下将皇后娘娘看得比命还重要? 对于玲珑佩丢了这件事,张贺温虽然气愤,但他的心思还是放在江妍身上的。 只有喻南脸色阴沉得要命。 “陛下,刺客盗走玲珑佩一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只怕是其中还有娘娘的推波助澜!” 喻南别提有多气了,若不是要取得张贺温的信任,他绝不会将玲珑佩交出。 他以为张贺温会妥善保管,断不会出现被偷走这种事。 可谁知道,他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了一个女人,还是和他并不是一心的女人! 看着张贺温到现在还如此紧张江妍,他恨不得一走了之! 张贺温红着眼睨了他一眼,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你不必说了,朕是这北周的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还不屑于一枚小小的玉佩!” 她都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也要将东西给他们了,他又如何忍心怪罪她? 在他心里,江妍的地位,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要得多。 喻南负气,甩袖离开了。 张贺温看着高高的宫墙,默默无言。 和谢宁会和后,江荨便跑到了他身边。 清世子看着他们二人亲昵,眼底满是落寞。 不过他没那么幼稚,很快将自己的情绪掩藏起来了。 他含笑看向江荨,打趣到:“现在你总归该放心了吧?他的武功卓绝,来去之间轻而易举,能有什么事?” 和他待在一起时,她的嘴里三句不离谢宁。 他心中虽然酸涩,却也替她高兴,至少她的喜欢不是一厢情愿。 江荨吐了吐舌,依偎着谢宁的手臂扮了个鬼脸给他。 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谢宁虽然吃味,但好歹没有制止。 作为男人,他明白清世子对江荨的感情,也正因为他是男人,他敬佩清世子的为人,也足够相信他们二人。 触及到谢宁的目光,清世子先一步说到:“感谢的话就别说了,小爷纯属就是闲得慌。人呢,我平安给你带出来了,你呢,就赶紧送她回家。小爷我也得回家了,不送啊!” 说完,清世子便让于洋驾车离开了。 连一缕清风也未曾带走。 谢宁和江荨看着他的马车走远了,二人才携手离开了。 马车上,谢宁将两块玲珑佩都交给了江荨,顺便把如何拿到的也同她说了。 江荨听完后,若有所思。 不管张贺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值得肯定的是,他对江妍是真的没话说。 若换做了旁人,江妍早就死一万次了。 可她如今仍旧好好的在他的身边,或许对他而言,江妍对他的意义已经远远不止妻子这一层意义了。 “或许父王说得对,他可能不是一个合适的帝王,但他却是一个好丈夫。” 这样的人,江荨恨不起来。 张贺温心中未必没有仁爱,只是他继位时尚且稚嫩,完全依赖岐王的辅佐。 他心中难免患得患失,又容易起猜忌,这样的人生,活得很累。 这样一想,江荨对他反而多了一点同情。 “待尘埃落定,我们便成亲,我也是个好丈夫。”他容不得她说别人半点好。 江荨乐开了花,她没想到这人连这种飞醋都吃,还怪可爱的。 她以前可没发现不苟言笑的谢大将军还有这幅面孔。 她觉得有趣,摇头晃脑的盯着他看了又看。 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得他心痒痒。 他忽然伸手将她的脸碰着,他的手掌心很热,就像他的心一样。 他缓缓靠近她,两张脸也越靠越近了。 就在两片薄唇快要碰到的时候,江荨突然从他手里溜走了。 第四六三章 荨儿,别闹 不过,马车的空间很小,她不管怎么逃,都在他能触及到的区域。 他长臂一捞,她便再次落入了他的怀中。 “荨儿,别闹!” 他的嗓音虽然喑哑,可在她耳边却听得格外的清楚。 她红了脸,终于知晓羞涩了。 谢宁失笑,没有再有所动作,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怀抱着稀世珍宝。 将她送回衡芜院后,两人依依不舍,下人们都很有眼色,早早的退了出去。 江荨这时的胆子倒是不小,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他虽然心中燥热难耐,不过一想到她尚未及笄,也只有强忍着火气,温柔细心的哄着她了。 江荨只是舍不得和他分别,她现在是越发的离不开他了。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月色也更加浓郁了,谢宁才离开。 两块玉佩如今都在她手中,她坐在床边,借着烛火,将两块玉佩合在了一起。 两块玉佩切割得很精细,拼到一起后,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她再想分开,也分不开了。 整个玲珑佩也不过掌心大小。 上面印刻着整个大陆的地形,包括隐于海上的仙岛。 仙岛的长老手中还有害人的丹药,一日不将他们铲除,便多一日的忧心。 所以,找到仙岛,平定仙岛内乱也是迫在眉睫。 玲珑佩上的地图显示,仙岛就在东苍和北周之间的海域。 不过那片海域因为经常失事,被赋予了死海的称号?所以两国的渔民这么多年都未曾前去一探究竟,自然就发现有什么奇特的岛屿。 难怪他们会出现在常州海域,原来是如此的接近。 因为仙岛更靠近北周,所以纳兰瑾只敢在自己的辖区搜索,自然就没有探查到他们的踪迹。 也难怪当年外祖父能快速将游大人他们转移到北周的土地,原来竟是如此。 纳兰瑾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此事还得北周出面。 所以,眼下的麻烦便尤为重要了。 江荨心里想着这些事,久久难以入睡。 第二日,便传出了消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刺客,从皇宫盗取了密宝后,便不知所踪了。 又过了几日,有人打探到,说是那刺客前往的是西陵的方向。 此消息一出,先前易京那种沉重的气氛一下子便消失得差不多了。 没了暗流涌动,天似乎都清澈了不少。 为了让他们相信得更彻底,在去西陵方向的路上,谢宁暗中动了不少手脚。 那些探子说得有板有眼,潜伏在易京的刺客,便是不信也得去赌一赌了。 玲珑佩合二为一已经有好些天了,但张贺温的人看得紧,她也得等待时机。 游大人自从那日去了易安寺,便没有回来了。 他也没忘记传信给她,说是待她找齐玲珑佩时,他就回来了。 他直接缠上了空大师了,想从了空大师嘴里套出焱炽的下落。 不过,还没等她给游大人传信,让他回来,他自个儿便回来了。 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江荨还以为了空大师真告诉他了。 “那秃驴说,王就在易京,至于多的,我就撬不开他的嘴了。” 就这句话,还是他帮易安寺挑了这么久的水,那秃驴才肯告诉他的。 不过,这些遭遇,他才不会告诉江荨。 “前辈回来得正好,玲珑佩我已经找到了。”她笑眯眯的说到。 “真找到了?”这么巧?游大人还想着先将王找到再说,届时他便和兄弟们追随王了,至于玲珑佩的诺言什么的,他本来也没放在心上。 但他此时又不好反悔。 江荨自然一眼就看出他的顾虑了。 “前辈放心,江荨并非是想利用你们达成什么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罢了。” “我答应过前辈,要帮你找到那位前辈的下落,我必不会食言。若是前辈信不过我,大可自己前来这易京找寻便是。” 游大人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想的是,这丫头毕竟是衡姬娘娘转生,她应该比自己更容易找到王。 他答应了,这事便好办了。 确定好了计划后,谢宁和她便暗中进行了转移一事。 仙岛如今尚未平定,这些前辈是回不去的。 地宫又有皇家的人盯着,自然不是久待之地。 所以,谢宁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便是城外的易安寺。 易安寺乃佛门重地,不会有人关注。 游大人和了空大师是故交,这个忙,他不会不帮。 此次转移,他们便没有走安康侯府的密道了。 唯恐发生变故,江荨并未跟去,拿着玲珑佩的人是谢宁。 他和游大人一起走了稽山那条路。 稽山最大的危险,便是游大人他们。 有他带路,自然是无事。 “你这小子倒是胆子不小,竟敢与吾王抢女人!” 话虽如此,不过不得不说,他还是挺喜欢谢宁的。 这年轻人,有胆识,更有本事。 恍惚之间,他仿佛从谢宁身上看到了王的影子。 “前辈说笑了。” 谢宁很是从容的应答,并未害怕。 游大人轻哼了一声,没再和他说话。 到了地宫中,谢宁见到了江荨口中的神兵们。 他们人数并不多,却个个皆不凡。 他同游大人一样,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下方的他们,让他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的不仅仅是忠诚,还有更多的东西。 游大人让他将玲珑佩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方便之后发号施令。 谢宁怀着复杂的心情从怀中将玲珑佩拿了出来,举过头顶。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一个头戴银色盔甲的男人,骑着战马浴血奋战。 画面又一转,男人站在高台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无垠土地,眼里的落寞和空虚却是止不住的。 他捂着脑袋,不知名的记忆闪过,促使他的脑袋一阵阵胀痛。 游大人见状,将他手里的玲珑佩拿了过去。 他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你……你方才想起了什么?”游大人不确定的问到,眼中满是期待。 这块玉佩是王的所属物,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起了反应,这不合理! 第四六四章 草草收场 清醒过来后,谢宁的脑子里关于刚刚看到的记忆却变得一片模糊了。 他看着游大人手中的玉佩,神色莫测。 “方才我有些不适,一时失态,让前辈见笑了。” 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泰然自若的看着游大人。 下面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游大人心中虽然有疑虑,不过好歹是没有开口再询问了。 玲珑佩他也看过了,确实是真的。 按照规矩,谢宁手持玲珑佩,那他们便会遵守约定,听候他差遣。 游大人带头矮了半截身子,表示愿意认谢宁为主子。 有了游大人带头,下面的神兵们,自然没有异议。 用着某种特殊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忠心。 这是出乎意料的结果。 谢宁看向游大人,眼神中满是诧异。 游大人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在游大人的引导下,谢宁手持玲珑佩,得到了所有神兵的拥护。 他们一个个热情高涨,眼里有着强烈光芒。 谢宁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腾。 这和他面对军营里那些士兵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士兵们追随的是皇家,而这些前辈,他们却是忠于一人,现在变成他了。 手中的玲珑佩似乎变得更加烫手了。 游大人带着他来到了江荨先前来过的主殿中。 谢宁是第一次来此,虽然不至于东张西望,可他难免为此感到非常震惊。 他一踏进这里,就有一种奇特的归属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 “我和荨儿并不想指使你们做什么大事,前辈莫要误会了。” 游大人的眼神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听到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起来。 笑得从容,好似所有的心结都打开了一样。 “我前几日一直和了空那秃驴待在一起,他告诉我,我其实早就已经和王相见了。” 他问是谁,了空大师却没有告诉他。 他以为了空大师是在糊弄他,所以没怎么在意。 只是告诉他,只要回易京便能得到他想要的真相。 所以他及时回来了。 谢宁方才在高台上的反应,让他很是怀疑。 再想起了空大师的话,他便更加确信了。 谢宁心中讶异,却不敢向他确认。 游大人便继续说到:“我活了上百年,什么奇闻异事都见过了。你和那丫头其实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对吧?” 了空虽然没仔细告诉他这些,不过也透露过了,他们不是普通人。 凭他们二人的交情,游大人知道这些事,自然不在话下。 谢宁没有否认。 “那就对了。只有转生,你和那丫头才能凑到一块儿。据我所知,转生成功的,只有王和衡姬娘娘。” 因为,那是战神将军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来的机会。 至于重生,那真的就是他们的缘法了。 谢宁对于游大人的说辞,皱了皱眉。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战神将军的转生,可游大人却明示他是焱炽的转生。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关于衡姬的记忆? 反而记得最深的,是提枪上战场的景象。 “前辈或许是认错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判断没有错。是或不是,到时自会有结果。” 游大人等了太久了,他宁愿相信谢宁便是他等了这么久的人。 自己就是焱炽这件事,对于谢宁而言,无悲无喜。 但比战神将军这个假设要好得多,至少他前世今生都是和他的荨儿一起的。 游大人带着他看了很多属于焱炽的东西。 他一触及,便觉得有记忆涌来,却好像关上了一扇门,窥探不到真容。 看着他的反应,越发的让游大人感到安心了。 “往后,我们便听王……你的,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游大人本想称呼他为王的,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让他叫也叫不出来了。 他把谢宁当作是一个小辈,还改不了。 正好,谢宁听了也还算从容。 谢宁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和游大人谈妥后,他们便带着一众神兵连夜出了稽山。 经过山门的时候,遭遇了一点小意外。 山门外除了谢宁自己等候接应的人,还有皇家暗卫。 人数还不少。 谢宁还未有所反应,游大人已经做出了安排。 他让两三个人去引开那些人了。 谢宁则安全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一路往易安寺赶去。 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赶路自然也不一般。 赶到易安寺时,便有小和尚在外面接应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入了寺庙,谢宁才安心。 不久后,断后的人也赶来了。 谢宁没忘记去见了空大师,说了几句客套话。 游大人则没那么客气了,指着了空大师的鼻子骂了一顿。 无非是说了空大师故弄玄虚什么的,先前各种耍他。 现在将王找到了,游大人自然不会嘴下留情。 还好,了空大师就当没听见他说话一样,没同他一般见识。 谢宁离开,游大人借保护之名,还是跟着谢宁一起回去了。 眼看着快入秋了,易京跟着下了两日的大雨,没过几日,稽山龙脉之地便发生了大面积的塌陷。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圣上下令,派人去塌陷的地方查看了一番,结果发现了一个地宫。 地宫之大,几乎贯穿整个稽山。 众人以为有什么宝贝在里面。 宝贝的确不少,但也只是一些金银财宝,什么稀世珍宝,倒是没有。 张贺温和喻南翘首以盼,便只等到了这一个消息。 “怎么会?陛下,一定是他们提前将宝贝拿走了!不然稽山好好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发生塌陷!”喻南忍不住大叫到。 他就知道,张贺温靠不住! 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听到他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张贺温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因为下雨才塌陷也是事实!” 因为龙脉塌陷这件事,已经有不少大臣递折子了。 最近这一年,虽然没有战乱了,可是也绝对算不上风调雨顺,百姓也只顾得上温饱。 还是因为有岐王坐阵,那些个大臣才不敢明目张胆的挑他的错。 如今发生这种事,他们能放过才怪,一个个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有作为。 第四六五章 喻南离开 张贺温心里已经够烦了,喻南还在他耳边不停嗡嗡作响。 他不喜欢听,喻南捏了捏拳头,转身摇曳着身姿,气冲冲的离开了。 张贺温看着空空的大殿,他想像以前那样抬头便问皇叔的意见,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他垂头丧气的放下折子,随手捧在了一旁的“山堆”上,显得有些无助又可怜。 …… 谢宁是焱炽转生,江荨听到这个结论后,哭笑不得。 她根本就不在意他是什么人,因为始终有牵绊的,是谢宁和江荨,不是别人。 他那日随口一说的话,竟然还是真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谢宁和三公主的婚讯近了。 喻南得知了一些消息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北周。 估摸着是回了仙岛。 张贺温身边没了人,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稽山塌陷,与江荨无关,与他们都无关。 所谓密宝,也不过是一纸空谈。 什么都没有。 他没理由再怀疑他们什么。 江家老爷子怎么去的宫中,便是怎么回来的。 顶着各方压力,张贺温也不得不重新正视起了自己。 谢宁则在这种时候,坚定不移的站在了他这边。 惊讶了不少人。 连清世子也不理解。 他以为,谢宁会有更大的野心。 在朝堂上,谢宁以一己之力,怼得群臣哑口无言。 张贺温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下朝后,清世子便去找了他。 “谢宁,你该不会是真想做驸马爷吧?” 清世子很气愤,倒不是他拥护张贺温,而是朝堂上那些大臣的议论声。 他们都说谢宁是因为三公主,所以才会如此。 清世子只在乎江荨的感受,她若是知晓,会不会在暗里难过? 谢宁蹙眉:“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他拥护张贺温,不是因为他的贪欲,而是因为这天下。 他已经和江荨商议好了,待天下安定后,他便请辞,带她去找一隅小天地,好好的过完这辈子。 至于他和三公主的赐婚,他自会找机会解除。 张贺温是先皇精心培养的太子,自然不差。 清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最好是!” 虽他做不到,他不介意再出手将她抢回来! 两人不欢而散。 —— 已至城关处,妖娆万分的喻南,掐着少女的颈脖,纵然她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也不见他手软。 孙妙珠的眼里虽然有恐惧,可她也无悔。 喻南终是松了手。 一得到自由,孙妙珠便大口呼吸着,喘着粗气,直犯恶心。 “跟着我作甚?你不怕死吗!”看到她如此,喻南有些恼怒。 孙妙珠立刻摇头:“我不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说过往后你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能死在你手里,是我孙妙珠的荣幸。” 遇见喻南,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奋不顾身。 只因为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递了一只手。 喻南要走,她若不追随,她怕再也没有机会和他相见了。 没有他,她会死的。 所以她偷偷跟上了他的队伍,只是没想到,他一直都知道。 而且还差点杀了她。 喻南的长睫毛轻颤了一下,神色未变。 “你跟着我回去,什么也不是。”他此次回去,会有什么样的处罚等着他,他都不知道。 又如何能够保证她的安危?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喻南早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厌恶她了。 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虫。 孙妙珠反驳:“那又如何?死我都不怕!”还有什么能让她害怕? 她执意要跟着他。 喻南叹了叹气,什么也没说,便是默许她跟着了。 “公子,我会保护你的!”她的目光坚定。 喻南笑了笑,似嘲讽,却又不似。 在他无助之时,他的师父大长老给他传了一封信。 信中,告诉了他许多他不知道的事。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他无路可走,只有卑微的回到他们身边,做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 不过,这也不算太糟糕,他会回来找他们算账的! 一定! —— 大理寺卿之女孙妙珠莫名失踪,官府的人找了许久仍旧一无所获。 他们只有孙妙珠这一个女儿,当真是凄惨无比。 不过江荨并不关心这些。 倒是孙夫人,还找到了她的头上。 将孙妙珠失踪的事,算到了她的头上。 还扬言要去告御状,说她谋害了孙妙珠。 气得江凌一个正直的文臣,都忍不住爆了两句粗口。 告御状她自是没那个胆子,不过孙夫人之后每日都会到江家门前骂江荨。 所以江家门前是不缺看热闹的人的。 “小姐,那孙夫人可真是不讲理,这都第五日了,还赖着不肯走!”桃叶恨不得出去将孙妙珠打一顿。 可江荨吩咐了不能动手,她们也只有忍了。 陆晴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妇人比谁来得都准时,害得她连练功都不清闲。 小姐也是脾气好,换了她,早就一颗药将其毒哑了。 “无妨。”江荨抬头淡淡应了一声,便继续做针线活了。 很快她就要及笄了,操心那么多,倒不如操心自个儿。 江二爷和郡主娘他们,也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原本以为是一场血雨腥风,没想到竟是虚惊一场。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麻烦越少越好。 果然,晚些时候,便有人替她解决了。 江荨好歹也是昌平郡主,岐王义女。 岐王又怎会容许一个泼辣无理妇人指指点点? 容她蹦跶了几日,便出面整治了。 听说,从那之后,孙夫人便神智失常了。 时不时的还会跑到大街上,看到和孙妙珠身形相似的女孩便拉着不让人家走。 孙大人痛失爱女,夫人又疯了,他没了办法,便主动请辞了。 这事也算成了易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 在一次谈论后,谢宁还是向张贺温提出了退婚这事。 他直言自己不可能娶三公主,希望张贺温收回成命。 张贺温自然不答应,好不容易他说服了自己,他如此信任谢宁,自然不希望谢宁和三公主解除婚约。 否则,他做的这些岂不是很可笑? 第四六六章 再赐婚 “珺儿是有些任性了点,但她是真心喜欢爱卿你的,待你们二人将来成婚,她便会改掉毛病,这一点爱卿大可放心!” 他打着哈哈,并没有正面做出答复。 谢宁却不为所动:“陛下,臣已有心悦之人,臣早已许下过承诺,此生非她不娶!臣自认为配不上三公主,为了三公主好,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爱卿口中的她是何人?” 谢宁没有回避,坦坦荡荡的吐出两个字来:“江荨!” 他对她的爱无需隐藏,前世那么艰难的日子他们二人都一起度过了,今生的每一步退缩都唯恐变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听到这个名字,张贺温的脸色突变。 这个名字就好像在他心上扎的一根刺。 就好像又提示了他先前的蠢事,就算只提起一个字都是在笑话他。 他居然会对一个柔弱女子产生忌惮,甚至于从心底里莫名的感到害怕,这让他觉得自己的颜面很是难看。 谢宁才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不卑不亢的立在一旁。 “朕若说不答应呢?” 他们二人的关系密切,张贺温就更不想放开谢宁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谢宁才是值得拉拢的人才,若不能将其拉拢,只会有很大的损失。 谢宁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坚定:“若是不能退婚,臣抗旨又何妨!” 他不怕死。 张贺温气不打一处来,却拿他没办法。 两人便一直僵持着。 半晌,张贺温才叹了叹气。 “朕只有珺儿这一个妹妹,她从小到大受了许多委屈,朕不想再让她失望。” 虽说他看中的是谢宁给他带来的利益,但他也不是一个不爱护妹妹的兄长。 张玉珺有多喜欢谢宁,他不是不知道。 若是她知道婚约解除,定会不依不饶,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就算朕求你。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你和昌平在一起朕也不会阻拦。” 他虽说是求,却仍旧是不送拒绝的语气。 还掺杂着一点点威胁在里面。 “陛下说得不无道理,只是陛下如今膝下无子,后宫又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打理,何不趁此机会扩充后宫?” 谢宁四两拨千斤便反驳回去了。 张贺温又怎敢如此?他如此充爱江妍,平日里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 她如今身怀六甲,他恨不得做一个昏庸皇帝日日都陪在她身边。更别说是扩充后宫了。 张贺温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但他又实在不想答应谢宁退婚一事。 便开了口:“你来退婚,朕是断然不会答应的,若你和珺儿都无意对方,朕自不会再强求。” 意思是,还得让三公主自个儿放弃。 谢宁还想说什么,张贺温突然耍起了赖,不听他说了。 谢宁无奈,只得先行离开。 谢宁刚出去,还没走几步路,便碰到了三公主。 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不过她装出一副巧遇的样子,一脸的羞涩。 谢宁面无表情的同她见了礼。 她也回了一个周到的礼数。 “谢公子,珺儿先前去定王府拜访,你总是不在府上,可否让珺儿为你丈量一下身长,珺儿想……” 她想的是,他们如今都要成婚了,她想替他做一身衣服。 不过,谢宁毕竟有分寸,微微皱眉,离她远了一些。 “公主乃千金之躯,臣不敢攀附,还请公主自重!” 他的退让,把三公主的心伤得极透。 三公主的眼眶也红了,垂泫欲泣的模样,当真是惹人怜。 但,她这一套,对谢宁并不管用。 “谢公子,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我二人总归是有婚约在身的,再过些时日,我便是你的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三公主拿出了婚约说事, 谢宁正好借着她的话茬,提了退婚这件事。 “既然公主提到了,那在下也不想欺瞒公主,这桩婚事在下不认!在下对公主并无情意,当不起公主的厚爱。” 他只有一颗心,从他见到江荨的那一刻起,便属于她了。 无关三公主是不是真心。 他始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连拒绝也显得不食人间烟火。 三公主瞬间憋不住了,眼泪如泉涌。 “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比江荨差在哪里? 明明她的身份更高贵,能给他的东西也更多。 他却不肯多看她一眼,哪怕是就一眼! 谢宁答:“有何不可?” 他倒是想抗旨,可张贺温不允许他抗旨。 “谢宁,你会后悔的!” 三公主被他气哭了,不知作何回答,便抹了抹眼泪便跑了。 宫人们都来不及质问谢宁如何,唯恐三公主有什么差错,赶忙追了上去。 谢宁皱眉,他本以为三公主会直接死心,然后跟他一起去请求圣上退婚。 可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谢宁没了法子,只好先回去了。 事后,三公主又一直不肯见谢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荨正在为谢宁这事而烦心,麻烦就降到自个儿身上了。 曹公公突然登门宣旨,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可没想到是让她更闹心的一件事。 张贺温乱点鸳鸯谱,将她指给了清世子。 待她及笄后,便择日完婚! 江荨久久没有去接旨,最后还是江凌无奈将圣旨接了下来。 张贺温此举,不止是让江荨不知所措,清世子也是不明所以。 他怕江荨误会是自己从中作梗,还特意给江荨传了信,表明自己不会做这种不光彩的事。 是谁的主意,江荨心中自有定夺,自然不会怪罪于清世子。 只是这两桩荒唐的赐婚,总归只是一场闹剧,是要收场的。 清世子从中和张贺温周旋,说的最多的便是退婚二字。 不过,奈何尊卑有别,张贺温不开口,也是无济于事。 岐王和岐王妃本就属意江荨,根本就没打算掺和。 总之,鸡飞狗跳。 对此,游大人出了馊主意。 “你们不如将生米煮成熟饭,届时赐婚便不作数了。” 听罢,江荨白了他一眼。 且不说这件事的可行性,便说谢宁那么正经的人,这个方法便行不通了。 第四六七章 团聚 谢宁心中有气,便不可能忍气吞声。 上朝时,他破天荒的赞同了扩充后宫的提议。 有理有据,字字珠玑,逼得张贺温青筋暴起。 大臣们卯足了劲纳谏,让张贺温头疼不已。 总之,鸡飞狗跳,谁也不饶谁。 刚入秋,江二爷一行人便回来了。 他们在路上便接到消息了。 一回来,还未休整好,江二爷便急匆匆的进了宫。 江荨许久都未见到郡主娘他们了,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陪郡主娘谈心了。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永安郡主一早便猜到她的心思了。 她不喜欢清世子,喜欢的人是谢宁。 所以,江二爷为了女儿,也不再怯懦了。 有他们在自己身边关心自己,江荨心里暖暖的。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稍微得到一点的爱护,便格外的害怕。 他们回京,谢宁便将江绍那小子送了回来,暂时和他们团聚几天。 那臭小子这些日子倒是瘦了许多,不过也壮实了许多。 和长瑞站在一起,就更明显了。 他还笑长瑞文弱,当着众人的面比划了几下,众人夸奖他,长瑞则是投来了羡慕的眼神。 小芷儿许久未和江绍这个小叔叔一起玩,这下也不赖着长瑞了,屁颠屁颠的跟在江绍后面跑。 江绍便得意洋洋的带着两个小跟班,像往日一样在府中上蹿下跳了起来。 看着他们如此活泼,众人皆是忍不住笑了。 紧张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喘口气了。 云州虽好,可易京却是牵绊所在。 回了易京,永安郡主心安了不少。 她听了易京近来发生的事,也忍不住唏嘘。 特别是稽山的事,她听江荨说了,说是与安康侯当年有关系。 埋藏在地下的宝贝,多半也有安康侯府的一份。 她对宝贝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毕竟是自己以前的家,所以永安郡主还是格外在意的。 好在,圣上并未怪罪于他们,安康侯府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只是,原本属于江荨所有,现在便是皇家的了。 毕竟地下那么长一条密道,又通向稽山龙脉,落入他人之手要不得。 没了牵挂,江荨自然没什么异议。 安家别的人都不在意,她没工夫操闲心。 “我听如兰说,你舅妈如今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若不是她回回接济,早不成样子了。” 江荨不在意,郡主娘却还是在意。 如今的安家,便只剩下孤儿寡母。 什么仇什么怨,郡主娘早就不在乎了。 江荨倒是挺诧异的,她买宅子的时候,给了安夫人不少银子。 他们后半辈子就算再挥霍,也能安乐享受。 “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不在意,自然没让人去打听。 安如兰知道她的性子,便也没好意思打扰她,所以私下找的是郡主娘,希望郡主娘出面接济他们。 永安郡主点了点头,又接着叹了叹气。 “你舅妈她一个女人离开了易京能去投靠谁?只能回去娘家,指望着娘家的人帮忙过活,可谁知,她娘家的弟弟根本就是混账一个,不仅把她手里的银子都贪了去,还将他们赶出了家。”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郡主娘虽然不喜欢她,可她如今过得如此凄惨,倒是忍不住同情了。 安夫人的娘家不在易京,当初安康侯娶她,还是阴差阳错。 安夫人多少和安老夫人沾点亲,当初安家没落,所以还是二八少女的安夫人,便想着将她送来易京,指望着安夫人给她攀一门好亲事。 可谁知,安康侯和她一见如故,二人朝夕相处,竟生出了感情。 安老夫人虽然不满意她的出生,可她也是明事理之人,教导了安夫人一些时日,便替他们主持了喜宴。 所以,安老夫人在世时,安夫人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后来,有了安康侯府的接济,安夫人的母家总算是有了盼头。 有个身份高贵的亲戚,他们还盼着谋取更多利益,自然是不敢造次。 可现如今却不一样了。 安康侯府没落,只剩下孤儿寡母三人,还不是任由他们欺负? 在离开母家后,安夫人和儿子走投无路,又不好回易京来投奔安如兰。 她更不好意思求永安郡主。 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安如兰都快操碎了心了。 “母亲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荨儿没有什么异议。” 郡主娘良善,不忍心看着自己嫂子和侄儿在外受苦,这也在情理之中。 她能做的,就只有替郡主娘打点好一切。 尽量不让郡主娘的好心错付了。 永安郡主失笑:“你这丫头。你放心吧,你母亲我也没那么滥好心,且不着急,待她自个儿前来我再出手也不迟。” 不然,好心成了驴肝肺。 永安郡主都懂的。 江荨点了点头,和她说起了别的事。 冷清了数日的江家,终于又热闹起来了。 他们回京,连深居简出的老爷子都出来了。 自从老爷子从宫中回来后,看起来更加的苍老了。 那张布满岁月沧桑的脸,更显消瘦。 前些日子,若不是老爷子,他们也不能如此安稳。 江荨现在,完全能理解为何江二爷这般敬重老爷子。 不是因为尊卑有序,而是因为这个家不能没有老爷子。 几个孩子都去了老爷子跟前撒娇,逗得老爷子喜笑颜开,精神明显好多了。 江家其乐融融,宫中也很热闹。 面对成堆的折子,张贺温只想撂挑子走人。 偏偏,江二爷来了。 江二爷自然是来求他收回赐婚的。 他不肯见江二爷,江二爷便跪在大殿前,宁愿抗旨也不离开。 张贺温没办法,只能见他了。 “陛下,臣说过,小女未及笄之前不谈婚配之事,当日陛下也是应允了的,为何陛下如今要出尔反尔?”因为怂,江二爷进宫前还喝了二两酒,现在嘛,既清醒又十分大胆。 江二爷的嘴炮攻击很强,张贺温早就领教过了,所以张贺温尽量不和他动口。 张贺温用眼神示意了曹公公,曹公公便硬着头皮去请江二爷出去。 “江大人,你这浑身酒气,已是殿前失仪,陛下都没治你的罪,都是万幸了,还不快快随咱家出去!”曹公公也是怕他的,都没敢靠得太近。 第四六八章 后悔 “你又没有女儿,你个阉人懂什么!”江二爷没让他碰自己分毫。 曹公公欲哭无泪,这江大人神智不清,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伤人,他这个做太监的,倒是想有孩子,但是可能吗? “陛下,臣请求解除小女与清世子的婚约!” 江二爷再次跪下了,大有不答应就耍赖的意思。 张贺温实在拿他没办法,但如今圣旨已下,再收回旨意便显不合规矩了。 “昌平秀外慧中,和清郁乃是天作之合,朕下过的旨,便没有收回的道理!”张贺温自是不肯应允。 “陛下!”江二爷还想说什么,张贺温却先从他身边溜走了。 江二爷也只好悻悻而归了。 对于这么个结果,倒是在江荨的意料之中。 江二爷这个父亲肯为她出头已经不容易了。 好不容易一家人团聚,她也无暇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家里有几个孩子在,倒是其乐融融。 她和清世子的婚约,最后还是退掉了。 还得多亏了清世子,他逼着岐王进宫商议退婚之事,他以死相逼,岐王不得不答应。 他说:“哪有兄妹做夫妻的?荒唐!” 他一身傲骨,我行我素,便是他张清郁了。 而先前引至西陵的祸水,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发酵。 他们知道仙岛的位置,陆远带人找过去时,除却老幼妇孺之外,便再无他人。 一片贫瘠。 他们还是去晚了一步,长老们已经带着丹药转移了。 至于究竟去了哪里,无从知晓。 不过听探子来报,说是西陵近日大肆征兵,疑似想要主动打破消停没两日的和平。 暗里的人素来闻风而动,易京如今倒是安全了不少。 天气逐渐转凉,江荨早已穿上了好几层衣服。 江妍的肚子也是越发大了,估摸着也要不了多久便能生了。 张贺温比她还要紧张,江荨倒是不担心。 寒风萧瑟,定王府连一丁点喜气都感受不到。 眼看着谢宁和三公主所谓的婚期越来越近,定王府却仍旧不为所动。 若不是宫中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还真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喜气。 三公主看着镜中那张姣好的容颜,微微有些失神。 一旁的架子上,还放着江荨送给她的那只纸鸢。 惟妙惟肖。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自己的寝宫里,哪里也不去,谁也不见。 可是,她虽然没有出去过,但外面的消息却毫无遗漏的都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清世子不惜以命拒婚,也要成全江荨的爱情。 谢宁为了江荨,日日纳谏,都快要将皇兄给逼疯了。 …… 他们都为了江荨而忙前忙后。 三公主的心中,无疑是嫉妒的。 她不由得想起,她们初见时的场景。 人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人后所有人都嫌弃她是一个傻子。 是江荨,向她伸来了援助之手。 江荨明明比她小,可她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所以她愿意和江荨一起玩,叫她荨儿,她叫自己珺儿。 可笑的是,这样的情谊,她竟然随随便便便放弃了。 再想挽回,便难了。 她就要嫁给谢宁了,可她脸上写满了落寞,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世上好像没有人在乎她,甚至不如她以前糊涂的时候快乐。 “公主可是想去放纸鸢了?” 宫女们见她一直盯着纸鸢瞧,便询问了她一声。 三公主摇了摇头,让她们将纸鸢取来,看着上面熟悉的纹路,熟悉的花纹,她有些恍然。 她一抬头,就好像看到江荨在自己身旁对她笑一样。 她说:“珺儿,今天天气不错,正好适合放纸鸢,我带你出宫去玩~” 她点头,想要去牵江荨的手,可是碰到她的那一刻,影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宫女们看着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的,个个一言不发,将她当成是又开始神智不清了。 是她自己,把她们的友谊斩断了。 三公主有些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公主,定王世子求见!”宫人们都习以为常了。 隔三差五,谢宁便会求见三公主。 可他们公主从来就不肯见他,每次都是以各种理由推拒,宫人们都已经想好说辞了。 可谁知,三公主竟然缓缓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吧。” 他们讶异,却又不敢太明显,忙去请谢宁进来了。 谢宁踏着光而来,正如初见时一样,他好似也变成了光,熠熠生辉。 再见时,她反而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心动了。 他就像是遥不可攀的星星,终究不属于她。 三公主盯着谢宁的脸看,回想着自己对他心动的原因,却好像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于三公主而言,谢宁更像是偶然见到的一束光,摸不着,也抓不住。 他的心向来坦荡。 他说过不喜欢自己,以后也不会喜欢,她明白。 她也亦然。 “我曾经以为,我是喜欢你的。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都不知道,当她愿意和我做朋友的时候,我有多么高兴。” 想起以前的事,三公主脸上挂满了笑意。 她不是现在端庄贤淑的公主,只是张玉珺,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女孩儿。 可是,突然有一天,她长大了。 所有人都告诉她,你是一国公主,你代表的是北周的颜面,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她希望江荨能像对待许锦荣一样对待她,同时又渴望她的不一样。 她从来没有在江荨脸上看到那么幸福的笑容。 她对谢宁不过是惊鸿一瞥,现在想想,她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谢宁。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和江荨做对罢了。 江荨想要的,她便抢过来,占为己有。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 谢宁微微蹙眉,听着三公主对江荨的评价如此之高,他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看到三公主眼里的光亮,他突然又觉得不是滋味。 他的荨儿就好像是被雪藏金子,了解过她的人,都被她的魅力所折服,连女人也不例外。 这让谢宁有些慌乱。 第四六九章 解除婚约 “她处处为了你着想,你却始终不信她。还望公主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往后便别再纠缠她了。 谢宁面无表情的往她心里扎了一根刺。 三公主哑然,却也不得不承认。 她的确被孙妙珠和自己心里的阴暗所迷惑。 可是,她一开始便是想让她主动承认自己的过错。 她知道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干脆也没有再辩解什么了。 将自己手里的纸鸢递给了他。 “我同意解除婚约。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那便是将这只纸鸢还给她。” 纸鸢既然已经断了线,找回来一只一模一样的又有什么用? 三公主很痛苦,她感觉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受煎熬。 她的生命中没有光了,再也没有了。 看着她这幅模样,谢宁也于心不忍。 千言万语,却也只化作了两个字:“多谢。” 他总觉得三公主怪怪的,比之前神智不清时还要让人觉得可怕。 不过她既然肯解除婚约,谢宁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二人同时出现在大殿中,张贺温难免惊讶。 他以为自己最了解张玉珺这个妹妹,她想要的东西,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 可是,她竟然妥协了。 谢宁神采奕奕,三公主却心不在焉,张贺温便以为是他逼她来的。 “大胆谢宁!朕分明说过,只有三公主心甘情愿朕才会同意你们二人解除婚约,如今你却逼迫她同你一起来此,当真是不将朕放在眼里!”他呵斥了两句。 “皇兄误会了!皇兄,是我自己想解除婚约的,和其他人无关,还请皇兄应允!” 三公主的神色坚定,不似撒谎。 张贺温却只是生气,当初说要嫁给谢宁的人是她,现在说要解除婚约的也是她。 “住口!张玉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是脑子烧糊涂了吗? 前些日子,明目张胆的贴近谢宁,低三下四,哪里还有一国公主的威严? 若是再退婚,她往后又该怎么办? 三公主不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皇兄,珺儿无悔!” 想起她先前对谢宁说的那句话,没想到他还未能后悔,她自己便悔不当初了。 从江荨送她纸鸢的那一刻起,她便后悔了。 不过,好像有些晚了。 谢宁见状,同她一起跪下:“臣与三公主并无缘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张贺温揉了揉眉心,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疲惫。 他先前放了话的,自然就不能不做数。 便只有应允了解除婚约一事。 三公主的姻缘又成了棘手之事,得够张贺温头疼许久了。 出去后,谢宁的步伐都要轻快多了。 好在三公主没有出尔反尔。 “多谢公主成全!”他拱手,同她道了谢。 不管怎么说,若不是三公主自愿退出,也许还有得耗, 三公主只是嘴巴动了动:“别忘了把东西还给她。” 说完,便带着一众宫人走了。 谢宁去找了江荨,把解除婚约的好消息立马就告诉了她。 当然,他也没忘记三公主交代的事。 看着手中的纸鸢,江荨陷入了沉默。 她送三公主纸鸢,其实没别的意思。 让她没想到的是,三公主因为一只小小的纸鸢,找回了自己的本心。 这也算得上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只是,听到谢宁说她精神似乎不太好时,她还是忍不住会紧张。 张玉珺在她心里,一直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她很纠结,不知道还该不该和三公主和解。 她不容背叛,眼里更容不下沙子,三公主此前,便是在硬和她划清界限。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可是,她心底那一部分,终归是柔软的。 她恍然失神,他自然不满,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 当着他的面担心别人,他再也忍不住,惩罚性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江荨一吃痛,终于回过神来。 谢宁的眼神深邃,看着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再有一月有余,她便及笄了。 想到这里,江荨自个儿脸上倒是飞起了红霞。 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看得谢宁浑身燥热。 另一只手在暗暗用内力压制,生怕将她给吓着了。 “我明日便让父亲上门提亲!” 她还没及笄呢,就有那么多小兔崽子盯着她了。 待她及笄,江家的门槛怕都是要被踏破了。 江荨娇笑:“我爹那一关,即便是伯父亲自登门也不好过。” 如今的江二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江柔和她的亲事,江二爷早就放出话了,一定会好好给她们姐妹俩挑选夫婿。 若是没有能与之匹配的才俊,便不让她们嫁人了,横竖江家怎么也养得起两个小姑娘。 江二爷替她们姐妹儿人操的心,比郡主娘还多。 反正他如今是个闲人,有的是时间。 “岳父大人会同意的。” 他很自信,还没提亲呢,岳父大人先叫上了。 江荨顿时哭笑不得,又怕他行错事,所以干脆就把江二爷的一些爱好和习性都告诉了他。 —— 夜深人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张玉珺一个人躺在地上,听着外面嚼舌根的宫人们说话。 宫殿里昏暗无边,连个烛台都没点。 “我之前听王太医说过,公主的病还有复发的可能性,你看见没?公主这几天像不像是……” “嘘!你小声点!” “怕什么!公主早就睡下了。得亏她出生皇家,要是换做寻常人家,便不是如此这般光景了。” “她如今可是老姑娘了,放眼整个易京,又有哪家世家公子愿意娶她?先前便是她死皮赖脸赖着定王世子,否则陛下也不会赐婚了。” 两个守夜宫女的交谈声不是很大,可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却格外的刺耳。 张玉珺一闭上眼睛,又想起了从小到大她经受过的屈辱。 她一闭眼,便是她母后厌恶的眼神。 她一闭眼,便是满眼失望的江荨。 她一闭眼,便是那些个世家小姐背后指指点点的嘈杂声。 太吵了,吵得她睡不着。 三公主捂着耳朵,却怎么都抑制不住耳边传来的风凉话。 她只想安静的睡一觉,再也不起来了。 第四七零章 提亲 谢宁还真不是嘴上说说,第二日谢大将军果然亲自登门提亲了。 自古便是媒人上门说亲,亲自登门的倒是罕见。 府里的丫鬟们个个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此事,很快便传进了江荨耳中。 “小姐,你说老爷会同意吗?”两个丫头一脸八卦。 这些日子江家的门庭就没冷清过。 江二爷和永安郡主一回京,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不过江二爷有言在先,媒人连大门都进不来。 她们家小姐和谢公子情投意合,若是能得到双方长辈的认可,便皆大欢喜了。 不过照目前江二爷的态度来看,这事悬! 江荨头也没抬,继续捧着书看。 江二爷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刁难会有,不过也不会太出格,两个老头子心中有分寸。 她如今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自然不得做一些无礼之事,只需要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结果便是了。 另一边,江二爷正襟危坐,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在谢离面前低了一头。 而谢离,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让人不寒而栗。 江鸿武就是看热闹的,一听谢大将军亲自提亲了,直接从将军府跑了回来。 厅中的下人,大多也被撤了下去。 只留下端茶递水的小厮在。 江二爷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喝了两口,才放下杯子。 “老夫先前说过,小女未及笄之前不考虑这些,定王爷恐怕是要空跑一趟了。” 谢离褪去严肃:“江大人此言差矣,嫁娶不宜谈,暂且定亲总归不会坏了规矩吧?” 那丫头就是块香饽饽,人人都想啃一口。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父亲,他自然得为他儿子好好争取。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定下再说! 江二爷又抿了一口茶,看了自己大哥一眼。 江鸿武用眼神示意江二爷:“差不多得了,虎父无犬子,谢宁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配荨丫头正好。” 江二爷眼珠一转,将茶盏放下,继续发问。 “定王爷也知道,这些日子寒舍来了不少媒人说媒,看上小女的可不止你一家……” 他话还没说完,谢离微微抬手,身后侍卫便将一块令牌呈了上来。 那块牌子代表的是定王府的掌家权,意思再明显不过。 江二爷稍微满意,轻咳了两声。 “那个……小女性子内向,不擅与别的女子相处,不知令郎可否……”江二爷故意拖长了尾音,却没说究竟是什么。 “江大人尽管放心,我谢家儿郎娶妻自当一心一意,绝不会有妾室之嫌!” 当然,他是个例外。 当初的柳姨娘是细作,他不得已才纳了她做妾。 有了谢离的保证,江二爷自然眉开眼笑。 一众后辈中,他本就属意谢宁那小子,自己女儿的心意他也是有所了解的,自然不会太苛刻。 “来,谢兄,吃茶!”江二爷亲自给他斟茶,二人很快便称兄道弟起来了。 谢离虽然以前看不上江二爷的怂劲,不过现如今他改了许多,倒是看着可爱多了。 再有江鸿武在中间周旋,二人相处起来也没那么生疏了,还说着相约什么时候一起去吃酒。 就这样,定王以掌家令为聘,将江荨给定下了。 这事很快便传开了,连城门口的小叫花子也知道,谢家有多看中江荨了。 过后,易京还兴起了一阵掌家令聘礼的风潮。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受了定亲信物,江荨和谢宁的关系便名正言顺了。 谢宁那厮嘴角的笑容便没掩饰过。 他心情好了,上朝都不怼那些个谏臣了,他简直把“得意”二字写在了脑门上。 不过,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清世子得知他们二人已经定亲后,在花楼喝了三天三夜的酒。 最后都是被人抬回去的。 岐王妃骂他没出息,他也只有苦笑的份。 他除了身份上有那么一点优势,什么都比不过谢宁。 她喜欢谢宁也是应该的,像他这样只会吃喝作乐的公子哥,又怎么会赢得她的青睐呢? 他忍不住自嘲。 好在,他尚且还有理智在,只是颓唐了几日而已。 而后的清世子,行事更加的我行我素了,颇有以前的大魔王风范。 他流连于花街柳巷,却片叶不沾身,只为求得一壶可以醉人的酒。 这些事,江荨都知道。 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她给不了清世子什么回应和承诺,便不能三番五次的去招惹他。 只是,他为她做的那些事,她怎么也还不起。 她只盼,他不要再执着于她了,只要他肯回头,属于他的那一份情一定还在某处安静等待。 及笄礼的事,有郡主娘替她操心,她倒是不用费心。 岐王妃的意思是想做她的赞者,江荨也是这么想的,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江家紧锣密鼓操办的大事,还有三小姐江柔一份。 这是江荨提议的。 她本来就是早产,所以降生在江柔前面,不过因为她是嫡女,大肆操办了她的及笄礼后,江柔的及笄礼便只能平平无奇的安排了。 所以,两位小姐的及笄礼是一起的。 只是在装扮和礼数上稍有不同,毕竟嫡庶有别,这是规矩。 对于江荨这个决定,江柔还特意跑去了她生母林姨娘墓前哭,哭的自然是江荨对她好。 这放在易京来说,和嫡姐一同及笄,她也算是头一份了。 经过江荨的熏陶,江柔如今举手投足之间早就不似以前那种小家子气了。 她就是比起别家的嫡女也是不差的。 当然,她心里最感谢的还是江荨这个姐姐。 只比她大一个月的姐姐。 说起江柔,便不得不提到裴毅川了。 江荨还以为这俩人早八百年便断了。 她还是将裴毅川看轻了。 裴毅川的确是真心喜欢江柔的,他在年初时便入了四方书院。 他虽然和李常青的资质相比差得多了些,不过他好在好学这一点上。 他的勤勉弥补了一些不足。 徐夫子同她说过,他将来参加考试,只要不出意外,便一定能金榜题名。 有这样一个人,争抢着拉拢他的人自然也不少。 江荨并没有给裴毅川具体什么样的实际好处,他可以随意选择怎么走自己接下来的路。 可他却一直没有被动摇,原因无他,一是江荨的知遇之恩,二便是对江柔的承诺。 第四七一章 及笄之日 他尚且如此深情,江柔就更没有芥蒂了,二人私底下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江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了。 —— 为了江荨的及笄礼,谢宁还亲自动手,学起了如何打首饰。 他还看到了同样忙碌的清世子,他们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清世子来得早,半成品已经像那么回事了。 桃花簪赠给恰似桃花一样美好的姑娘。 不过,清世子看到谢宁来时,便将未做完的簪子收了起来。 “你是想送她及笄礼的吧,算你运气还不错,我们金玉轩的大师傅可是全北周最好的金匠,你有什么不懂的,请教他便是了。” 说完,清世子便拿着簪子急匆匆的走了。 快到谢宁都来不及回应他。 谢宁无奈,只能先顾自己的事了。 他的学习能力很不错,一点就通。 连金匠大师傅都夸他有天赋。 奈何人家身份高贵,不然那大师傅指定赖着谢宁收徒了。 经过二十天左右的精细打造,谢宁成功做出了一根精致的桃花簪。 桃花清雅,不会喧宾夺主,正好也能表明心意。 她及笄的前一天,他便将桃花簪送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到时辰了,她连觉都睡不好。 谢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人莫名消失这么久,江荨不想他才怪。 立马抱着他的手臂便不撒手了。 她没有发髻,他便动手给她绾发,少女娇俏明丽,朵朵桃花映衬着她格外的娇艳。 江荨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消失这么久了。 原来他是自个儿做簪子去了。 “喜欢吗?”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发问。 虽说他做的东西不错,可是和名匠做出来的东西差距还是十分大的。 江荨搂着他的脖子,轻轻点了点头:“喜欢!” 只要是他送的东西,她都像宝贝一样珍视着。 “明日我便戴上它出席。”这根簪子值得。 谢宁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江荨趁机踮脚,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谢宁哪里禁受得起她的有意撩拨,附身给了她一个爱的“教训”。 情难自制,幸亏他的理智尚存。 怀中的小丫头面色绯红,含羞带怯,连多看一眼都唯恐禁受不住诱惑。 谢宁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抱上了床。 江荨还以为这厮开窍了,没想到他反手便给她盖好了被子,一本正经的坐在她床边看着她。 “时候不早了,快闭眼睡觉。”他这会儿倒像一个长辈,用叮嘱的口气和她说话。 江荨哭笑不得,奈何对方太正经,她也只有照做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一觉醒来,便任由郡主娘派来的丫鬟在摆布了。 要梳什么样的发髻,桃叶和挽玉可不会。 她们二人如今也只有打打下手的作用。 天空飘洒着纯净而又洁白的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喜庆的布置和白色融为一体,如梦似幻。 岐王妃一早便来了,江荨还特意同她说了抱歉的话。 无非就是和清世子相关,岐王妃非但没怪罪自己,还对她这么好,对江荨来说,无疑是满怀愧疚的。 岐王妃是真心喜欢她这个小姑娘,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还反过来安慰她,不要让她多想。 江荨除了感动,便也只有感动了。 今日来的宾客很多,易京世家夫人齐聚在此。 礼物也是到处都堆满了。 她的及笄礼,江妍自然是想来看看的,可奈何她如今路都走不了两步,张贺温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便只让曹公公送了礼过来,但有此殊荣,也是独一份了。 还有许锦荣夫妇,因为常州事务繁忙,他们脱不开身,所以也是只送了礼。 姐妹二人一同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夫人顿时眼前一亮。 要说夺人眼球的自然还是江荨,不过江柔温柔大方,也吸引了不少夫人的目光。 江家有两个女儿待字闺中,嫡女他们高攀不起,如今这庶女倒也成了香饽饽。 江柔面上款款大方,但心里早就紧张得不成样子了。 好在江荨在她身边,让她可以依靠。 今日的主角是她们二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岐王妃亲自做赞者,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及笄后的江荨,更显得大方得体。 满头珠钗却不晓得庸俗,通身华贵之气让人忍不住赞叹其姿容。 她的美中,更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气质,教人不敢亵渎。 观礼的人倒是有些明白江二爷的苦心了。 像她这样的人,身边根本不乏青年才俊的爱慕。 关键是,得入得了她的法眼。 今日谢宁也是来了的,他看着江荨在人群中熠熠生辉,脸上也是满满的得意。 幸亏是他下手早。 只是今日特殊,二人便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忙活完,江荨赶紧让挽玉和桃叶二人将满头的珠钗给摘下来。 顶着这么重的发饰,还要她保持得体的微笑,不得不说,还真是个技术活。 好不容易清爽了,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奴婢还以为这么重要的日子,世子爷会来呢。”桃叶嘟囔了一声。 他说的世子爷,自然是清世子。 听到这句话,挽玉皱眉,给了她一个让她噤声的眼神。 桃叶后知后觉,赶紧捂着嘴。 江荨没有怪罪桃叶,他来或不来,他都是她心中敬爱的哥哥,和江凌一样。 何况,及笄礼上没有外男,他不来,也在情理之中。 她担心的是,他如今还好吗? 她的担忧,清世子并不知道。 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自然不会不来。 他来了,却没人知道他来了。 他站得很远,远远的望着她,他便知足了。 他想去见她,可他又没有礼物送给她。 他的簪子只做了一半,还有一半做不成了,也送不出去。 他站在高楼之上,望着江家的方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许久,他才收回了目光。 “于洋,你说小爷我是不是也应该去做一些威名远扬的事了?” 看着她幸福,他就放心了。 于洋叹了叹气:“世子爷,属下觉得你的威名已经够响了。” 岐王和岐王妃更想看着他娶妻生子,他们也好放心。 第四七二章 江妍生产 因为谢宁先一步和江荨定了亲,这让易京不少才俊都扼腕心碎了。 他们好不容易盼到昌平郡主及笄,却突然许了人家。 奈何谢宁同样是人中龙凤,人家俩人怎么看都配一脸。 没过多久,宫中也传来喜讯,江妍诞下麟儿,生下了第一个小皇子。 江家众人都很高兴,江荨却在担心,按照日子,应是还要一些时日江妍才会生产的,这时候便生下孩子,应是有了一些变故。 想着,她便让陆晴附耳,吩咐了她几句。 巍峨皇宫—— 天上下着大雪,大殿前却跪了一个人。 那人便是三公主。 她穿得单薄,皑皑白雪落在她的身上,她明明已经冻得嘴唇泛白了,却仍旧跪得坚挺。 宫女们窃窃私语,却一个上前规劝的人都没有,像是在看笑话。 寝殿里面便其乐融融多了。 生产过后,江妍安静的睡着,她已经没有了力气,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贺温有些生涩的抱着怀中金色襁褓包裹着的小婴儿。 这是他的孩子,他和江妍的孩子。 孩子还未睁眼,却已经会张嘴哇哇大哭了。 张贺温赶紧将孩子抱给了等候着的乳母。 初为人父,他心中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在她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又将她的手托起,放在了自己的唇边亲亲吻了一下。 她很累,只是方才孩子哭了,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而后便又沉沉的睡着了。 “妍儿,谢谢你。”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 又过了很久,曹公公才敢进来。 “陛下,公主还未离去,外面天寒地冻的,公主身子单薄,恐怕……”毕竟是公主,曹公公也不忍心看着张玉珺就在雪地里一直跪着。 这样下去,只怕会出大问题。 张贺温只是睨了他一眼:“她要跪便让她好好跪着,她素来没规矩,这次还险些闯下大祸,朕还要好好罚她!” 曹公公怯怯的点了点头,赶紧退了出去。 三公主身子本就孱弱,又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这么久,身子骨如何支撑得住? 她此番已经开始摇摇晃晃了,若不是硬咬着牙,早就冻晕过去了。 曹公公于心不忍,唤了两个小宫女过来,仔细训了她们几句。 又让守着的小太监找了一件斗篷过来。 “公主,奴才估摸着陛下这一时半会儿着是消不了气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做做样子便行了,一直这么跪着,谁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 等张贺温气消了,就是神医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亲自给三公主披上了斗篷。 三公主却只是闭了闭眼。 “多谢公公好意,不过我自知有错,我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一闭眼,便是江妍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的模样。 她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 她的手上沾了血,她怎么也洗不掉。 红色的鲜血衬着皑皑白雪,格外的刺眼。 她下定了决心,曹公公也没办法。 只好嘱咐外面的小太监看着点了。 坚持了一天一夜,三公主终于撑不下去了。 她倒在了雪中。 据说,当时若不是太医来得及时,三公主便活不成了。 她的身体都被冻僵了,说是冰人也不为过。 陆晴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传回了江荨耳中,她只觉得惊心。 陆晴说,就是因为三公主,江妍才早产的。 三公主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宫中,就好像将自己与外界隔断了一般。 江妍便让人去请了三公主陪自己说话。 三公主去了,可她却说要单独同江妍诉说心事。 江妍正好也有一些心里话想同她说,便同意了。 可没过多久,便传出了江妍的惨叫声。 宫人们进去的时候,江妍已经倒下了,身下还有汩汩鲜血流出。 而三公主,两只手上都是血,站在她的身侧。 他们都说是三公主推了江妍。 三公主也未曾辩解。 江荨心疼江妍,一想到姐姐经受了这种痛苦,她便也忍不住掉眼泪。 可是,她又埋怨不起来三公主。 跪在大雪中这么久,也不知她现如今情形如何了。 江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进宫看看。 为了江妍,也为了三公主。 她始终不相信三公主会对江妍下毒手。 以前的三公主不会,清醒后的三公主也不会。 想到江妍醒来想看到江荨,张贺温虽然不喜,却也同意了。 江荨去的时候,江妍还未醒过来。 孩子就在她床边的摇篮里,现在已经睁开眼睛了。 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很是新奇。 江荨虽然喜欢,可她却没有动手去抱。 江妍现在看起来还很虚弱。 她请示了张贺温过后,便让陆晴给江妍看了看。 “娘娘调养得还算不错,只要仔细着调养,便不会有什么事了。” 宫中有医术卓然的太医把守,自是不用太担心。 听到这句话,江荨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正说着,江妍便醒来了。 江荨和张贺温都凑了上去。 不过还是江荨先落入江妍的眼眶。 “荨妹,你来了。”她欣慰一笑。 江荨握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妍儿,你终于醒了!”张贺温在后面很是激动,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意江妍。 江妍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他对自己的心意,她当然知晓。 虽然只是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他便也知足了。 江妍虽然迷糊,不过她还是记得自己生下了一个孩子。 她四处看了看,江荨便知道她在找什么了。 张贺温十分有眼力见,稍微笨拙的将孩子从摇篮中抱了出来。 相比昨天,他已经熟练多了。 江妍一看到孩子,眉眼间便满是慈爱。 她也是初为人母,不过她抱孩子的手法可比张贺温要熟稔多了。 许是在她怀抱里有熟悉的感觉,孩子很快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江妍爱抚着他的眉眼,处处是温柔。 孩子睡着了,江荨也正好要问她一些事。 江妍便让乳母把孩子抱去了偏殿。 虽然不知江荨想问什么事,可江妍看到她严肃的神色时,也严肃了起来。 第四七三章 三公主之死 “不瞒皇后娘娘,荨儿是想问昨日皇后娘娘因何摔倒,又是否与三公主有关?”江荨本来也没想同她拐弯抹角,便明说了。 张贺温没走,听江荨问起这件事,便变了脸色,怒上心头。 正要呵斥,江妍却摇了摇头。 眼神还有些疑惑:“与珺儿有何干系?说来也是我自个儿不小心,这才摔倒了。怎么了吗?” 江妍并不知道因为她摔倒,三公主成了头号嫌疑人这件事。 江荨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三公主不会加害江妍。 张贺温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江荨没时间同她解释什么,便带着陆晴慌忙赶去了三公主的寝殿。 三公主宁愿被误解,也没有替自己辩解,江荨知道她是因为自责所以才不吭声的。 三公主素来胆小,她想必也是吓坏了。 天上下着雪,地上很滑,江荨却不敢放慢脚步。 三公主本来就怕孤单,也不知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想着,江荨便懊悔不已。 如若她不那么偏执,在三公主低头时便原谅了她该有多好。 三公主的寝殿很冷清,宫人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见着江荨来了,慌忙行了礼,便又走开忙活了。 他们与三公主格格不入。 江荨退开紧闭的那扇门时,房间里便传来了凉意。 三公主躺在地上,毫无生息。 “珺儿!” 江荨快步上前,将她抱在怀中。 她身上很凉,没有一丝温度。 探了探她的鼻息,毫无波澜。 江荨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信,不信张玉珺就这么死了。 可是,又那么真实,她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啊! 陆晴连探都没探,便别过脸去了。 江荨的哭声撕心裂肺,宫人们再也不敢躲着了。 进来一看,里面的情形将他们吓得不轻。 “公主!” 哀嚎声此起又彼伏,真真假假,却不得而知。 三公主死了,死在了大雪中。 死前仍旧心怀愧疚。 她只留下了两封绝笔,一封是给兄长张贺温的,一封是给江荨的。 她说自己从小就怯懦,遇事便不知如何是好,她亲眼看着江妍倒下,明明就在她身边,却没来得及挽回这一切。 她很自责。 她不一样张贺温原谅她,因为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得知真相后的张贺温更是自责,他恨自己没有了解清楚事实就断了她的罪。 如果不是他的绝情,她会不会不会走到这一步呢? 只是,斯人已逝,他纵然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他将她宫里的宫人们都下令处斩了,一个也没有遗漏。 随后追封了她为荣国公主,风光入了皇陵。 这本不合规矩,不过群臣也知道他心中有多悲恸,便没有提出异议。 江荨一连在三公主墓前待了好几日。 她将纸鸢带来了,想同她说重归于好,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三公主写给她的信,是真正的绝笔。 上面只有两个字:幸识。 她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上了江荨,并且和她做了朋友。 这一生虽然很短暂,可是已经足够了。 她最后悔的事,便是没能亲口对江荨说一声对不起。 活着太累了,她撑不下去了。 没有了光,她寸步难行。 是她亲手掐灭了光,怪不得别人。 所以,她并不后悔走了这一步,至少,她能少些痛苦。 江妍后来同她说过,她说张玉珺那日同她说了很多心里话。 她说自己一生都很凄惨,可是和她做朋友的那些日子,却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张玉珺说,她就是自己自己生命里的光亮。 只是,她误会了一些事,所以她做了很多错误的事。 江荨的双眼红肿,这几天,她的泪流得差不多了。 “都是我,我不应该同她置气的!”哭了这么久,她的声音早就哑了。 张玉珺就是小孩子心性。 江荨追悔莫及。 谢宁只有安慰她:“她若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在她墓前哭。荨儿,你原谅了她,也该原谅自己了!” 看着她这么伤心,谢宁自然心疼。 她们女孩子的友情他是不懂,可他心疼她。 江荨浑身无力的倒在他怀中,她还是忘不了三公主浑身冰凉的躺在她怀中的样子。 那么安静,一点也不像那个活泼好动的张玉珺。 清醒的活着那么累,倒不如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江荨想,若是能够选择的话,三公主想必也是会这么选择的吧。 …… 张贺温对自己的皇长子很是宠爱,小家伙刚满月,便立了他为北周太子。 小家伙名叫张祺昌,乳名念珺。 小家伙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不仅有爹娘疼爱,岐王夫妇更是爱不释手。 张贺温和岐王的嫌隙,愣是被这个小家伙给修复了。 清世子不成婚,他们两个老人家便抱不到孙子,没办法,只能眼馋别人家孩子了。 这不,岐王妃又催上江二爷和谢离了。 江荨和谢宁定亲在先,不过成婚的日子却一直没定下来。 江荨又因为三公主的事一直郁郁寡欢,两个孩子没急,做长辈的倒是急得不行。 经过了三公主的悲剧,张贺温也变了许多。 他没先前那么喜欢猜忌了,巴不得有人替他处理政务,他好腾出空去逗儿子玩。 三家人着急,他便做主给江荨和谢宁赐了婚,将大婚的日子定在了来年开春。 是个不错的日子。 皆大欢喜 江荨也在慢慢治愈三公主离开的伤痛。 好在她并不算闲,有很多事都等着她去做。 自从那次常州传来信之后,便没了消息。 喻南离开北周后,也去了西陵,江荨确定,仙岛的那些人和西陵达成了共识。 西陵国主的野心摆在明面上,一定不会放过机会。 假以时日,必成祸患。 这次,江荨也没有再隐瞒不报了。 将西陵唯恐作乱的可能告知了张贺温。 张贺温听完后,觉得那些不过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 并没有怎么在意。 他不信,也不敢信,毕竟太过荒唐。 不过,他好歹也没治江荨的罪。 二人的嫌隙,算是解开了。 他不在意,江荨便修书给了纳兰瑾。 纳兰瑾阻拦仙岛那些人,想必他们定会借机报复,说不定到时候便是东苍先遭罪,他得提早做好应对的准备。 第四七四章 药人 果不其然,临近岁末,便传来了坏消息。 说是大漠里出现了许多“怪物”,他们或是人形,却又不像人。 那是北周和西陵的交界处。 江荨先前便给徐墨涵传了信探虚实,过了这么久,仍旧还是音讯全无。 看来,徐墨涵在西陵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就更加坚定了接回徐墨涵的决心了。 只希望,徐墨涵还好好的,等着她去接她回来。 江荨也意识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可避免要发生一场大战了。 也正是此时,南越的公子彦再次入了易京。 他是来寻求帮助的。 南越本来有些地势上的优势,最不可能出事的。 可谁知,他们竟是第一个遭殃的。 西陵有一支军队,他们个个都有异于常人的本事,原本易守难攻的天险大关,也变得不堪一击。 南越离北周最近,只好将希望寄于北周上。 这时,张贺温才明白,江荨所说并非是唬人。 援助西陵,便是帮自己。 自然是答应了派兵增援南越。 他也想看看,那些不同于普通人的怪物到底可怕在哪里。 再次会面,公子彦和之前相比,倒是少了几分傲气。 让人看着舒服多了。 “其实你们已经拿到了密宝是吗?”公子彦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对璧人。 也是他记恨了这么久的“仇人”。 “你就那么好奇密宝是什么?”江荨也是觉得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他脑子里竟然还在想着密宝。 “我为了密宝,屡次在你们二人手里栽跟头,好歹让我留个念想。”不管是什么,都和他乃至于身后的南越无关了。 如今正值家国存亡之际,他誓要与南越共进退的,自然没有精力再去想什么密宝。 再者,北周此次大义相助,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再起心思了。 江荨看出他的坦然,和谢宁对视了一眼,便开了口:“所谓密宝,不过是埋藏在地下的一桩陈年恩怨罢了。” 他们还是没有告诉公子彦,只是说了一句破有深意的话。 公子彦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再追问了。 他还要快些赶回南越,喝了饯行酒,便快马加鞭扬长而去了。 江荨和谢宁手拉着手,在夕阳下转身回去了。 有了北周的援助,好歹算是守住了南越国门。 也让各方势力见识到了那些怪物的可怕。 然而,西陵并未就此收手。 尝到了甜头,自然就不肯轻易再罢休了。 西陵—— 西陵百姓和其他各国百姓的惶恐程度差不多。 西陵也没了往日的热闹,百姓闭门不出,只有飞驰而过的马蹄声。 大街上再也没有小贩叫卖,人来人往最终寂寂一空。 突然,“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了。 老老小小四处逃窜,连躲都找不到地方躲。 领头的官差凶神恶煞,一刀砍下去,桌子被劈成了两半。 老妇人不敢躲,哭着跪在他们脚边求饶。 “军爷!我唯一的儿子前些日子已经被抓了去,求军爷给条活路吧!” 老妇人泪流满面,脸上的沟壑中全是泪水。 不过,那些官差可不会管他们可不可怜。 稍微搜了搜,便找到了藏在米缸中的小少年。 少年约莫十二三,还是个半大小子。 他两条胳膊被架着,动弹不得。 “我的儿子!军爷,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你们要抓便抓我,放开我儿子!”小妇人虽然害怕,可毕竟她也是个母亲,冲上去抓住了那些人的手。 却被无情推开,还用刀指着她的脖子。 “小宝!军爷,他还是个孩子啊!求军爷开恩啊!”老妇人险些晕过去,看到自己唯一的孙子被抓走,她的心在滴血。 官差一脚便将她给踢开了,老妇人脱力向后翻滚,撞到了柱子上,晕了过去。 “祖母!” “娘!” 小妇人赶紧上前查看老妇人的伤势,少年想挣脱钳制,却是徒劳。 “带走!”官差一声令下,押着少年一行人去了另一家。 又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起。 如此惨剧,西陵百姓苦不堪言。 罪魁祸首乃是前些日子前来西陵的一行人。 他们带着所谓神丹,献给了西陵国主。 国主还因此封领头之人做了国师。 从那之后,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官差抓一批青壮年走。 听人说,那些人都是被抓去试药了。 有去无回。 变成药人还是最好的结果。 西陵皇宫—— “报!启禀陛下,回来的那批士兵又死了!” 侍卫火急火燎的消息告知国主。 殿中,西陵国主和一个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神色皆很难看。 国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国师,不知药效可有延长之法?”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西陵国内再无男丁了。 长老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陛下,请恕老朽无能!”他也是根据先人们留下来的残卷炼制的。 那些丹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获得神力,或以一敌十。 可是,这药也有弊端,那便是药效消失的时候,试药之人便会死。 且无药可医。 可是,即便是有这么大的隐患,丹药的诱惑力还是非常巨大。 虽然此次攻打南越失败,但他们也只不过是探了探虚实而已。 若以大军谴之,必将战无不胜! 到时候别说是小小的西陵了,这全天下不也是归西陵所属? 西陵国主此时一心想着一统天下,又怎会在意他人的死活? 他西陵无人试药,那就用别的国家的人来试药,做他西陵的杀伐工具! …… 辉煌的皇宫中,却也有断壁残垣一般的存在。 再清冷不过的宫殿里,寒风虎啸。 窗户上连纸都没有,吹进来的寒风冻得里面的人瑟瑟发抖。 吱呀一声,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是身着华服,眉宇之间满是贵气,看着眼前的破乱景象,她不免皱了皱眉。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这才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便又陷入了沉默。 华服女人将自己的火红斗篷解了下来,亲自搭在了女人瑟瑟发抖的肩上。 “你还真是傻,好好做我西陵的太子妃不好么?”华服女人正是西陵长华郡主。 而冷宫中如此凄惨的女人,便是徐墨涵。 第四七五章 再离别 试问,有几个和亲的公主,成婚尚且不到半年,便被打入了冷宫之中? 倒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只因她的心思不在这西陵。 她初入西陵时,太子便对她一见倾心。 原本她只能做太子侧妃,可因为太子喜欢她,所以她才做了太子妃。 可惜的是,徐墨涵不是一个聪明人。 因为离开故土的缘故,她的眉头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思。 一开始太子还觉得十分新奇,可是后来,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了。 徐墨涵本就对他无爱,自然不会在乎他的宠爱,二人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她写了几封思乡的信,他将其拦截了下来。 之后她的所有消息,全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前些日子,西陵涌入了一大批外人,又做了一些很不人道的事,徐墨涵便又写了信,想私下传回北周。 毫无疑问,她的信没有送出去,还被国主看到了。 国主要处死她,太子据理力争将她保下了。 但是,她的太子妃之位也没了。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因为太子放心不下她,但又拉不下脸面,所以让长华郡主这个妹妹,来看她。 徐墨涵和长华郡主没有多少交情,自然知道她是受谁的嘱托,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墨涵和郡主连朋友都不算,郡主又何必来此自找没趣?” 长华郡主皱眉,很不喜欢她的做派,跟那个江荨一样! “不识好歹!既然你喜欢待,便好好在此待着,别想着再使什么手段,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墨涵冷笑,将她给的斗篷扔到一边:“我又何曾怕过死?这斗篷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来都来了,自然不怕天寒地冻。 长华郡主又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皇家人都一样,骨子里都充斥着无情和冷血! 长华郡主顿时便气急败坏了,让侍女捡起斗篷来,走人了。 门又被紧闭上了,寒风继续呼啸,声音大得出奇,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徐墨涵抱紧了身子,瑟缩在只有一张冷如寒铁的棉被中取暖。 她一闭上眼睛,那日受到的屈辱便浮现在眼前了。 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充耳不闻,不理会她的感受,单纯的将她当做了泄欲工具而已。 他就像一个魔鬼,扼制了她反抗的手,动弹不得。 事后,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子,而她呢? 什么也不是。 徐墨涵永远也不能原谅他。 北周,她也回不去了。 她已然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她死在了无人问津的西陵。 …… 南越危机解除后,便封锁了所有的关卡,对于出兵援助他们的北周,更是一句感谢也没有。 还是公子彦传信说明情况。 他说,南越国主胆小,唯恐西陵再次突袭,所以举国进入了防御模式。 还有一个意思是,他们元气大伤,之后无论哪个国家受到攻击,他们都不会出来援助。 想要躲避战乱。 公子彦也很无奈,可他毕竟不是掌权人,他只能被迫选择逃避。 因为这件事,南越被北周和东苍分别划入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簿子里。 这不就是耍无赖的行径吗? 不过,人家选择龟缩起来,他们也无可奈何。 纳兰瑾倒也迅速,很快便派人来了北周寻求合作。 他们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西陵上下,到处都在抓青壮年去当壮丁。 毫无疑问,他们的野心很大。 估摸着整个大陆都逃不过。 既然不能躲,那边战,对此,纳兰瑾还从未怕过。 因为战乱的缘故,江荨和谢宁原计划的年初大婚,也不得不往后延了。 西陵国大,到时候他们两国联手只怕也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是赢还是输,得看造化。 谢宁作为大将军,自然是不能推脱的。 他将游大人和那些神兵收入麾下,变成了他手里的士兵,名曰:宁延军。 这事,是经过张贺温许可的。 也是这时候,张贺温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一直都是真的。 而了空大师也没有骗他们张家人。 能保住张家江山的人,可不就是谢宁吗? 所谓神兵,并不是兵器,而且活生生的人! 这时候,清世子也站了出来。 他也要去,为了守卫北周的河山和天下的和平。 虽然他在军营待的时间不多,可他懂得了很多。 家国当前,他义不容辞。 原本张贺温是不同意的,念着岐王和岐王妃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要是出了什么变故,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不过后来岐王亲自开了口,他便只好同意了。 清世子能有这份雄心壮志,岐王高兴还来不及。 他的儿子,真正长大了。 因为这件事,岐王妃还和岐王闹起了冷战。 亏得是江荨陪她说话,她心中的那道坎才跨过去。 江荨知道岐王妃担心清世子,可是天高任鸟飞,清世子难得有自己的志向,他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也是十分有意义的事。 岐王妃就算阻拦不让他去,他自己也会偷偷离开。 倒不如好好的道别。 谢宁和清世子这两个人,江荨谁也放心不下。 在他们离开之前,三人聚在一起,好好的喝了一顿酒。 都要离开了,清世子自然没有再逃避了。 他的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他想再多看看她。 这一去,生死难料,他怕留下什么遗憾。 他的目光炙热而又深情,谢宁虽然在意,却什么也没有说。 江荨的一颗心都在谢宁身上,她自然是顾及不到别人的。 “我警告你们啊,你们俩谁都不许受伤,我在易京等着你们凯旋!” 她笑中带泪,是极为不舍的。 她很害怕再失去,很害怕。 清世子和谢宁相视一笑,谢宁将她揽入怀中,给了她最大的宽慰。 “待凯旋之时,我便回来娶你了!” 这个归期是多久,他也不知道。 可是,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打赢这场战争。 这天下,也是时候该改制了。 他们浓情蜜意,清世子就只有羡慕的份。 不过,看到江荨嘴角的笑意,他便觉得十分满足了。 待我归来,我便离开,不再打扰你了。 清世子又看了她一眼,将她的笑颜永远刻在了心上。 第四七六章 声东击西 这次,江荨没有送他们出城。 只是听挽玉说,易京百姓夹道送了他们很远。 好不容易才盼到两人团聚,结果这么快两人又分别了,江荨的心里一下又变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很大一块。 郡主娘亲手给她绣的嫁衣早已完工,如今也不知何时才是归期。 宁延军和普通军队走的并非是同一条路线,而是由谢宁亲自带队赶在了前头。 和纳兰瑾会面时,虽说如今都是相同阵营,不过谢宁还是对他有些若有若无的敌意。 纳兰瑾也算不上磊落,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只留下一个不屑的眼神。 这俩人摆明了互看不顺眼。 个中缘由嘛,不言而喻。 奈何纳兰瑾高低占个王,出于礼貌,谢宁不得不低头见礼。 “早就听闻谢小将军威名,不过现在一看,倒也不过如此。”纳兰瑾轻笑,似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身后东苍的将领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国主说话还真是不避讳。 谢宁倒是淡定,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生气。 不过游大人可不是吃素的,他手中微动,纳兰瑾便感觉膝盖生疼,不自觉整个身子都矮了一些。 “纳兰国主倒也不必如此客气。”谢宁补刀。 纳兰瑾的洞察力不错,很快便发现了游大人,他知道自己是踢到了铁板,虽然胸中气愤,但也没敢再和谢宁呛声了。 如今,西陵早有防备,猜到他们两国会联手,所以交界处还未开战,便已经硝烟弥漫了。 西陵守城的将领,也是他们的老熟人了。 不是别人,正是喻南。 喻南一路逃亡离开北周到了西陵,他是去请罪的,能活下来已经算是命大了。 他见到了长老们,果不其然,他受到了很严重的惩罚。 那段日子,每一天都让他痛不欲生。 好歹他挺了下来,所以长老们给了他一个机会,请示让他做了这守城的炮灰。 如果死在沙场,便是他的命数。 若能取下谢宁首级,便是血赚! 今日阴雨连绵,喻南又发病了。 一个面容清秀的士兵在他的塌前精心照顾着他。 “公子,你真傻,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回来!” 孙妙珠泪眼婆娑,她看着冷汗不止的喻南,一颗心就像被人揪着一样。 喻南的眼神阴翳,将她推开:“只要能报仇,这点痛又算什么?” 凭他自己,如何能够找谢宁算账? 长老们手中有丹药,便不会失手。 他只有识时务,回来请罪,还有被原谅的可能。 因为活命,他引以为傲的一张妖冶的脸,也被毁了。 可他不后悔,他要亲手杀了谢宁! 孙妙珠心悸,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可她还是重新爬回了他的身边,因为她和他一样,不怕死。 看她如此坚决,喻南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半晌,他才开口。 “我已安排好接应的人,你一会儿什么都不要问,跟着他们离开便是。” 他本是无情之人,又怎会沾惹情这个东西? 孙妙珠的情谊,他还不起。 他们始终是不同世界的人。 给她安排好退路,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孙妙珠却哭着摇头:“我不走!自从遇到公子的那天起,我便发誓要一辈子追随公子了,哪怕是死,我也认了!” 她虽然也很担心父母,可是,他如今的情形更让她忧心。 说什么,她也不能离开他。 喻南的眼神冰冷:“你分明知道我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自作多情?你走吧,你还不配和本宫主一起赴死!” 他把话说得很坚决。 孙妙珠知道他是故意气她的,可是听到后,还是难免伤心。 他说的话,她一直都信。 他说他不喜欢自己,她信。 因为自卑,所以她深信不疑。 她跪在他的身前,昂头闭眼,很虔诚的模样。 “公子,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是我的荣幸!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用功,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子。” 要她离开,还不如直接了当的将她杀了。 反正,他死的时候,她也不会独活。 他已经服用了长老给的丹药,是活不长的。 喻南脸上难得有了动容,他伸出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却没有半分力道。 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他叹了叹气,把手收了回去:“罢了,你想留,便留下吧。” 孙妙珠喜极而泣,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快速投入了他的怀中。 喻南整个人都僵住了,明显不知所措。 想将她推开,却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她。 …… 两国士兵齐聚西陵边境,大战一触即发。 西陵军队人数众多,又都是服用了药物的怪物,所以即便两国合力,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就这么耗下去自然不是办法。 所以,他们快速商议了破解之法。 那便是,谢宁带着身怀绝技的宁延军从蒙樾经过,寻找别的关防突围,两边配合,定能一举击溃敌军。 谢宁不在,定会引起喻南怀疑,所以清世子便当仁不让的假扮起了谢宁。 蒙樾原本没打算参与这场纷争,选择的是明哲保身。 谢宁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说服蒙樾,可谁知游大人一出面,他们便答应了。 原来,蒙樾其实就是百年前炼药的国师一脉,他们说是御兽,其实最擅长的还是炼药。 只是,自从焱炽王朝灭亡后,整个大陆便禁止炼丹了,所以蒙樾人如今只会御兽这一项技能了。 但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还在,他们身上的图腾便是佐证。 这大概也是蒙樾人活得比普通人长的原因之一。 游大人是前辈,在游大人面前,他们可不敢托大。 有了这一茬,便好办多了。 谢宁很快带着宁延军去了西陵防御最薄弱的一处关防。 和清世子那边通气后,两边才正式开战。 宁延军本来就不是寻常之辈,那些守城的人看到他们如此非人哉,吓得连枪都拿不稳了。 不战而胜。 他们这边胜利的很快,可另一边却不容乐观。 原本说好的,打不过便先退,最重要的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第四七七章 清世子被俘 可喻南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虽然双方在人数上相差不大,可西陵士兵都是药人,以一敌多基本不在话下。 而且喻南的目的,只有杀了谢宁。尽管西陵的军队因为追逐损失惨重。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一直这样退下去也不是办法,士气也会损耗。 这时候,清世子却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他打算亲自去迎战喻南。 江家父子自然不允:“世子爷,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仅凭你的身手,是奈何不了他的。” 江鸿武大着胆子说到。 清世子有多任性,他们是早就领教过了的。 放在以前也就算了,可如今这个关头,自然是万万不能的。 江卓也赶紧劝说到:“世子爷,你也看到了,那些贼人刀枪不入,别说是你了,就是谢小将军在,也不一定能占多少便宜!” 如今只有等,等谢宁那边传来好消息。 “你觉得谢宁是会这么一直畏首畏尾的人?”谢宁才不会。 对于自己的情敌,清世子还是很了解的。 真要是谢宁在,他可不会这么狼狈。 喻南又不傻,他们再退,喻南便会发现他们调虎离山,拖不了多少时间的。 借着后退的时机,纳兰瑾的兵也分散开来了,准备前去与谢宁会和,如今只有他们北周的士兵在此。 江鸿武沉默了,他说得不无道理。 可是,让清世子前去,无疑是送死。 他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严肃说到:“这样吧,江卓你穿上谢小将军的战袍前去会会那贼人!” 江卓拱手领命:“谨遵将军吩咐!” 他们父子俩便决定了谁去,把清世子排除在外。 江卓正要走,清世子拦下了他。 “你与谢宁身形相差甚远,如何假扮?”谢宁身材魁梧健硕,自然是与谢宁不同。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假扮的。 父子二人互看一眼,似乎都没想到这一点。 清世子的眼神反倒是异常坚定。 “我与谢宁身形相似,假扮之人非我莫属。二位不用再说了,此事便这么定了。” 他跟来可不是为了好玩,迟早平定这场硝烟才是大事。 至于危不危险这事,他并不考虑。 江鸿武还想说什么,清世子已经不让他们说了。 拗不过他,也只好答应了。 清世子身份尊贵,唯恐他出什么事,江卓也是跟在他身边一起的。 换上谢宁的战袍,还挺像那么回事。 手握银枪,清世子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就好像他曾经也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一样。 他骑着高头大马,头戴银色盔甲,令人肃然起敬。 双方交战,血流成河。 喻南见他终于露面了,嘴角露出了嗜血的笑。 双方隔着很远的距离,可他的那股子杀气,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我还以为你真要当那缩头乌龟了!” 清世子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银枪插在了沙土中。 二人都骑在马上对峙着,耳畔是双方激烈厮杀的声音。 他不说话,喻南也没有生疑,反而被他气到了。 “谢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话音刚落,他便从马身上飞跃而起,朝着清世子这边袭来。 清世子毕竟不是真的谢宁,他勒紧了缰绳,将马儿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那个方向快马加鞭。 喻南以为他在卖什么关子,便追了上去。 跑到事先看好的位置以后,清世子才停了下来。 他下马,等着喻南过来。 喻南很快就到了,二人再次碰面。 “想算计我?你放心,等我解决了你,他们都得死!”喻南很是自信。 清世子握枪做出迎战的动作,看上去没有破绽。 喻南来了兴致,快速出招。 清世子的功夫虽然不咋地,但他全神贯注之下,还是能接喻南几招的。 渐渐的,他就开始力不从心了。 喻南还以为他是故意的,下了狠手,想逼他出招对付自己。 可清世子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很快便败下阵来。 喻南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你是谁!”他确定眼前之人不是谢宁了。 清世子捂着胸口,吐了两口鲜血,而后才摘下头盔。 “看来你这人除了人品不好之外,眼神也不太好。”清世子故作轻松的嘲讽了他。 “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清郁是也!” 被喻南打了几掌,清世子的脸色泛白,说话也是虚弱了几分。 喻南气得脸都绿了,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中计了! “卑鄙无耻!敢骗我,我要杀了你!” 他一心想杀谢宁,可如今却中了谢宁他们的奸计,喻南看着得意的清世子,起了杀心。 清世子丝毫不惧怕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枪,等着他出手。 喻南的剑已经快指着清世子的咽喉了,就在此时,暗处躲着的人出来了。 喻南马上转换了方向,和他们打斗了起来。 是于洋和江卓二人。 于洋绝对算得上是高手,再加上一个江卓,勉强能打。 三人交手,于洋一点神也不敢走。 他和江卓打在喻南身上的力度,一点用也没有。 喻南就好像金刚不坏一样。 清世子趁着他们交手的时候,一步一瘸的先走了。 可他还没走上两步,便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孙妙珠。 “是你!”清世子皱眉,他对孙妙珠的印象并不好。 “你是喻南的人?”难怪喻南离开,孙妙珠便紧跟着消失了。 “你猜对了又怎样,你如今在我手中,便给我老实点!”孙妙珠想到之前他帮江荨奚落自己,便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清世子原本就受了重伤,这一脚并不好受,引得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孙妙珠脸上尽是得意,她将清世子抓到了,若喻南回来,一定会夸奖她的。 一想到这里,她便止不住高兴。 她终于没有拖他后腿了。 “你是北周人,却做他国走狗,你还有良心吗?”清世子质问她。 “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只要公子高兴,便是杀光北周百姓又如何?” “你少在这里教训我,我告诉你,你就要死到临头了!” 孙妙珠才不关心这些,她的眼里,只有喻南。 —————— 作者乱入:欢迎喜欢本书,或者想吐槽本书及作者的小伙伴加入: 第四七八章 要活着回来 清世子只是十分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孙妙珠气急败坏下又踢了他一脚,随后转身离去。 大门被紧闭,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 清世子的手脚没有被束缚,不过他浑身酸软无力,逃跑是不可能的。 他也没想去挣扎,费劲挪动到了一根原柱边靠着。 喻南出手狠辣,他虽然没有受皮外伤,可内力却不知有多大的损耗。 死,他倒是不怕。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那个爱哭鼻子的母妃,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遗憾的是,不能亲眼看着江荨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眼皮越来越重,清世子晕了过去。 …… 远在易京的江荨右边眼皮直跳,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们离开已经月余,听纳兰瑾传信说,西陵早就做好开战的准备了,说不定此时急报已经在路上了。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她的一颗心一直就悬着的。 “小姐,不如让奴婢前去助战吧,虽然奴婢功夫算不上上乘,但奴婢的医术应该也能助力不少。” 陆晴其实一早便想跟着他们一块去的,可是她也担心江荨没人保护。 战场上,不仅有他们北周的将士,还有她在意的人,陆晴也担心。 与其这样担惊受怕,倒不如亲自前去跑一趟。 江荨握着笔,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半晌,才开了口:“你随我一起去!”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快速写了一封信,交给陆晴,让她叫人送去了南边。 随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毕竟不是小事,她便把这个决定告诉了老爷子。 老爷子越发的消瘦了,一眼瞧上去,好似一堆枯骨,令人心惊。 江荨知道,他时日无多了。 “丫头,要活着回来!”老爷子的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中气十足了,听起来有些难受。 他深邃的眼眸里,隐藏不住的是关心。 江荨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跪在了他面前,虔诚的磕了头。 “祖父,您保重!” 或许,她回来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按理说,她不应该远走的,可是她心中有牵挂,不得不去。 老爷子颤巍巍的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是个好孩子!”老爷子欣慰一笑。 这是老爷子最高的评价。 他是一个十分传统的长辈,难得这么认可一个小辈,还是女子。 江荨双眼模糊,差点没忍住。 不敢在他老人家这里久待,听老爷子教诲了几句,便回去了。 她只告诉江二爷和郡主娘,自己因为生意上的事,所以要去一趟锦州,让他们放心。 平时她都是将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的,这次她竟然要自己去解决,江二爷虽然疑惑,可是也了解她说一不二的脾气,也就没说什么。 倒是哥哥江凌,一眼便识穿了她的谎话。 “荨妹从小就主意多,你既然做出选择了,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要切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了吗?” 没人能够约束她,江凌一直都知道。 江荨灿烂一笑:“就知道瞒不过哥哥!放心吧,荨儿知道分寸的!” 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怕死,这辈子她什么都拥有了,又怎会想寻死呢? 江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和以前一样。 “好了,哥哥快些回去吧,多陪陪嫂子,她需要你。” 沈芙的第二个孩子也早就出世了,是个小公子,白白胖胖的,眉眼像极了江凌。 可是,因为先前担惊受怕的缘故,所以她从生下孩子后,便一直郁郁寡欢。 所以江凌一直陪着她。 安抚好府上的人后,江荨便进了宫。 经过了上次的风波,她当然知道,不能再任意妄为。 “你有几成把握劝说蒙樾参战?”张贺温觉得不太现实。 虽然有猛兽助战听起来的确不错,可蒙樾早就挑明,不会再参与任何的争斗。 他也答应了蒙樾王君,不会逼迫他们。 眼下,江荨却说要去蒙樾求助。 江荨笑着摇了摇头:“陛下,臣女没打算让他们参战,臣女是去借兵的。” 她看中的,只是蒙樾的猛兽军团。 蒙樾代表参不参战她并不关心。 张贺温明显没明白她的意思。 “指挥猛兽作战,非蒙樾之人不可。”她借到猛兽又能如何? 不听指挥还不是一样。 江荨笑而不语。 她当然有把握,她虽然没有蒙樾王室血统,可是她有小蛮。 她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这只猫可不是普通的猫儿。 游大人之前也说过,小蛮是异族公主墨衡的猫,又活了上百年,早就不是寻常猛兽敢招惹的了。 张贺温虽然不信她,可看她信誓旦旦,他便存了侥幸心理。 默许了她的请求。 她当然不会大摇大摆的出发,做好一切准备后,她便带着陆晴踏上了前往蒙樾的路。 大家都以为她真去了锦州,还调侃昌平郡主视财如命。 …… 宁延军突破边防后,便长驱直入,一连攻破了好几个关防。 守城的士兵退去,只剩下无力反抗的西陵百姓。 在谢宁的带领下,宁延军并未伤及无辜。 见状,原本失去希望的百姓重新燃起了希望。 甚至还有热心百姓替他们带路。 起先还以为有诈,可谢宁了解过后,便不难理解了。 西陵朝廷的做法,实在不人道。 在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家中,几乎只剩下走不动路的老头,或是残疾的男人。 余下,算是妇孺。 战乱中,只有平民百姓才是最无辜的。 西陵这样做,无疑是自取灭亡。 而他们,算是众望所归。 把普通人变成怪物,很不人道。 他们说,国师还在炼制丹药,还有一些人并没有遭到毒手,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里面有他们的家人。 谢宁答应了他们,打赢了,也不会伤害他们。 一定会还他们一个祥和安乐的家。 —— 有丹药加持,喻南和于洋江卓两人交手,稍胜一筹,不过也没讨到多少便宜。 也不知为何,西陵士兵突然开始在战场上无故暴毙,北周军队便打了胜仗,他们乘胜追击,喻南只好落荒而逃。 两人回去才发现,清世子竟然不见了。 于洋担心自家主子,马不停蹄的去找他了。 唯恐清世子出事,江鸿武也赶紧派人去找人了。 第四七九章 杀了他泄愤 喻南逃回去时,正好接到了谢宁突围的信,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他捏紧了拳头,将报信的士兵一拳给打死了。 他的怒火,无处发泄。 这时候,孙妙珠将清世子带到了他面前。 “公子,杀了他泄愤吧!” 她看到喻南生气,她恨不得将那些人都杀光。 喻南看到清世子时,眼睛别提有多红了。 清世子强行打起精神,眼神无畏,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真笑了出来。 他越笑,喻南便越气,手里握着剑,没忍住刺了他一剑。 寒铁没入清世子的胸膛,他眉头紧锁,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很是张狂的笑来。 “不过如此!” 他还妄想从谢宁手中讨到便宜,当真是痴人说梦! 清世子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人。 “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喻南加重了手中力道,鲜血染红了清世子身上的白色战袍。 白色的战袍变成了红色,是他最爱的红色。 世界昏天暗地,他的眼前却出现了美丽的幻象。 她站在桃花林中,回眸对他微微一笑,当是绝美。 …… 于洋和北周士兵杀到喻南营地的时候,喻南已经跑了。 地上除了一滩触目的鲜血之外,还有清世子的玉坠。 玉坠掉在鲜血中,碎成了两半。 “世子爷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于洋对着那滩鲜血自言自语,双目无神。 江鸿武同样惊心,流了这么多血,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下,又该如何向岐王交待! 丹药维持的时间所剩无几,喻南在后撤的时候病发了好几次。 他快死了。 孙妙珠哭成了泪人。 她好不容易才让他接受了自己,可是,他却要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孙妙珠搂着他呐喊道。 喻南强忍着疼痛,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别为我哭,不值得。” 他这一生,注定见不得光。 从他被挑选成为长老弟子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他的悲剧。 他很讨厌服从的感觉,可他没得选。 他蠢,他坏,他该死! 孙妙珠拼命摇头,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很烫。 “你要坚持住,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只要能救他,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我们去找鬼医,你一定不会死的!” 反正,他现在已经被当成了弃子,他的死活除了她又有谁在乎呢? “来世……”喻南笑了笑,笑容定格在他的脸上时,他的手也垂了下去。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可他再也开不了口了。 孙妙珠将他的眼睛合了起来,眼神空洞的站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他的剑就放在旁边。 她没有说什么,拿起剑划破了自己的脖子,她心满意足的躺在了他的旁边。 最后的时间,她回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事,有迷茫,有怨恨,可最后都化作了微笑。 …… 边关失守,西陵国主大发雷霆。 虽然造成的损失并不算太大,可这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 仙岛长老也遭到了质疑。 “喻南之事确是老朽考虑不周,还请陛下息怒!” “陛下,丹药效果能维持的时间不长,需得以最快的速度击溃他们。” 简而言之,拖不得。 西陵国主脸色阴沉,却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只是,速战速决并不容易。 如今西陵上下,已经征集不到更多的士兵了。 西陵国主只好下令,由太子出面,发动了所有军队,向他们开战。 士兵都集结去了前线,西陵皇城便松懈了下来。 前线有东苍和北周其他士兵顶着,尚且能拖住他们。 谢宁便带着宁延军长驱直入,直逼西陵皇城而来。 擒贼先擒王。 江荨和陆晴连夜奔走了半月,终于到了蒙樾境内。 她这才打探到,谢宁和游大人他们已经来过了。 不过,他们只是过路。 一路上奔波劳累,江荨看起来又清瘦了许多。 她带着小蛮去见了蒙樾长老。 她听连氏说过,蒙樾最高话语权并不在王君身上,而是长老。 连氏和长老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江荨借了连氏的名义见的大长老。 大长老还没到,一条花斑蛇倒是先进来了。 听着花斑蛇发出的声音,江荨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花斑蛇的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嗜血的吐了吐信子。 江荨虽然头皮发麻,却没有失了分寸。 兴许是感受到她的紧张了,小蛮原本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它看到花斑蛇,突然就从她怀里窜了出去。 江荨还担心的看了它一眼。 结果是她多虑了…… 小蛮将那条花斑蛇踩在了爪子下。 一只爪子抵着它的头,原本威风的花斑蛇很快就蔫了。 动也不敢动。 “喵!” 小蛮很生气,它睡得好好的,却被这个臭虫给吵醒了。 小蛮正要教训花斑蛇的时候,响起了一声苍老而又急促的声音。 “且慢!” 江荨知道,是长老来了。 花斑蛇是长老养的,她得给人家面子。 所以,她赶紧让小蛮回来了。 小蛮倒是自觉,没去她的怀里待着了。 它爪子上沾了花斑蛇的剧毒,碰不得她。 长老进殿,江荨十分有礼貌的见了礼。 大长老冲她点了点头,回了一个江荨看不懂的礼仪。 “我这愚物不通人性,吓着郡主了。”毕竟是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宠物,长老还是得护着。 他将花斑蛇收进了自己衣袖中。 江荨大方回应:“让长老见笑了。” 他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江荨便点头又坐下了。 毕竟是有求于人,江荨便将自己的来意开门见山的告诉了长老。 “长老放心,待此次取得胜利后,我定将猛兽如数归还!” 长老没想到她是想借猛兽,原本慈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郡主可真会开玩笑!我蒙樾早就决定不参与任何纷争了,借猛兽军团一事,倒也荒唐。” 他答应了族人,不会再理会俗世纷争,又怎会自打脸皮呢? 江荨也没泄气,继续劝说:“长老此言差矣,我知道长老的意思,可长老不妨细想一下,若是西陵真成了四方霸主,到时候蒙樾是否还能明哲保身?” “我也答应长老,绝不利用蒙樾一兵一卒,我只是来借猛兽的。”她笑了笑。 第四八零章 小蛮助力 “这……”长老细想了利害,也就犹豫了。 掺不掺和是一回事,借不借兵又是一回事。 江荨提出借猛兽,他是极为震惊的。 原本除了蒙樾人,是无人能够驯服猛兽的。 直到他看到了小蛮。 他的花斑蛇是连猛虎都不怕的,可方才却在一只猫儿爪下不敢动弹。 他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多少有点见识。 他是记得,先辈曾说过,有一只猫儿可以统御百兽。 可他先前却是从未见过的,他更没想到,这样一只猫被江荨收服了。 他担心的是,借出去的猛兽只怕是有去无回。 猛兽是蒙樾的根本所在,若是没了猛兽,便十分危险了。 长老为了蒙樾子民着想,便不得不慎重考虑。 他的顾虑,江荨或多或少也看出来了一些。 “长老放心,既是出借,我自当如数归还!” 她只是想快速解决这场纷争。 至于那些猛兽,她没有兴趣,更不会让别人打它们的主意。 长老还是不放心,正准备回绝,却看到小蛮伸出了爪子做出凶狠的模样盯着他。 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脖子。 缓过神来,他试图用眼神控制小蛮,却只得到了小蛮的一个白眼。 他可不敢再挑衅,忙收回了视线。 他只说要好好考虑考虑便离开了。 江荨也知道,没那么简单。 她在蒙樾,是贵客。 入夜,小蛮便独自跑了出去,江荨想着它不会走丢,便没有管它。 夜半三更,江荨是被吵醒的。 各种各样的动物的叫声,近在咫尺。 她醒来后才发现,原来是小蛮搞出的动静。 外面已经被猛兽给包围了,密密麻麻,叫人头皮发麻。 陆晴见她醒来,赶紧把这事告诉了她。 “小姐,蒙樾长老求见!”发生了这种事,城中的百姓也是慌乱不已。 真的大的排场,当真是史无前例。 他们一个个闭门不出的,生怕猛兽袭击自己。 事情闹大,蒙樾长老自然坐不住。 他倒是急得冒汗,可陆晴不让他打扰自家小姐休息,他也只能等着。 江荨点了点头,穿戴整齐后,才推开了大门。 小蛮守在她房门前,见她出来了,便快速跳到了她怀里,还给了蒙樾长老一个颇为挑衅的眼神。 江荨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还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奈何,它也是好意,她自然不会怪罪这小家伙。 蒙樾长老见她神情如此淡定,不自觉便染上了怒气,以为是她故意这么做的。 “郡主此举,与那强盗又有何分别!” 若是不小心伤了城中百姓又当如何? 蒙樾长老很生气。 江荨被骂,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可尽管不是她授意的,小蛮却也是她的猫。 “长老息怒我那猫儿通人性,知晓我急需猛兽助阵,所以才引来了这么多猛兽聚集在此。奈何本郡主先前并不知,不然便不会发生此事了,让长老受惊了。” 说那小家伙是猫妖一点都不过分,今儿这事,江荨是又气又好笑。 她的态度还算诚恳,蒙樾长老总算消了气。 今日之事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警醒。 就算他不同意借兵,江荨也是有办法召集猛兽的。 他思来想去,也就答应了借猛兽一事。 江荨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一时喜出望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夫也希望郡主能够信守承诺,早日归还!”他又重复了一句。 她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在蒙樾长老的帮助下,猛兽大军很快便撤出了城中。 城中又恢复了宁静。 事不宜迟,她第二日一早便和长老以及王君辞别了,带着猛兽军团去与他们回合了。 她在蒙樾待这两天,也听说了目前的战况。 除开宁延军不知所踪,北周、东苍两国所有的军队都已经和西陵打得不可开交了。 因为丹药的优势,西陵暂时处于上风,而且他们攻势猛烈,势不可挡。 以江荨对谢宁的了解,她也猜到他的目的了。 所以她不担心他的计划。 只要和其他人一起拖住就行了。 这场战争,很快便要分出胜负了。 一路西行,江荨很快就和大军会和了。 有了猛兽军团的加入,很快便挽回了不利的局势。 也为谢宁那边创造了更好的突袭条件。 江荨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了清世子出事的消息。 她听到清世子遇害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呆住了。 就好像他们是在同她开玩笑一样。 然后清世子会突然出现,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偏偏就是那么的残酷。 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于洋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清世子的踪迹。 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只在附近发现了孙妙珠和喻南的尸体。 便是他们下的手,即便是死了,于洋也没有放过他们。 抽筋扒皮,千刀万剐。 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挽回什么。 于洋原本是打算自裁的,可是被江鸿武阻止了。 他便答应江鸿武,待结束这场战争后,便去地下陪清世子。 明明之前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转眼就再也见不到了。 江荨泣不成声,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 大敌当前,难过了几日,她也只有强撑着,西陵一日不亡,他的亡魂便一日不得安宁! 大漠的月亮特别圆,今日,他们又打了胜仗。 所有将士都在喝庆功酒,江荨却喝不下去。 她一抬头,便看到清世子那张不羁的脸,在对着她笑。 她伸手去碰,却发现那不过是一轮圆月罢了。 噩耗估摸着已经传入易京了,也不知道岐王妃知晓后,如何承受得住。 江卓拿了一壶酒给她:“谢宁刚传来消息,说是时机快成熟了,咱们马上就能为清世子报仇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 江荨接过酒,大口咽了两口。 这酒很烈,呛得她嗓子疼。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清世子的桃花酿。 他素来爱酒,也不知下面的酒合不合他的心意。 看着她眼泛泪花,却要强忍着泪水的模样,江卓也心疼。 “你这个傻丫头,想哭,便哭出来吧。”他知道,这个小妹最是重情义,何况是待她千好万好的清世子。 江荨望着满天的繁星,生生将眼泪又憋了回去。 她胡乱抹了抹眼角,强颜欢笑:“他说过,我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兴许他此时正在天上看着我呢。”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得坚强起来。 第四八一章 尘埃落定 打探了几日,确保万无一失后,宁延军便气势汹汹的进了西陵皇城。 驻守皇城的士兵不少,但他们并没有吃丹药,与宁延军自然没有可比性。 很快,他们便败下阵来了。 包围皇城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 火都烧到脚边了,西陵国主终于意识到严重性了。 他想让仙岛的长老想办法,可谁知,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 皇城上下,再无还手之力。 万宜五年,西陵灭。 因为东苍和北周合作的缘故,所以关于西陵国土的归属分配,自然也很公平。 西陵十六州,以南归东苍,以西纳入北周。 最害怕的,莫过于西陵百姓。 他们本以为西陵国灭,他们会万劫不复,可事实证明是他们多想了。 张贺温和纳兰瑾都是好君主。 他们仍旧生活在原来的土地上,除了国名,什么也没改变。 而且,新政下达,也给了他们更多的福利。 这让他们有了归属感,心中重新树立了信仰。 江荨在战乱结束后,便在第一时间将猛兽军团归还了。 蒙樾识时务,甘愿入了北周国土,受北周庇佑。 蒙樾的猛兽也从笼中放回了山里。 他们御兽的能力越来越薄弱了,长老们商议后,干脆放弃了复兴的计划。 以后,蒙樾便不再驯兽了,好好研究起了炼药。 因为这场战争,西陵死了大量的人。 都是因为那些害人的丹药。 好在,还有一些人只服用了一些,还有救。 所以,蒙樾便承担了救治的责任。 虽然不知何时才能研究出解药,但总归充满了希望。 至于南越,无人问津。 如今北周和东苍两大国日益强盛,南越已经没有一席之地了。 江荨还记得,当初她前去蒙樾之前,给公子彦传了一封信,说的便是加入战局的事。 这无疑是有利无害的事,可他们却不敢迈出这一步。 在大趋势下,便等同于自取灭亡。 南越如今举步维艰,恰好此时东苍给他们抛了橄榄枝。 南越国主本不想受此屈辱,可南越国民却是愿意加入东苍,受东苍庇护的。 无奈之下,他也只有同意了。 南越国主成了南越王,掌管南越封地。 还算逍遥自在。 纳兰瑾爱才,公子彦此人虽然小心眼,但他的才华并不缺。 所以,公子彦走出了南越,受了纳兰瑾的提拔,步步青云。 对此,公子彦还挺感谢江荨的。 如果不是她和谢宁,他或许还沉浸在以前不肯醒来。 自负又讨人嫌。 再说游大人他们,收服西陵后,他们便将仙岛那群人给处决了。 还有那些害人的丹药,也一并销毁了,连渣也不剩。 这是他们自己的私事,没人干涉阻挠。 至于他们最后的去向问题,江荨和谢宁的意思,还是让他们回仙岛过隐世的生活。 张贺温答应过,不会管束宁延军,便不会食言。 可游大人却拒绝了。 他看着谢宁,眼神分外诚挚:“我们活着最大的心愿,便是再见王一面,如今我等再也没有遗憾了。” “活了这么长,我们早就累了。王,丫头,你们以后便自己保重了!” 他们早就置生死于度外了,死,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属。 江荨吃惊:“前辈,您的意思是……” 他们不想活了。 游大人轻轻点了点头。 江荨心情复杂,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她没办法去制止什么。 谢宁揽紧了她,冲游大人点了点头。 游大人大笑着转身离去,步子轻快。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游望!” 游大人还记得,王将他从众多人中选出来的那一刻,自己有多激动。 后来王告诉他,之所以选中了他,因为他眼里有光。 他叫游望,希望的望。 看着游大人离去的背影,江荨还是有些不舍的。 他是个不错的朋友。 谢宁拉着她的手,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 游大人离开后,便去找了了空大师。 二人再相见,了空大师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 “你真的决定了吗?”他一心求死,了空大师拒绝不了他。 游大人大声笑话他:“你是不是怕我死了后,就没人陪你下棋了?” 他们是朋友,极好的朋友。 了空大师皱眉,顺便叹了叹气。 “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尊重。你我二人的缘分未尽,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再相见的那日的。” 只是,这世上的缘法谁又说得清呢? 兴许是二十年后,兴许是五十年后,兴许是更久。 “那感情好,不过我们下次见面,我或许就不认识你这秃驴了,你可别想着忽悠我去做和尚啊!” 他这漫长的一生,都固守在一方天地,无趣至极。 若真有来生,他定要快意一辈子。 了空大师很快又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游大人心情倒是很好,赴死的感觉,前所未有的舒坦。 在平凡的一天,了空大师去了稽山。 宁延军重新回了稽山下,也永远的沉睡在稽山下。 人们只知道那日,稽山出现异像,紫气东来,是大吉之兆。 …… 江荨随大军回北周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人,那便是徐墨涵。 西陵皇城破灭,徐墨涵本是打算自杀的。 幸好,谢宁将她救了下来。 徐墨涵一直郁结于心,回到北周后,便一直在江荨那里,除了江荨和徐夫子,谁也不能去看她。 徐丞相也并没有悔悟,甚至觉得徐墨涵回北周便是有辱徐家,差人送了三尺白绫。 江荨气得亲自去了徐家,将徐丞相骂了个狗血淋头。 徐丞相便借机去向张贺温告状,参了江荨这个昌平郡主一本。 徐丞相是老臣,张贺温不好同他一般见识,却也没打算治罪江荨。 过后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徐丞相也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徐墨涵的处境并不好,虽然没人敢当面说三道四,可私底下对她的讨论却也不少。 江荨没有因为这些流言就对徐墨涵疏远,也没有让徐墨涵逃避这些流言。 她们就像以前一样,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和江荨在一起,徐墨涵还是那个聪慧机敏的少女。 第四八二章 失了智 这日,江荨和徐墨涵一起去看了三公主。 回来的路上,却遇上了李常青。 他从未忘记自己的誓言,一直在等着徐墨涵回来。 可徐墨涵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女孩了。 她不敢下马车,甚至连车窗帘都不敢掀开看他一眼。 “墨涵,我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可以吗?”李常青的语气很卑微。 他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被拒了。 他每天都会在江家门前等,等她见他一面。 关于她的情况,他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为了她,他还和人打了一架,最后他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没能替他讨回公道。反而被李太尉处罚了,罚他面壁了半月。 今日刚出来,他便又来了。 他迫切的想见她,向她诉说自己的相思之苦。 江荨看了徐墨涵一眼,她自然不可能没有反应,只是,她本能的在逃避。 她向江荨摇了摇头,江荨无声叹气,明白了她的意思。 掀开帘幕,江荨将头探了出去。 “李公子,你还是先回去吧。” 因为是在大街上,江荨的马车本就引人注目,已经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流言猛如虎。 李常青也明白这一层,只得失望离开。 离开之前,一步三回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窗户,祈求她能掀开帘幕,看他一眼。 可是,她没有。 马车走远了,徐墨涵才哭了出来。 江荨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心疼地抱住了她。 “他一直在等你。” 李常青对她的情,他们有目共睹。 有更好的前途摆在他面前,他都没有选,只是因为一个她而已。 徐墨涵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了。” 他有大好的前途,而她,什么也不是。 他们已经不相配了。 徐墨涵不愿意别人非议他。 江荨正色道:“墨涵,你很好,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最后所有的可能都变成遗憾,追悔莫及。 江荨不禁想到前世,她便是如此胆小,明明身边就有一个爱自己入骨的人,可他们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如果不是上天垂怜,她和谢宁会永远错过。 徐墨涵低声啜泣,沉默不语。 江荨也不敢将她逼得太紧,也没有说话了。 半晌,徐墨涵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她把眼泪抹掉,故作轻松的看着江荨:“先不说我的事了,清世子有消息了吗?”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清世子为国捐躯了,消息刚传入易京时,岐王妃险些没承受住打击先下去了。 幸好,岐王不相信自己儿子会出事,死要见尸,连尸体都没找到,他更加不相信清世子死了。 所以,他向圣上请辞,毅然决然踏上了寻找儿子的路途。 这一找,便是半年。 没有半点消息。 连岐王妃都放弃了,给清世子立了衣冠冢,眼泪都流干了。 若不是江荨陪在她身边,是肯定坚持不下去的。 就在他们要放弃的时候,岐王终于传回了好消息。 他说,有人见过清世子。 这个好消息,给了他们所有人希望。 本来谢宁和江荨大婚临近,可江荨主动提出了将婚期延后,她要等着清世子回来。 清世子说过,要亲眼看着她嫁给谢宁,她答应过他的,不能食言。 谢宁没有异议,还派了自己的人四处去打探清世子的消息。 后来,岐王和邱神医一起回来了。 还带着清世子。 原来,当时是邱神医救了奄奄一息的清世子。 只是,清世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并没有多少把握能救活清世子。 还有个孱弱的谢安需要他照顾。 正逢战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邱神医带着清世子和谢安藏在了雪山中修养。 幸好,清世子命大,邱神医将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为了救回清世子,邱神医差点去了半条命。 所以,他们三人一直未出雪山,自然就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清世子损伤到了脑子,就和三岁孩子一样了。 如今邱神医还在替他治疗,也不知何时才能治好。 他一日不好,江荨便一日不能安心,她和谢宁的大婚自然也得搁置。 他们二人是不着急,可别人着急。 连岐王妃都劝过她很多次了,让她先顾着自己的终身大事,还说让岐王做他们的主婚人。 但他们俩都坚持,一定要等清世子恢复了再考虑大婚,谁也劝说不动。 江荨想起那个天真无邪的清世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邱神医说,恢复的可能性很小。” 他受的伤太重了。 江荨曾看到过他胸口的疤痕,每看一次,都觉得触目惊心。 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万幸了。 徐墨涵叹了叹气。 谁能想到,以前纨绔的清世子,竟然也有如此大义凛然的一面呢? 她听说了清世子的事迹后,不免为清世子感到惋惜。 江荨没有和徐墨涵一起回去,而是去了岐王府。 她想起,她还答应过清世子,要陪他一起玩了。 清世子虽然神志不清了,可他和江荨相见后,便叫出了江荨的名字,他唤她:“荨儿妹妹”。 江荨也经常去看他,每次只要她去了,他就会很高兴。 管家带她过去的时候,清世子坐在秋千上,岐王妃在后面推着他。 他的笑声很天真,让人听了也不自觉的跟着心情变好。 江荨没让下人通报,自己走了过去。 岐王妃看到她来了,正准备叫清世子,她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代替了岐王妃的位置,推着清世子。 “高点!母妃,再高点!” 江荨也就由着他,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将他推得很高。 不过,他似乎对江荨有种特殊的感应,没一会儿便发现了江荨。 秋千停了下来,他蹦蹦跳跳的跑到江荨面前。 然后亲切的拉着她的小手,既紧张又无比自然。 “我就知道是荨儿妹妹来了!荨儿妹妹,我们去玩吧!我养的鹦鹉会说话了,你想不想知道它会说什么话啊?” 江荨笑了笑,任由他拉着一块去看他口中会说话的鹦鹉了。 第四八三章 选择离开 岐王妃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回去给他们准备吃的了。 清世子的居所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有变。 他的院子里果然有一只鹦鹉,五颜六色的,看着倒是稀奇。 这是岐王特地寻来给他解闷的,江荨听岐王妃说起过。 他松开手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逗弄那只鹦鹉:“你快说话!” 江荨始终面带笑容。 “荨儿妹妹好!荨儿妹妹好!”鹦鹉倒是很给面子。 滑稽的声音把江荨逗笑了,两个人笑做一团。 清世子看着江荨的笑颜,眼眸中多了一些眷恋和不舍。 不过,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给隐藏起来了。 他又教了鹦鹉几句漂亮话,都是夸江荨的。 鹦鹉都只学会前面半句,叫个不停。 清世子感到挫败,干脆不理它了。 又拉着江荨去看了别的好玩的,又是一年初春,易京的桃花已经开始冒花苞了。 他折了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给他。 笑得很纯真。 江荨捏着桃花枝,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的清世子固然是无忧无虑,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才是清世子本色,也不知何时他才能好。 陪他玩了很久,江荨才和岐王妃说上了话。 他高兴的吃着点心,无暇理会她们谈话。 “荨儿,再过几日,我和你义父,便要带着郁儿离开易京了。”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江荨显然有些震惊。 他们怎么会想要离开易京? 知道她惊讶,岐王妃解释道:“你义父早就想过清闲的日子了,做这个决定没别的意思,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管到哪里,都是极好的。” 这易京,她也待腻了。 江荨理解岐王,可她担心的是清世子。 “可是清郁哥哥他……” “邱神医已经答应和我们一起走了,有他在,相信郁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只是,你和谢宁那孩子的大婚,我和你义父可能就赶不上了,母妃便只有对不住你了!” 其实也没那么迫切,只是他们不走,这俩傻孩子便一直拖着,这样也不是办法。 所以她和岐王这才决定,先离开,待过一阵子再回来也不迟。 具体的原因,江荨多少也猜到了。 不过她不能挑明了说。 他们这份心意,她只能默默接受了。 岐王妃送了她一对镯子,江荨强忍着不舍收下了。 要走的时候,江荨还特意看了清世子一眼。 就要分别了。 清世子就像什么也不知道,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 话到嘴边,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谢宁把岐王他们要离开的事告诉了谢宁,谢宁知道她又去看清世子了,虽然心中酸涩,却也知道她有多不舍。 所以,他来了她身边,陪着她,听她说了很多话。 若不是有他陪着,她一定睡不好。 没过几日,岐王一家便离开了。 江荨和谢宁本想一起去送他们出城的。 可他们走得很匆忙。 没想到那日一别,便是最后一面了。 虽然早就做好准备了,可江荨还是有些难受。 “一定还会再见的。”谢宁拉紧了她的手。 岐王想做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江荨点了点头。 她突发奇想,看着他宽阔的背,来了兴致。 “子修,你背着我回去吧。” 谢宁自然乐意,蹲下让她趴了上去。 他的背和她预想的一样,很温暖宽阔。 谢宁嘴角一直挂着一抹笑容,她很轻,仿佛一点重量也没有,不过却给了他全部的温暖。 还有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一直背着她进了城。 她本来想下来的,有城中有很多人,他们行为如此亲昵,必然会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 可她突然想到一些事,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反而搂紧了他。 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也没有将她放下来的意思,二人在很多人的目光中走过。 他们无惧流言,他们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江荨笑了出声,便开玩笑似的说到:“我还以为你会将我放下来。”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永远都不会!”他正色道。 江荨吐了吐舌,怕他生气,又哄了他几句。 好在这人一哄就好。 将她送到江家门口,他才放她下来。 守门的护卫都脸红了,一个个的到处看,生怕长针眼。 “等着我来娶你!”他离开时,目光深情看着她,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暴露在外,毫不遮掩。 江荨柔柔的点了点头。 她巴不得这一天早点到来。 二人依依惜别,直到她走进去了,他才离开。 回了衡芜院,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便迎了上来。 如今,她这衡芜院又只有挽玉和桃叶两个丫头了。 前不久,她才主持了陆晴和于洋的婚礼。 于洋和陆晴两情相悦,不在一起都说不过去。 但陆晴犯了难,她想待在江荨身边,又放心不下对于洋的感情。 江荨便将她狠狠的骂了一顿,主仆二人说了一宿的话,最后陆晴才下定决心,答应嫁给于洋。 清世子离开,于洋自然得跟着,正好陆晴可以帮忙照顾清世子,他们便一起离开了。 没有陆晴在眼前晃悠,江荨还有些不习惯。 “小姐,有人送了东西,说是给你的。” 挽玉指了指一边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江荨看过去,竟然是一只鹦鹉,和清世子的鹦鹉一模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凑过去看了一眼。 “荨儿,对不起!荨儿,对不起!” …… “我是装的!我骗了你!” …… “祝你幸福!祝你幸福!” …… 大嘴鹦鹉一句一句的往外蹦,一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它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 清世子其实早就好了,他之所以装傻,是因为私心。 她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尽管她只把他当成三岁孩子了。 他到最后也没有把真相告诉她。 他还是选择了默默离开。 要他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于他而言,还是太过残忍了。 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他说对不起。 挽玉和桃叶眼看着她因为一只鸟而红了眼睛,却不知所措。 她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鹦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四八四章 过度兴奋害人! 万宜六年春,桃花初开,万物焕发生机。 江谢两家好不热闹! 明日便是定王世子和昌平郡主的大婚了,整个易京都在谈及这段天作姻缘。 为了完成期待已久的大婚,江荨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先前是紧张,这两日便是想躲懒也不行了。 永安郡主将火红的嫁衣给她拿来,试穿了一下。 如今她风华正好,着一袭嫁衣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莫说是旁人,就是江荨自己,看着镜中的自己,也看呆了眼。 她前世活了那么久,却也没有过着嫁衣的风采。 镜中少女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足以颠倒众生。 “江荨,你真美!”徐墨涵和许锦荣异口同声的赞美道。 江荨大婚,许锦荣自然不会不给面子,早前便赶了回来,姐妹几人已经聚了好几回了。 听许锦荣说,她此次回来,便不走了。 正好她怀有身孕了,也懒得再奔波劳累。 说来,也是去年的事了。 这姑娘心大,怀上了却不自知,还和蔡秋洺一起东奔西走的。 还险些滑胎,把蔡秋洺吓了个半死。 从那以后,蔡秋洺便让她在府中安心养胎了。 有了妻儿的羁绊,他倒是没先前那么义无反顾了。 不过,他仍旧是一个好官。 因为放心不下常州百姓,所以他们二人立下了约定,待三年后,他便离开常州,来易京和他们母子团聚,再也不分开。 许锦荣虽然舍不得,可她也尊重蔡秋洺的决定。 回了易京后,她便和徐墨涵住在一起了。 温阳公主府,张贺温也将其解封了,还给了她。 有徐墨涵照看着,江荨倒是少了担心。 许锦荣是个急性子加暴脾气,嘴皮子比江荨可狠多了。 她听见背后有人嚼徐墨涵舌根后,想也没想便惩治了那些人。 她有郡主身份,即便嚣张跋扈也无人敢和她争辩。有她在,徐墨涵顿时都感觉耳边清静了不少。 姐妹几个时不时还会进宫去找江妍说话,无人时,和她们那会儿做少女时一般无二。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这几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江荨眨了眨眼,眼神颇为傲娇,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她俩的夸赞。 重活一世,她倒是确实比前世活得漂亮。 她自个儿反正挺满意的。 许锦荣看着娇艳可人的她,不禁感叹: “我以前总在想,像你这么聪慧的女子会嫁给谁,好像谁也不能与你匹配一样。” “可后来,我知晓了你与谢宁心意相通后,便明白了。这世间也唯有他,才配和你比肩。” 许锦荣是真心崇拜江荨,她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漂亮,而江荨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却好像历经沧桑了一般,什么事都特别的通透,这让她很佩服。 可是,太优秀反而孤独,幸好,这世间还有和她一样的灵魂。 作为好姐妹,许锦荣衷心希望她能一直幸福下去。 徐墨涵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江荨一想到谢宁,嘴角便不自觉浮上笑意。 至于她们说了什么,倒不重要了。 她们二人陪江荨说了许久的话,最后才离开。 江荨却也闲不下来,出嫁前总是有各种事等着她。 晚些时候,郡主娘还特意去了她房中,同她说了一些私密话。 反正江荨的脸就没有白过,全程都和猴屁股没两样。 她如此含羞,永安郡主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没说上两句,丢给她一本精致的小人书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江荨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二八少女了,可她哪里见识过这种孟浪之事? 偷偷翻看了几页,便觉得身体异常灼热,不敢再窥探了。 依照郡主娘的吩咐,藏在了箱底。 怕被人发现,还故意在上面铺了一些东西。 随后,闭眼睡觉! 只可惜,她睡不着。 想着明日的大婚,她根本就没办法说服自己乖乖睡觉。 无奈,她又坐起来,打开窗户看着天上的明月发呆了。 另一处的人自然也睡不着。 谢宁盼了两世,终于要娶到美娇娘了,他心里就跟打鼓似的。 天色都已经很晚了,他还在院子里练剑。 被迫当陪练的陆远表示吃不消! 这几日的主子就跟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异常亢奋。 陆远哭觉得自己都要被折磨疯了,他表示,自己只想倒头就睡! 睡他个几天几夜,任谁来喊也不能将自己给喊醒! 谢宁难眠,一时兴奋,不小心伤到了陆远的一点皮肉。 只见陆远闻声就倒下了,一动也不动,把他吓了一跳。 唤了府医来,诊断结果却令人哭笑不得。 “世子爷,陆大人只是太过疲劳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府医看着主仆二人眼底相差无几的青黑,欲言又止。 陆远的遭遇,他表示同情! 谢宁抽了抽嘴角,眼神没敢看陆远,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府医临走时,才大着胆子开口:“世子爷,若是过于兴奋导致睡不着,在下可以酌情给世子爷开一贴安神的药……” 谢宁表示无语,并用眼神扫了他一眼。 府医赶紧住嘴,拿着自己的包袱溜了! 马上要大婚的主子他惹不起! 吩咐下人照看好陆远后,谢宁便又去练剑了。 明月高悬,不知过了多久,寂寂长夜才归于宁静。 …… 天还没亮,江荨便被拖了起来。 沐浴梳妆,一样也没落下。 这一打扮,便是好几个时辰! 她迷迷糊糊的,压根没睡醒,索性就任由郡主娘他们在自己头上比划了。 让她精神起来的,除了外面震耳欲聋的唢呐,便是头顶那难以承受的重量了。 看着镜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江荨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美自然是美的,当然首先忽略她脖子舒不舒服这个问题。 她本想求郡主娘摘些金饰的,不过一想到这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也不能枉费郡主娘的心意,她便忍下了。 大喘了一口气,又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了。 她就要嫁做别人家的娘子了,永安郡主自然是不舍,拉着她的手,虽然一句话还没说,可眼泪已经先簌簌往下掉了。 第四八五章 大婚 江荨上一秒还在为头饰心累,下一秒看着郡主娘的泪眼,也跟着泪流不止了。 “娘!”江荨扑进她怀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郡主娘一面泣不成声,一面还要仔细护着她的装扮。 这是她的女儿长大后第一次唤她娘。 她重规矩,江荨跟着夫子读书时,便不准让她唤作娘亲了。 “母亲”这个称谓,尊敬有余,却始终不够亲切。 如今听着这声“娘”,她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母女二人哭做一团,外面等候的人还以为她们怎么了。 待情绪稳定后,永安郡主擦干眼泪,倒先安慰起她了。 恐怕误了吉时,现在可不是流泪的时候。 好说歹说,才又止住了江荨的泪水。 盖上盖头,大门打开,小鬼头江绍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他已经讹了谢宁不少银子了。 江荨盖着盖头看不到谢宁在哪里,不过有这个小鬼头交接,便完全不是问题了。 江绍的小手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将她送到了谢宁手中。 “姐夫好,以后你便是我亲姐夫了!看在收了你这么多银子的份上,我答应你,你以后要是被我姐姐欺负了,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江绍才不担心谢宁会不会欺负他姐姐。 他担心的只有自己姐姐会不会欺负老实姐夫。 江荨顿时握紧了拳头,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鬼头! 但谢宁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这个略为危险的想法。 “绍哥儿真乖,日后姐夫一定好—好—报—答—你。”他摸了摸江绍的头,虽然面带笑容,不过后面几个字已经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了。 江绍暗叫不好,后悔不已。 他怎么忘了自己这个姐夫是个十足的妻奴了! “倒……倒也不必!”江绍一想到自己以后的苦日子,便头皮发麻了。 听着他们俩一本正经的互动,江荨终于笑了出来。 要是没有盖头的遮掩,江绍就能看到她有多得意了。 接到美娇娘,最后得去拜别父母。 郡主娘已经和江二爷在前厅等着他们了。 谢宁将她打横抱起,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去了江家前厅。 江家长辈都在这里,只是主位上空了一个位置。 那是属于老爷子的主位。 老爷子到底是没挺过去年的寒冬。 老爷子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他的塌前,倒是没什么遗憾了。 他是笑着走的,堂下跪着的人无一不是满面泪痕。 特别是江荨,依稀还记得,她和老爷子针锋相对的场面。 可一转眼,却早已经成了回不去的记忆了。 江荨和谢宁接过酒杯,先敬了老爷子,而后才是江二爷和郡主娘。 江二爷往日话不少,可今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红润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他的心也是肉做的。 知道他一定不舍,所以江荨提前跟郡主娘打过招呼了。 喝了酒,江二爷说不出口的话倒是没有顾及了。 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这份严肃是对谢宁的。 “如若不是荨丫头喜欢,我定是不愿将她嫁与你的,你若敢负她,我便是豁了这条老命,也要要你好看的!” 江二爷三言两语,便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江鸿武都替他急,早知道就不让他喝酒了,一喝酒就说胡话。 在这种场合下说这样的话,不是存心让荨丫头下不来台嘛! 正要打圆场,谢宁却无比恭敬的跪下向江二爷磕了头。 众人不免惊讶。 谢宁立下大功,圣上早就赏赐谢宁免跪特权,他的地位可见一斑。 可他却愿意如此虔诚的跪江二爷,还没有一丝不甘愿,足以证明江荨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岳父大人放心,一定不会有那一天的!”有些承诺不是发誓就能证明的,他会用这一生来诉说自己对她的爱。 江二爷终于欣慰一笑,怕被人看到自己眼眶里的热泪,便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 暗暗擦干眼泪,才让他起身了。 该说的,先前都说了,永安郡主倒没什么好说的,又说了他们俩好好过日子云云的话。 她的脸上也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只是语气微微有些哽咽。 最后是江凌将她背了出去,上花轿。 趴在哥哥背上,与谢宁是不一样的感觉。 哥哥的背宽厚而又温暖,就像哥哥从小对她的宽容和偏爱一样。 “荨妹,以后若是谢宁那小子敢欺负你,你便告诉哥哥,哥哥一定替你揍他!” 虽然他打不过谢宁,不过若真有那一天,他想他一定有勇气揍谢宁一顿。 当然,这只是假设。 江荨“嗯”了一声,用心感受着哥哥的宠爱。 上了花轿后,江荨才微微掀开盖头一角,回头看了一眼后面。 不舍是有的,可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有谢宁陪着自己,不会太无趣。 到了定王府,谢宁还是亲自将她从花轿中抱了下来。 急得媒婆额头直冒汗。 “世子爷,您得先踢花轿!”这是规矩。 不料,谢宁非但没照做,反而瞪了她一眼。 随后便抱着江荨进去了,什么跨火盆之类的一概忽视了。 就像刮了一阵风,还没看清人呢,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江荨自然是高兴的,他不守规矩最好。 是因为他真心待自己,所以什么规矩都不作数。 谢宁轻轻埋头,隔着盖头在她耳边低语:“以后这定王府的规矩你来定。” 她便是规矩。 她高兴如何便如何,他乐意宠着她。 盼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娶进门了,他自然得捧在手心里,不管是谁,都不能让她受丁点的委屈。 江荨小脸一红,心里甜丝丝的。 谢夫人这个新身份,倒是不错! 见他们不顾规矩便进来了,谢离早已料到,一点也不惊讶,反而一脸慈祥的看着他们二人。 定王府坐主位的可不是谢离,而是张贺温和江妍。 他们二人大婚,自然免不了前来凑热闹的人。 江荨出嫁,江妍便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待她提,张贺温为哄她高兴,早就做下决定,前来替他们二人主婚了。 圣上主婚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第四八六章 大婚(二) “一拜天地!” …… “且慢!” 刚拜完堂,便听到一声极其不和谐的声音。 众人循声而望,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人从人群中走了进来。 大喜的日子,猜测他莫不是捣乱的?众人心中一紧。 只见那人缓步上前,同张贺温行了礼。 随后此人便说明了来意,他是东苍的使臣,是来给他们这对新婚夫妇送礼的。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拍手,后面便有一群人抬着箱子进来了。 大概得有十几箱的样子。 来着是客,谢离虽然不知道纳兰瑾搞的什么名堂,但人家不是砸场子的就得笑脸相迎。 便留他下来一起观礼了。 江荨蒙着盖头,看不到盖头之外的情形,不过听到纳兰瑾这个名字,她倒是挺高兴的。 这人倒是挺仗义,胸襟也宽厚。 听说,西陵下八州在他的治理下,很是繁荣。 事实证明,他果然是个好君主。 拜完了堂,她又被谢宁抱了起来,一起回了新房。 谢宁是新郎官,那些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一个个都在筹谋着怎么灌他的酒。 谢宁握了握她的小手,连江荨都感觉到了他有多紧张。 她噗嗤一笑,完全能想象倒他此时有多激动。 “快出去吧,我等你回来。” 他是完全不想走,迫不及待就想一窥芳容,但是这可不合规矩。 有些规矩可以不守,有些规矩却不能打破。 谢宁不舍,揽住了她纤细的腰,感受着她的芳香。 “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他怕饿着他家这只小馋猫。 江荨轻轻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手。 他走后,挽玉和桃叶才推门进来。 “小姐,你都不知道,方才姑爷不守规矩抱你进门时,那媒婆的脸色有多难看!” 桃叶笑得花枝招展,一想起这件事她就止不住笑。 谁家小姐有她家小姐如此幸运的? 挽玉扶着江荨坐下后,听到桃叶口无遮拦的话,顺手便敲了敲她的头。 “你这丫头,真是没规矩,如今小姐嫁做谢家妇,咱们自然得唤夫人了。” 挽玉毕竟是江家从小培育的丫鬟,自然是桃叶所不能比的。 不过挽玉也是怕落人口舌,并不是想诚心教训桃叶。 桃叶吐了吐舌,连忙改口。 江荨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说什么。 她累着呢,头上顶着一堆首饰,做大动作还得考虑脖子能不能受得了。 本来她是想直接掀开盖头将头上的东西拆了的,不过一想到今日的意义,她便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还真有丫鬟送吃的进来。 是她最喜欢的桃花酥。 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早就饿得眼花了。 满满一盘桃花酥,被她吃得所剩无几。 连桃叶和挽玉两个丫头都忍不住取笑她。 江荨今日心情好,自然不会同她们二人计较。 吃饱喝足,她便乖乖坐着等谢宁回来了。 …… 谢宁那边可不清闲,找他喝酒的人数不胜数。 他娶了全易京男子心中的白月光,他能躲过去才怪。 走两步便有人敬他酒,顺带收获一枚羡慕中带着愤恨的眼神。 这其中,便要数东苍使者最恨。 他和谢宁挑明,自己的任务除了送礼,便是来和谢宁拼酒的。 纳兰瑾虽然不能亲自来,但也不会让他如此轻易的就得偿所愿。 谢宁本就没将纳兰瑾放在眼里,更别提他到如今还放不下自己的妻子这个事实了。 他的挑战,谢宁接了。 定王府不缺酒,二人以坛数互拼,仅从饮酒速度上二人倒是不相上下。 那使臣倒是个狠人。 看热闹的来了兴致,也不喝酒了,都来围观他们二人拼酒。 不一会儿,酒坛子都空了不少了。 但二人的状态还是很不错。 “我跟你喝!” 都在看热闹,文弱的谢安却站了出来。 他如今身体调养得不错,邱神医也留下了药膳方子,便准许他回家调养了。 虽说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毕竟和寻常人比不了。 谢宁皱眉,给了陆远一个眼神,陆远便去了谢安身边阻止他出头。 谢安有些挫败,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到底还是谢离面子大,今日是儿子大喜之日,岂容他人找茬? 谢离三两下将地上摆着的最后两坛酒喝了个精光。 再将酒坛一摔,众人谁敢造次? 使臣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不会在不依不饶。 谢宁得以解脱,陆远很快便扶了上去。 喝了这么多酒,他的头其实已经很晕了。 陆远趁机将他扶走了,到了喜房门外,谢宁便用内力将肚中装的酒全部逼了出来。 但一身的酒味是遮掩不住的。 他回来了,两个丫头很识趣的离开了,并十分贴心的关上了门。 闻着萦绕在鼻尖分外浓郁的酒气,江荨便知道他喝了不少酒。 酒气侵入脑子里,江荨竟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想起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不免开始紧张了起来。 谢宁看着动也不敢动的她,轻轻一笑。 他走近她身边,缓缓掀起了她的红盖头。 盖头下的女人,眉眼带笑,每一处都是绝美,好似一副画卷,美得那么不真实。 他看呆了眼,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也终于看到了他。 他着一袭鲜红喜服,更显得丰神俊朗。 估摸着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脸微微发红,她还瞧出了几分可爱。 她痴痴的望着他,满眼皆是爱意。 她浅浅一笑,让他清醒了过来。 看着她满头的饰品,他不禁心疼了起来。 她一直这样等着他回来。 合卺酒还没喝,他便先让她坐下,温柔的将她头上的累赘给全部取了下来。 三千青丝倾泻而出,没了珠光宝气的饰品,却一点没让她的美貌逊色。 没了头顶的重量压迫,她顿时感觉轻松多了。 抬眼便撞入了他炽热的眼眸。 他的眼神赤裸,一点也不加掩饰。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的脸更红了,羞涩的低下了头。 她的含羞模样,对谢宁而言,更是一种折磨。 他强忍着内心的冲动,将摆放在一旁的合卺酒端了起来,并递给了她一杯。 第四八七章 大婚(三) 江荨虽然害羞,可这种时候,也不容许她退缩了。 两人深情对望,缠缠绵绵的将合卺酒喝了下去。 一杯酒下肚,她的胆子反而大了起来。 这一天,她也等了很久了。 前世在梦中,她便幻想过无数次嫁给他的场景。 可最后梦终究只是梦,一醒来梦便碎了。 这一世,她拼尽一切,只为奔向他。 谢宁剪了两人的头发,缠绕到一起。 这样,他们便再也不会分开了。 红烛喜帐,春宵一刻值千金。 衣衫尽退,两人早已坦诚相对。 至于他们的爱有多热烈,恐怕只有窗外的明月知道了。 江荨再醒来的时候,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想到昨晚的疯狂,她很诚实的红了脸。 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已经开始发凉了。 看来他早已经起来了。 江荨不禁感叹,他的精力可真好。 分明折腾到那么晚……他却还能起得来…… 想到这些,她拍了拍脑袋。 乱七八糟的事她倒是记得如此清楚…… 听到动静,挽玉和桃叶已经端了热水进来了。 江荨赶紧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用咳嗽来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这两个丫头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昨夜守夜时听着房中动静,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幸好陆远出现救了她们,找了个借口将她们俩支走了。 定王府没有当家主母,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伺候好她洗漱后,江荨才不慌不忙的出去了。 谢宁正在院中练剑,谢安和江绍在一旁观望,气氛倒是和谐。 因为身子酸痛,她走路还有些奇怪。 谢宁一眼就看到了她,随后把剑收了回去。 谢安回头,见是她来了,忙行礼道:“郡主嫂嫂好!” 谢安脸上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江荨微微一笑:“今日可好些了?” 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好多了。 谢安点了点头:“好多了!哥哥还答应我,日后要教我练剑呢!” 谢安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学功夫,他也想保护一直没有放弃他的家人们。 见她一直和谢安说话,一旁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都不高兴了。 谢宁还没来得及说话,江绍便冲进了她怀中。 她本就站不稳,险些将她撞翻。 好在谢宁眼疾手快,快速将她揽入了怀中。 于是乎,莽撞的小鬼头顺理成章的被剥夺了亲近自家姐姐的权力。 谢宁拉着她的手,不理会身后两个臭小子,和她一起去同谢离请安了。 路上,江荨见他眉飞色舞,一副嘚瑟样,反倒是自己,走路都走不稳,便没忍住掐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 谢宁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你今晚若再……若再不知节制,便去睡书房!” 她一只手扶着腰,眼神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此人一吃到肉便化身成狼了,什么温柔什么溺爱,通通都是骗人的假象! 她求饶也没用,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谢宁顿时认真了起来,扶着她的腰问到:“可是还疼得厉害?” 他自然知道自己有多疯狂,她昏沉睡去后,他便替她擦了药,竟也不知她的反应还是如此之大。 伤到她了,谢宁自当真心悔改。 说到此事,江荨小脸又一红,她倒也不是生他的气。 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这个问题,她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埋头向前走了。 她走得极快,谢宁在身后还得护着她,不让她撞到头。 为了喝上儿媳妇这碗茶,谢离早早的就在前厅等候了。 看着他们携手进来,郎才女貌,谢离便打心眼里高兴。 他还以为等不到儿子成婚,可没想到不仅等到了,儿子还娶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子。 他不禁想到,亡妻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江荨恭恭敬敬的敬了茶,还叫了谢离一声“父亲”。 女儿家娇软的声音,一下便击中了谢离的心。 他这一生和女儿无缘,遇上江荨这个儿媳妇,倒是能圆了他的遗憾。 也难怪岐王会收她做义女了。 这样一个女孩,谁能不喜欢呢? “诶!”他表示体会到了做父亲的快乐。 谢宁看着他们如此和睦,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中却甚感欣慰。 他从小便和父亲没有多亲密,记忆中也只有父亲的严厉。 以前他不理解,为何父亲对弟弟那般温柔,对自己却严厉批评。 有些事是他直到长大后,才明白。 有些感情也是如此,所以,他当时才把江绍那个小鬼扔给了父亲培养。 因为他是真的很孤独。 定王府的掌家大权,在谢宁和她定亲时便交给了她了。 此事自然是板上钉钉,也无需证实什么。 不过定王府还算清静,没有什么七股八杂的腌臜事,打理起来也轻松。 以前是什么样,基本上保持原样便是了,用不着她废多少心思。 主要这些人都知道江荨是何许人也,昌平郡主他们当然服。 入夜,谢宁又软磨硬泡的黏上了她。 他不管说什么,对江荨而言,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半推半就,他又化身成了狼人,食髓知味。 三日回门,江荨还没醒呢,谢宁已经安排好了诸多事宜。 她一睁眼,便看到谢宁的那张俊脸。 他光是盯着看她的睡颜,便觉得无比满足了。 她也知道今日是回门之日,估计那边已经等着他们了。 她刚要喊挽玉进来伺候洗漱,他便轻轻摇了摇头。 他打算自己伺候她洗漱。 江荨脸一红,别家夫人都是每日伺候夫君穿衣,他们家倒是反着来。 不过他有这份心,她自然高兴。 他很自然的拿起放在架子上的衣服,缓缓给她穿上了,并且一件也没错。 江荨微微诧异,她还以为他是说着玩的,没想到他真的会穿。 不过她倒也没问,他为何会穿女子的衣服。 府外,坐在马上等候主子们出来的陆远不停打着哈欠。 他也不知昨日主子是抽了什么疯,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拿了一堆女装往他身上套。 他想反抗吧,又打不过,只能默默忍下了。 虽然他觉得主子无良,不过穿女装这种羞耻的事若被传开,他冷面护卫的脸面便不要了! 第四八八章 一对怨偶 夫妻二人到江家的时候,永安郡主一行人早已在府外等候了。 谢宁将江荨搀扶下了马车,江荨便撒开他的手,奔向自己亲亲娘亲的怀抱了。 嫁人之前没感觉,嫁人后她反而觉得更加依赖郡主娘了。 永安郡主见她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怎会不高兴? 看来,她在定王府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谢宁不紧不慢的同郡主娘等人见了礼,永安郡主便让江凌带他去找江二爷说话了。 她们女眷齐聚一堂,免不了话家常。 一连问了她一串问题,无非也就是各种关心之词。 不止是郡主娘,还有连氏以及沈芙的轮番关心。 江荨的心中暖暖的,这一世家人的关爱她是切切实实体验到了。 说完了这些,郡主娘便提了一嘴江柔的婚事。 江柔和裴毅川的事,除了她之外,谁也不知道。 江柔也没有同郡主娘说过此事。 江荨早早的就和谢宁定下亲事,江柔至今都尚未许配人家,打她主意的人可不少。 只是,江二爷觉得要给江柔挑一个好人家,一直没看中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搁置到现在了。 但前些日子,李太尉托媒婆来提亲了,想让自己的庶子李常青娶江柔为妻。 江二爷犹豫了。 庶子配庶女,倒也不算降低身份。 李常青又大有前途,江二爷看中的是李常青的才干。 出身不重要,有他帮衬,也不会太难过。 江二爷的意思,其实是倾向于李常青的。 就是得再问问江柔的意思,若她愿意,这事就成了。 江柔和江荨感情好,永安郡主便想着让江荨去同她说。 这事便成了一大半。 江荨听完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李常青配江柔? 这要是真凑到一起了,便是一对怨偶! 幸好他们还未点头,若成了定局,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故呢! 只是,私相授受这种事毕竟不好,她便拉过郡主娘,言简意赅的回绝了此事。 只是,不必太着急回绝李家那边。 她想到了一个人。 果不其然,江柔找了她。 估计是怕自己真嫁给李常青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没有精神。 “二姐姐,我和毅川哥哥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我是万不能嫁给李常青的!求二姐姐帮帮我!” 因为害怕,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江荨觉得好笑,她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 “你的心意我自然知晓,可是你是我江家的小姐,自当规矩守礼。他裴毅川自个儿没胆子上门提亲,又怨得了谁?” 江荨故意质问她,江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僵住了。 江荨笑了笑:“我逗你玩呢,放心吧,我当然不会让你嫁给李常青。” “此事先不急,我自有安排。” 江柔一听她说这话,便知道自己用不着担心了。 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看上去可爱多了。 “多谢二姐姐!” 江荨只是笑了笑。 看着江柔抑制不住的笑颜,她冷不丁的泼了冷水:“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若他此次不能夺得一个好的名次,父亲也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裴毅川毕竟一无所有,虽然身后背靠江家,但他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江荨抬举他,不见得江二爷也会高看他一眼。 更何况,这次的考试中,人才济济,裴毅川是算不上出类拔萃的。 不过江柔并没有因此而受打击。 反而很自信。 “二姐姐放心,毅川哥哥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江柔知道,江荨最抬举的人是李常青。 她心中虽说是有些许偏差,但两人的差距摆在那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江荨愿意给裴毅川一个机会,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对于裴毅川,她自然是十分相信的。 “他能不能榜上有名于我而言只不过是锦上添花,于你却是一辈子的事。无论结果是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决不可后悔,你明白了吗?” 江荨的眼光也不会止步于一个裴毅川。 若不是她当初拼命维护,江荨便是放弃裴毅川也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她抬举裴毅川,便是为江柔打算。 至于他们俩能不能长相厮守,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江荨对江柔并没有多少所谓亲情,在她眼里,甚至不如徐墨涵重要。 这一点,江柔自己清楚,也明白自己的位置。 这一番话,是警醒也是安慰,江柔受教了。 …… 以往谢宁来见她都是翻窗,这次不一样,他能拉着她的手光明正大的走进她的衡芜院了。 院中的桃花格外灿烂,就像她一样。 江荨让他把埋在树下的桃花酿挖了出来。 这坛桃花酿是清世子送给她的,她只尝了一点味道,便重新埋藏在地下了。 她和谢宁的大婚,清世子到底没有回来。 她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可是她还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谢宁自然知道这坛子酒意义不凡,但他没有吃这莫名的飞醋。 江荨给他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他一饮而尽,这酒并不辛烈,反而很清甜。 桃花酿的寓意,就如同这酒的味道一样,耐人寻味。 “他曾经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会不会喜欢上他?”江荨想起他那时的真挚模样,有些感慨。 这个问题,成功让谢宁紧张了起来。 捏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沉稳,不见波澜。 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又怎会不知他此时的感受? 不等他说什么,她含笑摇了摇头:“我回答的是,我不顾一切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如果没有谢宁,那这世间便也没有江荨了。” 这个假设本身就是错的。 如果没有他,她便活不成了。 她眸光温柔,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谢宁眉间的郁结终于散开,嘴角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将她揽入怀中,有她在身边,他的心里便没有空白。 明月高悬,室内春光乍泄,满目旖旎。 …… 李常青和江柔的亲事到底传入了徐墨涵耳中。 许锦荣说,徐墨涵当日什么也没做,光对着镜子发呆了。 第四八九章 皆大欢喜 作为闺中好友,江荨自然免不了为徐墨涵操心。 徐丞相不认徐墨涵这个女儿,徐夫子还因此与他翻了脸。 徐夫子虽然疼爱徐墨涵,却也什么都帮不了她,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江荨身上。 徐墨涵根本就忘不了李常青,只不过是赐予那些难听的声音,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罢了。 当事人李常青仍旧每日都到公主府外等待,他想见徐墨涵一面,把话都说清楚。 沉寂了好几天后,徐墨涵终于答应见他了。 两人在他们初相遇的桃花林中相见了。 李常青看起来很是憔悴,可他的眼神又是无比炽热的。 他眼里的爱意是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的。 徐墨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在他面前,她已经做不到以前那般洒脱自在了。 她从心底里感到自卑。 “墨涵……” 他的声音都哑了,却仍旧先叫出了她的名字。 徐墨涵闭上了眼睛,说出了狠心的话:“李公子自重!我已嫁作他人妇,李公子便莫要再唤我的闺名了。” 用不着别人说什么,她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她配不上他了。 李常青摇头:“我偏不!你三言两语骗走我的一颗心,这些年,我一直记挂着你。我总能在梦中与你相见,你的一颦一笑我都记得,我爱你啊,你好不容易答应见我,叫我如何自重!” 他语无伦次,激动不已。 他话还没说完,徐墨涵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说他日思夜想,她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他们就是不能在一起,这是命! 她抹了抹眼泪,继续说着狠话:“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当年之事,不过是我年少不懂事,这才让你产生了误会!” “你不过是一个庶子,凭什么当得起我徐墨涵的厚爱?” 她强装镇定,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盯着他。 听完她的这番话,李常青不为所动。 “不喜欢了?那为何你还会答应见我?”李常青反问她。 徐墨涵一时噎住,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我只是不想再被打扰了。因为你的死缠烂打,我遭受了多少非议?李常青,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想清清白白的过完后半生……” 她听到的最多的便是那些人嘲讽他的话。 他如今都要有更好的前途了,她不能再让他错下去了! 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结果,除非,他一无所有。 可她又怎会舍得让他的理想抱负落空呢? 她以为她这么说,他就会放弃。 可她低估了他的意志力。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流言蜚语也好,一无所有也罢,我都不在乎!我李常青一生凄苦,只有遇见你的时候,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我这一辈子都会守着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嫁我为妻。” 如果不能娶她,他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呢? 前途?在遇上她之后便不重要了。 名誉?他从小到大,遭受的谩骂可不止这些,他又何时在意过? 说不感动当然是假的,徐墨涵早已泣不成声。 她的心乱了,再也硬不起来了。 他们二人的感情,便是解决了。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办事,就没出过差错!”许锦荣扶着肚子冲江荨翻了个白眼。 也是她早些时候不知道,不然,她早就从锦州杀回易京了。 这俩人,分明心中都有彼此,可他们就算跳不出去。 许锦荣从小便被温阳公主教育得十分大胆,世俗所不能容忍的事,在她看来,就是狗屁不通。 江荨失笑:“是是是,我们锦荣郡主办事雷厉风行,最靠谱了!” 这女人如今是孕妇,江荨便顺着她的话说了。 不过,也确实是许锦荣的功劳。 徐墨涵能解开心结,离不了许锦荣的劝导。 因为江柔和李常青这件事,徐墨涵本来就十分痛心了。 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李常青却告诉她,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一无所有他也心甘情愿。 这对于徐墨涵来说,无疑是能让她为之动容的答案。 她虽然没有很快回复他,可是她又重新给了他希望。 许锦荣再从中开导,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江荨也答应了李常青,他若能在本次科考中夺得魁首,便允诺他任何事。 李常青为了和徐墨涵在一起,更加勤奋用功了。 —— 放榜—— 李常青果然不负众望,在众多学子中,一举夺得魁首! 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太尉,有了这一层身份,江柔都不是他的最佳妻子人选。 就是世家嫡女,也是可以考虑的。 不过,他没高兴多久,圣上便下了圣旨赐婚。 李常青和徐墨涵喜结连理。 圣旨一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太尉气得吐血,圣旨赐婚,便是已成定局的事。 李家嫡子倒是高兴,被一个庶子抢尽风头,如今终于能喘口气了。 再厉害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娶一个残花败柳为妻! 不过这些言论,李常青根本就不在乎。 他捧着圣旨,笑成了傻子。 有了圣旨赐婚,徐墨涵终于没有了顾虑,高高兴兴的准备着嫁给李常青做娘子。 另一边,裴毅川也没有发挥失利。 虽然取得好名次,但至少也是榜上有名。 他有了功名傍身,便没有再犹豫,直接上江家提亲了。 江家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俩人是一对儿。 江荨同永安郡主说过此事,有她从中劝说,江二爷也只好点了头。 在春日的末尾,江柔和徐墨涵都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午后阳光正好,江荨躺在美人榻上,惬意极了。 谢宁任劳任怨的替她捏着腿,手法娴熟。 也正是春日正好,她有了身孕。 谢宁比她还紧张,每日不是担心这个,就是忧心那个。 生怕她吃不好,睡不好的。 她如今肚皮平平,这个人便把她当成快要临盆一样伺候。 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连桃叶和挽玉两个丫头都因为不够细心而被训了好几回。 江荨无奈,却也理解,他两世头一次做父亲,别说是他了,她心中也忐忑不已。 毕竟她没做过母亲。 第四九零章 大梦一场 “再等两年,我就带着你和我们的孩子离开这里。” 谢宁看着她嘴角温柔的笑意,便觉得十分满足了。 他说过的,会带着她到处游山玩水,之后再找一处静谧之地,隐居起来,不再理会尘世的纷争。 他其实已经同张贺温说过此事了,张贺温自然说什么都不同意,不过他是铁了心的要离开。 什么爵位利益他通通都没放在心上。 只是因为她怀孕了,所以打乱了整个计划。 不得已,他还得留下再给张家打两年工了。 江荨知道他无心官场,不禁笑到:“我还想着,这一世一定要让你平步青云,百世流芳,原来你这竟是这般不求上进!” 她当然是调侃他的。 谢宁如今的功勋,写进史书中留名百世都不为过,又怎会在意什么名利呢。 谢宁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想起她先坦白的话,便颇为气恼:“你个没良心的还敢生出远离我的心思,当初若是我临走前不送你那一支桃花,你是不是就该将我忘了?” 江荨心虚,吐了吐舌,打算蒙混过关。 “子修,我饿了!”她抓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撒娇卖萌。 谢宁被她打败了,当然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不过他对于她的抵抗力为零。 他轻笑着,让挽玉端了点心过来,用心投喂着眼前的小馋猫。 岁月静好。 …… 江荨怪胎七个月的时候,岐王便带着岐王妃回来了。 还有陆晴和于洋夫妇也回来了。 唯独没有清世子的身影。 岐王和岐王妃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岐王妃成天还欢欢喜喜的围着她打转。 直到她快要临盆的时候,陆晴才把真相告诉了她。 原来,清世子离开后不久,旧疾便发作了,最终没能挺过去。 江荨多么希望陆晴是骗自己的,可是,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偏偏又那么严肃。 许是太过激动,她的肚子又发作了。 把陆晴吓了一跳,定王府顿时忙活了起来。 江荨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做了好长一个梦。 尘封着的门被推开,那束刺眼的光便照了进来。 她依稀能看到挽玉担忧的神色,便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再睁开眼时,挽玉正好守在她的床前。 岁月不饶人,挽玉也不再年轻了,更显得苍老。 她想抬手去替挽玉擦泪,入眼的却是自己苍老而不停颤抖的手。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你真的要抛下奴婢一个人去了……” 挽玉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 江荨哑然,环顾四周,哪里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看着这一切,一脸的茫然。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扁平的肚子,有些慌张:“我的孩子呢?” 挽玉一头雾水,看着自家小姐行为如此怪异,不免吓了一身冷汗。 还以为她是撞邪了。 “小姐,你一生未嫁,何来什么孩子?”莫要污了自己清白,平白被人诟病。 随后挽玉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小姐,如今已经真相大白了,将军他是清白的!” 挽玉止不住的激动,她家小姐躺了许久,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还不知道呢。 江荨更加迷茫了。 挽玉便将宁延军的事告诉了她。 谢宁受到了追封,百世流芳! 江荨恍然,她坐立难安,眼前的一切是那么虚幻,却又那么真实。 她明明记得自己重生了,还和谢宁在一起,有了孩子。 可是,一觉醒来,却发现只不过是大梦一场,她又如何能接受? 挽玉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江荨只记得,挽玉口中的宁延军,她想找到游大人。 一定不是真的!她得回去!谢宁还在等她! 还有他们的孩子。 她去找了宁延军,可是,他们在受了封赏后,便消失了。 想找了空大师解惑,了空大师也不在。 她一无所有了! 她大哭了起来,失去一切的滋味让她绝望。 这个世上,只剩下挽玉陪她了。 可她不信,不信只是一场梦。 明明那么真实,发生的每一件事,她明明都记得。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好大好大。 还有电闪雷鸣,她无处可以躲避。 她只感觉到痛! 撕心裂肺的痛!痛得她喘不过气来,每走一步都好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好不容易,她才爬了回去。 可是眼皮越来越重,她又沉睡了起来。 昏昏沉沉之际,她听到了声声呼唤。 “荨儿,荨儿……” 那声音很轻柔,却极具穿透力,是谢宁的声音。 她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谢宁的那张脸。 她一看到他,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子修!我好害怕!”她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梦境,梦一醒便碎了。 她想坐起来抱他,可浑身无力,就像被绑住了一样。 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谢宁看到她眼中的害怕,心疼不已。 他亲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干,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 “荨儿别怕,我在。” 她突然发作,孩子要出世,她却昏睡了过去,怎么唤她都不醒。 若不是陆晴在一旁守着,莫说是孩子,大人都会出事。 所幸,老天爷眷顾,她和孩子都没事。 江荨正要将这个可怕的梦境说给他听,便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此事,她眼中的惊喜大过于惊讶。 谢宁将孩子从摇篮中抱了起来,动作稍微还有些笨拙。 “我们的孩子?”她有些不敢相信,更加不明白,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谢宁把孩子抱到了她身边,示意她来摸摸孩子。 她有些不敢伸手去接,可是看着软软的孩子,那种感觉又是那么的奇妙。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孩子的脸上轻轻戳了戳。 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啊——啊——”她刚碰到小家伙,他就又哭了,哭声很大,小嘴一张一合的。 “他饿了!”她和孩子好像有感应一样。 谢宁点了点头,随后便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喂奶了。 哭声很快就止住了,江荨还一直望着奶娘离开的位置发呆。 那是她和谢宁的儿子,她没有做梦,这是真的! 第四九一章 归尘 “以后,不许再吓我了!”谢宁皱了皱眉,一想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就止不住的后怕。 江荨重重的点了点头,就算这只是一场梦,她也宁愿一辈子待在梦中,永远都不苏醒。 她没有将自己梦到的情形告诉他。 只是告诉他,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很可怕很可怕。 他还笑话她,都当娘了,还这么胆小。 她眨了眨眼,没有反驳。 经过这件事,她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如若清世子是真的离她而去了,她除了缅怀便只觉得可惜。 清醒又如何?清醒的世界,她什么也没有,除了无边的孤寂。 她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看着窗外又是一年的初春景致,她轻轻扯了扯嘴角。 愿他在天上一切顺遂,她不会忘了他的。 永远不会。 …… 某一处寺庙中,大和尚正在给俗家弟子剃度。 尘缘已了,佛缘将至。 张清郁两眼空空,端正跪在佛前。 “以后,你便叫归尘了。” “弟子谨记!” 归尘,归尘。他很喜欢这两个字。 剃度出家,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 尘世间的情爱,他尝尽了,也无悔。 陪着生养自己的父母,最后走遍了名山大川,他便借着旧疾之由彻底“离开”了这个世间。 他知道,有江荨在,她会代替他陪着他们二老。 他这辈子,只能做个不孝子了。 至于他心中的遗憾,也已经了却了。 她生产那日,他其实一直在。 直到她转危为安后,他才离开。 再也没有顾虑。 “归尘师弟,今日该由你去撞钟了,千万别忘了!”路过的师兄提醒了他。 “知道了!”他应声点了点头,朝着摆放大钟的方向去了。 五年后—— 一个皮孩子在前面跑,江荨挺着个肚子在后面追。 “臭小子!你还不快给老娘站住!等你爹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小孩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继续跑了。 不过,他还没跑上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提了起来。 他顿时就怂了,一边哭一边告状。 “爹!娘亲又欺负我!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管管你夫人吧!” “嗯?”谢宁只是发出了一个语气词。 他便头皮发麻,不敢再大声嚷嚷了。 见谢宁回来了,江荨顿时乐了,扶着肚子等他们父子过来。 谢宁把他提到她面前任她收拾,她当然没有手软的道理。 她像以前收拾江绍那样,揪着他的耳朵。 “好你个臭小子,如今胆子真实越来越大了,为娘管不住你了是吧?” “娘亲,衍儿知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衍儿计较了,行吗?” 他眨巴眨巴眼睛,哀求到。 这小家伙叫谢知衍,从小便十分皮实,如今正好五岁半了。 别看他人小小一只,闯祸的本领可是无人能敌。 前些日子刚把山下王大婶家的大牛给揍了,这还没消停两日,又因为顶撞书院夫子,被夫子给劝退了。 偏生这小子能耐大,谢宁出去办事了,她便收拾不了这小子。 憋了许久的气,终于能发泄了。 “你少来这一套,你爹平时不是最袒护你吗,那你自己便说说,你又犯什么错了!” 要不是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不能大动肝火,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个臭小子。 谢知衍小朋友可怜巴巴的望着谢宁,吞吞吐吐的把自己的“罪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毫无疑问,他被揍得很惨。 谢宁也不是毫无限度的溺爱,只是因为衍儿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对他有些纵容。 可在原则问题上,他还是不会手软。 一通教训,衍儿小朋友乖多了。 出来已经三年了,江荨晚上的时候便同他说了回去的事。 在哪她倒是无所谓,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知足了。 谢宁这些日子时常外出,便是因为战争原因。 虽说东苍和北周当初睦邻友好,可是,一山始终难容二虎。 两国想一争高下,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他们是北周人,不管身处何处,都肩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 姐姐江妍其实同她写过信了,说是希望谢宁能够回去。 江荨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他的选择,所以便没有同他说此事。 是在看出他也放心不下战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正好,她也放心不下易京的亲人。 清世子不在了,她就是岐王和岐王妃唯一的孩子,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谢宁经过深思熟虑后,答应了。 一家人,踏上了回易京的路。 “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小家伙还没睡醒,一双眼睛迷迷糊糊。 却也害怕江荨再将他送回夫子哪里,所以不敢闭上眼睛打瞌睡。 江荨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回家。” 小家伙的表情有些迷惘,不理解她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 到了易京后,小家伙的一双眼睛都不够看。 他以前哪里见过这么多新鲜玩意儿,若不是江荨拉着他,他肯定要看个够的。 “娘亲,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易京。” “娘亲,娘亲,那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了吗?” “嗯。” “娘亲,我们真的有银子住在这里吗?我听大牛说,易京的包子都要两文钱一个呢!” “……” …… 江荨看着眼前这个傻孩子,想笑又忍了下来。 这傻孩子当然还不知道他的亲亲娘亲是这天下首富,如今还在为一个包子而发愁呢。 事后,被祖父,外祖父,外祖母,另外一个外祖父和外祖母宠爱着的衍儿小朋友,把他亲亲娘亲“虐待”自己的罪行,哭诉了个遍。 江荨还因此被郡主娘说了一顿,无非就是苛待他们的外孙大宝贝了。 江荨受到欺负了,便向谢宁告状,谢宁再“收拾”衍儿小朋友。 这母子俩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家中的乐趣倒是无穷。 回来了易京后,江荨倒是少操了许多心。 夕日那个调皮捣蛋的江绍也是半大小子了,他最是喜欢装深沉,衍儿回来了后,他便借着长辈身份在衍儿面前耍威风,衍儿倒也是吃他这一套,二人的关系十分要好。 衍儿听他的,也不听江荨的。 幸好江绍是个十足的姐控,江荨的话,他当作圣旨一般遵从。 有江绍这一层,江荨自然而然便做起了甩手掌柜。 第四九二章 大结局(一) 江荨再见纳兰瑾时,是在东苍的归降仪式上。 两国交战,结果却是早已注定好了的。 纳兰瑾本就无心与张贺温争这天下,打了不到半月,便主动归降了。 张贺温答应他,一定会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这几年,北周的发展,空前的好。 百姓安居乐业,少有饥荒,说是盛世也不为过。 东苍百姓虽然不满纳兰瑾轻易归降,可当他们受到北周的惠泽后,也就慢慢的没了声音了。 纳兰瑾早就没有那么强的野心了。 西陵国灭后,以南归东苍所有。 包括皇城在内。 作为战败国的战俘,长华郡主免不了被一番羞辱。 而纳兰瑾,则是阻止了她的噩梦之人。 只是,于长华郡主而言,他不止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她的仇人。 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 纳兰瑾是个正人君子,对她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放她一条生路了。 西陵初国主之外的皇室人员,只要不反抗,都活了下来。 只是,他们还是得沦为奴隶,苟活在这世间。 毕竟,他们连家都没有了。 西陵国灭,是天意,也是民意。 太子知道他们如今大势已去,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他不想再去做无畏的反抗。 可长华郡主不服。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王和母妃就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双双去世了,她是被西陵国主抚养长大的。 虽说她是将国主唤作兄长,可在她心中,说是父亲也不为过。 国主死在皇城下,死不瞑目! 她一心想着为皇兄报仇,自然不会被一点小恩小惠迷晕了眼。 虽说灭西陵时,北周占了大头,可她也清楚以自己这样的身份,是到不了北周的。 所以,她选择直接向纳兰瑾复仇。 反正他们都是她的仇人。 她就没想过苟活于世,她从出生便含着金汤匙,一朝为奴,她不甘心! 所以,她想尽千方百计,终于入了宫,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 但其实从她入宫起,纳兰瑾便知道了。 他是一国之君,又岂会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之所以装作不知道,也不过是生活太过无趣了。 索性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毕竟,上赶着送死的人,也是真有意思。 她也不笨,毕竟是西陵赫赫有名的长华郡主,她懂得利用自己身边的人去替自己做事。 谋害他的招数,她用过不少,可是,成功的一个也没有。 还差点暴露自己。 无奈之下,她只有自己动手了。 她哪里会知道,纳兰瑾这只狐狸,每天就指着在她身上找乐子呢! 这一来二去的,她还成了他宫中的大宫女! 因为官路亨通,她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和诬陷。 每次都是纳兰瑾替她出头,保全了她。 因此长华郡主也越来越头疼了,她想干掉这个男人吧,投毒、刺杀都用过了,就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最让她崩溃的是,每次她都觉得自己刺客的身份要被他发现了,他都像傻了一样,视而不见。 还屡次出手帮她教训那些害她的人…… 终于,她鼓足勇气,用了最后一个方法。 那就是牺牲色相…… 她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也算得上是清丽可人,以前追她的人得从皇城脚下排到城门口去了。 之前不用这个方法是因为她怀疑纳兰瑾喜欢男人,毕竟他的后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嬷嬷。 名义上的妃子都没有一个。 可是后来,她无意中知道了缘由。 纳兰瑾喜欢的人是江荨,他也一直在等着她。 有一次他喝醉了,吐露过自己的心声,他说,他的皇后之位,一直给江荨留着的。 只是可惜,江荨不喜欢他。 据她所知,江荨和谢宁定亲了,估计这辈子都和他没关系了。 作为一个君王,长华郡主还挺敬佩他的。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就没听说过有人会喜欢某一个女人,而洁身自好的。 她皇兄更是三宫六院,左拥右抱。 还有太子,他那么喜欢徐墨涵,却还是遵从皇兄的意思,娶了侧妃。 她听过最离谱的一对,还是北周皇帝和他的皇后。 不过因为皇后是江荨的姐姐,她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她以为是她们姐妹二人用了计谋。 本来他醉酒是个好机会,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 但不知道为何,她那次一时脑抽,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起了同情心,不仅没杀了他,还照顾了他一晚上…… 第二天,他宫里的太监还以为他们俩有什么,对她的态度都恭敬了不少。 既然是要牺牲色相,她也豁出去了。 她提前在他安神的香中,掺杂了一些东西。 她再打扮成江荨的模样,走进了他的视线。 她和江荨当然不像,但他此时早已失了神智,如何能分辨出来? “纳兰瑾,你有没有想人家啊?”她上前,用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下巴,动作轻佻。 纳兰瑾的品相极好,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要是以前追求她的男人都有他这份姿容,她就嫁了。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都死到临头了,还是个老姑娘。 纳兰瑾顺势抓住了她的手,眼神迷离。 “江荨?你怎么在这里?” 他看起来很迷茫,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她轻轻一笑,顺着他的手,跌入了他的怀抱:“我是来找你的啊!我啊,要做你的皇后!” 她的笑声轻盈,很好听。 他似乎也醉了。 她正准备加把劲,趁他不注意,掏出刀子动手砍人了。 他却把她给推开了。 长华郡主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是假扮的。 正愁不知道如何收场呢,他又说话了。 “我是喜欢过你,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只是朋友!我有喜欢的人,你自重!” 她松了一口气,又憋了一口气。 听到他说有喜欢的人了,她就忍不住紧张。 她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所以,她问了出来。 他回答得很小声,她听不清,所以就又靠近了他。 “她是谁?你再说一遍。” 她把耳朵都凑到他嘴边了,刚好碰到了他的嘴唇,软软的,很烫。 她的耳朵也一样。 第四九三章 大结局(二) 她正准备和他拉开一些距离,猝不及防,她整个人腾空了。 她被他抱了起来。 她抬头看着他,他一脸戏谑,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不清醒的样子? “你!你没中迷药!”她现在很确定,这个人一直在骗她! 都这个时候了,她更在意的还是他在骗她这个事。 而她袖中藏着的刀,也早就掉了出去。 “你要杀我。”他反而很冷静,就是看见匕首,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更没有撒手,将她放下来。 她顿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他这个语气,好像特别委屈一样。 想到惨死的皇兄和覆灭的西陵,她狠下心,做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凶狠的表情来。 “本郡主就是要杀了你!你灭我西陵,杀我皇兄,我当然要报仇!纳兰瑾,你该死!” 她不安分的手还在他身上挥发着,而他,没有反抗。 她想不通,为什么西陵就这么没了。 她的家还在,那里却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无家可归。 待她说完,他才将她放了下来。 她双脚着了地,第一件事就是给了他一个耳光,算是报仇了。 他也没有还手。 “你觉得西陵不该灭吗?堂堂长华郡主,你难道就没有听过百姓的怨言吗?因为他的野心,配上了多少无辜的性命!” “朕念在你心思单纯,便不杀你,如若再起歹心,朕一定不会再手软!” 他冷着脸,将她赶走了。 若是别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她,还如此的不知所谓。 把她留在身边,不是长远之计,他不喜欢强求。 还不如,放她自由。 长华郡主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她没想到,他明明知道她的目的,居然还愿意放她走。 而她,竟然有种不舍的情绪,这让她很讶异。 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她莫名有种负罪感。 可是,现在事情败露,她不走也得走了。 …… 长华郡主离开皇宫后,便去了以前西陵的国土。 她是西陵高高在上的长华郡主,又哪里体察过什么民情呢? 看到那一张张普通,却又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脸,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他们的幸福,和她无关,和西陵无关。 他们口中称赞的是纳兰瑾这个皇帝。 而西陵皇室,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 他们的灭亡,是众望所归。 她这时候终于明白,她所谓的仇恨,其实只是不甘心罢了。 成王败寇,是她输了。 也是离开纳兰瑾后,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好像不一般。 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但她自知无颜面对他,他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她不能再去打扰他。 所以,她选择了远离他。 纳兰瑾本来觉得她就像一个陪自己解闷的工具,可有可无。 可是,渐渐的他就明白了,她就是不可替代的那个人。 她拼了命的想杀了自己,所以他不可能将她强行圈禁在自己身边。 他能留住她的人,却不能留住她的心。 之后,他去找过她,可是她已经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以前,他做乞丐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想着,总有一天他要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让那些欺负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他为之努力了,他也成功了。 可他坐上了王位后,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他不禁扪心自问,当然,是有的。 可是,那只是一时的兴奋而已。 他只得到了短暂的快乐。 他很独孤。 所有人都想左右他的意志,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渐渐的,他明白了,他并不能主宰一切。 后来,他身边连真心相待的人都没有。 他们所有人都敬他,怕他。 他除了无边孤寂,还有什么呢? 他的仇恨已了,剩下的便是为子民而活。 和北周开战,是那些臣下的意思。 他干脆就借这个由头,和北周打了一架。 之后再认怂归降。 这是他的反抗。 也是对东苍百姓最好的交待,不损一兵一卒,甚至不流血。 在宴会上,他被封为了凉王,照旧掌管东苍事宜,不过实权却不在他身上了。 他也就是个挂名的王爷,乐得清静。 一别多年,江荨和谢宁已经儿女成双了。 他却仍旧孤身一人。 “我这一生,就如同我的封号一样,凄凉惨淡。”他这样打趣着自己。 江荨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倒是他和长华郡主之间那点事,她听过一些。 “纳兰瑾,现在的你差点让我认不出来了。”她没有夸张。 她记忆中的纳兰瑾,是个极有野心的皇帝。 可如今的他,却像个落魄的浪子。 他笑了笑:“哪有人一成不变呢?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很喜欢。” 江荨微微叹了叹气,情这个东西果真是毒药。 不过,他说的倒不是假话,他如今虽然没有以前那样张扬了,可他自有一种洒脱风骨。 “纳兰瑾,放弃就没意思了,再找找吧,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她没忍住,提了两句。 她其实知道长华郡主的踪迹,她的生意遍布很广,想要找一个人又怎会找不到呢? 只是,不能直接告诉他。 他们两人的缘分,得靠自己,她不会多管闲事。 纳兰瑾点了点头。 “我从没想过放弃,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的!” 哪怕她还想杀他,他也要再见到她,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哪怕,她已经嫁人生子,至少他还有个念想。 他离开得很匆忙,连再会也没来得及说。 月上枝头,真正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街边传来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街头人头攒动,灯火辉煌。江荨和谢宁立在桥头,感受着这得来不易的太平盛世。 突然头顶传来了巨响,她抬头一看,竟是绚烂的烟花。 “子修,快看!是烟花!” 她看着这烟花,像小姑娘一样,兴奋得合不拢嘴。 谢宁顺着她的眼光望着烟花,二人在绚烂的烟花下,握紧了彼此的双手。 并许下了生生世世不分离的诺言。 远处寒山寺,撞钟的和尚看着若隐若现的烟花,有半刻失神。 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随后又归于宁静,继续撞起了钟。 钟声响彻整个寒山寺。 …… 全文完。 剩下三天写番外了。 喜欢本书的,或是想骂作者的都可以加一下q裙: 番外1 很久以前,整个大陆都是以部族群居的状态各自生存着。 直到后来,金仲氏打破了这一社会规则,他们征伐邻族,吞并扩大,慢慢的成了这片大陆的统治者。 这便是金仲王朝的由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大势所趋的情况下,不少部族都选择了投诚。 金仲王有九个王妃,分别来自不同的部族。 然后人们不知道的是,除却九个王妃以外,金仲王最爱的女人,并不在他身边。 焱炽从记事起,就一直被人叫野种。 因为他的母亲并未婚配,却生出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母亲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你娘就是个不检点的女人,你们母子都该去死!” “我们才不要和野种玩!野种!小野种!” …… 这些话,他听过无数遍了。 一开始,他还会气愤,并试图反抗。 可是后来,母亲让他跪在那些欺负他的人前面,祈求得到他们谅解的时候,他的傲气便被磨得一丁点都不剩了。 因为他是野种,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八岁的时候。 部族的小公主需要一个玩伴,他的年龄正合适。 只是,他因为身份的缘故并不在人选中。 他本来也不想去,可他的母亲很操心,为了让他能够去竞选公主玩伴,将自己最珍视的手镯给当了,才换来了一个机会。 离开母亲,他是高兴的,因为他不用每天都看到母亲对别人卑躬屈膝。 可是,离别总归是令人难过的。 母亲告诉他,一定要被留下。 他答应了。 没有了母亲每天近乎可怕的关心,他终于能喘口气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日子就能好过。 他是贱人生的贱种,所有人都知道。 在众多少年中,他仍旧是被所有人不齿的那一个。 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们笑话他,说公主不会愿意和他这样的野种做朋友。 他捏紧了拳头,最终却一言不发,将这些辱骂都忍了下来。 他暗地里摸清了公主的脾气,知道公主是一个喜欢打抱不平的性子。 所以在选人那天,他故意激怒了身旁的人,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拳打脚踢。 他虽然没有反抗,但那嗜血的眼神,却是让所有人都不禁跟着颤抖了一下。 包括公主。 果不其然,公主真的替他出头了。 还选了他做自己玩伴。 她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明明很气愤,为何不敢还手?我现在命令你,打回来!” 她叉着腰,一脸的高傲。 他看呆了,愣了一下,才缓缓捏起了拳头。 在欺负过他的那些人身上,留下了重重的报复! 他的狠,第一次没有任何掩饰,每一拳都是隐忍的委屈。 公主很满意他的表现,非但没有感到害怕,还给他赐了一个名字。 “以后,你就叫焱炽。以后再有谁敢欺负你,你尽管动手便是,本公主罩着你!” 她说,男孩子就应该像烈火一样,他刚才的表现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令人望而生畏。 所以,她给他取名焱炽。 到了公主身边后,他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他了,甚至还有人讨好他。 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只是公主的玩伴。 她的名字叫墨衡,是他们部族唯一的公主。 这样的身份,他自然不敢亲近。 可她却一点不在乎这些,她是真心把他当做朋友的。 “我叫墨衡,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她悄悄对他说到。 他虽然庆幸远离了母亲,可思念却总是止不住。 他总是一副忧郁的模样。 所以,她做了一个盒子送给他。 他们这个部族最擅长的就是机关术,所以在金仲王朝大肆吞并部族的时候,他们仍旧存活至今。 墨衡虽然年纪小,可她制作机关的本领却不输任何人。 她会做特别精巧的东西,比如送给他的这个盒子。 “你把心事都写下来,装进这个盒子里,我保证除了我和你,没有人可以打开。” 她也想让他回家探亲,可是规矩不允许。 他只能把情绪宣泄在盒子里。 她把打开盒子的方法教给了他。 犹豫过后,他还是照做了。 和她相处久了,他对墨衡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有了更多的了解。 她虽然身份矜贵,却并不矫揉造作。 她也有很普通的爱好,比如,她喜欢斗蛐蛐。 听起来像是很不符合她的身份,可她就是如此普通。 她长得没有多漂亮,可是就是有一种一眼让人注目的气质。 她特别喜欢笑,笑起来眼睛好像弯弯的月牙。 她说她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普通人,逍遥自在。 他觉得她很天真,可是偏偏就是这份天真,让他无可自拔。 小小的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爱,他只知道,他想一辈子待在她身边做玩伴。 两人坐在槐树粗壮的枝干上,从叶缝中看到的太阳就没那么刺眼了,就只是温暖。 他们都长大了,他很快就要被遣送出宫了。 他不能陪她一辈子。 墨衡抓着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焱炽,你以后想做什么?” 她不希望他离开,但她无可奈何,他不可能继续留下。 除非,他做她的驸马。 但,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焱炽摇了摇头,眼里尽是迷茫。 “不知道,我只想带我娘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他们母子两个的地方,那样就不会有流言蜚语的攻击了。 这几年,他有墨衡的庇护,所以就算别人在背地里骂他,明面上却对他毕恭毕敬。 而他的母亲,除了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依靠了。 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撑过来的,他现在只想和母亲好好的生活下去。 别无他想。 听到他想离开后,墨衡有一瞬间的失落。 可很快就恢复了,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这样啊……” 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焱炽,你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尽管找我就是了,就凭我们俩的交情,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不希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 番外2 “一定!”他点了点头。 只是,他知道,他们这一别,或许就再也没有可能相见了。 她是尊贵的公主,他是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的。 有些奢望,是注定不能实现的。 她一直依偎在他的身侧,坐在树上待了很久。 送他出宫的那一天,是墨衡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哭。 他还没走两步,她突然迈开腿追了上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了他的怀里。 “可不可以不走?”她哭得很伤心,也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委屈。 他的心里像是被人扎了一针。 可是,他还是慢慢推开了她。 “总有一天,我会有资格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墨衡吸了吸鼻子,点头答应了。 “好!那你可不许骗我,我等着你回来!” 她目送着他离开了。 他每走一步,就好像在她心上割了一刀。 那种无力挽回的感觉让她倍感心力交瘁。 焱炽离开后,回到了他以前生活的地方。 可是,他找遍了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 并不友善的邻居告诉他,她死了。 她被人杀了,死相很惨。 他本来不相信,可是,在她藏钱的地方有一封信。 是母亲的字迹。 她真的死了,她也知道会有人来杀她。 所以,她拼命将他送到了公主身边,因为这样,才能保全他的性命。 而她之所以会被杀,是因为她是金仲王的女人。 见不得光的那个女人。 金仲王能坐上王位,自然没有那么顺利。 他也遭遇过来自最亲近的人的暗算。 若不是遇上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他就死了。 她救了他,为了报答她,他们便私定了终生。 后来她就有了焱炽。 只是金仲王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她做普通的农夫,他有仇恨在心中。 他也有野心。 为了权力,也为了复仇,他还是狠心抛弃了她和孩子。 所有的噩梦,都是从他离开后开始的。 她顶着所有人的非议,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 因为她的丑事,她的爹娘将她赶了出门。 所以她带着孩子来到了这个部族。 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欺负,她当然痛心。 可她除了强忍泪水之外,别无选择。 她怕他们会将他们母子赶走,他们会再次无家可归。 生命的最后,她把对焱炽的愧疚都写在了信中。 她说她不祈求他的原谅,只希望他以后能好好活着。 而那个负心人,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他。 在她带着孩子来到这里后不久,就听说金仲王坐上了王位。 还娶了九个王妃。 她便知道,那些日子,终究是她的黄粱一梦。 他并没有放弃过寻找她,想要她死的人也是。 虽然她不希望儿子替她报仇,可焱炽并不这样想。 他盼了这么久,终于能和她团聚,等来的却是永久的离别。 焱炽心中仇恨的火又怎会轻易熄灭? 他要回去,他要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他们都该死! 因为时间紧迫,他都没来得及和墨衡做最后的告别。 离开部族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 他许下的诺言,不会变! 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少年,知道如何利用自己有的东西带来利益。 他有母亲的信物,很快,他就被接回了金仲王身边。 他和母亲长得很相似,就算没有信物,金仲王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金仲王似乎是为了弥补他,给了他很多封赏。 他在金仲王宫中,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谁都可以欺负的那种。 那些王妃一开始还以为他会对自己的儿子造成威胁,可后来却发现,他就是一个草包,也就没将他放在眼里了。 焱炽一直在暗中查找杀他母亲的凶手。 在这期间,他认识了他觉得可以做一辈子好朋友的人。 他叫君黎,是丞相之子,如今在宫中做御前侍卫长,前途一片大好。 他们都说焱炽是个草包,可君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君黎很欣赏他,他们经常在一起切磋对弈。 知道他在查凶手,他也出了一份力。 有了他的帮助,焱炽很快就找出凶手了。 是大王妃动的手,因为只有她早就知道他母亲的存在,也知道他的存在。 她有一个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却比他小两岁。 金仲王一直念着自己流落在外的女人和儿子,她自然不甘心。 确定了目标后,他准备复仇。 可君黎告诉他,一旦他动了手,他就再也没有退路,只有死路一条。 倒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一些。 金仲王为了王位,付出了太多,如今他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全靠丹药吊着命。 焱炽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又是他心爱的女人所生,对他的亏欠足以让他也参与这场角逐。 君黎可不想以后听那些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差遣。 他的野心可不止是做一个小小的侍卫长,他要做大将军! 焱炽的出现,刚刚好。 焱炽知道他也是想利用自己达成自己的目的,但他很欣赏君黎的这种直率。 他们一拍即合,开始谋划这场皇位纷争。 他是最不起眼的一个皇子,背地里做些小动作不会有人注意。 有君黎帮他,事半功倍。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天只需要在金仲王面前刷存在感。 在外界看来,他就算一个缺爱的少年。 可在金仲王眼里,他的孝顺便是最攻心的招式。 他很聪明,金仲王又怎会看不出来? 可是,他喜欢他的聪明。 他看在眼里,却从不制止,和他一样有野心的孩子,才是最适合接管这个王朝的接班人! 只是,他还不够心狠。他想舒服的坐上这个位置,是万万不可能的。 为了培养他的狠绝,金仲王借着焱炽的手,杀了大王妃身边的宫人。 大王妃注意到了焱炽这个一直装傻的少年。 她开始意识到焱炽的野心,并准备对付焱炽。 焱炽没想到金仲王会来这么一出,虽然意外,却没有害怕。 因为他知道,只有够狠,才配坐上更高的位置。 在金仲王的顺水推舟下,他成功搬倒了大王妃。 他亲手给母亲报了仇。 此时,他手中已经沾上了不少鲜血了。 番外3 他成了余下八个王妃眼里的公敌。 可是,他怕什么呢? 他依旧没有退路,他只能放手一搏。 好在,有个支持他的君黎。 从一无所有,到上位者,日后他仍不敢去回想那段日子所经历过的一切。 金仲王是死在他的手里的,他亲自动的手。 所以,他成了皇帝,而不是别人。 他上位后,皇城血流千里。 八个王妃,包括皇子公主,无一幸免。 只有杀戮,才能保全他的位置。 别无他选。 金仲王朝成了过去式,如今是焱炽的天下。 君黎如愿成了大将军,除此之外,他们还是知己。 大陆现存的族群还有不少,焱炽便派君黎四处征战,继续金仲王朝未完成的宏远抱负。 君黎骁勇善战,战无不胜,也因此被人称之为战神将军。 焱炽王朝越来越大,大到令所有人都为之害怕。 墨衡听到金仲王寻回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而他的名字正好叫焱炽时,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 想过之后,便不奇怪了,他原来是金仲王之子,他本就不是什么野种。 那他们之间的约定,还做数吗?她不知道。 她给他写了信,始终没有等来他的回信。 他坐上王位的时候,她刚好成年。 墨衡一成年,王君便给她指了婚。 最尊贵的公主,理应嫁给部族中最勇敢的男人。 外部烽烟四起,而他们部族却幸免于难。 这样的情况下,王君不会拿他宠爱的公主,去换取利益。 所有人都在恭喜她,而墨衡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那个叫焱炽的少年。 又等了几个月,他还是没有回信。 婚期临近,她打算逃婚,去找他。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她还没跑出去,便被抓了回来。 她只有被迫嫁给了她所谓的丈夫。 那年,她不过二八。 尽管她不爱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明白,可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婚后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他知道墨衡喜欢别人,所以他故意羞辱墨衡。 她被他殴打虐待,明面上却还是疼宠妻子的好丈夫。 他把她监禁在家里,她再也见不到光明。 他对外宣称她患了很重的病,不能见人,只能静养。 他虚伪得可怕,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的父王和母妃。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 她的丈夫死在了战场上,她终于又回到了母妃身边。 直到这一天,她受尽的苦楚才得以真相大白。 她以为父王会替自己出头,可她终究是想错了。 她的父王非但追究他的责任,还给了他最高的封赏。 他死了也是英雄,她受尽的屈辱却深埋了起来。 她的母妃宽慰她,让她忘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她以后还是最尊贵的公主。 她真的病了,生了一场大病。 御医诊断后告诉她,她的身体留下了很严重的暗疾,已经药石无医了。 她却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她终于能够解脱了,她不想要这样屈辱的活着。 她还记得,她的母妃抱着她哭了很久,一直说是自己错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发生的事无力挽回,她不怨任何人。 她只怪无力反抗命运的自己。 她以为能安心渡过剩下的日子,可是,命运却总是在给她开玩笑。 他的父王要将她送给焱炽,以此换取和平。 父王说,是焱炽听闻了她的美貌。 所以,去焱炽王朝的是她,而不是别人。 她又想起了和焱炽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是那样的美好,是那样的纯粹。 而如今的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他身边了。 她反抗这个决定。 可是,她高高在上的父王,竟然跪在了她的面前,求她去这一躺。 整个大陆几乎都是焱炽王朝的了,他们如果不想要被踏平,就必须拿出诚意。 这是规矩。 墨衡犹豫了。 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想去问问他,为什么当年不回她的信。 但凡他回信了,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她也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她就要死了,她不想留下遗憾。 她拖着病体,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因为她不止是他的朋友墨衡,还是公主墨衡! …… 当上皇帝后的焱炽,第一时间便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了。 奈何身不由己,不然他一定会亲自去找她。 可是,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却带回了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嫁人了。 他很想抛下所有,去问问她为什么不等他。 他明明答应过她的,会去找她,可她却和别的男人成了亲。 但他的理智还在,他现在并非一无所有,他是一国之君! 他身后还有万千子民,他肩负重任! 君黎也劝他,不要因为一个女人伤心。 他整日喝闷酒,君黎也陪着他喝。 终于,他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怨念。 把所有的精力都投身到了治理天下中。 焱炽王朝是前所未有的盛世,也是他的心血。 百姓们很爱戴他,尊崇他是最好的皇帝。 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想做他王妃的女人不计其数。 可他心中念着的,只有她一个。 他不甘心。 他故意让君黎去攻打她的部族,为了抵御侵略,她的丈夫死在了君黎的手上。 他也知道这样的手段不光彩,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为了和平,她必须到他的身边来。 他做得最胆战心惊的图谋,就是对她的图谋。 他害怕她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丈夫,又无比兴奋于再次和她相见。 她到来之前,他整日整夜都睡不好觉。 相隔多年,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曾经和她许下诺言的他。 心中忐忑不安,所以他又选择了喝酒解忧。 君黎并不知道墨衡就是焱炽心中放不下的那个女人,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看中了墨衡的皮囊。 他攻打那个部族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他们的公主的美名。 想想也不奇怪。 “还在想那个女人?我还以为都这么久了,你也该忘了她了,真没出息!” 君黎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里面装着的烈酒一饮而尽。 这话,也只有他敢说了。 试问,哪个臣子敢对一国之君不敬? 焱炽果真没有跟他计较,又往他的杯中添了酒。 番外4 “我和她之间的情谊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你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懂。” 君黎本就出身名门,又哪里体会过他所受的疾苦? 君黎也不明白,墨衡于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君黎没打算跟他争辩什么,而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 墨衡来的时候,他举办了一场很大的宴会。 他就坐在高台之上,而她盛装入场,她一进来,两人的眼神就交织到了一起。 焱炽的眼神深情又纯粹,一如当年的模样。 他一点都没变。 唯一变的就是,身上多了帝王独有的尊贵的气势,让她不敢与之直视。 她的心中雀跃,死寂沉沉的心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她不止一次想唤他的名字,听他叫自己公主时的缱绻柔情。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她为他准备了一支舞,她精心编排的舞蹈。 她从小就对女子喜欢的东西不感冒,别家小姐在学习刺绣女红时,她在研究怎么做好一个机关。 她的关注点,一直都是这么奇怪。 还记得有一次,她因为不会跳舞,被表妹当着他的面无情嘲笑了一番。 他说:“公主这样就很好。” 可她却觉得很丢脸,那也是她第一次在乎别人的看法。 后来一想,她何时又在乎过别人的看法?她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他的看法。 她把他的话当做是安慰,认真学起了舞蹈。 可是,兴许是她先天功底不足,怎么也学不会。 和他分别后,她终于学会了跳舞。 可是,再也没有人和她分享她的喜悦了。 她的这一舞,将她所有的美好都展现出来了。 她好似一只蝴蝶,轻盈灵动。 她的舞或许不是最好的,可一舞毕,观赏的人还沉浸在她的舞蹈中。 她在最后收尾的时候力气耗尽,差点跌落。 幸好,靠得最近的君黎搀扶了她。 没让她跌落在地上。 她感激的看了君黎一眼,礼貌退后。 等待着他的点评。 焱炽嫉妒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那火好似要烧了君黎搀扶她的那只手臂。 君黎却没注意到。 他也被墨衡的那支舞给征服了,还有她眉间的忧郁。 她没有最美的姿色,可她的一颦一笑总能牵动人心。 毫无疑问,她作为送给他的礼物,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妃子。 他后宫中的第一个妃子。 君黎心里却莫名有种失落感。 …… 久别重逢,两颗心重新靠在了一起,他们有太多的话要对彼此倾诉。 墨衡却把他关在了门外,他们二人隔着一道门,却挡不住彼此跳动的心。 “公主,你……还好吗?”他依旧唤她公主。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他还是她的玩伴焱炽。 墨衡听到他唤自己公主,心里跟着轻颤了颤。 可一想到她受过的屈辱,又咬紧了牙关,没有应答。 “咳咳……咳咳……”或许是因为内心太过激动,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手帕上,带了血。 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公主,你怎么了!” 听到她咳嗽,她不开门,他便开始撞击那扇门了。 试图用暴力打开这扇隔开他们二人的门。 墨衡慌忙将手帕藏进了袖中,胡乱擦了擦眼泪,把门打开了。 她可不想他看到她这幅模样。 在宴会上时,离得有些远,她这会儿能够更加清楚的看清他的脸。 他和以前相比,成熟了很多。 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了,她也不是那个纯粹的公主了。 “我没事。” “公主,我想你了!” 她刚不咸不淡的回答了他,他就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脱口而出。 他是真的想她了。 她比以前清瘦了许多,看上去也憔悴了许多。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将她接到自己身边。 墨衡微微怔了怔,听到他说想自己了,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高兴。 可是高兴过后,又是苦涩的无奈。 还有挤压在心底里最强烈的委屈。 “焱炽,你就是个大骗子!” 她强忍着泪水,咬着嘴唇的牙齿都在不停颤抖。 她所有的委屈都倾泻而出,在他面前,她根本就做不到坚强。 焱炽虽然不明所以,可他看到她眼框中闪烁的泪光后,便开始心疼了。 他想抱她,可她却无情推开了他。 “我问你,我给你写的信,你为什么一封都未回!” 她想要问个清楚,即使他说他变心了。 焱炽的眼神更加迷茫了,还有一丝惊喜。 “你给我写过信?”她没有忘记承诺,是他没有给她回应。 她点了点头,把头转了过去,擦了擦眼泪。 “我从未收到你的信,你是何时写信给我的?” “从我知道你是金仲王的儿子后,我便想着给你写信,可是始终没有得到过回音。”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没有必要骗自己,看他的神色,似乎真的不知道她给自己写过信。 焱炽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他想起来了。 或许是金仲王拦截了她的信,是他的父王在背后捣鬼! 他是最有前途的接班人,他怕他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失去斗志。 这样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公主,是我的错,都怪我没有主动联系你!” 他一心沉浸在仇恨之中,无暇顾及其它事,所以才造成了他们之间的错过。 他很懊恼。 他此时并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所以并不能感同身受她的无助。 墨衡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他说没有,她便信。 原来真是命运弄人,她心中的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没有了怨结,她心里好受多了。 她吸了吸鼻子,认真的看着他。 “焱炽,看到你如今这么威风,我真的很高兴!” 她还记得,他当初被很多人欺负时的样子。 别人都骂他是个怪物,可她却觉得,一看他将来就会很有出息。 果不其然,她真的没有看错他。 看着他好,她也就了无遗憾了。 她死也该瞑目了。 可他不高兴,她好像离他很远,让他难以靠近。 他想了想,觉得或许是她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所以他把自己的心意清清楚楚的告诉了她。 “公主,我喜欢你!” 番外5 “我知道。”她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心意呢? 可是,她如今已是将死之人了。 “你是不是怨我将你的丈夫害死了……”她的疏离让他心虚。 他不想骗她,如果她在意的话,他愿意承受她的怒火。 只要他们能回到从前。 墨衡愣了愣,之后才反应过来。 她并不在乎那个男人的死活,他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那不堪回首的屈辱往事,她已经不愿再回想起了。 能见到焱炽最后一面,她已经知足了。 只愿她下一世能清清白白的和他在一起。 不过,为了打消他的念想,她便顺着他的话说了。 “是!焱炽,既然我们已经错过了,我也有了属于我的幸福,你为何又要亲手毁了我的幸福?” 她声声控诉,似乎真的伤痛欲绝。 焱炽拼命咬着牙,他嫉妒,他嫉妒那个已经死了的男人! 可是,他又怕再次伤害她,他只能按耐住心中的滔天妒火。 她赶他走,他尊重她,他又重新守在门外等着她。 等着她原谅他,重新接纳他。 他的满腔爱意,墨衡又怎会感受不到?她躲在门口,捂着胸口,她越来越觉得喘不上气了。 手帕上的血也越发的多了,整张手帕险些都要被血浸染透彻。 她时日无多,剩下的时间,她想在他身边消逝。 莹莹烛火闪烁,她打起精神,坐在桌案前,将她现在还对他说不出口的话都写在了信中。 之后再装进只有他们才知道怎么打开的盒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感觉很累了。 趴在桌前,她就这么睡着了。 墨衡入宫,宫人皆称她为衡姬娘娘。 焱炽执拗,本来想娶她做王妃的,可她又哪里会同意? 宫里人都知道,他们的陛下对衡姬娘娘爱得深沉,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 墨衡甚至可以任意出入皇城任何地方,没有人敢拦她。 一次偶然的机会,君黎又邂逅了墨衡。 墨衡知道那日在宴会上扶了她一把的人就是君黎后,对他表达了感谢。 她的谢礼很简单,只是一个精巧的暗器。 是她做来防身的。 礼物虽小,可是君黎却很喜欢。 他知道墨衡擅长机关术后,便一直想着和她一起探讨。 难得有人对她的机关术感兴趣,墨衡也很高兴。 她不吝啬于教授他机关术,这就足以让君黎刮目相看了。 经过短暂的相处,君黎对她很是佩服。 墨衡觉得交到了一个朋友,而君黎却不小心丢了心。 君黎是焱炽的好友,墨衡不想让他看出自己还爱焱炽,所以当他问起对焱炽有没有爱的时候,她否决了。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无心的一句话,最后竟让两个人走上了极端。 整个皇城都在焱炽眼皮子底下,他又怎会不知君黎和她见面的事呢? 只是,难得她如此高兴,他虽然嫉妒,却也没有出面制止他们相见。 他是一国之君,他自然有自己的骄傲,他有把握让墨衡重新喜欢上自己。 他就默默陪在她的身边,在她有需要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到她的面前示好。 墨衡每次什么话也没说,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莫测。 每当他想要靠近她的时候,她就会将他推开。 他知道她没那么轻易消除心中的隔阂,所以他一直在等。 世人都以为,焱炽王和衡姬娘娘相敬如宾,实则他们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没多久。 墨衡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平时已经完全抑制不住了。 她毫无征兆的晕倒在了他的面前。 焱炽心急如焚,差人唤来太医一番诊断才发现,她已经病入膏肓的事实。 她一直咳嗽,她说只是偶感风寒,他信了。 可她却骗了他。 他怒吼着让太医治好她的病,可太医却战战兢兢的摇头说无能为力。 他气愤极了,觉得他们都是庸医。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一前来替她诊断,结果仍旧是一样的。 他不信,让人张贴了告示,只要有人能治好她的病,付出什么代价他也愿意。 一面,他也在查墨衡患病的缘故,这一查,竟然查出了许多腌臜事。 他才知道,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遍体鳞伤,却一句也不愿在他面前提起。 他心里满是自责,恨自己没能早些察觉。 或许,还会有转机。 墨衡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她都以为自己醒不来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墨衡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她真的好累。 但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睡下去,她还没和他好好的告别。 看着她嘴角的微笑,焱炽流下了眼泪。 他抓着她的手,握得很近,生怕一不小心她就放开了他的手,再也抓不住了。 她的手臂上有着很重的痕迹,即使是过去了很久,仍旧触目惊心。 墨衡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可他却心如刀割。 见他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手。 可他却不允。 他的唇落在她的手臂上,在留下印记的地方略过,很清凉。 他的动作温柔,不带有一丝一毫的侵略意思。 墨衡终于没绷住,珠泪顿时倾泻而出。 “对不起……”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沙哑极了。 都是他,如果他当初不贪慕什么皇位,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了自己的头上。 墨衡泪眼模糊,抬手另一只手在他的眼角处擦了擦。 他不应该哭的。 他是天子,怎么能因为她而落泪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男人流血不流泪,不许哭!” 训斥完他,她又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 焱炽吓了一大跳,慌忙替她顺气。 她笑中带泪,憔悴极了。 “为什么要骗我?公主,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痛心疾首。 他多么希望,这其实只是他的一场梦,梦醒来他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少年。 这样,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他宁愿从未遇见过她,也不愿她就这么离他而去,不声不响。 明明,他们才刚刚重逢,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对她说说心里话。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来不及了呢? 番外6 墨衡嘴角泛起苦涩,她贪恋他的陪伴,却终究不是明智之举。 如今,他又该如何割舍? 看着他血红的双眼,她何尝又不心疼? “焱炽,我们都没错,是老天爷捉弄人。这辈子,能和你相知相识,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清清白白的嫁给你。咳咳……” 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她又咳出了血,太过骇人。 焱炽夹杂着眼泪,猛烈的摇着头。 “不!我不要什么下辈子,我只要你活下来!公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这天下一定有人能治好你的病,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他将她抱在怀里,却怎么也暖不了她冰凉的身体。 他如今终于有资格和她站在一起了,可她却要永远离开他了,这让他如何接受? 他不愿意,他总会找到医治她的办法的。 墨衡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我好累,我想就这样躺在你怀里好好睡上一觉,你抱紧我好不好?” 她真的很累,她不想再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 没有用的,她就快要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在他怀里躺着。 焱炽又怎会不答应?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都给她。 “你知道吗焱炽,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不过我没敢告诉你,你那时候一本正经,公主长公主短的,我连拉你的手都能把你吓得不轻……” 回忆总是美好的,墨衡又想起了以前的时光。 她的身后总是有一个正经的小跟班。 她其实早就离不开他了。 “我父王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他是个好君主,他……” …… “你会不会觉得我话很多啊?” …… “我好困啊焱炽,你就这样抱着我睡好吗?” …… 墨衡一直喋喋不休,终于把她想要说的说完后,就沉沉的在他怀里睡了下去。 她嘴角含着笑,睡得很安静,他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吵得她不安生了。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很久很久。 直到她的身体开始僵硬。 墨衡死后,焱炽不吃不喝了三天,一直守着她。 在他准备将墨衡下葬的时候,君黎却告诉他,有一种秘术可以让已死的人复活。 这个消息对于焱炽而言,无疑是万分惊喜的。 他想要墨衡回来,回到他的身边。 他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到了君黎身上。 虽然墨衡在绝笔信中告诉他不要替自己报仇,可焱炽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又怎能轻易平息呢? 他亲自率兵攻打了她的部族,即便血流成河,那也是他们自己的罪过! 了结了这一切后,他回来便投身到了君黎所说的秘术中。 把所有的权力都移交给了君黎。 这世间如何,他已经不想去管了。 看着他信以为真的癫狂,君黎露出了一个晦暗莫测的笑容。 君黎以为,他和焱炽的友情能维持一辈子,他们到老都是知己。 可是,当墨衡出现后,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是他的妃子,可她却不爱他。 她是那么的灵动,他从未见过如墨衡这般美好的女子。 他对墨衡动了心,却碍于身份,他只有把这份爱深藏在了心底。 他以为焱炽会对墨衡好,可她却毫无征兆的离开了。 他们都说墨衡红颜薄命,可是,凭什么? 他不信墨衡会患病,她明明刚开始还好好的。 他觉得是焱炽虐待她,把她当做了他心中的那个替代品。 如今这样,不过也是虚情假意罢了。 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很难再看清了。 君黎这辈子想要的都已经拥有了,唯独是一个她,令他望之不及,悔之晚矣。 他故意告诉焱炽,有办法可以救墨衡。 他果然信了,一切听从他的安排,什么都不顾了。 他也有过犹豫,焱炽信他,他要做的事却是让他万劫不复。 可是,一想到墨衡,他就咬紧了牙。 他不可能让她白死! 他用着所谓秘术的幌子,成功牵制了焱炽。 他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他故意打着焱炽的旗号,开始大肆征战。 将本已经稳定的河山再次折腾得动荡了起来。 百姓苦不堪言,谏言的群臣急不可耐,可焱炽呢?焱炽一心想着墨衡,他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天下局势动荡,曾经爱戴他的那些百姓,已经成了杀他的利刃。 待到时机成熟,君黎义正言辞的站了出来。 他代表的是天下人的利益。 他将所有的仇恨都摆在了明面上。 而焱炽真正在意的,却是墨衡不会复活的事实。 “我从出生起,无论我想要什么我都会得到,唯独是她!你又有哪点比得上我!” 君黎悔恨,他恨自己当初帮了他。 也许是因为他的那点自以为是,他觉得扶持焱炽当上皇帝,可以向所有人证明他的能力。 可他错了,他和焱炽从来就不是同一种人。 焱炽也不是任由他操控的傀儡。 焱炽面无表情,哀莫大于心死,他只想随墨衡而去,早就不在乎他说了什么了。 支撑他活着的动力就是墨衡,而她死了。 他活不下去了。 他本应该早就死了,是她带给了他希望,如果没有她,就没有焱炽,更没有恢弘繁盛的焱炽王朝。 他为夺得天下高兴,为证明自己的实力而高兴。 可这一切,和失去她相比,他宁愿不要! 他死在了君黎愤怒的剑下。 他死前看的方向是墨衡的棺椁。 他就要下去陪她了。 为她,也为自己报了仇,君黎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后来,他无意中打开了他们的盒子。 真相就摆在他面前,也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他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 最后的最后,君黎做出了一个选择,让他自己都震惊的选择。 如果一切都是他错了的话,他愿意付出代价。 他用自己余下的生命和上天做了一个交易。 大梦醒来,寒山寺一隅中,高僧睁开眼,随即双手合十,对着神明叩拜三舍。 “时至今日,吾亦无悔,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