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南纪元》 第一章 在下,好酒! 北宁城赌坊门口,陆星南四下张望一番后,对身旁的陆尘佳说道:“佳姐,老规矩,你在门口守着,有情况马上叫我。” 陆尘佳本想阻止,但樱唇微启却未说出阻拦的话。停顿片刻后点头应道:“少爷,小心些。” “放心。”陆星南应了一声转身进入赌坊,熟练的在赌坊角落找到楼梯向地下走去。 赌坊地下设有一个擂台,这是打黑拳的地方。擂台上两人正在交手,擂台下围满了押注的赌徒。 陆星南刚刚下楼,赌坊管事便很有眼力见儿的迎了上去:“陆少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今天准备打几局呀?” 面对管事殷勤的寒暄,陆星南不动声色直接说到:“今天只打一局,老规矩输了三两赢了五两,银两现付,我着急,马上给我安排。” 打黑拳赌坊是要给酬劳的,不然陆星南也不会闲着没事来这跟人打架,赌坊是以这种刺激的方式挣赌徒的钱。 其实陆星南跟这赌坊管事也算熟络,之前也没少在这打黑拳。今日没有客套话只是因为他赶时间。 城里荟珍楼刚到了几坛“太白醉”,陆星南想着拿了银子赶紧去尝上一尝,毕竟太白醉在酒界也是名声赫赫,去晚了怕是连味儿都闻不着了。 擂台上一局结束,下局便轮到陆星南。 陆星南走上擂台站定,略显单薄的身躯抜的笔直,像一把利剑扎在擂台之上。 擂台另一边,一个皮肤黝黑的粗犷汉子与陆星南对面而立。 赌坊管事开始张罗围观的赌徒们下注,擂台下顿时嘈杂起来。 “这黑汉子身板比那小子壮实两倍,肯定黑汉子赢啊!”人群中一矮胖赌徒说道。 “你懂个屁!比武交手哪能光看体格大小,别小看了那小子,你知道他是谁吗?”边上一矮瘦赌徒不屑说道。 “他谁呀?赌坊老板?”矮胖赌徒不服气道。 矮瘦赌徒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一看你就是新来玩的,你幸亏遇到我了,不然这场你肯定输惨了!” 矮瘦赌徒炫耀着继续说道:“我经常来这里赌黑拳,见过那小子不少次,他可是咱北宁城长虹镖局总镖头陆长虹的三公子,陆星南。你就跟我押陆星南赢,准没毛病!” 按理说陆星南身为长虹镖局三公子应该不会差这几两银子,毕竟长虹镖局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也是首屈一指的大镖局。 但无奈总镖头陆长虹家规森严,不养闲人,哪怕是自己子女,十三岁后也得靠本事挣钱。 陆星南平时那点零花钱不是背着家里打黑拳挣来的,就是偶尔作为镖师跟着父亲走镖挣来的。 矮胖赌徒又重新打量一遍擂台上的二人,仍旧不服:“就算是长虹镖局的少爷,那就保准武功高强?我看那小子也就十六七的年纪,再练还能有多厉害。我还是押那个黑大汉赢!” 矮瘦赌徒鄙视道:“你懂个屁!瞅你那没见识的样吧!我告诉你,陆长虹有三子,个个了不得。大公子陆清阳,儒雅稳重做事滴水不漏;二小姐陆月琳,高傲冷峻出手利落狠辣;三公子陆星南,白白净净打人从不打脸!” 矮胖赌徒:“???” …… 擂台上,陆星南抱拳拱手:“在下,陆星南。” 黝黑汉子抱拳回礼:“在下……” 他刚来得及说出“在下”两个字,陆星南便冲他弹射而来,一拳已至面门。 黝黑汉子微微一愣,但反应却并不慢,手臂肌肉紧绷发力,一拳便迎了上去。 “砰砰砰” 二人瞬间对碰三拳,震的各退两步。 这三拳的对碰,谁也没有躲闪,完全是硬碰硬的力量比拼。 陆星南感受着手臂传来的酥麻,估摸着对方的实力应该和自己相仿,也是武者巅峰境界。 所谓境界,是江湖中人对实力的一种划分,境界由低到高分为武者、武师、宗师、绝顶、绝世五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个小境界。 来赌坊地下打黑拳的人,实力一般都是在武者境界。原因很简单,如果武师以上境界的二人在这里交手,闹出的动静恐怕不是这小小的地下擂台能承受的。 而且,踏入武师境界以上的人,去赌坊打黑拳,传出去也不体面,人家还得要脸不是。 陆星南刚满十七岁,便已达到武者巅峰境界,不敢说资质逆天,但在这北宁城年轻一代里也算是不错的了,至少在这黑拳擂台上还真是没输过谁。 所以当陆星南评估了黝黑汉子的实力之后,觉得对方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由得心生战意。 黝黑大汉仿佛也是这种感觉,黑脸上泛起光泽,好像很兴奋的样子,下一刻便要冲去与陆星南痛快的战上一场。 就在此时,陆尘佳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处,冲着陆星南比了个叉的手势。 陆星南一看便知,心想不能再打下去了,输就输吧,反正三两银子也够喝酒的了。 下一刻,令人震惊的场面发生了。 只见陆星南突然左手捂住右臂,咧着嘴哎呀着慢慢坐在地上,接着继续哎呀着顺势躺了下去。 这还没完,躺在地上的陆星南开始翻滚着向擂台边缘轱辘,俊朗的脸上挂着痛苦的表情,一边轱辘还一边叫唤着:“哎呀~哎呀疼死我了~完了我这条胳膊算是废了~哎呀哎呀哎呀~完了完了完了~” 陆尘佳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笑,可台下围观的众人就看呆了。 尤其是那黝黑大汉,前冲再战的身形猛的停滞,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陆星南就这么轱辘轱辘的到了台下。 要不是这汉子脸黑,估计这时候也早已经一脸黑线了。 陆星南下台后,当啷着手臂冲着汉子鞠躬说道:“英雄真乃绝世高手,武功天下无双,小弟甘拜下风,告辞!” 台下瞬间惊呼一片! 大多数普通人对境界是没什么概念的,听到陆星南说那汉子是绝世高手,都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围观瞻仰一番,毕竟能见着绝世高手的机会可不多。 矮瘦赌徒嘴巴张的老大,旁边矮胖赌徒伸手帮他托住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哼哼,我就说这黑汉子厉害吧,这下你服不?” “你懂个屁!这叫以退为进,”矮瘦赌徒接过自己的下巴,摇头晃脑的继续说道:“正所谓君子风度不惜财,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不输英雄气,谁想赢我也没戏,友谊第一,赌拳第二……” 矮胖赌徒:“……” …… 陆星南倒是没再耽搁,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那个“绝世高手”身上时,向赌坊管事领了三两银子后,拉着陆尘佳向赌坊后门走去。 “这次是谁来逮我?大哥还是二姐?”陆星南一边走一边询问。 “都不是,我远远看见好像是胡管家。”陆尘佳答道。 陆星南有些疑惑,胡管家最近一直忙着帮爹和大哥打理生意上的事,怎么有空管起我打黑拳了? 二人出了赌坊便直奔荟珍楼。 “小二!上酒上菜!要太白醉!”陆星南招呼道。 “好嘞客官~”小二应着。 没过多久,酒菜上齐。陆星南美滋滋的喝着太白醉,陆尘佳面带笑意的给陆星南倒酒夹菜。 “佳姐,你在笑什么呢,讲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陆星南咕噜一口酒说道。 陆尘佳给陆星南满上酒,夹了菜,这才说道:“我虽不懂酒,但我觉得这太白醉还真是奇妙。想起少爷你上个月打黑拳被老爷禁足时愁眉苦脸的样子,这才过了几天呀,一喝上这太白醉就眉开眼笑的了。” 陆星南嘿嘿笑着没有反驳酒的事,而是说道:“佳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总少爷少爷的叫我,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姐弟相称就好,我从没把你当侍女,你也别再把我当少爷,这样才公平嘛。” 陆尘佳笑着没说话。 她是陆长虹早年走镖时捡回来的,本来也并不姓陆,为了铭记陆家救命之恩这才自己主动改姓陆。 陆尘佳比陆星南大三岁,为报答陆家恩情,一直作为侍女照顾着陆星南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际更像姐弟,陆尘佳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把陆星南当自己亲弟弟看了。 “小二!一坛太白醉!”一汉子刚进门便吆喝道。 “客官实在抱歉,太白醉卖没了,最后两坛刚被那二位客官买走。”小二陪着笑说道,还用手指了指陆星南二人桌位。 陆星南听着这粗犷的声音有些熟悉,寻声望去正对上那汉子的目光,随即笑着招了招手,示意那汉子一起来坐。 汉子也乐了,因为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与陆星南打擂的黝黑大汉,没想到二人打黑拳竟都是为了这太白醉。 “陆兄弟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又同是好酒之人,我跟你很投脾气!今日我来晚了,还得多谢兄弟与我分享这太白醉!”黝黑汉子落座谢道。 陆星南冲他摆摆手,端起酒碗说道:“先干再说!” “哈哈哈哈好!兄弟爽快!干!”黝黑汉子爽朗大笑,二人碰碗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胡管家一边擦着满头汗一边匆忙跑来:“星南,老爷有急事召你回去。” 陆星南眼珠一转,没有马上答话,而是转头对陆尘佳说道:“佳姐,快给胡叔看座倒茶,看把我胡叔累的。” 接着,他又讪笑着招呼胡管家:“叔你先坐歇会儿,不急。” 胡管家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甭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的鬼心思。” 陆星南嘿嘿着尬笑。 胡管家接着说到:“你放心吧,今天没功夫抓你打黑拳的事,老爷找你回去有正事,快跟我走。” 陆星南这才放心,跟黝黑汉子匆匆道别后起身便走。 “陆老弟!”黝黑汉子喊住陆星南,他很喜欢陆星南的爽快性子,有意结交,于是郑重抱拳,自报姓名:“在下,郝战!” 陆星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心说你好战就好战吧,又不是啥好事,咋还挂嘴边显摆呢? 他也没太在意,郑重抱拳回道:“在下,好酒!” 郝战:“???” 陆尘佳:“……” 胡管家:“……” …… 第二章 感觉怪怪的 陆星南回到长虹镖局时夜色已深,但正厅大堂里依然灯火通明。 父亲陆长虹正坐在堂中,右手边依次坐着大哥陆清阳、二姐陆月琳,边上空了一个座位应该是给陆星南留着的,后面依次是镖局的五位镖头。 而陆长虹左手边坐着的两人陆星南并不认识,一位中年男子,看年纪与陆长虹相仿,另一位则是清纯美丽的少女。 陆星南走进大堂,陆长虹瞪了陆星南一眼,算是对陆星南迟到的责备,随即向身旁二人介绍:“二位,这便是我那三儿子陆星南。星南,这位是神兵山庄任豪任庄主,那位是任庄主的千金,任清璇任姑娘。” 陆星南懂事的抱拳施礼:“晚辈陆星南,见过任庄主,任姑娘。” 任豪频频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长虹兄,你这三公子果然是气宇不凡呐,小女今后还需烦劳长虹兄与星南贤侄多多照顾啊!” 陆长虹摆手说道:“任兄客气了,这都是应该做的。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任姑娘受了苦。星南,你落座吧。” 陆星南坐在陆月琳身旁的空位上,心里犯着嘀咕。 神兵山庄他倒是听说过,离北宁城不远,以铸造兵器见长而闻名,但没听说任庄主跟父亲有什么深交啊。 而且,这任庄主夸他气宇不凡他倒是可以理解,初次见面客气一下嘛,也不必当真,但让他和父亲照顾任清璇是要闹哪样?莫非…… 陆星南想到一种可能,莫非这任庄主是来给他和任清璇说亲事的? 陆星南想到这里脸色便难看起来,不是因为任清璇不够优秀,相反,任清璇看起来与他年纪相当,长得也清纯可人,举止从容得体,应该是个不错的姑娘。 只是陆星南从没想过成亲之事,心中并没有准备。 坐在一旁的陆月琳瞧出陆星南面色古怪,小声问道:“臭小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姐,咱爹是不是要给我说亲啊?”陆星南苦着脸问道。 陆月琳想了片刻,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笑意,她轻拍着陆星南的肩膀安慰说道:“星南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看任姑娘与你也很般配,你就从了吧。” 陆月琳越是语重心长,陆星南脸色越是黯然。 他小声嘀咕道:“还顺理成章呢,你比我还大五岁呢,怎么不见你顺个理成个章……” 陆月琳脸上笑容瞬间收敛,冷眼如刀刺向陆星南:“臭小子你说什么?!” 陆星南连忙摆手:“咳咳,没说什么,嘿嘿,真没说什么。” 陆星南知道,他这个二姐外表冷酷,脾气火爆,从小到大,陆星南在外面惹了祸,都是陆月琳替自己出头,但在家里,他要是惹毛了陆月琳,也没少挨这个姐姐暴揍! 就在这对姐弟俩说话间,堂上的谈话已经结束,任豪任清璇纷纷与众人告辞回后院客房休息,堂上只剩下镖局自家人。 陆长虹看向陆星南,刚要开口,陆星南抢先起身,慷慨说道:“父亲,儿子平时虽然缕犯小错,但从不失大节!儿子不才,虽不及大哥稳重,也不及二姐干练,但从没忘记父亲教诲。父亲说过,做人要做大丈夫!星南立志要为父兄分忧!为镖局出力!为陆家争光!在江湖中闯出一番名堂!要做天下事!壮志未酬,无心他事!” “说得好!”陆长虹高兴的一拍大腿:“我儿有此志向,为父甚感欣慰!只是星南,你今日突然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 毕竟是父子,陆长虹还是很了解陆星南的,知道陆星南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慷慨激昂表态一番。 被陆长虹一问,陆星南踌躇片刻,最后咬牙说道:“我不想娶任清璇!” 全场寂静无声…… 片刻的安静后众人哄堂大笑!尤其是陆月琳,陆星南刚起身的时候陆月琳就憋着笑,憋到肩膀都在颤抖,现在更是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陆星南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脸上全是问号,不成亲这么好笑吗?难道是这世道变了? 陆星南想不通,又试探着说道:“要不……我娶了任清璇?” 众人又是一顿爆笑! 陆星南看着已经笑傻了的陆月琳,调侃道:“姐,我从来没见你这么笑过,原来你也有今天。” 陆月琳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横流,根本顾不上陆星南的调侃。 “三弟呀,你可能是误会了,”大哥陆清阳调整了一下笑得有些紊乱的气息,解释道:“任庄主此次前来,是为了委托镖局走一趟镖,路上让任姑娘同行。父亲这次得亲自走一趟,而且要带你同去,这才有了刚才让你与父亲照顾任姑娘的话。你回来得晚,想必之前所谈内容你没有听到,所以误以为是要给你说亲吧。” 听了陆清阳的解释,陆星南这才明白,自己这是上了亲姐陆月琳的恶当,才闹出了这么一个笑话,顿时囧的不行:“何时出发。” “明天一早。”陆清阳说道。 “好,明早见。”陆星南说完便迅速逃离了这尴尬之地。 …… 次日清晨,北宁城外,长虹镖局的镖队已经出发。 “少爷,路上小心。”送行的陆尘佳站在城门口挥手喊道。 远处的陆星南骑在马上挥了挥手没有转身,嘴角上扬画出一抹微笑。 陆星南路上与父亲交谈后才得知镖单详情。 神兵山庄要运送一百柄精品长剑到凌云剑宗,江湖上把武器、丹药等物品按照品质划分为凡品、精品、极品、神品四个等级。 按市场价来算,一柄精品长剑少说也得一万两白银,这一百柄就是百万银两之多。 由于神兵山庄最近人手吃紧,所以专程前来委托长虹镖局一路护送,神兵山庄早已将长剑装箱固定在马车中,押车人便是任清璇,而长虹镖局要做的,就是一路上保护马车与任清璇的安全。 长虹镖局的名头虽然是陆长虹闯出来的,但这几年陆清阳逐渐成长,将镖局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已经不怎么用陆长虹操心了。 本来陆长虹已经两年多没有亲自走镖了,只是这次神兵山庄任豪庄主亲自前来,请求陆长虹务必亲自押镖才肯放心。 陆长虹一方面不好驳了任豪面子,另一方面考虑到长虹镖局与神兵山庄是第一次合作,应该给予重视,而且这趟镖单也比较贵重,因此决定亲自走一趟。 而带上陆星南一同前去,则是陆长虹多年的习惯。 从陆星南十三岁起,陆长虹每次走镖都会带上陆星南,也许是想锻炼陆星南,也许是担心没人管教陆星南,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也许是对这趟行程足够重视的缘故,陆长虹这一趟足足带了三位镖头同行。 长虹镖局共有八位镖头,每位镖头手下有二十名镖师,昨夜议事有五位镖头在场,其他三位镖头外出走镖未归,陆长虹这一行,就带走了镖局大半的人马。 此时陆星南正跟在镖队最末,看着这六十几人的队伍,看着任清璇的马车碾出的车辙,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总之感觉怪怪的。 …… 第三章 护体真气 北宁城南行五十里有座山,名为断头山,山势连绵起伏,草木郁郁葱葱。 镖队行至山下已是傍晚时分,走镖不走夜路,更不能夜入山林。此时镖队正在山林前一处开阔草地准备扎营。 陆星南坐在马车旁的草地上嚼着肉干,任清璇掀开车帘探头问道:“星南哥哥,你怎么没跟大家一起去扎营?” “父亲交代过了,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们仨的安全。”陆星南撕下一块肉干抛给任清璇:“兔肉的,尝尝?” 任清璇双手接住肉干,放进嘴里边嚼边问:“我们仨?” “你,车,马,你们仨。”陆星南解释道。 任清璇笑笑,继续问道:“前面就是断头山吗?” “你知道断头山?”陆星南略感诧异。 “出发前我爹给我看过地绘图,看的时候觉得断头山这个名字很特别,所以就记住了。” “噢,前面正是断头山,不过断头山是后改的名字,以前叫黑虎岭。” 陆星南咬了一口肉干,又掏出一块肉干递给任清璇。 “为什么改名字?给我讲讲呗?”此时任清璇已经下了马车坐在陆星南旁边,嘴里嚼着小肉干,明亮的眼眸正好奇的看着陆星南,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模样。 其实陆星南对任清璇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好感。 这种好感一方面是因为任清璇并不做作,没有大户人家的小姐脾气,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另一方面是因为昨夜陆星南误以为任清璇要嫁给自己,自己还死活不肯娶,虽然任清璇并不知晓此事,但陆星南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歉意。 陆星南咽下口中肉干,摸出水袋咕咚几口,抹了抹嘴,开始讲起故事:“我听住在附近的老人讲过,这里山林茂密,山脊陡峭,从远处望去,整个山脉就像一头昂首咆哮的黑虎一般,所以叫黑虎岭。后来你猜怎么着?” 任清璇:“怎么着?” 陆星南:“直到百年之前的某一天,你猜是哪一天?” 任清璇:“哪一天?” 陆星南:“不知道。” 任清璇:“……” 陆星南:“就在某一天,有一个人一剑斩断了黑虎的头!你猜那个人是谁?” 任清璇:“是谁?” 陆星南:“不是我。” 任清璇:“……” 陆星南:“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任清璇:“怎么样了?” 陆星南得意说道:“后来就改叫断头山了呗。” 任清璇:“……” 陆星南:“那,你看!那就是当年黑虎头的地方,被斩掉后成了一处平顶崖壁,叫断头崖。” 陆星南伸手指向西边一处平顶的山崖,任清璇顺着方向望去,落日刚好落在平顶之上,像一个可爱的孩子双手托着红彤彤的圆脸冲着这边微笑,那笑容化作并不刺眼的夕阳温柔的洒满二人脸庞,将身后影子拉得老长,马儿在一旁乖巧的吃草,徐徐的微风轻柔的拂过地上葱郁的青草,拂过马儿披散的鬃毛,拂过二人青涩的年华,好一副恬静美好的画面。 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陆长虹的喊话声打破了这份恬静:“长虹镖局在此借路,各位是哪路的朋友,还望行个方便。” 陆星南寻声望去,见山林里几个黑衣蒙面人缓步向营地这边走来,细数了一下共有十六人,然而并没有人答话。 “回马车里不要出来。”陆星南一手握住腰间刀柄,对任清璇说道。 镖队人马进入戒备状态,都死死盯着缓缓走来的十六名黑衣人。 “在下长虹镖局总镖头陆长虹,好汉可否报上姓名!”陆长虹再次高声喊话。 镖局虽然属于江湖势力,但干的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活,也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出门在外走镖时要尽量避免冲突,毕竟江湖人缘便是镖局饭缘。 但陆长虹两次喊话,对方都没有应答,这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陆长虹率先抽出腰间短刀,其他人也跟着拔刀出鞘,拉开阵势蓄势待发。 十六名黑衣人在距离镖队百步远处一字排开站定,双方人马面对面,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时间都已停滞。 片刻停滞之后,中间一名领头的黑衣人缓缓抬起左臂,左手食指指向镖队一方,懒洋洋的说了一个字:“杀。” 话音刚落,十五名黑衣人迅速抽刀向镖队冲杀,那名领头的黑衣人站在原地并没有动,似乎根本没打算出手。 两方人马瞬间厮杀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陆星南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是守护任清璇与马车安全,所以他并没有鲁莽的冲上去厮杀,而是横刀档在马车前,警惕的观察着局势。 这群黑衣人全部使用短刀,冲进镖队如虎入狼群,顷刻间就有十几名镖师倒在血泊之中,十六人对上六十人却丝毫不落下风,还有一人未出手! 陆长虹的实力是武师后期境界,三名镖头都是武师初期,其余镖师都是武者境界,而那十五名黑衣人,个个都是武师,甚至有几人还是武师巅峰的强者。 武者,能感受天地灵气,并利用灵气滋养经脉筋骨,使经脉通畅筋骨强健。 而武师,则是能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体内真气,然后汇聚真气于丹田,在丹田之中形成气旋,使真气在体内运转自如。 每个大境界之间都有着本质的区别,这之间的差距并不是用人数可以弥补的。 黑衣人虽然人数少,但境界实力远高于镖队一方,渐渐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镖队人马逐渐向内收拢,将陆星南与马车围在中间,六十人的队伍已经只剩四十不到。 陆长虹退到陆星南身边,喘着粗气说道:“擒贼擒王!调虎离山!” 陆星南默契点头,随即纵身跳上马车,高举的马鞭狠狠抽在马股上,骏马嘶鸣一声向西边突围而去。 陆长虹在两名镖头的奋力护保之下冲出重围,直奔那名领头的黑衣人冲去。 只见陆长虹健步如飞带起地上尘土,真气灌注右臂,右手紧握刀柄,一刀直刺领头黑衣人胸口。 领头黑衣人依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微一侧身避过刀锋,左手顺势抓住刀背,将刀死死的固定住。 陆长虹抽刀不出,心中惊呼对方气力竟如此大,当下毫不犹豫右手松开刀柄,左手真气凝实紧握成拳,踏前一步再次出拳猛击对方胸口。 陆长虹出拳非常果断拳速极快,拳头又凝聚了体内磅礴真气力道极强,带着一击必杀之势击向对方胸口。 领头黑衣人不知是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闪还是胸有成竹不屑于反击,仿佛没有看到这一拳一般,未做出任何动作。 拳击胸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下一刻,在场的镖师都震惊的望向这边。 领头黑衣人依然立在那里,而陆长虹却被震的倒飞出去。 已经有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惊呼出声:“护体真气!” …… 第四章 人间充满情和爱 护体真气是宗师的标志。达到宗师境界可以将体内真气外放,在体表形成一层无形气衣护住全身。与宗师交手,无法击破护体真气便意味着无法伤其分毫。 陆星南知道父亲擒贼擒王的计策已经失败,只能指望自己调虎离山了。因为抢劫镖局队伍都是为了抢劫镖物,镖师走镖不会携带太多身外之物,只有镖物才是值钱的东西。 陆星南驾着马车突围,一名黑衣人突然暴起,一刀劈向陆星南面门,陆星南右手举刀格挡,两刀相抵,左手拔出靴中匕首猛的刺出将那人逼退。陆星南右手虎口被震的渗出了血。 又一名黑衣人向马车冲来,一名镖师用身躯将其拦住,只两个回合便被黑衣人斩杀。 陆星南顾不得渗血的虎口和发麻的手臂,也来不及为那名舍身阻拦黑衣人的镖师悲痛,再次挥鞭赶马,突出重围向山林中逃去。 马车跑在崎岖的山路之上很是颠簸,任清璇坐在马车最里面,双手捂着装剑的木箱。突如其来的战斗吓的这个从未习武的少女脸色发白,加上因颠簸而变得有些散乱的发髻,看着楚楚可怜。 “大侠救命呀!”前方路旁林间斜躺着一人,正向陆星南这边喋喋不休的呼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啊!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人间充满情和爱!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今天你救我一条小命,明天我还你万亩良田!不讹钱,不碰瓷,做有素质的江湖人……” 陆星南听着直犯迷糊,心想一个需要救命的人嘴怎么还这么贫,仔细一看便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 呼救的那人是百草门的一名年轻弟子。百草门经营着采药卖药的生意,各个城镇几乎都有名为百草堂的药铺。 陆星南一眼便能认出那人身份,不是因为陆星南有多么明察秋毫,只是因为百草门弟子的衣服实在是太辣眼,每个弟子的衣服胸前都绣着一个大大的“草”。 陆星南猜测这个百草门弟子应该是进山采药不小心踩了猎户设的兽夹。断头山中有不少大型野兽,为了捕获它们,当地猎人经常使用一种叫做“虎齿夹”的铁夹,这种夹子夹口有多个利齿,夹身的铁条有手腕粗细,形成一定弯度以后非常有韧性,普通人下夹时必须二人协力,一人徒手都掰不开。 陆星南不是不愿帮忙,只是他正在驾车逃命,逃的不止是自己的命,还有任清璇的命,没有功夫浪费时间,逃命的路上时间就是生命。所以面对那人投来的乞求目光,陆星南只好回以无能为力的目光,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可那人万没想到,陆星南没走多远又独自折返回来。 那名百草门弟子起初听到远处传来马车声很是激动,心想果然是天不亡我,将来必定天降大任于我,以后定有一番作为。后来看到马车扬长而去,又想难道是天妒英才,定要让本英才英年早逝于此。此时看到陆星南又折返回来,又再次印证了起初天降大任的想法,顿时喜出望外。 “谢谢大侠仗义相救!不瞒你说我一看到大侠就觉得你是好人,眼清目明英姿飒爽豪气干云潇洒倜傥……”百草门弟子巴拉巴拉的说着感谢的话。 陆星南并没有理睬他,而是直接走过来蹲下身,双手抓住虎齿夹猛的用力掰开,将夹子取下丢在一旁,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浪费半点时间。 接着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竹哨递给那人:“感谢的话不用说了,我救了你你得帮我做件事,一会儿你每看到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经过,便吹一声竹哨,明白吗?” “明白!”百草门弟子接过竹哨点头答应,眼中泛着接到大任的激动光芒。 陆星南见对方应允便迅速离开,继续架着马车远去。 …… 这时的镖队营地已是横尸遍野,连一匹活着的马都没有。六十余人的镖队就这么永远留在了营地。夕阳已尽夜幕拉开,仿佛想要遮盖住这些触目惊心的尸体。 陆长虹一只手拄着地面,撑着身体艰难的坐在地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不时的咳出几口鲜血。 十四名黑衣人披着夜色,犹如鬼魅一般将陆长虹围在中间。 陆长虹默数一下黑衣人人数,知道调虎离山也并未管用,艰难的说道:“你们不是为了劫镖。” “当然。”领头黑衣人语气不屑的说道,好像根本没把所谓的镖物放在眼里。 陆长虹仰天大笑,刚笑几声便咳嗽起来,咳出的鲜血染红了胡须,下巴,脖颈,前襟,草地。 “既然不是为了劫镖,那就是为了那件事了……”陆长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声音低的像在对自己呢喃,也许刚才的那几声大笑已经用尽了他一生的豪迈。 “带走。”领头黑衣人吩咐一声,转身走进夜色。 …… 陆星南驾着马车来到一个岔路口,面前有三条路,左边一条通往山林深处,中间一条通往断头崖,右边一条通往山下村庄。 任清璇已经恢复了镇定,见马车停下便探出身来:“该往哪走?” 陆星南思考着没有回答。 这时,林间传来一声悠长的竹哨声,接着又是一声。 “两人。”陆星南对任清璇说道:“让马车走左边,我们走中间。这时候保命要紧,顾不上那些长剑了。” “嗯好。”任清璇应着下车,陆星南扬鞭抽马,看着马车向左边奔去,二人放心的向断头崖前进。 断头崖顶是岩石被斩断的切面,很平整也很光秃,崖边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断头崖”三个字,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陆星南与任清璇面朝悬崖外,背靠巨石背面,蜷着腿蹲坐着躲在石后。 陆星南选择断头崖这条路自有他的道理。 如果他是追击者,他认为最佳的逃跑路线是左边去山林深处的道路,因为躲进夜晚的山林深处最不容易被找到,所以他让马车留下去左边的车辙引开追击者。 如果追击者足够谨慎,那么其次的逃跑路线是右边去村庄的道路,逃跑者急欲摆脱追杀躲进村庄也是情理之中。 考虑到黑衣人只有两人追来,按常理推断,即使兵分两路也最有可能是一左一右,没人会想到逃跑的人会逃到断头崖这条绝路上来,这就叫绝处逢生。 陆星南疑惑的是,为什么追击马车的只有两人,劫镖不劫财难道劫的是情怀? 只有两人追来便意味着,继陆长虹“擒贼擒王”计策失败之后,陆星南“调虎离山”的计策也失败了。想到这里,陆星南为父亲和镖队的安危担忧起来。 …… 陆星南正思考着,忽然听见林中有脚步声,立刻捂住任清璇的嘴,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一名黑衣人走到崖顶的巨石前,颇有意味的欣赏着石壁上的字迹,并不像凶狠残忍的追杀者,倒更像闲庭漫步的观光客。 黑衣人欣赏了很久,终于决定转身离开,躲在巨石后的陆星南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任清璇也许是腿蹲麻了的缘故,不小心踢到了一颗石子。 静谧的夜晚,空旷的崖顶,一根细针掉地上都清晰可闻,更何况是一颗石子。 任清璇看向陆星南,眼中满是歉疚,陆星南摇摇头叹息一声,起身从巨石后走了出来。 黑衣人听到声响反倒很惊讶,好像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陆星南深吸一口气,用刀尖指向黑衣人,大声喝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人间充满情和爱!你现在逃跑我可以不追你!” …… 第五章 流氓的反击 月圆之夜,崖顶之上,陆星南与黑衣人手中握刀相对而立。 “怎么不答话?难道除了那个领头的以外,你们十五人都没带舌头吗?”陆星南挑衅道。 从这群黑衣人出现到现在,除了领头的黑衣人说了一句“杀”,陆星南还真没听到其他的黑衣人说过话。 陆星南猜测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不想暴露,所以不仅黑衣蒙面打扮,就连多余的话也不说。 黑衣人依然没有开口,直接提刀冲了过来。 要不是陆星南之前看到过这名黑衣人欣赏石壁刻字时的样子,还真会怀疑这些黑衣人是不是毫无情感的杀人机器。 陆星南迎着黑衣人冲上去劈出一刀,黑衣人横刀弹开,刀刃交锋处迸出火星一闪即灭。 双方这一刀是为了互相试探,试探的结果让双方都很满意。 陆星南估摸了一下,对方的实力应该是武师初期,虽然还是比他这个武者巅峰要强上不少,但在那群黑衣人中能找到一个才武师初期的对手已经算是很幸运了,他很满意。 黑衣人也估摸了一下,陆星南应该只是武者后期或者武者巅峰的样子,总之是没有踏入武师境界,在他看来只要是武师以下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他也很满意。 站在巨石后边的任清璇一直注意着二人的战斗,当她看到二人对砍一刀后各自退后,然后面对面的深情对望,脸上还都露出了“我很满意你”的表情时,她懵了。 她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就是爱情…” 这时二人又缠斗在一起。 任清璇又疑惑不解道:“难道…这就叫相爱相杀…” …… 陆星南与黑衣人的缠斗看上去难解难分,实际上陆星南一直在回避着对方的攻势,连正面抵挡都很少,更多的是闪转腾挪然后伺机反击一下。 因为陆星南心里清楚,武者跟武师硬钢,哪怕是武者巅峰跟武师初期,那也是要吃大亏的。 黑衣人也不急躁,因为他清楚陆星南不可能一直躲避,毕竟体力是有限的,他在等待陆星南疲惫的那一刻。 陆星南与对方如此缠斗也并非一无所获,他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黑衣人每次连续出刀三次或四次之后,便会有一息的停顿,也就是说黑衣人的刀法使的并不流畅。 这一息的停顿本不易被察觉,只是陆星南也用刀懂刀,他知道一个武师境界的刀客不可能连刀法的流畅都保证不了,就连他这个武者巅峰的刀客都能做到一套刀法下来行云流水连绵不断。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黑衣人根本不擅长使刀! 陆星南暗自在心中盘算,只要能硬抗过黑衣人三四刀,之后那一息的停顿便是他的机会。 只是要抗过三刀都不太可能,况且他也不确定是否需要抗第四刀。 陆星南瞥了一眼站在巨石后焦急观战的任清璇,牙一咬心一横决定搏一把! 他之所以要保护任清璇,并不只是因为镖单的任务,也不只是因为他对任清璇的好感,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已经隐隐猜到这群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镖物,而是冲着长虹镖局来的,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是他已确信是长虹镖局连累了任清璇。 一场生死斗,他陆星南技不如人可以战死,但若连累无辜之人丧命,便不是大丈夫所为! …… 陆星南抽身后退,与黑衣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双腿肌肉绷紧,脚掌稳稳的扒住岩石地面。 黑衣人并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提刀便砍。 陆星南不再闪避,他小腹收缩胸腔微隆提起一口气,紧握刀柄手臂发力举刀迎了上去。 “铿!”两刀相击,陆星南握刀的右手掌虎口迸裂,手臂被震的发麻。 “铿!”格挡住第二刀,手臂传来咔嚓一声闷响,那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铿!”陆星南将牙咬得嘎吱作响,用意念强行支配手臂抬起,接下第三刀! “哐啷”一声,刀掉在地上,他的右臂已经失去了知觉,手掌也无法继续握住刀柄。 陆星南胸中血液上涌,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他压制着胸中欲喷出的鲜血,忍受着手臂传来的剧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停滚落,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专注而坚定。 因为他觉得,如果能用一条手臂换来他和任清璇两条人命,那也是值得的,这是二人唯一的机会,他必须抓住。 任清璇看着陆星南挂在肩上的右臂,看着他依然护在自己身前的单薄背影,想着兔肉肉干,想着断头山的故事,想着傍晚的夕阳,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 陆星南双腿微微弯曲重心放低,眯起双眼注视着黑衣人每一个动作,像一头狩猎的豹子等待着那一息停顿的机会。 但现实向来残酷,任何时候都不要心存侥幸。 陆星南并没有等来那一息停顿的机会,等来的却是直刺他心口的第四刀! …… 圆月悬挂在崖台之上,不知是崖顶的海拔够高,还是今夜的月亮够低,玉盘一般的圆月显得格外巨大明亮。 月光如银色瀑布倾泻而下在崖顶荡漾开来,黑衣人眼中透着戏谑,就像在盯着砧板上的肉,刀锋在月光的加持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陆星南盯着扎心的寒刀,他本想闪避,但且不说是否还能避开,就算是避开了这一刀,胸口的内伤与断掉的右臂也不可能再让他创造杀死对方的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的近,近到只剩下刀尖与心口的距离。 然而死亡的气息反倒让陆星南更加冷静。 下一刻,陆星南向左跨出半步,打算彻底放弃已经断掉的右臂。 刀锋没有刺中心脏,而是将他整个右肩刺穿,半截刀身染着鲜红露在肩后。 陆星南冲着黑衣人邪魅一笑,心中呐喊:“我一口老血喷死你!” 接着便是一口老血喷了黑衣人一脸,浓郁的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黑衣人视线模糊片刻,这是陆星南创造的机会! 反击!陆星南身形突然暴起挥动左臂,一拳重重轰在黑衣人头部。 黑衣人只感觉一阵眩晕,踉跄着想要后退。 陆星南哪会给他这种机会,一脚踏出直接踩住黑衣人的脚,紧接着再来一拳,还是轰在上一拳的位置。 黑衣人跪倒在地,眼冒金星脑袋一顿眩晕,蒙眼睛,踩脚趾,捶脑袋,这些下三滥的招式只有流氓打架才会用! 黑衣人并不知道,陆星南的战斗理念多数都来自黑拳擂台,那里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俱全。 打黑拳的宗旨就是要赢,甭管什么下三滥下五滥的,只要能赢就是好招式。战斗就是战斗,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黑衣人此刻愤怒羞辱至极,恶狠狠的破口大骂:“流氓!” 陆星南第一次听到对方开口说话竟然是咒骂自己是流氓。 他满不在乎的调侃道:“原来你带舌头了。” 语罢,再次挥起左臂轰出第三拳! …… 第六章 这事儿没完! 黑衣人眼瞳中的拳头逐渐变大,再变大,大到快要轰碎他头颅的时候,拳头忽然停住了。 就在陆星南的第三拳将要灭杀对方时,后心处突然扎进一支袖箭,让他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黑衣人趁此机会运足真气,双掌推出击中陆星南胸腹。 陆星南胸腹被击得瞬间凹陷,他口喷鲜血身体向悬崖外倒飞出去。 喷吐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有些凄美。 陆星南垂着断掉的右臂,肩膀穿透着寒刀,后心深插着袖箭,倒飞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一只翱翔天际的自在飞鸟,又像一只千疮百孔的断线风筝。 飞出崖边的一刹那,陆星南没有看任清璇,他很清楚,他的身后只有她一人,他也只想把她一人护在身后,他也清楚,那只袖箭就来自身后,他不忍看她。 陆星南身体加速下落,呼啸的劲风鼓动着衣襟猎猎作响,他与那轮圆月面面相对,忽然轻松的笑了,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大,很圆,很美,若能再来一壶好酒,那就更美了…… …… 断头崖边,任清璇怔怔的望着黑漆漆的崖底深渊,心中涌出一股忧伤。 她转身冲着黑衣人吼道:“不是要抓他吗!为什么要杀了他!” “因为他惹怒我了。”黑衣人淡淡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向下山路走去:“跟上。” 任清璇双手粉拳紧握,手臂微微颤抖,恨恨的盯着黑衣人背影,最后还是无可奈何跟了上去。 …… 长虹镖局后院,陆尘佳静静站在亭榭前,双手握着一块手帕,仰头望着天上的圆月,黛眉微蹙。 此时已是深夜,但陆尘佳还没有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一直心神不宁。 陆尘佳已经站了很久,久到月亮都已经走了很远。 “不知道老爷和少爷他们走到哪里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陆尘佳自言自语道。 又过了一会儿,陆尘佳转身回房,她想着赶紧休息,明天一早就去城外甘霖寺为镖队一行人上香祈福。 次日清晨,陆尘佳雇了一辆马车前往甘霖寺。 甘霖寺距离北宁城西近百里,是北宁城附近规模较大的佛寺。 陆尘佳清晨出发,傍晚才能到达寺庙附近的集镇,在集镇客栈住上一宿,第二天起早去寺中烧香礼佛,然后乘马车返回北宁城,这一趟需要整整两日的行程很是辛苦。 然而陆尘佳不在乎,只要陆星南能平安,辛苦又算什么。 …… 就在陆尘佳赶往甘霖寺的那天夜里,就在人们都已熟睡的深夜子时,一群黑衣蒙面人闯入长虹镖局宅院见人就杀,院内的厮杀声混着孩童的啼哭声和女子的尖叫声,让本该寂静的夜晚变得可怖。 陆清阳与陆月琳带领镖局百名镖师在前院中奋力拼杀,但并未能起到拦阻效果,反被压制在大堂正厅内,最后只好退守至后院。 “月琳,这些人实力太强,你带人护送家眷先走!”陆清阳说道。 “哥,我们在哪汇合?”陆月琳也不推托,直接问道。 陆清阳看着陆月琳微笑,笑的很是洒脱:“父亲临行前将镖局托付于我,今日我不杀光这些人,哪还有脸去汇合。” 陆月琳不磨叽,带上几个人转身便走,边走边吩咐道:“组织府中老幼妇孺跟我走!” 北宁城的人私底下都把这位长虹镖局的二小姐称为冰美人,因为她有一副冷若冰霜的美人脸。 然而,此时的陆月琳脸依然冰冷,心却在哭泣,因为她听懂了哥哥的话。 陆月琳知道哥哥不可能杀光那些人,甚至不可能杀掉任何一人,因为对方有一名宗师强者。 但是哥哥必须要替父亲守住镖局,哪怕守不住镖局,也要守住镖局中的女人和孩子。 所以陆清阳不能逃,他要战!哪怕明知道会死他也必须要战!为父亲的信任而战!为陆家长子的骄傲而战!为女人和孩子的生机而战! 陆清阳高举手中刀,对众人大声说到:“各位兄弟!今日一战必定是九死一生,但我陆家儿郎从来没有软骨头!想离开的请自便,来日若能江湖再见我们还是兄弟。想跟我一起留下来的,那我们今天便与贼人战个痛快!” 镖局众人纷纷高举手中刀,大声喊着:“战个痛快!战个痛快!战个痛快!”一时间呼喊声响彻云霄。 要说镖局这些人能如此忠义,也是因为陆长虹与陆清阳都是忠义之人,平日待这些镖师如手足,才让镖局上下铁板一块。 “好!到了阎王殿我们再一起大碗喝酒!杀!”陆清阳说完带头第一个冲杀过去,众人纷纷追随。 平日里举止儒雅成熟稳重的陆清阳,今日却是满眼猩红杀气凛然,活像一头发了狂的嗜血猛兽。 黑衣人个个满身鲜血,那是镖局人的血,是杀戮的印记,他们并未被刚才震天的呼喊声吓到,只当是一群困兽的破釜沉舟。 然而舟也沉了釜也破了,说明战斗也快结束了。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时辰,陆清阳拄着他的刀,鲜血淋漓的跪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刀尖插进地面石板里很深,他没有倒下,但已经断了气…… 有几名黑衣人也已经气喘吁吁,杀戮终究也会使人疲惫。 “那女的带着家眷跑不远,你们几个守住这里,剩下的人跟我去追。”领头黑衣人懒洋洋的说道。 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么惨烈的战斗都不能使他认真起来。 …… 北宁城往北走有一个集镇,那是中原北部最后一个集镇,从集镇再往北走几十里就进入了荒州地界。 荒州,是一块神秘的危险地域,一直是法外之地。不是没有人去过荒州,相反很多走投无路的人都被迫逃进了荒州,只是这些进入荒州的人,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没有人知道荒州到底有些什么,也没有人对荒州好奇,因为好奇不但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人。 陆月琳几人扶老携幼逃往北方,她打算先在北方集镇落脚,然后观察一下情况。 如果那群黑衣人没有追击她们,她便回去打探一下镖局情况;如果黑衣人非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她就带着人逃进荒州。 但是陆月琳没有想到,那群黑衣人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导致她们死伤惨重。 陆月琳她们根本来不及在集镇落脚便仓惶逃进荒州。 黑衣人追至荒州边境便不再继续,仿佛陆月琳她们已经死了。 陆月琳望向身后停止追击的黑衣人,冷冷说道:“这事儿没完!” 多年以后,当人们谈起长虹镖局的故事,都会想起一首打油诗: 长虹一夜化尘埃, 月落北荒夜将白。 世人只知北斗高, 不闻南星正归来。 …… 第七章 偷天诀 晨光初起,陆星南刚刚恢复神志,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身围站着四位老人,好像在讨论什么问题。 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说道:“这少年可是我捡回来的,按道理来讲,自然应该给我当徒弟,这是自然之道。” 另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说道:“胡说八道!臭老道,你捡回来的那是少年吗?那就是一堆烂肉!要不是我用一颗极品保命丹吊住他一口气,他早就凉透了!这小子必须当我徒弟!” 老道士沉默…… 陆星南有点听明白了,他应该就是老者口中的那堆烂肉了,而现在他们正在讨论的问题,就是他这堆烂肉的所有权问题。 又一名光着上身肌肉健硕的老者说道:“毒老头,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炼制那颗保命丹的时候我可是出过血的,我那可是真龙之血,有多珍贵你自己清楚,这娃娃是不是也得给我耍耍?” “龙老头说得对!”老道士逮住机会附和道。 毒老头沉默…… 最后一位身穿僧袍的老者念了一句佛号,慢悠悠的说道:“众生平等,既然你们都想要,那我也想要他。” “臭和尚你凭什么争,你又能为他做什么?”毒老头质问道。 老和尚缓慢说道:“我可以为他超度。” “你闭嘴!”三人一口同声。 陆星南听到超度脸都绿了,他整不明白这四人到底是要救他还是要玩他,他有点懵。 毒老头继续责怪道:“臭和尚你咋想的,咱们是要救活他,不是要弄死他,你超什么度你超度!” “就是的,不合道理。”老道士附和道。 “他俩说的对!为他超度就算了。”龙老头赞同道。 老和尚也不恼,思考片刻后,再次开口缓慢说道:“那我为他做饭可好?” …… 四个老头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讨论到激烈处时甚至唾沫横飞,有飞就有落,落了陆星南一脸…… 陆星南实在无法忍受,这才虚弱的开口说道:“四位前辈……” 可能是陆星南身体太虚弱声音太小,也可能是四人讨论太投入声音太大,总之并没有人理会陆星南。 陆星南再次开口,声音仍然微弱:“前辈……” “高人……” “各位神仙……” “喂……” “这呢……” 陆星南不断的想引起四人注意,然而并没有人鸟他。 就在陆星南快要绝望时,龙老头的话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 “嘘!你们听。”龙老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说道。 三人竖起耳朵听着,只有老和尚低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陆星南期盼的目光。 老和尚对另外三人缓慢说道:“我佛慈……” “闭嘴!”三人一口同声。 陆星南重燃的希望再次被浇灭,无奈叹气道:“唉呀……” “听见了吧?有人在唱曲儿!唉唉呀呀的……这是什么曲儿?”龙老头说道。 陆星南腹诽,这人啥品味啊,唉呀一声就成曲儿了?完全不懂音乐啊。 “我佛慈悲他醒了!”老和尚加快了语速说道,他似乎担心再被三人打断,整句话连个气口都没留。 众人闻言,这才一同低头看向陆星南。 陆星南感激说道:“晚辈陆星南,多……” “这娃娃醒了,那他到底当谁徒弟?”龙老头打断说道。 “还未可知。”老和尚缓慢说道。 “那怎么办?”老道士问道。 “要不咱先去我屋里,商量出个结果再说?”毒老头提议道。 “好主意!”三人齐声赞同。 陆星南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四个老头一起离开走进草屋之中,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硬邦邦的地上,心里冰凉凉的。 此时的陆星南欲哭无泪,心想这都什么奇葩选手啊!要不你们弄死我好不好! …… 陆星南身体还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望着天穹,看着云卷云舒,看着偶尔穿过视线的飞鸟,看着太阳从眼角已经升到了正中,屋里的四个老头才走出来。 四人好像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有了暂时的和谐。 毒老头率先开口说道:“小子,毫不夸张的说,你现在的情况跟死人没啥区别,也就多了我那保命丹的一口气。” “多谢前辈相救。”陆星南虚弱却不忘感谢。 “先别急着谢,听我把话说完,”只见毒老头抬起下巴鼻孔看人,手捻着稀疏的几根胡须,傲娇说道:“保命丹只能保你一时,这口气迟早也要断。我之前查看过你的伤势,毫不谦虚的说,普天之下,厚土之上,就只有我一人能救你!” 其他仨老头纷纷点头表示不反驳。 陆星南没有急着表态,他想听听下文。 毒老头得意了一会儿,然后收敛神情,认真说道:“而我要救你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帮助你修练偷天诀。这偷天诀可以重塑身体,你的伤势自然可以痊愈,但对你来说有三个弊端。” 毒老头伸出三根枯瘦手指说道:“第一,修练偷天诀每个阶段都会十分痛苦,远非常人可以忍受。第二,你丹田已碎,偷天诀虽能重塑身体,并不能修复破损的丹田,也就是说,你此生再无法凝聚真气,只能止步于武者境界了,但如果你能将此功法修至大成,即便不能使用真气,那实力也是相当的恐怖。” 毒老头犹豫一下继续说道:“这第三嘛,偷天诀取名偷天,是偷天续命之意,但只能向天偷取十年寿命,十年之后自有九天神雷收你性命。该说的我都说了,是否修练偷天诀,还得由你自己决定。” 陆星南从苏醒到现在一直处于被无视的状态,这还是第一次得到四位老人的重视,所以他也跟着慎重起来,仔细思考着毒老头的话。 修练很痛苦他倒并不在意,因为他现在全身几乎全废,已经是痛苦至极,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痛苦的了,所以第一点他没有顾虑。 而今后不能使用真气,那就更无所谓了,跟境界比起来活下去明显更重要,他可不是无法修练就会寻死觅活的主,所以第二点他也没有顾虑。 只是这第三点,十年后有天雷收命,这点让他有些疑惑。 陆星南觉得,偷天诀肯定是要修的,毕竟能多活十年是十年。只是他想搞明白有没有可能活的更久,这一点将会影响到他今后的人生规划。 陆星南思考良久,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敢问前辈,若是这偷天诀能向天偷取十年寿命,那十年之后……我能不能再偷十年?” 毒老头:“???” 老道士:“……” 龙老头:“……” 老和尚:“……” …… 第八章 大师的指点 陆星南向毒老头提出疑问之后,另外三人先是愣愣的看着陆星南,貌似对他的思路感到佩服,然后三人又齐齐把目光转向毒老头,貌似在期待着官方给出答案。 毒老头面露惊讶,好像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他眉头皱紧,嘴里嘟囔着:“再偷十年……再偷十年……” 接着表情豁然开朗,冲着陆星南竖起拇指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好小子!好问题!如果你觉得被天雷化作焦土的你还能继续修练偷天诀,那你大可以再偷他个百八十年,只要天不灭,你可以一直偷下去!” 陆星南刚刚看见毒老头竖起拇指还以为有戏,但听完毒老头的回答才知道人家这是在反讽自己,顿时觉得毒老头说话很有艺术,感叹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啊!只是这魅力并不能续命,让他稍微有些失落。 “十年就十年,我练!”陆星南说道。 “好!事不宜迟,先把他抬到我屋里去。”毒老头说道。 老道士,老和尚,毒老头三人都没有动手,而是齐齐看向龙老头。 龙老头激动的抿抿嘴,心想这一身的腱子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二话不说一把将陆星南提起来夹在腋下,疼的陆星南呲牙咧嘴。 老和尚看着这一幕双手合十幽幽说道:“善哉,善哉。” “这哪里看出善哉了?”老道士不很理解的说道。 “龙老头你轻点,别给弄散架了,到时候我还得重新组装,麻烦。”毒老头叮嘱道。 此时的陆星南也不知为何,脑海中偏偏浮现出百草门弟子衣服前绣着的大字——草。 …… 三日后,毒老头把放到床榻上。这三天里,陆星南一直被泡在药浴中,毒老头每天三次,按照偷天诀上的配方为他更换着各种药材,更换九次之后大功告成,这才把他捞出来。 那些药材陆星南虽然不认识,但也能看出那都不是普通药材,他心生感激的同时也暗自佩服这毒老头药藏之丰富。 陆星南感觉身体已经没有了疼痛,肌肤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光滑,就连之前受伤的疤痕也都消失不见,整个身体真正如重生一般。 但他还是无法动弹,不禁疑惑的看向毒老头。 毒老头看出了陆星南的疑惑,直接说道:“身体是重塑完成了,但你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行动自如,安心躺着吧,没什么大问题。” 陆星南放下心来,他整整三日未合眼了,因为药浴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无法合眼,此时他困意上涌,向毒老头道了声谢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陆星南已经在床榻上躺了十天。 这十天是他人生中最闲适的十天,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休息。 但陆星南并不能安心享受这份闲适,他每天都在思考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他虽然活了过来,但不能因为活过来了就忘了当初是怎么“死”的。 经过十天的梳理,脑海中的碎片信息慢慢的有了些眉目,有些事情陆星南已经可以确定。 当初那群黑衣人武功高强,对镖物不感兴趣,说明他们并不是普通的以劫财为目的的劫匪,而是早有预谋的埋伏在那里等着虐杀长虹镖局的镖队。 结合任清璇在断头崖上的背叛,神兵山庄与黑衣人一定是设计谋害了长虹镖局。 陆星南猜测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黑衣人就是神兵山庄的人,这也能解释黑衣人为什么黑衣蒙面,为什么不多言语,为什么不擅长用刀,因为神兵山庄擅长用剑,种种这些做法都是为了隐瞒黑衣人真实身份,造成一种镖物意外被劫的假象。 另一种可能是黑衣人并不属于神兵山庄,而是与神兵山庄合谋算计长虹镖局。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神兵山庄都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陆星南也解开了当初心中的疑惑。 当初他看着镖队出发时,就感觉怪怪的,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现在回想起来,问题就出在任清璇所在的马车。 陆星南这些年随父亲走镖,北宁城到断头山那条路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遍,路上每一处坑洼他都了然于胸。 任清璇一个少女体重也就一百斤左右,一百柄长剑加上木箱与剑鞘少说也有二百多斤,而那天任清璇马车的车辙实在是太浅了,一辆载着三百多斤重量的马车车辙不可能那么浅,这才让陆星南感到奇怪,他猜测那木箱里根本就没有剑! 再加上逃跑路上他看到任清璇一直捂着装剑木箱,当时以为她在保护镖物,现在想来,她应该不是怕剑箱被抢,而是怕空箱被发现。 神兵山庄虽富有,但应该也没富有到百柄精品长剑说扔就扔的地步,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镖单,只有纯粹的诡计。 陆星南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镖局生意以和为贵,父亲陆长虹为人仁义正直,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死敌才对,神兵山庄费这么大劲算计长虹镖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任清璇应该确实不曾习武,就算神兵山庄再机关算尽,也不可能预料到断头崖顶的局面,那么为什么要让任清璇跟镖队同行? 就在陆星南正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老和尚端着饭笑呵呵的走到床榻前,缓慢说道:“来,吃饭了。” 陆星南最近已经可以稍微活动身体了,只是还有些不灵活。他艰难坐起身子靠在床头,脸色好似大难临头一般。 老和尚看陆星南的脸色不太好,询问道:“饭菜不可口吗?” 陆星南看着碗中的清粥,盘中的青菜,脸上强挤出笑容说道:“大师,饭菜倒是可口,只是晚辈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大师,还望大师能够指点。” “你问吧,老衲一定知无不言。”老和尚说道。 陆星南小心问道:“晚辈刚刚大病初愈,急需补充营养,只是晚辈不知,到底吃些什么才最营养呢?还请大师指点。” 陆星南这十天的饮食一直都是老和尚负责,老和尚兢兢业业一天三顿饭从没落下过,他倒不是矫情,但凡能坚持他也就对付吃了,只是吃素十天了,他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 陆星南觉得老和尚每天给他做饭送饭很不容易,心里很感激这份恩情,所以即使再不想吃,也要表达的婉转些,客气些。 老和尚回答的也很客气:“老衲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要说最有营养的,那当然是清粥配青菜了,没有之一。” 陆星南只好默默拿起碗筷…… …… 第九章 死期 床榻上的第十八天,陆星南终于彻底适应了新的身体。 十八天的清粥青菜,把这位往日里喝酒吃肉的少年整治的服服帖帖。 此时的他眼睛是绿的,整个人都瘦了两圈。 陆星南瞪着绿眼兴奋的跑到门外,高举双手就要呐喊,但一时也没想到要呐喊什么内容。 定格片刻后只好喊道:“啊!!!” 四个老头听到一声鬼叫,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陆星南第一个看到的是老和尚,他张开双臂飞奔上前激动的拥抱住对方,泪奔感谢:“谢谢谢谢!” 又看到老道士,又飞奔上前献出拥抱:“谢谢谢谢!” 再看到光膀子的龙老头,再次飞奔过去献上拥抱:“谢谢谢谢!你身上好粘!” 最后看到的是毒老头,飞奔过去还没等靠前,毒老头隔空缓缓一掌拍出,陆星南只觉胸口一闷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 陆星南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榻上。 他记得自己跑出屋外的时候还是清晨,而现在已是黑夜。 “从清晨躺到深夜吗……”陆星南喃喃道。 随后他检查了一下身体,胸前衣服破了一个大洞,胸口却没有什么伤痕,感受了一下身体,也没有疼痛或内伤。 他想着先前毒老头那隔空一掌击中胸口时,分明感觉骨骼都已被击碎,五脏六腑像被灼烧一般痛苦。 “是身体自愈了吗?好神奇!”陆星南惊叹道。 随即又反应过来,隔空一掌!能将真气外放,隔空打击对手,那是绝顶境界高手的标志啊!这毒老头驻着个拐杖看似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竟是绝顶高手! 想到这陆星南更加惊叹,陆星南还从没见过绝顶高手,他激动说道:“哎呀妈呀,要是能跟着绝顶高手学些本事,那以后岂不是报仇有望啊!” 陆星南起身再次冲到门口,看到门前不远处点着一处篝火,火上架着一条羊腿,羊腿被烤得滋滋冒油,肉香四溢。 围坐在篝火旁的四个老头各自忙活着。毒老头在给羊腿撒调料,老道士在给篝火添柴,龙老头在磨刀准备切肉,老和尚盘着佛珠嘴里在嘟囔着什么,时不时还翻一下羊腿。 陆星南这次没有激动,他担心毒老头再拍他一掌。 他平静的走到篝火旁,深深行了一礼,然后恭敬说道:“晚辈陆星南,多谢四位前辈救命之恩。日后前辈们若有何吩咐,晚辈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四个老头看向陆星南,露出欣慰的笑容。 毒老头冲他招招手:“臭小子,过来坐吧。” 陆星南坐下说道:“还未请教各位恩人高姓大名。” 毒老头先开口说道:“以前行走江湖,别人都叫我毒步天下,时间久了,本名叫啥我自己都忘了。” 陆星南心想,毒步天下,好霸气的名字。 老道士说道:“贫道道号清风子。” 陆星南心想,轻疯子?默默祈祷病情不要加重成为重疯子才好。 龙老头说道:“我叫龙傲天。” 陆星南心想,这名字听着就厉害,配得上那一身肌肉。 老和尚说道:“老衲法号圆寂。” 陆星南心想,就冲这法号,大师超度的本事一定很厉害。 四人自我介绍完毕,毒老头继续说道:“臭小子,救你是为了让你给我们当徒弟,能同时拜我们四人为师是你天大的造化。以后我就是你大师父,臭老道是你二师父,龙老头是你三师父,臭和尚是你四师父。现在磕头拜师,每个师父磕仨,磕吧。” 陆星南愣了愣,他没想到拜师来的这么突然,还这么草率。 别人收徒弟都得要求沐浴更衣焚香敬茶什么的,轮到他怎么上来就直接磕,感觉像被占便宜似的。 四人看陆星南没有反应,一齐冷声喝道:“磕!” 毒老头还挥了挥手中的拐杖。 陆星南知道自己再耽搁恐怕要挨揍,立马乖乖的磕了一圈十二个响头。 “好好好!咱们以后也是有徒弟的人了哈哈哈!”龙老头高兴说道。 众人也都很是开心,气氛一下子其乐融融,与刚刚的冷喝形成鲜明对比。 陆星南也嘿嘿的笑着,趁着气氛混合,小心开口问道:“四位师父,徒弟可以吃口羊腿庆祝一下吗?” 毒老头大方说道:“吃吧随便吃,我们吃了一整只羊了,这羊腿就是给你留的。” 陆星南清粥青菜多日,早就瞄着羊腿眼馋很久了,只是没经过允许一直不敢吃。 此时他接过龙老头递过来的刀,切下一大块肉吃的满嘴流油,满足的差点哭了出来。 陆星南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大师父,你之前为什么要拍我一掌啊?” “一,大师父我不想被你抱!二,大师父我想试试你的身体到了什么程度,需要多久才能自愈。”毒老头说话时捻着稀疏的胡须,还特意强调大师父三个字,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身份是师父里最大! 接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继续说道:“第一次自愈用了十八个时辰,你这资质……” 陆星南这才明白,原来他不是从清晨躺到了深夜,而是从昨天清晨躺到了今天深夜。 陆星南嚼着肉,继续等着毒老头对自己资质的评价。 毒老头说道:“你这资质……也太差了吧!你是吃笨蛋长大的吗?!” 陆星南愣了,连正嚼肉的嘴都停了,这个答案太出乎他意料了。 陆星南想着,他好赖也算是北宁城里的少年天才,就算毒老头要求苛刻一点,那起码也得是个资质尚佳吧,吃笨蛋长大的是什么鬼…… 老和尚打着哈哈说道:“资质差点没关系,为师倒是觉得我这徒弟悟性应该不错,徒弟,要不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星南已经被评定为资质太差了,他想万一再被老和尚评定一个悟性为负,那这几个师父会不会把刚救活的徒弟再给弄死。 一想到这,陆星南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四师父,改日,改日。” 然后他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四师父,您老应该不吃肉吧?” 老和尚说道:“为师是出家人,不吃肉。” “那我看您刚刚在翻羊腿?”陆星南问道。 老和尚解释道:“为师刚刚在为它超度,担心超度的不均匀,所以才翻它。” 陆星南:“……” 这时毒老头指着那边一个简陋的破屋子说道:“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吧,徒弟你的伤也好了,从今天起就住去柴房吧,明天一早先去你四师父那报道。” “徒弟遵命,师父们早些休息。”陆星南乖巧说道。 陆星南心想,住柴房就住柴房吧,毕竟是徒弟,徒弟总不能让师父们住柴房吧。咦?养伤的这些日子大师父住在哪里? 四位师父纷纷散去,陆星南懂事的灭掉篝火,收拾着吃剩的羊骨头。 这时,毒老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又走了回来,对陆星南说了一个日期,然后便再次离去。 “大师父,这是什么日子呀?”陆星南不解其意,连忙问道。 毒老头头也没回,一边回走一边说道:“记住这个日期,十年后的这天就是你的死期!” …… 第十章 四师父的教诲 陆星南躺在柴房中,双手背在脑后,透过房顶的破洞能看到月明星稀的夜空,想着有时间得把破洞补上,又想到明天就要开始自己的学艺生涯,内心很激动,笑着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明天的到来。 次日一早,太阳刚刚升起,刺眼的阳光便透过屋顶破洞将陆星南唤醒。 陆星南起身伸了个懒腰,精神饱满的走出房去。 昨日没机会看看这里是什么样子,现在才来得及仔细打量。 这是一个被崖壁围拢的林地,远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陡峭的山崖。 周围被山林环绕,能听见微弱的水流声,说明山林中应该有河流。 陆星南所在的地方,是山林中一片开阔地,想必是四个老头开辟出来的。 柴房建在正中,门口有一口水井,北面百米处是毒老头的屋子,南面是龙老头,西面是老和尚,东面是老道士,每个人的屋子后身都有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宽敞的后院。 陆星南从井里打上一桶水喝了几口,井水冰凉甘甜,然后洗了把脸,便向老和尚的西屋走去。 “四师父!我来啦。”陆星南站在西屋院外喊到。 老和尚此时正在院内石桌旁喝粥,看到宝贝徒弟早早便来,开心的笑着说道:“徒弟,快来一起喝粥。” 陆星南走进院内坐在老和尚对面,端起一碗粥滋溜着问道:“四师父,我当了你的徒弟,不需要跟你一起吃素吧?” “那倒不用,为师只要求自己吃素,不强求他人,也见得他人吃荤。”老和尚答道。 “哦?佛门不是主张普渡众生吗?为何不劝阻吃荤的人呢?”陆星南问道。 老和尚慢悠悠说道:“我不入世,又怎能渡化世人。” 陆星南竖起大拇指,对老和尚的境界心生敬佩。 喝完清粥收拾完碗筷,师徒二人站在院中交谈。 老和尚问道:“徒弟想学些什么?” “四师父教什么我便学什么。”陆星南回答道。 “为师最擅佛法,教你佛法,今后普渡众生可好?”老和尚问道。 陆星南对佛法不太感兴趣,犹豫说道:“四师父,我是个俗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现在身上还有大仇未报呢,佛法我就先不学了吧。” “佛法是慈悲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很强大的,当年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你可曾听闻?”老和尚问道。 陆星南点头表示听过。 老和尚向屋顶招了招手,一只鸟拍打着翅膀从屋顶飞来站在老和尚肩头。 陆星南问道:“四师父,这是什么鸟?” “这是鹰。”老和尚回答道。 陆星南从鸟头到鸟脚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是鹰,他不是没见过鹰,只是这只鹰身形有些小,跟其它鹰比起来小了将近一半。 陆星南惊呼:“四师父!你不会是要割肉吧!用我给你取刀不?” 老和尚嘴角微微抽搐说道:“刀就算了……为师感悟佛法多年,仍远不及佛祖当年境界,割自己肉我还下不去手。” 陆星南这才放下担心,但又略微有点遗憾。担心是因为他怕老和尚真的割肉,遗憾是因为他还有点想见识一下佛祖故事现世版。 老和尚继续说道:“为师想要效仿佛祖,又不忍割肉喂鹰,所以只好割草喂鹰了。” “割草……喂鹰?”陆星南难以置信问道。 老和尚笑而不语,从地上抓起一把青草递到鹰嘴边,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只鹰毫不犹豫的吃起草来,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口味。 陆星南嘴巴张的老大,心中无比震撼!心想怪不得这只鹰长得这么小,光吃草能长大个吗,不过有一失必有一得,肉食不一定天天有,青草可是遍地都是,至少解决了生存难题。 “你看,这就是佛法的力量。”老和尚说道。 陆星南忙摆手:“佛法的确让我大开眼界,不过还是算了吧,我还想喝酒吃肉呢。” 老和尚哈哈一笑,随即说道:“那为师教你种花可好?种花我也很擅长。” “四师父,你不教我一些战斗的本事吗?比如武功功法,招式之类的?”陆星南问道。 老和尚摇头说道:“徒弟,止戈为武,为师不喜欢打架。” “那我学种花得了。”陆星南说道,话语里颇有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 …… 陆星南与老和尚站在后院大大的花圃间,老和尚指着各色花卉滔滔不绝的说着:“这株茶花叫做八仙过海,八朵花色各不相同,但你要注意,八朵之中必须有深紫色和淡红色各一朵,代表铁拐李和何仙姑,要是缺了这两色那便不叫八仙过海,而叫八宝妆,虽然也很名贵,但与八仙过海相比那就相差甚远了。” 老和尚又指着一处白色花株说道:“这朵白色花株,花瓣上有两处类似橄榄核形状的黑斑,叫做眼儿媚,如果黑斑不够大不够黑,像月亮上的桂枝一般,那便叫做满月……” 陆星南起初只是心不在焉的听着,但听着听着便发现养花其实是一门高深学问,感觉挺有意思的,慢慢便来了兴趣,全神贯注的听老和尚讲解,还不时频频点头。 “一花一世界,山茶花们性喜温暖湿润的气候,过冷过热都不利于生长发育,雨季时要给予充足的阳光,否则枝条发育细弱,容易引起烟煤病,或枝干上附生苔藓,导致枯枝、衰老或死亡。高温季节要及时蔽荫降温……”老和尚一边疏松着花土,一边说道。 陆星南也作比成样,学着老和尚的样子帮忙打理着花圃。 此时阳光正好,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额头,但陆星南并未在意,依旧忙得不亦乐乎。 傍晚时分,陆星南与老和尚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教学,一老一少坐在石桌旁歇息,借着落日的余晖,喝着甘冽的井水,擦着额头的汗珠,看着吃草的素鹰,二人满足的笑着…… 陆星南回到柴房时天色已晚,他打了井水冲了个澡,舒服的躺在草席上,透过房顶破洞望着星空,想着白天的事情。 佛法的精深,慈悲的力量,吃草的素鹰,止戈的思想,花卉的学问……虽然没有学到什么高深的功法,但今天过得很充实,收获也很多。 多年以后,陆星南想起这位四师父的教诲,依旧觉得很珍贵。 “明天要去三师父那里了,很期待啊。”陆星南说完,便香甜的睡了过去。 …… 第十一章 大海的故事 清晨南屋后院,龙老头正在院内活动筋骨,依旧光着膀子。 “三师父,徒弟给您请安了。”陆星南喊到。 “哈哈哈哈,乖娃娃,进来进来!”龙老头热情招呼着。 陆星南走近问道:“三师父,我怎么没见你穿过上衣呢?” “男人嘛,只穿裤子就够了!”龙老头拍着结实的胸肌豪迈说道。 “乖娃娃,你想跟我学点什么?”龙老头问道。 陆星南吸取了昨天在老和尚那里的经验教训,不客套的说道:“徒弟想学一些战斗的本事,将来成为江湖中的强者,为三师父闯下赫赫威名!” “说的好!小娃娃有志气!”龙老头赞赏道,陆星南觉得有戏。 龙老头继续说道:“那我问你,战斗靠的是什么?” “实力?”陆星南试探着回答。 “恭喜你答对了!那实力靠的又是什么?”龙老头又问。 “境界?”陆星南答道。 “恭喜你又答对了!那境界靠的又是什么?”龙老头再问。 这次陆星南不确定了,他想了想答道:“真气?功法?力量?速度?” “恭喜你再次答对了!”龙老头说着还鼓起掌来,然后继续说道:“你丹田破损,真气就别想了。功法你已经学了偷天诀,贪多嚼不烂,我就不再传你别的功法了。我要教你的,是速度与力量,这是提升你实力的关键!” 陆星南兴奋说道:“多谢三师父!” “哈哈哈哈!娃娃懂事。来,咱们现在就开始,听我的指挥,第一步,先把上衣脱掉!”龙老头指挥道。 陆星南有些茫然,上来先脱衣服的修行他以前也曾听人说起过,北宁城的青楼里就有这样的修行,如果那也能算是修行的话。 陆星南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三师父,您确定这真的是必要步骤吗?” 龙老头训斥道:“废什么话!想提升实力就照我的吩咐做!对了,以后再来我这直接光膀子来,别穿什么上衣了,看着跟个娘们儿似的!” 陆星南很无语,这龙老头的豪情万丈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但也只能默默的脱掉上衣…… 陆星南在龙老头的指挥下开始了惨烈的修行。 “平躺在地上,对,双手背在脑后,我帮你压住退,你腰腹发力往上起,对,很好,手臂放松,哎好,先做他一千个,来,一,二,三……”院子里响彻着龙老头激情四射的指挥声和陆星南唔嗷喊叫的痛苦声。 “好!下一组动作,把地上那俩铁锭拎起来,一手一个,身体微曲,然后手臂像飞鸟一样展开,停顿一息再放下。一组一千个,来,开始!”龙老头继续指挥着。 陆星南叫苦连天:“三师父,我实在不行了,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我为你制订了一整套方案,就是为了强健你的身体,要想提升提战斗力,你就得健身,健身懂吗,不能停,坚持!”龙老头说教道。 …… 时至傍晚,陆星南在龙老头的指导下终于完成了一整套健身方案。 陆星南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上身和手臂又痛又酸又胀。 陆星南问道:“三师父,为什么只练上身不练腿啊?” “废话!出门都得穿裤子,练腿有啥用!”龙老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陆星南:“……” 龙老头笑着说道:“小娃娃今天表现不错,一会儿给你烤鱼吃。南面山林里有河,你去抓鱼,我在这生火等你。” 陆星南坐在地上问道:“有渔网吗?” “没有。”龙老头回答。 “那有鱼竿吗?”陆星南再问。 “没有。”龙老头回答。 陆星南苦着脸说道:“三师父,这啥都没有你让我拿什么抓鱼呀,拿我这双灵巧的手吗?” 龙老头训斥道:“手怎么就不能抓鱼了?!算了,我屋里有杆枪,你要是觉得有用就自己拿去用吧。” “啊?拿枪扎鱼呀……”陆星南说道。 龙老头不乐意了:“爱用不用,不用你自己想办法去。” “爱用,爱用。”陆星南说着起身进屋取了枪就向林中走去。 龙老头在身后喊:“小娃娃,只抓四条鱼,不能多也不能少。” “好!”陆星南应道。 …… 南部山林之间,水流挤在十余米宽的河道中奔涌,一只小虾在水底的泥巴里翻找着晚餐。 然而,突如其来的大黑鱼一口便把小虾变成了晚餐,大黑鱼正满足的咂吧着嘴,一杆快如闪电的黑枪穿透了大黑鱼的身体。 “哈哈,第四条!这黑枪还挺好用的。”陆星南高兴的说道。 他看着手中的长枪,这杆枪通体漆黑,显得很古朴,与普通长枪也略有不同,普通长枪枪头和枪杆是分离的可拆卸的,但这杆长枪枪头与枪杆浑然天成,并没有连接口,而且重量也比普通长枪要重一些。 陆星南扛着黑枪抱着鱼回到龙老头后院,篝火早已升起。 “抓几条鱼这么慢,是打算明天再吃吗?!”龙老头不满意说道。 陆星南撇撇嘴,心说我这也是第一次扎鱼,不得有个熟练的过程么。 龙老头熟练的将四条鱼收拾干净,架在篝火上烤着,要说那小河里的鱼还真是不错,四条鱼个个都得有四五斤重。 龙老头烤好了一条鱼递给陆星南说道:“给,这条是你的,剩下的是我的。” “难道不是每人两条鱼吗?”陆星南接过鱼问道。 龙老头说道:“当然不是!你一条,我三条。” “三师父就得吃三条啊?那如果四师父要吃鱼的话就得吃四条?”陆星南问道。 龙老头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因为我爱吃鱼!” 陆星南小声嘀咕着:“你是大脸猫吗?这么爱吃鱼……”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为什么不让我多抓几条鱼啊?” 龙老头正色回答道:“保护生态,人人有责!” 陆星南:“……” 龙老头烤鱼的手艺相当不错,又入味又鲜嫩,二人健身一天也是累了,风卷残云一般将四条鱼啃的只剩鱼骨,此时正坐在篝火旁打着饱嗝聊着天。 龙老头问道:“娃娃,你见过大海吗?” “先前随父亲走镖去过一趟滨海镇,见过一次大海。”陆星南回答道。 龙老头出神的望着远方,悠悠说道:“星辰,大海,龙门岛,好怀念啊……” “三师父,龙门岛是什么地方?”陆星南问道。 龙老头若有所思,说道:“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龙老头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不再说话,陆星南也识趣的没再打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过了一会儿,龙老头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大海螺,螺壳上打着几个孔洞,一端有着铜制吹嘴,螺身镶嵌着某种翅形鳞片装饰,上面还镂刻着奇异的花纹,看起来很精致。 龙老头把精致的海螺凑到嘴边,吹奏出美妙的旋律。 陆星南闭上眼睛,听着时而高亢明亮时而低沉凄婉的音律,仿佛自己正伴着满天繁星漂泊在茫茫大海之上,有着流浪人的孤独,有着对故乡的思念,有着对大海的热爱,有着对命运的抗争。 一曲吹罢,陆星南仍闭着眼陶醉在刚才的旋律中。 过了良久,陆星南才睁开眼,龙老头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东西叫乐螺,喜欢吗?”龙老头问道。 “喜欢!”陆星南点头说道。 龙老头说道:“那我下次教你吹奏,怎样?” “好!”陆星南激动答道。 龙老头开始讲起大海的故事,讲他吃过嘴巴像一把利剑一样的鱼,他还吃过的背上长着三角鱼鳍牙齿锋利如匕首的鱼,他还吃过长着两个大钳子横着走的鱼…… 又讲起大海里有比最大的出海船还要大好几倍的鱼,还有比那更大的长着很多触手的鱼,甚至还有传说中的龙…… 龙老头眉飞色舞的讲着,陆星南饶有兴致的听着,他并不怎么相信龙老头说的这些,但也并没有反驳,他就这么烤着篝火,静静的看着龙老头吹牛b…… …… 第十二章 自然之道 学艺第三日,陆星南来到老道士院外,只向院中看了一眼,便震惊的合不上嘴。 老道士正闭着眼站在院中,呼吸吐纳天地灵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道门服气养身之术陆星南也有所耳闻,但让他震惊的是,老道士双脚并不是站在地面上,而是虚浮于地面一尺多高,就那么稳稳的定在那里。 陆星南呆立在原地,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完全被老道士刷新了三观。 人是能飞的吗?不对,鸟倒是会飞,但也得扑打翅膀才行,而老道士静立在那里,除了呼吸根本没有半点动作,这比会飞还神奇! 老道士似乎感知到了陆星南在院外,他睁开眼站回到地面,冲着陆星南说道:“徒弟,进来吧。” 陆星南用手托起下巴将嘴合上,走进院内,眼中仍满是不可思议。 老道士看着陆星南的样子笑着说道:“不要惊讶,这是道法。道是自然的规则,法是借用那些规则的方法。你看见云朵漂浮天空不惊讶,看见我就不必惊讶。” “二师父,那是一回事吗?你是人,又不是云朵……”陆星南说道。 老道士耐心说道:“无论是人还是云朵,或是世间的一切,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相信自己是云,你便能化作云,相信自己是水,你便能化作水,相信自己是一朵花、一棵树,你变能化作花,化作树,只要你是真的相信,你便能化作一切,甚至化作自然。” 陆星南听的云里雾里,虽然听不明白,但觉得很厉害。 老道士切入正题说道:“道宗以符术、阵法、天机数术见长,每一种都博大精深,耗尽一生去钻研也不能穷其尽,你想学哪一种?” 陆星南挠头说道:“二师父,其实我想学能提升我战斗实力的本事,之前三师父教我训练速度和力量,说那才是提升我实力的关键,而徒弟对道宗并不了解,不知道哪种能提升实力,所以不知如何选。” “龙老头说的也没错,但战斗方式有很多种,只是看人如何运用罢了,”老道士解释说道:“道宗三术都可运用于战斗,只是会有不同程度的反噬。天机数术可窥视天机预测将来,运筹帷幄御敌于千里之外,但反噬也是最大,轻者受伤重者折寿。” 老道士示意陆星南在石桌旁坐下,继续讲道:“阵法,可根据不同情况布置出不同作用的阵,使用灵活能御敌于十里之外,只是阵的威力依赖于阵眼强弱,而且布阵需感知方位,极耗心神。” “至于符术,是用符文线条模拟自然规则,可刻于兵器铠甲或其他物品上作为辅助,也可画于符纸用作战斗,能御敌于百米之外,画符略耗心神,但学符需先学道法作为基础,精通道法才可提升符的威力。你选择哪种?” 陆星南权衡着,天机数术虽然最厉害,但有可能折寿,对他这仅有十年的寿命来讲实在太过奢侈。 符术倒是不错,应用范围非常广泛,但需要道法做基础,并不适合速成,他寿命有限还有大仇未报,并没有那么多时间钻研道法。 最后陆星南回答道:“二师父,我想学阵法。” 老道士赞赏道:“很聪明的选择。那我就教你阵法,先从下棋开始。” 老道士拿出棋盘棋子摆在石桌上,招呼陆星南准备下棋。 “学阵法……先下棋?”陆星南不解道。 老道士笑了笑,手指轻挥几下,三枚白子四枚黑子纷纷落在地上,摆出一个闭合但不规则的图形。 “站进去试试。”老道士指着闭合图形说道。 陆星南走进去站在棋子间,疑惑道:“也没什么感觉呀?” “再出来试试。”老道士说道。 陆星南抬腿便走,刚要踏出图形边缘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他换了个方向又试了一次,又被弹回,仿佛有无形的墙壁把他围拢其中。 陆星南惊呼道:“好神奇!” “向你左脚后方那枚黑色棋子方向踏出两步,再向你右侧白色棋子方向踏出一步……”老和尚说道。 陆星南按照老和尚的指挥,片刻便走了出来,他兴奋道:“二师父,阵法实在是太神奇了!” 老道士笑着说道:“刚刚是简化的北斗阴阳阵,四黑子为阴,三白子为阳,以北斗方位布局,当你踏入阵法时,正好补齐一阳,达到四阴四阳平衡,便将你锁在平衡之中难以出来。阵法之道如同棋道,以天地为棋盘,以万物为棋子,以阴阳为黑白,布阵之人布阵,阵中之人破阵,不正如棋盘上对弈的二人一般吗?” “二师父说的是,徒弟明白了。”陆星南敬佩说道。 老道士笑着点点头,示意陆星南在棋盘对面坐下,二人开始下棋。 …… 时间在棋盘间流逝,二人一边下棋一边不时聊着天,直到夜色遮盖了棋子才作罢。 “二师父,你想吃鱼吗?我昨天在三师父那里学了抓鱼,要不要我去抓几条来?”陆星南问道。 “我平时服气辟谷,很少吃食物,你自己去吃吧。”老道士答道。 陆星南欠身行礼说道:“好吧,那二师父早些歇息。” 老道士笑着点头,目送陆星南离开。 陆星南回到柴房也没有吃饭,不是因为输了一天的棋沮丧到吃不下饭,而是因为他在消化着下棋时与老道士聊天的内容。 老道士说,一个人的强大,境界实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还举例当今皇帝并不习武,更谈不上境界,但没听说有哪个人单凭一己之力能与之抗衡。 因为皇帝生而为天子,这便占了天时;皇宫布局考究,实际是一个强大的阵法,皇帝久居皇宫大阵中,任何人不敢擅闯,这便占了地利;皇帝施行仁政,民心所向,虽不是江湖中人,但笼络了一群江湖豪杰建立了“散人盟”,代为涉足江湖,这便占了人和,三者齐备才造就了皇帝的强大。 老道士还说,江湖之中,虽少不了血雨腥风的战斗,也少不了爱恨情仇的纠葛,但也少不了生活,少不了个人的喜好,喝酒,吃鱼,吹螺,养花,下棋等等,毕竟江湖也是由人组成,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是人都有喜恶,有了这些才算一个完整的江湖,这也是自然之道。 …… 第十三章 练都练了 毒老头屋外,陆星南轻叩屋门:“大师父早!” “进来。”毒老头在屋内说道。 陆星南推开屋门正准备进屋,一道黑影如黑色闪电一般直冲面门,陆星南反应够快,迅速侧身闪避,但那黑影更快转瞬即至,在陆星南肩头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陆星南退后几步,定神寻找那道黑影,只见黑影再次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又回到了屋内。 陆星南始终没看清那道黑影是怎么回事,正在疑惑时忽然感觉肩头处传来麻痹之感,这种感觉瞬间蔓延全身,片刻后陆星南如石化一般定立原地,半分动弹不得。 “那可是我宝贝徒弟,弄坏了你赔得起吗!你要是再敢胡闹我就把你翅膀掰折了扔麻雀窝里,让别的鸟天天看你笑话!”毒老头骂骂咧咧的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一只……什么玩意儿。 “它叫哇哇,是一只三眼乌鸦,跟着我三年多,也算是你半个师兄了,你们认识一下吧。”毒老头冲麻痹中的陆星南说道。 陆星南心中惊呼,三眼乌鸦!这种传说中的鸟原来真的存在! 传说三眼乌鸦是乌鸦的先祖,它们体型只有麻雀一般大小,但速度却快如闪电,锋利的鸟喙和爪子附有剧毒,以猎杀各种毒物为食,两眼之上的第三只眼能透视一切,很容易发现藏匿的毒物。 刚才那道黑影应该就是它了,果然厉害。 这只三眼乌鸦羽毛漆黑亮泽,被毒老头捏在手里也不挣扎,仿佛知道挣扎也是徒劳,三只眼中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陆星南身体在自愈,麻痹之感慢慢消退,他冲着三眼乌鸦打招呼道:“哇哇你好,我叫陆星南。” 哇哇站在毒老头手掌上,高傲的昂起头看着陆星南,一副君临天下的小样,貌似对陆星南的招呼表示不屑。 陆星南也不去理会哇哇的态度,他自己肩头的伤口血还没干呢,不找哇哇算账已经很给它面子了。 他转向毒老头问道:“大师父,我这偷天诀到底是什么功法,应该怎么修练?” 毒老头说道:“这偷天诀,是当年我师弟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上古功法,除了我师弟再没人练过,我只记得我师弟当初开始修练时,时常找我拍他一掌,说是时间久了能增强身体的自愈能力。” 接着毒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递给陆星南,说道:“这是偷天诀秘籍,你自己照着修炼吧。” 陆星南接过秘籍问道:“大师父,你的师弟现在在哪?有机会我也好去请教一番。” 毒老头撇了陆星南一眼说道:“他死了!” 陆星南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道:“好可惜,他是怎么死的?” “死于遭雷劈!”毒老头没好气的回答。 “噢对,我把这茬给忘了……”陆星南自语道。 毒老头继续说道:“别废话了,从今天开始我教你毒术医术,由于你修炼了偷天诀,身体自愈能力极强,医术对你用处不大,所以我以教你毒术为主,医术为辅。” 陆星南好奇问道:“大师父,您号称毒步天下,竟然也懂医术?” 毒老头冷着脸说道:“毛头小子没什么见识!毒医本就不分家,毒术也可以医人,医术也可以毒人,我堂堂毒步天下,怎能不通医术?!只是世人皆畏惧我的毒术,才有毒步天下的称号。你要认真学,以后出去可不要落了我的名声。” “大师父放心,徒弟一定努力!”陆星南表态道。 毒老头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今天先从了解毒虫学起,世间常见的毒虫有蜈蚣、蛇、壁虎、蟾蜍、蝎子五类,称为五毒虫。你今天就跟着哇哇,让他带你去抓这五类毒虫。不用担心中毒,以你现在的身体,几乎没有什么毒能毒到你,这就去吧。” 陆星南点头应是,然后转头对哇哇说道:“走吧哇哇。” 哇哇昂着头,三只眼睛蔑视的看着陆星南。 陆星南无奈摇头,心想真是什么人养什么鸟,哇哇这古怪的臭脾气还真跟毒老头如出一辙。 陆星南牙疼的重新说道:“哇哇师兄,今天就辛苦你了。” 哇哇“哇~哇~”的叫了两声,似乎很满意师兄这个称谓,它灵巧的落在陆星南的肩膀上,向着山林的某个方向拱了拱鸟喙,一人一鸟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 两个时辰后,陆星南和哇哇回到屋外:“大师父我们回来了。” 毒老头走出屋,看着两手空空的陆星南和小肚溜圆的哇哇,问道:“抓到毒虫了吗?” “抓到啦!”陆星南回答。 “在哪呢?!”毒老头问道。 “被它吃光了啊。”陆星南指着哇哇说道。 哇哇小脑袋扭看别处,一会儿看看天边的云朵,一会儿看看远处的崖壁,就是不看身边这老少二人,一副别问我我不知道的样子。 毒老头气的脸通红,抬手指着陆星南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 陆星南一脸无辜的问道:“怎么了大师父?脸色这么红,中毒了吗?” 毒老头听了这话再也压不住怒火,一把揪住陆星南耳朵,抬脚冲陆星南屁股一顿猛踢,一边踢一边骂道:“不长脑子的臭小子!我看你才是中毒了!中了没脑子的傻毒!我让你出去抓毒虫!谁让你出去喂鸟了!不长脑子的臭小子……” 陆星南连连哎呦着叫疼,哇哇早就机灵的躲得老远,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老一少圈踢。 二人折腾了半天才停下,陆星南一手揉着耳朵一手揉着屁股,哭丧着脸说道:“大师父我错了,我以为你是让我去给哇哇抓食物,所以我就把毒虫都给它吃了,它当时也没拒绝呀,吃的可欢了。我这就去重新抓毒虫去。” 陆星南说完还怨毒的瞪了哇哇一眼,哇哇乐不可支的“哇哇”叫着。 “算了,今天太晚了,下次的吧,先回吧。”毒老头也是踢的有些累了,气喘吁吁的说道。 陆星南“哦”了一声刚要走,突然想起了修练偷天诀的事情,他之前抽空粗略翻看了一遍偷天诀秘籍,知道偷天诀第一阶段重塑身体之后,自愈的次数越多,自愈的伤势越重,身体的自愈能力便会越强,自愈能力达到一定程度以后才能修练第二阶段。 他当时就在想,这偷天诀完全是一种自虐的功法啊,第一阶段的修练跟找打没什么区别,人肉沙包啊,顿时就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不过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是自己的选择,练都练了,总得咬着牙练下去。 陆星南犹豫说道:“内个……大师父,您受累,拍我一掌呗?” 毒老头气还未消,听到这贱贱的请求直接抬手便是一掌,喝道:“我看你也欠拍!” …… 第十四章 离别总恨相逢短 陆星南再次醒来已是清晨,上次毒老头拍他一掌让他躺了十八个时辰,这次他算了算,时间比上次略微缩短了一些,说明自愈能力确实有少许提升。 陆星南站在柴房门口抻着懒腰,享受着和煦的晨光,心情很惬意,他决定好好休息一天。 上午将柴房房顶大大小小的破洞修补了一番,下午去林中逮了几只野兔,此时天色将晚,他生起篝火,请来四位师父,打算一同分享兔肉的美味。 徒弟有这份孝心,四老都很高兴,众人围坐在篝火旁闲聊着烤着兔子,氛围很是和谐。 “四位师父,你们为什么要隐居在此呢?”陆星南翻烤着兔子,随意问道。 “应该说我们四人被隐居在此,这么说比较贴切。”老和尚回答。 陆星南不解:“被隐居?啥意思?” “我们四人被阵法困于此处,不就是被隐居么。”老道士解释道。 陆星南难以置信说道:“啊?你们可都是绝顶境界的高手,还有人能困住你们?” 毒老头瞬间暴怒,举起拐杖猛敲一下陆星南脑袋,怒骂道:“放屁!骂谁是绝顶高手呢!臭小子敢骂师父,找打!” 陆星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眼冒金星。 毒老头知道陆星南身体自愈能力强也没太多顾忌,下手可是不轻,其他人也没有紧张,看着陆星南两手捂着脑袋吃痛的样子反而笑成一团。 陆星南不明所以的说道:“大师父,如果说谁是绝顶高手都算骂人,那你骂我全家好了……” 众人又笑,龙老头笑着解释道:“我们四人早已是绝世巅峰境界,你却说我们是绝顶高手,岂不找打?” “啊?啊!”陆星南啊了两声,第一声是惊讶四老境界竟然是绝世巅峰!第二声是恍然大悟他这一拐杖挨的不冤。 陆星南揉着脑袋委屈说道:“大师父,你以后能不能别打头,我这偷天诀虽能让身体自愈,但我真的不确定它能不能让智力自愈,万一把我打傻了可怎么办……” 毒老头撇了他一眼冷声道:“哼!傻了也好,傻活十年反倒乐呵!” 陆星南瘪着嘴不吱声,众人再笑。 兔子烤好时老和尚刚好为兔子超度完毕,众人围着篝火享受着美味,开心的吃着聊着一直到深夜。 谈笑声在林间回荡,连月亮也在静静的听着,篝火映着众人的笑脸,连星星也在眨着眼瞧着,陆星南看着四位师父,心底生出一股温暖,那是久违的家人的温暖。 …… 学艺的日子是充实快乐的。 陆星南每天依旧跟着老和尚养花、喝粥、割草喂鹰,跟着龙老头健身、烤鱼、吹乐螺,跟着老道士下棋、学阵法,跟着毒老头和哇哇学毒术、学医术、被拍一掌,然后休息一天,众人篝火晚会、吃肉、聊天…… 这段日子里,陆星南听到很多趣事,比如毒老头与哇哇的相识。 三年前,毒老头在山林中盯上了一只蜈蚣王,同时盯上蜈蚣王的还有哇哇,当时哇哇还小,还不是蜈蚣王的对手,毒老头倒是实力强悍,但苦于找不到蜈蚣王藏身之处,于是毒老头和哇哇便有了第一次谈话。 毒老头:“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哇哇:“哇~哇~” 毒老头:“哇哇,你帮我找出蜈蚣王,我去制服它,事后你拿一成,我拿九成,可好?” 哇哇:“哇!哇!” 毒老头:“不用谢。” 哇哇:“哇!!哇!!” 毒老头:“说了不用谢!” 哇哇:“哇!!!哇!!!” 毒老头:“找死?” 哇哇:“……” 毒老头与哇哇的第一次合作就这么你情我不愿的开始了,这一开始,便相伴了三年。 陆星南还听到很多江湖秘闻,比如江湖上名声赫赫的“五宗”的由来。 五宗指的是江湖上的五大宗派,分别是中原西部须臾山的佛宗、南部岭南城的万魔宗、东部天枢山的道宗,中部凌云山的凌云剑宗、海上龙门岛的御龙宗。 大约万年以前,天枢山秘境开启,现世一颗通体朱红的珠子,人们叫它玄火珠,三十年后,天降灾难,冰封大地山河破碎,连海洋都无法幸免,而玄火珠爆裂开来红光乍现,保下方圆百里之地免于冰封。 灾难过后生灵涂炭,只有那百里之地得以幸免,其中便有这五宗之人。 五宗这才得以传承,至今已传承万年之久,底蕴之深厚是其他门派无法比拟的。 后世之人将灾难之前的时代称为上古时代,偷天诀便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功法之一,也是那次灾难清洗了绝大部分生灵,致使上古时代的故事渐渐成为传说,当然也包括三眼乌鸦的传说。 陆星南也得知了四老被何人困于此处。 那是百年前的故事,也还要从五宗说起。 灾难之后五宗各自强大,为了互相制衡,也为了掌握彼此的实力,五宗决定每隔十年便举行一次会武,五宗各出一名宗内最强之人进行比试,比试的地点便是当初的黑虎岭,如今的断头山。 之所以选在这里会武,是因为此地地处中原北部,又与荒州接壤,并没有哪方势力对这里有绝对的掌控,选在这里最为公平。 而百年前的最后一次五宗会武,万魔宗来的是毒老头,佛宗来的是老和尚,道宗来的是老道士,御龙宗来的是龙老头,凌云剑宗来的是凌云剑君。 原本五人当时都是绝世后期境界,但凌云剑君在会武前不久率先突破到了绝世巅峰,再加上凌云剑法本就凌厉霸道擅长战斗,而四老都各有所好对战斗并不痴迷,最终纷纷败于凌云剑君之手。 凌云剑君此人手段狠辣,冷酷残忍,但也不敢就这么将四老杀死,就算凌云剑君一个人再强,也无法同时承受其他四宗的怒火,于是便对外宣称四老战败各自归隐,实则用阵法将四老困于此处。 当然,要只是如此的话,老道士精通阵法,早该破阵而出才对,但事实是,此阵法名为“四正四奇阵”,拥有四个阵眼,而这四个阵眼就是四位老人,想要破阵就要先毁其阵眼,而一个阵眼被毁大阵即破,其他三个阵眼也将随之毁灭。 四位老人就这样困于此处将近百年,也许是因为共同相伴了太久的缘故,四人早已放下宗派成见,不问江湖世事,成为了金石之交的老友。 此次会武,凌云剑君终究未敢直接斩下四老的头,他心有遗憾,在离开之前一剑斩断了黑虎岭的黑虎头,并立石于断崖之上,剑刻“断头崖”三个字,以此了却心中遗憾,断头山也因此得名。 也是从此次会武之后,五宗的十年会武之约再没举行过,凌云剑宗从此号称天下第一宗。 …… 深夜,老道士站在院中仰望星辰,掐指计算着日期,接着叹息说道:“唉,离别总恨相逢短,星南也是时候离开了……” …… 第十五章 归来不可欺 依旧和煦的晨光,依旧早起的陆星南,依旧伸着懒腰向柴门外走去,刚一出门,便看到四老等在门口。 陆星南微微一怔,感觉气氛哪里不对,他也没多想,打着哈哈上前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徒弟还没去给师父们请安,师父们倒来给徒弟请安了?莫非今天是师父们发现我这徒弟天赋异禀实乃人中龙凤的日子?” 四老没有接话,尤其是毒老头一反往常,都没揍他。 毒老头率先上前,语气出奇的和蔼说道:“徒弟,这块令牌给你,以后若有机会拿着它去万魔宗看看,你会喜欢那里的。还有,这本书你拿着,这是我这些年闲来无事撰写的《医毒圣典》,时常翻翻对你有帮助。哇哇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它虽贪吃,但也还算有些用处,今后说不定会帮到你的。” 毒老头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黑色令牌和一本书塞给陆星南,哇哇也很反常,乖巧的落在陆星南肩头。 陆星南眉头微皱,毒老头平时可不是这脾气,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星南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禁大惊失色,他一把搂住毒老头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道:“大师父啊,你该不会是要交代遗言吧!你可不能死啊……” 下一刻,陆星南脑袋吃痛,眼冒金星的坐在地上,耳边传来毒老头的怒骂声:“小瘪犊子,一大清早就咒你师父!怕你师父不死是不是!小瘪犊子……” 陆星南捂着脑袋叫疼,想着毒老头骂人都骂得中气十足,应该不是要死了,这才放心,他嘴里嘟囔着:“没死就好,没死就好,但没死你交代什么后事啊……” 众人听了发笑,气氛这才变得轻松了一些。 老道士笑着走上前扶起陆星南,说道:“星南呐,二师父昨夜夜观星象,算出今天是这阵法力量最薄弱的日子,我四人可以合力送你离开这里,错过今天,恐怕就要再等四年了。” 陆星南这才明白刚才的气氛哪里不对,是离别的伤感。 当然,陆星南也可以选择不离开,在这里待了一年多,这些日子里跟着四位师父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也算过得逍遥快活,就是再待上十年他也愿意。 只是,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他去做,镖队被袭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打落山崖的仇还没有报,还担心着父亲,大哥,二姐,陆尘佳,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而且,他现在只有十年寿命,如果他不尽早出去,又何时才能找到救出师父们的方法。 再说,如果他真的留在这里生活十年,遭雷劈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师父们…… 陆星南也不拖沓,认真说道:“师父们有什么要交代的,徒弟出去一定照办。” 老道士掏出一本书递给陆星南:“这是我昨夜写的《阵法精要》,你带上,日后要好好钻研。” 陆星南接过,点头应是。 龙老头走上前,叮铃当啷的推给陆星南一大堆东西,然后一一解说到:“娃娃,这杆枪你带走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拿着还能抓鱼。这本是一套枪法秘籍,叫《狂龙七杀》,一共七式,不是我之前藏私不肯教你,而是你现在速度力量太弱,强行修练反倒会受伤,等你偷天诀修练到第二阶段的时候再练。这一对匕首也给你,你想出去没有别的路,只能从断头崖爬上去,这匕首马上你就能用得上。” 龙老头又拿出一个乐螺,小心的擦了擦,递给陆星南说道:“这个乐螺跟我那个是一对,按我们龙门岛的习俗,男人遇到心爱的女人,便会将它送给对方当做定情信物,我此生是不可能有什么心爱的女人了,那我就送给我心爱的徒弟吧。” 陆星南郑重接过乐螺,看着龙老头柔和的面容和与那面容严重不符的一身肌肉,内心一阵感动,他没想到这位大肌霸龙老头竟然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当真是铁汉柔情! 老和尚走上前,慢悠悠说道:“徒弟,为师没有什么能送你的,花圃你又带不走,佛法你也不感兴趣,要不,为师为你做饭可好?” 陆星南狠狠点着头道:“再好不过。” 陆星南知道,老和尚做的营养餐那就是清粥青菜,但即便如此,也足以成为他以后的美好回忆。 老和尚去为众人做饭,陆星南收拾着行囊,毒老头,老道士,龙老头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嘱咐着。 令牌,《医毒圣典》,《偷天诀秘籍》,《阵法精要》,黑枪,一对匕首,《狂龙七杀》,乐螺,再加上哇哇,这就是他要带走的全部。 龙老头叮嘱道:“一会儿让你走的时候,你就顺着山崖爬上去,我知道山崖很高,但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坚持爬到顶,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徒弟明白。”陆星南肯定答道。 老道士嘱咐道:“出去之后轻易不要再回来,你现在实力弱,阵法对你的束缚力小,我们还有把握送你出去,若你日后实力有所精进,恐怕我们四个豁上老命也不见得能再送你离开了。” “嗯。”陆星南点头答应。 毒老头嘱咐道:“出去之后别去惹那凌云剑宗,更别去接触凌云剑君这个人,你就十年寿命,要好好珍惜。” 陆星南没有答话,他知道毒老头是怕他莽撞去找凌云剑君为师父们出气,以他现在的本事那只能白白送了性命。 但如果有朝一日他强大了,与凌云剑君有一战之力的时候,他可不保证那时会不会去为四老一雪前耻,所以他没有答话。 这时,老和尚的饭也做好了,众人吃完饭,四老盘坐在地上,掌掌相对围成一个方形,各自鼓动体内真气于手掌,相互消耗着。 陆星南明白,阵法的强弱要看阵眼,而阵眼便是四老,也就是说四老越虚弱,阵法就越弱,他就越有机会出去。 陆星南看着四老为了自己彼此消耗着真气,心中很是感动,眼睛有些湿润。 不知过了多久,四老垂下手臂,虚弱的坐在地上,老道士哑声说道:“星南,走吧……” 陆星南眼眶微红,冲四老深深一礼,说道:“四位师父救命之恩,授艺之情,徒弟此生莫不敢忘!师父们放心,徒弟一定找到破解此阵的方法,然后回来带师父们出去!” 说完再次躬身拜别。 “哇哇,走了。” 语罢,一人一鸟转身向着断头崖壁奔去。 …… 陆星南用布条将两把匕首紧紧绑在手掌中,艰难的在崖壁上攀爬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陆星南的鞋底已经磨烂,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两个时辰过去了,陆星南脚掌已不知道被划开了多少次,伤口划开又愈合,再次划开再次愈合,血迹刚刚干涸,又被新的血迹覆盖,手中的匕首每一下都深深的插进崖壁,发力的手臂却在微微的颤抖,他嘴里咬着牙,眼里发着狠,仍在坚持着攀爬。 等陆星南终于爬到崖顶时,天已经黑了,他屹立在崖壁边缘,冲着四老的方向,使出全力大喊:“师父们!等着我回来!” 四老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但他们没有回去歇息,而是一直站在那里望着崖壁方向,尽管黑夜已经遮住了视线,仍然痴痴的望着。 陆星南的喊声在山间林中回荡,最后终于荡进四老的耳朵里,老和尚念了一句佛号,龙老头豪迈的笑着,老道士颔首微笑,而毒老头早已老泪纵横。 毒老头突然开口问道:“臭老道,今早我便发现你又苍老了几分,是不是又用你那天机数术窥视天机了?是为了那臭小子吗?” 老道士没有否认,而是缓缓说道:“当初你说,他能拜我们为师,是他的造化,也许,我们能收他为徒,那才是我们的造化啊……” …… 一样的月夜,陆星南再次站在崖顶,再次看到巨石上“断头崖”三个字,想起那夜他与任清璇躲在巨石后,想起与黑衣人的战斗,想起背后冰冷的袖箭,想起被黑衣人打落山崖,想起这一年多与师父们相伴的点点滴滴,感慨着物是人非。 他转到巨石后身,掏出匕首在巨石背面刻下几行字: 本是同林宿, 心伤各自飞。 今乘师风起, 归来不可欺! 刻罢,陆星南披上夜色,带着哇哇向山下走去。 …… 第十六章 来的正好! 陆星南归心似箭,披星戴月的赶路,当夜就走出断头山,踏上通往北宁城的官道。 此时已是正午,陆星南把黑枪当做拐杖拄着,疲惫的走在官道上,终于看到了北宁城城门。 陆星南这才安下心来歇息,他一屁股坐在道旁,解下水袋咕咚咕咚的牛饮着,哇哇倒是没受什么累,趴在陆星南乱蓬蓬的头顶上睡着觉。 一名行脚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路过,看了一眼坐在道旁的陆星南,鄙夷的说道:“一个臭乞丐还养鸟,饿死都活该。” 陆星南当时就不乐意了,他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冲着那人嚷道:“臭是臭了点儿,但你骂谁是乞丐呢?!” 行脚商人痛心疾首的教育道:“干一行爱一行!你身为乞丐,又不承认自己是乞丐,这就是对你行业的不热爱!你就是乞丐界的耻辱!我不是瞧不起乞丐而是瞧不起你!呸!” “哎你这人,我说了我不是乞……”陆星南话还没说完,一个铜板丢在他面前。 他抬头看了看,丢铜板的是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模样,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一身的汗臭,破烂的衣衫,还光着脚丫子,说不是乞丐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陆星南无奈叹息,心想乞丐就乞丐吧,就当是跨行业竞争体验了。 他拾起面前的铜板揣进怀里,对老妇人说道:“谢谢啊!” “还说自己不是乞丐,切!”行脚商人丢下最后一句讥讽便离开了。 陆星南也懒得再理会,自顾自的喝着水。 老妇人却没有离开,用老迈的嗓音说道:“年轻人,跟我走吧,我给你做些饭菜。” 陆星南客气的笑了笑说道:“不麻烦老人家了,谢谢。” 老妇人没说话,而是递给他一条手帕。 陆星南疑惑的接过手帕展开观瞧,上面绣着一幅山水画,河流在山前流淌,河上泛着一叶孤舟,边上还绣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孤舟摇曳雨骤潇, 沉浮千里任飘摇。 哪管万般山水色, 青衣浊酒自逍遥。 陆星南心神一凛,这首诗是他作的! 几年前,陆尘佳陪着陆星南在荟珍楼喝酒,二人聊起陆尘佳的经历。 陆尘佳讲,当年她与母亲所住的渔村突发洪水,村庄被尽数吞没,母亲在被洪水冲走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上一条小船,小船顺流而下漂了很久,她在船上也没有食物,饿得昏迷过去,最后被走镖路过的陆长虹在岸边捡到带回镖局。 当时陆星南听得入神,犹如身临其境一般,感觉自己就在那条孤舟之上,酒过三巡便随口胡诌了一首诗,就是绣在手帕上的这首。 陆星南清楚的记得,那天只有他和陆尘佳二人在场,别人不可能知道这首诗,他猜测这手帕一定是陆尘佳托这位老妇人带给自己的。 他用问询的目光盯着老妇人,老妇人微微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跟我走吧?” “好。”陆星南站起身,老妇人带路,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官道旁的蜿蜒小路走去。 …… 雅致的小院里干净整洁,老妇人领着陆星南走进小院进入屋内,将门闩插紧后,难掩激动说道:“我去烧水,你先洗澡。” 陆星南慌了,邋遢少年与佝偻老妇共处一室,门闩都插上了,上来就先洗澡,这是要闹哪样啊! 老妇人看着陆星南手足无措的样子噗嗤一笑,接着像变戏法一样,腰也不弯了背也不驼了,脸部扭曲变得狰狞,两只手死抠着脸皮就要往下撕。 陆星南眼瞅着这即神奇又惊悚的一幕,不知道该惊呼还是该尖叫。 幸好这一幕并没有持续太久,不然陆星南真的很难压制住那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撕破脸皮的一刹那,乌黑如瀑的秀发倾泻而下,一张熟悉的俏脸笑靥如花。 陆星南紧绷的心弦一松,搂住眼前人哭啼啼的说道:“佳姐,真的是你!我可想死你了,你变的什么戏法啊,也太吓人了!” 也不知道是激动得想哭还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哭的,此时的陆星南就像个孩子,每个人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卸下防备,任由情绪奔涌而出,陆星南也不例外。 陆尘佳轻拍着他的背说道:“这是易容术,不是什么戏法。看你身上脏的,我先去给你烧水,你好好洗洗。” 陆星南这才想起自己的一身泥垢,尴尬的挠挠头,嘿嘿的傻笑着。 …… 舒舒服服的洗完澡,陆尘佳已经把饭菜准备好,还贴心的烫了一壶酒。 香醇的酒香混合着四溢的菜香飘荡在屋内,闻得陆星南一个劲儿的咽着口水。 二人边吃边聊,陆尘佳问起陆星南这一年多都去哪了,陆星南从镖队被劫,到跌落山崖,到遇见四位师父,到偷天十年寿命,到再次归来,都给陆尘佳讲了一遍。 陆尘佳仔细听着,听着听着眼睛便湿润了,她心疼说道:“星南,这段日子你受苦了……” “没事的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嘛。”陆星南大咧咧的说道。 他已吃饱喝足,抹了抹嘴巴上的油问道:“对了佳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哥和二姐怎么样了?我爹他回来了吗?” 陆尘佳开始讲起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种种变故。 陆星南这才得知,父亲生死不明,大哥战死在镖局,二姐逃进荒州,自己被神兵山庄悬赏缉拿,陆尘佳担心他如果回来会被人抓去领赏,这才住在城外僻静处,每天易容去城门外等着他。 极度的愤怒会表现为平静,陆星南此时便是如此,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内心极度愤怒。 这一年多以来,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比这更糟糕的可能他也想过,但虽然做了一年多的心理建设,真正亲耳听到时仍然很愤怒,极度愤怒! 这时,院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有人翻墙而入。 陆星南心中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处:“来的正好!” 语罢,推开屋门大步向院中走去。 …… 第十七章 赏金猎人 陆星南踏出屋门来到院中,正撞见一中年男子翻墙而入。 看清此人面容后,陆星南乐了:“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干一行爱一行的行脚商人嘛!怎么,这么快就转行了?你对行业的热爱呢?” 中年男子也不尴尬,直接回嘴道:“谁说行脚商人就不能是赏金猎人了?这叫跨行业竞争!” 陆星南嘴角抽搐,暗自吐槽,得,这又是一位跨界的。 中年男子摘下背上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厚沓悬赏告示,一边低头翻看告示上的画像,一边抬头比对着陆星南。 陆星南看着眼前的跨界赏金猎人认真的做着现场比对,心中感慨跨界不易啊,莫不是这位大叔遇到了中年危机,逼不得已才起了跨行业竞争的念头?想到这,陆星南向中年男子投去关爱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中年男子终于配对成功,他将告示塞回包裹,指着陆星南骂道:“之前看到你就觉得眼熟,没想到果然是你这个畜牲!出手吧,王大力!” 陆星南被他骂的又好气又好笑,王大力是什么鬼,合着你在那比对了大半天,最后还把自己比对成别人了…… 中年男子挥拳而至,直击陆星南胸口。 陆星南不闪不避,冲对方胸口也是一拳。 砰砰两声,二人胸口各受一拳,陆星南被震得喷出一口血,而中年男子只是闷哼了一声。 “武师初期吗……实力还不错。”陆星南感受着胸口的伤势,低声说道。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再次出拳袭来,陆星南仍不闪避,冲着对方又是一拳。 他之所以选择这种以伤换伤的战斗方式,一方面是为了发挥他身体自愈能力超强的优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逮住机会继续修练偷天诀,毕竟这变态的功法第一阶段的修练就是不断挨揍。 二人拳来脚往交手了十几回合,起初中年男子还很自信,毕竟自己的境界高于对方,以伤换伤的方式显然对自己有利。 然而,当中年男子看到陆星南喷出十几口鲜血之后依然战意昂然,他开始慌了。 又交手了十几回合,二人从一开始的互殴慢慢变成中年男子招架防守,陆星南单方面进攻。 最后,中年男子终于压制不住积累的伤势,一口鲜血喷溅而出颓然的坐在地上。 陆星南本可以直接干掉对方,但转念一想,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境界实力都很合适的对手,不趁机狠狠修练一下偷天诀岂不可惜。 于是,他走到中年男子身边,关切的问道:“大叔,你没事吧?你这干事业不能光有热爱,也得注意身体不是,不能急于求成,来你先坐这歇会儿,等你休息好了咱再打。” 陆星南伸手搀扶着中年男子,向陆尘佳说道:“佳姐,搬个凳过来给大叔坐,再沏壶茶!” 陆尘佳刚开始看到陆星南吐血时还蹙着眉头很是担心,后来看陆星南虽然血喷了不少但似乎没什么大碍,眉头便渐渐的舒展开来,而此时看到陆星南搀扶着对方,再看对方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感觉很是滑稽,不禁笑道:“稍等,我这就去给赏金猎人看座。” 中年男子闻言,羞臊得满脸通红,他死要面子说道:“哼!士可忍叔我不忍!” “哈哈哈哈,叔啊,那叫是可忍孰不可忍。”陆星南取笑道。 中年男子最后的那点颜面也在陆星南的取笑中一扫而光,他红着脸低着头,只恨自己小时候不读书,吃了没文化的亏。 陆尘佳取来凳子,陆星南搀着中年男子坐下,又倒了碗茶水给他喝。 中年男子刚喝完茶水,陆星南便跃跃欲试的说道:“大叔,座也坐了茶也喝了,咱该开打了吧?” 中年男子摆手说道:“不打了不打了,为了那点儿银子犯不上,我放过你了。” 陆星南不乐意了:“那怎么行!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你得干一行爱一行!身为赏金猎人,却放过悬赏目标不抓,这就是对你的行业不热爱!你就是赏金猎人界的耻辱!我不是瞧不起赏金猎人而是瞧不起你!呸!” 中年男子撇了陆星南一眼,气呼呼说道:“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就是想让我陪你打架!你这就叫逮住蛤蟆攥出尿来!不打了!爱咋咋地!” 陆星南被对方揭穿意图,有点难为情的商量道:“蛤蟆不是还没尿呢么,再打一会儿有啥的……” 中年男子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指着陆星南大吼道:“王大力!你别太过分!” 陆星南趁势拱火,大喝道:“过分?!我王大力三岁杀人,五岁放火,八岁奸淫掳掠,十二岁打家劫舍,十七岁逮住赏金猎人攥出尿来,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过分!你敢不服?!” 中年男子果然被激怒,他不顾伤势猛的暴起,怒吼着冲了过去:“老子杀了你这畜牲!” 二人又互殴在一起打得火热。 陆尘佳虽不会武,但看过二人刚才的交手,她也明白陆星南不会受伤,所以这次便没再担心陆星南,而是坐在板凳上饶有兴致的观赏着战斗。 几十个回合之后,中年男子双手拄着双膝,撑着身子哈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他恶狠狠盯着陆星南说道:“王大力你这个畜牲!我今天暂且放过你,下次别再让我碰到你!” 中年男子说完,艰难站直身体,踉跄着向院外走去。 陆星南冲着他背影喊道:“大叔!喝口水再走也不迟啊!喂!你的包裹忘拿啦!” 陆星南并没有击杀中年男子,而是放任对方离开,最重要的原因是对方没有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也就无法泄露他的行踪,对他和陆尘佳构不成威胁。 而且,他本可以战胜对方,却三番两次利用对方修练偷天诀,如果最后再将对方击杀总感觉有些不厚道。 更何况陆星南能感觉到,这中年男子也不是什么恶人,从他对“恶人王大力”的态度来看,反倒有点嫉恶如仇的意思,所以更没必要赶尽杀绝了。 陆星南打开中年男子落下的包裹,只看了一会儿他就乐了。 陆尘佳好奇问道:“看见什么了这么开心?” 陆星南笑着答道:“佳姐,你快来看,这有个开心裹!” …… 第十八章 夜探长虹 中年男子的包裹里除了一些银两和干粮,就只有那一沓厚厚的悬赏告示。 陆星南与陆尘佳凑在一起翻看着这些告示,看得是津津有味。 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告示多了也是什么内容都有。 京都尚书府悬赏缉拿王大力,此人冒充家丁混入府中,不但偷盗钱财,还使府中多名妾室怀孕,悬赏白银五十两。 陆星南虽然不知道这“多名”究竟有多少名,但是尚书大人的女人也敢撩,而且还成片成片的撩,这王大力也是个色胆包天的主。 他看着告示上的画像,觉得这王大力长得的确俊秀,难怪能单凭一己之力狂撩多名妾室。 不过看这区区五十两的赏金,想必尚书大人的妾室比“多名”还要多很多。 不只有缉拿人的告示,还有缉拿兽的告示。 岭南城兽王寨悬赏缉拿黑虎一头,此畜牲搞大了多头母狮的肚子,咬伤了驯兽弟子后逃进山中,黑虎屁股上有块胎记,悬赏白银一百两。 陆星南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中年男子当时一口一个畜牲的骂王大力,因为这一人一兽的作案手法实在是太像了,确实可以并案处理。 不只有缉拿兽的告示,还有寻物的告示。 北宁城百草堂悬赏寻找竹哨一枚,此竹哨材质普通,做工粗糙,外形毫无任何特别之处,悬赏白银十两。 陆星南觉得这百草堂是疯了,这样的破竹哨还要花十两银子去寻找,他自己做的竹哨,虽然材质也是普通的竹子,但是做工精巧,外形美观,那岂不是得值百两银子了! 不只有寻物的告示,还有诈骗的告示。 郑南城通宝坊悬赏寻找十两黄金,失主不慎遗失十两黄金心急如焚,悬赏白银五十两。 陆星南很是无语,还有悬赏银子找金子的,十两黄金相当于一百两白银了,谁会拿着一百两白银去领五十两白银的悬赏,这不是明摆着骗傻子钱嘛,也不知道有没有傻子上当。 陆星南还看到了自己的悬赏告示。 神兵山庄悬赏缉拿陆星南,此人在押镖途中,私吞神兵山庄委托的镖物,悬赏白银五千两。 看到这不要脸的神兵山庄恶人先告状,让陆星南有些气愤,而看到悬赏白银五千两,又让他有些得意,这个悬赏金额比撩妾狂魔王大力可高出太多了。 再看告示上的画像,陆星南觉得有些蹊跷。 画上的少年确实跟他有三分神似,但细看五官却并不太像,也难怪中年男子会认错人,如果单看这幅画像的话,就连陆星南自己都认不出画的是谁。 但这正是此事蹊跷的地方。 神兵山庄家大业大,悬赏告示画像不可能只是随便画一画,肯定会出钱请画师作画才对。 但专业的画师怎么能画得如此不像呢?尤其是左眼眉梢处还画了一颗若隐若见的黑痣,看着虽不起眼,但也能看出确实存在,陆星南也没长黑痣啊,这就更蹊跷了。 如果不是画师的水平出了问题,那就是描述他相貌的人出了问题。 神兵山庄那边见过陆星南的人不多,有庄主任豪,任清璇,还有那些黑衣人。 任豪只在长虹镖局的会客大厅匆匆见过陆星南一面,当时他不可能想到会有悬赏缉拿陆星南的一天,应该不会仔细观察其相貌。 十六名黑衣人也见过陆星南,但当时战斗场面很混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后来断头崖上那个黑衣人倒是有可能记住他的相貌,但当时是夜里,二人又在死斗,这种情况下还能注意到他眉梢有没有痣也不太可能。 陆星南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任清璇了,二人从镖队出发开始便一直同行,任清璇最有可能记住他的相貌细节,知道他眉梢根本没有黑痣。 难道,是任清璇故意将他相貌描述错误,还给他多加了一颗黑痣,借此帮助他躲避悬赏缉拿? 可是,断头崖那夜,任清璇明明暗算了他,又为什么要帮助他呢? 陆星南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去想,将这张悬赏告示收进衣怀中。 黑夜将至,陆星南看了看天色,对陆尘佳说道:“我出去一趟。” 他心里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所以想去一趟长虹镖局,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长虹镖局府邸已经废弃了很久,那夜发生的灭门惨案,对城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实在太过血腥,给这座中原北部的安宁小城添加了几分恐怖的味道,如今此地已经沦为凶地,几乎少有人来。 陆星南趁着夜色潜入北宁城来到长虹镖局,尽管现在的镖局大门已经只剩下门框,但他仍没有直接进入,而是谨慎的绕到后院翻墙而入。 这里明显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多数房屋早已化为灰烬,只留下少数框架和轮廓,院中的土地被人翻挖的不再平整,连地窖都已被挖开,一年多过去了,坑洼的土地上已经长满了青草。 陆星南推测,长虹镖局被灭门后,如果只是被搜刮,并不至于连后院土地都全部刨开,这只能说明那些人在寻找某样东西,而且在屋堂内并没有找到,这才会翻地窖挖土地,最后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 只是那些人想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最后到底有没有找到,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样东西要么就是极其贵重,要么就是有某种特殊意义,所以才让那些人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这应该就是长虹镖局被灭门的真正原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突然,墙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陆星南闪身躲进一片废墟后,没过多久,后院墙头上又翻进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身形单薄个子不高,但轻功却非常了得,翻过院墙时毫不费力,落入院中时轻盈如羽。 陆星南心中暗自敬佩,轻功如此卓越之人他平生只见过两个,一个是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另一个是他的二师父清风子,那轻功轻的,都能悬浮在空中,如果那也能算是轻功的话…… 那人只是四下打量一番便准备离开,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怎么被翻的这么彻底,刨土挖坟也不过如此吧,看来是不剩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唉,又白跑一趟……” 陆星南刚看到此人相貌时就觉得有些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在脑海中不断搜寻着这副面孔。 就在那人准备离开之时,陆星南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陆星南从废墟后突然跳出来,厉声喝道:“撩妾狂魔王大力!” …… 第十九章 王大力 陆星南跳出来的太过突然,一声大喝又声如洪钟,正经把王大力吓得不轻。 王大力定了定神骂道:“吓我一跳!大半夜的你喊什么喊!神经病啊!” 陆星南冷哼一声,拍着胸脯自豪说道:“我!五千两!” “你说啥?” “我说,我,五千两!你,五十两!” “还是没懂。” “哎呀,悬赏告示,赏金!” 王大力这下听明白了,但明白之后也更加确信眼前这人就是个神经病,他敷衍说道:“哦,恭喜你。” 没有人会跟神经病较劲,王大力轻身一跃翻墙便走,陆星南一边喊着:“五十两你别跑!”一边追了出去。 王大力见神经病追了过来,脚一蹬地腾空跃起跳上屋顶,在北宁城的屋顶上快速飞掠着,连屋顶的瓦片都为未发出声响。 陆星南虽然脚下也不慢,但是飞檐走壁的功夫他是不会的,刚追了片刻功夫就被王大力甩没影了。 他懊恼道:“这也太快了!到手的银子都飞了,有机会我也得弄本轻功练练。” …… 晨光熹微,陆星南返回城外小院,刚一进院,便看见哇哇正在地上吃人参,陆尘佳蹲在一旁笑盈盈看着。 “住嘴!”陆星南说着便扑上前阻止。 哇哇一直以毒虫为食,陆星南担心它乱吃别的东西再吃出病来。 哇哇见陆星南扑来,叼着人参飞到了屋顶上继续吃,一边吃一边不满的叫了几声。 陆星南刚要继续开口,陆尘佳阻止道:“没关系的,哇哇说它这两天疲于赶路有些食欲不振,想吃点人参换换口味。” “你还疲于赶路,疲于赶路的是我好吗,你不一直在我头上睡觉呢吗?!再说你不是吃毒虫的吗,怎么又吃上人参了!”陆星南冲着哇哇嚷道。 哇哇撇了一眼陆星南,爱搭不理的叫了几声。 陆尘佳掩嘴轻笑,随即向陆星南转述道:“哇哇说,毒虫是主食,人参是辅食,搭配着吃营养才均衡。” “切!你还挺知道养生,”陆星南撇撇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疑的看向陆尘佳问道:“佳姐,你能听懂哇哇说话?” 平时陆星南与哇哇交流,也只能大概理解哇哇叫声中的意思,那还得是凭借这一年多与哇哇相处形成的默契,而陆尘佳好像能完全听懂哇哇的话,达到一种无障碍交流的程度,这让陆星南很惊讶。 陆尘佳沉思片刻,好像在思考该怎么描述,然后说道:“虽然它叫声总是哇啦哇啦的,但我也说不好怎么回事,就是心里能明白它表达的意思。”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然还有人能听懂鸟语,陆星南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不由得对陆尘佳连连竖起大拇指。 “对了,佳姐,我要出去几天,这几天哇哇就待在你这里吧,”接着又转头对哇哇说道:“哇哇,你在这要听佳姐的话,夜里没事就出去抓点儿毒虫吃,别天天总吃人参,那玩意儿挺贵的。” 陆尘佳好奇问道:“不是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为什么让哇哇夜里去抓?” 陆星南认真答道:“早高峰太堵!” 陆尘佳:“……” 陆星南从长虹镖局回来的路上就在想,是时候让神兵山庄血债血偿了。 但想要扳倒神兵山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陆星南倒是想直接单枪匹马杀过去灭了对方,但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这么做,以卵击石的结果必然是石没咋地而卵碎一地。 陆星南可不想当卵,所以他打算这几天去神兵山庄附近搜集一些情报,打探一下虚实,然后再根据情况制定复仇计划。 …… 锻造兵器,水和矿石必不可少,因此神兵山庄依山傍水而建,山中有一大两小三条矿脉,水是通过水渠将山泉水引入庄内。 陆星南经过这两天的打探,初步摸清了神兵山庄的情况。 神兵山庄弟子修炼三阳剑法,此剑法有三式,烈阳式,残阳式,焚阳式。 由于神兵山庄以锻造为主,对习武并没有太多要求,所以庄中弟子多数都只是武者境界,三阳剑法也只练到第一式烈阳式。 为了弥补弟子实力的不足,庄主任豪养了两位门客,这两人是一对亲兄弟,哥哥叫庆不公,弟弟叫庆不平,号称庆氏双雄,两人都是武师中期境界。 任豪也不是无名之辈,江湖中很多人都认为,神兵山庄庄主任豪是宗师以下无敌! 不是因为他的境界高,他和庆氏双雄一样,也是武师中期境界,也不是因为三阳剑法有多么精妙高深,而是因为任豪手中的离火焚阳剑。 离火焚阳剑是一柄极品长剑,用火山口处的极品红晶矿石锻造而成,剑身通体赤红,散发着炙热气息,武师中期境界的任豪配上这柄离火焚阳剑就敢号称宗师以下无敌,足以见得这柄剑的厉害。 …… 这天,陆星南藏匿在矿洞口不远处的山林中,盯着工蚁一般的矿工不断从矿洞中运出矿石再返回,管事的三名弟子清点着矿石种类与数量,不时做着记录。 这是三条矿脉中最大的那个,陆星南今天来此打算先踩踩点,查探一下矿山的实际情况。 这时,一名矿工从矿洞中跑出来,手中捧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白色矿石,兴奋喊道:“白晶矿!挖出一块白晶矿!” 三名管事弟子接过矿石观瞧,果然是白晶矿。 “快去通知庆大人。”其中一名弟子说道。 另一名弟子闻言向山下跑去,应该是回庄中给庆氏双雄报信去了。 陆星南对矿石并不了解,但看到几人激动的神情,也能猜出这块矿石应该很贵重,于是便起了抢来卖掉换钱的心思。 他自从经历了上次追捕王大力未果的事情之后,便萌生了弄一本轻功秘籍练练的想法。 但是在江湖中,轻功秘籍本就稀有,除了一些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之外,一般的门派都没有轻功可学。 陆星南打算抢了这块矿石卖些银两,然后去黑市逛逛看看能不能买到一本轻功,反正是仇家的矿石,抢就抢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就在他打算动手时,只听“嗖嗖”两声,两枚梅花镖从林中激射而出,两名管事弟子应声倒地,接着一人从林中窜出,一掌击倒剩下的那名矿工,抓起矿石转身向林中逃去。 就在那人转身的一瞬间,陆星南看清了此人是谁,他心中暗骂:“王大力怎么又是你!” 看到王大力逃跑的方向,陆星南微微一笑,追了上去。 …… 第二十章 麦芒掉进针眼里 王大力的轻功着实不错,即使在这山林之间也丝毫不慢,如一只矫捷的兔子般在林间迅速穿行。 陆星南却不慌不忙,在后面龟速的追着,时不时还停下脚步歇息片刻。 正如龟兔赛跑的故事一样,龟速陆星南最终追上了矫捷的王大力,不一样的是,不是因为兔子睡过了头,而是因为王大力中计了。 此时的王大力摔倒在地上,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脚又痛又麻已经不听了使唤。 陆星南慢悠悠的走过来,笑着说道:“王大力,别挣扎了,这东西叫毒刺蒺藜,被它刺中至少一个时辰之内你是站不起来了。” 毒刺蒺藜是蒺藜属植物的一种,它的果实只有小指甲大小,但很坚硬,果实边缘由两枚锐刺,具有毒性,被刺中会有灼痛和麻木之感。 陆星南在上山的时候就在想,万一在矿山上与神兵山庄的人发生冲突,打不过就得逃。 所以他早就选好了逃跑路线,还采集了一些毒刺蒺藜的果实散布在路上用来摆脱追捕。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大力抢先出手抢了矿石,又跟陆星南选择了一样的逃跑路线,这才踩中陆星南的毒刺蒺藜摔倒在地。 王大力循声望去,看到来人是陆星南,难以置信说道:“你是那天那个神经病?!难道这么多天你一直在追我?就为了五十两赏金?穷疯了吧你!” “你才神经病呢!谁一直追你了!五十两不是钱啊!少废话!把矿石拿来!”陆星南闻言不悦道。 王大力谨慎的盯着陆星南:“怎么,你还想黑吃黑?” 陆星南再次不悦:“哪来的黑吃黑!就你自己是黑,我可不是!” “你不是黑,那你为什么抢我矿石?”王大力追问。 陆星南被问得一时语塞,他在思考王大力的话,王大力是强盗,强盗抢矿石顺理成章,而他又要抢强盗的矿石,尽管对方是强盗吧,但抢这个行为依然是抢,他既然不是强盗为什么还要抢呢? 陆星南想到这,心中暗自惊叹,这王大力的逻辑可以啊!但转念又一想,不对,这是王大力设置的逻辑陷阱! 于是陆星南反驳道:“我这不是抢!我现在是赏金猎人,你是悬赏对象,我抓到了你,你就是我的了,你都是我的,你的矿石自然也是我的,所以我这不是抢,而是在拿我自己的矿石!” 这回轮到王大力语塞了,他想不明白,神经病的思维咋还这么有逻辑! 然而,王大力没有时间多想,因为陆星南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王大力抬手就是一镖,二人距离并不远,破空之声还未至梅花镖已至近前。 陆星南眯起眼睛盯住梅花镖的轨迹,伸出两根手指便是一夹。 王大力眼看着梅花镖从陆星南两根手指间穿过扎进他的锁骨处,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你这神经病也太搞笑了吧,没有金箍棒就别穿小短裙,还学别人用两……” 王大力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他的梅花镖他最清楚,是含有剧毒的,矿洞口那两名神兵山庄弟子中镖之后瞬间倒地,那才是中镖者该有的反应。 而陆星南并没有倒地,他将梅花镖拔出来捏在指间,好奇的仔细观察着,随后问道:“这上面是什么毒?” 陆星南被梅花镖扎中的一瞬间,便感觉到锁骨处有一种毒素蔓延开来,毒性虽不剧烈但很奇怪,有点像寒毒又有点像蚕毒。 可是还没等陆星南感觉清楚,身体的自愈能力便让毒素消退了,想来也是,毕竟梅花镖本身就不大,还能有多大的毒量。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他修炼了偷天诀,对他来讲毒量并不大的梅花镖,对别人来讲已经可以致命了。 王大力一直不可置信的愣在那里,直到陆星南走上前去把他捆成粽子扛在肩上他才反应过来。 “你要干嘛!神经病你放我下来!”王大力挣扎道。 陆星南放他下来,解下一条绑腿布带绑成团塞进王大力嘴里,又将王大力扛回肩上。 陆星南在山里待了小半天了,追王大力又慢跑了一段山路,说绑腿没有汗臭王大力都不带信的。 王大力被熏的迷糊了一会儿,又再次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不用听也知道是脏话。 陆星南冲着肩头上的屁股狠狠的拍了一下,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扔地上拖着走!” 王大力安静下来不再挣扎,他脸色通红,也不知是因为屁股被拍得太痛,还是因为大头朝下面部充血,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 陆星南并没有去附近集镇落脚,因为扛着王大力进集镇不是很方便,而且神兵山庄白晶矿被抢,一定会去附近集镇搜捕,抢了东西哪有不赶紧跑的道理,去集镇无疑是自投罗网。 陆星南扛着王大力翻山越岭的赶路,终于逃到了北宁城附近,此时已经入夜,他打算在前面的破庙歇息一晚明早再返回小院,扛着一个大活人跑路实在是太累了。 陆星南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水袋大口的喝着,接着又咬了口肉干嚼着。 王大力倚着墙坐在墙根,恼怒的瞪着陆星南,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陆星南应该是死的最惨的那个。 “喝水吗?肉干吃不吃?”陆星南迎着怒目问道。 “不说话我就当你不吃了啊。”说完又自顾自的吃着肉干。 王大力嘴被堵着哪里还能说话,他气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索性扭过头去不再看陆星南,免得被这个神经病气死! 只是王大力嘴上不能说话,身体却很诚实,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出卖了他的饥饿。 “肚子说话可不能算啊。”陆星南又说道。 王大力被气得直翻白眼,用鼻息狠狠的哼了一声。 就在此时,又有一人走进破庙,那人刚一进门便发现这里有人,陆星南听见脚步正好也望向门口,二人四目相对,陆星南乐了:“呦,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巧的不能再巧了,今天总能碰见熟人。” …… 第二十一章 有人骂我 破庙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陆星南称作跨界赏金猎人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到陆星南先是一惊,他也没想到在这还能碰见这个让他职业生涯蒙羞的少年。 随即转惊为怒,咬着牙说道:“王大力你这个畜牲!竟然还敢让我碰见你!” 中年男子说着就要动手,陆星南连忙伸手制止道:“等等!你先看看那是谁。” 陆星南冲着坐在墙根的王大力扬了扬下巴,中年男子顺着方向看到墙根的粽子人,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结果,倒是把王大力看得很尴尬。 陆星南不耐烦说道:“我说大叔啊,你这眼神儿就别当什么赏金猎人了吧,看这么半天还没看出来?这才是真正的王大力啊!” 中年男子一经提醒这才恍然大悟。 “还真是王大力啊,”说完又疑惑的看向陆星南:“你和王大力是双胞胎兄弟?” 陆星南和王大力同时翻着白眼,王大力嘴堵着呢没法说话,陆星南却认真说道:“不是我和王大力是双胞胎,而是你,我,王大力,咱仨是三胞胎。” “此话当真?不过看你俩的年龄比我小了不少啊?”中年男子不解道。 王大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中年男子,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下子碰上俩神经病,神经病开大会吗?! 陆星南也没想到中年男子会是这种反应,无奈说道:“大叔你是人才啊!别人拿眼睛看世界,你却拿眼睛当摆设,够奢侈的啊!再说了,你自己爹妈有几个孩子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啊,我是孤儿,我爹妈有几个孩子我心里还真没数,不过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把你当成了王大力还跟你打了一架,实在不好意思。”中年男子挠头说道。 陆星南冲他摆摆手表示过去的事翻篇了。 王大力听说他是孤儿,看他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但二人之后的谈话却让王大力很抓狂。 陆星南率先开口说道:“大叔,王大力可是我逮到的,不过我看你人还不错,四十两把王大力转让给你,让你白赚十两银子,怎样?” “你逮到的就是你的,无功不受禄,我平白无故占你十两银子的便宜算怎么回事,我不能要。” “不算你占我便宜,你愿买我愿意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样,我再给你便宜点,三十两,友情价。” “那我也不要。” “得,咱俩一人一半,二十五两不能再少了啊,你知道他跑的有多快吗,可不好逮。” “不要。” “大叔,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我费这么大劲你不能让我白忙活吧。” “唉,实话跟你说吧,不是我不买,而是我没钱,要不这大半夜的我能来住破庙吗。” “你钱呢?” “那天我不是把包裹落你家院里了嘛,钱也在里。” “哦,那赶紧睡吧。” “……” 陆星南说完便坐到王大力身边,倚着墙闭着眼准备睡觉。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之所以坐在王大力身边,一是怕王大力跑了,二是怕王大力被偷了。 中年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到破庙另一头也睡下了。 中年男子并不知道陆星南的想法,其实陆星南想把王大力转手卖掉,主要是考虑到他最近要对付神兵山庄,没有功夫跑到京都尚书府领赏金,但五十两银子掉地上又不能不捡,更何况还有一块白晶矿石呢。 而王大力看到陆星南把他当猪肉一样卖,这让他心里很气。 讨价还价半天,后来只值区区二十五两银子,这让他心里更气。 这么低的价格,最后买卖还没谈成,这让他气极反笑。 王大力看着坐在他身旁闭眼睡觉的陆星南,若有所思。 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跟他年纪相仿,但却有很多让他看不透的地方,也有很多让他不理解的行为,这让他觉得这个神经病还挺有意思的。 …… 一夜平安无事,一觉醒来,陆星南与中年男子相互道别,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现在聊起天来也没有了当初浓重的火药味。 陆星南关切问道:“大叔,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中年男子惆怅说道:“我打算在北宁城待上一段日子,赚点钱再走。” 陆星南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中年男子的钱是落在他和陆尘佳的小院里了,那点钱估计现在都让哇哇换成人参吃了,而他现在身上也没什么钱,于是他看向了王大力。 王大力看到陆星南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又想哭又想死,很是精彩。 陆星南看到王大力那可怜样也不忍心再打他的主意,转头对中年男子说道:“大叔,我现在身上也没钱,不过你放心,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加倍还你。” 中年男子笑着摆手:“算了,不用还了,总归是我认错人在先,那些钱就当是给你的补偿吧。” 陆星南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还钱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冲中年男子一抱拳:“大叔,晚辈陆星南,他日江湖再见。” 中南男子抱拳回礼:“我叫吴才志,后会有期。”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陆星南扛着王大力回小院,吴才志前往北宁城。 路上,吴才志觉得陆星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他叹息自语道:“唉,眼神不好使已经够要命了,这脑袋咋还不好使了呢……” …… “佳姐,我回来了!”陆星南还没踏进院门便喊道。 陆尘佳带着哇哇出门相迎,看到陆星南肩上还扛着一人,问道:“扛的谁呀?” 陆星南只是神秘一笑,把王大力扛进屋里放下,这才得意洋洋的说道:“看看这是谁!” 陆尘佳瞧了一眼便认出此人,吃惊道:“王大力?!你抓到的?你出去这几天就是抓他去了?” 陆星南背着手,云淡风轻的说道:“区区五十两银子谁会特意抓他呀!我这几天到神兵山庄附近打探情报去了,王大力是我顺道捡的。” 王大力心中暗骂,你昨晚在破庙里为了十两二十两的事都能跟吴才志讨价还价半宿,现在说的好像连五十两都不放在眼里似的,还区区五十两,臭不要脸的神经病,我呸! “阿嚏!”陆星南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站起身警惕说道:“有人!有人骂我!” …… 第二十二章 衣服如女人 陆尘佳把堵在王大力嘴里的绷带布团取下来,王大力连呸了几口,显然是因为陆星南的绑腿臭不可闻的缘故。 陆尘佳又给王大力喝了点水,这都是陆星南吩咐的,用他的话说,饿死了就不值钱了。 王大力猛灌了几口水,求生欲这才涌现出来:“神经病,快给我松绑!” 陆星南郑重说道:“第一,我不是神经病,就算我是,那也是能逮住你的神经病。第二,你说松绑就松绑,我放了你就相当于你抢了我五十两银子,这事儿免谈。” 王大力不气反笑:“第一,你是不是神经病那是你的事,我不管。我认为你是神经病那是我的事,你也管不着。第二,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把我交给尚书府,你也甭想得到赏金。” 陆星南被这伶牙俐齿的王大力怼的有些无语,这王大力的狗屁逻辑的确有点意思。 但他更关心的还是王大力说的赏金的事,不禁问道:“悬赏告示上写得明白,撩妾狂魔王大力赏金五十两,为什么得不到?” “什么撩妾狂魔,别瞎起外号!”王大力瞪了他一眼,继续道:“尚书老头已年过六旬,府中又有三十多位妾室,最小的十八,最大的三十八,如此庞大的妾室阵容难保不会有红杏出墙之事,我只是趁着她们出墙的时候偷了些金银首饰,其他事跟我没关系,她们这是拿我顶锅呢!” 陆星南很吃惊,他仅仅是个少年,还是个边城长大的少年,哪里见识过如此庞大的妾室阵容,北宁城钱庄王掌柜娶了八房妾室,城里人都冲他直挑大拇哥呢。 陆尘佳也很吃惊,她不是吃惊妾室成群,而是吃惊王大力竟然对尚书大人毫无敬畏,直接称呼尚书老头,敢这么称呼朝中重臣的一般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地位尊贵的皇亲国戚,一类是目无朝廷的江湖悍匪,而王大力看起来并不属于这两类人。 哇哇同样很吃惊,打从见到王大力开始就很吃惊,因为它在王大力身上闻到一种连它都需要谨慎对待的气息。 而王大力并不理会这二人一鸟没见过世面的傻样,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想啊,她们既然想让我顶包,而且只肯出五十两银子缉拿我,明显是不想抓到我的意思,你如果不识趣的把我抓回去,她们的丑事都得败露,不迁怒于你都算你命好,还能给你赏金?想得美。” 陆星南觉得有些道理,如果事情真像王大力说的如此,他还真不能贸然前去领赏,免得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王大力这人思维敏捷又能言善辩,他说的话陆星南也不能全信。 陆星南质问道:“你说你没撩妾,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怎么证明?” “那还不简单,我根本就不是男人!”王大力毫不犹豫直接答道。 陆星南又吃一惊:“啥?!你竟然是太监!” “呸!你才太监呢!”王大力气急败坏:“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我是说我是女人!你个神经病!” 陆星南再吃一惊,此时他脑子里有些懵,他茫然的伸出双手就要去验证。 “滚开!”王大力的厉声怒喝在他脑中炸响,他这才有点清醒,赶忙收回双手。 “滚出去!”王大力再声怒喝再炸,陆星南脑子被炸得彻底清醒了,他灰溜溜的小跑出屋,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佳姐你去验验真假!” 哇哇看到陆星南吃瘪还有些幸灾乐祸,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这一切。 “你!”王大力盯着哇哇,眼中迸射出可怕的威胁。 哇哇被这股危险的气息胁迫,也灰溜溜的飞出屋去。 陆星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哇哇不安的站在他肩上,一人一鸟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结果,仿佛屋子里的不是王大力,而是临盆的产妇,或是下蛋的雌鸟。 终于,陆尘佳推门而出,陆星南与哇哇赶忙上前询问结果。 “确实是位姑娘,人一个姑娘家,你就别这么欺负她了,我已经给她松了绑,一会儿烧些热水让她洗个澡梳洗一番,你们先别进来。”陆尘佳语气略带埋怨,说完便转身回屋插上了屋门。 陆星南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听到了噩耗一般。 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大力竟然是个姑娘,想起他这一路上给姑娘塞汗臭的绑腿布团,还拍姑娘屁股,还不给姑娘吃饭喝水,还一直在挑战姑娘的受气底线,想想都有些羞愧。 奔波多日积攒的疲惫也在这时候一股脑地涌了上来,陆星南神色有些惆怅,身体有些瘫软,叹息自语道:“五十两银子没了,还惹上一位不好惹的姑娘,唉,白忙活了……” …… 屋门推开,那位姑娘走了出来,黑色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如雪的肌肤衬托着清秀的面容,有一种出尘的美丽,一身白色劲装虽然有些宽大,反倒却略显可爱。 陆星南和哇哇正睁大了眼睛欣赏着姑娘出尘脱俗的美丽,姑娘一声怒斥又将这俩俗物拍回了尘世:“看够了没有!” 陆星南回过神,干笑几声想缓解尴尬,然后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你生的这么好看,却起名叫王大力,真有品位!” 姑娘刚要开口,陆尘佳从屋里走出来,抢先说道:“人家姑娘真名叫宛儿,不叫什么王大力,星南,宛儿姑娘说她不想穿裙子,正好我这几天给你做了套衣服,你还没来得及穿,我就先给宛儿穿了。” 陆星南“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宛儿这几天被陆星南气得够呛,只恨嘴被堵着不能还嘴,此时终于逮住机会报复,炮火连珠的怼道:“怎么?本姑娘赏脸穿你件衣服你还不愿意?” “愿意。” “愿意你就说愿意!你哦什么哦!” “其实我不愿意。” “不愿意你就说不愿意!你说什么愿意!” “你这是纯纯在找茬啊……” “你拿绳子困我,用臭布团堵我嘴,还故意气我,还打我…打我那里!说我找茬,我还说你找揍呢!” “好吧好吧,宛儿姑娘,之前确实是我做的有些过分,我向你道歉。” “哼!既然你都向我道歉了,那我就不接受你的道歉!” “……” “有脸欺负我怎么没有脸说话了!臭不要脸!神经病!” 陆星南实在有些手足无措,他自认为他这张嘴也不是吃素的,但今天算是遇见对手了。 陆星南犹豫说道:“内个……宛儿姑娘,你先消消气儿,江湖上有句名言,手足如兄弟,衣服如女人,你看你都把我女人穿走了,咱说话能不能稍微客气一点点?” 宛儿一听又炸了:“名言还能反着说吗?!要按你这么说,你还捆了我的兄弟呢!这笔账怎么算!” …… 二人一直在斗嘴,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其实说是斗嘴,实际上从二人的脸上就能看出形势。 宛儿是一脸的酣畅淋漓,陆星南却一脸的生无可恋,这期间陆星南倒是想逃开不跟她纠缠,可宛儿愣是给他壁咚在院墙上继续狂轰乱炸…… 陆尘佳本想帮着打个圆场,无奈实在插不上嘴,最后只好回屋准备晚饭去了。 哇哇倒是很惬意,它舒服的趴在屋顶上,一边啃着人参一边看着戏,看到精彩之处就“哇哇”的喝彩两声,还打赏了半截人参须…… 夕阳也在聆听着,灿烂的笑着,恋恋不舍的落了下去。 …… 第二十三章 截胡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即为了给陆星南接风洗尘,也为了欢迎宛儿姑娘。 女人是一种自来熟的生物,陆尘佳和宛儿相识还不到一天,就已经像老友一般熟络。 宛儿对陆尘佳讲陆星南这个神经病怎么半夜大喊大叫吓唬她,怎么用毒刺蒺藜算计她,一路上怎么欺负她等等,讲到气愤处还会瞪陆星南一眼挖苦几句。 宛儿讲得绘声绘色很精彩,陆尘佳听得聚精会神很开心,只有陆星南一声不吭很郁闷,他闷头猛吃饭,好像跟饭有仇似的。 二女又聊起宛儿身世,宛儿母亲生她时难产而死,父亲对她并不关心,所以一年前她从家里偷跑出来浪迹江湖。 陆尘佳又问起宛儿今后打算,宛儿这才想起还有陆星南这么个人,她冲陆星南问道:“喂,神经病,之前你说你在打探神兵山庄的情况,你是不是要对付神兵山庄?” 陆星南心想这宛儿确实聪明,一下便猜中了他的意图,他抬起头认真看着宛儿:“我不姓神,我姓陆。” 宛儿也认真的回看陆星南:“陆经病,我决定帮你一起对付神兵山庄。” 陆星南压根没搭理宛儿,继续低头吃饭。 宛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担心我是假意帮你实际上想害你,而且就算我是真心想帮你,你也担心我会被你连累,对不对?” 陆星南仍然没抬头,他虽没抬头,但心里却暗自佩服宛儿的聪明,短短的几天接触就能洞察他的心思,实在是聪明的有些可怕。 宛儿拍了拍陆星南肩膀:“你放心,我不白帮你,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事成之后,我要任豪那柄离火焚阳剑。第二,一旦失败或是遇到生命危险,我会独自逃走,不会管你死活。这算合作,不算帮忙,怎样?” 陆星南沉思着没说话,宛儿也不急,拄着下巴看着陆星南等他答复。 陆星南也清楚多一个帮手很重要,所有事情全靠他一个人去做确实有些分身乏术,多一个人,能选择的计划方案也就多一些。 而且宛儿不但轻功卓绝,补足了他的短板,而且思维敏捷,聪明过人,是做帮手的不二人选。 陆星南之所以迟迟没答应,不是担心宛儿想害他,宛儿如果真有能害得了他的手段,也就不会让他逮住了。 他担心的是宛儿会破坏他的计划,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对宛儿有什么好处,但毕竟他对宛儿还不了解,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想来想去,能打消他担心的就只有哇哇这张底牌了,宛儿轻功再好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闪电一般的哇哇。 陆星南抬头迎上宛儿的目光,说道:“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第一,事情结束之前,一切行动要听从我的安排。第二,丑话说在前面,生死关头你可以自行逃命,但如果你故意破坏我的计划,相信我,即使我死了我也有办法杀了你。” “没问题,成交。”宛儿爽快答道。 …… 吃过晚饭,陆星南带上宛儿趁夜动身前往黑市,他想赶快把白晶矿石卖掉,毕竟是抢来的东西,留在手里只怕夜长梦多。 况且他现在急需一些银两,他扳倒神兵山庄的计划中还需要买些东西,而且,他估计陆尘佳的积蓄应该不多了,哇哇的人参也快买不起了,虽然报仇才是大事,但生活也得继续过呀,饿死了还怎么报仇。 而带上宛儿一起,是因为宛儿曾经没少在黑市销赃,对黑市比较熟悉,对物品的价格也比较了解。 江湖中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比如秘籍,武器,珍贵材料等等,普通商铺是不敢收的,而黑市上却是来者不拒,正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所以黑市在江湖中还是很普遍的,基本上各个城附近都会有。 黑市之所以叫黑市,有两个原因。 一是黑市只在夜里开放,这里是见不得光的地方,因为商品来路不明,不能光明正大的交易。 二是黑市的价格很黑,收东西都是半价,卖东西都是溢价,这也是因为商品来路不明,收的都是赃物,当然不会平价收购,卖的也是赃物,当然也不会平价卖出。 陆星南是第一次来黑市,东瞅瞅西看看的,感觉很新鲜。 宛儿看他那副把黑市当庙会逛的模样,一脸嫌弃的叮嘱他在黑市别乱盯着别人看,犯忌讳。 宛儿轻车熟路来到一家店铺,讨价还价半天,将市场价两万两的白晶矿石卖了一万三千两银子。 白晶矿石属于极品矿石,还是很值钱的,只是他俩这块只有手掌大小,能卖出一万三千两的价钱已是不低了。 陆星南脑补着,一万三千两银子扛在肩上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那得是肩头沉甸甸心头美滋滋吧。 一想到这,他不禁挫着手掌,迫不及待的等着店铺老板取来银两试试,边城少年的穷态毕露。 结果,店铺老板并没有拿出银两,而是直接拿出几张银票递给宛儿,宛儿接过银票对了下数额没错,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陆星南却上前问道:“老板,能不能给现银啊?白花花的,沉甸甸的那种,没事我能扛的动。” 店铺老板还从没遇到过这种要求,闻言愣了愣神。 还没等店铺老板反应过来,陆星南已被宛儿揪着后脖颈子拎了出去。 宛儿此时的内心是纠结的,离他远了还怕他闯祸,离他近了还嫌他丢人,二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来到另一家卖秘籍的店铺。 陆星南进门问道:“老板,有内功功法秘籍吗?” 老板:“有。” 陆星南:“有武学招式秘籍吗?” 老板:“有。” 陆星南:“有奇门异术秘籍吗?” 老板:“有。” 陆星南:“那我要一本轻功身法秘籍。” 老板:“……稍等!” 宛儿攥着小拳咬着牙,强忍住想要打陆星南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板真是好脾气!” 陆星南笑嘻嘻的看向宛儿:“黑市真是个好地方哈,要什么有什么,真好。” 宛儿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这时,店铺老板拿着两本秘籍走了出来:“我这里有两本轻功,一本是黄阶秘籍,售价八千两,一本是玄阶秘籍,售价一万五千两,本店小本经营拒绝还价。我看客人也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差银子,来这本玄阶秘籍可好?” 陆星南自然知道玄阶功法比黄阶功法要强,江湖中将各种功法秘籍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阶,天阶功法最强,黄阶功法最弱,而他修练的偷天诀属于上古功法,并不在此分类之中。 但他只有一万三千两银子,就算都花掉也买不起这玄阶秘籍,更何况还要留一些用作其他。 可是老板确实很会讲话,气氛都烘到这了,直接拒绝难免显得窘迫。 陆星南踌躇片刻说道:“玄阶秘籍就算了,那玩意儿我家里有得是,看看黄阶的吧!” 宛儿在一旁直翻白眼,心说真不愧是神经病,连找的借口都跟脑子有病一样。 老板倒是没什么异常反应,而是热情的介绍那本黄阶秘籍:“这本轻功叫《蛇形五步》,据说是从兽王寨流出来的,此轻功步法诡异,变幻莫测,虽然只是黄阶,却自有其独特之处,实在非常难得。” 陆星南很动心,就在他掏出银票准备购买时,突然有人截胡:“慢着!这本秘籍我要了!” …… 第二十四章 玉峰山之行 店铺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是名少年,一头浮夸的黄发很是扎眼,后面跟着他的跟班,怀里抱着一把虎头刀。 陆星南麻利的把银票塞给店铺老板,然后顺手拿过秘籍揣进怀里,这才对黄毛少年笑着说道:“做买卖讲究个先来后到,我先来,你后到,不好意思了。” 说完还客气的拱了拱手,然后带着宛儿便要离开。 陆星南并不想惹麻烦,他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是沾火就着的炮仗,秘籍拿到手才是实惠的,而现在秘籍已经在自己怀里了,就没必要跟黄毛少年计较。 只是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却想惹他。 黄毛少年拦住二人去路,挑起眉毛说道:“呦,还真有不怕死的啊,我看中的东西你也敢抢,你知道我是谁吗?!” 看对方这架势,想走恐怕并不容易了,陆星南虽然不想惹事,但也不是怕事的主,他将宛儿揽在自己身后,以防止对方突然出手,然后诚恳的回答道:“不知道。” 黄毛少年冷哼一声,背起双手,挺起胸脯,扬起下巴,瞪起鼻孔,斜眼瞅着陆星南二人,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就好像在瞅两只虫子。 身旁的跟班见状,业务熟练的接上话茬:“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喽!这位就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迷倒万千美少女,力压江湖众少年,一枝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的黑风寨天才弟子,黄飞扬!” 陆星南大开眼界,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自我介绍还可以搞的这么华丽,叹服的鼓起掌来。 不知为何,宛儿和店铺老板也鼓起掌来,三人不约而同一齐鼓掌,一时间现场掌声雷动。 黄飞扬手掌向下虚按两下,示意掌声可以停了,然后傲娇说道:“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快把秘籍交出来吧,你放心,我也是讲理的人,钱不少你的!” 陆星南没听说过黄飞扬这个人,更没听说过什么黑风寨,想必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 但他依然笑着说道:“黄少侠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差银子,买这本区区黄阶的秘籍岂不是掉了身价,不如买那本玄阶秘籍如何?” 店铺老板闻言双眼放光,眼瞅着又是一单生意,立马接话道:“正是如此,我这里还有一本玄阶轻功,比那本黄阶轻功只强不弱,正配得上黄少侠的身份!” 黄飞扬踌躇片刻说道:“玄阶秘籍就算了,那玩意儿我家里有得是,我就要这本黄阶的。” 宛儿噗嗤一笑,心想这又是一个脑子有病的。 陆星南并没有笑,他面色凝重的看着黄飞扬,心想这人竟然和他一样机智,不由得对黄毛另眼相看…… “小子,你给是不给!”黄飞扬质问道。 陆星南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换上一脸冷峻说道:“不给又怎样!” 黄飞扬扯起嘴角轻蔑一笑,然后突然撕碎上衣,露出满身纹身! 陆星南定睛观瞧,对方的纹身分左右两侧,他左边身上纹着一条龙,在他右边是一道彩虹…… 陆星南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他在试图理解这纹身的含义,左边的龙侧着身子,面目狰狞的张着大口,正对着右边彩虹的一端。 陆星南似乎看出了些眉目,一脸认真的问道:“你这龙……吐了?” 龙吐没吐不知道,反正宛儿是直接笑喷了。 店铺老板一手托两家,谁也不想得罪,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呲着门牙鼓着腮帮子憋着笑,看着像只鼹鼠。 那名跟班的更夸张,直接捂住嘴背过身去,也不知是要笑还是要吐…… 黄飞扬暴跳如雷大喊道:“我刀呢!” 跟班这就要上前递刀,陆星南抢先动手,飞身一脚便将那名跟班踹飞老远。 在陆星南的理念中,战斗与比武不同,比武有比武的规矩,而战斗没有规矩,战斗就是要不择手段的战胜对方,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对方还是一名机智如他的少年,他更不敢轻敌。 黄飞扬接刀的右手臂还平举在空中未来得及收回,陆星南抓住破绽,回身便是一拳击中他右臂下空挡的侧身肋骨,伴随着肋骨断裂的声音,黄飞扬的身体也被击飞老远。 陆星南没想到的是,等了半天,躺在地上的二人也没一个能站起来的。 他走到黄飞扬近前,看着对方呕血不止痛苦不堪的惨状,叹息说道:“唉,本以为是个高手,结果是个菜鸡……” 黄飞扬艰难说道:“你给我等着,下次再见到你我要你好看!” “再见。”陆星南没理会他的威胁,直接跟他道了别,便带着宛儿离开黑市踏上回小院的路。 …… 接下来的几天,陆星南安排宛儿继续盯住神兵山庄,尤其是任豪和庆氏双雄的行踪,而他则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宛儿很好奇:“什么事这么重要?” “采花。” “流氓!” “不是,是真的采花!” “无耻!” “……” 陆星南确实要去采花,他要去采一株名为“沁雪醉心罗”的花,此花属曼陀罗类的特殊变种,只生长在雪域高山之上,浴雪而绽放,花色素白淡雅,花香却能使人产生幻觉。 离这里最近的雪山来回也需要十日路程,叫做玉峰山,山峰高耸入云,半截山体长年被冰雪覆盖,气候寒冷人迹罕至。 陆星南想带上哇哇同行,有哇哇在能更快的找到“沁雪醉心罗”。 但是哇哇却不肯去,跟着陆星南去玉峰山挨冻哪有待在小院啃人参舒服啊。 陆星南百般威逼利诱,最后以二十根人参作为交换,哇哇才勉强答应陪他走一趟。 陆星南临行前分别给宛儿和陆尘佳拿了些银两,陆尘佳为二人备了食物,又给哇哇塞了几根人参,叮嘱了一番注意安全,这才目送他们离开。 宛儿前往神兵山庄,陆星南与哇哇开始了未知的玉峰山之行。 …… 第二十五章 直接开火 玉峰山山腰上,一人一鸟艰难的前行着,这玉峰山果然是人迹罕至之地,连一条上山的小路都找不到。 哇哇倒还好,躲在陆星南的皮袄中,只露出个小脑袋欣赏着雪山美景。 陆星南就惨了,从山底开始就一路披荆斩棘,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好不容爬到雪线之上,又突然下起鹅毛大雪,刮起了凛冽的寒风。 没过多久,积雪就没过了膝盖,陆星南不敢停,一旦停下来可能很快就会被雪掩埋,他又一时找不到躲避的地方,无奈只能顶风冒雪前行,他拄着黑枪当拐杖,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 要说这黑枪还真是很好用,既能扎鱼,又能当拐杖,就是不能当枪用,因为陆星南没练过枪法,也不知道其他枪知道了会怎么想它,会不会觉得黑枪不是个正经枪……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风雪肆虐了一阵便停了,陆星南终于得以歇息。 雪山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耐寒的植被还在顽强的生长着,陆星南找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面,清理掉积雪,坐在地上喘息着。 哇哇反倒来了精神,它之前没来过雪山,此时有些兴奋,一会儿在雪上踩着小爪印,一会儿欢快的飞来飞去。 “三眼乌鸦!”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一名白衣小女孩踏雪而来,袖中击出一道白绫直奔哇哇而去。 陆星南飞身跃起挡在哇哇身前,双臂交叉在胸前成防御姿势,但仍被那道白绫所击飞。 小女孩一愣,她刚刚只顾着抓三眼乌鸦,并没注意到不远处还坐着一个人。 陆星南也是一愣,他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能有如此实力,一招就能将他击飞。 但陆星南迅速回过神来,被击飞的霎那间,反手便向女孩丢出一道暗器,同时大喊道“哇哇!” 哇哇心领神会,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小女孩飞掠而去。 小女孩虽然实力不俗,但终归还是战斗经验不足,当陆星南突然出现时,小女孩便是一愣,直到小女孩发现对方射来一道暗器时,她才回过神来,伸手接住暗器一瞧,又是一愣,竟然是一块肉干,还是被咬过一口的肉干。 就在她愣神时,一道黑色闪电一闪而至,瞬间划破小女孩手臂,麻痹之感从伤口传遍全身,令她半分动弹不得。 陆星南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鲜血,此时哇哇已经飞回来,落在他肩膀上。 “干得不错!”陆星南夸奖道。 哇哇还没来得及得意,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喝声:“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玉峰山!” 陆星南听着有些费解,这人竟然说玉峰山是他的,难道他是…… 想到这,陆星南恭敬问道:“请问,您是山神吗?” 此时才见一名白衣女子踏雪飞来:“山什么神!我乃玉峰山玉仙派弟子,你为何擅闯我玉峰山,还伤我小师妹,快拿解药来!” “你们这些女人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啊?”陆星南一听来人不是山神,那这么说话就有点霸道了:“这玉峰山这么大,难道让你玉仙派全买下来了?总不能一有人上山就说是擅闯你家闺房吧。” 白衣女子正要开口,陆星南抢先说道:“还有你那小师妹,二话不说上来就想抓我的鸟,还打伤了我,我倒要问问这是哪家大人管教出来的熊孩子?” 白衣女子蛮不讲理:“抓鸟的事我没看到,事实到底如何不能全凭你一家之言,你先交出解药再说。” 陆星南当然不肯交出解药了,他连那个小女孩都打不过,想必更不是这白衣女子的对手了,看这女子说话的口吻也是一个不讲理的家长,这要是给了解药她再来个翻脸不认人,那陆星南拿她也没有办法。 陆星南沉思半晌,说道:“如果你没看到抓鸟的事,那你也不可能看到我伤你小师妹的事,既然你没看到,那你小师妹到底是不是我伤的,也不能全凭你一家之言!” 白衣女子被怼得哑口无言,竟然恼怒的直接动起手来,只见她身影一晃瞬息而至,一掌击出。 陆星南心中惊呼,好快的速度!快到根本来不及闪避。 他估计这一掌他是扛不住的,就算迎击一掌也是杯水车薪。 所以他干脆无视对方攻击,抽出腰间匕首,避开对方掌风,直接刺向对方胸口,就算两败俱伤也比一败涂地要强。 而且,一寸长一寸强,他的手臂加上匕首的长度一定比对方掌劲先至,这让他多了一分胜算,也是他用匕首而不用拳掌的原因。 陆星南在短短的一瞬间就能做出如此判断,足见他战斗经验丰富。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白衣女子竟然是宗师,他这一刺还不足以破除对方的护体真气,而对方这一掌却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陆星南躺在地上,看见哇哇也已被白衣女子擒住,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道:“你若敢伤它,那女孩必死。” …… 陆星南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一群女子围在当中。 “他醒了,他醒了。”这群女子见陆星南醒来,叽叽喳喳的吵着,仿佛见证了什么人间奇迹。 陆星南猛的坐起身,环视周围,最后把目光落在一名为首女子身上。 也不是陆星南眼力超群,只是因为其他女子都站着,只有那名女子坐着,所以要么是她腿脚不好,要么她就是为首之人。 陆星南盯着为首女子质问道:“我鸟呢?!” “你的鸟还在你身上啊。”为首女子语气和善。 陆星南四下打量半天,也没看见哇哇的影子呀,不禁疑惑的看向为首女子。 这时,旁边一名女子对为首女子耳语道:“掌门,他问的鸟,应该是指那只三眼乌鸦……” “哦,把鸟笼拿来。”为首女子吩咐道,很快便有人提着鸟笼走来,里面关着哇哇。 “打开。”为首女子继续吩咐。 鸟笼打开,哇哇迅速飞到陆星南肩上,一人一鸟警惕的盯着周围人。 为首女子见状笑了笑说道:“现在可以交出解药了吧?” 陆星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丢了过去:“涂在伤口上。” 为首女子把解药交给一名弟子,然后开口问道:“孩子,龙傲天是你什么人?” 陆星南心想,孩子?你看起来也就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模样,占谁便宜呢!不过他虽这么想,却没敢这么说,毕竟现在敌众我寡,好汉可不吃眼前亏。 他估计为首女子应该认识三师父,也认出了那杆黑枪,但他不确定为首女子与三师父是敌是友,所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龙傲天是你什么人?” 可是,为首女子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继续说道:“对呀,龙傲天是你什么人呀?” 这时,还是那名女子对为首女子耳语道:“掌门,他问的是,你是龙傲天什么人……” “哦,我是他的老友,算起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师姐。”为首女子说话时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在追忆过去。 陆星南表情不悦,心想你连我三师父便宜也敢占,既然你占便宜没够,也不用给你再留情面! 他也不管什么敌众我寡了,直接开火:“孙子!你给你爷爷我听好喽!龙傲天是你爷爷我的师父你的太爷爷!你占你爷爷我的便宜也就算了,还敢占你爷爷我的师父你的太爷爷的便宜!是不是想让你爷爷我替你爷爷我的师父你的太爷爷教你做人!” …… 第二十六章 有胆与我一战 陆星南此言一出,震惊四座,玉仙派是隐世门派,派中弟子长年不与外人接触,哪里见过这么唠嗑的。 更何况弟子平日里都以掌门为尊,跟掌门说话都是恭恭敬敬,这么跟掌门说话的人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为首女子也愣在当场,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想到。 陆星南见为首女子不说话,以为她又没听懂,便用下巴指了指那名对为首女子耳语的弟子:“你!翻译给她听!” 那名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怒喝道:“大胆狂徒!敢对掌门不敬,找死!” 说完便要对陆星南出手,为首女子抬手制止,说道:“无妨,他也是为了维护他师父,龙傲天收了个好徒弟。” 接着,为首女子命弟子们退下,开始跟陆星南促膝长谈,陆星南这才得知事情始末。 为首女子名为冻龄仙子,当年她的师父与龙傲天的师父结为连理,她便与龙傲天相识,由于比龙傲天虚长几岁,又入门较早,按辈分算来龙傲天确实应该叫她师姐。 龙傲天的师父仙逝后,她的师父便带着她回到这玉峰山的洞府中隐居,并创立了玉仙派,她的师父仙逝后,她接任了掌门之位。 玉仙派为隐世门派,每三十年才收一名女弟子,迄今为止门派弟子也不过七人,但却个个容颜不老,身手不凡。 这都归功于玉峰山洞府中有一块千年寒玉铸成的玉台,在此玉台上修练一日顶常人修练十日,容颜也会年轻十日,这也是为什么陆星南之前认为冻龄仙子在占便宜,因为她的样貌与实际年龄实在是相差甚远。 冻龄仙子讲到这时,陆星南好奇问道:“既然这玉台如此神奇,那如果一直在上面修练,岂不是会返老还童,最后变成一张婴儿脸?那如果婴儿在上面修练……” 冻龄仙子闻言笑道:“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这千年寒玉产自玉峰山深处极寒之地,寒气极重,连师父她老人家那般境界,修练一天也要缓上个十天半月,更别说其他人了。” 陆星南又提起此行的目的,要寻找一朵”沁雪醉心罗”,冻龄仙子说玉仙派有一处秘境,其中可能会有他想要的花,但秘境每次开启只允许一人进入,这是她师父当年立下的规矩。 陆星南也不会强人所难,人家看在三师父的面子上才让他进入秘境采花,他哪还好意思再要求向导。 陆星南担心迟则生变,于是向冻龄仙子请求道:“前辈,事不宜迟,我现在就想进入秘境,等晚辈回来再好好拜谢前辈。” “不用客气,我这就带你过去。”冻龄仙子说着起身,带陆星南向秘境入口而去。 …… 玉仙派秘境在靠近玉峰山峰顶之处,一眼望去,到处是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遍地银光,美丽犹如仙境。 陆星南对哇哇交代道:“哇哇,咱们要找的是一朵小花,白色花瓣,红色花蕊,明白了吗?” 哇哇点点头飞了出去,陆星南在后面跟着,有哇哇在就没有找不到的东西。 果然,还没走多久,哇哇便飞到一朵花旁,兴奋的大声叫着,陆星南激动的跑到近前一看,哎呀我去。 陆星南一手捂着脑门,平复着刚刚激动的情绪,一手指着那朵花耐心对哇哇解释:“哇哇,你是色盲吗?我说花瓣是白色的,这朵是黄色,我说花蕊是红色的,这朵是褐色,我说是一朵小花,小花你懂吗?不是这一大坨!这朵是大苞雪莲花,不是我们要找的沁雪醉心罗,明白了吗?” 哇哇认真的听着,再次肯定的点头。 陆星南转念一想,雪莲花也很珍贵,回去也能卖些银子,于是顺手把这朵大苞雪莲收入囊中。 哇哇继续寻找着,陆星南继续跟着,不知走了多久,哇哇突然朝着雪峰顶处大叫,陆星南向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一点丹红开在雪中。 陆星南与哇哇赶到近前一看,一朵小花傲立雪峰之上,花瓣素白不逊雪,花蕊丹红胜斜阳,正是“沁雪醉心罗”! 陆星南先是小心翼翼的将花挖出,然后移栽到事先准备好的窑罐里,最后用包布封好缠紧。 “干得漂亮哇哇!”陆星南夸奖道,哇哇站到他肩上,得意的昂起小头。 就在他们庆祝大功告成之时,一道白影突然扑了过来,陆星南迅速向侧旁闪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雪狼! 雪狼一扑不中也没急着再扑,它直直盯住陆星南,咧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白色的皮毛与白雪天然融为一体,像身披银甲的战士,冷酷而凶残。 陆星南没有轻举妄动,这两年他经常混迹在山林之间,对狼的习性也很了解,狼是一种谨慎而有耐心的动物,它们不会贸然行动,经常是有组织的出现,有计划的配合。 果然不出所料,周围的雪地里陆陆续续冒出许多雪狼的身影,足足有几十头,它们不急不缓的慢慢靠近,将陆星南与哇哇围拢其中。 陆星南紧了紧手中的黑枪,脑中快速思考着对策,一人对上几十头雪狼,他也感觉很棘手。 但形势虽然棘手,陆星南却很镇定,因为他清楚,狼能感觉到人的情绪,一旦发现对方恐慌便会乘势发起进攻。 陆星南不断扫视着周围成群的雪狼,他在寻找雪狼王,就在这时,远处一声狼嚎骤起,狼群开始发起攻击。 陆星南知道那是狼王发出的号令,但却来不及寻找狼王所在,因为雪狼群已经接二连三的冲他扑杀而来。 “哇哇!回去找帮手!”陆星南大喊道。 哇哇振翅而飞,迅速向秘境入口处掠去。 陆星南右手抡起黑枪不断挥舞,左手握着匕首见机刺出,脚下闪转腾挪接连闪避,身上还是被抓出不少伤口。 此时一只雪狼从陆星南背后跃起,完美的流线型身体划过空中,直奔陆星南后脖颈飞扑过去。 陆星南刚用黑枪逼退面前的两头雪狼,身后雪狼已至近前,瘆人的獠牙距离脖颈不足一尺,陆星南腰腿发力猛然回身,左手匕首顺势向上刺出。 狼头瞬间被匕首贯穿,狼血喷溅而出,狼身因为惯性整个压在陆星南身上,将陆星南压倒在地,另一头雪狼趁机扑来。 陆星南推开压在身上的狼尸,急忙向一旁翻滚起身,直接抡起黑枪又将另一头扑来的雪狼砸飞。 皑皑白雪之上密布着雪白的雪狼,雪白的雪狼之中屹立着血红的少年,少年左手匕首护在身前,右手枪尖指向狼群,豪气干云道:“雪狼王!有胆与我一战!” …… 第二十七章 狼王的尊严 狼群后方响起一声狼嚎,雪狼们听到号令停止了对陆星南的进攻,接着狼群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从路的尽头走来的并不是雪狼王,而是一头雪狼,狼背上驮着一头狈。 世人常说狼狈为奸,传说狈是一种类似狼的野兽,前腿特别短,走路时要趴在狼身上,没有狼它就不能行动。 由于狈的头脑异常聪明,堪称狼中天才,所以常常担任狼群军师智囊的角色。 不过陆星南倒是认为,狈也是狼,是前腿先天畸形的狼,狼群不会抛弃同伴,所以驮着狈一起生活。 狈不用亲自捕猎,它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它这么做,所以陆星南认为,狈的聪明头脑也不是与生俱来的。 哪里有天才,狈只是把别的狼捕猎的时间用在了思考上罢了。 陆星南看着这一狼一狈缓缓走来,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 意外是因为他没想到,狼王没见着,却见着了传说中的狈,从某种程度来讲狈可比狼王少见多了,一个狼群一定会有狼王,但却不一定会有狈。 疑惑是因为他在想,难道这一狼一狈要与他一战?那它们可太不自量力了,一头普通的雪狼陆星南并不惧,何况还驮着一头没有战斗力的狈,而且,雪狼王去哪了? 此时,狼狈已缓缓走到近前,狈在仔细打量陆星南身上的伤口。 陆星南此时浑身是血,有他的血也有雪狼的血,但身体上的伤口却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刚才的战斗并没有给陆星南造成致命伤害。 狈并没有打算跟陆星南约架,而是打量了半晌之后,冲着陆星南一摆头,示意跟着它走,然后一狼一狈转身顺着来路走去。 陆星南本不想跟对方走,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想要干嘛,万一把他领入什么陷阱给他坑杀了,那即便哇哇找来帮手也找不到他,倒时候想给他收尸都是难事。 但考虑到敌我双方现在的形势,狼群这边倒地两头,受伤几头,并没有太大伤亡,仍然是密密麻麻一片。 而陆星南刚经过一番激战,又是在寒冷的雪域高原,虽然伤口已经自愈,但是体力消耗极大。 他虽然有偷天诀的自愈能力傍身,但再这么耗下去,最后被狼群掏出内脏撕咬成碎肉,估计偷天诀也救不了自己。 哇哇也已经去了半天了,不知道玉仙派的人能不能来救自己,即使能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来,他不能把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而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此时陆星南已经没有选择,他只能跟着狼狈而去,看看它们到底想干嘛。 狼狈走在最前头带路,陆星南扛着黑枪大步流星跟在其后,周围簇拥着数不清的雪狼,这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才是万狼敬仰的雪狼之王,于是渐渐走出一股威风凛凛的气势。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山坳中一处山洞,雪狼王就趴在洞中。 陆星南一见之下差点惊呼出声,这么大的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见那雪狼王体大如牛,浑身毛发银白亮泽,四肢发达健壮,爪子比碗口还大许多。 他估计,要是真与这雪狼王一战,他还真没有多大胜算。 好在此时雪狼王并没有什么战意,反而很虚弱的趴在那里不动,狈看着陆星南,用嘴巴指了指雪狼王,好像在让他上前查看雪狼王的身体。 陆星南这才有点想明白,狈之前打量他时应该已经发现他的伤口自愈了,所以它觉得这人既然能自愈伤口,说不定也能治愈雪狼王,这才把他带到此处。 陆星南心想这是要求他治伤呀,可是他这偷天诀只能自愈,不能治愈别人啊,他虽然跟大师父也学了点医术,但他也不是兽医呀,不知道能不能行。 陆星南有些为难,但从群狼齐齐盯着他的目光中,他能感觉到狼群的态度,要么治,要么死。 陆星南一咬牙,决定死狼当活狼医,硬着头皮上吧!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像撸狗一样撸了撸雪狼王脊背上的毛,娓娓说道:“老雪啊,我现在呢要给你查看伤势,过程中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但都是为了你的身体,你可别咬我啊,讳疾忌医的事儿咱可不能干,当然了,得鱼忘荃的事儿就更不能干了,做狼啊得知道感恩,如果我把你治好了咱得心怀感激是不是?就算我治不好你,但我也为此付出努力了呀,你的手下也不会为难我的是不是?咱虽生而为狼但也……” 雪狼王鼻息冷哼一声打断了陆星南的絮叨,其实也由不得陆星南不絮叨,因为他心里没底啊。 这要是没治好,狼群一怒再给他来个碎尸万段,谁受的了。 就算是治好了,到时候雪狼王再来个翻脸不认人,他上哪说理去,所以他可得事先嘱咐明白喽。 雪狼王不让说,陆星南也就不说了,他开始在雪狼王全身上下翻找起来,边找边嘟囔着:“毛真厚哈,真顺滑,咦?伤口在哪呢?” 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伤口,把雪狼王翻的都炸毛了,雪狼王不耐烦的抬起爪子,指了指山洞一角。 陆星南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地上有一只蝴蝶尸体,他上前仔细一看,心里踏实多了。 他在大师父的《医毒圣典》上见过,这是一只长翅冰凤蝶,这种蝴蝶活动在冰寒地带,由于生存环境寒冷的缘故,幼虫成蝶需要十四年的时间,能成蝶的很少,幼虫体内含有极强毒素,成蝶之后长翅上附有毒素,振翅时散发出有毒气味,十步之内便可闻到。 雪狼王如果是生病受伤,陆星南还不一定能治好,但若是中毒,他便有了一定把握,毕竟他跟大师父学过毒术,大师父毒步天下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 陆星南对那头狈说道:“你家狼王吸入了长翅冰凤蝶的毒粉,要想治愈也不难,万物相生相克,有毒物的地方必有解药,你现在命令狼群去蝴蝶出现的地方,在附近寻找一种正面呈绿色背面呈紫色的叶子,越多越好。” 狈的确聪明,闻言冲着狼群嚎叫几声,狼群便纷纷散去寻找。 陆星南做到雪狼王身边,伸手抚摸着它的大脑袋,笑着问道:“老雪啊,蝴蝶即不是你的食物,也不是你的天敌,你闲着没事招惹它干嘛?” 雪狼王没吭声,陆星南稍一思考,继续说道:“都当上狼王了还去玩儿扑蝴蝶,你挺皮呀!” 雪狼王没有反驳,看来是被陆星南说中了,但狼王毕竟是狼王,有着狼王的尊严,大脑袋一扑棱,甩掉陆星南的手,然后闭上眼睛休息不再搭理陆星南。 …… 第二十八章 玉清落尘曲 狼群的工作效率还是蛮高的,没过多久就陆陆续续有雪狼叼着叶子回来。 陆星南用石头将叶子捣碎成沫,再用纱布包好敷在雪狼王的鼻子上,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雪狼王终于痊愈,恢复了往日雄风,当雪狼王与陆星南走出山洞的时候,群狼仰天嚎叫,然后齐齐低下头颅,庆贺狼王归来。 陆星南站在雪狼王身边,也顺便享受了这一刻的王者荣耀,王者的感觉,真爽! 雪狼王已无大碍,陆星南也该告辞了:“老雪,既然你已经恢复了,那我也该回去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雪狼王用鼻子蹭了蹭陆星南的胳膊,然后俯下身子,示意他骑上来。 陆星南一愣,这可是雪狼王啊!普天之下能拿狼王当坐骑的能有几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陆星南说完赶紧翻身上狼,心想机不可失呀,以后跟朋友喝酒聊天,也敢说咱可是骑过雪狼王的人! 或者说的再牛一点,雪狼王也不过是咱腚下之物罢了!想想就觉得倍儿有面儿。 雪狼王高大壮硕,将陆星南高高驮起,群狼纷纷跟在身后,浩浩荡荡向秘境入口走去,场面尤为壮观。 哇哇并没有找来帮手,冻龄仙子不救的理由,还是她师父当年的规定,秘境开启只能一人进入,既然陆星南已经进去了,那其他人便不可再进入,哪怕是救人。 哇哇没办法,只好只身飞回秘境去救陆星南,但是等哇哇飞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的血迹,并没有看到陆星南,连雪狼尸体也没看到,因此这三天里,哇哇一直在秘境中到处寻找陆星南。 此时,陆星南骑的高看的远,老远就看到哇哇,他挥手大喊道:“哇哇!我在这里!” 哇哇看见是陆星南,化作一道黑影便扑进他怀中,开心的哇啦哇啦直叫。 陆星南见只有哇哇没有别人,大致也猜到了玉仙派并没有来救他。 他看了看身下的雪狼王,想到狼王为感激自己,放下王者尊严让自己骑乘,想到狼群没有抛弃先天畸形的狈,甚至连死去同伴的尸体都没有抛弃,想到哇哇独自在冰天雪地中寻找了自己三天三夜。 又想到白衣小女孩见到哇哇就只想着抓捕,想到小女孩的师姐蛮不讲理一掌差点将他击杀,想到冻龄仙子因为一条规定便见死不救。 动物对同伴尚能不离不弃,而人类对同伴却是袖手旁观,这让陆星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不救也正常,我跟她们本就不是同伴,只能算是同类吧。” 回到秘境入口处,陆星南对雪狼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后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你,回吧老雪。” 然后冲狼群挥挥手,转身向洞府走去。 身后一声狼嚎响起,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狼嚎响彻云霄,这一刻,陆星南很感动,哪怕是多年之后,这份感动仍然记忆犹新。 洞府内,玉仙派众人突然听到震耳欲聋的狼嚎声,纷纷赶到秘境入口想看个究竟,正撞见陆星南带着哇哇回来。 “怎么看见我都跟看见鬼似的,给我办葬礼了?”陆星南见众女子脸带惊愕,笑嘻嘻说道。 “那,那狼嚎是怎么回事?”一名女弟子怯生生的问道。 “哦,没啥事,都是我朋友,来给我送行的。”陆星南轻描淡写回答。 女弟子们更惊愕了,她们在这玉峰山待了这么久,也没跟哪头雪狼交上朋友,而陆星南才短短三天,便交下这么多狼友,这到底是少年郎还是狼少年…… 如果让这些女弟子们看到他骑在雪狼王背上那一幕,不知又会有多震惊。 陆星南没再理会她们,而是径直向冻龄仙子的房间走去:“前辈,我回来了。” “进来。”冻龄仙子应道。 二人在桌旁对面而坐开始谈话,陆星南先感谢道:“多谢前辈让我进入秘境采花。” 冻龄仙子摆摆手:“这全靠你自己的本事,不用客气。龙傲天还好吗?” 陆星南想了想说道:“嗯……挺好的,至少身材挺好的。” 冻龄仙子又问:“你觉得我这个长辈如何?” 陆星南挠挠头说道:“嗯……也挺好的,至少名字挺好的,听着就年轻。” 陆星南并没有提及之前见死不救的事,因为他真心觉得,人家救他是情义,不救他也是本分,毕竟不熟。 冻龄仙子温和一笑,然后说道:“你既然是他的弟子,我身为你的长辈,可以送你一份见面礼,你有想要什么可以提。” 陆星南闻言眼睛一亮,这等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之前我见贵派弟子踏雪无痕的轻功不错,能否借晚辈参详一二?” “先师当年立下规定,本派武学不得外传他人,你换一个要求吧。” “好吧,那我可以要一小块千年寒玉吗?就一小块,小指甲大小就行。” “先师当年立下规定,千年寒玉只能由本派弟子所有,不能赠予他人,你换一个要求吧。” “哦,我有一个仇家,等我下山后要去找他报仇,能借我一名宗师弟子助我一臂之力吗?” “先师当年立下规定,本派弟子不得插手江湖纷争,你换一个要求吧。” 陆星南心说你不是在耍我吧,这也是规定那也是规定,你师父叫规定仙子吗?就这还大言不惭的让人提要求呢,怎么提呀! 冻龄仙子也有些尴尬,让人家提要求,结果人家提了三个要求她一个也做不到,长辈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忽然,冻龄仙子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既然是他的徒弟,那自然也精通音律,正好我这有一本曲谱,是上古传说曲谱仙音三曲中的一曲,叫做《玉清落尘曲》,也是音功的一种,赠予你可好?” 陆星南别无选择只好答应:“如此也好,多谢前辈。” 陆星南与哇哇在洞府修整了一天便打算返程,这一行已经比预期耽搁了太久。 他也知道了,当时那个白衣小女孩叫小不点,入门才短短三年就已经是武师初期境界。 而那名打伤他的白衣女子叫姜无玉,已经是宗师中期境界。 陆星南与哇哇临行前,小不点特意跑来,为她之前抓哇哇并打伤陆星南的鲁莽举动道歉。 陆星南也接受了道歉,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也没给哇哇造成什么伤害,没有必要计较。 而且当时小不点也没看到陆星南在场,不知道哇哇是有主之鸦,不知者不怪,这事就算了。 不过,让陆星南感慨的是,才十四岁的小不点都懂得跑来道歉,而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伤陆星南的姜无玉,竟然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始终没有出现,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没脸不在年少。 …… 第二十九章 拉开帷幕 陆星南去玉峰山的这段日子,神兵山庄正在筹备两个月后将要举办的名刀鉴赏大会,山庄上下忙成一团。 附近的集镇上,宛儿一身男装打扮,独自在茶摊上喝茶,听着邻桌两人的谈话。 邻桌两人都是一身江湖打扮,身着劲装,腰挎短刀。 其中一人说道:“听说了吗,神兵山庄前阵子出了一把极品名刀,两个月后正要召开这把名刀的鉴赏大会呢。” “鉴赏大会?是要拍卖吗?” “不是卖,是送!听说已经发出了邀请函,邀请各派青年才俊擂台比武,将名刀作为奖励送给最终获胜者。” “好不容易铸造的名刀送人?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嘛。还有,为啥只邀请青年才俊?”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叫赔本赚吆喝,名气大了生意自然找上门来。而且,年轻人是江湖的未来,青年才俊都可能是各派未来的接班人,与他们处好关系,这叫高瞻远瞩。” “哦,我要是也能参加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赢下那把名刀呢。” “你想得倒美!像你我这种无门无派的野江湖,谁会邀请咱们。神兵山庄正在招短工呢,你倒是可以去试试。” 宛儿听到此处,眼珠骨碌一转,有了“重操旧业”的想法,于是再次化身王大力混进了神兵山庄短工的队伍…… 陆星南与哇哇回到小院,正巧碰上陆尘佳站在院门口。 “佳姐,你怎么站在门口?” “我刚从外面回来正巧碰到你们。” 二人见面喜出望外,陆尘佳不断查看着陆星南有没有受伤,询问着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本来玉峰山之行预期行程是十天,而十天早就过去了,陆星南和哇哇还未归,不得不让陆尘佳担心。 其实陆星南心里清楚,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一定是陆尘佳见自己逾期未归,每天都在院门口张望,这才有了今天的巧合。 “宛儿那边怎么样了?”陆星南接过陆尘佳递来的茶,喝了一口问道。 “宛儿混进神兵山庄当短工了,隔三差五就会回来一趟。”陆尘佳一边忙着准备饭菜一边答道。 以宛儿的聪明机灵,陆星南并不怎么担心她会有危险,就算神兵山庄发现她是卧底,宛儿轻功卓绝,想要抓住她也并不容易。 就在吃晚饭的时候,宛儿回来了。 “星南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担心你。”宛儿见到陆星南归来,眼似含泪,瘪着小嘴说道。 陆星南微感诧异,宛儿变了?几天不见说话竟然如此乖巧? 然而,下一句话宛儿便证明了她没变:“担心你死在外面曝尸荒野,最后被狼叼走撕咬成碎肉,连内脏都被掏了出来,咦,好恶心。” 陆星南没好气说道:“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饭了!” 宛儿吐了吐舌头,然后坐下来一起吃饭。 陆星南暗叹,你是个仙儿吗?这都能猜到,我可不差点就被你说中了么。 三人一起吃着饭,哇哇在一旁啃着参,陆星南问道:“神兵山庄那边有什么动静?” 宛儿讲了名刀鉴赏大会的事情,陆星南仔细听着,不时点头,若有所思。 “庆氏双雄有什么消息?”陆星南继续问道。 “庆不公平时不怎么外出,庆不平倒是有些异常,他每两天就会去一趟集镇,有一次我跟踪他,你猜怎么着,”宛儿提到庆不平时,像是挖到宝藏似的,一脸神秘与兴奋,“他在集镇里有一套宅院,里面养着他相好的,金屋藏娇啊!” “嗯,这个信息很有用,任豪怎么样?”陆星南继续问。 “任豪一直在庄里筹备名刀鉴赏大会,忙着呢。”宛儿夹了口菜,言语间没有了刚才的兴致,似乎对任豪忙碌而枯燥的生活完全不感兴趣。 陆星南犹豫片刻,又问:“有任清璇的消息吗?” “她应该不在山庄,我跟庄里人打听过,他们说有一年多没见过那位大小姐了,任豪也不让问。”宛儿边吃边说道,似乎对这个人间蒸发的大小姐同样不感兴趣。 陆星南叮嘱道:“嗯,这几天辛苦了,你就继续在山庄里盯着,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知道啦。”宛儿故意拉长语调答道。 陆星南迟疑片刻,又补充道:“还有,一旦被人怀疑你就赶紧逃回来,千万不要心存侥幸,一定要注意自己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宛儿不耐烦说道。 沉默半晌,宛儿低着头吃着饭,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陆星南没有回应,也许是她声音太小,也许是他并未在意。 宛儿依旧把头埋在饭里,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这是她第一次说谢谢…… 陆星南已经决定,要在名刀鉴赏大会上,当着天下豪杰的面,为长虹镖局正名,让神兵山庄覆灭。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星南又简单配置了些毒药,然后就是等待,等待名刀鉴赏大会的到来。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做的越早效果越好,而是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待的日子也很充实,陆星南白天坐在屋顶上吹奏乐螺,练习着冻龄仙子硬送给他的《玉清落尘曲》。 此曲的旋律正如曲名一般,给人一种清净缥缈,如在云端的感觉,让人飘然欲醉难以自醒。 其实陆星南刚开始练习此曲时是在夜晚,当次日清晨看到陆尘佳漆黑的眼圈和疲惫的神色时,他还自以为真正见识了音功的威力,直到第二个夜晚又开始练习时,终于遭到了陆尘佳忍无可忍的抗议,这才改成白天练习。 白天练习音功,晚上也没闲着,那是研习《蛇形五步》的时间,陆星南不但照着秘籍练习,还专门抓了一条蛇放在院里,每天跟着蛇一起练习,不过还没练几天,陆尘佳就指使哇哇把那条蛇干掉了。 经过几天的研习,陆星南发现这《蛇形五步》真如那店铺老板所说,确实有其神奇之处,五套步法并不拘泥于形式,可以随意组合搭配,这便可以演化出百余种步法,此轻功虽然速度只能算是一般,但身法绝对足够诡异。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名刀鉴赏大会一天天临近,直到大会召开的前三天,大戏才终于拉开帷幕。 …… 第三十章 分头行动 距离名刀鉴赏大会举办日还有三天。 神兵山庄附近集镇,客栈早已人满为患,来参加大会的江湖豪杰们,让这个原本冷清的集镇变得跟过年一般热闹。 有些门派来的较晚,无奈只能在集镇附近的野地露营,更有甚者,甚至为了争夺客房而大打出手。 而陆星南等人早早就在客栈订好了客房,省去了无处安身的烦恼。 此时,陆星南与宛儿正在集镇四处寻找着目标,今晚他们要弄到一份名刀鉴赏大会的邀请函,没有邀请函,当天便无法进入神兵山庄。 二人路过一家酒楼门口时,两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个声音说道:“还敢跟我说没座位!小二,你知道我是谁吗?” 另一个声音接道:“给我竖起耳朵听好喽!这位就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迷倒万千美少女,力压江湖众少年,一枝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的黑风寨天才弟子,黄飞扬!” 陆星南与宛儿闻声相视一笑,彼此一个眼神交流,心里都明白对方的意思,目标就他了! 陆星南选择黄飞扬作为目标也是有道理的。 首先,黄飞扬一行只来了两人,就是他和他的跟班,而有些门派都是三五成群的甚至更多,相比之下明显是两个人更好对付。 其次,黄飞扬的实力他清楚,那就是个菜鸡,而其他门派的人陆星南大多不认识,更不清楚他们的实力,所以选择黄飞扬最保险。 而且,陆星南与黄飞扬在黑市的时候就已经结下仇了,就算他今天不抢黄飞扬,黄飞扬也不会与他冰释前嫌,所以不如就再结一仇,可一个祸祸总比四处树敌要好。 等黄飞扬二人从酒楼出来,陆星南与宛儿便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走出了集镇,来到一处野外营地。 二人搭起帐篷生起篝火,等将营地都布置妥当之后,天也已经黑透了,陆星南与宛儿这才朝着二人走去。 陆星南招呼道:“真是巧哈,这不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迷倒万千美少女,力压江湖众少年,一枝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的黑风寨天才弟子,黄飞扬黄少侠嘛!” 原本围在篝火旁烤火的二人寻声望去,看清来人后,二人骤然起身反应各自精彩。 跟班的反应最快,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两个最明智的选择。 他完全吸取了上次在黑市的教训,先是将抱在怀里的虎头刀赶紧塞到黄飞扬手里,以免一会儿没机会把刀递出去,接着赶忙后退好几步,与陆星南二人拉开距离,以免一会儿再被陆星南一脚踹飞。 黄飞扬还是很不服的,以他那种天老大他老二的性格,一直认为陆星南上次在黑市是趁他不备偷袭得手取胜,他用狠厉的目光盯着陆星南:“小子,我上次说过,再见到你我要你好看,没想到你还真敢让我碰见你!” 陆星南故作茫然说道:“听你这口气,好像上次被一拳打倒在地的是我一样?我记性不太好,你帮我想想,那天到底是谁要谁好看了?” 黄飞扬怒不可遏就要动手,陆星南抬手制止:“哎,先别急,想必你也是来名刀鉴赏大会比武夺刀的,不如你我在此先行比试,输的人留下邀请函滚蛋,你敢吗?” “有何不敢!”黄飞扬豪迈说道。 “好!不愧是大名鼎鼎黄少侠!动手吧!”陆星南捧道。 只见黄飞扬一把撕碎上衣,再次露出身上那条吐了的龙。 陆星南才懒得欣赏他那龙吐彩虹纹,在他撕碎上衣露出纹身的一瞬间,冲着龙头就是一拳。 黄飞扬再次被一拳击飞倒地不起。 跟班赶忙上前搀扶起黄飞扬,黄飞扬瘫软的靠在跟班身上咳出一大口血,然后恶狠狠的说道:“有胆报上姓名!” 陆星南略一抱拳,顺嘴胡诌道:“绿跋扈!” “绿跋扈你个卑鄙小人!专搞偷袭胜之不武!仇我记下,下次我定要你好看!我们走!”黄飞扬撂下狠话后,将邀请函扔在地上,在跟班的搀扶下离开了。 陆星南捡起邀请函查看,确认并无问题,确实是神兵山庄发给黑风寨的邀请函,然后转头对宛儿说道:“宛儿,你跟上他们,看看是否真的离开了。” 宛儿点点头,向黄飞扬离开的方向追去。 陆星南坐在刚搭好的营地前,一边等着宛儿回来,一边无聊的烤着篝火。 他想到刚才的黄飞扬,不禁哑然失笑。 这黄飞扬倒是愿赌服输,直接就把邀请函留下了,还挺守信用的。 可是他为什么每次动手前都要先撕衣服呢?难道他修炼了某种打架不能穿衣服的功法?好神奇! 还有他身上那条吐了的龙,到底是什么意思?龙喝多了也吐,这倒可以理解,龙一吐就是一道彩虹,这也是有可能的,但把这玩意儿纹在身上不觉得有点恶心吗?不理解。 就在陆星南在这瞎想的时候,宛儿已经回来了,跟班的搀着黄飞扬没多停留,一到集镇就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回黑风寨了。 “嗯,不会回来就好。宛儿,你先回客栈歇息,我和哇哇去办点事情。”陆星南对宛儿交代道。 “嗯好。”宛儿也没多问,应了一声便回客栈了。 其实宛儿并不清楚陆星南的计划,她甚至连陆星南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搞垮神兵山庄都没问过。 宛儿想的是,既然她决定要帮陆星南,那就把陆星南交代她的事情办好,至于其他事情,如果陆星南想说自然会对她说,如果陆星南不想说,她问也白搭。 距离名刀鉴赏大会举办日还有两天。 这天,陆星南与宛儿一大早就蹲守在神兵山庄外,等候着庆不平的出现,按照以往的规律,今天应该是庆不平与他相好的幽会的日子。 宛儿与陆星南轮流盯着进出山庄的每个人,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盯得二人眼睛都疼了也没有等到庆不平。 “时间来不及了,不等了。”就在陆星南想要放弃等待,直接执行备选方案时,庆不平出现了。 陆星南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再次确认从庄里走出来的人正是庆不平,这才对宛儿说道:“来了,分头行动!” …… 第三十一章 来了 陆星南与宛儿按照计划分头行动,宛儿向集镇赶去,陆星南奔着山中而去。 宛儿轻功极好,身法如飞,赶在庆不平之前到达金屋藏娇的宅院,悄悄潜伏在卧房的后窗外,卧房之中,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正焦急等待着。 静候良久,院门外终于响起了庆不平的叫门声:“翠花开门,是我。” “来了!”叫翠花的女子一边应着一边向院门走去。 院门打开,庆不平走进院内一把搂住翠花的细腰,翠花撒娇道:“讨厌!你今天怎么才来。” “最近山庄事情多,耽误了一会儿。”庆不平一边说着一边搂着翠花向卧房走去。 宛儿潜伏在后窗外,一直注意着院门那边的动静,当翠花走出卧房去给庆不平开门时,宛儿趁机翻窗而入,将卧房香炉旁的檀香替换成陆星南特制的香,然后跳窗而出,整个过程做完,翠花才刚刚打开院门,足以见得宛儿身手有多迅捷。 世人普遍认为,房中点一炷香,不仅能祛除异味驱赶蚊虫,还能提神益智颐养身心,所以无论是高门大院的权贵阶级,还是平房小院的普通百姓,都盛行焚香之事,只是不同阶级的人所用的香也不同罢了。 翠花卧房所用的香是檀香,这是一种很普遍的香,而陆星南特制的香是以制作檀香的香方为基础,混入了几种迷药的成分,点燃后香气与檀香并无太大差异,但闻久了会使人昏迷。 庆不平与翠花进入卧房,二人卿卿我我一番后,庆不平便火急火燎的要行那房中之事。 宛儿躲在后窗外有些焦急,庆不平猴急她倒不管,关键是这香还没点呢! 眼看着计划就要泡汤,翠花却给了她惊喜。 “别急,我先跟你说件事。”翠花推开庆不平说道。 “有事一会儿再说。”庆不平又扑在翠花身上,却被翠花再次推开。 翠花起身给庆不平倒了杯茶,然后终于把香点上,这才坐到庆不平身边,撩拨着他的胡须说道:“你先听我说完。过几天我想回趟老家看看爹娘,只是这路途遥远非得雇辆马车不行。而且我回家还得给家里人带些薄礼才好,要不左邻右舍该说我闲话了,你说我带些什么礼物好呢?” 庆不平怎能不明白翠花话中意思,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说道:“马车得雇,可不能累着我美人。回家也不能太寒酸,这些银票你先拿去买礼物,明日我再派人给你送些银两路上用。” “我就知道你对我好!”翠花收起银票笑得妩媚,庆不平也不再耽搁,将翠花扑倒在床开始直奔主题。 香已被点燃,庆不平与翠花正在翻云覆雨,似乎并没有察觉香气的异常,宛儿这才放下心来,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等待陆星南那边的消息…… 陆星南在山中狂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矿洞附近,这是神兵山庄后山最大的矿洞,也是当初挖出那块白晶矿石的矿洞。 神兵山庄最近有些人手不足,多数人都在忙着准备名刀鉴赏大会,看守这个矿洞的只有三名弟子,此时这三名弟子正站在一起闲聊着,陆星南隐蔽在山林中,像一头狩猎的豹子悄悄靠近三人。 就在距离三人不足十步时,陆星南突然从林中蹿出,右手反握匕首瞬间划开第一名弟子脖颈,霎时间血液喷涌如柱,正喷在第二名弟子脸上,那名弟子瞬间满脸血红。 第三名弟子已经反应过来,想要拔剑反击,却被陆星南左手按住剑柄,右手一翻将匕首正握,直刺进对方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就只剩下那名满脸血红的弟子呆愣在原地。 “还愣着干嘛?跑啊!”陆星南冲他大喊。 那名弟子这才惊醒,踉跄向山下跑去,边跑边喊:“矿洞遇袭!矿洞遇袭!”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在矿洞中挖矿的矿工们,这些矿工是神兵山庄从附近城镇招来的普通百姓,为了生活来这里出卖力气,并不属于神兵山庄的弟子。 陆星南看向瑟瑟发抖的矿工们,冷着脸说道:“不想死的赶紧逃。” 矿工们闻言,纷纷扔下手中矿镐四散而逃,生怕这个狠人一不高兴随手就把他们干掉。 盏茶的功夫,整个矿洞就只剩下陆星南一人,他解下背上的包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在矿洞前的空地上迅速开始布置阵法。 他布置的阵法是“百蚁幻杀阵”,阵眼正是那朵“沁雪醉心罗”。 百蚁幻杀阵是一种幻阵,踏入此阵法之人会产生百蚁灼身的幻觉,全身灼痛难当又奇痒难忍。 陆星南之前就计算过,以百蚁幻杀阵的威力,困杀百十个武者境界的弟子完全没有问题,但要想以此阵困杀武师,还是有些难度,所以他选择了沁雪醉心罗作为阵眼,这么做主要有两个原因。 沁雪醉心罗本身就具有使人产生幻觉的效果,作为烛蚁幻杀阵的阵眼更是能大幅增强幻阵的威力,但这只是次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沁雪醉心罗的花香极易吸引一种名为“蚀气蜂”的蜜蜂,蚀气蜂体型比一般蜜蜂要大,足有拇指大小,蜂针蕴含的毒素有侵蚀真气的效果,甚至连宗师的护体真气都能侵蚀,所以普通的宗师遇到大群的蚀气蜂都感觉有些棘手,更何况武师了。 所以,用沁雪醉心罗做为百蚁幻杀阵阵眼,再加上蚀气蜂,对付一名武师和数名武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蚀气蜂虽然令江湖中人闻蜂丧胆,但这种蜂却并不多见,陆星南也不确定这片山林里到底有多少蚀气蜂。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陆星南考虑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首先,庆氏双雄经常一起行动,趁着庆不平与翠花幽会的机会,让宛儿用迷香将庆不平迷倒,这样就可以把庆氏双雄拆分开来。 然后,袭击矿洞,放走一名弟子回去报信,矿洞的安全一直是庆氏双雄在负责,得知矿洞遇袭的消息,庆氏双雄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然而庆不平不在,庆不公只能独自带人前来,他便难逃百蚁幻杀阵的困杀。 当然,来的也有可能是任豪,但如果是任豪前来那就更省事了,就算任豪号称宗师以下无敌,但毕竟不是宗师,陆星南完全可以凭借此阵直接将任豪留下。 如果是任豪与庆不公同时前来,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陆星南也准备了后手,到时候也能有一战之力。 整个计划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宛儿能否成功把庆不平放倒,但陆星南并不担心宛儿会失手,他相信宛儿。 此时,陆星南已将阵法布置完毕,他将黑枪插在地上,倚着矿洞前的一块大石头,悠闲的躺坐着,双手背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晃荡着,静待来人自投罗网。 忽然,陆星南耳朵一动:“来了!” …… 第三十二章 人言可畏 山林中有一群人正朝这里走来,陆星南站起身定眼观瞧,果然不出所料,为首的正是庆不平,后面跟着十几名神兵山庄弟子。 走在后面的两名弟子低声抱怨着。 “为什么一遇到这种苦差事庆大爷就让我们来做啊?” “这还用说,还不是因为我们没钱给他送礼,那些跟他关系近的都能轮到好差事,剩下的苦差事就只能让咱们干了。” “哼,庆氏这俩兄弟一个贪财一个好色,没一个好东西,也不知道庄主怎么想的,请这么两个人当门客。” “你小点声,小心让庆不公听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正聊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矿洞。 陆星南两手掐腰站在矿洞口,冲来人说道:“就来这么点人?后面还有没有啦?” 庆不公见是一位少年站在那里大言不惭,轻蔑笑道:“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就凭你也敢来矿山闹事,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星南有些无奈,怎么都喜欢这么唠嗑呢,黄飞扬如此,庆不公也是如此,你们是灶王爷吗谁都得认识你们。 “那你认识张王李吗?”陆星南顺口胡诌。 庆不公并没听过此人,好奇问道:“张王李是谁?” 陆星南摊了摊手:“我也不认识。” “你敢耍我!找死!”庆不公恼怒,拔剑便杀了过去,后面的弟子们也跟着冲过去。 一群人还没冲到陆星南近前,身形突然一顿,紧接着,痛苦嚎叫声响成一片。 只见那些弟子丢下兵刃,在身体上疯狂乱抓,脸部扭曲狰狞,口中哀嚎不止,只一会儿功夫,就把全身抓的血痕淋淋。 庆不公毕竟是武师中期,状况比那些弟子强上一些,他运转体内真气顽强抵抗着脑中的幻觉和身体的痒痛。 要说这庆不公还是有些见识的,他在陷入阵法的第一瞬间就惊呼出声:“有阵法!” 只是他太小看陆星南了,学习阵法并不容易,江湖中懂得阵法的人本就不多,能布置出幻阵的人就更少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少年竟然精通阵法。 让他更想不通的是,一个连阵法都能如此精通的少年,袭击一个小小的矿洞做什么?业余爱好? 然而,庆不公已经没时间想通了,一阵嗡嗡声越来越近,直叫他头皮发麻。 “蚀气蜂!”庆不公绝望大喊。 只见一群群大个的蚀气蜂振动着翅膀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阵中人裹在蜂群之中。 庆不公被蜂蛰住,体内真气在蜂毒的影响下不断消散,他再也抵抗不住,失去了最后的顽强。 陆星南也没想到这片山林中有这么多蚀气蜂,他惊喜的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点点头,将插在地上的黑枪拔起来扛在肩上,放心的向山下走去。 还没走多久,陆星南又折返回来,他盘坐在地上掏出乐螺:“正好趁此机会试试我的《玉清落尘曲》。” 螺声悠扬,空中萦绕着奇妙的旋律,阵中人无法自控的沉醉其中,又无法忍受浑身的痛痒,只见他们一会儿飘飘欲仙爽到飞起,一会儿疯狂乱抓惨叫连连,画面极度诡异。 这段时间的音功练习初见成效,让陆星南很是满意,一曲吹罢,他也不再耽搁,下山朝集镇赶去…… 集镇宅院,陆星南三长两短敲响院门,这是他与宛儿定下的暗号。 宛儿开门,陆星南进院反手把门闩插好:“还在里面吗?” 宛儿点头。 “有人来过吗?”陆星南问道。 宛儿指了指庭院一角,那里躺着一名神兵山庄弟子,想必是庆不公派来找庆不平的,没成想被宛儿干掉了。 “走,进去看看。”陆星南边说边向卧房走去。 宛儿站在原地没动:“你自己去吧,我嫌辣眼睛。” 陆星南也没勉强,推门走进卧房。 映入眼帘的是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庆不平与翠花赤身裸体躺在床上,陆星南走到近前,扯过被子将翠花的身体盖住,然后扛起庆不平走到院中,一把将他丢进井里,接着扛起那名神兵山庄弟子的尸体,一并丢进井中。 “走吧宛儿。”陆星南随即招呼道,二人一同离开了宅院。 神兵山庄与陆星南仇深似海,庆不平为虎作伥死有余辜,但翠花不是神兵山庄之人,况且祸不及家人,翠花连庆不平的家人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个情人而已,所以陆星南并没有为难翠花。 五日后,翠花已回老家,庆不平的尸体被人发现,集镇百姓传得沸沸扬扬:“听说了吗?那位庆二爷与翠花闹感情纠纷,翠花要回老家,庆二爷伤心之下投井自尽啦!” 七日后,神兵山庄弟子尸体被人发现,集镇百姓又传:“你知道吗?翠花与神兵山庄一名弟子早有婚约,却偏偏又爱上了庆二爷,那名弟子撞破他们的好事,愤怒之下将庆二爷丢进井里,翠花伤心之下要回老家解除婚约,那名弟子实在无法接受现实,最后跳井自尽啦。” 十日后,集镇百姓又传出新的版本:“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往外说哈,其实庆二爷有断袖之癖,与神兵山庄那名弟子相爱已久,翠花知道此事后一直横在二人中间,想要拆散他们,庆二爷与那名弟子相爱却不能相守,最后只好投井一起死,只盼来生再结龙阳之好。” 后来,通过集镇百姓的大力弘扬,这三人的故事在世间广为流传,而且版本众多,甚至成为说书人口中经典的爱情故事。 那名死去的神兵山庄弟子万万没有想到,生前籍籍无名的他,死后却能名满天下。 翠花也万万没有想到,人言如此可畏,可畏到她连人都做不成了。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张嘴就来:说起那位神兵山庄的弟子,你们可别以为他是一般人,他可是中原富商家的公子哥,家里堆满了金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就是这么一个富可敌国的公子哥,偏偏就有断袖之癖,而且偏偏就爱上了庆不平庆二爷。 公子哥爱的深沉呀,也不敢去冒然表白,每天就在那日思夜想,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你们猜怎么着? 有些聪明的朋友已经猜到了,没错!最后他竟然抛弃了万贯家财,只身拜入神兵山庄当了一名普通弟子,只为每天能远远的看上庆二爷一眼,这是什么?这就是爱情呀朋友们。 只可是好景不长,没几天功夫,公子哥就发现,庆二爷身边还有一个女人,这女人长的,嚯!那叫一个魅,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眉梢眼角说不尽的万种风情,男人看一眼直流口水,女人看一眼牙根直痒,你没猜错,她就是翠花。 你说这翠花长的咋就这么勾人呢?给你你想要不?想要呀,嗨!想想也就得了,你要是要了,早就没命在这里听我白话了!因为这翠花呀,她并不是人,她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画皮鬼!有谁听说过画皮鬼没?我跟你讲,这画…… …… 第三十三章 最后的夜晚 陆星南与宛儿离开集镇后,又折返回后山矿洞,他估计庆不公那边是生是死应该已经有结果了,如果在阵法和蚀气蜂的双重绞杀之下仍有幸存者,那么折返而回的二人就会让这种幸运变成不幸。 二人来到矿洞时,蚀气蜂群已经不知去向,放眼望去已经没有站着的人,有的只是一具具满身大包鲜血淋漓的尸体,庆不公也在其中。 宛儿见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星南一眼。 陆星南在集镇宅院中没有为难翠花,反而帮翠花盖上被子遮羞,这说明他心地够善良。 而再看眼前的场面,她虽然不知道陆星南是怎么杀死这些人的,但也能感觉到这些人死的万分痛苦,这说明他手段够狠辣。 眼前这位略显单薄的少年,面对世界时,他总是阳光善良,但面对敌人时,他又是恐怖如魔鬼。 恩怨分明,这是宛儿对陆星南的新评价,再加上她之前对陆星南的评价,此时的陆星南在宛儿心中,已经是一名心地够善,手段够狠,恩怨分明的神经病了。 陆星南并不知道宛儿在想什么,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确认每一具尸体。 一方面确认人数,看看是否有逃走的,另一方面确认死亡,看看是否有没死透的。 谨慎的确认完毕,结果是无一逃走,无一生还,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阵法和蚀气蜂的威力,或者说是高估了庆不公的实力。 接下来,陆星南开始了毁尸灭迹的工作,庆氏双雄的死,任豪越晚发现越好,至少要保证在名刀鉴赏大会之前不被发现,以免引起任豪的警惕。 庆不平的尸体在井里,人死后尸体会先沉入水底,随着尸体的腐烂会产生腐败气体,气体在尸体内淤积到一定程度,这才会慢慢浮出水面,整个过程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所以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 而几天前,陆星南趁夜在矿洞附近的山林僻静处挖了一个大坑,就是为了用来掩埋尸体,把庆不公等人埋在那里,任豪想找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此时,陆星南扛起一具尸体向大坑走去,边走边对宛儿招呼道:“宛儿,帮忙搭把手。” 宛儿白了他一眼:“你让我一个姑娘家去帮你扛尸体?咋想的你!” “啧,你不是我的帮手嘛,帮手帮手,就是帮忙搭把手的,这是帮手的工作啊,工作不分男女,这是对女人的尊重。来,你也扛一个。”陆星南话语中充满了撩闲的味道,又开始挑战宛儿的受气底线。 宛儿回应的很干脆:“滚!” 陆星南识趣的没再还嘴,他来来回回折腾着,像一只忙着筑巢的小鸟,只是拾的不是树枝而是尸体,筑的也不是巢穴而是坟墓。 为防止被别人撞见,宛儿一直在一旁替他放哨,时不时还催促他几句。 等陆星南埋好尸体时已是深夜,他双手拄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说道:“总算完事了,宛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带哇哇办点事情。” 宛儿早就等得不耐烦,也懒得管陆星南去干吗,直接便回了客栈...... 距离名刀鉴赏大会举办日只剩一天,这天早上,陆星南带着陆尘佳去了趟北宁城,雇了二十辆马车,又买了一些易容用的东西,最后给陆尘佳交代了明天的任务,这些事情办完,回到客栈时已近傍晚。 陆星南说道:“佳姐,你先休息吧,我带哇哇出去办点事。” “好,多加小心。”陆尘佳嘱咐道。 陆尘佳也没有问陆星南到底要去办什么事,她只知道那一定是她帮不上忙的事情,有时候她还挺羡慕宛儿的,毕竟在复仇这件事上,宛儿帮了陆星南很大的忙,而她只能看着他,等待着他,担心着他。 在陆尘佳心里,陆星南是她的弟弟,她唯一的亲人,她想帮助他更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深夜里,陆星南并没有睡,他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夜空发呆,这一年多以来,他曾多少次像这样望着夜空,渐渐的也养成了习惯。 今夜是下弦月,月亮被黑色的夜幕遮住了半张脸,像一位半遮面的美人,谁人都想窥视她的全貌,又像一个等待揭晓的结果,不知道明天会是如何。 陆星南痴痴的望着,脑海中浮想联翩。 他想起父亲的谆谆教诲,做人要做大丈夫。 想起大哥教他背书,教他明道理辨是非。 想起二姐出门帮他打架,回家教他打架。 想起大师父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报仇不可鲁莽。 想起二师父说过,一切都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为人不要自大。 想起三师父说过,强者犹如海上孤舟,不能失去扬帆的勇气。 想起四师父说过,万千法门殊途同归,终点都是渡人渡己。 而如今,大哥已经战死,父亲生死未卜,二姐杳无音讯,四位师父还被困在崖底,过去的一切美好都化作了今夜的思念。 “妈呀!”陆星南突然大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宛儿披散着头发,倒着悬挂在窗前,笑嘻嘻的说道:“叫妈也太客气了吧。” 陆星南看清是宛儿,这才稍稍镇定下来,哭丧着脸说道:“我说姑奶奶,你到底是敌人派来的卧底,还是上天派来的敌人,深更半夜的你在这扮鬼,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宛儿听到陆星南害怕,笑的更开心了,她翻身从窗口跳进屋里,站在陆星南刚刚站的位置上,看着月亮说道:“我睡不着所以出来逛逛,正看见你愁眉苦脸的在这望天儿,这才想着给你个惊喜,可你非但不领情还说我,真是枉费本姑娘一番好意!” 陆星南也走到窗口,站到宛儿身边,诚恳说道:“实话实说,确实只有惊吓,没有惊喜。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刚才真吓到我了,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算了,看在你叫妈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宛儿很大方的说道。 二人再没有说话,只是并肩站在窗口,共同望着那轮弦月。 陆星南与宛儿都清楚,再多的言语,在今夜都显得苍白,因为,当明日结果揭晓之后,也许今夜,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夜晚。 …… 第三十四章 名刀鉴赏大会 晨光初起,陆星南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这张熟悉的俊脸慢慢变化成另外一张面孔,不由得对陆尘佳易容术心生敬佩。 对陆星南来讲,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因为,今天是神兵山庄名刀鉴赏大会召开的日子,是长虹镖局沉冤得雪,陆家上下大仇将报的日子。 “怎么样,像吗?”陆尘佳看着镜子里的陆星南问道。 陆星南低下头照一照,再侧过头照一照,不时调整着镜中脸的角度:“像,真像!就算现在黄飞扬站在我面前,我也敢当他面说我才是黄飞扬,易容术真神奇啊!” 陆尘佳噗嗤一笑:“行啦,别贫嘴了,快去吧,宛儿还在等你呢。” 陆星南点头应是,挂着一张不可一世的脸,顶着一头黄灿灿的金发,推开门去与宛儿会合,二人动身前往神兵山庄。 今日的神兵山庄好生热闹,远远便看到山庄门口乌泱乌泱的人群,看来这极品名刀的诱惑力确实不小。 不过也可以理解,一件趁手的武器对于江湖人来说,就好比将军的虎符,巧妇的炊具,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陆星南与宛儿来到山庄门前,迎宾弟子上前相迎:“欢迎二位参加名刀鉴赏大会,请问二位是?” 陆星南见迎宾弟子询问自己身份,好像触发了某种开关一般,傲气回道:“你竟然不认识我是谁?哼!” 说着便学起当初黄飞扬的模样,瞬间起范儿,背起双手,挺起胸膛,扬起下巴,瞪起鼻孔,斜眼瞅着迎宾弟子。 迎宾弟子都看傻了,不明白他这是要闹哪样。 宛儿在一旁看着陆星南欠打的样子,尴尬的扭过脸去。 陆星南保持这个唯我独尊的姿势等了半天,还没等到宛儿接话介绍自己,尴尬到空气都凝固了,只好干咳几声提醒宛儿开口。 宛儿无可奈何,像背书一样说道:“给我听好喽,这位就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迷倒万千美少女力压江湖众少年一枝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的黑风寨天才弟子黄飞扬。” 宛儿说话的语速极快,一口气说下来毫无停顿,似乎想快点结束这段难以启齿的介绍。 迎宾弟子都没听清前边那一大串是什么,只听到了最后的名字:“黄飞扬?不认识,有邀请函吗?没有邀请函不得进入。” 宛儿赶紧掏出邀请函递给对方,此时的她站在陆星南旁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而陆星南却跟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 他当然不在意了,因为他现在是黄飞扬呀,顶着别人的身份丢脸,他确实没有压力,反倒还觉得很过瘾,丢别人的脸,让别人说去吧! 其实陆星南也不是没事闲的非得整这么一出,正所谓吃饭要吃饱,做戏要做足。 他虽然易容了黄飞扬的相貌,但也要模仿出黄飞扬的做派,来参加鉴赏大会的人这么多,万一真有人认识黄飞扬,再把他这个冒牌货识破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他必须演好黄飞扬,细节决定成败啊! 迎宾弟子在确认邀请函没问题之后,便引领着二人进入会场。 鉴赏大会在神兵山庄正堂前的广场上举办,广场很宽阔,就算骑着马也能跑得开,广场正中央有一个方形擂台,擂台由石砖砌成,侧面一圈有各种兵器的浮雕,染料上色宝石点缀,看着尤其精美,足见神兵山庄财大气粗。 擂台中央摆着黑漆木刀架,刀架用红布遮盖只漏出架底一部分,想必刀架之上红布之下,就是那把极品名刀了。 擂台周围五米之外,摆放着三十几张榆木八仙桌,将擂台三面围拢却并不显得拥挤,足见场地的开阔,每张桌上都摆放好了茶水瓜果,桌旁两把椅子,桌后几张长凳,想必神兵山庄这次一共邀请了三十几个门派,场面不小。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了,而陆星南与宛儿被领到最靠边的一张桌坐下,看来这黑风寨在江湖中也没什么分量。 不是没什么分量,而是相当没有分量了,因为神兵山庄也并不是谁都能请得来,比如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宗,就根本不会参加这种小排场的邀约,即使心里想来也不能来,丢面儿。 而黑风寨在这种“小排场”的邀约门派中仍然排在最靠边的位置,陆星南估计,黑风寨的名号,恐怕都没有那个到处自我介绍的黄飞扬响亮。 不过这也正顺了陆星南的心意,名气小说明没人认识,不用担心他的身份被识破,位置靠边说明没人注意,更方便他计划的实施。 此时,广场上的空位已被渐渐填满,场上嘈杂一片,寒暄的,闲聊的,交朋友的,议论的,大家都在打发着时间等待鉴赏大会的开始。 趁着这片嘈杂,宛儿已经悄悄离开了席位不知去向,她有她自己的任务要去完成。 陆星南一个人坐在角落桌旁,喝着茶水闲卖单儿,忽然眼前一亮,他看到擂台正对面靠近中间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剑眉星目鼻高口阔,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正用粗犷的声音跟身旁人在聊天。 陆星南认识此人,当初他在北宁城黑拳擂台上与此人相遇,后来又在荟珍楼共饮太白醉与此人相识,没错,此人正是郝战! 从郝战所坐的位置便能看出,在今天受邀的门派当中,郝战的地位不低,或者说郝战所在的门派地位不低,但那日酒楼匆匆一面,陆星南只知道郝战的名字,对其他一无所知。 这时,任豪走上擂台,客气的向众人抱拳拱手,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静待任豪开口。 任豪一手背于身后,一手轻捻胡须,以一副老江湖的姿态对众人说道:“欢迎各位江湖朋友光临我神兵山庄,各位能赏神兵山庄薄面应邀而来,任某感激不尽。我神兵山庄以铸造兵器闻名,从开创至今铸造神兵无数,虽不敢说铸造天下第一,但也不输于任何人......” 陆星南心道,这任豪说的什么屁话,不输于任何人,那不就是天下第一嘛! 任豪继续在擂台上讲着神兵山庄的宣传广告,陆星南百无聊赖的听着,不知不觉间一壶茶水都喝光了,任豪这才进入正题:“现在,名刀鉴赏大会正式开始,弟子,刀来!” …… 第三十五章 讨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两名弟子将刀架抬到任豪身边,任豪扯住蒙在刀架上的红布猛得掀起,一道金光乍现。 台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把刀上,有的人眼中已经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这是一把通体呈暗黄色的九环刀,隐隐泛着内敛的金色光芒,刀身宽大厚实,刀背上面有九个小金环,刀把浑圆而修长,上面像竹子一样分成几节。 任豪看见众人垂涎的目光,心中很是满意,随即介绍道:“此刀名为金阳九环刀,采用黄晶矿石混入钛金属锻造而成,一刀劈出,有开天裂地之威,实乃极品宝刀。” 台下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好刀,确实好刀,神兵山庄铸造兵器还真有两把刷子!”陆星南也不禁赞叹道。 任豪继续说道:“红粉送佳人,宝刀赠英雄!今日,任某分文不取,在场诸位青年才俊,若有心怡此刀者,便可上这擂台之上比武争夺,最后的获胜者便是此刀的主人!” 此言一出场下哗然,不少人都跃跃欲试,弟子将刀架抬到擂台边缘,任豪也走下擂台坐在台下正中央的位置上,将擂台腾出来。 一名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率先跳上擂台,向众人拱手说道:“天残派李毕,哪位上台指教。” 另一名头戴红头巾的男子走上擂台:“蟠龙帮史义,请指教!” 李毕两手带着长长的铁爪,爪尖闪着点点绿光,似乎涂抹了毒液,身形一动冲向史义。 史义抡起棍棒横扫,李毕跳起躲避,顺势高举铁爪抓向对方,史义举棍格挡,二人战成一团。 台下众人都在观瞧战斗,陆星南却在观瞧任豪腰间的那柄离火焚阳剑。 他刚刚看到那把金阳九环刀时,就觉得那把刀威力不俗,但神兵山庄庄主的佩剑又岂能比那把刀弱? 离火焚阳剑静静的躺在剑鞘中,当这柄剑出鞘的时刻,就是任豪与陆星南了却恩怨的时刻。 一柱香不到,史义败下阵来,他只是右臂上有三道血痕,此时却浑身抽搐,铁爪上果然有毒。 史义被人搀扶着走下擂台回到座位,他的同伴为他服下解毒药并处理了伤口,看来这毒应该很常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解毒。 接着又一人跳上擂台与李毕比试,擂台上的热闹一直持续了很久,台上的面孔不断更替着,台下的观众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又一人被击飞出擂台,这已经是第二十几场,这时,郝战走上擂台,向对方抱拳说道:“散人盟郝战,请指教!” 语罢,台下变得有些嘈杂,坐在陆星南旁边的二人议论道。 “还真是散人盟的人啊,听说散人盟很神秘,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盟主,盟中事务都是五散人在料理。” “散人盟的人遍布天下,没有具体的据点,别说见盟主了,就连五散人都难见,谁知道他们都在哪。” “我还听说,这个郝战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五散人之一的开山刀李开山的亲传弟子!” “乖乖,怪不得他会来争这把刀呢,开山刀的弟子都来了,看来这刀十有八九就是他的了……” 陆星南从大师父那里听过散人盟,不但听过,他还知道散人盟有宫中背景,是皇上在江湖中的势力,这一点绝大多数江湖中人是不知道的。 得知郝战是散人盟的人,陆星南并不惊讶,他之前见郝战所坐的位置就已经猜到郝战的来头不一般,但他没想到郝战竟然是李开山的徒弟。 当年,在武林大会上,无门无派的李开山凭着他自创的一套开山刀法力压群雄,从此一战成名,江湖人称开山刀李开山。 后来,李开山加入了散人盟,成为散人盟中众人敬仰的五散人之一,李开山这位江湖大佬能收郝战为徒,足以见得郝战有其过人之处。 郝战的对手是一名剑客,那名剑客见郝战手中竟然握着一把木刀,不悦说道:“散人盟的人竟然如此狂妄,用木刀羞辱我吗!” 郝战爽朗大笑,解释道:“阁下莫要误会,因为我一直没寻到趁手的武器,所以这些年都在用这把木刀,并非故意在羞辱你。” 剑客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抬手一剑刺去。 郝战身材虽然高大,但身法却很灵活,他微一侧身让过这一刺,然后双手握住刀柄一刀劈出。 剑客一剑刺空身形微滞,见身后有刀劈来,回身便举剑格挡。 “哐啷”一声,剑客手中长剑应声断成两截,众人大惊! 木刀劈在剑锋上,按理说折断的必然是木刀,但结果却恰恰相反,木刀安然无恙长剑却被斩断,这不得不让人震惊。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震惊,明眼人能看得出来,郝战劈出的那一刀毫无花哨,但却凝聚了磅礴真气,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气力千钧,哪是那长剑可以抵挡的。 陆星南喃喃自语道:“已经武师了吗……” 他上次与郝战交手时,感觉对方还是武者巅峰境界,如今一年多没见,郝战已经突破到武师初期境界,而且从那一刀的威力来看,郝战还不是一般的武师初期,果然名师出高徒。 剑客只一回合便败下阵来,输的心服口服,接下来郝战又连败五人,场下已经没人再敢挑战。 任豪坐在场中说道:“既然已经无人挑战,那金阳九环刀便赠予这位郝兄弟了!” 一名神兵山庄弟子将刀取来交到郝战手中,郝战接过金阳九环刀比量了几下,说道:“果然好刀!那就多谢任庄主了。” 任豪轻捋胡须笑道:“不必客气,这刀在郝兄弟手中才能物尽其用。诸位朋友,今日名刀鉴赏大会也算圆满结束,任某在山庄后院已备好酒席,宴请各派江湖豪杰,诸位,请!” 陆星南有些焦急,眼看着大会将要结束,而宛儿还未回来,但是也不能再等了。 “且慢!”陆星南大声说道,然后纵身一跃站到擂台之上。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好奇的看向擂台上的黄发少年。 郝战冲陆星南拱了拱手,率先问道:“请问兄弟高姓大名,是否也要比武夺刀?” 陆星南抱拳回礼,客气说道:“在下黑风寨黄飞扬,名刀已有主,我不会夺人所爱,恭喜郝大哥赢得宝刀!” “多谢黄兄弟成全。不过,既然不比武,那黄兄弟所为何事?”郝战继续问道。 陆星南回郝战以微笑,然后转身面向台下众人,朗声说道:“黄某今日来此不为夺刀,只为向神兵山庄任大庄主讨一个公道!” …… 第三十六章 关键证据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众人都听出了话中意思,这少年是来找场子的,都在议论纷纷。 “你听说过神兵山庄与黑风寨有过节吗?” “没听说啊,我连黑风寨都没听说过,难不成是这个叫黄飞扬的跟任豪有私仇?” “很有可能,如果说神兵山庄跟黑风寨有过节,那也不可能给黑风寨发邀请函了,八成是私仇。” “按你这么说,这个叫黄飞扬的还挺有胆气,一个人就敢跟整个神兵山庄叫板,是个人物啊!” 任豪坐在场中,自然也听得到众人的议论,他有些按耐不住,起身说道:“我神兵山庄做事向来仁义当先,与黑风寨也偶有生意往来,至于黄少侠,任某与你素未谋面,今日才初次见面,你向老夫讨何公道?” 陆星南戏谑盯着任豪,质问道:“好一个仁义当先,今天,当着众位江湖豪杰的面,你敢说你从未做过不仁不义,阴谋算计之事?!” 任豪这辈子没少做亏心事,他之所以招庆氏双雄当门客,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早年间三人曾一起干过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但他自认为这些事情做得密不透风,并不曾败露,而且此时这么多江湖豪杰在场,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搁谁也不会承认自己亏心,他也是骑虎难下,不可能自毁形象。 任豪将双手背于身后,腰杆挺得笔直,慷慨激昂的说道:“老夫十五岁闯荡江湖,至今已四十余载,剑下亡魂也不在少数,但老夫只杀该杀之人,为的是匡扶正义,老夫问心无愧!至于阴谋算计,那不是我辈侠义之士所为,老夫还不屑为之!” 任豪说话时一口一个老夫,摆明了是在强调自己老江湖的资历,刚刚一番话讲得又是大义凛然,场中马上就有人附和道:“说得好!任庄主的人品我们信得过!” “没错!任大侠怎么会做阴谋算计这等小人之事!” 陆星南见任豪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仿佛已是正义的化身,他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倚老卖老的老匹夫,大言不惭好不要脸!” 台下一片惊呼,这少年以小搏大已是胆大,竟然还敢直接开骂,真是胆大包天! 任豪堂堂一庄主,何时挨过这种骂,他怒目圆睁,连胡子都气歪了,就要开口教训这黄毛小儿。 陆星南却没给他机会,抬手指着任豪质问道:“我且问你!一年之前,长虹镖局灭门一案,是否与你有关?诬蔑陆星南私吞镖物,是否是你作为?利用假镖单设计陷害总镖头陆长虹,是否是你的主意?你敢回答吗!”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少年是为长虹镖局之事而来,场中有人并不知道长虹镖局的事,纷纷向身边人打听,也有人对此事略知一二,热情向身边人讲解,台下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郝战之前一直没说话,只是站在擂台之上静静观瞧,但是,当他听到长虹镖局时,不禁眉头微皱。 因为他想起了陆星南,当日在荟珍楼,郝战与陆星南共饮太白醉,得知陆星南是长虹镖局的三少爷。 但第二天一早,散人盟急招他议事,他便离开了北宁城,又过了几天,他得知了长虹镖局被灭的消息,还特意返回北宁城查看情况。 无奈当时的长虹镖局已是一片废墟,郝战四处打探一番,也没有得到陆星南的消息。 后来听说神兵山庄发布了悬赏缉拿陆星南的告示,他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陆星南的为人。 但是郝战并不清楚长虹镖局与神兵山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长虹镖局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失踪的失踪,这让他无从问起,单听神兵山庄一面之词又查不出什么线索,所以此事便一直搁置到现在。 任豪闻言,脸色变了又变,起初是一脸惊讶,他本来没把黑风寨与长虹镖局联系在一起,没想到这少年能问出长虹镖局的事。 然后,脸色从惊讶变得阴沉,长虹镖局的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少年此时才提出此事,必然是有备而来,而最近这两天,他到处都找不见庆氏双雄,想必也跟这少年有关。 最后,任豪阴沉的脸上又多出一丝警惕,他没有直接回答黄毛少年的三连问,而是反问了三个问题:“你是何人?与长虹镖局是何关系?老夫为何要向你解释此事?” 任豪不愧是老江湖,这三个问题问得很巧妙,先质疑对方身份,再质疑对方立场,最后必然是对方身份资历不如自己,又不是当事人,这就说明对方没有资格过问此事,他就没必要向对方解释。 陆星南早就料到任豪不会痛快回答,直接再将一军:“就知道你不敢回答,也成,那我先回答你的问题。” “第一,看在你岁数大了容易健忘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遍,你给我提起耳朵听好喽!我就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迷倒万千美少女,力压江湖众少年,一枝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的黑风寨天才弟子,黄飞扬!” “第二,我与长虹镖局没有关系,我只是看不惯你任豪卑鄙无耻,阴谋算计,残害江湖同道的行为,所以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的也是匡扶正义!而且陆星南是我朋友,江湖中人义气千秋,你无凭无据就敢诬蔑我朋友,我黄飞扬不答应!” “第三,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给你个机会解释你要珍惜,就算你不敢向我解释,也得向众位江湖豪杰解释清楚,你任豪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你们神兵山庄到底干的是什么勾当!你不敢吗?!” 陆星南这三个回答也很巧妙,先是华丽但让人听了想吐的自我介绍,给众人清清肠胃洗洗脑,拉平他与任豪的资历差距。 然后,像刚刚任豪一般化身正义,占领道德制高点,再拿出江湖人最看重的义气说事,占领情感的制高点,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任豪无话可说。 最后,设置语言陷阱,营造一种“不解释就是亏心”的氛围,再把解释对象从自己身上转嫁到江湖众人身上,逼着任豪不得不对此事做出回应。 任豪混迹江湖多年,怎能不明白陆星南言语之中的用意,然而即使明白又当如何,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他就只能受着。 任豪一时语塞,最后只好硬着头皮问出一句:“你说我利用假镖单谋害长虹镖局,之后又诬蔑陆星南,你有何证据!” “证据?当日,与长虹镖局镖队同行的还有你女儿任清璇,把她叫出来与我当面对质!”陆星南虽然嘴上说要找任清璇对质,但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他当然清楚,既然任清璇在断头崖上能偷袭他,就不可能大义灭亲替长虹镖局说话,况且根据宛儿的情报,任清璇根本不在山庄,更不可能出来对质。 陆星南之所以提起任清璇,目的只有一个,拖延时间。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关键证据! …… 第三十七章 江湖除名 陆星南现在心中有些焦急,心思并不在任豪身上,所以任豪的回答他只听了个大概,内容无非就是任清璇不在山庄,就算在山庄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之类。 人嘴两张皮,各说各有理。要想揭露任豪的阴谋,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认的。 而最直接的物证就是当时马车上的剑箱,但显然已经无从找起,况且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就算找到了也不能说明问题。 最直接的人证是任清璇与十六名黑衣人,但任清璇不可能说实话,而且谁也不知道任清璇身在何处,十六黑衣人就更不可能了,陆星南至今对他们都毫无线索。 直接证据拿不到,只能从间接证据下手,那就是账本。 陆星南是长虹镖局三少爷,长虹镖局做的是走镖的生意,神兵山庄做的是铸造销售兵刃的生意,所以他很清楚,只要是生意必定会有账本,记录详细的收入,支出,利润,成本,库存等等。 根据陆星南推测,镖单是假的,那百柄精品长剑根本就不存在,所以只要能拿到神兵山庄这两年的账本,从账本上必定能找出证据。 因为账本只是给任豪一个人看的,任豪可以骗任何人,唯独没必要骗自己,陆星南猜测,任豪总不至于将一单假生意也记录在一个只有自己看的账本上。 所以,陆星南交代给宛儿的任务,就是趁着这里举行名刀鉴赏大会的时候,去任豪的房里将账本偷出来。 之所以今天才去偷,是因为任豪身为庄主,平日里房间都是戒备森严,只有今天,神兵山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名刀鉴赏大会的时候,才是任豪房间看守最薄弱的时候。 陆星南本来想等宛儿拿来账本再上台的,但是眼瞅着大会都快结束了,宛儿那边还没动静,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现在,话已经唠到这了,再不拿出点实实在在的证据,陆星南恐怕是站不住理了,而宛儿还没回来,不得不让陆星南着急。 其实陆星南也有所准备,也许是受大哥陆清阳的影响,陆星南做事向来考虑的比较周全。 如果宛儿最终没能取来账本,那他只能草草收场,等到晚上宴会结束,江湖众人离去之后,那是任豪忙碌了一天最放松的时刻,到那时他再伺机报仇,只是仇虽能报,但长虹镖局私吞镖物的名声就再没有机会挽回了。 陆星南默默思考着,台下众人见他不发一语,渐渐失去了耐心,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陆星南终于开口,他对郝战说道:“郝大哥,能否借你那把木刀一用?” “可以。”郝战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木刀递给陆星南。 陆星南接过木刀,对任豪说道:“任豪,这套刀法你给我看仔细喽!” 语罢,陆星南抄起木刀,就在擂台上耍起刀法来,他将木刀舞得虎虎生风,刀法行云流水,正是长虹刀法。 任豪与台下众人都仔细观瞧,思考着隐藏在刀法之中的玄机,猜测着少年如此做的用意。 陆星南的刀法耍了一套又一套,直到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这才停下来。 陆星南喘了口气,擦着额头上的汗,众人疑惑的瞧着,任豪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刀法……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套刀法如何?”陆星南随口问道。 任豪还真就认真的点评了一番,点评完之后又问道:“你到底是何用意?!” “没什么用意,就随便耍耍。谢了,郝大哥。”陆星满不在乎的答道,顺手将木刀还给郝战。 陆星南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宛儿,给宛儿争取时间,但是实在没啥唠的了,于是他灵机一动,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耍了套刀法…… 任豪被陆星南戏耍,勃然大怒就要发火,忽见一道身影急掠而来,轻盈落在擂台之上。 “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开始耍刀卖艺了。”陆星南苦着脸对来人说道。 “藏得太隐蔽,耽误了些工夫,”来人正是宛儿,宛儿将厚厚的一本折了几页递给陆星南,还不忘嘲讽他一句,“不给钱的艺你都卖,真瞧不起你。” 陆星南没理她,自顾自翻看着折页的内容。 宛儿看了一眼同在擂台上的郝战,郝战也正好看向宛儿,四目相对时郝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宛儿倒是神色如常,收回目光默默站到陆星南身后。 任豪的脸色由怒转黑,他阴着脸盯着陆星南,猜到了那厚厚的一本是什么,正是他的账本! “众所周知,去年五月,神兵山庄委托长虹镖局,将百柄精品长剑护送至凌云剑宗,”陆星南展开账本中的一页展示给众人观瞧,“我手中拿的是神兵山庄的账本,去年五月份,账本中并未记载这一单生意,如果镖单是真的,那为何偏偏只有这一单没有记在账本之上?!” 台下一片哗然,任豪脸色铁青。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问题,诸位再看,”陆星南把账本又翻至另一页,继续说道,“这里记载着神兵山庄去年各类兵器的产量及库存,神兵山庄从去年年初到五月份,一共铸造精品长剑二十七柄,往年库存中有精品长剑五十一柄,说明当时一共只有七十八柄精品长剑,哪里能有一百柄的镖单?!这不是假镖单是什么!” 陆星南这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由不得任豪反驳,也由不得众人不信,台下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看来这事情还真如这少年所说,长虹镖局真是任豪设计陷害的啊!” “按资历来讲,任豪也算江湖前辈了,怎么还能干出这等下作的事情,真是道貌岸然。” “就是的,真没想到任豪是这种人,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肮脏龌龊,伪君子真小人!” “这种人当庄主,以后神兵山庄的生意不做也罢,免得哪天再被他们给害了。” 任豪听着众人的唾骂,再也沉不住气,他恶狠狠的说道:“无耻小儿,竟敢偷我的账本,今日你别想活着离开!” 在事实面前,任豪已经无法再继续解释,只能气急败坏的拿偷账本说事。 陆星南才不理会任豪的威胁,而是对台下众人朗声说道:“任豪与奸人勾结,以假镖单委托长虹镖局走镖,半路设计劫杀镖队,之后又灭长虹镖局满门,诬蔑陆星南私吞镖物,诋毁长虹镖局名誉,今日我黄飞扬路见不平,要替江湖铲除败类,为武林匡扶正义!” 台下众人停止议论,都将目光聚集在陆星南身上,陆星南继续说道:“诸位都是江湖豪杰,愿助我者请站上台来,不愿助我者请速速离开,逗留者我便视其为任豪同党,将与任豪和神兵山庄一起,从此江湖除名!” …… 第三十八章 离火焚阳剑 陆星南说完这话之后,即没有人上台,也没有人离开,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 有些人是伪君子,喜欢把一身正气当成幌子,嘴上说说可以,真要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时,就会衡量利弊得失。 还有些人是真小人,管他什么事实公理,利己才是抉择的第一标准,支持胜利的一方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而更多的人是围观者,他们既不会在乎公道正义,也不会冒险站队,只想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幸灾乐祸的围观。 陆星南的计划里,压根也不需要他们帮忙,他估计,在任豪的罪行被揭开之后,即便有想讨好神兵山庄的人,那也得有所顾忌,至少也要在乎些江湖名声才是,众人两不相帮就是陆星南最想要的结果。 但是,江湖复杂人心险恶,陆星南毕竟年轻,阅历尚浅,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就在江湖众人两不相帮的时候,任豪只一句话,就瞬间打破了这种局面:“今日助我神兵山庄者,任某事后必有重谢!” 众人都知道神兵山庄财大气粗,必有重谢四字一出,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场上的平衡,马上就有人动心,纷纷表示支持任豪。 有些人还不忘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管怎么说,我仍然相信任庄主的为人,不可能做出那种勾当,定是被奸人陷害,我助任庄主一臂之力!” 有些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任庄主可要说话算话,今天我就帮你一回。” 陆星南目光扫视过这些人的面孔,露出讥讽的笑容,这一幕确实刷新了他对江湖的认知,唯利是图才是这些人的本质。 眼看着已经有近十个门派表明要支持任豪,郝战突然开口说道:“我郝战,支持黄少侠,替长虹镖局报仇!” 陆星南感到惊讶,以郝战义薄云天的性格,能伸张正义他并不意外。 但是,现在的形势明显敌众我寡,一边是陆星南和宛儿两人,一边是整个神兵山庄和近十个门派,而散人盟的人一向独来独往,今天在这的也只有郝战一人,就算郝战加入,看起来也是杯水车薪,很可能会白白搭上性命。 陆星南对郝战说道:“郝大哥,你的这份情谊我心领了,只是现在不仅是一个神兵山庄,还有江湖各派,你没必要与整个江湖为敌,还是先行离开吧。” “黄兄弟,陆星南也是我的兄弟,欺我兄弟,我怎能袖手旁观?!”郝战又看向那几个门派的人,继续说道,“不必担心,这些个门派还代表不了整个江湖,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还没等陆星南回话,郝战便跳下擂台,刀尖直指那几派的人,咆哮道:“谁敢让我试刀!” 郝战的一声咆哮如雷霆,霸气外漏,再加上之前擂台比武时,郝战展现出的不俗实力,现在又是金阳九环刀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一时将对面震慑住,无人敢上前一步。 郝战见无人应战,拎着大刀杀气凛然的走向众人,刀尖拖行地面划出滋滋的火星,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好一拥而上。 任豪这边也开始行动,他命令道:“神兵山庄弟子听令!一个不留,杀!” 百多名弟子纷纷抽出佩剑,从四面八方向擂台围拢杀来。 陆星南也没闲着,他掏出一个透明琉璃瓶,摘下罩在上面的遮光布,里面赫然是一只指甲大小的小虫,小虫通体青色,见光的一瞬间便在瓶中振动翅膀四处乱飞。 与此同时,冲到近前的两名弟子捂着肚子痛苦倒地,一边哀嚎一边打滚。 陆星南将装着小虫的琉璃瓶交给宛儿,宛儿身如鬼魅,握着瓶子在神兵山庄弟子之间来回穿梭,片刻过后,大半弟子都已倒在地上呈痛苦状。 任豪不明所以,上前查看一名倒在地上的弟子情况,那名弟子正疼得打滚,任豪一掌拍在弟子额头将他击杀,然后扒开弟子上衣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那名弟子的身上有几个针孔大小的红点,隐隐还渗出血来,这些红点还在不断的增多,最后密密麻麻的形成一片,每个红点中都有一只肉眼不易察觉的小肉虫正在往外钻,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种虫子叫食母虫,虽然没有毒性,但却有一种特性。 每个虫巢中只有一只雌虫,雌虫有指甲大小,在夜间会大量产卵,虫卵极小但数量极多。 当虫卵全部生出幼虫时,雌虫通过振翅的频率吸引幼虫,幼虫们便会聚集起来将雌虫分食掉,幼虫只有摄取了雌虫的营养后,才能平安度过幼虫期继续发育成熟,因此得名食母虫。 连续三天晚上,陆星南都带着哇哇去寻找食母虫,将刚刚产卵的雌虫放进琉璃瓶中,再将大量的虫卵洒入山泉,神兵山庄通过水渠将混着虫卵的山泉引入庄内。 庄内当然也有水井,但井水是地下水,内含大量的矿物质,属于硬水不适合直接引用,而山泉水清甜甘洌,庄内弟子疲惫之时,直接来上一口岂不美哉,这便将极小的虫卵一同饮入腹中,在体内生出幼虫。 因为刚生出的幼虫很小,又安安静静的待在体内不动,所以身体本来感觉不出异样。 但是,当琉璃瓶中的雌虫见光振翅的时候,幼虫便感应到了雌虫的召唤,纷纷钻出体内想要向雌虫靠拢。 一根针扎在皮肤上算不得什么严重的伤势,但幼虫从脏腑中钻出,将内脏扎出孔洞,哪怕只是针尖大小的孔洞,那也可能是致命的,何况这幼虫数量又如此庞大。 任豪身为庄主,平时有下人伺候,喝的都是山泉水烧开后泡的茶,虫卵遇高温自然会失去活性,不可能再生出幼虫,所以他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倒霉了那些普通弟子。 任豪见到大片的弟子倒地哀嚎,有的甚至已经断了气,再看见一脸得意盯着自己的陆星南,不禁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镗啷啷拔出宝剑,大步朝陆星南走去。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惊呼:“这,这就是……离火焚阳剑!” …… 第三十九章 蛇蟒之争 离火焚阳剑出鞘的瞬间,一道红芒划过,带着炙热的气息,剑身通体赤红,如烧红的烙铁。 陆星南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不自觉的将双手中的两把匕首握得更紧了些,他将双匕横于胸前,两腿微曲一前一后,成虎扑之势,紧盯着任豪的动作。 任豪一脸的怒气难平,步步逼近,一出手就是三阳剑法最强一式,焚阳式! 任豪的三阳剑法分三式,第一式烈阳式以攻击为主,招式钢硬猛烈,第二式残阳式以防守为主,招式坚如铁桶,第三式焚阳式攻守兼备,集三阳剑法之大成。 只见任豪由下至上斜斜挥出一剑,剑锋划过之处留下一片红色残影。 陆星南静止的身形突然向左侧窜出一步,刚好避开剑锋,还没来得及反击,任豪又一剑反手劈出,陆星南不敢硬接,扬起匕首顺势剥开剑身,身形顺势向右侧闪去。 虽没有硬接这一剑,但匕首刃处如被融化了一般,还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任豪看穿了陆星南步法,向右侧预判刺出一剑,就在这时,陆星南本来向右侧闪去的身形忽然诡异的扭出一个弧度,诡异的转向左侧滑去,接着匕首挥出砍向任豪肩膀。 任豪抽剑回转,剑在手中挽出一朵剑花,剑身荡开陆星南的匕首,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然后他退后几步,微微皱起眉头说道:“你这是什么身法?” 陆星南潇洒的一甩头,说道:“蛇形五步!” “什么舞步?命悬一线你还有心思跳舞步?是看不起老夫吗!”任豪好像有点耳背,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给气着了。 陆星南被任豪弄得哭笑不得,心念一动,顺着话茬再添一把火:“我不光要跳舞,我还要唱曲儿呢!给你唱个《光棍哭妻》如何?” 任豪的妻子多年前就病逝了,这些年他一直是老光棍,而陆星南非要唱什么光棍哭妻,明显是在揭他的短,他能不气么。 任豪像被点燃的炮仗,瞬间就炸了!提剑便杀了过来,二人又战成一团。 陆星南不是闲着无聊就喜欢招欠儿,他是在跟对方打心理战。 任豪的实力本就在陆星南之上,又有离火焚阳剑傍身,只有让他愤怒,他才有可能露出破绽,给陆星南以可乘之机。 陆星南的两把匕首已经涂抹了箭毒木的树脂,箭毒木是一种含有剧毒的树木,号称见血封喉,所以陆星南只需要伤到任豪一下,哪怕就是划出一道小口,任豪便难逃一死。 只是,任豪毕竟是号称宗师以下无敌的老江湖,手中宝剑舞得密不透风,愣是没让陆星南找到半点机会。 离火焚阳剑像一条火蛇一般招招直奔要害,陆星南多亏了诡异难测的蛇形五步才能挺到现在,他虽然没有明显的剑伤,但匕首上的小缺口越来越多,炙热的气息将衣服烧破,将皮肤灼伤,看起来很狼狈。 战场的另一处,一群人正在围攻郝战,有几人已经躺倒在地,成了郝战刀下亡魂。 郝战将手中的金阳九环刀舞的呼呼作响,金色刀芒过处必有一声哀嚎。 他的身上也挂了彩,手臂和背上的两道伤痕虽然不深,但也是血流不止。 不过鲜血却让郝战愈发的亢奋,此时的他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越战越勇,而那群人是因为利益而临时组成的队伍,心中都是各怀鬼胎,战也不是退也不是。 整个场面就像一群各自为战的鬣狗在围攻一头威势正旺的雄狮,进不敌一刀之势,退又恐落于人后,最后只好在进退两难之间节节败退。 宛儿这边的状态要好一些,她正在与剩下的神兵山庄弟子周旋,神兵山庄弟子本就武功低微,宛儿又身形如风,并没有吃什么亏,但想要杀光这些弟子也得费一番功夫。 那些不怕事儿的围观者一边观瞧一边议论着。 “这小姑娘虽然武功差了点,但这轻功是真的不错,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这最低也得是地阶轻功吧,搞不好还是天阶的呢,能有这等轻功的人,师门肯定不简单,说不定是五宗的弟子呢。” “散人盟那个郝战我看快不行了,好虎架不住群狼,他虽厉害,但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吧。” “我看不一定,你看那几派的样子,都在等着捡便宜呢,谁也不想出头,还打个屁。” “关键在任豪和黄毛少年,他俩分出了胜负,其他人也不用再打了。” “是啊,任豪那把剑真不是盖的,那少年要不是仗着他诡异的步法,估计早被斩杀了。” “我看也快了,那少年体力消耗太大,现在的速度已经比刚刚慢了不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此时,陆星南不慎踩到了地上的血迹,脚下一滑,任豪抓住机会一剑劈来,陆星南避无可避,双匕在头顶交叉,打算挡下这一剑。 只听“哐啷”一声,两把匕首应声折断,陆星南身形急忙后退,剑尖贴着他的鼻尖从上至下划过,险些将他劈成两半。 围观众人看到这惊险一幕,都倒吸一口凉气。 宛儿也在不时注意着陆星南这边的动静,陆星南匕首被斩断的那一刻,她猛得心中一紧,身形一滞,被一名弟子一剑刺中肩膀,宛儿肩膀吃痛,一脚把对方踢开,剑身随着对方倒飞的身形从肩膀中拔出,带出的血液喷溅成一片血雾。 陆星南并没有看到宛儿受伤,因为任豪由不得他分心顾及其他。 陆星南将将避开那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一剑,身形刚刚站稳,任豪又是一剑刺出,如一条吐着信子的火蛇冲他袭来。 陆星南将断裂的匕首丢掉,他屏气凝神,伸手拔出背后的黑枪,拉开架势摆出一副扎鱼的姿势,大喊道:“扎鱼式!” 陆星南还不太会使枪,最强的一枪就是这扎鱼一枪,他在崖底学艺的时候,不知道给他和三师父扎过多少鱼,这一枪早已扎得是又快又准又狠。 如今他匕首已断,身旁除了黑枪再无兵刃,只能用这扎鱼一枪搏一把了。 陆星南一枪扎出,黑枪如一条黑蟒怒奔而出,撕破空气发出“呼”的一声狂啸,而离火焚阳剑如一条焚天灭地的火蛇,喷吐着火信子发出“嘶嘶”的瘆人声响。 围观众人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盯着这蛇蟒之争。 …… 第四十章 天外飞剑 枪尖与剑尖相击的瞬间,迸发出磅礴的能量,金属碰撞的刺眼光芒,将人眼都闪得片刻致盲。 “叮!”的一声响,尖锐刺耳,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离火焚阳剑应声断裂成几截,刚刚还张牙舞爪的火蛇如被乱刀斩碎一般,瞬间失去了原有的嚣张气焰。 “这……这是什么枪?”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只是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众人都没想到,少年背后那杆黑漆漆如烧火棍的枪,竟然能将名声显赫的离火焚阳剑击得粉碎。 何止是围观众人答不上来,就连陆星南自己也没法回答,他只能说是黑枪,但黑枪具体有什么来头他自己也不知道。 任豪大惊失色,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但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片刻的惊慌之后,立马转身向后遁走。 陆星南也没想到黑枪竟有如此威力,但他来不及细想,一定要抓住任豪遁走的机会痛打落水狗。 他脚蹬地面,脚下像安了弹簧一样弹射而出,身体在空中舒展拉开,像一条跃出水面的大鱼,冲着任豪后心就要再扎一枪。 二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再拉近,就在众人都以为任豪将要被一枪洞穿之时,任豪突然回身,抬手对准陆星南胸口,只听“嗖!”的一声,衣袖中一支袖箭激射而出。 袖箭射速很快,距离又如此之近,陆星南身体还跃在空中,压根无处可避。 袖箭射中陆星南胸口,止住了他追击的身形,他心中暗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父女俩袖中都藏着袖箭,天天绑在手臂上也不嫌勒挺。 任豪见袖箭命中,再次向后遁去,眼看着距离越拉越远,大好的胜机就要溜走,陆星南却微微一笑,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个毛茸茸的小黑球。 “就决定是你啦!去吧!哇哇!”陆星南大喊一声,同时拉开臂膀,将毛球丢向任豪。 任豪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是什么他没见过的暗器,下意识变换方向将其避开。 但众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小黑毛球也随之变换方向,而且骤然加速,众人只能看到黑影闪过,下一刻,任豪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肩膀多出一道血痕。 哇哇若无其事的落在陆星南肩头,梳理着身上的羽毛,它刚刚被陆星南团成球,羽毛有些散乱。 围观众人这才看出,原来那小黑毛球竟然是一只小黑鸟。 “我靠!三眼乌鸦!” “你吓我一跳!什么三眼乌鸦?” “就那只!那个少年肩膀上那只小黑鸟,是三眼乌鸦!传说中的三眼乌鸦!” 三眼乌鸦的传说很多人都听过,就如很多人都听过世上有鬼一样,但听过归听过,又有几人真正见过呢。 围观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哇哇,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震惊不已。 “我的天呀,原来三眼乌鸦真的存在啊!” “了不得啊!那把不知名的黑枪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又多出一只三眼乌鸦,这黑风寨深藏不露啊,一个弟子竟然都有这么多底牌!” 陆星南与任豪的战斗太过激烈,也太过重要,郝战那边的人也停下来注意这边,自然也看到了哇哇。 郝战感叹:“黄飞扬吗?果然是个人物,未来的江湖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宛儿这边也都停手,她也不清楚那杆黑枪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三眼乌鸦她倒没觉得有多新鲜,当初她看到哇哇时便认出了哇哇是只三眼乌鸦,也没见她有多大反应。 此时宛儿见到众人看见哇哇的震惊,不屑说道:“切,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大惊小怪……” 哇哇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眯起小眼高昂起头,骄傲的像在接受颁奖。 陆星南走到任豪身前,刚想要俯身问话,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这才想起袖箭还插在胸口,他一把拔出袖箭,呲出一道鲜血。 任豪运转真气抵御着体内毒素,身体虽不能动但神智还清醒,他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陆星南胸口。 胸口上的伤口如一朵绽放的血色花朵,鲜红而醒目,然而此时,这朵血花在任豪目光的注视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闭合,最后如从未绽放过一般消失不见,只剩下斑驳的血迹,证明它曾经绽放过。 任豪眼中充满了惊惧,犹如见到了魔鬼,他艰难的开口,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 陆星南嘴角微微上扬,答道:“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接着他蹲下身子,将手中的袖箭在任豪眼前晃了晃,袖箭上还沾着鲜血,有几滴滴到了任豪脸上,任豪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若不是身体中毒不能动弹,恐怕早就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否则的话,我就把这支袖箭一点一点,从你的头顶钉进去,听懂了吗?”陆星南脸上笑嘻嘻,言语中却透着一股狠厉。 任豪的内心早已经崩溃,面对着魔鬼的威胁,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陆星南问出第一个问题:“长虹镖局总镖头陆长虹,现在身在何处?” “不在我这里,在哪我也不知道。”任豪很认真的回答,好像生怕对方不信。 陆星南再问:“第二个问题,为何要谋害长虹镖局?” “为了任家,为了我女儿……”任豪答话时,眼神变得有些温柔,蕴含着父亲的慈爱,仿佛任清璇就在他眼前一般。 陆星南对任豪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很不满意,他厉声喝到:“说明白点!那些黑衣人是谁?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你们到底在找什么?任清璇究竟在哪?快说!” 当初陆星南对神兵山庄的实力还不了解,他以为劫杀镖队的黑衣人就是神兵山庄的人,但在调查神兵山庄之后发现,以神兵山庄的实力,根本没能力劫杀镖队,更不可能屠尽长虹镖局,幕后黑手一定另有其人。 就在此时,陆星南心中突然生起一种不安,随即感觉到一股杀气正在逼近。 陆星南猛得抬头看向天空,正有一剑从天外飞来! …… 第四十一章 哲学三连击 飞剑从天而降,直直刺向任豪喉颈,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陆星南本想拎起任豪躲过这一剑,只是那么做已经来不及,这一剑速度实在太快,划破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 千钧一发之间,陆星南丢出手中袖箭,打算击中剑身从而改变飞剑轨迹。 想法倒是很好,只可惜事与愿违,袖箭正中飞剑剑身,只有一瞬间的接触便被弹飞老远,飞剑却丝毫未受影响。 “轰”的一声巨响,砖石四溅,任豪的脖颈瞬间化作一片血雾,头与身体朝两个方向崩飞出去,真正的身首异处,飞剑深深插进地面,只留下剑柄还露在地表。 陆星南刚刚还蹲在任豪身边,此时已被震飞到十米开外,嘴角渗出血来,他强行站起身体,目光扫视周围,并没有发现出手之人,于是喊道:“宛儿!” 宛儿心领神会,飞身一跃落在正堂房顶,迅速查看四周,然后冲陆星南摇摇头,也没有发现出手之人。 陆星南沉思半晌,内心有一种无力感,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走到那柄剑前,俯身握住露在地面上的一截剑柄,深吸一口气,猛得拔出飞剑,握在手中观瞧。 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只能算是凡品,连神兵山庄弟子用的精品长剑都不如,但就是这把凡品长剑,在那位出手的神秘人手中,却能有如此威力,可想而知,那位神秘人实力有多恐怖。 任豪最终还是被灭口了,陆星南叹了口气,将剑丢掉,重新手握黑枪扫视在场众人,朗声道:“任豪已死,还有想战者便上前来战!不想战者便滚!十数之后仍未离开者,杀无赦!一!二!三!……” 刚刚那一剑之威实在太过震撼,此时众人仍沉浸其中,当听到陆星南数一的时候,众人才缓过神来,陆星南数到二的时候,众人面面相觑互相观望,陆星南数到三的时候,已经有人拔腿向山庄外逃去,一人逃跑,瞬间带动场上众人蜂蛹逃窜。 陆星南数的每一个数字,听在众人耳中都如死亡倒计时一般恐怖,众人纷纷落荒而逃,不仅仅是围观的人群,就连神兵山庄剩下的弟子也都纷纷逃跑。 之前支持任豪的那几个门派,见任豪已死,再没人给他们报酬,自然也放弃了与郝战的战斗,加入到逃跑者的队伍中去。 由不得众人不跑,陆星南这一战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远远超乎了众人的想象,一个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少年,竟然能击杀号称宗师以下无敌的老江湖任豪,而且貌似还有着不少底牌。 宗师可不是遍地都是的大白菜,要知道在场的人中可是一个宗师都没有,连任豪都败在这个少年手下,谁还能与陆星南有一战之力。 再加上那些惨死于食母虫的神兵山庄弟子,身上密集的红点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谁知道陆星南还留有什么样的狠辣手段。 再说了,他们与神兵山庄非亲非故,何必为其得罪这么一个少年狠人,不跑还等啥。 当陆星南数到八的时候,在场的除了他、郝战、宛儿之外,就只剩下一名尖嘴猴腮的小个子趴在地上。 此人正是之前第一个跳上擂台的天残派李毕,也是围观人群中的一员,他刚刚在逃向山庄大门时,由于太过慌乱,脚下一滑不慎摔倒,后面逃跑的人群无情的踩过摔倒的李毕,一转眼就逃了个干净,只留下他一人孤零零趴在地上。 陆星南数完十个数,走到李毕跟前笑着说道:“李少侠,我十个数可数完了,你怎么说?” 李毕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陆星南用脚巴拉他一下,招呼道:“喂,装死可不能解决问题啊。” 李毕还是没反应,陆星南俯身将李毕翻过身来一看,李毕被踩的早已不省人事,陆星南身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他只是昏了过去,无奈叹息:“唉,真麻烦......” 随即冲着郝战招呼道:“郝大哥,还得麻烦你一下,帮我把这个李毕扛出去可以吗?把他扔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行。” “没问题!”郝战根本用不着扛,像拎小鸡崽儿一样,一手拎起李毕就向庄外走去。 陆星南掏出一个竹哨吹了两声,庄外不远处,陆尘佳带着二十辆马车赶来。 陆星南吩咐马夫们,将神兵山庄仓库中存放的兵器全部装到马车上,马夫们开始忙碌起来。 陆尘佳在陆星南身上检查了好一会儿,见他平安无事这才说道:“没伤着就好,没伤着就好。” 就在这时,一声愤怒的咆哮突兀响起:“陆星南!我跟你没完!” 陆星南循声望去,只见宛儿一手握着断裂的离火焚阳剑,怒气冲冲的向他走来。 一边走一边吼道:“说好了这把剑是我的!你竟敢弄断我的剑!你赔!” 陆星南看着宛儿杀气腾腾的样子,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退,两手不停摆手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它会断啊,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粘上?” “粘上还值钱了吗?!你赔!”宛儿已然走到近前,用断剑指着陆星南怒道。 面对这种情况,陆星南哪还敢说个不字,麻溜说道:“我赔我赔我赔。” “你赔?你赔得起吗你!”宛儿咬牙切齿道。 陆星南暗自吐槽,女人真不是讲理的生物,他小声嘀咕道:“赔也不是,不赔也不是,粘上也不行,那我给你重铸一柄得了......” “重铸?!你当你自己是谁呀!极品宝剑是你嘴一张一合就能重铸的吗?!”宛儿越说越气,最后直接举起断剑要砍了陆星南。 陆星南正要举手告饶,宛儿高举的断剑突然掉在地上,整个人晕倒过去,正倒在陆星南怀中。 陆星南大惊,仔细查看后才发现,宛儿肩膀的伤口一直在渗血,失血过多再加上怒火攻心,这才晕了过去。 陆星南掏出一些随身携带的止血药撒在宛儿伤口上,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将伤口简单包扎,交代陆尘佳说道:“佳姐,宛儿暂无大碍,你带宛儿先回集镇客栈,我忙完这里马上回去找你们。” 陆尘佳带宛儿离去,陆星南则是直接奔着任豪的房间而去,一是为了抄家,二是想看看背后指使任豪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接着又去了庆不公和庆不平的房间,理由很简单,死人已经用不上金银财宝,活人不拿就是暴殄天物。 陆星南一番搜刮后,马车也已经装好,郝战也已经返回:“我见有一处废弃无人的营地,就把李毕放那里了,怕他冻死还点了篝火。” “恩,郝大哥,跟我回集镇,咱们好好喝顿酒!”陆星南邀请道。 “好啊!正好我也要回集镇,一起走!”郝战痛快答应。 二人坐上马车,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奔集镇而去。 陆星南临走前,没忘给神兵山庄放一把火,他坐在马车里,看着身后熊熊的火焰越烧越旺,渐行渐远...... 李毕苏醒已是第二天清晨,他发现自己躺在帐篷里,这一幕让他感到很熟悉,跟每次露营醒来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又感到很陌生,总觉得哪里有些变化却又说不上来。 他起身走出帐篷,帐前刚熄灭不久的篝火还在冒着青烟,仿佛证明了他昨夜的存在,又仿佛根本无法证明什么,他有些恍惚,难道昨日是梦?还是此时才是梦?。 李毕困惑的揉着脑袋,他不确定昨日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究竟是大会上的我梦到了帐篷里的我,还是帐篷里的我梦到了大会上的我。 李毕呆立在原地,整个画面从此静止,只有燃尽的火堆还冒着袅袅青烟,他盯着那一缕青烟两眼发直,懵登良久后,才喃喃开口。 常言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李毕这一开口,便问出了后世奉为经典的哲学三连击: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 第四十二章 我真的是人 马车队回到集镇,陆星南第一时间去药铺买治伤需要的各种草药,郝战帮忙照看马车,顺便清点马车上各类兵器的品质与数量。 药铺的草药种类并不齐全,但幸好宛儿只是外伤,不需要什么稀有的药材,当然了,如果是其他伤势,陆星南也不一定能治,与毒术想比,他的医术简直不值一提…… 买齐草药之后,陆星南直奔客栈,推开房门,见宛儿躺在床上仍然昏迷,床边放着一个水盆,陆尘佳正在给宛儿擦拭血迹。 陆星南说道:“佳姐,去帮我准备热水与包布。” 陆尘佳起身出去准备,陆星南从行李包裹中取出药杵和药臼,将买回来的草药分成若干小份摆放在桌子上。 没多久陆尘佳就回来了,陆星南继续说道:“佳姐,过来帮我递药。” “好,你说。”陆尘佳应道。 “白芍一份......止血草两份......丹皮与金枝花各一份......”陆星南一边低头捣药,一边说着药名与药量,陆尘佳麻利的递给他,不断加到药臼中。 总算将药配好,二人来到宛儿床边,由于宛儿的伤口在肩膀处,所以陆尘佳按照吩咐,将宛儿整个袖子都撕掉。 陆星南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宛儿虽然只是外伤,但伤口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一旦化脓溃烂再导致发热,那就真的有可能危及生命。 就在陆尘佳撕掉衣袖,露出宛儿白皙胳膊的刹那,陆星南眼睛都直了,他一手捧着包布一手捧着药,怔怔的盯着胳膊发呆。 陆星南不是不近女色之人,但也不是趁人之危之徒,他之所以盯着宛儿的胳膊,不只是因为宛儿如白玉一般的手臂,更主要的是,宛儿手臂上有一条细到不易察觉的黑线,从掌心一直延伸至肩膀。 陆尘佳当然了解陆星南的秉性,见陆星南发愣就知道事情不对,她顺着陆星南的目光看去,也注意到了那条诡异的黑线,不由得也怔住了。 此时陆星南已经回过神来,手脚麻利的为宛儿肩上的伤口擦拭,上药,包扎,最后替宛儿盖上被子,整个过程结束,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佳姐,你留在这里照顾宛儿,我去看看郝大哥。”陆星南对陆尘佳说道,接着看了一眼正站在桌上嗅着草药的哇哇,继续说道:“哇哇也留在这里陪你,它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我在这里宛儿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去吧。”陆尘佳温婉说道,她没有问宛儿手上的黑线是怎么回事,陆星南也没有提,这就是姐弟二人相处多年形成的一种默契。 陆星南卸掉易容术洗了头,恢复了本来面貌,整个人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这才出门去找郝战。 此时天色已黑,陆星南低头赶路,脑中思索着宛儿手臂的黑线。 那条黑线从掌心的黑点发起,一直沿着手臂向上蔓延,已经快接近肩膀,他估计那是毒素产生的黑线,当黑线继续顺着肩膀延伸至心脏之时,就是宛儿毒发身亡之时。 陆星南跟大师父学习毒术,现在虽不敢说尽得大师父真传,但也称得上是毒术精湛。 但宛儿这种毒他并不认识,在《医毒圣典》中也没有见过,所以陆星南估计,这不是某种单一的毒素,而是一种混合之后形成的毒素。 陆星南随之联想起,之前在神兵山庄矿洞抓到宛儿时,那时宛儿还是王大力的身份,当时他被宛儿的梅花镖射中,就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毒素在体内蔓延。 现在想来,那梅花镖上的毒,跟宛儿身中之毒,应该有着某种联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同一种毒。 陆星南一边思考着一边走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郝战与马车处。 “陆......陆兄弟?”郝战看见来人面貌,有些难以置信,毕竟陆星南消失了一年多,很多人都认为他早就死了。 陆星南抬头,正好对上郝战的惊诧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开口,郝战已看清了来人面貌,确认是陆星南无疑,眼中由惊诧变为激动,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郝战拍着陆星南的背,热泪盈眶说道:“陆老弟!真的是你!陆老弟!陆老弟!真的是你!陆老弟......” 可能是太过激动的缘故,郝战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就那两句话反反复复念叨着。 陆星南被郝战拍的直想咳嗽,又被郝战热情的熊抱勒得喘不过气,想咳嗽又咳不出,想说话又说不出,最后只好用手轻拍郝战胳膊表示认输。 怎奈郝战手臂肌肉结实,轻拍对他来讲根本感觉不到,眼瞅着郝战的热情不减越抱越紧,陆星南只好越拍越重,直到把郝战黝黑的胳膊拍得通红才得救。 陆星南重获新生,第一时间就是一顿猛咳,咳完之后又大口的喘着气,心想我滴个天,怪不得开山刀能收郝大哥当徒弟呢,这简直就是个怪力男啊,一不留神好悬死在自己兄弟的热情之下。 这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墓志铭得怎么写? “初相见,大打出手。 又相识,共饮太白。 后生变,卧薪尝胆。 再出山,意气风发。 复相遇,激动难言。 抱紧,卒!” 郝战挠着头,脸上写满了对不起,抱歉说道:“呃......陆老弟,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激动之下有点用力过猛,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 郝战的情绪陆星南可以理解,他就是这种情感充沛,直来直去的性格。 陆星南还在边喘边咳,没工夫说话,他冲郝战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半晌过后,陆星南终于将气喘匀了,这才开口说道:“咱俩喝酒去,边喝边聊,走!” “哈哈哈,开口便喝酒,陆老弟还是那么爽快,我喜欢!”郝战开心笑道,但却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继续说道,“不过现在还不行,你那位朋友,黄飞扬黄兄弟还没来呢,等他来了咱仨一起去!” 陆星南笑嘻嘻说道:“不用等了,黄兄弟早就来了。” “在哪呢?”郝战环顾左右,并没见到黄飞扬的身影。 “就在你面前!”陆星南说得很认真,郝战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沉思片刻,突然一个后跳,强忍着恐惧问道:“陆,陆,陆老弟,你不会已经死了吧,你和黄飞扬到底谁是鬼?” 郝战说话时,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看得陆星南直想笑,不过以他的捣蛋脾气,此时不但不能笑,反而还得更加的严肃。 陆星南微微低头,抬眼瞅着郝战,阴沉着脸冷冰冰的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啊!!!” 郝战“哇”的一声大叫掉头就跑,陆星南看着这名魁梧的汉子狼狈逃窜的背影,与之前在神兵山庄单挑各派的威猛形象形成鲜明反差,直乐的前仰后合。 陆星南一边大笑一边冲郝战逃跑的方向喊道:“郝大哥!别跑啦,我是人,我是真的人,我真的是人!” …… 第四十三章 义结金兰 集镇酒楼雅间中,陆星南与郝战推杯换盏,喝的叫一个痛快,郝战关心问道:“陆老弟,能再次见到你真好,你这一年多都去哪了?哪都找不到你。” 二人再次碰杯,干了一口酒后,陆星南简单解释道:“镖队被劫,我被对方打落山崖,在山崖底被高人所救,并收我为徒,一年多养伤学艺,前不久才回来。” 陆星南并没有说他只有十年寿命的事情,他从崖底归来之后,对任何人都没有提及此事,一方面是不想让自己的亲人朋友担心,另一方面是不想让自己的对手仇人开心。 郝战很是感慨:“吉人自有天相,陆老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你师父是哪位高人?” “我师父不是一个人。”陆星南夹了口菜放到嘴里,随口说道。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虽然只是随口一说,郝战的脸上却是变颜变色。 郝战品着话中的意味,师父不是一个人?不是人难道还能是鬼啊。咦?鬼?鬼......鬼!如果陆星南师父是鬼,那陆星南是...... 念及于此,郝战酒都醒了三分,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眼,惊恐的看着陆星南。 陆星南见郝战脸色不太好,疑惑的问道:“郝大哥?怎么了?” 郝战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陆老弟,你跟哥哥说实话,你到底是人是鬼?咱哥俩可是一见如故,你要是鬼可别瞒着我,我帮你找佛宗的高僧给你超度,找道宗的道长给你作法,只要你吱一声,哥哥都给你办!” 陆星南不明白,为什么郝战突然来这么一句,还以为他又想起了之前黄飞扬的事,于是说道:“郝大哥,外人看你一副人高马大威风八面的样子,都认为你是血气方刚的江湖好儿郎,没成想到,你竟然怕鬼啊?” 郝战闻言有些羞恼,反驳道:“废话!未知的东西最可怕!那玩意儿谁不怕啊,你不怕?” 陆星南刚要说不怕,忽然想到名刀鉴赏大会前夜,宛儿倒吊在他窗前,当时他也被吓得屁滚尿流,想到当时的场景,他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岔开话题说道:“对了,郝大哥,那几车的兵器清点了吗?能卖多少钱?” 郝战见陆星南不再谈及鬼神之事,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气氛从刚才的灵异再次回到最初的融洽。 他向陆星南说明了清点结果,各种精品刀剑三百七十四柄,精品奇门兵器,包括双钩,流星锤,双节棍,钢鞭等等,一共二百九十一把。 郝战估计,这些加一起能卖上八百万两银子,再加上其他的凡品兵器,这几车一共能卖一千万两银子左右。 陆星南心中盘算着,这些兵器倒是值不少钱,但是,如何将这些兵器变现却是个难题,谁能一下子买这么多兵器啊,如果一点一点卖,那卖到什么时候才能卖完啊...... 陆星南将他的难题说给郝战,郝战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陆老弟,我没拿你当外人,你也要替我保密,你知道散人盟背后的关系吗?” 陆星南大致猜到郝战想要说什么,为了不让郝战为难,他直接交代道:“我听说散人盟是皇上创建的江湖势力。” 郝战点点头:“是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是散人盟的人,在朝廷中也有些关系,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拖关系,让朝廷收了这些兵器,你意下如何?”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陆星南这次真是见识了,他高兴的一拍大腿说道:“那太好了,经过神兵山庄一战,咱们已经是生死兄弟了,哪有什么信不过的,郝大哥若不嫌弃,你我二人结拜为兄弟,怎样?” “好啊!太好了!咱们这就结拜。”郝战两眼放光,情绪也很激动。 说拜就拜,二人结了账携手而出,来到集镇外一处开阔高地,摆上一顶香炉,面对苍穹双双跪地,二人点燃两炷香,双手将香举过头顶,正式而恭敬的齐声说道: “苍天在上,今日,我郝战,我陆星南,在此义结金兰,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违此誓,五雷轰顶!” 语罢,二人对着苍穹拜了三拜,将手中香插进香炉,香烟袅袅,天地昭昭。 二人站起身,陆星南率先问道:“我今年十八岁,应该是我为弟吧?” 郝战拍着胸脯说道:“我今年二十,虚长你两岁,我为兄,你为弟。” 陆星南发现郝战身上到处存在着反差萌,看似威武如战神,实则怕鬼如孩童,看似相貌如四十,实则年纪才二十。 陆星南不禁觉得这位大哥很有意思,于是笑着说道:“郝大哥,我曾经见过一位冻龄仙子,虽然年过百岁,容貌却依然如二十岁姑娘,没想到你也是有着冻龄的本事,只不过你把年龄冻在了四十岁罢了。” 郝战哈哈一笑,随即说道:“贤弟有所不知,我十几岁时就已经是这副容貌,当初我拜师时,师父起初不肯收我,师父当时说,你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武者,这资质实在太烂了,我不能收你为徒,收你我就破功了,老弟!” 二人畅快大笑,笑声在月夜下回荡...... 夜色渐渐深沉,二人仍聊得意犹未尽,但相聚终有分别时,结交了郝战这么一位豪气干云的大哥,陆星南今夜很开心,回到客栈时仍没有困意。 集镇的客栈有三层高,在这个不大的集镇里也算少有的高层建筑了。 陆星南坐在客栈楼顶,眼前的视野开阔,将整个集镇尽收眼底,昏暗的建筑隐藏在漆黑之中,看得清大致轮廓,却看不清屋脊门窗。 夜空中的月亮依然明亮,为整个世界涂上一层银霜,照得清山川林地,却抹不掉阴影重重。 陆星南静静望着这一切,扪心自问,现在算是报仇了吗?又想起名刀鉴赏大会前夜,他与宛儿沉默无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而大战之后的今夜,任豪已死,神兵山庄已灭,他本以为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没想到却平添了更多的疑虑...... ...... 第四十四章 要钱何用 寂静的深夜,陆星南独坐在客栈楼顶,收拾心情开始整理思绪。 他仔细回忆名刀鉴赏大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回忆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整理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之前,陆星南一直不确定父亲陆长虹到底是生是死,所以当时审问任豪时,陆星南抖了个机灵,他并没有直接问陆长虹的生死,而是问陆长虹在哪。 任豪回答不在山庄,不知道在哪,这至少能证明,任豪知晓陆长虹还活着,这一点让陆星南稍微放心了些,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在陆星南质问任豪谋害长虹镖局的原因时,任豪回答为了家族和女儿,这个答案很模糊,但也不是没有意义。 陆星南猜测有几种可能,根据宛儿的情报,任豪的亲人似乎只有女儿任清璇一人,所以有一种可能是,任豪受到了灭门的威胁,这才被迫听命于他人,受他人指示而谋害长虹镖局。 另一种可能是宛儿的情报有误,任豪还有其他亲人,指示任豪的也许正是他家族中人,而听命于这个人对任清璇会有好处,可能是家族地位,可能是稀有宝物,也可能是其他。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是最直接的猜测,陆星南夜探长虹镖局之后,已经确定对方在寻找某样东西,很有可能这个东西对于任清璇乃至任家来说,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或者是好处。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矛头都直指任清璇,而任清璇似乎在陆星南坠崖之后也消失了,而且消失的很彻底,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线索,任清璇到底在哪? 陆星南觉得,找到任清璇也许是解开这个谜团的关键,至少也是关键之一。 陆星南又回想起那柄从天而降的飞剑,当时他是先感觉到那一剑散发出的杀气,然后抬头才看到那柄飞剑,而第一眼看到飞剑时,剑还在高空,之后只用了一息时间便将任豪击杀。 假设飞剑从始至终一直保持当时的速度,那么从陆星南感觉到杀气开始,到看到飞剑这段时间,飞剑足以飞出很远的距离,最起码足以飞过整个神兵山庄。 这说明出剑的神秘人应该不在附近,很有可能是在山庄之外。 陆星南认为,不管神秘人境界有多高,实力有多强,想要飞剑正中任豪咽喉,至少应该看到任豪的位置吧,总不可能飞剑自己长眼自动寻找目标吧,如果那样可真是太恐怖了。 而任豪当时躺在地上,山庄之外,能看到任豪的地方必然是一处至高点,那就只有一个地方,神兵山庄后山山顶! 陆星南想到这里,一刻也不再耽搁,起身便朝着神兵山庄后山赶去,不是他不知疲惫不想休息,实在是晚去一刻就有可能少一分线索。 …… 天已破晓,神兵山庄的大火却还在燃烧,陆星南星夜兼程,此时终于登上了后山山顶。 山顶的树木可以享受最好的阳光,自然就长得格外粗壮,初晨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地上,晕出片片斑驳。 陆星南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寻找可能发现的线索,山顶虽然不大,但也不是瞄上几眼就能查看完全的。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越来越强,眼瞅已经快到正午,也许是神秘人不够谨慎,也许是陆星南太过聪明,也许是神秘人根本不在乎被发现,也许是陆星南查找线索太仔细。 总之,功夫不负有心人,陆星南最终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神秘人当时果然在这里! 陆星南最先发现的是,地上有一截断掉的树枝,树枝上还长着繁茂的绿叶。 这说明树枝还很健壮,不是缺乏营养的枯枝,不可能被风吹断,更不可能是自然折断。 而且,叶子还很绿,说明刚刚折断不久,否则叶子早该发黄枯萎了。 再看树枝的断面,光滑平整,明显是被利刃切断的,根据发现树枝的位置,陆星南找到了断枝的那颗树。 他爬上树梢,将两处断面比对,果然完全吻合,他猜测,这根断枝应该在飞剑的飞行轨迹上,当神秘人击出飞剑时,飞剑这才将树枝斩断掉落在地上。 陆星南根据树的位置与当时任豪的位置,大致判断了神秘人出剑时所在的区域,再根据断枝切面的方向进一步判断,将区域缩小到几处位置。 他从树上跳下来,在这几处位置附近翻找查看,果然发现了一对脚印,脚印旁还有一个小坑,类似拐杖拄出来的痕迹。 根据他的判断,当时的神秘人应该就站在这里,而这对脚印很浅,说明神秘人体重很轻或者轻功很好,但旁边的小坑却很深,这让他觉得很古怪。 看小坑形状,最有可能是拐杖形成的,如果神秘人体重很轻,那么轻拄拐杖就足以支撑身体,没必要用这么大力气,如果神秘人轻功很好,那拄拐杖干什么? 他突然想到大师父,大师父绝世巅峰境界,轻功肯定也很好,却也拄个拐杖,因为大师父的拐杖是打人用的…… 陆星南一手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恩,也不能排除有些人拄拐杖另有用意,但如果不是拐杖的痕迹,那又会是什么呢?想不通。” 之后他又搜寻了半天,再没找到其他线索,就此返回集镇,不过这趟也算没白来,至少发现了神秘人当时的所在。 回到集镇,先给宛儿买药,然后直接回到客栈,这会儿宛儿也已经苏醒了。 宛儿靠坐在床头,嘴唇有些发白,能看出还很虚弱,脸色也很苍白,再加上本身就肤白如雪,更显得惨白。 宛儿瞧见陆星南进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惨白的俏脸上竟然生出些许红润,此时如果宛儿没受伤,估计已经被气的满脸充血了。 陆星南见状不妙,生怕宛儿再次怒火攻心伤上加伤,于是赶紧灭火道:“停!别生气!我赔!离火焚阳剑值多少钱,你说个数我赔给你就是了。 我跟你说,我医术可不咋地,集镇大夫的医术还不如我呢,你现在有伤在身,如果再气坏了身子,我可不敢保证能救活你哈!” 宛儿刚要开口,陆星南又打断道:“我知道,你又想说我赔不起是不是,那也没关系,我有多少赔多少,不够的我给你打欠条,你放心,我就算去当乞丐,也一定把钱凑齐了还你。” 宛儿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仍然余怒未消的说道:“等你当乞丐凑钱?我能活到你凑齐的那一天吗!” 陆星南想了想,说道:“那我平时再多为你祈福,祝愿你寿比南山,这总行了吧。” 宛儿噗嗤一笑,气也消了大半,陆星南趁机赶紧岔开话题:“对了宛儿,我看你不像是贪财无度之人,却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挣银子,想必是急需吧,要钱何用?” 宛儿闻言蹙着眉头,睫毛微垂,嘴唇轻抿,似乎不知从何说起,她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这一开口,却是让陆星南和陆尘佳惊掉了下巴! …… 第四十五章 宛佳南天团 宛儿认真说道:“我需要钱养孩子。” 陆星南与陆尘佳闻言,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宛儿没理会二人的反应,继续说道:“陆星南,离火焚阳剑价值一千万两......” “我还以为多少钱呢,这次搜刮神兵山庄赚了不少银子,我先赔你一半,剩下的等郝大哥回来了我再给你。”陆星南说着就要掏银票。 光他在任豪屋里找到的银票就有五百万两之多,这还没算那些兵器卖出去的钱呢,一千万两他还赔得起。 宛儿瞪了她一眼,补充道:“黄金!一千万两黄金!” 陆星南一算,一两黄金相当于十两银子,一千万两黄金,就相当于......他惊了! “宛儿,你已经成亲了?孩子都有了?孩子他爹不养孩子吗?”陆星南不想再谈钱了,谈钱伤感情,还是谈谈孩子吧。 宛儿盯着陆星南的眼睛,小手一伸说道:“赔钱!” 陆星南摸着后脑勺,打着哈哈说道:“哈哈,内个,佳姐啊,这是我给宛儿买好的药,你按照昨天的份量配好,给宛儿把药换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哈。” 说着将药递给陆尘佳,转身朝门外走去。 宛儿在背后喝道:“陆星南你给我回来!” 宛儿一说回来,陆星南跑的更快,一溜烟儿就没影了,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陆尘佳笑着摇摇头,将门重新关好,对宛儿说道:“宛儿妹妹,你放心吧,他心里有数。我先帮你换药,先把伤养好再说。” 宛儿对陆尘佳还是很温和的,她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那就麻烦陆姐姐了。” 一转眼已过去三天,这三天里,陆星南几乎没怎么跟宛儿碰面,每天都是交代陆尘佳给宛儿换药,宛儿在床上休息了三天,身体终于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天清晨,陆星南刚推开房门,刚巧碰到宛儿也从房中出来,二人只对视一眼,陆星南掉头就跑。 宛儿阻止道:“行了,不用躲着我了,我不逼着你赔钱了,反正你也赔不起。” 陆星南转过头,惊喜的确认道:“真的?” 宛儿认真的点点头:“真的,钱不用你赔了,但是作为补偿,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陆星南一听不用赔钱了,立马眉开眼笑的走到宛儿近前,大咧咧的说道:“宛儿,有事你就跟哥说,咱俩这交情,别说一件事了,十件百件哥都给你办喽,你就说让哥办啥事吧,保证给你办的板板正正滴!” 宛儿瞅着陆星南那劫后余生的欠样,不禁微微一笑,笑的很是好看。 虽然她当初跟陆星南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但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在陆星南与陆尘佳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这种温暖平淡,真诚而友善,在宛儿的内心世界,这种温暖与她从小到大的经历发生了强烈的碰撞。 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平凡的生活,平凡的冷暖,平凡的爱恨,有些人一直就生活在冰冷的世界中,渐渐形成一种防御,隔离自己,将自己变成一座孤岛,宛儿就是这样的人。 宛儿微笑看着陆星南,眼里泛着光,好像明月一般,虽不及太阳光芒万丈,但能给黑夜带来光明。 她沉吟片刻说道:“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再告诉你!” 就在这时,郝战走进客栈,一进门就招呼道:“陆贤弟!事情办好了!” 陆星南开心的迎上去:“这么快就办好了啊,还顺利吗?” 郝战掏出一大沓银票塞给陆星南,得意说道:“你郝大哥办这点事情,哪还能不顺利呢,那,还给你多卖了点银子,一千二百万两。” 陆星南两眼闪着金光,将手里的银票都照得金闪闪的:“这么多!太好了我的郝大哥,走,咱下馆子去!” 郝战摆手说道:“这次不行,下次的吧。散人盟找我有事,已经耽搁一天了,我马上就得走。” “这么急,那这钱咱俩一人一半,有福同享。”陆星南辟出一半银票塞给郝战,不能让人白忙活不是。 郝战推辞道:“这么多钱我可没地方花,你拿着用吧,我先走了陆贤弟!” 郝战说完便走,看来是真有急事,陆星南在后面喊道:“哎,郝大哥,银票!” “我用不上,你留着花吧!”郝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陆星南感慨,郝大哥可真是个好大哥,仗义,厚道,正直,有实力,有背景,还视金钱如粪土,帮自己办事不遗余力,还分粪不取,把粪土都留给自己,真好!看着手中厚厚的粪土,真香! 郝战离开了,钱也拿到手了,宛儿的伤也好差不多了,陆星南召集宛儿与陆尘佳,三人坐在一起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的名字叫“宛佳南天团第一届接下来如何打算讨论会”。 南:“在会议开始之前,我先宣布一件事情,今天,宛佳南天团正式成立啦!鼓掌!” 稀稀落落的掌声…… 南:“现在会议正式开始。本次会议的主题是,讨论一下接下来如何打算。在进入主题之前,我先将本次行动的收益给大家分配一下。” 数钱声...... 南:“本次收益一共一千七百万两银子,宛儿,六百万两。佳姐,六百万两,陆星南,四百万两,剩下一百万两当做团队运营经费,包括哇哇的参费。” 南:“接下来正式进入主题讨论环节,我先发言。现在有钱了,神兵山庄也灭了,我打算回趟北宁城,将长虹镖局重新收拾一下。” 宛:“我想回家看看孩子。” 佳:“我想把我的六百万两银子分给你们俩,我用不了这么多。” 南:“好,佳姐的提议率先通过,我先拿三百万......” 宛:“手收回去!” 一只手怯怯收回...... 宛:“陆姐姐,钱不用你也先收着,等以后有用钱的地方,你再拿出来也不迟,别便宜了某些财迷!” 佳:“嗯……好吧,那我就听宛儿妹妹的。” 南:“咳咳,内个,我提议,先陪宛儿回家一趟,然后再去北宁城,大家意下如何?” 佳:“我同意。” 宛:“......” 南:“宛儿,咱们现在也算过命的交情了,我和佳姐都没拿你当外人,陪你回家看看也是应该的,万一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说不定也能搭把手,是不是佳姐?” 佳:“是啊,宛儿妹妹,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银子回家,路上万一有人见财起意我们也不放心,就让我们陪你一起吧?” 宛:“嗯......那好吧。” 南:“很好,经过团员们激烈的讨论,最后一致决定,明日启程!本次大会圆满结束,散会!” …… 第四十六章 毒术与医术 次日清晨,陆星南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集镇买一辆马车。 宛儿的家离这里不远,按马车的速度计算,快点赶路三天就能到,慢点赶路五天怎么也到了。 陆星南现在有钱了,再也不用雇马车了,直接买他一辆,舒服又方便。 “老板,买辆马车!别给我省钱啊,有钱!”陆星南招呼道,言语中透着一种陡然而富的败家子气质。 老板是生意人,最喜欢这种气质的顾客了,笑脸相迎问道:“这位客人,先挑马再挑车,您想选什么样的马?” 陆星南略加思索,询问道:“你这里有没有千里马?” 老板两眼放光,得意说道:“您今天真是来的巧,本来我们这小集镇中是不可能有千里马的,但就在前不久,一位尖嘴猴腮的少侠在此地落脚,将他的千里良驹寄养在此处,等他前天再回来的时候,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陆星南熟练地接话。 老板无缝衔接:“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问他将马取走不,他竟然直接把马送给我了,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 “嚯!还真是蹊跷。”跟陆星南说话不用担心话掉地上。 “不夸张的说,这匹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跑上三天三夜不知疲倦,跑起来那速度,如风驰电掣一般,它要是拉着马车跑在官道上,其他马车绝对跑不过它,你想超谁车就超谁车,倍儿有面儿!”老板唾沫横飞的介绍着。 陆星南听得也很来劲,频频点头:“这可真是宝马良驹啊!” 老板询问道:“我这可就这一匹千里马,五百两不还价,要不?” “才五百两?这么好的马五百两真不贵,我不要!”陆星南答道。 老板心想,这位是什么脾气,说话怎么忽上忽下的,不由问道:“客人,您就别逗我了,您不是说要选千里马吗?怎么又不要了?价钱不合适?” “不是逗你,我是真要买马,但我买一匹千里马就行,不用买这么好的马。”陆星南解释道。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糊涂,老板没说话,一脸迷惑盯着陆星南。 陆星南只好继续解释道:“就是那种,身体素质不咋好的,速度一般不咋快的,跑上一千里就得做保养的那种马,我就跑一趟短途,用不着太好的马。这样的千里马你这有吗?” “有,有的是,三十两一匹,加上车一共五十两。”老板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心里却在暗骂,这叫千里马啊!千里马是这么解释的吗!还说不用给你省钱,总共才五十两给你省什么钱!败家子的口气过日子的心,心口不一啊你! 陆星南却不理解了:“老板,不是说先选马再选车吗?我这车还没选呢咋就结账了呢?” “这种马只能拉动最普通的车,拉好车都得跑拉稀了,没得选还选啥。”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对那匹只能跑一千里的千里马指指点点,把气都撒在了马身上。 陆星南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老板,翻身驾上马车,摆摆手说道:“不用找了。” “您慢走。”老板送走陆星南,看着手里正正好好的五十两,心想确实不用找了,这人说话没毛病,就是脑子有毛病。 陆星南之前也驾过马车,但驾别人的车与驾自己的车心态不一样,这可是第一辆属于自己的马车。 他驾着马车意气风发的来到客栈,宛儿与陆尘佳早已收拾好行李等在门口。 陆星南手一招:“上车,出发!” ...... 路上,三人天南海北的闲聊着,哇哇在陆尘佳身旁来回蹦跳着,陆星南问道:“佳姐,我看哇哇最近老爱闻草药味,咋回事啊?” 因为陆尘佳能完全听懂哇哇的意思,经过这段时间的人鸟交流,哇哇现在更愿意跟陆尘佳待在一起,所以陆星南也省得再猜鸟叫,直接问陆尘佳就行了。 陆尘佳回答道:“哇哇说了,它吃人参有些吃腻了,想换换口味,所以在寻找新的辅食。” “哇哇,不是我说你,草药能当毒虫吃吗?光吃草药身体能行吗?”陆星南像教育爱吃糖豆不吃饭的孩子一样教育道,“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毒虫,少吃草药,草药吃多了不健康!” 哇哇才懒得理他,跟没听见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陆星南无奈叹气,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说也说不听,他是真拿哇哇没什么办法。 忽然,陆星南想到一件事,之前给宛儿配药的时候,他让陆尘佳帮忙递草药,只说了药名陆尘佳就能找到对应的草药,后来几次配药都是他买草药,陆尘佳自己给宛儿配的,这说明陆尘佳懂药啊! 陆星南之前没反应过来,现在想到此事惊讶不已:“佳姐,之前没听说你学过医术啊,给宛儿配药的时候我看你好像也懂药?” 陆尘佳想了想说道:“也不算懂,只是认识些药材。你不在的一年多,我自己住在小院里没什么生活来源,就去帮城里的百草堂采集草药换些银子,时间久了,那些草药我自然就认识了。” 陆星南当然清楚,陆尘佳说的轻松,其实哪有那么容易,单单是常见的草药就得有百余种之多,大自然中与草药相似的植物更是数不胜数,想要准确辩识并不容易。 陆尘佳在没有师父指导的情况下,一年就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得了。 陆星南觉得,像陆尘佳这种对医术有如此天赋的人不多,不学医实在有些浪费,他这里有大师父传给他的《医毒圣典》,里面的毒术部分对他有用,但医术部分他实在没有精力去研习,还不如给陆尘佳学习了。 当初大师父收他为徒时,就说要他把大师父的衣钵继承下去,只是现在他只能继承一半,另一半却要在他手里失传了。 陆尘佳是他信任的人,交给陆尘佳继承另一半他也放心,也算没辜负大师父的嘱托。 陆星南拿出《医毒圣典》撕开,将医术和毒术一分为二,毒术部分放进自己包裹,医术部分递给陆尘佳:“佳姐,我这有本医书,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看看吧。” 陆星南没说这是大师父的传承,他怕陆尘佳知道之后有心理压力。 “好,有空我看看。”陆尘佳以为就是一本普通的医书,直接收下了,她想着学些医术也好,将来陆星南和宛儿如果受伤了,她也能帮忙医治,不至于再像以前一样只能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大师父曾经说过,毒术也可以医人,医术也可以毒人,毒术与医术本是一个整体的阴阳两面,相辅相成。 陆星南万没想到,他撕开《医毒圣典》的那一刻,竟会成为历史性的一刻,从那一刻起,医就是医,毒就是毒,医毒从此分道扬镳。 …… 第四十七章 生命的力量 愉快的旅途总得有个结尾,陆星南一行人赶路并不快,就算是想快,这匹千里马也快不起来。 陆星南一路上都没有问宛儿孩子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提起宛儿手臂上的诡异黑线。 不是他不好奇不想知道,而是他能感觉得到,宛儿的心是一座孤岛,需要越过茫茫大海才能靠近。 如果唐突的打探宛儿不愿谈及的问题,一方面是对宛儿的不尊重,另一方面也担心宛儿会就此疏远他。 不如就去宛儿家中亲眼看一看情况,彼此真心相待,终归会有宛儿想说的那一天,只是不知道宛儿的毒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想要别人真心待己,自己先要真心待人,这一路上,三人聊起了陆星南的过往,陆星南给宛儿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和长虹镖局的遭遇,宛儿也终于知道,陆星南为什么非要灭了神兵山庄不可。 一行人赶了五天的路,终于到达目的地,宛儿的家。 这是一个很宽敞也很简陋的家,篱笆围成的院子,院中放着几套桌椅板凳,院内几个茅草屋。 三人刚进院子,一大帮大大小小的孩子蜂拥而出,兴奋的喊道:“宛儿姐姐回来啦!宛儿姐姐回来啦!” 宛儿蹲下身子与孩子们开心的抱在一起,可是这么多孩子哪能抱得过来呢,孩子们争抢着去拥抱宛儿,就差没把她扑倒在地来个叠罗汉了。 随着孩子们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中年妇人,妇人说道:“孩子们都别挤,没看有客人来了吗,不懂规矩。” 妇人说完向陆星南与陆尘佳点头示意,对玩儿说道:“宛儿,这二位是你的朋友吗?” 宛儿安抚着孩子们先别闹,艰难的从孩子堆里站起身来说道:“徐妈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尘佳,这位是陆星南,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又转向陆星南二人介绍:“这位是徐妈妈,是她从小把我带大的,现在帮我照顾这群孩子们。” “徐妈妈你好。”陆星南与陆尘佳一起跟徐妈妈打招呼,徐妈妈热情的招呼二人在院中就坐。 陆星南仔细打量这些孩子,一共是十五个孩子,大的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小的也就两三岁,被大孩子背在背上照顾着。 与此同时,一个男孩也在打量陆星南,男孩看了一会儿觉得还不过瘾,直接走到陆星南近前,手指着陆星南,转头问宛儿:“宛儿姐姐,这个人就是你之前提起的那个神经病吗?” 陆尘佳听了咯咯的笑起来,温柔的摸了摸男孩的小脑袋,陆星南有些尴尬,摸着后脑勺哈哈的干笑着。 宛儿也觉得不太自然,她假装恼怒的训斥男孩:“小豆子,当人面别胡说,不礼貌!” 陆星南笑着抱起男孩放在腿上,说道:“你叫小豆子是吗,哥哥跟你讲,你宛儿姐姐说的不对,在别人面前说确实不礼貌,但是在别人背后说就更不礼貌了,记住了吗?” 小豆子稚气未消的回答:“哦,我记住了,面前说不礼貌,背后说也不礼貌,那我以后只能在旁边说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陆星南被小豆子逗笑,摸着小豆子的小脑袋说道。 徐妈妈端着茶水走过来:“小豆子,快从哥哥身上下来,宛儿姐姐要给你们讲故事了,快去。” 小豆子挣脱陆星南抱着他的手,一溜烟跑去孩子堆里,听宛儿给他们讲故事去了。 徐妈妈给二人倒上茶水,坐在桌旁说道:“宛儿从来没带朋友回来过,你们应该跟宛儿关系很好吧。” 陆星南点点头,陆尘佳说道:“我们跟宛儿关系很好,宛儿很优秀,帮了我们不少忙。” 徐妈妈客气说道:“哪里的话,宛儿一个人出门在外,应该多谢二位的照顾才是。宛儿这孩子从小就不容易,现在又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能有你们的帮助,我也多少放心一些。来,喝茶。” 陆星南喝了口茶水,又提起茶壶给徐妈妈将茶倒满,问道:“徐妈妈,宛儿说她母亲很早就过世了,那您是?” 徐妈妈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二位是宛儿的朋友,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宛儿的奶娘,把宛儿从小照顾大,有一天,这孩子非要离家出走,宛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我养大的,跟亲生骨肉也没有区别,我不放心她呀,便跟她一起跑了出来。” “哦,那这些孩子又是哪来的?”陆星南继续问道。 徐妈妈看了一眼将宛儿围在中间的孩子们,说道:“唉,那是我们刚离家不久的事情。一天晚上我们正在赶路,路过一座破庙时,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哭叫声和大人的打骂声。 本来我是不主张管闲事的,毕竟我们只是两个女人,管不起那么多事。 可是宛儿这孩子善良啊,非要去看看究竟,庙里是一个乞丐拐骗了一个孩子,想要将孩子腿打断,让他每天去乞讨,这样讨来的钱会多一些。” “岂有此理!天下竟然有这等畜生不如之人!”陆星南愤慨道。 陆尘佳听得也是皱紧了眉头,脸上一副担忧的神情。 徐妈妈继续说道:“是啊,宛儿当时也很气愤,上前跟乞丐理论,想要救下那孩子,谁知乞丐见宛儿生得貌美又起了色心,但他没想到宛儿会武,被宛儿失手杀了。那是宛儿第一次杀人,不过她表现的很平静,脸上面无表情,抱起那个孩子我们就走了,这就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陆星南有些震惊:“这么说......这些都是被别人拐骗的孩子?” “也不全是,有被父母遗弃的,有被卖入青楼的,也有父母双亡的孤儿,总之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可怜孩子,宛儿把他们带回来,给他们组建了一个家。唉,在我眼里,宛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真让我心疼......”徐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陆尘佳上前轻抚着徐妈妈的背,小声说着安慰的话。 陆星南望着不远处给孩子们讲故事的宛儿。 宛儿正坐在小板凳上,眉飞色舞的讲着什么有趣的故事,手脚时不时还比划着模仿着,脸上满是幸福。 孩子们围坐在宛儿身旁,有的双手住着下巴陶醉的听着,有的目不转睛的认真看着,有的大孩子将小孩子抱在怀里,有的男孩子听到兴奋处就拍手大叫,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温暖极了,这里仿佛是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方,任谁都不忍触碰。 陆星南看着看着,情绪也被感染,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笑容温柔而纯净,他打从跟宛儿相识到现在,从没见过宛儿脸上这么幸福过,幸福的如此单纯,幸福的毫无防备。 此时的宛儿在陆星南眼中,如风雪中的一朵雪莲花,外面的世界冰寒彻骨风雪呼啸,这朵雪莲却在幸福的绽放,绽放在风雪中,绽放在他心中,绽放是生命的力量,是多么的纯粹,又是多么的凄凉...... …… 第四十八章 接盘 夜晚,孩子们都已经睡去,陆尘佳陪着徐妈妈在茅草屋里话家常,哇哇难得的去外面林中觅食毒虫,宛儿将孩子们哄睡后,独自坐在庭院里发呆。 “在想什么?”陆星南的声音在宛儿身后突兀响起。 宛儿没有回头,背影抖了一下,应该是被吓了一跳:“你走路都没声的吗?” 陆星南使劲跺着脚走到宛儿身旁,坐下说道:“不但有声,而且还地动山摇呢,是你发呆发的太呆了。” 宛儿笑笑,出奇的没有与陆星南拌嘴,打从宛儿回家之后,好像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家真是一个有魔力的地方,可以让人卸下防备的铠甲。 宛儿抬头望着夜空,说道:“我刚好有话想对你说。”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你先说吧。”陆星南谦让道。 宛儿又望了一会儿天,然后转头与陆星南对视,眼睛清澈明亮:“陆星南,我打算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就不跟你和陆姐姐回去了。” 陆星南看着宛儿没有说话,宛儿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答应要为我做件事情,还记得吗?” 陆星南点点头:“记得,当时你说到时候再告诉我,现在到时候了?” “恩,到时候了,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替我照顾这些孩子们,就算你没法将他们培养成才,最起码要保护好他们,别让这个世界伤害他们,让他们能平安长大成人,可以吗?”宛儿这番话说的温婉而悲凉,好似身处光明与黑暗的交界。 是啊,阳光下也有阴影,黑夜中也有月明,这些孩子们在这个世界里很弱小,但弱小的他们并没有被黑夜吞噬,因为有一轮明月一直在照亮着他们,那就是宛儿。 陆星南不得不承认,他正在被宛儿吸引,不仅是因为宛儿的美貌,还有宛儿那孤独中带着坚韧,温婉中带着凌厉的性格,让他爱怜。 陆星南没有回答宛儿,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想说的说完了,接下来轮到我说了,你认真听啊。” “嗯,你说。”宛儿点点头,认真看着陆星南,等着他开口。 其实,宛儿说是要在家呆上一段时间,实际上她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离开了,因为中毒的关系,她也清楚自己的日子可能不会很多了,她想把最后的时间留给这些孩子们,他们是宛儿心中最大的牵挂。 她之前没有执意要陆星南赔钱,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想为难陆星南,毕竟那不是一笔小钱,陆星南现在还赔不起,以后也够呛。 另一方面是因为,等她死后,这些孩子的将来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世界已经伤害过这些孩子一次,她很担心世界会不会残忍的再来第二次。 所以她想,与其给孩子们留下金银,不如给孩子们留下一个可靠的保护伞,金银不是万能的,至少金银弥补不了伤害,更挽回不了生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宛儿觉得,陆星南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说话没头没脑,平时总爱嬉皮笑脸,还有点小贪财,甚至还像个神经病,但在大事面前,他心思缜密,处事不惊,恩怨分明,又善良正直,讲义气,有底线,这就是宛儿给孩子们选择的可靠的人。 此时,陆星南显得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又做了个深呼吸,真诚的看着宛儿说道:“我不但会照顾孩子,我也会照顾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宛儿被一股感动所温暖,心中那座冰封多年的冰山在这一瞬间融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让眼眸更加动人。 陆星南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总能猜到我心里所想。但我也不是笨蛋,我知道你身上的毒很棘手,根据我的估计,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你便会毒发身亡,所以你想留在这里陪着孩子们,然后跟我交代后事,让我以后照顾他们,对吧?我是不是也很聪明?” 宛儿看着陆星南因为猜中自己的想法而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禁掩嘴轻笑,眼眶中积攒的泪水在轻笑间噗噗落下。 陆星南见宛儿笑着流泪,怜惜的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过去为宛儿擦拭泪水。 当陆星南的手指轻抹去宛儿第一滴泪水时,宛儿再也压制不住情绪的喷涌,刚刚还滴滴滑落的眼泪,此时已经连成两条泪线,顺着眼角毫无顾忌的流淌。 陆星南看着宛儿,已经分不清是笑着流泪还是流着泪笑,他一边帮宛儿擦拭眼泪,一边温柔的说道:“相信我,别人治不好你的毒,我会有办法治好的,就算我治不好,等我把大师父救出来,他老人家一定能治好,天下没有比我大师父更懂毒的了,反正你落在我手里是不可能被毒死的,不用急着交代后事。” 宛儿捂着嘴,流着泪,像一个走丢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陆星南轻拍着她的肩膀,郑重说道:“我是这样打算的,你先跟我们回北宁城,把长虹镖局重新修建一番,然后再回来把徐妈妈和孩子们接过去,以后就让孩子们住在那里,城里有书院,还可以送他们去读书,住在城里肯定比住在这茅草屋强啊,你觉得怎么样?” 宛儿抽泣着说道:“能住城里自然是好,只是,这些孩子跟你非亲非故,一下子都住在你那里,会不会有些欺负你?” 陆星南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嗨,这有什么的,反正宅院那么大,空着也是空着,再说了,现在镖局就剩下我跟佳姐两个人,我俩住那么大的院子,我还担心闹鬼呢,听说童子尿辟邪,以后让孩子们别上茅厕了,就在宅院里随便尿,去去之前的晦气!” 宛儿噗嗤一笑,彻底止住了哭泣,白了陆星南一眼:“神经病!” 宛儿擦干了眼泪,抬头望着夜空,陆星南与宛儿并肩而坐,也随之望去。 在宛儿的眼中,此时的夜空已经有了些变化,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黑暗了。 宛儿望着夜空开口问道:“陆星南,你之前说要照顾我和孩子,是在跟我表白吗?” 陆星南仔细品着这句话的味道,有些困扰的说道:“我当时确实是在表白,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不像表白,有点像接盘呢......” “陆!星!南!”宛儿听到接盘二字瞬间暴走,伸手就要把陆星南揪过来暴打! 陆星南凭借这段日子与宛儿的斗争经验,早在宛儿咆哮的一瞬间就溜了,溜了…… …… 第四十九章 原来是你 与孩子们又相处了两日,陆星南一行人便准备离开,向北宁城出发。 驾上他心爱的小马车,千里马慢慢吞吞的开始出发,车速实在是不怎么快,导致孩子们送行送了很远很远...... 这群可爱的孩子们经过小豆子那日的提醒之后,都知道了陆星南就是他们宛儿姐姐口中的那个神经病。 在得知过段时间就可以去城里住进陆府,都是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送行路上都是“谢谢神经病哥哥”之类的话,搞得陆星南哭笑不得。 其实陆星南回北宁城重建长虹镖局,一方面确实是想给孩子们提供一个好点的生活条件。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待在北宁城,万一哪天陆长虹或是陆月琳回来了,也总得有个归处,虽然这种事的可能性很小,但事事无绝对,只要有可能,他就得做好准备。 回程的路上,宛儿讲述了她中毒的经过,这件事情还与小豆子有关。 那是在岭南城,一名绿裙女子抱着一把琴走在街上,忽然被街旁小摊上插着的糖人所吸引,她驻足在摊位前,把琴靠在摊位上,挑选了一个自己心仪的糖人。 绿裙女子付完银子,心满意足的将糖人捏在手中,就在她打算品尝的时候,一个小孩子突然窜出来,一把夺过糖人就跑,绿裙女子立马追了过去。 那个抢糖人的小孩就是小豆子,而这一幕恰好被宛儿撞见,宛儿担心小豆子吃亏,起了围魏救赵的心思。 她拿起绿裙女子靠在摊位上的琴,喊道:“琴我拿走啦!” 绿裙女子当然知道糖人和琴哪个更重要,不再去追小豆子而是回身追向宛儿,绿裙女子轻功不弱,但仍然快不过宛儿,情急之下射出一根金针。 宛儿微一侧身避开金针,但不曾想到,绿裙女子射出的其实是一金一银两根针,两根针距离很近,金针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耀眼,遮蔽了银针的锋芒,再加上那根银针比金针还要细上一些,当宛儿发现银针时已经避无可避。 宛儿只好伸手抓住银针,银针并没有刺中宛儿身体,却刺进她的手掌,在手掌中留下一个黑点,在被刺中的瞬间,宛儿便感觉到这根银针并不寻常,针上有毒! 后来她甩掉了绿裙女子,找到了小豆子,见小豆子是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儿,便把他一起带回家,之后又卖掉了那把琴,没想到还卖了不少银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个黑点生出一条黑线,一直沿着手臂不断延伸,起初的时候速度很快,半个月不到就已经延伸至手肘,宛儿被迫强行封住手臂上的几处经脉,阻断了体内真气流通,这才延缓了黑线的延伸速度。 按宛儿的判断,这种毒素很可怕,是随着体内真气的流动而蔓延的,也就是说,中毒之人境界越高真气越浑厚,毒发的便会越快。 幸好宛儿境界不算高,体内真气也不算浑厚,在自封真气之后,这才能拖到现在,只是不敢再使用真气罢了。 陆星南听到这里时,好奇问道:“宛儿,那你当时是什么境界?” 宛儿不值一提的回道:“武师后期而已。” “而已?你才多大就武师后期!还而已?!”陆星南惊讶的同时对宛儿满不在乎的语气表示不满。 宛儿鄙夷的看了陆星南一眼:“少见多怪,我要不是因为封住了真气,当初还能被你抓住让你欺负?早就把你撕成碎片了!” 陆星南听的脊背发凉,难怪当初大师父嫌弃他天赋差呢,跟宛儿一比,他那还哪能叫天赋啊,叫天真还差不多。 陆星南无力反驳,宛儿虽然没能把他撕碎,但已经把这位北宁城少年天才的自信给撕碎了。 他只能叹服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北宁城外有宛儿,北宁城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啊,唉......” 陆星南埋葬了他的自信,又找到打击宛儿的话茬:“宛儿,不是我说你,如果就事论事的话,你这毒中的不冤枉,就算为了帮小豆子,你也不能偷人家琴呀,你帮小豆子赔个不是,再把糖人钱还给人家不就好了嘛?” 宛儿盯着陆星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红着脸说了一句:“当时我也没钱......” 陆星南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毫不掩饰的捧腹大笑,宛儿羞恼至极,大战一触即发。 幸好有陆尘佳在一旁平复宛儿的情绪,不然陆星南已经惨死在宛儿的粉拳之下了。 三人去的时候用了五天,回来的时候用了六天,赶到北宁城的时候,陆星南的千里马也已经到了不得不退休的时候了。 此马职业生涯一共十一天,后来一直被陆星南养在府中,成为了孩子们的玩伴,虽然没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豪情万丈,但却能尽情享受马生难有的天伦之乐...... 陆星南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头,将长虹镖局的宅院整理平整。 当然,大门口的匾额也要换一下,镖局的生意暂时是不能做了,再挂长虹镖局的匾额也不合适,但又一时想不到该挂什么。 三人为此又召开了“宛佳南天团第二届匾额挂什么合适讨论会”,经过并不激烈的讨论,最后大会一致决定,就先挂“陆府”得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哇哇以外,三人都很忙碌,因为陆星南给三人都分配了任务。 宛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几次混入高门大宅,所以她负责设计陆府的房屋建筑图纸,等平整土地之后将要按图纸修建。 陆尘佳管理财务,而且沟通能力强,所以她负责采购材料,联系建筑工头,谈预算定决算等事宜。 陆星南负责每天在陆府监工,督促工人们干活。 开工的第一天,陆星南来到陆府院中,正看到工头带领着一大帮工人们在院中搬搬扛扛,将废墟拆掉,将杂物清理,将土地平整,所有人都忙成一团。 陆星南也是第一次监督别人干活,他背着手游荡在庭院中,看看这瞧瞧那,不时跟身边的工人说一句加油,用力之类的废话。 工人们对他也很客气,总有工人扛着木头对他说:“麻烦让一让,挡道了。” 这时,又有一个工人扛着一根烧烂的横梁对陆星南说:“请借过。” 背着手的陆星南刚要让开,忽然看清了此人面貌:“原来是你?!” …… 第五十章 偷天诀第二阶段 力工也很惊讶:“原来是你?!” “你在这里当力工?” “你就是那位雇主?” 两人稀里糊涂的聊着,旁边人听得莫名其妙。 力工正是赏金猎人吴才志,他自从上次抓捕陆星南碰壁之后,身无分文,就一直留在北宁城打零工。 陆星南没想到吴才志会当力工,再怎么说也是武师初期境界,挣点银子不会这么费劲。 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少习武之人因为银子走上了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歪门邪道,不过吴才志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踏踏实实来当力工。 陆星南疑惑问道:“吴大叔,你怎么跑这卖力气来了?凭你的本是挣点钱不用这么费劲吧?” “说来话长啊,本来我习武只是为了防身,后来觉得赏金猎人的工作不错,既能用武功伸张正义,维护江湖和平,又能顺便赚些银子,一举两得。 后来这不遇到你了么,冤枉你之后我就在想,赏金猎人并不适合我,万一我哪天又认错人,再误伤了良善之人,那岂不是违背了我的初心。 所以我就一直在北宁城里打工,反正我老哥一个,无牵无挂的,过些普通百姓的日子也挺好,而且我是习武之人,这些力气活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陆星南听完之后,对吴才志竖起大拇指:“吴大叔你是好样的,虽然你眼神确实不咋地,也没什么文化,脑子又不太灵光。” 陆星南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他想起一件之前被忽略的事实,他欠吴才志的银子还没还呢! 吴才志听陆星南点评着自己的缺点,倒是没什么不乐意的,因为这是一种欲扬先抑的套路,后面必然跟着转折,转折之后就是表扬了。 但是,他等了这么半天,也没等到陆星南的转折,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啊,难道是我想多了?他就是单纯的想挤兑我?还是实在想不出我的优点?这也太伤人了! 吴才志正想开口问问还有没有转折了,陆星南抢先掏出银票说道:“对了吴大叔,这是之前欠你的银子,连本带利还给你,让你也宽裕宽裕。” 吴才志推辞道:“不要不要,我都说了不算你欠我的,那点钱就算是给你的补偿了,不用还。” 二人一番推来推去,陆星南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灵机一动说道:“吴大叔,这样吧,银子不要可以,我请你吃顿饭吧,这总不用推辞吧?” 吴大叔想了想说道:“这行,那咱吃饭去。” 二人迈步向荟珍楼走去,路上,陆星南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醒说道:“吴大叔,咱现在要去吃饭,你看是不是先把肩上的横梁撂下?” 吴才志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半天还一直扛着木头呢,他放下木头,打着哈哈说道:“啊,你看我就说吧,这点力气活对我来说根本不叫事,一点儿不累,哈哈,哈哈......” ...... 二人走进荟珍楼边吃边聊,陆星南觉得吴才志这个人身上最宝贵的,就是三观正,而且还是个武师,所以他想邀请吴才志住进陆府,教孩子们习武。 这样一方面能给吴才志一个稳定的收入,让他不至于总在城里打零工,另一方面也能让这些孩子学习武功,增强一些自保能力。 而且,有吴才志给孩子们正三观,他们长大后也不至于走上歪路。 陆星南把想法跟吴才志一说,吴才志一口答应,他也是一个孤儿,听到这些都是可怜的孩子,很是感同身受。 只是,答应之后又有些为难,他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我是很想帮孩子们做些事情,只是...... 唉,实话跟你说,我虽然境界是武师,但是真没正经学过什么武功,这些年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凭借苦练才达到现在这程度,要我去教孩子们习武,我怕不认子弟啊。” 陆星南刚喝进嘴的茶差点没喷出来,无奈笑道:“吴大叔,那不叫不认子弟,你是想说误人子弟吧。” “哈哈,对,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吴大叔尴尬的说道。 陆星南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等我给你些功法招式秘籍,你照着练练,等孩子们有了基础,也可以让他们练练。” 忽然又想到,吴才志之前说过,从小没机会念书,经常吃没文化的亏,陆星南又补充说道: “对了吴大叔,我打算将适龄的孩子们送去城里书院读书,能不能麻烦你也负责一下他们的接送和陪读工作?当然了,这跟教习武是两份工,结两份钱。” 陆星南知道吴才志一直很想念书,只是他这个年龄,先不说书院肯不肯收,就算肯收,吴才志也不一定能拉下脸去念。 所以他想着,让吴才志去书院给孩子们陪读,再跟教书先生打个招呼,这样双方都不会为难,还能满足吴才志念书的心愿,岂不是一举两得。 吴才志脑子再不灵光,陆星南这句话他也听明白了,他感激说道:“陆贤侄,你能给我机会去念书,还保全了我的面子,又留我在陆府吃住,付给我工钱,吴叔不受禄,你让我怎么偿还这份恩情啊。” “吴大叔,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你为人正直厚道,孩子们让你教导我也放心,要是真想偿还,那就偿还给孩子们吧。”陆星南一番话说的很诚恳,吴才志感动点头。 陆星南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内个……吴大叔啊,吴叔不受禄这句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如果非要说,你下次可以说无功不受禄。” 刚刚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吴才志,此时只剩下尬笑,他摸着后脑勺说道:“啊,对对,有问题你就帮我指出来,免得我出去丢人,哈哈。” ...... 二人吃完饭,陆星南带着吴才志见了陆尘佳与宛儿,说了想要将吴才志留在陆府的想法,又将陆府的监工工作交给吴才志负责。 当吴才志回到陆府的时候,工头和工友们都很惊讶,刚刚还跟他们一起扛木头的吴大志,此时摇身一变却成了监工。 在此之前,人们认为,最善变的莫过于人心,从此之后,力工界流传一句话,最善变的莫过于吴才志! 吴才志当监工,陆星南终于可以抽出身来,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偷天诀第二阶段。 …… 第五十一章 大石碎胸口 偷天诀第一阶段,可以强化身体自愈能力,当自愈能力达到一定程度,可以开始修练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淬炼身体,可以突破身体极限,大幅度增强敏捷与力量。 陆星南自从上次神兵山庄一战之后,感觉身体的自愈能力应该已经达到了第二阶段的突破条件,所以他开始着手准备修炼。 偷天诀这奇怪的功法,进阶突破时都需要外物辅助,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偷天诀只注重身体的修炼,并不像其他功法一样,依赖天地灵气和体内真气。 而第二阶段所需要的材料也还好,大部分都容易得到,只是有一种叫做鬼灵草的植物,陆星南连听都没听过。 今天,他打算去城里的百草堂打听打听,百草堂隶属于百草门,而百草门常年与草药打交道,就算没有鬼灵草,至少也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植物,这样找起来也好有点头绪。 陆星南踏进百草堂问道:“老板,你知道哪里有鬼灵草吗?” “鬼灵草啊,死人多的地方才会有。”老板果然知道鬼灵草。 陆星南觉得有戏,继续问道:“那你们这里有吗?” 老板不爱听了:“小伙子你啥意思!我们这里是药堂,拿药治病救人的地方,像是死人多的地方吗?!” 陆星南笑着解释道:“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咱们这里有没有卖的。” “这里没有,鬼灵草可不常用,更不常见。那是死人堆里才能长出来的东西,你去坟地之类的地方找找看吧。”老板回答道。 陆星南道谢后准备离开。 突然有人在背后喊道:“恩人!” 陆星南看看周围,没别人就他自己,不禁回头问道:“叫我?” “恩人真的是你!你可让我好找啊!”百草堂内出来一人,激动的奔陆星南而来。 陆星南定睛一看,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来此人是谁。 这人是他当时逃往断头崖时,在山路上顺手救下的那名百草门弟子,但陆星南一直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哦,你是那个,那个......那个百草门的……草!” 那人笑着自我介绍:“恩人,我叫陈皮,我可找到你了,恩人里面请!” 陆星南盛情难却,被陈皮拉着向堂内走去,陈皮的嘴确实很皮,不停的跟陆星南说着话,搞得陆星南都插不上嘴。 原来陈皮是百草门北宁城分堂的堂主,当初被陆星南所救,回城后便想着报恩,四处寻找陆星南一年多,各种方法都用过了也没找到,后来想到发布悬赏公告,让天下的赏金猎人共同寻找。 本来想发布陆星南的画像来着,但担心弄巧成拙,给陆星南引来麻烦,所以只好悬赏当初陆星南交给他的竹哨。 陆星南听到这时,突然想到,他在吴才志留下的包裹里,看过那张悬赏通告,北宁城百草堂赏金十两银子寻找一枚材质普通,做工粗糙,外形毫无特点的竹哨。 他当时还在吐槽,这种破竹哨都能值十两,那他自己做的竹哨还不得值一百两。 现在想来,原来他引以为傲的手工艺作品,在别人眼中竟然是这么的不堪入目。 此刻,继宛儿撕碎了他北宁城天才少年的自信之后,陈皮又撕碎了他手工艺巨匠的自信…… “恩人,你是看到我的悬赏告示才来的吗?”陈皮问道。 “呃......没看过什么告示。”陆星南哪好意思说他看过,忽然看到会客厅正中挂着一幅画,赶忙转移话题说道,“咦?这幅画画的不错,是谁画的?” 画中画着一名白发白须老者,背上背着背篓,一手拿着药铲,一手握着草药。 陈皮见陆星南对这幅画感兴趣,骄傲的介绍道:“恩人有眼光!这幅画来头可不小,是皇城第一画师沈老特意为我们百草门画的,真迹在百草门挂着呢,我这里是北宁城分堂,只能挂临摹版了。 画的是我们百草门的神农祖师爷在采集草药,所以这副画叫《神农握草图》。” 陆星南听了好笑,百草门这帮人真有才,神农握草?听着怎么总感觉对祖师爷不敬呢...... 陆星南委婉问道:“呃......陈皮啊,为什么不叫神农握药或者神农采药,偏偏叫神农......握草?” 陈皮挠挠头说道:“这个名字也不是我们百草门起的,是画师沈老自己定的,大家手笔不可随便更改啊。” 陆星南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来这皇城第一画师沈老还是个挺淘气的老人家。 “对了,恩人,我听你刚刚说要找鬼灵草?” “是啊,你知道哪里有?” “我记得百草门里有一株,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我帮恩人问问。” “那太好了,如果有的话,得卖多少钱一株?” “不用付钱,恩人救过我的命,区区一株鬼灵草算什么,送给恩人便是。以后如果恩人需要什么草药,直接找我来拿,分文不取!” ...... 陆星南美滋滋的回到客栈,这趟百草堂走的还真是顺利,看来人还是得多帮助别人才好,要不是当初顺手救下了陈皮,他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鬼灵草。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星南把第二阶段需要的其他东西备了个齐全,就等陈皮的消息了。 说曹操曹操到。 正当陆星南万事俱备只差鬼灵草的时候,百草堂的伙计就把鬼灵草送来了,这下真是妥妥的万事俱备啥也不差了。 按偷天诀秘籍中所述,第二阶段的突破需要十日时间,在此期间不可被打扰,所以陆星南需要等待陆府建好,稳稳当当的再进行突破。 等待的这几天也不能闲着,老话讲,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他打算进一步提高身体自愈能力,以保证突破第二阶段时万无一失。 但是,该怎么提高呢? …… 傍晚时分,吴才志结束了一天的监工工作,刚回到客栈就被陆星南叫住:“吴大叔,帮个忙呗?” 吴才志还没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随口应道:“陆贤侄,有事你说。” 陆星南搓着手:“吴大叔,陪我打个架呗?” 吴才志本就不爱打架,还没说话,脸上已经表现出不情愿。 陆星南赶紧商量道:“要不你打我也行,我不还手,怎样?” 吴才志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陆星南:“你要疯啊,这么想被虐,你直接去街上大石碎胸口得了!” 陆星南被吴才志无情拒绝,感到有些失落,但马上又眼前一亮:“咦?对呀,大石碎胸口!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吴大叔你真是个小聪聪!” 语罢,陆星南开心离去,留下吴才志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第五十二章 杀身之祸 北宁城街头人来人往,小摊的叫卖声,孩童的嬉戏声,过往的车马声,络绎不绝。 “哐~哐哐眶~”一阵密集的敲锣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有几个闲着没事的人已经围拢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星南站在场中,身旁有一块大石板,一把大铁锤,一席草垫,一个铜盆,一个乞丐,手里还拿着铜锣。 陆星南抱拳吆喝道:“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我给大家开开眼,表演一个大石碎胸口!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帮忙吆喝,话不多说,我先锤为敬!” 陆星南说完便躺在草垫上,乞丐吃力的把大石板搬过来,压在陆星南胸口,然后高举起大铁锤,犹豫说道:“老板,我真砸了啊,砸坏了你可不能讹我,那一两银子我也不能退你。” 这乞丐是陆星南花一两银子雇来帮忙的,此时他很担忧,生怕这一两银子的买卖成了一锤子买卖。 陆星南不耐烦说道:“你一个穷乞丐我能讹你啥,别啰嗦了直接砸,用力!” 乞丐一咬牙一闭眼,一锤砸下去,“咣!”的一声响,大锤砸在石板上。 在围观众人的惊呼之下,石板安然无恙,陆星南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来。 乞丐连忙上前把石板搬开,担心道:“老板,你没事吧?” 陆星南扒拉开乞丐,站起身抹掉嘴角血迹,冲围观众人一抱拳:“别担心,我啥事没有。诸位有没有想来锤我的,只要打赏就可以上来砸我一锤,放心啊,砸坏了算我的,在场诸位给作证,决不食言!”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没有人尝试。 “这小子都吐血了,再砸一锤会不会给砸死啊?” “我看未必,你看他虽然吐血了,但还在那活蹦乱跳的,应该没啥大事。” “胸口碎大石我见过,听说那得是武师境界的习武之人,运足真气才能扛住一锤把石板击碎,这大石碎胸口我还是第一次见。” “可不第一次见么,大石碎胸口,跟作死有啥区别。” ......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有一个妇人怯怯的问道:“真能砸一锤?” 陆星南见终于有人动心,热情说道:“当然可以,但是得先打赏才行,赏额不限。” 妇人抿着嘴唇,片刻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掏出几枚铜钱丢进铜盆里:“我来一锤!” “好,这位大姐够爽快!乞丐,准备!”陆星南说完又躺下,乞丐给他压上石板。 妇人双手攥紧锤柄,一使劲竟然没提起来,陆星南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赶忙招呼道:“乞丐,快去帮帮忙。” “不用帮!”妇人阻止道,然后深吸一口气,一把抡起铁锤“咣!”的一声怒砸在石板上。 砸的同时还大骂一声:“我砸死你个没良心的!” 这一锤砸的挺突然,骂得更突然,陆星南猝不及防,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妇人看陆星南吐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陆星南赶忙站起身擦了擦血,拍拍胸脯说道:“大姐别慌,啥事没有,砸完痛快了吧?” 妇人定了定神,这才感觉到胸中一阵畅快,开心的说到:“舒坦!之前被我家里那位气得要死,砸完之后果真痛快了不少,我也想开了,凭啥总让我忍气吞声,老娘现在就回家揍那死鬼!” 妇人说完,扒开人群便走,想必她家里的那位要倒霉了。 众人惊讶于陆星南跟没事人一样,除了血以外,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更惊讶于这砸一锤还能使人身心舒畅呢?好神奇! 人群中开始有人想试一试了,陆星南趁势吆喝道:“ 一锤包你没烦恼,两锤让你开口笑, 三锤阖家都欢乐,四锤子孙福满多, 五锤儿郎遇美女,六锤红粉嫁良才, 七锤返老还童数,八锤鹤发童颜时, 九锤锤完锤不够,十锤做梦还想锤, 每日锤锤更健康,不锤也来看看呦~”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来锤的人越来越多,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火爆,现场秩序越来越混乱,甚至有人因为谁先锤的问题已经争执起来。 百姓们越锤越痛快,陆星南越被锤越开心。 第一天大石碎胸口,陆星南就赚了十多两银子,挨了一百多锤,既能快速修炼偷天诀,又能赚银子,他一高兴还多赏了乞丐一两银子。 北宁城的百姓平时的娱乐活动就那么几种,赌坊耍钱,戏台看戏,茶楼听书,荟珍楼美味,青楼花酒,回家造小人,这些活动早就有些腻烦了。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新式娱乐活动,大家也都喜闻乐见,都想来试上一试。 接下来的一个月,陆星南每天都领着乞丐去街边卖锤,为了控制局面,陆星南开始明码标价,一锤十文钱,仍然火爆,继续涨价,还是火爆,最后涨到了天价锤,一两银子一锤! 但还是有很多人争相来锤,没办法又制作了锤票,每天先卖一个时辰锤票,之后大家凭票来锤。 锤票一出,半夜就已经有人在排队了,甚至还衍生出了一批倒卖锤票的投机者。 现在,北宁城的百姓见面打招呼都是“今天你锤了吗?”,甚至就连人情世故,都从送礼请客吃饭变成了送锤票,请朋友锤一顿。 陆星南的大石碎胸口确实火了一把,百姓们都称陆星南为锤不死的小铜人。 北宁城附近的集镇也有人慕名而来,不为别的只为能锤上一锤体验一下。 吴才志做梦也没想到,他当初的一句戏言,竟然成就了一个现象级的娱乐活动。 小铜人的名声也水涨船高,甚至还有人拿着石板请陆星南在上面签名。 陆星南为了回馈新老顾客的爱戴,特意推出了优惠活动:“ 买三十锤送一锤! 买四十锤送小铜人染血手帕一条! 买五十锤送小铜人签名石板一块!” 活动一出,让本就火爆的生意直接爆炸! 但是,北宁城的百姓消费能力是有限的,锤票生意如此火爆,必然会导致其他娱乐行业的生意冷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陆星南还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惹上了杀身之祸。 …… 第五十三章 黄色忧伤 这一天,陆星南照常来到街头被锤,他和乞丐刚到,围观的人群早已等候多时,拿着锤票的人也井然有序的排成长队。 “来吧,开锤!”陆星南开门见山,直接躺在地上说道。 几锤过后,轮到一名中年男子,男子穿着砍袖马甲不系扣,拍着袒露的大肚皮,递给乞丐一张锤票说道:“我是李瓜皮李大爷,你给我记住喽!” 陆星南没有理会,他这段时间挨锤,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有跟风锤锤看的,有家庭不和睦的,有失恋求安慰的,有无聊找刺激的,有夫妻不和谐的,有喝多了找乐子的,有工作压力大的,有生活太压抑的,反正是阅尽了人间百态,区区一个自报家门的没什么新鲜。 李瓜皮一手拎起大锤,抡圆了胳膊一锤砸了下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石板碎的四处飞溅。 这块大石板还从没被人砸碎过,原因很简单,大石板压在陆星南身上,就相当于给石板垫了个肉垫,只要陆星南不使劲,普通人不可能将石板砸碎,这就好比老牛追兔子,有劲使不上。 而李瓜皮不是一般人,他是武师境界的习武之人,真气灌体,当然能将石板一锤击碎。 不但能击碎,那一锤还穿过碎裂的石板,重重锤在了陆星南胸口之上,大石碎胸口直接变成大锤碎胸口了。 陆星南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身体,猛咳出几大口鲜血。 乞丐神色紧张,赶忙上前搀扶陆星南。 场上最关心陆星南身体的人就是乞丐,因为跟着陆星南有肉吃啊。 过了好一会儿,陆星南才勉强站起身来,他看了看碎裂的石板,又看了看李瓜皮,并没有问责,毕竟人家是拿着锤票来的,而且,陆星南之前也没说过习武之人不可以锤。 陆星南将目光从李瓜皮身上移开,客气的对后面排队等锤的人说道:“不好意思了各位,石板被这位李大爷锤碎了,今天就只能到这了,没轮到的等明天再来吧。” 众人见这一锤锤的这么重,而小铜人还能站起来说话,已经是很开眼了,而且石板确实碎了,没有石板自然就没办法继续了,总不能直接往身上锤吧,那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所以排队的人没有人表示不同意,也只好等明天再来了。 可是李瓜皮却不依不饶,他掏出一厚沓锤票说道:“慢着!我还没锤完呢,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陆星南知道李瓜皮是在故意找茬,但他并不想惹麻烦,毕竟锤票确实是他卖出去的。 “李大爷,今天石板已经碎了,要不你等明天再来,明天给你排在第一个,怎样?”陆星南客气商量道。 李瓜皮大手一挥:“那不行!今天轮到我了,我必须锤个痛快!石板碎了那是你的事,我就只管锤!”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没石板还要锤,这是要杀人啊! 陆星南并没有动怒,许你挣银子就得许别人看不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尽量不要伤了和气,他依然笑着说道:“您看这样行吗,锤票一两银子一张,你有多少锤票,我以五倍银子收回,今天就到此为止,怎样?” “不怎么样!大爷今天就是要把你锤成肉泥!”李瓜皮挥了挥铁锤恶狠狠说道。 众人也都看出来了,这李瓜皮就是来踢场子的,看来今天,小铜人是别想全身而退了。 李瓜皮话音刚落,陆星南已经向李瓜皮冲了过去,既然没得商量,那就用拳头说话吧,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陆星南连任豪都能放倒,面对一个李瓜皮还真没什么压力,何况这个李瓜皮看起来比任豪可差远了。 李瓜皮见陆星南冲过来,迎头便是一锤,陆星南脚下诡异变向,直冲的身形忽然转到李瓜皮身侧,冲着他侧腹就是一拳。 李瓜皮吃痛,横抡起大锤挥过来,陆星南的身形再转,像缠绕在李瓜皮身周的毒蛇一般,绕到李瓜皮身后,飞身而起冲着他后脖颈轰了一拳。 李瓜皮中拳,身形踉跄向前几步,陆星南紧随其后,李瓜皮感觉身后似有鬼魅跟随,立马回转身形。 在李瓜皮转身的一瞬间,陆星南猛的一个飞膝击中他腹部,李瓜皮腹部吃痛微一俯身,陆星南右手在腰间紧握成拳,力从地起,腿力带动腰力,腰力带动身体,身体带动手臂,由下而上通天一拳直击李瓜皮下颚。 这一拳,直接将肥大油腻的李瓜皮击得仰面倒飞出去。 李瓜皮也确实抗揍,倒在地上还想挣扎着撑起身体,陆星南几步上前,像踢皮球一样,一脚踢向李瓜皮刚刚抬起的头。 李瓜皮终于失去战斗能力,仰壳躺在地上,陆星南一脚踩在李瓜皮胸口:“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李瓜皮半张脸都被踢肿了,口齿不清的说道:“是戏园的刘班主花钱雇我来找你麻烦的,这事跟我没关系,求你饶了我吧!” 陆星南嘴角上扬,讥讽道:“既然你有杀人的心思,就应该有被宰的觉悟!” 说完,陆星南向李瓜皮小腹再踢一脚,李瓜皮仿佛听到了丹田碎裂的声音,比石板碎裂的声音更令他难忘,陆星南这一脚,直接给李瓜皮的武道生涯画上了句号。 这一切的战斗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战斗就是这样,没有什么绚丽花哨的架子,只有拳拳到肉的直来直去。 在围观众人目瞪口呆之下,陆星南拖行着半生半死的李瓜皮,缓步向戏园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缓过神来,赶紧跟在陆星南身后,一同跟着去看热闹。 陆星南拖着肥肉走在前面,一群百姓跟在他身后,好似神武的将军率领着百万雄兵一般,浩浩荡荡,风光无限,此刻的陆星南,说是北宁城街头最靓的仔也不为过! 戏园的刘班主早已收到风声,吓得直想逃跑,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无奈只好站在门口等待狂风暴雨的到来 陆星南到来时,刘班主已是两腿打颤,脚下还有一滩不明液体。 陆星南将半死不活的李瓜皮丢在刘班主脚下,笑嘻嘻的看着刘班主不语。 刘班主也没说话,此时他不想说话,只想恐惧的大喊,但是,极度的恐惧让他胸口发闷,喊都喊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陆星南率先开口说道:“刘班主,今天这戏园我包场了,李瓜皮就是付你的银子,懂?” 刘班主慌乱的点点头,颤颤巍巍的挪开身体,将戏园门口让出来。 陆星南转身冲着跟在身后的百姓说道:“乡亲们,今天我请大家看戏喝茶吃点心,戏园中一切消费由我小铜人买单!” 老百姓一听有这好事,欢呼雀跃一片,一股脑涌进戏园。 陆星南见众人这么高兴,他也很开心,美滋滋的背起双手,悠闲的向客栈走去,这就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吧。 刘班主见陆星南离开,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地上那滩不明液体又多出些许黄色的忧伤...... …… 第五十四章 美人笑 第二天,当陆星南与乞丐再次来到街头时,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围观的人少了很多,今天的锤票一张没卖出去,这还不算,就连手里有锤票的人,也没有一个来锤的。 陆星南与乞丐大眼瞪小眼半天,不明所以。 “乞丐,今天什么情况?”陆星南转头问乞丐。 自从乞丐跟了陆星南干起大石碎胸口的买卖之后,收入暴涨,衣服也不破了,脸也干净了,成为了乞丐界的名丐,甚至还有一帮乞丐追随他。 乞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答道:“老板,你等我去打听打听。” 乞丐吩咐手下乞丐们四处打探消息,没过多久,乞丐就回来了:“老板,打听明白了,昨天你三拳两脚废了李瓜皮之后,人们都知道你是个狠人,还是个武功高强的狠人,谁还敢抡锤砸你啊,没人敢砸自然也就没人买锤票了。” 陆星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生意果然是和气生财,一出手就把生意打黄了......” 乞丐接着说道:“不但如此,之前手里有锤票的人也很苦恼,锤又不敢锤,卖又卖不出去,只能烂在手里了。” 陆星南现在并不缺这点钱,也不指着大石碎胸口赚钱,他干这个的初衷就是为了修炼偷天诀。 现在修炼的也差不多了,而且陆府的重建工程也接近尾声了,没人锤也好,黄了就黄了把,本来也锤不了几天了。 而且,自从出了昨天的事情后,他才意识到,锤票的火爆对其他娱乐生意影响有多大。 如果陆星南是个生意人,拿这东西当营生,那自然是不用管别人生意如何,公平竞争嘛,有赚有赔很正常。 但他本就没想赚这个钱,却无意中对传统娱乐行业产生了如此大的冲击,几乎断了别人的生计,这就没必要了。 陆星南想了想,开口问道:“乞丐,这些天一共卖出去多少张锤票?” “正好四千张。”乞丐想都不想答道,看来早就心中有数,别看他是个乞丐,做起事情来还有些能力。 “四千张......我每天被锤一百多锤,一个多月差不多三千多锤,应该还剩几百张锤票在外面......”陆星南计算着锤票。 接着,陆星南站起身,一脚踩住铁锤的锤头,一手握住铁锤木柄,手脚齐用力,将锤柄沿锤头齐齐掰断。 “乞丐,你将消息散布出去,小铜人大石碎胸口今天宣布倒闭,以断锤为证!从明天起三日内,以两倍售价回收锤票。” 陆星南掏出两千两银票递到乞丐手中,继续说道:“我估计外面还能有个几百张锤票,这是两千两,这几天你就在这里,以二两银子一张回收,剩下的银子都是你的了。” 乞丐看着手里的银票没说话,陆星南也没在意他的反应,交代完之后扭头便走,既然没人来锤,不走还等啥。 他刚走没几步,乞丐在身后喊道:“老板!” 陆星南转头:“还有什么事?” 乞丐走到近前,扑通跪地说道:“老板,你有本事,为人仁厚,我这些天都看在眼里。我原本只是个胸无大志的穷乞丐,是你给了我重新生活的机会,请受我一拜!” 乞丐说完哐哐哐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脑门已经磕出血来。 陆星南被这突然的大礼搞得微怔,他之前只是在街边随便雇了乞丐,为的是给他搭把手帮个忙啥的,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搭伙,但交流也只限于搭伙的事,并没有在意过乞丐。 而现在看来,这乞丐还是个有些情义和血性的人。 有情义,是从知道感恩这件事看出来的,有血性,是从脑门都磕出血了看出来的...... 陆星南饶有兴致的问道:“乞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尹二狗。” “啊,好吧。二狗啊,分别前给你句忠告,人行善,福虽未至,祸已远行。人行恶,祸虽未至,福已远行。” “二狗谨记老板教诲!老板,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能否给我留下一个纪念品?不需贵重,只需让我时刻提醒自己向老板看齐。” 陆星南摸摸身上物件,除了银票以外,基本上都是原配物件,不是说给人就能给人的。 正在犯愁时,忽然有了主意。他捡起刚刚折断的锤柄送给乞丐,说道:“就这个吧,你我是通过大石碎胸口结识,没有大锤就没有你的今天,而且,如果哪天你要是回去当乞丐了,遇到野狗抢食还能用来打狗,不但有纪念意义,还很实用。” 乞丐郑重接过锤柄,感谢道:“谢老板赏柄!” 陆星南点点头,跟乞丐道了别转身离开。 乞丐在背后喊道:“老板!能与你相识,是上天恩赐我的机会,从今以后,我改名叫尹天赐!老板保重!” 陆星南没回头,挥挥手继续走,嘴角泛起笑容,心想,上天恩赐,尹天赐吗?名字不错,但为什么不叫尹上恩呢...... 小铜人大石碎胸口就此收关,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商圈的老板们,生意终于得以复苏,愁的是爱凑热闹的百姓们,少了茶余饭后的一大乐趣。 但不管是喜还是愁,都会被时间冲淡,只有偶尔去茶馆,听说书人讲起“小铜人怒打李瓜皮”的故事时,大家才会想起,曾经有一个人称小铜人的少年,大石碎胸口挨了三千多锤...... ...... 陆府的重建终于大功告成,陆星南一行人来到新宅大院。 “可以啊,比重建之前的长虹镖局还气派不少,果然宅院还是新的好啊!”陆星南感慨不已。 宛儿撇撇嘴说道:“哼,喜新厌旧!” 吴才志听陆星南夸宅院好,刚想显摆一下他这个监工的功劳,听到宛儿的一句喜新厌旧,他又悻悻的把话咽了回去。 这几天吴才志也看明白了,一物降一物,陆星南再英雄了得,偏偏就被宛儿克的死死的。 陆尘佳笑笑,故作不悦的附和道:“宛儿妹妹说得对!喜新厌旧!” 陆星南见两个“旧”人挑理了,眼珠一转,双手背后,摇头晃脑,装出一副夫子做派,说教道:“喜新厌旧不可概而论之,要看喜的是什么新,厌的是什么旧。以老夫之见,院府虽是新宅好,品茗还得旧花香啊......” 宛儿与陆尘佳都是聪明人,陆星南将二女隐晦比作香花,她们怎么会听不出来。 二女嫣然一笑,不再言语。 吴才志在心里冲陆星南直挑大拇哥,英雄难博美人笑,机智如斯两倾城,牛! …… 第五十五章 小铜人在此 陆府重建完毕,第一件事就是将孩子们接过来,马上入冬了,茅草屋并不暖和。 陆尘佳与宛儿雇了五辆马车出发去接孩子们,陆星南与吴才志留在陆府。 陆星南要趁着这几天时间,闭关突破偷天诀第二阶段。 吴才志现在是众人之中境界最高的人,留下来替陆星南护法。 “吴大叔,我要闭关十日,你帮我守着,不要让人打扰我。”陆星南一切准备就绪,对吴才志说道。 “好,我就在门口守着。”吴才志答应道。 陆星南将屋门关好,脱了个一丝不挂,将一种淡蓝色液体涂抹全身,然后盘膝而坐,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凝神静气。 没过多久,身上泛起淡蓝色火焰,起初只是周身薄薄一层,然后火焰越燃越盛,最后变成幽蓝色包裹全身。 幽蓝火焰外焰冰冷如霜,内焰灼热至极,几乎将全身血肉焚尽,陆星南的血肉灼尽又自愈,再灼尽再自愈,看起来极其恐怖诡异。 陆星南闭着眼皱着眉,眉头越皱越紧,忍受着幽火灼身之痛。 额头豆大的汗珠刚刚出现,就被炙热蒸发成水气,升腾至外焰又遇寒气冷凝成冰,再落下再蒸腾,徘徊在内外火焰之间,形成薄雾。 薄雾渐渐将陆星南笼罩,远远看去,仿若被一层半透明的茧包裹其中,只待破茧成蝶的那一刻。 吴才志盘膝坐在房门外屋檐之下,寸步不离,守住门口的同时,体内真气周天运转不息,也在修炼提升境界。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昼夜交替之间已过多日,陆星南与吴才志二人,一个屋内一个屋外,仿若入定一般一动未动。 这天,冬日的第一片雪花飘落,然后是片片雪花素素飘落,没用多久,地上已披上一层雪白。 雪花轻轻落在吴才志鼻尖,吴才志突然睁开双眼,于此同时,陆府大门外响起敲门声。 吴才志没有应答,静等来人离去。 敲门声响了一阵终于停止,但来人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直接翻墙而入! 吴才志猛然起身喝道:“何人擅闯!速速离去!” 闯入者有两人,一名黄发少年,一名赤发中年。 黄发少年说道:“我们来找人,听说大石碎胸口的小铜人住在这里,是也不是?” 吴才志冷哼一声,怒视二人说道:“翻墙而入擅闯私宅,这岂是找人的道理?!” 黄发少年挑眉说道:“说话客气点,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吴才志自然不认识二人,对黄毛少年提出的问题自然也没有多想,最后自然是触发了自我介绍的开关:“你们是谁?” 黄毛少年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势,傲娇说道:“你可给我听好喽!我就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迷倒万千美少女,力压江湖众少年,一枝梨花压海棠,玉树临风胜潘安的黑风寨天才弟子,黄飞扬!” 吴才志没念过书,没太听懂黄飞扬说的意思,只是觉得,能说出这么一大段乱七八槽的词,这人应该挺有文化,他还有点羡慕。 黄飞扬收敛傲气,这次轮到身旁的赤发中年摆造型了,二人的造型如出一辙,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欠打样子。 黄飞扬谦卑恭敬的介绍他身旁的赤发中年:“我身旁的这位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浓眉大眼风流倜傥,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武道巅峰万人敬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黑风寨当家人,红登庭红寨主!” 吴才志楞在当场,再一次拜倒在黄飞扬的文化之下,要让他编这么一大串有的没的,他可说不出来。 黄飞扬和红登庭对吴才志的反应很是满意,想必对方一定是被他们的名气震撼到了,黄飞扬得意洋洋说道:“还不把小铜人叫出来!” 吴才志回过神来,他可没忘他在这的目的,对方即使再有文化,他也不可能让人打扰陆星南。 “你们找错地方了,小铜人不在这里,请回吧。”吴才志说着伸手示意二人离开。 黄飞扬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红登庭,红登庭冷笑一声开口:“你说不在就不在,我们得搜一搜才行。” 红登庭说着冲黄飞扬一招手,二人便要搜查陆府。 “休得放肆!”吴才志哪能允许他们这么做,大喝一声冲上前去。 黄飞扬还是那么废柴,毫无悬念的被吴才志一拳击飞,但红登庭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红登庭与吴才志拳来脚往十几个回合后,吴才志渐渐不敌,他虽然是武师,但没学过正经的招式套路,一手王八拳对付武者还行,对付同为武师的红登庭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况且,吴才志是武师初期,而红登庭是武师后期,两相对比高下立判,要不是红登庭出手并未尽全力,吴才志连十几个会合都未必挺得住。 此时,吴才志又被红登庭击飞,他吃力的爬起身,横身挡住屋门口,嘴角流着血嘿嘿笑着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就别想在陆府嚣张!” “就凭你?还不够!”红登庭两腿扎开马步,双拳紧握腰间,鼓动体内真气,双拳之上隐隐有着黑色气旋蓄力待发。 红登庭露出残忍的笑容,审判似的说道:“死在我黑风寨绝学之下,也算你不枉此生,黑风神拳第一式,风卷残云!” 话音刚落,红登庭爆射而出,双拳呼啸而至。 吴才志运足体内真气,双手握拳一跃而起,决然对轰而去。 “砰!”的一声闷响,四拳相碰,红登庭微微倒退,吴才志重重摔倒在地,拳头满是血迹,拳峰处隐约已经露出白骨,衣袖都被黑色气旋搅碎,手臂被风刃割出道道血口,细长而密集。 吴才志坚持站起身体,甩了甩双手的血,温热的鲜血挥洒满地,将地上的白雪融化,漏出坚实的黑色地面。 吴才志也一样坚实,他口中腥涩,像吐痰一样呸了一口淤血,嘲讽道:“什么狗屁黑风神拳,就这点威力?也不怕闪了舌头!” 红登庭嘴角轻扬,右拳蓄力而发,戏谑道:“第二式,黑风怒号!” 语罢,一只被黑气尽数包裹的右拳,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击吴才志面门! 吴才志扬起露着瘆人白骨的拳头,已经无法再出拳,只能将手臂挡在面前,虽然无济于事,但也比束手待毙要好一些。 吴才志可以预见,这一拳必然要了自己性命,他喃喃道:“陆贤侄,吴大叔尽力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蓝光闪现:“小铜人在此!” …… 第五十六章 陆星南效应 蓝光与黑拳对撞,黑拳瞬间溃散,红登庭连连倒退,陆星南的身形在吴才志身前站定,周身蓝光渐渐褪去。 “吴大叔,屋里有伤药,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势,这里交给我。” “恩,那个黄毛实力很弱,这个红毛是武师后期,你小心些。” “好的,放心。” 吴才志心里清楚,以他现在的伤势,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踉跄走进屋里上药去了。 红登庭打量着陆星南,问黄飞扬:“飞扬,是他吗?” “就是他,绿跋扈!”黄飞扬肯定说道。 “绿跋扈?这是人名吗?谁会叫绿跋扈!”红登庭有些不悦,嫌弃黄飞扬智障。 黄飞扬不服气道:“叫绿跋扈怎么了?寨主你还叫红登庭呢。” 红登庭横了黄飞扬一眼,刚要说话,陆星南先开口道:“黄飞扬,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要不是看你一头黄毛我还真认不出是你。” 陆星南虽然在屋内闭关,但并不是没有意识,打从二人进院开始,外面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然他也不会出现的这么及时,恰巧赶在吴才志顶不住的时候出现。 所以,他确信这人就是黄飞扬,只是现在看来,黄飞扬的脸肿的已经变了样,有的地方红肿,有的地方淤青,总之跟之前的相貌天差地别,也不知道是被谁揍的。 黄飞扬听陆星南这么一说,气恼道:“你还有脸问我?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陆星南有些疑惑了,他都多久没揍黄飞扬了,怎么还赖上他了? 红登庭又要开口,陆星南再次打断道:“我这是新宅,见血不吉利,想找我算账可以,跟我去城外,二位敢是不敢?” 红登庭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好,请带路。” 陆星南大步走在前头,红登庭与黄飞扬跟在身后,一行人顺着安静的街道,顶着飘飘的飞雪,朝着城外走去。 ...... 北宁城外一处开阔地。 陆星南站定,看着对面二人说道:“将你们葬在此处,可好?” 黄飞扬没说话,红登庭却是岔开话题问道:“小铜人可是你?我黑风寨名刀鉴赏大会的请帖可是你拿走的?” “正是。”陆星南毫不隐瞒,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不会让二人活着离开,对死人有什么好隐瞒的。 红登庭继续问道:“这么说,是你冒充黄飞扬,在名刀鉴赏大会上替长虹镖局出头,灭了神兵山庄?” “正是。”陆星南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回答。 “你究竟是何人?”红登庭刚问出口,黄飞扬便插嘴道:“他是绿跋扈。” “你闭嘴!”红登庭训斥道,黄飞扬憋着嘴不再吱声。 陆星南仰天大笑,然后正色答道:“我是长虹镖局三公子陆星南!” “原来如此......”红登庭若有所思。 陆星南冷声道:“我与黄飞扬虽有过冲突,但并无深仇大恨,还不至于不死不休,但今天,你们打伤吴大叔,又破坏我闭关修行,既然你们得寸进尺,就别怪我冷血无情,今天,你们别想活着离开,动手吧!” 陆星南说着拉开架势就要动手,刚刚他与红登庭对过一拳,即摸清了对方的实力,也感受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其实,偷天诀第二阶段陆星南并没有突破成功,当时的情况,他不可能任由红登庭将吴才志一拳打死,逼不得已停止了突破。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吴才志拦不住红登庭,陆星南一样不可能突破成功,反正这次突破是被眼前这二人搅和黄了。 陆星南之前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身形敏捷了很多,速度比之前提升了一大截,但力量却没感觉到变化。 按秘籍中对第二阶段的描述,敏捷与力量会有质的飞跃,而现在看来,敏捷上来了,力量没变化,这次突破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 但就算是一半,对付红登庭和黄飞扬也绰绰有余了。 陆星南不想浪费时间,早杀完早回家,语罢便要动手,而红登庭对陆星南的话仿若未闻,拉着黄飞扬朝陆星南走来。 陆星南不屑一笑,握拳便上。 红登庭与黄飞扬并肩而立,忽然齐齐躬身,向陆星南行了一礼。 抬手还不打笑脸人呢,陆星南被二人这一拜闪得够呛,差点没收住拳势。 他疑惑看着二人,实在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求饶?” 红登庭恭敬抱拳说道:“恳请陆少侠屈尊,担任黑风寨寨主之位!” 陆星南闻言,脑中炸裂!担任寨主?红登庭想干嘛?欲让我灭亡,先让我膨胀?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陆星南冷眼盯着二人问道。 红登庭解释道:“自从神兵山庄被灭之后,黄飞扬一战成名,很多江湖中的年轻才俊慕名而来,想要与黄飞扬一较高下。 陆少侠你是知道的,我这弟子实力平平,哪能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如果不答应比试,又会落了黑风寨的名声,无奈之下只好应战。 只是,谁曾想到,应战输了还不算,他们都说黄飞扬比武放水,目中无人,不肯全力与他们比试,我这弟子是有苦说不出啊,你看被人打的,人头都肿成猪头了。” 陆星南这才明白,原来黄飞扬的大肿脸还真是拜他所赐。 他脑补了一下黄飞扬与人比武的场面,想赢赢不了,输了又被指放水,对方不满还得再揍他一顿,好可怜…… 但是,陆星南听完这番话,就更加疑惑了:“那按照你这么说,我冒充黄飞扬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你们不是应该找我算账才对么,怎么反倒让我当寨主?” 红登庭叹息道:“唉,不瞒陆少侠,当初我们确实是想找你算账的,但是转念一想,这黑风寨由我父亲所创,父亲临终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把黑风寨做大做强,只可惜我不争气,空有大志却实力不济。 而自从那一战之后,本来默默无名的黑风寨,一夜之间传遍江湖,声名远播。我就在想,这不正是振兴黑风寨的好机会吗? 但是道理我懂,名不副实,必有奇祸,德不配位,必有余殃,以我的能力,是担不起如此盛名的,黄飞扬就更担不起了,这才想请陆少侠担任寨主,带领黑风寨发展壮大,还望陆少侠莫要拒绝才好。” 陆星南当时冒充黄飞扬,完全是为了行动方便,万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 他在神兵山庄冒充一次黄飞扬,两周以后就能在黑风寨引起龙卷风,这是知识点,陆星南效应。 …… 第五十七章 大变样 红登庭与黄飞扬微微俯着身子,一直保持着拱手行礼的恭敬姿势,等待着陆星南的答复。 陆星南一直没开口,他在思考。 他不在乎黑风寨寨主之位,甚至都没把红登庭的话放在心上,他是在盘算他与黑风寨的恩怨。 陆星南与黑风寨产生瓜葛还是因为黄飞扬,第一次与黄飞扬相遇是在黑市,式黄飞扬主动找事,不过也没什么大矛盾,只是发生了口角,最后还是他把黄飞扬揍飞了。 第二次相遇,是陆星南抢了黄飞扬名刀鉴赏大会的邀请函,这次是陆星南主动抢劫,一来一回也算是扯平了。 之后,他冒充黄飞扬大闹神兵山庄,总归是他顶着别人的名头闹事,有些理亏。 但是今天,黄飞扬与红登庭擅闯陆府,搅和了他闭关突破,还打伤了吴才志。 破坏了闭关突破陆星南可以不计较,就当是与冒名顶替黄飞扬的事情扯平了,但打伤吴才志的事情可过不去。 陆星南思虑半晌,开口说道:“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一笔勾销,但你打伤我朋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今天你必须和我一战!” 红登庭闻言,毫不犹豫拔出匕首,陆星南也拉开架势,看来这是要动手了。 然而下一刻,红登庭一把将匕首刺进自己左肩,鲜血呲呲喷洒而出,染红身前大片雪地,足见伤口不浅。 “陆少侠,之前听人描述小铜人的相貌,就觉得是你,刚刚是我们寻人心切,一时鲁莽,但我是不会与你动手的,你看这样够了吗?”红登庭忍受着肩膀的疼痛,咬牙说道。 陆星南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红登庭竟然有这么大决心,转而又恢复平静,静静看着红登庭不语。 红登庭明白陆星南的意思,将左肩匕首拔出,又狠狠刺入右肩。 “寨主!”黄飞扬见状焦急喊道。 红登庭摇摇头,示意黄飞扬莫要多言,对陆星南说道:“陆少侠,现在够了吗?如果还不够,只要你答应我将黑风寨发展壮大,要了我这条命也未尝不可。” 陆星南还没开口,黄飞扬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扑通跪在陆星南面前说道:“绿少侠,不,陆少侠,一切事情都是因我那日在黑市与你争秘籍而起,如果非要有个了断,只要你一句话,我黄飞扬的命给你!” 黄飞扬说完,拔出匕首横在脖颈,双目炯炯盯着陆星南。 他虽然实力平平,但性格张扬高傲,实力再强的人他也不放在眼里,总是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 而今天,为了红登庭与黑风寨,他竟然毫不犹豫的跪在陆星南面前,想必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也算是个重情义的汉子。 陆星南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罢了,今天的事情就此作罢,黑风寨寨主我也不会担任,你们走吧。” 红登庭还要开口,陆星南抬手阻止道:“不必多言。” 说完便朝北宁城而去。 黄飞扬搀扶着红登庭伫立在原地,望着陆星南的背影渐行渐远,说道:“寨主,我们现在去哪?” 红登庭缓缓开口:“陆少侠虽年纪轻轻,但做事公允,而且对朋友有情有义,将来必成大器,我没看错人。” 黄飞扬沉默,他虽然生性高傲,但是心里清楚,与陆星南相比,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走吧,先去北宁城治伤,然后再做打算。”红登庭被黄飞扬搀扶着,也向北宁城而去。 ...... 陆星南回到陆府时,陆府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孩子们第一次住这么大的宅院,又恰好赶上第一场雪,此时正在院中嬉戏打闹。 看到陆星南回来,纷纷热情和他打招呼:“神经病哥哥,你回来啦!” “神哥哥,这宅院好大呀!” “病哥哥,跟我们一起打雪仗啊?” 陆星南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称呼也已经习惯了,笑着回应道:“你们喜欢就好,哥哥还有事,一会儿再陪你们玩。” 他现在急着查看吴才志的伤势,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陆星南推门进屋,见吴才志躺在床上,陆尘佳正在帮吴才志把脉。 这段时间,陆尘佳没事的时候,就时常翻看《医毒圣典》医术部分,医术突飞猛进,现在都能给吴才志瞧病了。 “佳姐,吴大叔伤势如何?”陆星南问道。 “你回来啦,吴大叔刚服药睡下,伤口也包扎好了,现在他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陆尘佳笃定说道,言语间已经有了一种医者的自信。 陆星南这才放下心来,与陆尘佳一同退到屋外,将门关好,让吴才志好生休息。 陆尘佳突然扯过陆星南手腕搭脉,陆星南有些懵,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尘佳已经松开了手腕:“一切正常,那我帮徐妈妈做饭去了。” 说完,奔厨房而去。 陆星南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感慨道:“这才几天啊,进步这么快,医术天才呀,真不得了!” 陆星南来到后院,见宛儿正在给孩子们收拾房间,上前打招呼道:“宛儿,路上还顺利吗?” 宛儿回眸一笑,好生美丽:“挺顺利的,马车速度也比之前快多了!” 宛儿不知道陆星南买千里马的事情,所以她说这话也是有口无心,但即使是这样,陆星南听着也感觉有些尴尬...... 晚饭期间,徐妈妈与孩子们一桌,陆星南,陆尘佳,宛儿一桌,吴才志还在屋内休息。 陆星南好奇问道:“内个,你们回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怎么没人问问我去干嘛了?” 宛儿的回答是:“吴大叔说你出去打架去了,还说那个人打不过你,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陆尘佳的回答是:“我给你把脉了,没伤着就行,别的也不是我关心的。” 陆星南感觉,几天不见,这两个女人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一样,对自己的关心虽然还在,但关心的方式越来越简单粗暴...... 陆星南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哇哇,心想哇哇应该没变吧,鸟再善变也善变不过女人才对。 但仅仅瞥了一眼,就足以让他张大嘴巴,满脸问号,连筷子都掉在地上。 陆星南万没想到,才几天不见,哇哇大变样! …… 第五十八章 别停,继续蹦! “哇哇,你吃什么呢?!”陆星南惊讶大叫。 只见哇哇在一旁的椅子上,喜滋滋的吃着一种褐色丹丸。 陆星南突兀的大叫把哇哇吓了一跳,它转头看向陆星南,三只眼睛里都满是埋怨,不满的哇叫两声。 陆星南转头看向陆尘佳,等着这位哇语翻译给出答案。 陆尘佳笑着说道:“不用紧张,这是我根据哇哇喜好的口味,给它炼制的丹丸,里面不仅含有多种草药成分,还混入了蜈蚣,这样就不怕哇哇营养不均衡了,你看,它这几天都长个了。” 陆星南再次细细打量哇哇,哇哇确实长个了,比之前大了一圈,而且尾巴上的羽毛也长了一截,毛色也乌黑光亮了些许,头顶上还生出一撮新毛,似乎有着长出羽冠的趋势。 “佳姐,你都会炼丹了?还能给哇哇调配丹丸?”陆尘佳的进步实在是让陆星南惊讶不已,这不仅是个医师,而且还是个美食家呀! 宛儿插嘴说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资质愚钝吗。” 宛儿说的云淡风轻,但听到陆星南耳朵里却是字字扎心,尤其是资质愚钝四个字,扎的陆星南心无完肤...... 陆尘佳笑着安慰陆星南:“其实也没那么厉害,我现在只能炼制凡品丹药而已,至于给哇哇调配丹丸就更简单了,根据哇哇的口味稍微搭配一下就可以了。” 陆星南并没有从这番话中得到丝毫安慰,反倒更受打击。 能炼丹的医师,哪怕是只能炼制凡品丹药的医师,那也是不得了的存在,至少在这若大的北宁城里,还没有一个医师能炼制丹药的。 “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陆尘佳没继续聊这个话题,她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医术水平现在到底达到了何种程度,因为她从来没跟别的医师交流过呀。 但即使是这样闭门造车,造出来的车都如此了得,可见陆尘佳的天赋确实值得陆星南惊讶。 当然了,这里面也有《医毒圣典》的功劳,那毕竟是大师父的毕生心得,不是普通的医书可以媲美的,陆星南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陆星南的目光来回徘徊在陆尘佳与哇哇之间,仍然有些难以置信,最后,他将目光投向宛儿问道:“宛儿,你有没有什么变化是我没发现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陆尘佳与哇哇通过自身的变化,已经验证了这句话真实不虚,惊的陆星南下巴掉地上都捡不起来。 他索性也问问宛儿有没有什么变化,要刮目就今天一起刮了得了,省得捡起的下巴再掉地上。 果然,宛儿思索片刻说道:“我也有变化,只是不太容易发现。” 陆星南咽了口口水,坚强说道:“没事,你说,我挺得住!” “我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点。”宛儿天真的大眼睛冲着陆星南眨呀眨,然后与陆尘佳畅笑起来。 陆星南被宛儿戏弄,一脸黑线沉默不语...... ...... 陆府门口多了两个人,一个黄毛一个红毛,正是黄飞扬与红登庭。 二人登门拜访不为别的,还是为了请陆星南担任黑风寨寨主的事情。 陆星南一口回绝,吴才志的伤还没好呢,他不杀二人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怎么可能答应他们掌管黑风寨。 只是,黄飞扬与红登庭被拒绝后,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在陆府大门外赖着不走,非要让陆星南感受到他们的诚意不可。 此时是冬季,而且是北方的冬季,即使穿的再多再厚,待在外面不动也早晚会被冻透。 黄飞扬与红登庭原本只是站在大门外,后来觉得风大,索性就蹲在大门旁的墙根底下,双手互插进棉袄袖子里,裹紧了狼皮帽子,时不时还站起来蹦跶几下活动活动,活像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年关。 这是陆府重建之后的第一个新年,陆府上下张灯结彩,大人小孩都在忙碌着。 陆尘佳与徐妈妈准备着年夜饭,陆星南在挂灯笼,吴才志在扫庭院,宛儿领着孩子们贴春联粘窗花,忙的不亦乐乎。 而黄飞扬与红登庭还是每天蹲在门外墙根底下,过年都不例外。 这么多天下来,大家已经对二人见怪不怪了,基本可以做到拿他们当空气,不会出现在视野里,但却知道其存在。 陆星南对二人也很无奈,想管也管不了,腿长在人家身上,况且人家还是待在门外,陆府的地界是他的,门外的地界谁也管不着啊,人家就是不走他还能咋地。 除夕夜,陆府正堂内摆满了一大桌酒菜,一大家子二十多口人围坐在桌旁,热热闹闹。 开饭前,大家哄闹着让陆星南先讲两句,毕竟他是陆家现在唯一的男人,也是陆府的主人。 陆星南推辞不过,站起身说道:“好吧,那我就说两句。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遇到了很多坎坷,但是幸好,让我结识了你们。 吴大叔,徐妈妈,宛儿,佳姐,孩子们,从今天起,陆府就是我们的家,大家就是我的亲人,咱们从此相亲相爱不分彼此,以后每一个新年,咱们都要一起过。 让我们只争朝夕,不负韶华,共同迎接新年的到来,干杯!” 众人举杯痛饮,开始吃年夜饭,吴才志四十多年一直老哥一个,从没有过家人,此时被感动的老泪纵横,哭的稀里哗啦,看着还有些喜感,直惹人发笑。 陆星南拍着吴才志后背安慰道:“吴大叔,过了啊,喝完酒再哭也不迟,来,干一个。” 吴才志与陆星南喝酒,一个喝得哭哭唧唧,一个喝得嘻嘻哈哈,半边风雨半边晴。 宛儿看着陆星南与吴才志耍宝,又看着大孩子们吃得油嘴马哈的小样,再看着陆尘佳与徐妈妈帮小孩子们夹菜喂饭,就连哇哇的丹丸都分量十足。 哇哇睁着三只小眼儿,好奇的盯着宛儿,好像在说:“你怎么不吃呢?” 宛儿与哇哇五目相对,发自内心的舒展笑颜,心中念道:“有你们,真好。” ...... 陆府门外,寒风呼啸,雪花漫天,今天过年,陆府的大门大敞四开迎接新年。 风雪之中,两道身影站在门外眺望,他们双手互插进衣袖,相互倚靠着。 透过大门,看着大堂内通明的灯火,听着众人的欢声笑语,感受着新年的热闹氛围,心中悲凉,差点没流出眼泪。 “寨主,都过年了,咱们还不走吗?” “我意已决,不走!天冷别光站着,来,别停,继续蹦!” 语罢,两只大兔子在雪地上蹦蹦跳跳,欢快而凄惨。 第五十九章 无法拒绝的条件 黄飞扬与红登庭正蹦着呢,吴才志来到门口招呼道:“二位,进去暖和暖和吧。” 二人闻言,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红登庭此时的想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连日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 黄飞扬道了声谢,迈步就要往里走,他实在是冻得够呛。 红登庭不愧是寨主,说话办事要比黄飞扬周到许多,他拦住黄飞扬,对吴才志行了一礼说道:“这位朋友,之前是我二人冒失,擅闯贵府还打伤了你,在此给你赔罪了!” 黄飞扬学着红登庭的样子,也对吴才志深深行了一礼。 “进屋里说吧。”吴才志招招手,带着二人向正堂走去。 黄飞扬与红登庭一进屋,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二人摘下帽子脱掉棉袄,舒服的差点落泪。 小豆子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二人说道:“叔叔,你们是吃彩虹糖长大的吗?怎么头发都是彩虹的颜色?” 众人闻言都笑,红登庭和黄飞扬一时不知如何答对。 此时孩子们早已吃完饭,徐妈妈说道:“孩子们,咱们去院里放炮去,好不好?” 放炮这种事情,当然是振臂一呼,群孩响应,小豆子也放下了对彩虹糖二人组的好奇,跟着孩子们一起向院中跑去。 桌旁就剩下宛儿,陆尘佳,陆星南,吴才志四人。 陆星南率先说道:“既然吴大叔不跟你们计较,那就过来坐吧,先吃点饭菜。” 刚才吃饭间,几人聊起黄飞扬与红登庭的事,觉得二人总在门口待着也不是办法,毕竟挺不自在的。 陆星南觉得,他与二人的恩怨是你来我往的关系,可以一笔勾销,但二人打伤了吴才志,这事他不能原谅。 可是吴才志却没放在心上,他觉得这其实是一个误会,二人虽然擅闯陆府不对,但找陆星南却没有恶意,而吴才志当时说陆星南不在这里,二人不信非要搜查,这才大打出手。 吴才志觉得,如果当初他告诉二人陆星南在闭关,二人八成会等待陆星南出关再来,不会大打出手。 更厚道的是,吴才志认为终归是自己技不如人,打不过红登庭,这才会受伤,反之,如果他比红登庭实力强,他也不会留手的。 众人听完吴才志的想法后,都有些不好评价,最后,陆星南本着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原则,决定这件事还是听吴才志的。 按照陆星南的说法,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毕竟吴才志是当事人,当事人觉得不是事儿,别人谁再替他出头也说不过去,索性就听当事人的吧。 既然吴才志把二人领进屋了,那来了就是客,吃口饭总没什么,不看二人面子也得看吴才志情面才是。 二人见陆星南招呼,道谢后坐在桌旁,陆尘佳去厨房给二人拿了碗筷。 黄飞扬年少,为人性格耿直,再加上站在门外饥寒交迫,此时已经不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 红登庭年长,为人成熟稳重,并没有直接动筷,而是忍住饥饿说道:“感谢各位不计前嫌,红某实在惭愧。” 宛儿嘴下不留情面,直接质问道:“我看你也一把年纪了,不应该是黄毛那种不通世故的无脑之人,为何能干出擅闯陆府伤人之事?难道无脑也会传染?” 宛儿这几句话,窝囊红登庭的同时,还不忘把黄飞扬也捎带上,怼的叫一个全面。 不仅如此,一开口就直接指出双方矛盾的重点,可谓是一针见血。 陆星南听得心中暗爽,他突然发现,宛儿这股子凌厉劲儿,如果不用在自己身上,还是挺让人舒服的。 黄飞扬仿若未闻,头也不抬的继续吃,他想的是,红寨主为了这件事自插匕首,门外苦等,受尽了屈辱仍不放弃。 而他为了红寨主和黑风寨,也该放下自己莫名其妙的傲气,就算不能做到卑微到尘埃,最起码骂不还口还是能做到的。 红登庭心中暗自佩服宛儿的厉害,歉疚的说道:“这位姑娘说的是,我常年修炼黑风神拳,与风打交道多了,也有了些闻风辩位的功夫,当日我叫门无人应答,又能感觉到院内有人的气息,一时情急这才擅自闯入,与这位朋友发生了冲突,实属不该。” 陆星南觉得好生神奇,江湖之大无奇不有,闻风辩位的功夫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转念一想,其实也没那么神奇,就好像有些野兽能从风中嗅出猎物气息一样,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陆星南对坐在身旁的吴才志说道:“吴大叔,这件事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听你的。”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吴才志,尤其是黄飞扬与红登庭,目光中透着些许紧张。 吴才志缓缓开口说道:“要我说的话,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吴才志原谅了对方,二人紧张的心情也微微松了口气。 “但是,”吴才志话锋一转,二人刚刚放松的心弦再一次紧绷,“私闯民宅的事以后可不能再干了!” 吴才志说的斩钉截铁义正言辞,但众人却大失所望,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不疼不痒的一句...... 黄飞扬和红登庭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红登庭笑着点头答应:“朋友宅心仁厚,令红某敬佩,我保证,以后一定不再私闯民宅!” 话也算唠开了,恩怨也算了结了,红登庭开始回到最初的目的,邀请陆星南担任寨主。 陆星南仍然回绝,并且明确说明了理由。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顾不上黑风寨的发展,这是其一。 红登庭也说了,黑风寨是红登庭父亲创立的,是红家的心血,陆星南如果当了寨主,那就相当于夺了红家的基业,这种事他不愿为之,这是其二。 黑风寨现在名声鹊起,确实是陆星南造成的,但这对于黑风寨的发展来说,也是有利有弊,而且利大于弊,谁不想自己的门派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呢,所以,陆星南也没有必要为此答应红登庭的邀请,这是其三。 红登庭闻言,陷入了沉默,良久过后,他开出了一个让陆星南无法拒绝的条件。 …… 第六十章 全寨的希望 红登庭稍有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陆少侠,有件事情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陆星南本来在想,在场的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反正我也没什么兴趣听。 但是,看着红登庭认真的眼神,陆星南觉得这么说显得对人不太尊重,既然已经聊这么久了,索性就听听他想说什么也无妨。 众人散去各忙各的,桌上只剩下陆星南与红登庭二人。 红登庭这才开口:“陆少侠可知道返魂丹?” 此言一出,陆星南震惊不已。 返魂丹他当然知道,那是仅次于保命丹的极品丹药。 当初他被打落断头崖,本应该粉身碎骨一命呜呼,是大师父用一颗极品保命丹吊住了他一口气,才保住他不死,如果没有那颗极品保命丹,他根本没有机会修炼偷天诀。 后来他才知道,大师父也只炼制过一颗保命丹,因为阵法的缘故,四位师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颗保命丹是用来以防万一的,万一四人中有人出现意外,好用保命丹保住性命。 而这返魂丹,也是能救人性命的极品丹药,单从救命的角度来讲,返魂丹甚至要比保命丹还管用。 保命丹只能吊住将死之人一口气,而返魂丹却可以起死回生,直接将死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救活后一样活蹦乱跳。 但是,返魂丹虽然能救人,但救活之人却会武功修为尽失,成为没有修习过武道的普通人。 所以,返魂丹与保命丹虽然同是极品丹药,但在江湖人眼中,保命丹要比返魂丹珍贵,毕竟对于武道中人来说,武功尽失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打击。 而对于从未习武的普通人来说,返魂丹就要比保命丹珍贵得多了。 按理来说,陆星南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极品武器都见过两柄了,而且手里还有一杆貌似比极品武器更猛的黑枪,返魂丹不过是极品丹药而已,用得着这么震惊吗? 其实不然,同为极品的武器和丹药,价值却相差甚远。 物以稀为贵,极品丹药要远远比极品武器稀有。 一方面是因为,丹药是消耗品,是用来吃的,吃完就没有了。 先不说一个极品丹药需要凑齐多少种稀有原材料,就说炼制一枚极品丹药,至少也得耗费一年半载的时间,而吃一枚极品丹药就是一口的事,一息时间都用不上。 而极品武器呢,可以用上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只要用不坏,它永远都是极品武器,哪个更稀有,哪个更珍贵,一目了然。 另一方面是因为,医师的数量远远不及铁匠,能炼制极品丹药的医师更是凤毛麟角。 就比如说陆尘佳,一个能炼制凡品丹药的医师,在北宁城中已经是屈指可数,而北宁城中能铸造凡品武器的铁匠,却是一抓一大把,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所以陆星南震惊也是有道理的,红登庭看陆星南的表情就知道,陆星南一定知道返魂丹,不然怎么会如此震惊。 红登庭继续说道:“我祖上曾机缘巧合得到一颗返魂丹,时隔太久,具体怎么得到的我也不清楚了,这枚丹药在我红家代代相传至今,只为有朝一日红家子孙遇到危机时,返魂丹能救得一命,延续红家血脉。 陆少侠,如果你能答应我的邀请,担任寨主之位,带领黑风寨名震江湖,我红某愿意将返魂丹献给陆少侠。” 这个条件对于陆星南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倒不是陆星南贪婪,返魂丹再好也是红家的东西,他不是那种见财起意之人,这也是红登庭放心将此事告诉陆星南的原因之一。 但陆星南确实很想要这颗返魂丹,因为有了它可以保住宛儿的命! 陆星南仔细思考过宛儿的毒,最好的结果是,等他去岭南城找到那个绿裙女子,拿到解药就可以替宛儿解毒了。 次好的结果是,即使没有解药,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毒素,他也可以尝试配置出解药。 再次的结果是,他对宛儿的毒束手无策,那就只能等救出大师父之后,让大师父帮宛儿解毒了,他没有想过大师父是否有办法解毒,因为他相信,世上没有大师父解不了的毒。 如果宛儿毒发身亡时,陆星南还没有找到救出大师父的方法,那他只能带着宛儿一起回到崖底找大师父。 只是那样的话,即使大师父治好了宛儿的毒,他和宛儿也会被困在崖底,而四位师父就更加不可能再出去。 他曾答应过四位师父,要找到方法救四人出去,他也答应过宛儿,一定会保住她的性命。 陆星南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种二选一的局面,况且如果他那时还未找到父亲与二姐,又只能在崖底等待十年雷劫,大仇未报身先死,种种这些情况罗列在一起,这才是最坏的结果。 而返魂丹的作用就是,可以避免最坏的结果发生。 有了返魂丹,即使宛儿毒发身亡,也可以将宛儿救回来,虽然失了修为,但也比丢了性命强,而且宛儿还这么年轻,凭借宛儿的天赋,重新修炼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不用被迫回到崖底被困住,也就有机会寻找救出四位师父的方法,有机会寻找父亲和二姐。 返魂丹就像保险,在你一帆风顺的时候,不见得有什么用处,但在你无计可施的时候,却可以给你打开一条出路。 即使返魂丹对陆星南如此重要,他还是没有一口答应红登庭,而是谨慎问道:“返魂丹是你红家香火的保障,至少也能让你多一条性命。 这比黑风寨的发展还要重要,没有了性命,要黑风寨有什么用,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以大换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红登庭当然明白,只是他没有想到,陆星南在如此诱惑之下,仍没有被冲昏头脑,还能思维如此敏捷,这让红登庭更加确信,他没有看错人,陆星南是全寨的希望! …… 第六十一章 待到春暖花开日 红登庭不急不缓的向陆星南解释了,为什么他不惜用一颗返魂丹为代价,也要邀请陆星南担任寨主。 这又是红家的一个秘闻,事情还要从万年之前的灾难说起。 万年之前,天地遭难,冰封世界,仅有少部分生命幸存。 这件事陆星南曾听四位师父聊起过,五宗和三眼乌鸦就是灾难的幸存者,那次灾难也成了上古和当世的分界线。 而众生之所以会幸存,是因为天枢秘境中出现的玄火珠,也称渡难珠。 红登庭的父亲叫红步柳,名字与红登庭一样奇怪。 名字虽然怪,但这位红步柳老前辈在当年也是一位人物,至少比红登庭强多了。 红老前辈年纪轻轻就已步入宗师境界,在江湖中也是有名号的,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突破绝顶境界,但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主。 当年,五宗之一的道宗有一位道长,凭借天机数术,不惜牺牲性命换来末世预言,此预言也成为道宗不传之秘。 而红老前辈有幸得知了预言的前两句,“天枢开启,天火将至。” 当时红老前辈猜测,天枢指的应该是天枢秘境,天火不知是什么,估计可能是堪比万年前冰封天地的大灾难。 所以,他理解的意思是,当天枢秘境开启之时,便是天地即将再次遭难之时。 红老前辈临终之前,将这两句预言告知了红登庭,而就在十几年前,天枢秘境恰好开启。 所以,红登庭一直认为,世界将会再次遭逢大难。 而大难来临之际,唯有像上古五宗一样的强大势力,才有机会得以幸免,像现在黑风寨这样的小门小派,是不可能有幸存机会的。 返魂丹可以救一人性命,但救不了整个黑风寨,况且,在足以毁天灭地的灾难面前,返魂丹很可能也无济于事。 红登庭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发展壮大黑风寨,将来在江湖中争得一席之地。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红登庭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没有陆星南冒充黄飞扬大闹神兵山庄的效果好。 得道不分先后,有志不在年高,陆星南虽然年轻,但红登庭相信自己的眼光,他认为陆星南定不是池中之物,终有一天会一飞冲天。 所以红登庭想赌一把,将赌注压在陆星南身上,哪怕赌注是返魂丹也在所不惜。 陆星南听红登庭讲完,觉得有些道理,红登庭也确实没有对陆星南隐瞒什么,既然要赌,那就倾尽全部,他不会对陆星南有所保留。 陆星南思考片刻说道:“实不相瞒,返魂丹对于我来说确实有大用,既然如此,那我就答应你的邀请。” 红登庭欣喜不已,他的坚持没有白费。 “但是有三个条件我必须说在前头,”陆星南虽然想要返魂丹,但也不能为了返魂丹放弃原则,他得提出要求,“第一,黑风寨弟子行走江湖,不可违背侠义之道。 第二,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待在黑风寨,寨中日常事务还得你来打理。 第三,我无法保证黑风寨将来能发展到何种程度,如果灾难真的来临,黑风寨是否能幸存我也不能保证。” 红登庭仔细聆听陆星南提出的三点要求,第一点没问题,行侠仗义闯出一个好名声,对黑风寨的发展也有好处。 第二点也没说的,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只要陆星南坐上寨主之位,将黑风寨当做自己的势力,是否打理日常事务无所谓,这些杂事红登庭完全可以代为处理。 至于第三点,红登庭当然可以理解,对于未来,除了道宗能窥探天机大致预言一二,其他人谁也无法预知未来,陆星南当然也不能为未知担保。 “好,我答应!”红登庭肯定说道。 陆星南点点头,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这个寨主我接了!” 红登庭立马单膝跪地,恭敬抱拳:“黑风寨副寨主红登庭,拜见陆寨主!” 陆星南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坐在那里,接受了红登庭这一拜。 然后,陆星南发布了他黑风寨寨主的第一道命令:“红登庭,明日一早,你带黄飞扬先回黑风寨,让弟子们将我担任寨主的消息散布出去,顺便说明,神兵山庄之事是我陆星南所为。 等我将陆府这边安排好之后,过段时间我会去一趟黑风寨,到时候再与众位弟子见面。” “红登庭遵命!”红登庭高声应道,语气里不但没有不甘,反而充满了激动与感激。 要说红登庭这个人,虽然实力与天赋不及他父亲红步柳,但魄力与气度还是有的。 他对自己的眼光深信不疑,敢于将黑风寨全寨上下都压在陆星南一人身上,这是一场豪赌,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孤注一掷需要魄力。 红登庭比陆星南岁数大了将近二十岁,可以算是陆星南的长辈了,一个长辈,能不论资历论能力,心甘情愿以一个年轻人为尊,说明红登庭是一个有气度的人。 要换做一个倚老卖老的心胸狭窄之人,这一拜非得吹胡子瞪眼不可,最起码也得是个口服心不服。 ...... 深夜,徐妈妈陪孩子们睡去了,红登庭与黄飞扬也回客房休息了,陆星南,宛儿,陆尘佳,吴才志四人聚在一起。 陆星南向众人说明了他要担任黑风寨寨主的事,至于理由,陆星南并没有多说,众人也没有多问。 之后,陆星南又说了今后的打算,等冬天过去之后,他将离开北宁城,去江湖行走一番。 行走江湖并不是到处闲逛,他是带着目的行走的。 一是为了打探父亲的消息,寻找黑衣人的线索与任清璇的下落。 二是为了找寻破除崖底阵法的方法,救出四位师父。 三是为了寻找绿裙女子,为宛儿解毒。 四是为了兑现与红登庭的承诺,去黑风寨与弟子见面。 宛儿是陆星南必须带上的,因为要给宛儿解毒,宛儿不在不行。 陆尘佳是否同行全凭自愿,毕竟路途奔波,也不知何时返回,更不知会遇到怎样的危险,肯定没有待在陆府安逸舒服。 吴才志要留在陆府,陆星南不在的时候,陆府和孩子们就交给吴才志负责守护了。 当然,离出发还有段日子,陆星南还要做一些准备,待到春暖花开日,少年行走江湖时! …… 第六十二章 这个书院很书院 年关已过,陆星南开始准备出行的事宜。 而第一件要准备的就是安置陆府人员,出行在外,最忌讳的就是后院起火。 俗话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安顿好孩子们又成了安置陆府人员的重中之重。 这一天,陆星南带着宛儿考察北宁城的书院,他本来不想麻烦宛儿的,但考虑到宛儿毕竟是孩子们的第一监护人,不带宛儿说不过去。 陆星南没去过书院,他小时候都是大哥教他读书写字,所以找书院这件事对陆星南来说,就跟菜市场挑大白菜差不多,货比三家总没错。 然而,他却没有货比三家的机会,因为北宁城里只有两家书院。 两家书院规模一大一小,大的是北宁城府衙指定书院,城中大小官员的子女都在这里读书,属于官办书院,小的是一名读书人自己开办的书院,属于私立书院。 陆星南与宛儿先来到的是官办书院。 一进书院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大宅院,朗朗的读书声不绝于耳,此时已快到正午,陆星南与宛儿站在院中,静静等待学堂放课。 陆星南小的时候,大哥就只教他和陆尘佳两个学生,哪里有学堂这种读书的氛围,此时,孩子们摇头晃脑,齐声朗读着圣贤书,这种感觉让他很激动。 可是,宛儿看了一会儿,却微微蹙起眉头。 “宛儿,有什么不对吗?”陆星南发现宛儿表情不对,疑惑问道。 宛儿微微一笑,用下巴指了指学堂内说道:“你看,第三排左数第二座那个小胖子,腰间的挂坠是紫金镶玉的。第四排最右边那个小姑娘,手腕上的镯子是翠玉轩的,最后排中间那个小个子女孩,涂了淡淡的胭脂。” 陆星南对宛儿的洞察力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被这种读书的氛围所感染,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么多细节。 “这几个孩子家境应该不错哈。”陆星南感慨道。 宛儿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星南一眼,继续说道:“你再看那位教书先生。” 陆星南依言,将教书先生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感慨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啊,胡子又白又长!” 宛儿已经不想再为陆星南的神经病脑子生气了,心累...... 她摇了摇头无奈说道:“谁让你看胡子了!他髻上镶嵌的那颗黑石很值钱。” “是啊,读书人果然不一样,书中自有黄金屋啊!”陆星南感慨颇多。 宛儿实在是跟这货沟通不了,没好气的说道:“你没上过学啊!” “对啊。”陆星南理所当然的回答。 宛儿一声叹息,不再理他。 又等了一会儿,学堂放课了,二人找到教书先生,聊起了孩子读书的问题。 陆府的孩子们中,适龄读书的孩子有八个。 当陆星南与先生说到,想让这八个孩子来读书的时候,先生一脸为难:“孩子念书是好事,明天就可以送来。 只是,我这一把年纪了,多教一个孩子就多费一番心思。 但也没办法,教书育人嘛,也就只好辛苦我自己了。” 陆星南听明白了,这就算是答应了,只需要再额外给先生些好处就可以了。 他陪着笑,又说起吴才志陪读的事情,先生再次为难道:“不管多大年纪,都有念书的权利,陪读也可以来。 只是,这成年人的桌椅板凳我得单独备上一套。 而且,你有所不知,成年人的学习能力还不如孩子呢,又得多花一番心思喽。 但也没办法,教书育人嘛,也就只好辛苦我自己了。” 从始至终都是陆星南在与先生交谈,宛儿一直没说话,默默的站在一旁观察。 直到此时,宛儿才开口说道:“那就辛苦先生了,今天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等我们回去跟孩子们商量一下,改日再来拜访先生。” 宛儿说完,眼神示意陆星南一同离开。 先生听出了话中隐晦的意思,笑容满面的将二人一直送到门口。 二人走远之后,陆星南开心的拍手说道:“成了!等明天再给先生送些礼物,孩子们和吴大叔就都能上学了!宛儿,你说送什么好?” 宛儿却说道:“我们去另一家书院看看。” “也好,有个比较也没坏处。”陆星南认同道。 另一家书院,开设在北宁城角的一个小院中,院子不大,学生也不多,教书的是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陆星南与宛儿刚迈入院中,书生就听到了动静,冲二人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宛儿见状,直接拉着陆星南走出院门外等候。 过了很久,终于等到书院放课,三五个孩子蹦跳着跑出小院。 书生这才来到门口,将二人请进院内,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二人表示没关系,宛儿好奇问道:“请问先生,书院一般都只上半天课,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您这里怎么才放课?” 书生解释说道:“确实是半天课,刚才那几个孩子是前几天新来的,我担心他们跟不上进度,就让他们下午有空也过来,我给他们多讲一些。” 陆星南照例跟书生说了八个孩子上学的事情,书生一口答应。 陆星南又说了吴才志陪读的事情,书生一口拒绝。 拒绝的理由是,这里的学生没有人带陪读,如果吴才志成了第一个陪读,其他的学生难免会起互相攀比之心,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不可掺杂其他,这是其一。 其二,来这里读书的孩子都不大,本身就好奇心重,注意力难以集中。 而吴才志是成年人,与孩子们坐在一起念书,更会分散孩子们的注意力。 吴才志想读书的心思,书生是认可的,但他不能因为吴才志而影响了其他孩子读书。 陆星南觉得,这里又小,学生又少,还不收吴才志,那还是去官办书院得了。 正当陆星南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宛儿开口说道:“先生,吴大叔可以不跟孩子们坐在一起,就让他坐在屋檐底下旁听,心里默读保持安静,您看这样行吗?” 宛儿言辞恳切,书生闻言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同意了宛儿的建议,但前提仍然是不能打扰孩子们读书。 宛儿欣喜答应,并约定明天就把孩子们送来念书,陆星南虽然疑惑但并没有反对,第一监护人说了算。 二人出门后,陆星南压制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宛儿,咱现在有钱,花点钱送点礼,就能去官办书院念书,为什么偏要选择这里呢?” 宛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陆星南一眼,撂下一句话:“书院只能是书院,先生只能是先生!” 陆星南反复念叨这句话,细细品味话中的意思,最后终于想明白了。 书院不是社会,书院是念书的书院,不该混入与念书无关的东西,先生不是商人,先生是教书的先生,不该把教书当买卖做,总之一句话,这个书院很书院! …… 第六十三章 你的担心我知道 吴才志陪孩子们上了几天书院,一切顺利,在书院旁听的机会让他很是珍惜,学的比孩子们都认真努力,不但没有影响到孩子们学习,反而带动了孩子们学习的积极性。 刚去旁听没两天,吴才志就被安排到屋内最后排旁听,这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书院的那位书生也正如宛儿所预想的一样,认真负责,淡薄名利,只求教书育人。 在入学当天,陆星南就去给先生送过礼,先生一口拒绝,虽说礼多人不怪,先生的口气也很温和,但不收礼的态度却很坚定。 宛儿出主意,以改善书院条件,为孩子们营造一个更好的读书环境为由,给孩子们买了些笔墨纸砚,换了新的桌椅板凳,书生这才勉强答应。 书院每天只有上午半天课,下午的时候,吴才志就在陆府教孩子们习武。 陆星南依照之前所言,将四本秘籍送给吴才志。 一本是三阳剑法秘籍,是从任豪房里搜刮来的,三阳剑法由任豪所创,要按照品阶划分的话,差不多算得上是玄阶剑法。 还有两本是碎心掌秘籍和太平拳秘籍,都是从庆氏双雄的房里找到的。 碎心掌属于玄阶掌法,是以真气入掌而伤敌的招式,所以修练门槛较高,需要武师才可修练,正适合吴才志。 而太平拳属于黄阶拳法,是一套中正古朴的拳法,四平八稳攻守兼备,修练门槛低,很适合作为孩子们的启蒙拳法。 最后一本是蛇形五步秘籍,陆星南早已将此轻功烂熟于心,剩下的就是不断运用娴熟的过程,已经不再需要秘籍。 而且,自从学会蛇形五步之后,陆星南受益良多,真正感觉到了这步法的诡异精妙。 尤其是他现在敏捷提升了之后,用自身的速度弥补了蛇形五步速度上的不足,更让此轻功威力大增。 按偷天诀第二阶段的描述,修练者每次体能消耗达到极限之后,身体的敏捷与力量都会进一步提升,当提升到一定程度时,便可尝试突破第三阶段。 陆星南觉得,当敏捷继续提升之后,再用起蛇形五步,很有可能成为堪比高阶的轻功功法。 本来陆星南还想把《玉清落尘曲》一并交给吴才志的,可是考虑到吴才志不通音律,无法交给孩子们修习,所以只好作罢。 至于其他秘籍,那都是师父们的传承了,作为教材使用并不合适。 徐妈妈负责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有徐妈妈和吴才志在,孩子们和陆府就算安顿好了。 接下来,陆星南要准备修练三师父的枪法,《狂龙七杀》。 自从上次在神兵山庄,一枪将离火焚阳剑击碎之后,陆星南再不敢小瞧黑枪,也再没用它来扎鱼或是当拐杖。 能一枪将极品武器击碎,至少也得是极品武器吧,谁会拿极品武器当生活工具,那也太奢侈了吧。 想让黑枪物尽其用,就要尽快学会枪法。 陆星南大致翻看了一下这本枪法秘籍,了解到狂龙七杀总共分为七式,三巧式三猛式一真式。 三巧式讲究以静制动,以巧胜拙,静则心不妄动,巧则神化无穷。 三猛式讲究以简驭繁,以猛克敌,简则大巧不工,猛则力敌千钧。 而一真式,才是狂龙七杀真正的精髓,真龙一枪,一枪洞破九重天! 陆星南开始尝试修炼第一式,每天早晚勤练不缀,直至力竭。 一来能达到体能消耗极限,提升身体敏捷,二来能尽快将第一式修练纯属,也好早日启程。 夜深人静,虫鸣声渐渐微弱,尽管虫儿都叫的累了,陆星南却还在后院练习枪法。 七尺黑枪在月光的映衬下,寒芒点点,黑光烁烁,陆星南将黑枪舞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矢石不摧。 一套枪法结束,陆星南收枪凝神,调整呼吸,静夜之中,忽然有掌声响起。 “枪势虚虚实实,进则锐,退则速,不动如山,动如雷霆,好枪法!”宛儿从夜色中走来,拍手称赞道。 陆星南用衣袖抹去额头的汗水,灿烂一笑:“能入得了你的眼,看来我练得确实不错!” 宛儿日常打击他说道:“你误会了,并不是你练得好,而是这套枪法好。说实话,你练得并不怎么样,巧妙有余而威力不足,还欠火候。” 陆星南不以为意,早就习惯了宛儿的毒舌,他时常安慰自己,嘴毒心善总比口蜜腹剑要好。 不过宛儿的眼光确实独到,一眼便能看出关键。 之前,三师父将《狂龙七杀》交给陆星南时,就曾说过他力量敏捷不足,要等到突破偷天诀第二阶段再练此枪法。 所谓敏捷,不单单指速度,还包括身体柔韧度和对身体的掌控程度。 而这段时间,陆星南练习第一式时也能感觉到,敏捷倒是够了,力量却严重不足。 这也没有办法,偷天诀第二阶段突破失败,或者说只成功了一半,只能先将就着练了。 所以,他这第一式虽然已经练熟,达到了心能忘手,手能忘枪的地步,但仍然不能发挥第一式的全部威力。 好在第一式为巧式,对敏捷的要求要高于力量,他这才能将第一式修练至七分火候,但这已是极限。 宛儿说着走到近前,从陆星南手中拿过黑枪,抚摸着枪身赞道:”好枪!” 陆星南汗毛竖起,紧张说道:“咱别闹啊,这个可不能卖!” 宛儿之前就想把任豪的离火焚阳剑卖了换钱,陆星南担心宛儿心思一动,再把他的黑枪给卖了,这可是三师父给的,他能不紧张么。 宛儿看他那紧张模样,忍不住想笑,随即眼中又闪过一丝狡猾,威胁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卖它的。 不过,若你哪天惹了本姑娘不高兴,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你和它一起......” 陆星南心中一顿恶寒,他本来预想的画面是这样的。 借着卖枪这个话题,顺便跟宛儿聊聊偷盗的事情,先劝宛儿不要再偷东西了,无论是为了孩子们还是其他理由,偷盗总归是恶行。 即使被偷盗的对象十恶不赦,但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审判他人,因为人无完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判断的,就是绝对正确的真理。 劫富济贫就更没道理了,富人也是人,是人就该享有拥有资产的权利,侵犯一个人的权利去救济另一个人,这种方法如同饮鸩止渴,不但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反倒让问题越发复杂。 按陆星南的推测,话到此处时,宛儿定会气恼的反问一句“我不去偷你养我啊?”,然后愤然离去。 这时候,他会在背后叫住宛儿:“喂!我养你啊!”,再递上他坚实的胸膛给宛儿依靠。 宛儿肯定被他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二人相互拥抱,画面感天动地…… 可是现在......小命重要! 陆星南不敢再聊下去,只想直接道晚安:“我先回房睡觉了,不用送不用送,宛儿你也早点睡,晚安晚安。” 他本想快点跑回房去,又担心这一跑丢了颜面,让宛儿取笑,所以他选择了跑着走。 跑着走,是介于跑与走之间的奇怪动作,这个动作连贯起来的样子,就像有一个人,身体的中后偏下部位患有隐疾,行动不便,却偏偏又被狗撵,不便也得行动。 陆星南就以这种滑稽而不自然的奇怪动作,在宛儿银铃般的嘲笑声中,尴尬的回房了...... 宛儿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半晌,这才渐渐平复,但眼中的笑意仍未褪去。 她笑眼看着陆星南离去的方向,叹息自语:“唉,其实,你的担心我知道,你的苦心我也懂,难为你了......” …… 第六十四章 老马上吊去沙漠 陆星南在行走江湖之前,急于突破偷天诀并且修练狂龙七杀,的确是有他的担心。 宛儿冰雪聪明,陆星南虽未对人言,宛儿也能猜得到。 当年镖队之所以被劫杀,最重要的原因是,黑衣人中有一位宗师强者。 陆星南若想报仇,早晚会与那位宗师相遇,宗师是武道修行路上第一个分水岭,与武师有云泥之别。 而以他先前的实力,对上武师尚可取胜,对上宗师却是毫无胜算。 连宗师的护体真气都破不了,一切的攻击手段都只是隔靴搔痒,只要那名宗师境界的黑衣人头领还活着,就不得不让陆星南担心。 而这还是其次,陆星南最担心的,是将任豪一剑灭口的神秘人。 神秘人杀了任豪,断了陆星南的线索,这说明神秘人是敌非友。 不仅因为神秘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更是因为神秘人本来具备直接杀死陆星南的实力,却偏偏选择了灭口任豪,这很让人费解。 神秘人到底有多强大?他究竟有何目的?他现在又在哪里?是已经离去还是一直隐藏在他身边? 陆星南每每想到神秘人,都感觉如芒在背,敌暗我明,实力又如此强悍,而他对对方几乎一无所知,这不得不让他担心。 这些担心,陆星南一直藏在心里,因为说出来也无济于事,还会让身边人跟着一起担心,眼下只有提升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宛儿,宛儿的聪明加上她对陆星南的了解,陆星南的心思早已被宛儿猜出了九分。 但是,陆星南还有一点担心,宛儿却怎么也猜不到。 十年! 十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陆星南打从修练偷天诀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年,他只剩下七年的时间,却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星月之下,宛儿静静的在院里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事情,良久之后,好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释然一笑,回房而去。 …… 离出行的日子越来越近,这天清晨,陆星南与众人吃过早饭,迈步就要出府。 “要去买马车吗?”宛儿叫住陆星南,试探问道。 陆星南回望宛儿,眼里说不出的复杂。 没错,他确实要去买马车,上次买的千里马已经跑足了一千里,职能已经从代步工具转换为儿童玩具,所以还需要再买一辆马车。 只是,陆星南不想每次都被宛儿猜中他的心思,人心隔肚皮,而宛儿就像一个开膛手,能直接扒开肚皮窥视人心,令人敬佩又胆寒。 陆星南倔强回应道:“我说开膛宛,这次你可猜错了,我是要出去买张地图,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车,顺便!” 宛儿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不解问道:“开膛宛?是你给我起的外号吗?有什么寓意?” 陆星南哪敢直言,开膛就是开膛破肚的开膛,宛儿知道了非得发飙不可。 他眼珠转了几转,笑着解释道:“开,开阔之意,膛,乃是胸腔,开膛宛,就是形容宛儿你胸襟开阔,为人大气的意思!” 陆星南怕宛儿不信,说完又冲宛儿竖了竖大拇指。 “开膛宛,开膛宛……”宛儿反复念叨几遍,品着其中的韵味,“本来听着有点血腥,听了你的解释之后,感觉这外号还挺适合我的,以后就叫我开膛宛吧!” 陆星南长舒一口气,这把算是蒙混过去了…… “上次你去买马车是不是被老板忽悠了,买的这叫什么马,刚跑一千里就不行了,这次你别去了,马车和地图我去买。”宛儿才想起叫住陆星南何事,原来是嫌弃陆星南的千里马了。 “噢,好。”陆星南嘴上答应,心里却很想回答宛儿,买得这叫什么马?这叫千里马!都跑一千里了还不满意?这叫名符其实的千里马!不识货…… 他也只能在心里嚣张一下,这话要是说出口,无疑是自找麻烦。 宛儿根本没理会陆星南是否答应,说完话,直接毋庸置疑的迈步出门去了。 这时,陆尘佳也正要出门,陆星南叫住她问道:“佳姐,你也要出门吗?” “也?” “宛儿刚出去买马车去了,你要去哪?” “喔,我去百草堂买些草药。”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我找陈皮有点事儿。” “好啊,那走吧。” …… 百草堂。 陆尘佳在挑选需要的草药,陆星南与陈皮坐在《神农握草图》下喝茶聊天。 “陈皮,百草门还有没有鬼灵草了?”陆星南上次突破没完全成功,日后还需要再次突破,所以还得再弄一株鬼灵草。 陈皮挠挠头,为难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上次还真没问有多少。 恩人,你等我几天,我一会儿就差人去问,如果有的话我给你多拿几株。” 陆星南摆手说道:“那就不用麻烦了,正好我要离开北宁城一段时间,到时候我自己去百草门问吧。 还有,以后别老恩人恩人的叫我,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陈皮欣喜道:“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铜人大哥,我一会儿给你写封书信带上,等你去百草门的时候交给门主,门主会招待你们的。” “额……能不能别叫我艺名,叫我本名行么……”陆星南略显无奈,还小铜人大哥,到底是小还是大…… “嘿嘿,陆大哥,你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写信。”陈皮去写信,没过多久便回。 陆星南道谢,将书信收好,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等陆尘佳选完草药之后,陆星南与陆尘佳向陈皮道别离去。 回到陆府时,宛儿已将马车与地图买回。 新买的马与千里马一同拴在马厩里,这是一匹身体健硕的大黑马,浑身泛着黑亮的光泽。 此时,大黑马正高昂着头,甩动着颈后浓密的鬃毛,向身旁的千里马炫耀着它的威风凛凛。 千里马显得有些沮丧,根本不想多看大黑马一眼,低垂着头颅在地上嗅着什么。 陆星南来到千里马身旁,轻拍几下马背,安慰道:“常言说得好,不与他人较长短,只与自己争高低。 别的马虽然比你优秀,但你不能因此就看轻你自己,相信我,只要你肯努力,肯坚持,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没有天赋再努力也是白扯!” 听了陆星南的安慰,千里马更加沮丧了,它看了看陆星南,眼里有些丧又有些气,心中暗骂:“有你这么安慰马的么!老马上吊去沙漠,马勒戈壁!” …… 第六十五章 抢亲 人间的四月天,雪化后变得鹅黄,芽初放露出新绿,燕在梁间呢喃,花在野中盛开。 出行的季节到了,宛佳南天团带上哇哇,驾起马车离开北宁城。 临行前,陆星南郑重交代吴才志:“北宁亲友如相问,跃马扬鞭入江湖!” 语罢,陆星南潇洒甩头,帅到炸裂。 只可惜,就只有陆星南自己觉得帅而已,众人虽然反应不一,但绝对跟帅沾不上边。 吴才志的反应最朴素,朴素到根本就没有反应,他虽然已经去书院念书了,但文化也不是几天就能补上的。 陆星南这两句歪诗,吴才志压根就没听懂,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一样,他也不理解陆星南为何甩头,看见了也跟没看见一样。 孩子们就更听不懂了,愣愣的冲陆星南挥手道别,“神经病哥哥再见”,“神哥哥保重”,“病哥哥我会怀念你的”…… 最后那句是小豆子说的,陆星南怎么听怎么别扭,总感觉自己将要病逝了一样,一时间,道别与悼念傻傻分不清楚。 徐妈妈的反应是最简单最合理的,出于礼貌,回以僵硬的微笑。 陆尘佳手捂额头,抿嘴闭眼皱眉头,一副“我不该来”的懊悔表情。 哇哇肠胃翻滚,刚吞下的丹丸都吐了出来。 宛儿白了陆星南一眼,日常鄙视道:“切,谁稀罕问你,自作多情!” 陆星南耍帅不成,反遭众人鄙视,无地自容之下,挥鞭赶马扬长而去。 北宁城地处中原北部偏东,按照之前的计划,这次出行有几处必须要去的地方。 陆星南根据这些位置,在地图上规划了路线,第一个目的地是,百草门。 …… 无论是远行还是游玩,刚开始的几天都是最为轻松愉悦的,因为这几天最为精力充沛,而且新鲜感十足,陆星南一行人也不例外。 这几天,陆星南等人犹如自驾游一般,时而欣赏美景风光,时而野外营地烧烤,时而体验风土人情,逍遥又快活。 日子过得是风平浪静,相比之下,唯一发生的大事就是,在陆尘佳的极力争取下,宛佳南天团又加入了新成员,哇哇。 按陆尘佳的说法,哇哇虽是鸟,但很有灵性,而且同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不应该差别对待,即使没有人的待遇,最起码也应该享有鸟人的待遇。 三人经过商议决定,将哇哇纳入天团,宛佳南天团正式更名为哇宛佳南天团。 之后,陆星南为了区分哇哇的鸟人属性,建议在哇字后面加入分隔符号,所以,天团最终更名为“哇!宛佳南天团”。 这日,哇!宛佳南天团路经一处集镇,打算在这里买些补给,恰巧赶上今天的集镇热闹非凡。 “这位小哥,今日为何如此热闹?”陆星南拉住一名年轻人问道。 年轻人热情说道:“镇里的马大夫今天娶亲,大家都赶着去凑热闹呢。” 宛儿好奇问道:“娶亲而已,至于如此轰动?莫非马大夫是镇上名医?” 年轻人嘿嘿一笑,说道:“马大夫本事倒是不错,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说这位马夫人,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大美人儿,大家都想去瞧瞧!” 年轻人越说越激动,话刚说完就跑去瞧热闹了,好像去晚了新娘子就得跑了一样。 天团众人面面相觑,陆星南开口道:“要不,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宛儿一眼看穿陆星南心思,笑眯眯调侃道:“是去瞧瞧热闹呢,还是去瞧瞧马夫人呢?” 陆星南干咳两声,义正言辞说道:“开膛宛,此言差矣,其实我真正想要瞧的,是马大夫。 名医难寻啊,马大夫医术高明,如果能让佳姐跟他交流一下医术,说不定会受益良多,佳姐还没遇到过真正的医师呢,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陆星南自以为这招偷天换日用的妙极,直接将宛儿注意力转移到陆尘佳身上。 宛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陆星南叫她开膛宛,就会很开心。 也许是听了陆星南对开膛二字的解释,让宛儿潜意识里就想配得上这个称号,做一个大气的女子! 宛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并没有揭穿陆星南的小伎俩,而是转头征求陆尘佳的意见:“陆姐姐,你也想去瞧瞧吗?” 陆尘佳本来不以为意,但听说马大夫医术高明,没准真是一名隐士医师也说不定,去瞧瞧也无妨。 于是,三人朝着热闹而去。 没走多远,便赶上了敲锣打鼓的娶亲队伍,陆星南只瞧了一眼便知道上当了。 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礼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频频跟瞧热闹的乡亲们打着招呼,这人应该就是新郎马大夫了。 而新娘呢,从始至终都坐在花轿里,就算透过花轿遮帘的缝隙看到新娘,也只能看到新娘的红盖头,哪里能看到新娘的美貌。 “小年轻真不靠谱!”陆星南心中愤慨,显然已经忘记了,在别人眼里,他自己也是个小年轻。 就在陆星南大失所望,觉得没热闹可瞧的时候,热闹来了! 娶亲的队伍突然被三人拦住去路,为首之人一身富家公子打扮,身旁左右各站一名家丁。 其中一名家丁大声吼道:“这门亲事不能作数!” 随着这一声吼,陆星南失落的情绪一扫而光,马上变得兴致勃勃,抢亲?! 抢亲这种事情,听说的多见过的少,陆星南也是第一次见,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围观人群变得一片嘈杂,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陆星南从纷乱的议论中,听到了些许信息,拦路的富家公子是岐阳县陈家二公子陈远,陈家是此地富商,在县里颇有威望。 新郎马大夫翻身下马,上前说道:“陈公子,你这是何意?” 此地离岐阳县并不远,而且集镇又隶属于岐阳县管辖,陈远又是陈家公子,马大夫自然认得。 陈远理直气壮说道:“老马,你我无冤无仇,你今日娶亲,本来我不该触你霉头,但是,你娶了不该娶的人,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大夫与陈远身上的时候,花轿里的新娘微微掀开遮帘,向陈远那边偷偷瞄了一眼,又匆匆将遮帘掩住。 新娘的动作很轻微也很迅速,旁人并未察觉,但却没有逃过陆星南的眼睛。 马大夫阴沉着脸,冷声问道:“陈公子何出此言?” “哼!轿子里坐的,是我陈远的女人!不是你想娶就能娶的!”陈远话音刚落,马大夫瞬间暴怒。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全镇父老乡亲的面,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就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顶大绿帽子,再老实的人也得被气的一蹦三尺高。 “你放屁!”马大夫怒吼一声,挥拳而上! …… 第六十六章 一统天下的统 马大夫还没冲到近前,陈远身旁的两名家丁已经把马大夫揍趴在地。 两名家丁对倒地的马大夫一顿拳打脚踢,打得马大夫半天爬不起身来。 陈远见马大夫被打得差不多了,吩咐家丁道:“把新娘给我带走!” 两名家丁得令,这就要冲进花轿里抢新娘。 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呼,有人叹气,有人愤慨,有人沉默,就是没有人帮忙。 马大夫本是外乡人,五年前来到这里住下,从没听他提起过父母亲人,一直是孤身一人。 而岐阳县陈家,祖上曾担任岐阳县县令,后来弃官从商,挣了不少银子,攒下不少家业。 陈家传到陈远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了,五代坐地户的根基,连县令都得敬重三分,何况是集镇的这群普通百姓了。 面对这些袖手旁观的百姓,陆星南倒是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扬起道德的皮鞭去拷问他们的灵魂,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大哥陆清阳曾教导他,道德这种东西,并不是用来指责别人的,而是用来要求自己的。 反过来说,只有自我要求的道德才是道德,要求别人的道德不是道德,而是胁迫。 正当陆星南观望时,一声清亮的喝斥在他身边响起:“放开那个新娘!” 陆星南刚一转头,宛儿已经飞身跃起,下一刻便挡在花轿之前。 本来陆星南是想阻止宛儿的,不是他路见不平,不愿拔刀相助,而是他之前看到新娘的举动,感觉此事并不是富五代强抢民女那么简单,应该另有隐情。 只是,宛儿的身法实在太快,根本没给他阻止的机会。 宛儿都站出去了,陆星南也只好随之而上。 两名家丁还要上前,但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就被冲出来的陆星南一拳一脚打翻在地。 陈远见状,趁机绕过陆星南,气急败坏的冲向花轿,却被宛儿一脚踢在裆下,整个人瞬间怒气全消,只剩下蛋蛋的忧伤。 两名家丁爬起身,赶忙过去搀扶陈远,陈远弓着身子,双腿夹紧,两手捂住忧伤,龇牙咧嘴的撂下狠话:“敢管我陈家的闲事,你们给我等着!撤!” 语罢,两名家丁搀着陈远,匆忙撤出人群。 陆星南对两名家丁并没有下狠手,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武断出手相当于自断后路,更何况他们都是从未习武的普通人。 宛儿也没有下狠手,她下的是狠脚!那一脚虽然没有用全力,但命中的部位绝对是够狠了。 陆尘佳上前搀扶起趴在地上的马大夫,查看了一下伤势说道:“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马大夫对三人连声感谢,经过这么一闹,娶亲的事情也搅和了,新娘也从花轿中走出来,摘掉盖头,与马大夫一起邀请三人去家中小坐。 在新娘摘下红盖头的一瞬间,围观人群传出一片惊呼之声,陆星南也在心中暗叹,这新娘确实是个美人! 当然,陆尘佳和宛儿其实都足以称作美人,只是美的各不相同罢了。 陆尘佳的美,给人一种恬静淡雅的感觉,仿佛天边的云朵,美得让人舒心。 宛儿的美,给人一种灵动精致的感觉,好似枝头摇曳的花朵,美得让人爱怜。 而这位新娘的美,柔弱中带着妩媚,清纯中透着妖娆,是一种勾魂的美。 宛儿见陆星南盯着新娘两眼发直,似笑非笑的说道:“陆少侠,人家邀请你去家中作客呢,去是不去?” 陆星南回过神来,笑着说道:“那自然好,正好还有事情要请教马大夫呢。” 三人跟着马大夫夫妇向家中走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星南的确爱看美人,但并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他确实是有事请教马大夫,是关于陈远与马夫人的事情。 虽然这次他们帮助马大夫解了围,但事情还没彻底解决,陈远不会就此作罢,很可能还会回来找马大夫麻烦。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已经插手了,那如果陆星南他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也许马大夫之后的下场,要比当场被抢妻的下场更惨。 陆星南觉得,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关键不在于马大夫,也不在于陈远,而是在于马夫人。 只有搞清楚马夫人的情况,他们才能决定,这件事情要不要继续管,如果管,应该怎么管。 一行人刚到马大夫家门口,还没等进门,陆星南就傻眼了,陆尘佳也有些恍然,只有宛儿在笑,笑得眼泪横流。 马大夫夫妇的家,就是马大夫平时工作的医馆,而医馆的匾额上,赫然写着六个大字,“马冬梅兽医馆”! 陆星南本来还想着,借此机会让陆尘佳与马大夫交流一下医术呢,万万没想到,马大夫竟然是个兽医! 而宛儿不仅是因为兽医而发笑,更是因为,马大夫这个中年汉子,竟然名叫马冬梅! 马大夫夫妇见三人反应都不正常,但又表情各异,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以谁的反应为准,犹豫问道:“你们仨怎么了?谁先说?” 陆星南与陆尘佳尴尬的笑了笑,同时摆手,齐声说道:“没怎么,没怎么……” 只有宛儿笑着问道:“马大夫,恕我冒昧哈,你铁骨铮铮以前大汉,竟然名叫马冬梅?这也太反差了吧。” 马大夫看了看牌匾,这才恍然大悟,解释说道:“哦,我不叫马冬梅,是我夫人叫冬梅。这块牌匾是我昨天新换的,原来叫马氏兽医馆,我想着成亲以后,我们夫妻俩要共同打理医馆,所以就把冬梅的名字也加了进去,改成了马冬梅兽医馆。” 宛儿笑声渐止,随口问道:“原来是这样啊,那马大夫叫什么名字?” 马大夫一拍胸脯说道:“我叫马统,一统天下的统!” 陆星南砸吧着嘴,品着马统这个名字,说道:“马统,简洁干净,又不失霸气!而且朗朗上口,听着就那么痛快!好名字。” 马统被夸赞,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即客气邀请道:“咱们先进屋吧,进屋慢慢聊。” 三人走进屋内,马统陪三人坐在会客厅,马夫人到厨房烧水沏茶。 人前不揭短,马夫人的事情陆星南不好直接问,陈远当众抢亲,马统已经很窝火了,若再直接发问,他担心马统脸上难堪。 思来想去,陆星南旁敲侧击的问道:“马老哥,你与马夫人是如何相识的?” …… 第六十七章 拯救爱情 马统与马夫人的爱情史,并没有童话故事里的浪漫,而是很普通很平淡。 去年夏日的某个清晨,马统刚刚开门准备营业,就发现马夫人在门口的街前来回徘徊。 马统对马夫人一见钟情,犹豫良久,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上前,询问马夫人有何难处。 马夫人欲言又止,嘴巴很倔强,但身体却很诚实,肚子咕咕的叫声告诉马统,这个女人饿了。 马统这才明白,马夫人并不是在马氏兽医馆门前徘徊,而是在街对面的包子铺门前徘徊。 他请马夫人吃了顿饭,马夫人很感激,在知道兽医馆是马统开的之后,就询问马统能不能收留她在兽医馆帮工。 马统心花怒放,当然满口答应,但是,兽医馆的患者都是牲畜,马统觉得,马夫人一个女子,不适合与这些肮脏的牲畜打交道。 所以,马统并没有让马夫人抛头露面,而是让她在内院,做些洗洗涮涮,生火做饭,缝缝补补的工作。 就这样,马夫人在兽医馆一待就是将近一年,二人日久了生情,直到今日成亲,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马统也曾问起马夫人的来历,马夫人只说她是从外地来的,一个人无依无靠,马统也没再多问,他觉得眼下的幸福比陈年的旧事更重要。 陆星南听了马统的叙述,越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马夫人的过去上,而这些过去是马统所不知道的。 正当陆星南还要开口继续询问的时候,马夫人回来了,她为众人倒满茶水之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她扑通跪在马统面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马统瞠目结舌,缓过神后赶紧上前搀扶马夫人,说道:“夫人这是何意,快起来说话。” 马夫人轻挡开马统搀扶她的双手,执意跪在地上说道:“夫君,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跟你说实话。” 马统闻言愣在当场,从陈远抢亲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缘由,此时听到马夫人如此说,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马夫人因为心存愧疚,始终不敢抬头与马统对视,低垂着头哭哭啼啼的说道:“我本是青楼风尘女子,陈远是我的客人,他对我有意,打算替我赎身,将我带回陈家纳我为妾。 我本来不想答应他,因为他身上总有一股屎坏了的味,让我实在难以忍受,偶尔当做客人也就罢了,要是长相厮守,我非吐了不可。 但是,难得有人肯替我赎身,我也想过上普通百姓的日子,不想一辈子待在青楼,所以我答应了陈远。 后来,陈远带着我一同返回陈家,在陈家待了没几天,我就找机会偷跑了出来。 我本来想远离此地,可惜我当时跑的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两,很快就花完了,那日在这里遇到了你,你肯收留我让我很感激。 这里离岐阳县也不远,我本打算攒够些银子就离开的,但是待了将近一年,陈家也没有找过我,我以为陈远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再加上你又待我很好,所以我心存侥幸,就想着嫁给你过安稳日子,谁曾想到,谁曾想到......对不起......” 没有人打断马夫人说话,直到马夫人泣不成声说不下去,马统仍然愣在那里,一动未动。 陆星南小声对坐在身旁的宛儿和陆尘佳说道:“宛儿,佳姐,扶马夫人先回屋,探探她的心思。” 二女点头应允,搀扶马夫人回屋。 陆星南走到马统身边,拍了拍他僵直的肩膀,扶着他坐回椅子上。 对于男人来说,发生了这种事情已经是不光彩,如果再当着女人的面聊这种事情,更会摧毁一个男人仅剩的尊严,所以陆星南将女人们支走,才好跟马统好好聊聊。 可是,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陆星南只是个路人,感情的事他也不好干涉,还得让马统和马夫人自己决断。 陆星南只能先安慰一下马统,但看着马统怅然若失的颓废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也就只好一声叹息。 过了良久,宛儿从后屋走出来,先用下巴指了指马统,然后冲着陆星南点了点头,陆星南也点头回应表示明白,宛儿又返回屋内。 这是宛儿给他回信了,马夫人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果马统可以接受她,她还愿意继续做他的马夫人。 陆星南措辞了半天,仍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只是一个少年郎,感情的事情他又能懂得多少,自己还是个雏呢怎么去引导老家鸟。 他心一横,索性就直接问道:“马老哥,马夫人的事情你怎么想?” 马统闻言叹气道:“唉,虽然冬梅之前对我隐瞒了她与陈远的事情,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如果冬梅还愿意嫁给我,我倒是可以接受。” 陆星南没想到马统这么豁达,如果换成别的男人,发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曾经是风尘女子,而且还是从赎家偷跑出来的,会这么痛快就接受吗? 会不会他也不知道,因为他还是个雏…… “马老哥,没想到你还挺豁达的哈。”陆星南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马统无奈笑道:“没什么,谁还没点过去呢。” 陆星南细品这句话,意味深长的看了马统一眼,看来这马老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马统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是,就算我和冬梅想在一起也无济于事,陈远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陈家是我们惹不起的存在啊。” 陆星南并不认同:“两情相悦,就算他陈远又能如何,他总不至于来硬的吧,如果真敢来硬的,那就去报官,就算他陈家是一方富贾,陈远还敢藐视王法不成!” 马统摇头苦笑说道:“你有所不知,陈家要只是富贾还好说,关键是陈远的姐夫不好惹。” “姐夫?”陆星南知道陈远是陈家二公子,看来他应该还有一位姐姐。 “是的,陈远的姐夫名叫姚广,行伍出身,曾经在战场上建功无数,被提拔为参将。 后因他性格耿直,出言得罪了朝中权贵,被一路海贬,最后只能在岐阳县衙当个捕头。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混过皇城的人,在朝中还有些旧友,就连县令都不敢得罪于他,有他罩着陈远,恐怕报官也没用。 而且,听说姚广枪法超群,岐阳县附近的流寇盗匪都不敢招惹他,暗地里称他为岐阳第一枪,这等人物,哪是我一个兽医能惹得起的......” 陆星南听到岐阳第一枪这个名号,心中不由得蠢蠢欲动,自从学了狂龙七杀第一式之后,还没有与人交过手呢,如果能会会这个岐阳第一枪,正好可以试试自己的枪法。 马统正说着呢,陆星南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糟糕,快跟我走!” 说完他拉起马统匆忙向门外跑去。 马统莫名其妙被拽着跑,边跑边问道:“干嘛去?” 陆星南头也不回说道:“去拯救爱情!” …… 第六十八章 岐阳第一枪 二人跑到门口,陆星南迅速窜进马车内,对马统说道:“你驾车,去岐阳县衙门,快!” 马统脸上发懵,动作却没停,他虽然不知道陆星南要做什么,但是能感觉到是在帮他,没再多问,驾起马车绝尘而去。 岐阳县衙门口。 “击鼓喊冤!”陆星南吩咐马统。 马统哐哐的敲起大鼓,敲了一阵,衙门内开始有了动静。 陆星南将他在马车里写好的状书塞给马统,马统看了看状书,疑惑问道:“写的什么?” 陆星南苦笑反问:“老马识途不识字?” 马统越听越迷糊,啥老马识途,这都哪跟哪啊,还没来得及继续问,衙门已经出来人了。 “状书,快去!”陆星南催促道。 此时,一名衙役已经来到门口:“何人击鼓?” 陆星南一指马统:“他!” 衙役皱了皱眉,问陆星南:“那你是何人?” 陆星南一挺胸膛:“证人!” 衙役也懒得多问,一招手说道:“你们跟我进来。” 公堂之上,十几名衙役分立两旁,县令正襟危坐堂上,对堂下二人说道:“有何冤情,本官给你们做主!” 马统依照陆星南吩咐,将状书交给衙役,衙役又恭敬呈给县令。 陆星南递给马统一个催促的眼神,示意他赶快诉说冤情,马统却显得很紧张,支支吾吾憋不出话来,最后只蹦出一句:“冤枉……” 陆星南无奈苦笑,开口说道:“县令大人,草民状告有人阻拦娶亲队伍,意图强抢民女,请大人做主!” 县令闻言勃然大怒,一拍惊堂木朗声道:“何人如此大胆!在我岐阳县管辖内,竟敢做出如此恶行,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吗!” 陆星南心中暗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接着说道:“回禀大人,这名胆大包天蔑视父母官的恶人,正是岐阳县陈家二公子陈远,镇里乡亲父老都可以作证!” 果然不出所料,县令在听到陈家陈远的名字之后,刚才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眉头皱起,这才仔细查看起放在堂案上的状书。 看了半天,县令抬头问道:“你是镇里的马统?” 陆星南一指马统说道:“草民不是马统,他才是马统!” “那你又是何人?”县令有些不悦问道,他心想,当事人马统还没说话呢,你却在这里小嘴巴巴的说个没完,难道马统自己不会说吗?! 陆星南不卑不亢又不失恭敬的回道:“大人,我是镇里乡亲们的代表,也是来替马统伸冤之人,即是证人也是状师。” 状师,是专门帮别人打官司的职业。 陆星南说自己是状师,是想让县令知道,他不是不懂律法的愚民,休想轻易糊弄了事。 而说自己是代表乡亲们的证人,是想通过民意给县令施加压力,让其有所顾忌。 果然,县令将想要训斥陆星南的话又咽了回去,饶有意味的看了陆星南一眼。 心中暗想,这是哪里来的年轻状师,也不看看状告的是什么人就敢应状,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年轻,太莽撞。 县令沉思半晌,终于做出了决断,说道:“马统。” “草民在。” “你的冤情本官已经了解,但是,本官还得派人前去调查一番,等查明真相之后,会吩咐衙役再次传唤你,你放心,若真如状书上所言,我身为父母官,定会为你做主!你先回去等消息吧,退堂!” 县令说完,不等二人答复,就直接起身而去。 陆星南与马统在衙役们的目光驱逐之下,也只好向衙门外走去。 马统唉声叹气说道:“唉,我就说报官也没用吧,你非要来,看吧,现在还不是一样。” 陆星南却是一脸春风得意,背着双手迈着小步,似乎根本没把县令的敷衍放在心上,他宽慰马统说道:“放心吧,现在可不一样了。” 马统疑惑的看向陆星南,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想哪里不一样了? 陆星南故意卖关子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咱们回去。” 他说完便钻进马车,这段日子,陆星南天天给二女一鸟驾车,现在逮住马统,他也能好好享受一下坐车的轻松舒适。 马统还是一副摇头叹气的样子,驾起马车返回集镇。 ...... 次日,马冬梅兽医馆。 众人一大早就被门口的叫骂声吵醒,陆星南等人昨夜就住在马统夫妇这里,等得就是今早被骂! 开门出去观瞧,果然,陈远带着一帮人堵在门口。 这帮人中,大多都是家丁打扮,只有陈远身边的一人与众不同。 这人年龄三十上下,一身劲装打扮,黑髯虎目身姿挺拔,手握一杆银枪拄在地上,岐阳县内有这等英姿之人,定是那岐阳第一枪姚广姚捕头无疑。 陈远见众人出来,指着马统夫妇怒道:“冬梅,你竟敢骗我!我花那么多银子将你赎回来,你却跑来跟别人成亲!马统,快把冬梅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马夫人见陈远一众人这么大阵仗,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马统挡在马夫人身前,将其揽在身后,对陈远说道:“陈公子,冬梅不愿嫁你为妾,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你花了多少银子,我们都赔给你。” 马统说话的语气,好像在商量又好像在求饶,总之是毫无底气,这也难怪,就算陈远不再找冬梅麻烦,成全二人在一起,当初陈远给冬梅赎身的银子他们也还不起。 果不其然,陈远讥笑说道:“还钱?就算把你这破医馆给卖了,你也还不起!再说,如果还钱就能了事,当初我还费劲给她赎身干嘛!” 马统夫妇实在是毫无办法,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占的只是情,对方占的却是理,更何况,按背景实力来说,他们还处于绝对的弱势。 就在夫妇二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就在宛儿刚要出头的时候,陆星南抢先站了出来。 陈远指着陆星南与宛儿,小声对身旁人说道:“姐夫,就是那俩人打的我们,踢我宝贝的就是那个女的!” 陆星南走上前站定,直接无视陈远,盯着他身旁的那人说道:“你就是岐阳第一枪,姚广姚捕头?” …… 第六十九章 生死之际 “正是姚某,你是何人?”姚广眯起眼盯着陆星南。 陆星南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以后行事不能随随便便,就连自报家门这种事也要认真起来:“黑风寨寨主,陆星南!” 姚广思索着,黑风寨这个名字,前阵子好像在哪听过...... 陆星南质问道:“姚捕头,你身为捕头,难道要知法犯法,帮助陈远强抢民女吗?” “什么强抢民女,她本来就是我的人,是我花钱赎回来的!”姚广还没有说话,陈远先不乐意了。 陆星南眉头微皱,冷眼看向陈远说道:“当时你花了多少赎金,我可以替马夫人还给你,但是人不是商品,不存在归属,如果按你的说法,那你值多少银两,小爷我买了!” 陈远气急败坏说道:“放屁!我不要钱,就要人!人我今天必须带走,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陆星南将黑枪握在手中,枪尾冲地面狠狠一跺:“有我在,你休想!” 姚广冷哼一声:“哼,好大的口气!我来会会你。” 陆星南瞬间变脸,脸上堆笑:“我一介草民,怎敢与姚捕头动手?就算侥幸赢了,衙门也要找我算账不是。” 他得事先把话说明白了才好,万一姚广输不起,拿官威压他,那岂不是要吃哑巴亏。 姚广指着自己衣服说道:“我今天没穿官服,不代表县衙,只代表我自己,你尽管动手!” “好!那我就来试试你这岐阳第一枪!”陆星南微微侧身,将枪根紧靠在腰间,一手举枪直指姚广胸腹。 姚广仔细端详黑枪,迟迟未动,围观众人不明所以,胡乱猜测着。 “姚捕头怎么不出手?难道真的怕了这个小子?” “怕?你什么时候见过姚捕头害怕?” “那你说他为啥还不动手?” “我估计啊,姚捕头八成在想,是直接挑了对方还是先把对方生擒。” “......” 其实,陆星南这个姿势,是狂龙七杀第一式的起手式,平枪一指正当中,高低远近都不防,只待对方一动,破绽一开,便可伺机避实就虚,一枪破敌。 姚广也是精通枪法之人,陆星南一起式,他便看出了此中门道,看来之前有些小瞧了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还有两下子。 “动了动了!”围观人群中有人激动道。 只见姚广舞动银枪向前,枪尖在陆星南面前不断画着圈圈,虚实难辨。 陆星南觉得有点意思,他在寻找姚广破绽,姚广偏偏破绽百出的画着圈圈,以破绽掩饰破绽,妙。 待姚广近到合适距离,陆星南突然出枪,一枪刺向姚广胸膛,姚广不慌不忙,银枪枪尖拨开黑枪一刺。 陆星南并未收枪,而是顺势旋转身体,将黑枪抡成一个弧形,从身体的另一侧,用枪尖轻点向姚广脖颈。 这一枪很是怪异,陆星南好似一个灵敏的陀螺,在姚广的枪尖拨动之下,转了一个圈又从另一侧轻飘飘袭来。 这一枪虽轻,但却直指脖颈动脉,以黑枪枪尖的锋利,即使再轻,划开脆弱的脖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姚广来不及收枪防守,压低枪头抬高枪尾,直接用枪杆挡住黑枪一击,然后用枪尾缠住黑枪枪头,握枪的手像杠杆的支点一样,突然发力将银枪枪头甩向陆星南面门。 陆星南枪尾拄地,抬脚踢开银枪枪杆,身体向后空翻与姚广拉开距离。 姚广的枪法招式有些古朴,说是枪法,其实更像用矛之法,这种枪法在战场上很实用,很霸道,而且还有一个更霸道的名字,霸王枪! 陆星南听三师父提起过霸王枪的特点,也看出了姚广使的正是霸王枪,他惊讶的看向姚广,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姓姚,难道你是霸王枪的传人?” 据说,霸王枪自古以来,一直在姚氏代代相传,虽然很多行伍中人也多有练习,但大多只是依葫芦画瓢,要说霸王枪的真正精髓,就只有姚氏子孙才掌握。 姚广凛然说道:“正是!” 陆星南仰天大笑,整个人变得兴奋起来:“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正宗的霸王枪,今天必须好好领教一下!” 语罢,提抢上前,与姚广战在一起,场上瞬间枪影密布,黑枪与银枪你来我往,一黑一白互相交织,好似光与影的错落线条。 二人出招越来越快,围观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也分不清场上是什么局势。 宛儿眯起眼睛,仔细注视着场上两道人影,在她看来,现在二人是势均力敌的状态,但姚广枪法的力道要更胜一筹,如果继续缠斗下去,陆星南可能要吃亏。 宛儿打定主意,一旦陆星南不敌,宛儿便会出手相助。 陆星南身在局中,自然对敌我双方的形势判断得更准确,他能明显感觉到霸王枪霸道的力道。 但陆星南的枪法胜在巧妙,出枪角度刁钻,让姚广不得不分心防备,难以将霸王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姚广越斗越心焦,因为他战的不痛快,总是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这让他有些恼火。 陆星南比姚广要耐心的多,他凭借现在的枪法,确实难以战胜姚广,但姚广也别想伤他分毫,霸王枪虽然刚猛有余,但精巧不足,想要伤他,蛇形五步第一个就不答应! 又战了几十个回合,围观众人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渐渐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 “没想到这个小子真有两下子,能跟姚捕头战这么久。” “何止是有两下子,说不定还能胜过姚捕头呢,英雄出少年啊!” “打从姚捕头来到咱们县,还从没遇到过对手呢,今天算是狭路相逢了。” 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缺爱看热闹的人,今天他们算是开眼了,一个个看的是津津有味,腿都站酸了都浑然不觉。 就在此时,姚广终于按捺不住,一枪怒刺陆星南面门! 银枪带着毁天灭地之威刺出,姚广身前大敞肆开,破绽百出,但他却丝毫不顾,宁可以伤换伤也要结束这场战斗。 陆星南见机会来了,单手握住枪杆前端,黑枪只漏出枪头,看起来就像手中握着一把短刺。 银枪越来越近,枪尖在陆星南眼中逐渐放大,就在枪尖距离面门不到三寸时,陆星南抬起黑枪枪头,枪尖上顶银枪枪杆,这一顶,瞬间改变了银枪刺出的路线。 本来直刺而来的银枪,好似长了翅膀一般,斜斜向上方刺去,贴着陆星南头顶飞过。 姚广前刺的身形与陆星南瞬间拉近距离,陆星南上顶的黑枪枪头倾斜,微微贴住银枪枪杆,像清风刮过草地一般,沿着枪杆一路刮下去,直刮向姚广握拄枪根的手。 姚广当然知道枪和手哪个重要,急忙松开握住银枪的手,止住身形就要后撤。 陆星南微微一笑,黑枪早已递出,枪尖直指姚广咽喉,姚广还没来得及后撤,枪尖已经停在喉前咫尺之处。 他瞪大了瞳孔,惊恐的望向陆星南,飞向天空的银枪此时才落地,深插进陆星南身后不远处的地面。 此刻,全场鸦雀无声,围观众人目瞪口呆,似乎已经忘记,边看边讨论才是看热闹的标准模式。 安静最终被陆星南打破,他笑眯眯欣赏着姚广的惊恐,开口问道:“岐阳第一枪,你服是不服?” 生死之际,谁能做到波澜不惊? 反正姚广做不到。 但姚广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片刻的惊恐之后,神色马上恢复如常,他张了张嘴巴,话还未出口,就被一声怒喝打断:“大胆!” …… 第七十章 吊打陈远 刚才怒喝之人正是岐阳县县令,围观群众纷纷向左右两侧避开,生生让出一条道路,十几名衙役跟在县令身后,大步朝场中走来。 陆星南微微一笑,将黑枪收回放过姚广,冲县令恭敬一礼:“拜见县令大人。” 其实他本来也没想对姚广怎样,他之所以与姚广动手,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给马统夫妇平事。 虽然江湖比武死伤难免,但姚广毕竟是县里捕头,如果真的死伤在此,陆星南可以不在乎,但马统夫妇以后的日子,恐怕别想消停度过了。 县令会插手此事,也在陆星南意料之中,以县令的尿性,定然会偏袒姚广与陈家,唯一能让他稍有顾忌的,就是民众的舆论,这直接影响到他这个父母官的名誉。 所以,陆星南昨天明知道报官无用,但也要拉着马统去报官,就是为了抢占先机,应对今天的局面。 抛去马统夫妇与陈远谁对谁错先不说,如果马统不去报官,今天就会给县令借题发挥的机会。 随便一个有事不报官,私下斗殴无视法纪的罪名扣下来,就够马统夫妇喝一壶的了。 正因为马统昨天去报官了,县令虽然没管,但今天当着百姓的面,再想偏袒陈家,也得说出个能服众的理由才行。 不但如此,报官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给县令一个台阶下,如果这场官司是马统夫妇赢了,县令也能落得一个民举官究,为民做主的好名声,也算是没白得罪了陈家。 陆星南的想法是对的,县令一定会出现,但他心中仍惊叹,县令将出场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果然是官场老油子! 县令不在他与姚广打斗时出来阻拦,也不在姚广认输后出来收尾,而是刚刚好在二人分出胜负,姚广将开口未开口的时候出场。 姚广自以为能胜过陆星南,如果县令出场早了,打扰了战斗,姚广不但不领县令的人情,反倒可能对县令不满。 如果县令出场晚了,姚广已经认输,事情说不定已经解决了,就轮不到县令出来主持大局了,反倒有来看姚广笑话的嫌疑。 此时出场,不早不晚,恰到好处,既有里子又有面子,高,实在是高! 县令瞥了陆星南一眼,又联想起昨天报官的事情,眼神之中有些复杂。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这个县令大人好像被眼前的少年给算计了,之前还是低估了这小子。 不过,县令在官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他直接忽略打斗缘由,直接拿姚广说事,指着陆星南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来人,给我拿下!” 身后的衙役这就要上前拿人,陆星南却毫无惧色,抬手制止衙役,朗声说道:“大人且慢!依草民看来,这里只有县令大人一位大人,草民吃了熊心豹子胆,怎敢当街殴打大人您呢?” 县令眼睛一瞪,两手虚捧姚广,对陆星南说道:“这位是我岐阳县姚捕头,难道你还敢目中无人,无视朝廷命官不成!” 陆星南对县令这一出也早有准备,开打之前就要了姚广的口供,他故作失敬的说道:“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姚捕头啊,刚刚真是失礼了。 之前听姚捕头说,今天不穿官服,不代表朝廷只代表自己,我还真就信以为真了,现在想来,是我太傻太天真,误信了朝廷命官姚捕头的鬼话,还请姚捕头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星南说完,还恭敬冲着姚广行了一礼,好像真的在请求姚广的原谅似的。 姚广脸上变颜变色,羞臊难当。 县令看着姚广的模样,猜测他八成也是被陆星南算计了,不由得对他有些同情...... 姚广比武输给了陆星南本就丢人,现在又被陆星南拿话讥讽,还哪有脸拿官威压人。 众目睽睽之下,姚广再也待不下去,敷衍的冲陆星南抱了抱拳说道:“没错!话是我说的,姚某今天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姚广说完扭头就走,片刻不再停留,他是个输得起的人,这也难怪,输得起是他最后的颜面。 他自找上门,自弃官威,又技不如人,祖传霸王枪竟然输给一个少年,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如果连最后的这点脸面都丢了,姚氏霸王枪以后就不用混了。 “黑风寨寨主陆星南,我记下了。”姚广心中暗道。 姚广丢完了人一走了之,陈远却傻眼了。 “姐夫!姐夫!你走了我的事咋办啊!姐夫!姐夫......”陈远在背后声声呼唤,姚广却是头也不回,反倒加快了脚步。 陈远的呼唤声渐弱,最后都近乎于绝望,这位被姐夫抛弃的小舅子,此时更像一位年老体衰的老母亲,呼唤着远方的游子归乡,只盼在人群中多看上一眼却不可得,让人看了有些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些人真的是配不上别人可怜,陈远就是其中之一。 陈远见姐夫已经指望不上,立马抱上县令的大腿,他指着马夫人说道:“县令大人,这女人是我的妾室,从我府上偷跑出来的,我抓她回去合情合理,是也不是?” 县令点头:“合情合理。” 陆星南冲县令一抱拳:“大人,陈远颠倒黑白,他阻拦娶亲队伍,强抢民女,昨日我已报官,众位乡亲们也都亲眼所见,是也不是?” 县令有些为难,捋着胡须不语。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就是就是。” 陈远继续告状:“大人,这女人既然是我花钱赎回来的,那就是我的人,是也不是?” 县令点头:“是。” 此时,宛儿和陆尘佳已经站到了陆星南身边。 宛儿凌厉反驳道:“大人此言差矣,我朝律法不曾支持过买卖人口这种事情。 如果今天陈远能花钱买马夫人,那明天陈家就能花钱买所有人,我朝百姓均为天子子民,怎能是陈家花钱就能买来的?难道陈家想要造天子的反不成?!” 宛儿将造反的大帽子往陈家头上一扣,就连县令都吓得够呛,这事要是处理不当传扬出去,说县令公然支持造反,他这县令还想不想当了! 陈远更是气急败坏,没营养的骂道:“放屁!你血口喷人!” 陆星南知道宛儿的厉害,别说一个陈远了,十个陈远绑在一块也说不过宛儿。 既然宛儿开口了,他也就乐得轻闲不再插嘴,抱着膀子站在一旁,静观宛儿吊打陈远。 …… 第七十一章 直道而行 陈远可以破口大骂,但宛儿可不会与他骂街,趁着陈远露怯,宛儿乘势追击说道:“陈家身为一方大族,祖上又出仕过县令,想必定然家风中正,为县民之表率。 而你陈远身为陈家子孙,即不想着考取功名为民造福,又不想着钻研商道为家积业,反倒干起这些寻花问柳,欺男霸女之事,你在外面作恶多端,你家里人知道吗!”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是啊,真给陈家丢脸。” 县令见宛儿没有继续追究造反的事,暗自松了一口气。 宛儿言语虽然厉害,但更厉害的是头脑,她可不会胡乱开炮。 之前给陈家扣上造反的帽子,一是要否定陈远与马夫人的从属关系,这是解决这件事情的关键。二是要让县令有所忌惮,断了县令公然偏袒陈家的念头。 只要效果达到了,宛儿自然不会真的指控县令支持造反,所以她话锋一转,开始拿陈家说事,对上一个陈远当然要好过对上整个陈家。 所以,为了避免矛盾从陈远一人扩大至整个陈家,宛儿先把陈家上下夸了个遍,再指出陈远这个不争气的陈家子孙,不学无术在外作恶,败坏陈家门风,为的是把陈远从陈家摘出来。 如此一来,只需要对付陈远一个人就够了,也变相减轻了整个陈家给县令带来的压力。 县令如果选择了支持马统夫妇一方,也会从与陈家作对变成替陈家教子。 县令冲宛儿赞许点头,并不是赞许宛儿的话,而是赞许宛儿的人,思维灵活,头脑清晰,口才出众,这小丫头不简单呐! 但是,即使是赞许,县令仍没有武断的做出选择,而是一语不发,继续观望。 陆远被气得直跺脚,但情绪是跟上了,嘴却跟不上趟,苍白反驳道:“谁寻花问柳了!谁欺男霸女了!” 陆尘佳闻言噗嗤一笑,随即正色说道:“寻花问柳之事是瞒不住的。色欲伤肝,你肝气消耗过度,所以你眼白发黄。而且泪堂发黑,是肾气大亏之相,想必已经不行房事,就连以后想延续陈家香火,恐怕都......” 陆尘佳从一个专业医师的角度,通过望观陈远气色,已经坐实了他寻花问柳的事实,并且还顺便指明了陈远房事不行,陈家香火难续。 围观人群瞬间沸腾。 陆星南却对这种沸腾感到费解,一个男人那方面不行,本是一件不幸的事情,按理来讲,大家不是应该为他的不幸而感到惋惜吗?为什么很多人会如此兴奋? 更让他费解的是,很多女人要比男人更加兴奋,她们听到陈远不行的时候,情绪瞬间爆炸,比听到翠玉轩商品打折还要夸张…… 陆星南就纳闷了,只是陈远一个男人不行,又不是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不行,这算什么爆炸新闻吗?至于兴奋的蹦起来尖叫吗? 现在的陆星南还没有意识到,共情是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事实上很多人都不具备共情的能力。 多年以后,当陆星南再次回想起今天的疑惑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那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答案...... 宛儿的话拉回了陆星南的思绪:“陆姐姐说的没错,不仅如此,你指示家丁殴打马大夫,不顾马夫人意愿强行抢亲,这就是欺男霸女! 县令大人,您身为百姓父母官,是否应该替马大夫夫妇做主?是否应该让乡亲们信服?是否应该为天子守护一方子民?” 她这三个是否一问出口,直接把围观众人的情绪推向高潮! 在坐实了陈远的恶行之后,宛儿又将马统夫妇与陈远的矛盾,升级到官民之间的矛盾,再升级到君臣之间的矛盾。 陆尘佳配合宛儿,为百姓燃爆的情绪再添一把柴。 她抓准时机举起粉拳,大声呼吁道:“县令大人为民做主,铲除陈家败类陈远。” 一人呼吁变两人,两人变三人,三人变众人,霎时间,呼吁声响彻云霄。 陈远的心态彻底崩了,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家丁们都已经是脸色煞白。 面对着群众激愤的目光,面对着笼罩整片天空的声讨之声,陈远现在说破天际也已经无济于事,他的脸上只剩下惊恐,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退。 陆星南的脑洞确实有点神经,当众人都沉浸在声讨陈远的情绪之中时,他却偏偏抽离其外。 他正在琢磨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陆尘佳刚刚的一呼百应,是不是因为迎合了二师父所说的自然之道? 官本为民,是不是也是自然之道的一部分? 如此说来,自然之道是不是就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道理? 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为官者,只要真正为民着想,就是顺应了为官之道,就能离道更近一步,甚至是与道共存? 同理,是不是只要顺应自然之道,就能达到二师父所说的自然为我,我为自然,甚至是道就是我,我就是道的境界? 陆星南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而豁然,似乎是有所感悟,时而皱眉,似乎又有所困惑,无论他此生能否得道,但至少他已经踏上了寻道之路。 宛儿就没有陆星南这么神经,她一直目光灼灼的盯住县令的眼睛,给对方施加压力。 县令顶着宛儿的目光,脑中权衡着利弊。 他现在越发觉得,眼前这三名年轻人很不简单,一个能枪挑岐阳第一枪姚广,一个聪敏过人口才出众,一个望诊陈远医术了得。 而且三人还养了一只黑鸟,此时的现场如此喧闹,黑鸟仍然睡得安稳,如果不是死鸟聋鸟,那就是这鸟也不一般。 得罪这么一个强大的组合,也许比得罪陈家还要可怕。 而且,姚广身为陈远姐夫都不管陈远了,他更没必要死保陈远,更何况现在民情激愤,顺应民意才是明智之举。 思虑再三,县令终于做出决定。 他抬起双手虚按两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昨日马统去县衙报官,状告陈远阻拦娶亲队伍,意图强抢民女,本官秉着公正严明的态度,今日特来调查此事。 本官现已得出结论,马统状告陈远情况属实,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官,为百姓做主责无旁贷,来人,将陈远等人押回县衙!” 此言一出,掌声雷动。 十几名衙役齐声应道:“遵命!” 他们虽是衙役,但也被群众的情绪所感染,此时能亲自动手抓人,感觉激动又解恨。 还没等衙役走到近前,陈远双腿腿一软瘫倒在地,被两名衙役拖走。 陆星南见县令果然顺着他预先给好的台阶下来,不由得冲县令一笑。 县令也收到了陆星南的笑,他是官场老江湖,当然明白这笑中意味。 不过县令并不在意,这次的事情,他收获了姚广的人情,收获了群众的民心,收获了陆星南等人的认可,又将得罪陈家的损失降到了最小,结果还算可以。 为官数十载,阴谋阳谋尔虞我诈什么没经历过,只要结果说得过去,被陆星南算计一下也无伤大雅。 县令向陆星南回以微笑,带着人离开了。 陆星南也是厚道之人,不忘再给县令来个锦上添花,他带领百姓们,在县令身后一遍遍高喊: “岐阳县令,法纪严明。 湛湛青天,直道而行!” 县令脸上乐得跟朵牡丹花似的,但还是强忍住转身接受众人赞美的冲动,执意给众人留下一道酷酷的背影。 他笑着自语道:“这小年轻,有点意思。” …… 第七十二章 辉煌一笔 事情告一段落,围观人群纷纷散去,几人也回到兽医馆内。 马统夫妇扑通跪地,感谢三人大恩,三人急忙上前搀扶。 陆星南连连说道:“二位这可使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有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宛佳南三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陆尘佳闻言笑而不语。 宛儿斜眼看着陆星南:“嘴真贫。” 马统被扶起说道:“三位的大恩,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实在无以为报。” 陆星南摆手说道:“先别急着谢,事情还没完呢。” 几人闻言都看向陆星南,等着他的下文。 而陆星南却卖起了关子,就是不说,自顾自的坐到椅子上滋溜着茶水,享受着众人的期待。 宛儿看着他那烦人样,略一思索说道:“确实还没完,经过今天的事,陈远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但陈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陈家子弟的身份,你们夫妇二人以后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如果因为陈远而得罪了陈家,那以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所以,县令的台阶已经给了,还得再给陈家一个台阶下。” 宛儿笑嘻嘻的看着陆星南,享受着看穿他心思的喜悦。 当着马统夫妇的面,宛儿给陆星南留着面子呢,她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给陆星南留着呢,这是给了陆星南一个台阶。 陆星南无奈,只好顺着台阶下来,接着宛儿的话继续说道:“要给陈家台阶并不难,像陈家这样的大家族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只要面子给足了就没问题。 官司虽然赢了,但陈远替马夫人赎身也是事实,马老哥,你将陈远的赎金还给陈家,一会儿我再替你写一封道歉信,将事情原委说清楚,你一并带去,交给陈家家主即可。” 马统有些为难道:“欠债还钱,自然应该,只是,我们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赎金多少钱?”陆星南问道。 “五千两。”马统回答道。 “五千两?!”陆星南难以置信,五千两都够买他的命了! 当年神兵山庄悬赏缉拿陆星南,赏金也不过五千两,而富家公子随随便便赎个青楼女子,出手就是五千两,这世道,有时候真的不忍评说…… 马统叹气道:“就算我把这医馆卖了,再加上这些年的积蓄,也就只有五百多两,还是远远不够,而且,没了医馆,就没了生活来源,以后的生活都成问题,唉……” 陆星南之前本以为马统是医师,没想到却是兽医,此时听马统一口一个医馆,怎么听怎么别扭,不由得干咳两声说道:“咳咳,马老哥,请说兽医馆,兽别忘了,兽。” “兽,你说该怎么办,我打算跟陈家商量一下,每月还一些,慢慢还清,陈家能答应不?”马统继续问道。 陆星南听着更别扭了,怎么自己还成兽了…… 宛儿听着倒乐呵,笑着说道:“马大夫,我让他先借你五千两,你给他写个欠条,等攒够银子了再还给他便是。” 宛儿说着冲着陆星南小手一伸:“兽,银票!” 陆星南是敢怒不敢言,乖乖交出五千两银票,心如刀割。 马统连忙摇头摆手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三位仗义出手,帮我夫妻二人解围,我们已经是无以为报,怎么还能再借这么多银子呢,使不得使不得!” 宛儿一把将银票塞给马统,说道:“别推辞了,快拿着吧,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在,还愁挣不到银子吗。” 听宛儿这么说,马统夫妇也不好再推辞,他们也确实是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如此。 “三位恩人,我们夫妇受此大恩,无以为报,从今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马统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受我们一拜!” 夫妇二人恭恭敬敬向三人行了一礼,三人没有回避,理所应当接受拜谢。 之后,陆星南写好书信,马统送去陈家,这件事情才算真正结束。 当晚,马统夫妇在三人的见证下,简单的完成了拜堂成亲仪式,这也是陆星南的建议。 经过这么一闹,如果马统夫妇再大张旗鼓的成亲,会有向陈远示威的嫌疑,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陈远显然非君子,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所以还是见好就收,低调为好。 马统夫妇也很赞成,本来高堂亲友就都不在此,他们也没必要太麻烦,更何况成亲这种事没有办两回的,上回让陈远搅和了,也没必要再折腾一回。 拜堂过后,马统夫妇招待三人吃饭,席间,马统取出一支发钗,说道:“夫人,今天起我们就是正式夫妻了,这支发钗送予夫人,来,我帮你带上。” 马夫人俏脸微红,媚人一笑,含羞凑近马统,等着夫君为她带钗。 马统取出发钗时,陆星南眼睛一亮。 这是一支单股银钗,钗股浮雕凤纹,钗首镶嵌一颗玉石,此钗价值不算贵重,款式也不算别致,但偏偏跟当年任清璇带的发钗一模一样! 也许是巧合,马统正好买了一样的发钗,但陆星南还是想问问这支钗的来历,万一真是任清璇那支呢? 但马统与马夫人正在恩爱带钗之中,此时出言打断实在不礼貌。 等到饭局即将结束时,陆星南假装漫不经心的随口夸赞道:“马老哥眼光真不错,这支发钗与马夫人正合适,马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借我看看这支钗?” 马夫人当然不会介意,随手取下发钗笑着递过去。 陆星南接过发钗仔细端详,再次确认与任清璇的发钗无异,这才将钗还给马夫人,转头问马统:“马老哥,这支发钗你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顾客支付的出诊费。”马统没在意的说道。 陆星南闻言神经紧绷,继续打探道:“马老哥,你仔细说说。” 马统没想到陆星南会对这事感兴趣,看着他的目光不禁有些疑惑。 不过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说起来,这事还是马统职业生涯的辉煌一笔,他也乐得提及此事,于是便娓娓道来…… …… 第七十三章 陈皮的信 陆星南听马统讲道:“之前有一男一女骑马路过此地,正好赶上女子的马拉稀了,来我这里给马瞧病。 那段时间正闹马瘟,这种马瘟虽不严重,症状就是跑肚拉稀,但却很少见,没有过先例,一般的兽医都对此无能为力,但我马统可不一般! 我针对这种马瘟自己配过一副药,一看这女子的马也是这毛病,直接一副药下去,不出半个时辰立马见效,你就说厉不厉害! 后来,他们身上的碎银子不够诊费,大额银票我又找不开,所以那女子就把这支发钗给我当做诊费了,我觉得这钗挺好看,就收下留到现在,送给我夫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快三年了吧,我记得当时是六月份左右。” “那两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年纪都不大,女子也就十六七的样子,长得倒是清纯可爱。男子比她也大不多少,但是显得有些老成,话不多,眼神冷厉。” “他们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好像往南边官道去了。” “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要去哪?” “去哪倒是没说,不过二人之间好像有些矛盾。” “哦?怎么讲?” “本来男子不同意来医马,打算让女子先跟他骑一匹马赶路,等到了县城再买一匹马,可女子死活不肯,执意要治好马再走。 听女子说话的语气,感觉对那男子不太客气,所以我猜测他们可能闹矛盾了。陆老弟,你问这些干嘛?你认识那二人?” “如果真是他们的话,那又岂止是认识。”陆星南若有所思说道。 众人疑惑,陆星南却不再言语。 沉默良久之后,宛儿试探问道:“任清璇?” 再次被宛儿猜中心思,陆星南却没心思感慨,点头说道:“嗯,还不能完全确定,明日请个画师画出任清璇画像,让马老哥一认便知。” 马统点头说道:“好,岐阳县就有画师,明日我去请来。” “你们夫妻刚刚成亲,春宵难得,就不劳烦马老哥了,还是我去吧。今天有些累,我先回屋歇息了。”陆星南说完,起身回屋。 桌上气氛变得有些沉闷,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众人收拾了碗筷也各自回屋歇息了。 屋内,陆星南躺在床上,心情有些复杂。 那年六月份,正是在陆星南坠崖之后,如果真的是任清璇,那与她同行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与陆星南在断头崖一战的黑衣人。 这么说来,断头崖之后,任清璇就没再回过神兵山庄,难怪没有她的消息。 按此推测,任清璇与黑衣人应该是一伙的,他们之间又会有何矛盾?往南走,他们要去哪? 陆星南想的脑仁疼,自语说道:“不想了,等明天先确认任清璇身份再说吧。” 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一早,陆星南动身去岐阳县请来画师。 画师按照陆星南的描述画出任清璇画像,马统看了确认说道:“对,就是这女子。” 画师又按照马统的描述,画出了同行男子画像,陆星南将两张画像收好,付了钱送画师回去。 来回这么一折腾,大半天已经过去。 晚上,陆星南拿出地图,以此地为起点,顺着南边官道捋着线路,猜测任清璇可能要去的地方,毫无头绪。 此时的陆星南只有一种感觉,世界这么大,怎么这么大!脑仁疼…… 陆星南等人又在马冬梅兽医馆住了一夜,清晨与马统夫妇告别离开,继续赶往百草门。 途中又路过了几个大大小小的集镇县城,陆星南几次想要拿出任清璇画像向路人询问,又几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十六黑衣人实力很强,背后的势力想必不一般,如果陆星南逮住个人就胡乱打听一通,那么他在寻找任清璇的消息保不齐就会被那个势力知道。 到那时候,不但找不到任清璇,反倒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被对方提前干掉。 更何况,还有一个目的不明的神秘人存在,所以他行事必须谨慎,不能因小失大。 …… 百草门。 “黑风寨寨主陆星南,特来拜访百草门门主。”陆星南站在百草门门口朗声说道。 一名百草门弟子出来,将众人请到会客厅:“诸位稍等,我去禀告门主。” 等候期间,陆星南将会客厅打量一番,宽敞明亮,古色古香,厅堂正中挂着一幅画,陆星南并不陌生,正是《神农握草图》真迹。 他仔细欣赏着这幅画,真迹就是真迹,比北宁城百草堂的临摹版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画中的神农活灵活现,感觉不像是画上画着神农,更像是神农走进了画里。 “不愧是大家手笔,厉害!”陆星南忍不住赞叹道。 “陆寨主果然好眼力。”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一名女子走进会客厅,身后跟着刚刚那名前去禀告的弟子。 女子抱拳行礼,自我介绍道:“我是百草门门主,陈香。” 陆星南等人起身抱拳回礼,陈香示意众人就座,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陆寨主对书画造诣非凡,一眼便认出此画出于大家之手,陈香佩服。” 陆星南笑着回答道:“陈门主过奖了,实不相瞒,其实我对书画并不了解,只因之前我在北宁城百草堂见过此画的临摹版,两相对比,这才看出些门道。” “哦?这么说,陈寨主认识舍弟?”陈香问道。 “陈皮是你弟弟?”陆星南有些诧异,陈皮并没有说过百草门门主是他姐姐,但转念想到二人的名字,恍然大悟,“陈皮,陈香,哈哈,我早该想到才对。” 陈香笑笑说道:“我那弟弟年少,江湖上的事,还需陆寨主多多关照才是。” “哪里的话,我和陈皮是朋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对了,我这里有陈皮的一封书信,他给我信的时候也没说门主是他姐姐,这小子,逗我玩儿呢。”陆星南说着将书信递给陈香。 陈香接过书信展开观瞧,看了一会儿眉头皱起,接着眉头渐渐舒展,然后又瞄了陆星南一眼,最后笑着摇摇头,将书信合上。 陆星南等人见陈香脸色一变再变,都不明所以,三人之中就属陆星南反应最快,他脸色骤变,猛得站起身紧张道:“不好!信中有毒!” …… 第七十四章 高明之处 陆尘佳与宛儿闻言,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陆星南,心想你这思路怎么总是异于常人呢,从哪看出来的信上有毒...... 陈香噗嗤一笑说道:“确实有毒,不过不是信有毒,而是内容有毒,你们自己看看吧。” 宛儿上前接过信,看完之后差点笑抽,然后递给陆尘佳。 陆尘佳疑惑的接过信,看完之后也不由得掩嘴轻笑,然后递给陆星南。 陆星南接过信,看完之后终于读懂了陈香刚才变换的脸色...... 陈皮的信是这么写的: “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想不到,我差点死了,在过去的某一天。” 陆星南心想,陈香看到第一句就得皱眉,写个信还整个倒叙开头,还定语后置,搞事情啊! 陈皮的信:“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遵循姐姐的教导,勤勤恳恳去山里采药,谁曾想到,机智勇敢的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捕兽夹夹住了腿。 荒山野岭,密林丛生,人迹罕至,我又是如此的英俊潇洒,生怕被山中的野兽劫了色,这种恐惧你永远不懂。 是递给你信的这个人挽救了我的尊严,让我得以保住节操。” 陆星南心想,陈香看到这应该眉头舒展了吧,看陈皮的信总感觉心里忽上忽下的...... 陈皮的信:“他叫陆星南,是我的救命恩人,姐你从小就教我,做人要懂得感恩,滴水之恩报以涌泉,更何况陆大哥对我是涌泉之恩,我得报以洪水。 可惜我没有洪水。 思来想去,我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我自己了,本来打算把我自己献给陆大哥,只可惜我是男儿身,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你就是我的洪水。 姐,你我血脉相连,姐弟情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救了我就等于救了你。 正好陆大哥未娶,你未嫁,不如你就以身相许陆大哥,也好报了人家对咱俩的救命之恩。 我已经替你打听过了,陆大哥身体超级棒,大石碎胸口在北宁城是出了名的,连大石都能扛得住,绝对能扛得住你折腾。 他还有一个缺点,手工实在不行,竹哨做的巨丑无比,我之前悬赏竹哨,有好多人都想冒领赏金,他们拿来的竹哨,每个都比陆大哥做的强。” 陆星南心想,这都哪跟哪呀,三言两语就把陈香给嫁了,难怪陈香刚刚瞄了自己一眼,人家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呢,而且还说我手工不行,竹哨这个坎儿过不去了是不是! 陈皮的信:“姐,嫁给陆大哥的时候,你大气点,据我了解,陆大哥身边还有两个好看的小姐姐,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别跟人家争,排第三就行。” 陆星南心想,好小子算你大气...... 陈皮的信: “对了,他要鬼灵草。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陆星南心想,这封信里唯一有用的五个字,就是“他要鬼灵草”,五个字竟然能扯出这么长的一封信,这个陈皮是真皮。 看完之后,陆星南将书信还给陈香,此时他看陈香的眼神有些难为情,毕竟信里说了以身相许之类的话,也不知道陈香是否当真…… 宛儿调侃道:“陆寨主,打算何时选压寨夫人呀?” “宛儿别闹!”陆星南羞恼说道。 宛儿笑的更欢:“恭喜陆寨主学会害臊,哈哈哈哈......” 陆星南红着脸不说话。 陈香倒是面色如常,笑着替陆星南解围道:“我这弟弟总是口无遮拦,乱开玩笑,还请诸位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你弟弟还挺可爱的,”宛儿笑着回答陈香,又看向陆星南故作询问道,“你说是吧,陆寨主?” 陆星南嘴角略微抽搐,盯着宛儿一字一句道:“我看你也挺可爱的!” 宛儿与陆星南的这种状态,陆尘佳早已经习惯了,她只是微笑,不予干涉。 众人欢乐了一会儿,陈香回归正题,说道:“不管怎么说,还得感谢陆寨主救我弟弟性命,我听说你们要找鬼灵草?” 陆星南点头应道:“是的,我需要一株鬼灵草,这里有吗?” “之前是有一株,但是被陈皮要走了。”陈香如实说道。 陆星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内个……之前那一株也是陈皮帮我要的……” “哦?难道那株鬼灵草有什么问题?”陈香有些不解,鬼灵草这东西本来用处就少,还从没听说一株不够用的,所以以为那株鬼灵草出了问题。 “不是的,鬼灵草没问题,只是我现在还需要一株,不过没有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陆星南不想让陈香为难,没有就算了,总不能无中生有变出一株吧。 “陆寨主别急,只是现在没有而已,”陈香说着冲门外招招手,门口一名弟子走进厅中,陈香下令,“传我的话,各分堂全力寻找鬼灵草,先找到的分堂,明年丹药供给翻倍。” 弟子得令而去。 陈香转头对三人说道:“几位不妨在我这住上几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那就叨扰陈门主了。”陆星南也不假客气,直接决定住下来等消息。 百草门寻找鬼灵草要比他快捷得多,如果让他自己寻找,这辈子能不能找得到都很难说,毕竟世界这么大,没时间去看! …… 在百草门住了两天,陈香等人一直热情招待,陆星南也了解了百草门成熟的运营模式,受益良多。 百草门分外门和内门,外门弟子分布在各地百草堂,负责草药的采集与丹药草药的销售。 内门弟子在百草门,由能够炼丹的医师弟子组成,负责炼制丹药供给外门销售。 内门与外门本无高低之分,生产与销售同等重要,但为了炼丹术的传承,百草门都是由内门领袖担任门主,外门领袖担任副门主。 陈香与陈皮姐弟俩便是如此,陈香自幼跟父亲学习医术,悟性不错,现在担任门主。 陈皮是做为副门主来培养的,将来要掌管百草门的销售运营,因其尚还年少,所以被安排在北宁城百草堂学习锻炼。 内门根据外门分堂每年的草药贡献和分堂收入,决定下一年的丹药分配量和分堂主奖励。 陆星南了解了这些之后,对陈香的敬佩油然而生,陈香不仅是个炼丹医师,更是个管理人才! 百草门的这种管理模式要比长虹镖局合理许多,要知道长虹镖局的镖头与镖师,每月薪酬可都是固定的。 镖局之所以能上下一心,靠的并不是合理的制度,而是陆长虹的个人魅力和众人对未来发展的美好憧憬。 但是从长远来看,没有人是值得崇拜的圣人,也没有未来是可以预测的,无论依托于某人,还是依托于许诺的未来,都是不可靠的做法。 而陈香的厉害就在于,她让百草门依托于制度,只要这个制度是合理的,只要这个制度凌驾于门主之上,就必然会令门人信服,无论谁是门主,百草门都会稳步有序的发展壮大。 这正是丹药巨鳄百草门的高明之处! …… 第七十五章 三级半 陆星南现在是黑风寨寨主了,马上面临着一个门派的管理,而他对此毫无经验。 难得遇到陈香这种管理型人才,不狠狠跟她一顿暴学岂不可惜。 于是,陆星南这两天化身陈香的小迷弟,每天跟在她身后学习门派管理之道。 陈香对陆星南也并不厌烦,反而乐得倾囊相授。 一是因为陆星南救过陈皮的性命,对百草门有恩。 二是因为陆星南敏而好学,又白白净净有点小帅,还挺招陈香稀罕的。 又是一天清晨,陆星南洗漱完毕,小迷弟再次上线,打算继续跟着陈香学习。 刚出屋门,就听见正堂那边热闹非凡。 “陈香姐,今天怎么这么热闹?”陆星南来到陈香身边,见百草门众多弟子聚集在此,不禁问道。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陈香与陆星南渐渐熟络起来,言语中也没有了陈门主,陆寨主之类的客套话,陈香比陆星南大几岁,二人便以姐弟相称了。 “今天是内门弟子晋级考核的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可以在一旁观摩一下。”陈香解释道。 陆星南从陈香处了解到,百草门内门,依照弟子炼丹的品质与成丹率,将弟子依次分为九个等级,一级丹师最高,九级丹师最低。 当然,每个级别的弟子享受的待遇与占有的资源都是不同的,每个级别差距很大。 而每半年一次的晋级考核日,就是弟子们通过炼丹晋升级别的日子。 晋级考核自愿参加,但为了避免有些弟子毫无把握就随便尝试考核,特意规定,考核失败者,不但无法晋级,而且会被降低一个等级。 陆星南眼睛一亮,马上想到了陆尘佳,这种观摩别人炼丹的机会对他倒没什么,但对陆尘佳却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但这毕竟是百草门内部的考核,涉及一个门派的机密,陈香虽说允许他旁观,但可没说允许他呼朋唤友前来围观。 所以,陆星南还是小心询问道:“陈香姐,我的那位同伴也略通医术,能不能让她也来看看,瞻仰一下咱百草门弟子的风采?” 陈香转过头来,正对上陆星南祈盼的目光,柔和一笑说道:“你呀,油嘴滑舌这股劲儿还真有点像陈皮,去叫来吧,姐姐允了。” “多谢陈香姐!”陆星南开心道谢,赶忙去找陆尘佳。 陆尘佳倒是好找,她这几天一直与哇哇待在后院,不知道在搞什么事情,陆星南忙着跟陈香学习也没多问。 不好找的是宛儿,但宛儿对炼丹也不感兴趣。她这几天一直在百草门周围的城镇集市游玩,每天早出晚归的,玩的不亦乐乎。 而且每天回来都大包小裹的买一堆东西,陪着她游玩的两名百草门弟子每天都累得苦兮兮的。 陆星南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的消费能力,花破天际! …… 陆星南与陆尘佳回到正堂时,晋级考核已经开始,二人坐在陈香的斜后方,静静观瞧。 炼丹是一个精细的活,对火候的掌握要求极高,所以绝大多数医师炼丹,都选用手掌大小的小型丹炉,这样便于掌控。 百草门九级丹师中,一二三级丹师可以炼制精品丹药,四到九级丹师可以炼制凡品丹药。 这次参加考核的弟子共有五人,此时这五人已经在堂中开始炼丹了。 陆星南对百草门已经有所了解,在一旁小声对陆尘佳解释道:“后面两人是八晋七考核,要求一炉至少成丹两颗凡品丹药。 中间一人是五晋四,要求一炉至少成丹四颗凡品丹药。 前面两人是四晋三,要救至少成丹一颗精品丹药。” 陆尘佳默默点头表示明白,聚精会神的观瞧五人炼丹。 随着时间的流逝,五人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双手都在飞快的忙碌着。 “嘭!”的一声,前面二人之中,有一人丹炉突然爆出一道火焰,火焰呼的升起老高,又转瞬即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陆星南就属于外行,而在场除他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内行。 陆星南看到那人爆炉产生的火焰,如烟火般绚烂而短暂,兴奋的就要拍手叫好。 但看到其他人遗憾的表情,他也觉出鼓掌好像不太合适,将已经举起的双手又悄悄收了回去,原来这不是炫技,而是炼丹失败了…… 爆炉那人摇摇头,无奈的收拾丹炉宣告失败,又过了一会儿,剩下四人炼丹也已接近尾声,陆尘佳的表情却是越发凝重。 陆星南小声问道:“佳姐,你看出什么了?” 陆尘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说道:“这几人的炼丹方式与我有些不一样……” “哦?那你的方式与他们想比,孰高孰低?”陆星南有些好奇了。 陆尘佳沉默半晌,仿佛在心中做着比较,然后说道:“各有利弊,他们的方法炼丹较快,但我的方法成丹率较高。” 陈香与二人离得并不远,当她听到陆尘佳如此评价时,不由得心中一惊,转头瞄了陆尘佳一眼。 二人并未注意到陈香的反应,陆星南继续问道:“佳姐,如果按照百草门的分级,你觉得你应该是几级丹师?” 陆尘佳想了想答道:“应该属于三级半丹师。” “三级半?”陆星南听不懂了,咋还出来个半级呢? 陆尘佳解释道:“按百草门的标准,四级丹师一炉成丹四颗凡品丹药,三级弟子一炉成丹一颗精品丹药,而我呢,精品丹药还炼制不出,但凡品丹药的话,一炉成丹五颗以上没有问题,你说我是不是三级半?” 陈香听到此处没再回头,但心中已是波澜起伏,能保证每一炉都成丹五颗凡品丹药,如果不是在说大话,那也太逆天了! 陈香听闻陆尘佳所言,已经对她好奇不已,但陆星南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是外行嘛,就算天下第一炼丹大师站在他面前,他也只能说一句“你挡住我阳光了,请让一让。” 陆星南听陆尘佳解释了三级半,摸着下巴点头说道:“嗯,有道理,如此说来还真是三级半,看来百草门的分级还是有漏洞,等我建议陈香姐修改一下。” 就在陆星南为发现分级漏洞而洋洋得意的时候,陈香坐在那里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她很想见识一下,陆尘佳炼丹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 第七十六章 对鹿炼丹 就在陆星南与陆尘佳谈话间,场上剩下的四人炼丹也已结束。 四人将丹药取出,放在旁边的托盘上等待检验,有的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有的人脸上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检验完毕,公布考核结果,后排二人都成功晋级,中间一人晋级失败,前排一人成功晋级,爆炉那人无疑是晋级失败。 这次的晋级考核到此本该结束,但陈香却望向陆尘佳,笑着邀请道:“这位妹妹,我看你也是通晓炼丹之人,是否有兴趣让我的弟子们开开眼界?” 陆尘佳闻言一怔,客气回绝道:“小妹初学医术不久,炼丹一道又是博大精深,不敢在众位面前献丑。” 众弟子都有些发懵,不知门主为何突然要请陆尘佳炼丹,这几日他们也都知道,旁观的这两位是门主的客人,但并不知道陆尘佳还是名丹师。 其实,不止百草门弟子不知,就连陈香也不知道,陆尘佳竟然也是一名丹师,而且可能还是一名天赋异禀的丹师。 陈香莞尔一笑:“妹妹不必过谦,医术一道不比武道,闭门造车总归是不妥,只有医师之间互相交流借鉴,才好更快的成长进步,你说呢?” 陆尘佳仍然有些犹豫,一方面她不想当众炼丹,尤其是在众多百草门弟子面前,这未免有些班门弄斧的意味。 但另一方面,陈香说的确实没错,医术一道,互相取长补短确实有利于医术的提升,所以她在犹豫。 “佳姐,这倒是个交流学习的好机会,但一人炼丹未免有些尴尬,”陆星南在一旁对陆尘佳说道,又转向陈香继续道,“陈香姐,能不能找一名优秀弟子与佳姐同场比试炼丹,这样既有观赏性,又能让大家观摩学习,岂不两全其美?” 陆星南觉得,陆尘佳当场炼丹能得到别人的点评,有助于了解自己的优势与不足,对医术的学习一定会大有帮助。 但是,这里是百草门内部考核现场,陆尘佳如果独自炼丹,炼得好会让百草门没面子,炼得不好会让陆尘佳没面子,左右为难。 所以,陆星南动了点小心思,他提议,让一名百草门的优秀弟子与陆尘佳同台比试,为的就是让陆尘佳输给这名弟子。 这样一来,如果陆尘佳炼得好,但好不过那名优秀弟子,百草门也不会丢面子,如果陆尘佳炼得不好,输给百草门优秀弟子也不丢人,陆尘佳也不会丢面子。 陈香略加思索,就明白了陆星南的用意,向这个小机灵鬼投来赞许的目光,然后吩咐道:“诸葛瑾,你与这位妹妹一同炼丹。” 接着又对陆尘佳说道:“妹妹,诸葛瑾是百草门一级丹师,让他与你一同炼丹,互相借鉴一二,如何?” 陆尘佳微微见礼说道:“让姐姐费心了,只是,小妹现在只能炼制凡品丹药而已,恐怕......” “没关系,只是互相交流,炼制凡品丹药就好。”陈香又对诸葛瑾说道,“诸葛瑾,你就炼制一炉凡品丹药。” 诸葛瑾抱拳应是,然后与陆尘佳来到堂中央,准备炼丹。 诸葛瑾这人,面如白玉,眼神平和,颇有一种谦谦君子之风,恰好陆尘佳性格温婉淡雅,二人见面,诸葛瑾向陆尘佳点头致意,陆尘佳微笑回礼,一幅世界大团结的和谐画面。 陈香吩咐弟子备来炼丹所需草药,诸葛瑾掏出他的丹炉放在桌案上,准备开始。 陆尘佳对陆星南说道:“星南,麻烦去我房里将丹炉取来,哇哇知道在哪。” 片刻后,陆星南取来丹炉,陆尘佳将其安放在桌案上。 诸葛瑾不愧是百草门一级丹师,单单是这丹炉就很有看头,材质古朴的暗金色丹炉,上面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龙纹,围绕着丹炉盘旋不息。 再看陆尘佳的丹炉,青铜的,锈迹斑斑,丢了都没人捡的那种,虽然这个丹炉很不起眼,但来历却不凡。 这是陆尘佳找遍整个北宁城才找到的丹炉,花二两银子从杂货铺买来的,是北宁城唯一一个丹炉。 管它好坏,能有就不错了,毕竟北宁城的医师也用不上丹炉,没人买当然就没人卖。 就跟陆星南是北宁城的少年天才一样,此丹炉也是北宁城首屈一指的丹炉,但是出了北宁城,陆星南就成了少年庸才,丹炉也成了破铜烂铁的丹炉。 陈香见此丹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好的丹炉也只是锦上添花之物,炼丹水平的高低才决定一个医师的水准。 诸葛瑾也无动于衷,微笑好像长在脸上似的,从未消失。 但是,在一旁观看的弟子中,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用这么差的丹炉,她是瞧不起诸葛师兄吗?” “也不一定,也许真如她所说,刚刚接触医术不久,没必要买太好的丹炉来用,这也正常。” “如果是这样,那门主为什么要诸葛师兄与她比试?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门主的心思咱是不懂,再说了,诸葛师兄都没急,你急个什么劲。” “也是,反正能观看诸葛师兄炼丹,咱们是赚到了,这次我得仔细学着点才行!” 这时,草药已经备齐,诸葛瑾和陆尘佳开始炼丹。 诸葛瑾虽然气定神闲微笑依旧,但手上的速度确是飞快,两手在丹炉的上下左右不断纷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陆星南本就看不懂炼丹,再加上诸葛瑾手速快到他有些看不清,索性就不看了,他对诸葛瑾的评价只有一句话,“虽然忙忙叨叨的,但是应该挺厉害!” 而陆尘佳的动作要比诸葛瑾缓慢许多,她不急不缓的控制着火焰,将每一种草药小心放进丹炉,再取出,再放进,再取出,反复重复着这个动作。 众弟子都看得不明所以,陆星南更是看不懂了,要不是因为陆尘佳动作细致,表情专注,陆星南都怀疑她是不是手臂抽筋了。 陈香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尘佳的动作,心中惊讶万分,她看得明白,陆尘佳是在萃取草药精华! 这种方法不但古老,而且对火焰的掌控要求极高,一不小心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此法传承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了,或者说很少有人能否掌握了,迄今为止,她只见过一人用过此法炼丹,毒步天下毒老前辈! 陆星南并不感到惊讶,而是感到无趣,他看看陆尘佳炼丹,看不懂。再看看诸葛瑾炼丹,不仅看不懂,而且看不清。 “唉,古有对牛弹琴,今有对鹿炼丹,当牛不易,为陆也难呀……”陆星南造完成语,舒服的依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 时间化作一双轻柔的手,抚过他的额头,抚过他的脸庞,放松他的每一根神经,渐渐的,渐渐的,眼皮滑落,鼾声响起...... …… 第七十七章 奇葩三人组 又过了一会,诸葛瑾手上飞快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丹已炼成。 他的脸上依然微笑,不急不缓的将丹药一颗颗取出,放在丹炉旁边的托盘上。 丹药呈棕色,圆润而富有光泽,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五颗凡品丹药! 围观弟子有人惊呼出声,但也只是寥寥几人,因为百草门的弟子就没有不认识诸葛瑾的,毕竟他是仅次于门主陈香的百草门一级丹师,炼丹水平必然高明,不高明才值得惊讶呢。 一炉成丹五颗凡品丹药,这在百草门之中,可能也就诸葛瑾和陈香能够做到了吧。 陈香与诸葛瑾对一炉五颗的成绩都没有太大反应,显得很是理所应当,二人面色如常,都在仔细观瞧陆尘佳炼丹。 陆尘佳此时还在专注于她自己的丹炉,仿佛已经与外界隔绝,完全没有注意到诸葛瑾那边已经完成了,而且还是五颗。 她的动作仍然缓慢而有序,神情宁静自然,好像山间的一汪湖水,看似静止而又涓涓不息。 陆尘佳的一举一动,都会发出似有似无的闷雷之声,声音虽不响亮,但却清晰可闻。 众人只觉得神奇,炼丹似有雷鸣之声,有如天神相助,这种事在江湖上闻所未闻,也许只有大德丹师炼制极品甚至神品丹药时,才会有此等异响吧。 但是没过多久,众人便发现这一切都是错觉。 因为他们找到了那位发声的“天神”,正是倚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的陆星南,哪有什么闷雷之声,不过是陆星南的鼾声罢了...... 陈香看了陆星南一眼,瞧他睡得香甜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并未打扰。 其他弟子见门主对这个酣睡的少年都这么宽容,也没有人不识趣的去叫醒陆星南。 伴随着陆星南的鼾声,陆尘佳的丹药也即将出炉,整个画面几乎静止,场上众人都屏住呼吸仔细观瞧,眼中只有陆尘佳缓缓的动作,耳边只有陆星南呼呼的鼾声。 丹药落在托盘上,发出“杜昂”的一声响,一杜昂,两杜昂,三杜昂,四杜昂......五杜昂......六杜昂!一炉六颗! 场上众人无不惊讶,有些弟子已经忍不住惊叫起来! 就在这一片惊呼之中,“杜昂!”又一声脆响,七颗!一炉七颗凡品丹药! 场上的惊呀瞬间变为沸腾,差点把房顶给掀了! 房顶当然并没有真的被掀,但陆星南却是真的被掀了。 突兀响起的沸腾之声,把熟睡的陆星南从椅子上掀翻在地,摔了个大屁墩。 不过陆星南的警觉性还是足够的,在屁股着地吃痛的一瞬间,腾的站起,双手握拳一前一后摆在胸前,瞪着睡得有些发红的大眼睛警惕环顾四周。 在环顾了四周之后,他发现四周并没有人注意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陆尘佳。 此时的陆尘佳脸涨通红,这也难怪,被这么多男男女女炙热的目光炙烤着,哪有不红的道理,再烤一会儿都熟了。 陆星南瞧着有些局促不安的陆尘佳,又数了数陆尘佳与诸葛瑾托盘上的丹药数量,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百草门的面子还是没保住,不但没保住,反而更丢面。 一级丹师输给了陆尘佳,这是陆星南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早知如此还不如让陆尘佳自己炼丹了,真是弄巧成拙。 但其实情况并非如此,如果陆尘佳胜过诸葛瑾一颗丹药,那百草门确实丢人,但胜了两颗丹药,那百草门就不丢人了。 这其中的道理很奇妙,输给同阶对手是后天努力不够,有失颜面。但输给天才对手是先天天赋不够,羡慕没招。 陆星南只知道陆尘佳胜了诸葛瑾两颗丹药,但并不知道多出来的这两颗丹药意味着什么,炼丹他也不太懂,他也不想问。 炼丹他不懂,他懂陆尘佳。 陆尘佳的性格本就不喜欢出风头,从来都是低调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安静静。 所以,陆星南打算为陆尘佳解围,将风头留给自己,将低调还给陆尘佳。 正当陆星南还没想好如何行动时,陈香抢先开口打破尴尬:“今天就到这里,退下吧。” 弟子们见门主发话清场了,没人敢多留,齐声应是,退出大堂。 陆星南注意到,诸葛瑾这个人城府很深,输给陆尘佳之后仍能波澜不惊,脸上仍挂着微笑,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让人怀疑这到底是脸皮还是面具。 片刻过后,就只剩陈香,陆星南,陆尘佳三人,陆尘佳走到陈香面前,欠身行礼,感谢说道:“多谢姐姐解围,不然小妹还不知要难堪到几时。” 陆星南也凑上前来,吹捧道:“还是陈香姐反应快,我刚要开口解围,围就被陈香姐解了。” “等你解围得先等你睡醒吧,”陈香打趣陆星南,接着言归正传说道,“妹妹不用客气,关于炼丹的事情,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不如我们回房去聊?” 陆尘佳点头应允,随即跟着陈香向后院走去,陆星南见二人根本没有要邀请自己的意思,主动问道:“不带我一起去聊聊吗?” 陈香的回答简洁有力:“带你你也听不懂,是想让我们哄你睡觉吗。” 话音刚落,二女的欢笑声随风而至,陆星南不想知道她们在笑话谁,佯装傻白甜,背着小手吹着口哨,貌似悠闲的出门遛弯儿去了。 在百草门待了这么多天,他一直跟着陈香学门派的管理,还从没好好在附近转转。 今日出门,他发现此地还真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地势开阔,有山不算高,有水不算深,是郊游闲逛的不二之选,怪不得宛儿天天往外跑呢,想必早就发现了这地方的美。 此时,陆星南逛累了,正在官道旁不远的茶摊处喝茶休息,大口的凉茶下肚,酣畅淋漓。 旁边桌坐着三个人,三人之中一人独眼一人跛脚,这种奇葩三人组可不多见。 独眼说道:“你说皇帝突然要举办什么少年英雄会,是何用意?” 跛脚疑惑问道:“皇帝?不是散人盟要举办少年英雄会吗?” 独眼嫌弃道:“你还能再笨点吗?散人盟的背后不就是皇帝吗?这跟皇帝举办的有什么区别?” 跛脚不服气,硬犟道:“邀请帖上写的清清楚楚,发帖人是散人盟,那我就说是散人盟举办的,咋地!” 俩人面红耳赤的争执不下。 陆星南瞧了瞧三人的装扮,是江湖中人不假,而且衣着还有些眼熟,回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当时在神兵山庄的名刀鉴赏大会上,天残派李毕的衣着,与这三人一模一样。 听说天残派只收残疾人为弟子,李毕尖嘴猴腮身材瘦削,想必也有不为人知的残疾,否则连天残派的门槛都够不上。 而再看眼前的这两人就更明显了,门槛在两人面前形同虚设! 让陆星南好奇的是,除了这两人之外,另一人看起来身体健全,长相也很正常,他为什么也是天残派弟子呢? 陆星南正琢磨着,那个身体健全长相正常的第三人开口了:“你俩别、别、别、别吵了,天、天、天残派又不、不、不用你俩代表参、参、参会,在这操、操、操、操、操什么闲、闲心。” 这人一开口,陆星南心中豁然开朗,好家伙,原来是口吃啊,这就说得通了。 等等,他们刚才说啥,少年什么会?还有什么皇帝? …… 第七十八章 旋子曰 陆星南的注意力都放在研究天残派门槛上了,没太在意三人谈话的内容,只隐约听见几个字眼。 陆星南向三人客气请教道:“打扰三位,你们刚刚说什么,少年猛人散会后要上皇帝?” 三人哈哈大笑,其中有一个笑声很有节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节奏笑的人正是那名口吃,陆星南很无语,口吃连笑声都这么别致吗,听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节奏摇摆...... 三人笑了个够,口吃回答道:“是皇、皇、皇帝让散、散......” 跛脚嫌口吃说话费劲,直接抢话道:“是皇帝让散人盟召开少年英雄会,时间是明年四月,地点在皇城,据说奖品丰厚,具体事宜到时候会通知,这回明白了吗?” 跛脚说话时,口齿清晰语速超快,与口吃形成鲜明对比,要说不是在故意挤兑口吃都没人信。 口吃被揭了短,怒吼道:“你别欺、欺、欺......” 跛脚也不乐意了:“你少在这跟我吼,声音大就能不结巴了吗!” 口吃斗嘴跟不上趟,气急之下就要动手,跛脚也站起身来,眼看着二人就要干架,独眼赶忙上前劝架,他一手拦住跛脚,一手挡住口吃,劝道:“你俩都消消气,别打架。” 口吃一听又不乐意了,双眼圆睁瞪着独眼:“不、不、不、不用你管!” 独眼见口吃冲他瞪眼,而且还是双眼,以为在笑话他是独眼,也怒了:“臭结巴,你敢拿俩眼瞪我,跟我道歉!” “我不、不、不、不......”口吃本想说他不是这意思,谁成想越着急越口吃,还没等他说完,独眼已经动手了。 独眼一动手,也没人拦着跛脚了,三人扭打成一团,场面一度混乱,连三人自己都分不清谁打谁了。 茶摊老板叫苦连天:“哎呦三位大爷,小本生意可经不起你们这么闹腾啊,哎呀这可咋整啊!” 三人哪有时间理会他,依旧打得不可开交,尘土飞扬。 陆星南没想到,他就随口问了一句话,竟然引发了三人大战,心中不禁感慨,这就是语言的力量啊...... 茶也没法喝了,热闹也不能看了,万一一会儿三人碰瓷,真把打架的原因扯到他身上,那他岂不是要倒霉。 陆星南念及于此,立马脚底抹油,溜了溜了。 ...... 结束了一天的闲逛,陆星南回到百草门,刚进门口,陈香与陆尘佳已经等在院中。 陆尘佳率先开口说道:“去哪玩去了,我们可等你半天了。” 陆星南见二人脸上笑意盈盈,疑惑问道:“二位姐姐等我作甚?” “咱们回屋坐下聊吧。”陈香邀请陆星南道。 这次轮到陆星南不愿意去了:“得,还是你俩聊吧,你们聊炼丹什么的我确实听不懂,犯困。” 还没等陈香多言,陆尘佳说道:“不聊炼丹,聊些你懂的事情。” 陆星南与陆尘佳四目相对,觉得她是真有事情要说,答应道:“既然二位姐姐盛情难却,那我也就勉为其难,带路!” 屋内,三人落座,沉默无语,陆星南瞧瞧陈香,再瞧瞧陆尘佳,笑着打趣道:“不是说聊些我懂的事情吗,不说话是啥意思啊,是说我啥也不懂吗?” 二女抿嘴一笑,陆尘佳先开口,不过不是对陆星南说的,而是对陈香说道:“姐姐,你来问吧。” 陈香点点头,这才开口问道:“星南弟弟,你与毒老前辈是什么关系?” 陆星南闻言,心中瞬间警惕起来,陈香问的是大师父,他对陈香没有敌意,但他可不知道大师父与百草门有没有过节。 他故作疑惑的说道:“毒老前辈?姓黄姓红的我倒是见过,还没听说有人姓毒的。” 这招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自以为用得高明,不料被陈香一语识破:“星南弟弟,装傻可不乖哦。” 陆星南大脑飞转,反应迅速,只可惜思路有点奇怪:“我不是装傻,我是真傻!” 说完还做出一副嘴歪眼斜,手脚抽出的样子,傻得冒泡。 二女见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陈香咯咯笑道:“好了别闹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然后你再决定说不说。” 接下来,陈香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陈香口中的毒老前辈,正是陆星南的大师父,毒步天下。 当年,百草门上一任门主,也就是陈香陈皮的父亲,是江湖上唯一能炼制极品丹药的医师,被人尊称为陈丹王。 有一日,陈丹王请一位好友来百草门作客,二人一同探讨医术丹道直至深夜,意犹未尽之下,竟然还拿出丹炉炼起丹来互相点评。 陈香当时虽小,但已经在跟父亲学医术了,二人探讨时她便在一旁端茶倒水,见到二人炼丹时更是大为惊讶。 陈香之前以为,父亲是江湖上医术第一人,炼丹无人能及,但父亲的这位朋友,无论是医术还是丹道,感觉都不逊于父亲,甚至还隐隐胜过父亲一筹。 待友人离开后,陈香向父亲问出了心中疑惑,这才知道,江湖上能炼制极品丹药的不止父亲一人,还有父亲的这位友人。 而父亲的这位友人,有一个与医术丹道毫不相关,但却霸气外露的称号,毒步天下! 之前在正堂之上,陈香观摩了陆尘佳炼丹的手法,与当年毒老前辈炼丹的手法如出一辙。 陈香本以为陆尘佳是毒老前辈的传人,后来二女回到屋内,陈香问起陆尘佳的师门传承才得知,陆尘佳竟然是照着一本医书在自学医术,而这本医书是陆星南给的,这才有了刚才的发问。 陆星南明白了其中缘由,放下担心说道:“毒步天下是我师父,佳姐的那本医术也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我没工夫学,就给佳姐学了,就这么回事。” 陈香惊喜道:“原来你是毒老前辈的传人!” 陆尘佳惊慌道:“什么?!这本医术是你师父传给你的?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呢,不行不行,未经允许我不能擅自偷学!” 陆尘佳平日里一向淡雅,处事不惊,陆星南也难得见到她如此慌张,不由得笑嘻嘻的欣赏起这一幕。 “你在这等我,我这就将书取来还你。”陆尘佳说完就要回房取书。 陆星南拉住她的胳膊阻止道:“佳姐别急,你先听我说。当时师父将医书传给我,为的是让我传承下去发扬光大,而不是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 如今我没精力去学,而你正好在医术方面有过人天赋,又是我信得过的人,我将医书给你学,不正是将师父的医术发扬光大吗。” “可是......”陆尘佳刚要反驳,陆星南打断道,“我知道,你担心你不是师父的弟子,擅自学习师父传承不合情理。 没关系啊,你先学着,等以后我带你见到我师父,你再拜他为师,师父总嫌我天赋差,见了你这个医术天才,一定乐意收你为徒,到时候你就是我师妹了。” “但是......”陆尘佳又要开口,再次被陆星南打断,“我知道,你担心师父不收你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师父不收你我收你,到时候你就直接拜我为师,反正师父把医书传给我了,我再传给我徒弟也是合情合理,当不成我师妹,还可以当我徒弟嘛。 所以于情于理,这本医书都是你的,佳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什么也不用想,学就完了……” 陆尘佳三番两次插不上嘴,一直被陆星南没完没了的说教,颇有一股“你不收下我就一直说絮叨”的话痨劲儿。 旋子曰:不在絮叨中妥协,就在絮叨中烦死! 最后,陆尘佳选择了妥协:“好吧好吧,医书我收下了......” …… 第七十九章 非侠者不敢为也 陆星南见陆尘佳终于答应下来,这才觉得话说多了,口渴难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陈香也终于插得上话,得空赶忙说道:“我听家父说,毒老前辈已经隐居了,他现在还好吗?” 陆星南想起大师父,心中五味杂陈,被困崖底和隐居崖底,从形式上来看倒是没什么不同,差别只在于,一个客观是被动一个是主观主动。 自由高于一切,被动与主动千差万别,但这事没必要让所有人知道。 陆星南感谢道:“多谢陈香姐关心,家师一切都好。” 陈香微笑点头,又说道:“星南弟弟,还有一件事要你拿主意才是......” 陈香所指,是陆尘佳的事情。 之前二女谈话,陈香邀请陆尘佳加入百草门一起钻研医术,但陆尘佳却没有答应,因为陆星南现在是黑风寨寨主,陆尘佳也得算是黑风寨的人,不能改投百草门。 陈香听罢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自让一步,邀请陆尘佳担任百草门客卿。 客卿这个身份很巧妙,既不属于百草门弟子,又能与百草门产生联系,类似于百草门的契约友人。 陆尘佳仍然有些犹豫,百草门在医术草药方面,在江湖之中自然是首屈一指,是医师们提高医术的不二之选,陆尘佳自然乐意留在这里学习。 但是,陆尘佳又想在陆星南身边帮助他,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不用每日为他担心。 陆星南的行事风格很务实,听到陆尘佳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精进医术,他为之高兴:“佳姐,这是好事啊,跟陈香姐一起钻研肯定比自己自学要好得多。” “可是......”陆尘佳刚说个开头,再次被陆星南打断:“佳姐,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这次机会难得,你就留在这里安心钻研医术。等我事情办完之后就回来接你,放心吧。” 陆尘佳没再拒绝,她估计再聊下去,陆星南又得进入话痨模式,旋子的教导萦绕在耳畔,于是就此答应留在百草门。 百草门多了一个继承了毒步天下医术的客卿,而且天赋极佳潜力非凡,陈香很高兴,第二天就宣布了陆尘佳的百草门客卿身份,并且大摆宴席相庆,百草门一时间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前来禀报,柳州城百草堂飞鸽传书,寻得鬼灵草一株,双喜临门! 陆星南高兴不已,连干三大碗美酒,痛快! 呼呼大睡一宿,清晨早起,陆星南与宛儿带上陈香的亲笔书信,这就准备前往柳州城。 本来陈香打算让柳州城分堂派人将鬼灵草送来,但陆星南执意自行去取。 按照原定路线,他下一站要去黑风寨,而柳州城正好就在百草门到黑风寨的路线上,顺路去取可以节省时间。 与陈香,陆尘佳和哇哇道别之后,陆星南与宛儿驾上马车离去。 陆星南临行前将哇哇留在陆尘佳身边,还特意叮嘱哇哇,万一遇到紧急状况,要保护好陆尘佳的安全。 哇哇听得有些混乱,到底是陆尘佳担心陆星南多一点,还是陆星南担心陆尘佳多一点,你们人类真是既复杂又无聊...... 陆星南急着去柳州城,虽然知道鬼灵草不能自己长腿跑了,但一日不拿到手,他便一日不安心。 连日快马加鞭奔波赶路,宛儿都快被马车颠吐了,就在她忍无可忍,即将用自己的方式暴力解决陆星南时,柳州城,到了。 穿大街过小巷,来到柳州城百草堂,递上陈香亲笔书信,分堂堂主热情相待,将早已准备好的鬼灵草交给陆星南。 陆星南仔细收好鬼灵草,感觉心中踏实了许多。 宛儿一路被颠簸,心情很不爽,恨恨的盯着陆星南说道:“这回安心了吧!” 陆星南听着宛儿的关心,看着宛儿的眼神,总感觉有些违和,陪着笑说道:“嘿嘿,我听说柳州城的宋嫂鱼羹很出名,走,我带你去尝尝!” 宛儿撇撇嘴说道:“你听说?你还不是听我说的!” 陆星南知错就改,重说一遍:“听你说柳州城的宋嫂鱼羹很出名,走,你带我去尝尝!” “这还差不多,走吧。”宛儿走南闯北,柳州城她也来过,带着陆星南去城中最有名的馆子,品尝最有名的宋嫂鱼羹。 “鲜嫩酸甜,又清淡爽口,不错,这鱼真不错。宛儿,你也吃啊。”陆星南一边吃鱼一边点评道。 宛儿倒是没他那么好的胃口:“说来奇怪,这宋嫂鱼羹我之前也吃过,觉得还不错,但现在吃起来,怎么感觉还没有你烤的鱼好吃呢......” 从离开北宁城到现在,陆星南一行人时有露宿,有几次就是陆星南给大家烤鱼吃,鱼烤得很受欢迎。 陆星南得意说道:“那是自然,我三师父可是吃过海怪的人,我烤鱼是我三师父亲传的手艺,当然比这宋嫂鱼羹强多了!” “那你现在为啥吃得直吧唧嘴?”宛儿不明白了。 陆星南放下筷子,认真解释道:“品尝美味就好比武道修行,如果达到了绝世巅峰,就瞧不起武者初期,那么这种巅峰不追求也罢,至少我的师父们都不是这种人,尊重每一位武修之人,才是一个强者该有的境界。 品尝美食也是如此,如果吃了我的绝世烤鱼,就吃不下宋嫂鱼羹,那么绝世烤鱼就失去了意义,认真品尝不同的美味,才是一个美食家该有的境界。” 宛儿竖起大拇指说道:“很好,你很棒!能把嘴馋贪吃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人!” 陆星南哈哈一笑,继续津津有味的品尝他的宋嫂鱼羹,宛儿漫不经心的随意吃着,不再交谈,二人的注意力都被邻桌的谈话吸引。 “前几天我见到霍掌柜家的伙计,他说霍公子又打跑了一个阴阳先生,这已经是被他打跑的第四十九个啦。” “是嘛,哎呀,霍掌柜也真是命苦,好好的儿子突然就让鬼上身了,上哪说理去。” “谁不说呢,霍掌柜这些年开当铺挣了不少银子,都用来给他儿子驱鬼了。” “关键是还不见效,反倒严重了,最近更是胡言乱语,说什么世界将要毁灭之类的话,我看是没救了。” 听到此处,陆星南夹鱼的手突然停住,抬起头正好对上宛儿疑惑的目光:“怎么不吃了?” 停顿片刻,陆星南夹鱼的手恢复了动作,边吃边说道:“宛儿,吃完饭陪我去霍掌柜当铺走一趟。” 宛儿疑惑翻倍:“你怕鬼怕的要死,还要学人家去驱鬼?” 陆星南嘴里的鱼肉还没咽下去,鼓着腮帮子说道:“这就叫明知屋有鬼,偏向鬼屋行,非侠者不敢为也!” 宛儿:“......” …… 第八十章 极限挑战 柳州城当铺门口。 “宛儿,你跟我一起进去吧?”陆星南邀请道。 宛儿回答的干脆:“我不去,祝你作死成功!” 语罢,宛儿径直走到当铺对面的茶摊坐下等候,陆星南无奈摇头,只好独自走进当铺。 宛儿叫了一壶茶,茶还没来得及上呢,陆星南就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害怕了?” “不是,那霍掌柜信不过我,不让我见他儿子。” “你咋跟人说的?” “我说我是来帮你儿子驱鬼的,免费驱不要钱,他们就把我轰出来了。” “你傻呀,免费的谁敢用你!” “哦?你的意思是我得收钱才行?” “废话!不但要收,还要多收,这样人家才觉得你有真本事。” “对哈,我再去试试。” 茶滩小二将茶端上来,宛儿自斟一盏,还没等喝到嘴里呢,陆星南又回来了。 “又怎么了?” “还是不行,我都要了一万两银子了,霍掌柜还是信不过我。” “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抢什么?抢他儿子?” “神经病吧你!我是说,你驱个鬼而已,张口就要人一万两,你是要抢劫吗?人家能信你才怪,不打你就不错了!” “我也不懂驱鬼的行情呀,那你说要多少?” “一百两差不多,而且要先驱鬼,后付钱。” “明白!” 宛儿这盏茶喝的是真费劲,茶盏刚触红唇,陆星南又回来了。 宛儿将茶盏重重磕在桌上,“哐”的一声,茶水在盏中摇荡,微微溅出洒在桌上。 “陆星南你还有完没完!” “不是,这次真不怪我,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他们就把我轰出来了,还让我先给自己驱驱鬼。” “哈哈哈哈哈哈~” “宛儿,你先别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是真想见见那个霍公子。” “你见他想要干嘛?” “不干嘛,就随便聊聊。” “你跟鬼上身随便聊聊?也对,反正你也不咋正常,神经病和鬼上身应该有话聊。” “……” “跟我来吧。” 宛儿向茶滩老板要了根麻绳,将陆星南两手捆在一起。 “宛儿,你这是干嘛?” “别问,待会儿你别说话。” 捆好之后,宛儿在前头牵着陆星南走进当铺。 陆星南站在一旁,霍掌柜与宛儿在小声交谈,时不时还向陆星南投来怜悯又憎恶的目光,片刻之后,宛儿牵着陆星南来到后院。 霍掌柜将二人领到后院,指着一间屋子,恭恭敬敬对宛儿说道:“就是这屋,我儿就在屋内,麻烦先生了,我先回避,等您消息。” 宛儿点头,目送霍掌柜离开。 陆星南惊诧不已:“宛儿,你跟他怎么说的?对你这么客气?” 宛儿云淡风轻的答道:“也没什么,我就说你也是鬼上身,而且你身上的鬼比他儿子身上的更厉害,我把你抓来就是为了以鬼克鬼,然后他就相信喽。” “这都可以……”陆星南难以置信。 “走吧,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宛儿说着向屋门走去,陆星南紧随其后。 推开屋门,屋子里乱乱糟糟,纸张满地,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很多奇怪的符号,有π模样的小板凳,有t模样的矿镐,有=模样的筷子,还有很多认不出是什么的符号。 屋子正中有一张长桌,一把椅子,椅子上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正趴在铺满纸的桌面上画着,嘴里还不时胡言乱语的着“余州打包扎”之类的话。 小男孩应该就是鬼上身的霍公子了,男孩忙的很专注,没注意到陆星南与宛儿进来。 陆星南听了半天,疑惑问道:“余州为什么打包扎?” 霍公子猛得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两人,诧异问道:“你能听懂宇宙大爆炸?” 陆星南理所当然的说道:“不是你刚才说的吗,这有啥听不懂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为啥打包扎。” 霍公子兴奋起来,知音啊,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天文学家,随即滔滔不绝的解释道:“这是我的猜想,宇宙之初,所有的物质都高度密集在一点,有着极高的温度,因而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大爆炸之后,物质开始大膨胀,就形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宇宙。” “余州打包扎之后,武志开始打彭章?最后形成了……余州?”陆星南有点乱,心想这人物关系也太复杂了吧。 宛儿虽然也听不懂霍公子说的话,但能感觉到这两人说的根本就是两码事,她毫无兴趣的说道:“你们慢聊,我去门口等着。” 屋内只剩霍公子与陆星南,二人自说自话的聊了一会儿,霍公子也发现自己想多了,陆星南与他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驴唇不对马嘴。 “算了,不说了。小伙子,你来这里干嘛?”霍公子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说道。 “我是来给你驱鬼的,但实际上是想问问你世界毁灭的事情,还有,你这小屁孩怎么没大没小的,叫谁小伙子呢。” 陆星南话虽如此说,但他从霍公子眼中还真看出了一种阅尽世间沧桑的感觉,眼中完全没有十岁小孩该有的天真稚嫩。 霍公子苦笑道:“就算我说了,你会信?” “信不信得听你说完之后我才能做出判断,但是你得说我能听懂的,别胡言乱语。”陆星南还是想先听听他怎么说。 霍公子可能也是好久没与人正常交流了,虽说眼前的陆星南也不是合适的交流对象,但最起码还愿意听。 于是,霍公子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了个够,他已经尽量说得让陆星南能听懂,但陆星南还是只能听懂个大概。 大概就是,这人叫霍启天,他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得了一种肌肉不断萎缩的病,最后死掉了。 而这个世界的霍公子原名叫霍达,霍达去城外爬树掏鸟蛋,脚下一滑不慎摔落,也死掉了。 但不知为何,霍达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成了霍启天,或者说霍启天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成了霍达,确切的说,应该是霍达的身体里装着呢霍启天的灵魂。 单单这个事情,霍启天就足足给陆星南解释了一个时辰,喝了好几壶水,陆星南才听明白。 但明白是明白了,他理解的另一个世界与霍启天所说的另一个世界仍有不同。 陆星南理解的另一个世界,是与阳间世界相对的阴间世界,他认为这个小孩确实是被鬼上身了,只是这个鬼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 而霍启天说的另一个世界,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由钢筋水泥组成的世界,一个窜天猴能上月亮,热武器能灭山河的世界。 讲完来历之后,接下来,霍启天讲的事情,对陆星南的理解能力发起了极限挑战…… …… 第八十一章 醉心湖畔东来客 霍启天牛饮几口水,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回答你关于世界毁灭的问题,外面那些人断章取义,听一不听二,我没说这个世界马上就要毁灭,而是终将毁灭。 这没什么稀奇的,每个天体或早或晚都将毁灭,宇宙中无时无刻都有天体毁灭,或许就在我们说话间,宇宙某处就有这种事情正在发生,这是因为……” 陆星南听着霍启天的讲解,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小动物,有对牛弹琴,有鸭子听雷,有鸡同鸭讲,有狗屁不通,他手指轻柔太阳穴,脑仁疼…… 陆星南听不下去了,不是霍启天讲得不好,而是他实在是听不懂,干脆问个简单直接的问题:“你知道天火是什么意思吗?” 天枢开启,天火将至。这是末世预言中的两句,也是陆星南执意来找霍启天的原因,因为预言与霍启天都提到了世界的毁灭。 霍启天略一思索答道:“天火,你们说的天火可能是指天体撞击地球,也许是陨石,小行星,彗星或者是其他天体。” “那有什么办法避免天火吗?”陆星南继续问道。 霍启天笃定说道:“小天体撞击时有发生,对整体造不成太大影响。 但如果是稍微大些的天体撞击,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改变天体轨迹,比如利用航天器等等。 你们这个世界我还不太了解,不清楚有什么方法。” 陆星南依旧听不懂,不过没关系,他问这些也不是为了听懂,而是为了观察霍启天的反应。 现在看来,霍启天对这些普通人觉得匪夷所思的问题,丝毫不感到惊讶,反倒是对答如流,而且语气笃定,不像是在胡编乱造。 陆星南觉得,别人听不懂霍启天的话,并不能说明霍启天说的就不正确,相反,霍启天应该懂得很多事情,只是两个世界的差别太大,他懂的事情这个世界的人听不懂罢了。 “你每天都被关在屋子里出不去不觉得闷吗,要不要跟我一起行走江湖?”陆星南邀请道,他隐隐感觉,将霍启天这个老鬼带在身边或许有大用。 谁曾想霍启天直接拒绝道:“不去,我正在研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霍达的身体里,这跟我之前的知识有些出入,这个世界与我的世界是什么关系,这个宇宙是否还是我了解的宇宙,我还有很多问题要研究,没空陪你瞎逛。” 陆星南犹豫半晌说道:“你说的第三个问题我不太懂,但前两个问题我可都知道,还有什么好研究的?” “哦?你知道?”霍启天两眼放光。 “当然了,你为什么出现在霍达身上,因为身体承载灵魂,就好像马车承载乘客一样,你这个乘客只是不小心上错了霍达的马车,这在我们这俗称鬼上身,就这么简单。 而这个世界与你的世界是什么关系,我二师父曾说过,万物负阴而抱阳,两个世界是相生相对的关系。”这会轮到陆星南侃侃而谈了,但霍启天却听不懂了,不过他对陆星南的感觉也跟之前陆星南对他的感觉一样,不明觉厉! 陆星南继续说道:“既然你想研究世界,就应该去世界走走看看,万一你研究的难题对别人来说根本不算难题,那岂不是白忙活吗?” 这句话霍启天听懂了,他觉得陆星南说的有些道理,他不能用原来那个世界的认知来看待这个世界,应该先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然后与那个世界做比对,再得出结论。 “好,那我跟你走。”霍启天终于答应,与陆星南走出屋。 陆星南对等在屋外的宛儿大致说明了情况,要宛儿想办法带霍启天一起走。 宛儿灵动的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办法倒是有,但是需要霍启天配合才行。” “我配合。”霍启天答应道。 宛儿看着霍启天可爱的小样,摸着他的脑袋夸奖道:“真乖!” 霍启天阴沉着小脸,不乐意道:“小姑娘,摸别人的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宛儿不是陆星南,她才不吃霍启天这一套,双手捏住霍启天圆圆的脸蛋子,笑眯眯的说道:“我不管你是哪来的老鬼,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弟弟,记住了吗?” 霍启天努力想要挣脱宛儿的魔爪,但可惜他的身体只是个小孩子,最终也未能挣脱,只好认怂保平安。 陆星南在一旁看的发笑,霍启天却投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同情会传染,陆星南马上心领神会。 是啊,他平时不也跟霍启天一样,拿宛儿毫无办法吗…… 宛儿迈步去找霍掌柜,陆星南与霍启天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仍沉浸在彼此相互同情之中。 宛儿告诉霍掌柜,他儿子身上的鬼暂时压制住了,但还是会复发,若想完全驱除,非得跟在宛儿身边学习驱鬼之术不可。 霍启天按照宛儿的吩咐,来到霍掌柜面前跪下说道:“父亲,孩儿这段时间让你费心了,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好好修行,早日驱除身上恶鬼,再回来孝敬您。” 霍启天嘴上乖巧,心里却暗自吐槽,封建迷信不可信,这个世界的人真是愚昧无知! 但霍老板可不这么想,他这阵子请了太多所谓的高人,试了太多的方法,都无济于事,已经是心力憔悴,此时看到儿子不但正常了,而且还知道感恩,不由得对宛儿感激涕零。 哪有父母不想让子女好的,霍掌柜不仅答应让儿子跟着宛儿修行,还给了宛儿好多银两作为儿子的生活花销。 陆星南见宛儿将厚厚的银票开心的揣进怀里,不禁再次感叹:“这都可以……” …… 醉心湖畔东来客,宋嫂鱼羹美味多。 柳州城最负盛名的,一个是宋嫂鱼羹的美味,一个是醉心湖的美景,而醉心湖畔的东来客栈,站在客房窗前,便可将醉心之美尽收眼底,是柳州城最好的客栈。 霍掌柜的银票宛儿也不白拿,当天就安排三人住在最好的东来客栈,打算在此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 明月高挂,夜色深沉,陆星南站在窗前,映着月光欣赏夜湖美景,别有一番滋味,忽闻琴音悠扬,歌声婉转: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 第八十二章 有兽来袭 琴歌渐止,陆星南仍意犹未尽,寻声望去,见湖心亭中一道倩影,正是那伏案抚琴之人。 湖心亭距离客栈不远不近,再加上夜幕笼罩,陆星南只能看清是一女子身影,却看不清容貌,朦胧之中觉得女子分外美丽。 知音难觅,陆星南拿出乐螺递到唇边,缓缓吹奏一曲《高山流水》,乐螺音色尤为特别,低沉时像涓涓细流,高亢时像巍峨群山。 亭中倩影微微一顿,接着又变得柔软,螺声奏起没多久,亭中琴声渐起,琴螺相和,天籁至极。 二人一个窗前,一个亭中,遥遥相望,一曲奏罢再奏一曲,沉浸在美妙旋律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其他客房的房客趴窗怒斥道:“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二人这才不得不停下来,倩影起身,向窗口方向欠身一礼,陆星南向湖心亭放向回礼,各自两散。 他本来是想去湖心亭瞧瞧女子是何人,但一方面觉得大半夜的,这样做很唐突,另一方面认为也没有那个必要,从音律相知,从音律而散,这样就很好,再多都是多余。 …… 清晨,陆星南驾车离开柳州城,来时两人,走时三人,霍启天坐在马车上吐槽:“这个世界可真落后,交通工具这么慢,多少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哦?你那个世界时间都浪费在哪里?”宛儿饶有兴致的问道。 霍启天撇了宛儿一眼,老气横秋的说道:“小姑娘你这话就不……” 他话还没说完,脸蛋子已经被宛儿捏住:“你叫我什么?” “宛儿姐姐,宛儿姐姐,”霍启天咧着嘴赶忙改口,宛儿满意的松开他的脸,霍启天揉着脸继续说道,“我们那个世界,时间很宝贵,像我都用来研究课题,推动科技发展,怎么舍得浪费。” 宛儿对此不屑一顾:“说的好听,浪费在路上跟浪费在研究上有什么区别,还不就是浪费的地方不同。” 霍启天刚想反驳,忽然觉得宛儿这话还颇有些哲学意味,浪费与否是谁定义的?谁说研究课题就不是在浪费时间了?又是谁说赶路就是浪费时间了?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霍启天沉默,脑海中充满问号。 但是他想不到的是,即使是在这个世界,这仨问题也不是他霍启天第一个想到的,如果他认识天残派李毕,不知他会不会惊讶于李毕的哲学造诣……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宛儿探出头,见陆星南正站在马车旁,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眺望。 “怎么不走了?”宛儿问道。 陆星南指着山峰一处说道:“宛儿,你看那山崖上是不是有一个山洞?” 宛儿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好像是有一个山洞,怎么了?” 陆星南沉思片刻说道:“嗯……我在想能不能去那山洞闭关十天。” 这座不知名的山峰不高不低,有一侧陡峭山崖,崖壁中间有一个山洞。 陆星南在得到鬼灵草之后,就寻思着找机会赶紧完成突破,省得夜长梦多。 但自从上次突破被红登庭与黄飞扬搅和了之后,陆星南一直都没有想到在哪里突破才能不受打扰,上次在陆府突破都能被打扰,还有哪里能比自己家更安全呢? 刚刚他在驾马车时,无意之中瞥见这个山洞,洞在崖间,野兽都难以靠近,也许只有飞鸟才能到达,这不正是无人打扰之处吗,正好用来突破! 宛儿明白陆星南的意思,她瞧着山洞望了一会儿,说道:“地点确实不错,但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明白这个山洞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宛儿说的没错,陆星南也猜想过,这山洞也许是某位隐世高人开凿的,也许是天然形成的,也许是某种飞禽的巢穴。 但不管怎样,总得去看看才知道,万一是有主之地,大不了扭头就走呗,如果是无主之地,那正好适合突破。 马车下了官道,奔山峰而去。 来到山崖下,陆星南傻眼了,三人怎么上去?上去后马车怎么办? 陆星南倒是无所谓,爬上去就是了,这事他也不是没干过,断头崖那么高他都爬过,何况这里远没有断头崖高。 宛儿轻功卓绝,这个高度她也应该没有问题,但霍启天是绝对爬不上去的,十天,把霍启天自己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看来只能他自己上去了,宛儿陪霍启天留在这里看马车吧,扎好营地,陆星南开始攀爬。 一个时辰之后,陆星南站在洞口,洞口岩石很圆滑,不像是天然形成,应该是有人打磨过的。 进入山洞,里面很宽敞,左右两侧有两个石室,洞中央是一个石刻棋盘,棋盘上还摆着黑白棋子,已经积了厚厚的尘土,看来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陆星南又分别查看了两个石室,空空如也,看来这山洞确实曾有人居住,只是已经废弃很久了。 山洞口内测有一个圆形巨石,应该是用来当做洞门的,陆星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巨石推动挡住洞口。 他喘着粗气自语道:“以前住在这里的应该是高手,这么重的巨石,来回推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准备完毕,陆星南抓紧时间,随便选了个石室,也不顾地上的尘土,直接盘膝而坐准备突破。 太阳东升西落,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崖底营地。 “陆星南这臭小子,不是说带我看世界吗,这就叫看世界啊,世界就是崖底这么大点吗,风餐露宿的还不如把我闷在屋里呢!”霍启天一边给宛儿生火一边抱怨着不满。 其实他不是真的在抱怨陆星南,出来走走,哪怕是在此野营,也比被关在屋里,时不时还得对付驱鬼先生要好得多。 只是他这几天一直在伺候宛儿,给宛儿找食物,给宛儿打水,现在又给宛儿生火准备烧烤,天天让宛儿指使的憋气,但是又敢怒不敢言,所以只好拿陆星南痛快痛快嘴。 宛儿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听到霍启天的话眼睛都没睁,懒洋洋说道:“小屁孩别抱怨了,算算日子他也快出来了,你有那工夫赶紧生火,姐姐饿了。” 霍启天又嘟囔了几句却没敢发出声音,他现在是被宛儿治的服服的,感觉自己脸都大了一圈…… 就在此时,丛林之中忽然簌簌作响,宛儿猛得跳起,一把将霍启天护在身后:“不好,有兽来袭!” …… 第八十三章 消失的石室 宛儿话音刚落,林中窜出一头乌漆麻黑的巨兽,咆哮着直立起身体,比两个宛儿叠在一起还要高,它挥舞着锋利的前爪,残忍的獠牙上挂着腐蚀的口水,恶心而恐怖。 一头巨熊!竟然是一头巨熊!怎么会有一头巨熊? 霍启天仰着头,惊恐看着狰狞的熊脸,大张着嘴巴愣在当场。 宛儿谨慎盯紧巨熊,揽住身后的霍启天缓慢向后退去。 这还没完,就在与巨熊对峙期间,丛林中又出现一头巨熊,这头巨熊比之前那头体型稍微小一些,看样子应该是头母熊。 宛儿皱起眉头,看来今天是熊多吉少了。 两头巨熊同时出现,为什么? 母熊观察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火堆旁,瞬间愤怒咆哮起来。 宛儿顺着母熊目光望去,也瞬间愤怒咆哮起来:“霍启天!你抓来的是什么!” 霍启天被宛儿凶,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四肢被捆,正躺在地上蠕动的食物,无辜的说道:“果子狸啊,咋了?” “这是果子狸吗?这是熊崽子!你居然想拿熊崽子烧烤,作死呢你!”宛儿被气的哭笑不得,恨不得狠狠揪起霍启天的大脸蛋子好好教训一顿! 霍启天还想反驳,但看到地上的“果子狸”渴望投入母熊怀抱的眼神,也明白了咋回事,这是小熊父母来寻子来了。 宛儿一个箭步蹿到小熊身前,麻利的给它解开绳子,小熊一个轱辘爬起身,赶忙跑到母熊身边。 “熊大爷,这是个误会,小熊还给你们,咱们就此别过吧。”宛儿讪笑着对公熊说道,说完拉起霍启天就要走。 公熊似乎并不接受道歉,咆哮着冲了过来,宛儿早有准备,抬手射出三只梅花镖。 宛儿出手极快,梅花镖又有毒,瞬间射中公熊前胸,但可惜的是,毒需见血,而公熊皮糙肉厚,梅花镖根本没能扎进熊皮半分。 公熊没有片刻停顿,像凶猛的战车一般继续冲击而来。 想要战胜公熊,无疑是螳臂挡车,宛儿只好背起霍启天,倚仗她极好的轻功,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径直砸向公熊! “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下一刻,陆星南单膝跪地,一手按住公熊的大脑袋,将其死死压在地上,另一只手拄着膝盖,缓缓站直身体。 他扑喽扑喽双手,又掸抹掸抹身上的尘土,笑着走向宛儿与霍启天:“这才几天不见,你俩都跟熊杠上了?” 宛儿看了看趴在地上还没缓过来的公熊,确认暂时安全了,然后将背上的霍启天一把丢在地上,气愤说道:“还不是这小屁孩,偷偷把熊崽子绑了要烧烤吃肉!” 霍启天坐在地上揉着屁股,委屈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那是果子狸呢,再说了,不是你非要吃烧烤嘛……” “还学会顶嘴了?”宛儿说着,伸手就要去揪他脸蛋教他做弟弟。 霍启天正要捂脸防御,忽见公熊睁开了眼,大惊道:“它又醒了!” 只见母熊站在公熊身边,小心提防着三人,小熊趴在公熊头前,伸出小舌头舔舐着昏迷的公熊。 公熊巨大的体格没白长,确实抗揍,缓缓的睁开眼睛,挣扎着爬起来。 只是它还不算清醒,大脑袋还有些迷糊,刚刚站稳的身形又晃悠了几下,像一头酒醉的公熊。 公熊晃了晃仍有些迷糊的大脑袋,心有余悸的盯着陆星南,从它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陆星南刚刚那一记从天而降的摸头杀,对公熊的打击确实不轻。 三人与巨熊一家对峙了半晌,最后还是公熊选择放弃,它哼了两下鼻息,带着母熊与小熊离去。 三人也松了口气,毕竟谁也不想闲来无事跟熊干上一架,赢了又能如何,输了还得丢命,怎么算都不划算。 宛儿关切问道:“你出关了?成功了吗?” “必须滴!”陆星南一拍胸脯说道,“对了宛儿,你还得跟我再回山洞一趟,我发现洞中有一间密室,需要两个人才能开启。” “密室?好,我跟你去看看。”宛儿来了兴趣,秘洞寻宝,想想就刺激。 二人一拍即合,这就要攀爬山崖前往山洞,霍启天急了:“哎你们等等,你们都爬上去了,那我咋办?” “你就留在营地,我们马上就回来。”陆星南说完,手脚麻利的开始攀爬。 “喂!我害怕,万一熊再回来怎么办?别丢下我啊!”霍启天带着哭腔喊到,但并没有人理他…… 山崖洞穴。 之前陆星南突破成功后,心情大爽,身心愉悦之下打量起洞中的棋盘,他跟二师父学过棋,一眼便看出,棋盘上布置的是一盘残局。 乍看之下,黑棋胜局已定,白棋岌岌可危,棋盘边放着一枚闲置白子,说明白棋只剩一子之机。 陆星南来了兴致,脑中不断演算棋局局势,绞尽脑汁,仍寻不得胜机,不知过了多久,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不知是他一贯的神经质,还是冥冥之中得到指引,让这个荒诞至极的想法乍现脑中,何必要赢?不如就输个痛快! 陆星南不再寻找白棋的胜机,反而下了让白棋输的最惨的一子,一子落下,满盘皆输,有如山河破碎,天地崩塌。 就在陆星南落子的一霎那,洞内一处石壁忽然消失不见,里面赫然还有一间石室! 陆星南第一反应是,阵法,而且是障眼阵法! 他迈步向那间石室走去,但就在手指离开棋盘的一瞬间,消失的石壁再次出现,石室消失不见。 陆星南上前推了推,石壁仍然坚硬,与其他石壁无异,他又捡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敲了敲,闷闷的声音传来,听起来不像是后面藏有石室的样子。 障眼阵法不过是视觉欺骗,石壁应该不是实体才对,这是怎么回事?好高明的阵法…… 他再次回到棋盘前,将那枚白子拿起,再落下,石壁再次消失,石室再次显现,手指离开,石壁再次恢复,石室再次消失。 “好神奇!”陆星南也是精通阵法之人,但也忍不住惊叹此阵法的玄妙,是他闻所未闻的玄妙。 惊叹之余,对那间隐匿在阵法中的石室更加的好奇,但他一人又无法进入,所以只好叫上宛儿来帮忙。 宛儿与陆星南站在棋盘前,陆星南给宛儿演示了一遍开启阵法的方法,宛儿依葫芦画瓢,再次落下白子,陆星南向那间石室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嘱咐道:“宛儿,我进去之后,我不出来你别松手哈,如果这阵法一但关闭,估计我凶多吉少。” 宛儿嘿嘿一笑,吓唬道:“那你可得快点,我手抖!” 陆星南:“……” …… 第八十四章 营地厮杀 空旷的石室,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清晰的印出陆星南每一个脚印。 正中并排躺着两具遗骨,骨骼已呈黄褐色,彰显岁月的痕迹。 遗骨头顶的石壁上,书刻着几行大字,字迹依旧分明,撇捺之间隐藏着惊人的力道,像是指力所刻。 陆星南读罢才明白,这间石室不是石室,而是墓室。石壁也不是石壁,而是墓碑。 石壁上的内容,正是眼前两位前辈的墓志铭:“老夫一生棋贯天下,晚年有幸棋逢对手,相见恨晚,老友相待。 与老友崖洞对弈,百年一局,一局百年,终胜棋上一子,却负老友一生。 悲痛恍然,棋之一道,众妙之门,极极往复,黑白而已,胜之为胜,负之为负,胜之为负,负之为胜,混沌尔尔。 今与老友长眠于此,设下阵局,觅得有缘二人,互信彼此,不论是非,不争长短,以此为鉴。” 陆星南沉默,脑中浮现出二位前辈洞中对弈的情景,洞外风云变幻,洞中恪守黑白,不知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前辈棋分胜负,老友终于心力不支而离世,前辈悲痛欲绝,恍然大悟,赢却是输,输才能赢,赢又是输,循环往复,又何必再争。 念及于此,陆星南终于明白,洞中那一枚白子为何要落在大输之位,阵法才会开启,也终于明白,为何要两人配合,才能进入石室,这其中蕴藏的,是前辈一生的智慧。 他向二位前辈的遗骨躬身行礼拜了三拜,忽然注意到,遗骨下边压着什么东西,上前小心取出,竟然是一张羊皮纸和一卷卷轴。 陆星南将上面的尘土擦掉,羊皮纸已经有些风化,但幸好内容还能看清。 “心合一指,貌似是一种指法武功秘籍,应该是刻字的那位前辈留下的,看前辈刻字的指力,这指法应该不简单。”陆星南欣喜的将羊皮纸收好,又端详起卷轴。 卷轴上只写了一个“天”字,打开卷轴后,陆星南发现,这卷卷轴的材质很特殊,因为卷轴上的字迹就像刚刚写上去的一样,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仔细查看卷轴内容:“九一,八二,九三,二九,一二……” 陆星南看不懂了,上面写的都是成对出现的一组组数字,莫名其妙。 “算了,拿出去跟宛儿研究一下吧。晚辈多谢二位前辈指点!”陆星南打算出去,临走不忘感谢,对着两具遗骨又拜了三拜。 “宛儿我回来了,你可以松手了。”陆星南出了石室招呼道。 宛儿收回手,石室消失,石壁再次浮现。 “怎么样?有发现吗?”宛儿期待问道。 陆星南回答道:“有发现,回去我再跟你讲。” …… 二人回到营地时,霍启天两手紧握一根烧火棍,正蜷缩在马车旁惊恐的警惕四周,见宛儿与陆星南回来,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陆星南调侃霍启天:“你都是活过一世的人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这么胆小。” 宛儿打趣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家本来就是个弟弟,孩子嘛,吓尿裤子也是正常,可以理解。” 霍启天瞧二人这一唱一和,小脸一红,小手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裤裆,确定没吓尿后,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可没怕,我这是在保护大黑马!” 陆星南哈哈一笑,对宛儿说道:“哎呀,咱们好像有东西落在崖洞里了,还得再回去一趟。” 宛儿迎合道:“好吧,弟弟,你留在这保护一下大黑马,我们去去就回。” 二人说完便走,霍启天情急之下,在身后喊道:“哎呀好啦好啦,我承认我害怕了,你们快回来吧!” 他说完便一头钻进马车,不给二人继续取笑的机会。 二人相视一笑,驾上马车继续奔黑风寨而去。 路上,陆星南给宛儿讲述了崖洞石室内看到的事情,又将羊皮纸与卷轴拿给宛儿查看。 宛儿与陆星南先研究了心合一指,得出的结论是,这指法太高深,竟然可以不使用体内真气,直接调用天地中的灵气化为一指,这种指法二人从未听说过,境界太过高明,常人难以企及。 二人又研究了那卷卷轴,猜测是二位前辈留下的棋谱,每组数字指代棋盘上的一个位置。 之后又推翻了棋谱的猜测,因为卷轴上出现的数字只有一到九,而棋盘无论横竖,都不只有九行九列,数组无法涵盖整个棋盘。 二人的研究毫无进展,心合一指难以领会,天字卷轴更是一头雾水,不禁暗自感慨:“这也太难了!” 马车行至一处营地,忽然传来打杀之声。 营地之中,两伙人厮杀在一起,其中一伙明显处于劣势,他们只有五人,而对方却有三十几人之多。 陆星南定睛一看,五人之中有一人,手持一柄虎头刀,光着膀子露出龙吐彩虹的纹身,黄发飞扬,正是黄飞扬! 眼看着五人节节败退,陆星南来不及多想,从马上一跃而起,手握黑枪快速向战场掠去。 那五人衣着统一,应该都是黑风寨弟子,此时,一名弟子正与一人刀剑相抵,却被另一人从背后一斧拦腰斩成两截,鲜血喷溅,脏腑掉落一地,血腥至极。 那挥斧之人还没来得及得意,一杆黑枪闪电而至,直接从背后贯穿那人心脏。 黑枪由背后而入,陆星南瞬间闪至那人身前,将黑枪生生从他胸前拔出,整个枪身穿过那人身体,用血腥回以对方血腥,恐怖至极。 就在对方惊恐之间,陆星南反手握住枪根,脚为支点腰为轴,血淋淋的黑枪横扫而起,在空气中甩出一片半圆形血雾,枪尖瞬间又将对方两人咽喉划破。 两人手捂脖颈,鲜血呲呲从指缝间喷溅而出,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电光火石之间,对方已经倒下三人,所有人都愣在当场,惊恐的望向这个杀气腾腾的黑枪少年。 “陆,陆,陆寨主?!”黄飞扬第一个回过神来,惊喜喊到。 对方闻言,得知此人正是黑风寨新任寨主陆星南,那个单挑神兵山庄的陆星南,在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后,集体望风而逃。 陆星南并未追杀,放任对方逃跑,然后转向黄飞扬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 第八十五章 放火烧山 黄飞扬与其他三名黑风寨弟子走到陆星南面前,单膝跪地齐声道:“拜见陆寨主!” 陆星南点点头,抬手示意大家起身,他仔细打量几人,赫然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一名女弟子。 黑风寨这边本来是五名弟子,刚刚一战,一名弟子被腰斩,剩下的四人包括黄飞扬在内,也都受了些轻伤,但脸上依然坚毅。 看来红登庭这些年将黑风寨弟子训练的还不错,至少不是一击即溃的乌合之众,就连那名女弟子也透着一股坚韧劲儿,望向陆星南的眼神有着热烈的崇拜。 陆星南还不知道,他这个还未与众人谋面的新寨主,大名早已传遍黑风寨,好多女弟子都期待着一观这位年轻有为陆寨主的英姿。 看到几人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毕竟都是黑风寨弟子,他这个寨主还有些心疼。 陆星南掏出四个小瓷瓶递给黄飞扬:“疗伤药,分下去。” 黄飞扬手脚麻利的接过药瓶,分发完毕,陆星南再次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陆星南估计,八成是黄飞扬又开始飞扬跋扈惹了麻烦,所以最初的问话时,语气冰冷不善。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教育黄飞扬也不急于一时,所以刚刚问话时,语气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黄飞扬抱拳说道:“回禀寨主,刚刚那些人是土牛寨弟子,而这里是咱们黑风寨的营地,他们是来袭击咱们营地的。” “哦?咱们与土牛寨有何仇怨?”陆星南疑惑问道,都是吃江湖饭的,无事生非的可能性不大,其中必有原因。 黄飞扬苦笑道:“之前本无仇怨,偶尔碰面也算客气,但就在前不久,红副寨主按照您的吩咐,要求弟子们行事不可违背侠义之道,从那以后,就跟土牛寨结下梁子了。” 陆星南眉毛轻挑,有些不理解,还有些不乐意:“啥意思?怪我喽?” 黄飞扬赶忙摆手道:“不怪寨主,怪土牛寨……” 黄飞扬解释了半天,陆星南这才明白其中缘由。 黑风寨与土牛寨相隔几十里,各自守着一条通往中原南部的路,互不侵犯。 过往的商队要想平安通过这两条路,都要向黑风寨和土牛寨交纳一定的买路钱,两寨以此为主要经济来源。 但就在红登庭从北宁城返回之后,下令黑风寨弟子今后行事,不可违背侠义之道,拦路收费的买卖当然就不能做了。 黑风寨这条路不收费不要紧,土牛寨可受不了了,本来走土牛寨那条路的商队,宁可多绕几十里路,也都来走黑风寨这条免费的路。 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路,土牛寨的感觉恰恰相反,他们本有条路,走的人少了就形同没路。 土牛寨寨主牛震天找过红登庭,质问其为何如此,红登庭告知牛震天,这是黑风寨陆寨主的意思,土牛寨无权过问,牛震天愤然离去。 黄飞扬等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红登庭的安排。 红登庭在此扎下营地,安排五名弟子在营地之中等候陆星南,每隔三天轮换一次。 这几天刚好轮到黄飞扬几人在此等候,不料却遭到了土牛寨的袭击,幸得陆星南及时出手相救。 陆星南此前还以为是黄飞扬闯的祸,毕竟他与黄飞扬初次相遇,就是黄飞扬自找麻烦,没想到,这次还真是冤枉黄飞扬了。 这时,宛儿与霍启天驾着马车也赶到了,其他三名弟子瞬间警惕起来。 “别紧张,自己人,”三人这才放松下来,陆星南指着那名被腰斩的弟子尸体说道,“你们三人把这位兄弟的尸体带回寨中好好安葬,黄飞扬你给我带路,去土牛寨。” 四人大惊,那名女弟子担心的问道:“陆,陆寨主,你想干嘛?” 陆星南灿烂一笑,冷冷说道:“干土牛寨!” 他阳光的笑容配上冷厉的话语,极其违和。 女弟子痴痴的望着陆星南俊朗的笑脸,后背却是冷汗直流。 黄飞扬犹豫劝说道:“陆寨主,要不咱们先回黑风寨商议一下再说?” 陆星南摆摆手:“放心,我心中有数,你驾车带路。” 陆星南说完径直坐进马车,黄飞扬无奈,只好驾起马车,奔往土牛寨。 …… 土牛寨建在一座小山之上,黄飞扬驾马车来到山下不远处,陆星南抬头眺望,只看了一眼就乐了。 “这土牛寨咋建成这样?”陆星南不理解,这土牛寨连个寨门都没有,就是一片茅草房,这哪像土牛寨,土牛村还差不多。 黄飞扬都替土牛寨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笑着说道:“听说牛震天本来是个放牛童,某日得高人指点修习武道,后来才占山建寨,把山寨建成山村,可能是对村庄有情怀吧。” 陆星南心想,这等蠢货还敢建寨立派,还敢拦路收钱,就没人教他做人吗? 思维一向跳脱的陆星南继续问道:“黄飞扬,你为啥动手前非要脱衣服?” 宛儿期待的看着黄飞扬,想必这个问题她也很困惑,而霍启天却困惑的看着陆星南,心想这是什么聊天思路…… 黄飞扬一愣,随即看了看自己仍然赤裸的上身,摸着后脑勺的动作没停,可能觉得这个动作回答这个问题同样很合适:“这个……这样显得有气势,要不纹身浪费了……” 陆星南“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他以前还猜测黄飞扬修炼了什么必须光膀子的神奇功法呢,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土牛寨有几条下山的路?”陆星南思维再次跳脱回来,又问起土牛寨,他这脑子宛儿倒是习惯了,但是霍启天和黄飞扬还不习惯,听得一愣一愣的。 黄飞扬对土牛寨很了解,毕竟这是距离黑风寨最近的山寨,肯定回答道:“正面一条大路,后山还有一条小路。” 陆星南点点头,抬眼望向土牛寨,又闭眼感受了下风向,再次问道:“你动手前脱衣服这个事分不分季节?天冷的时候怎么办?” 宛儿憋着笑,霍启天很无语,黄飞扬更无语,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天冷不脱……” 陆星南原来如此的“哦”了一声,向黄飞扬投去赞许的目光,似乎在赞许黄飞扬还不傻,知道随季应变。 接着,他蹲下身摸了摸草地,又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手中捻了捻,说道:“此地干燥,风向合适,牛震天这个蠢货又不建寨防,所以我打算放火烧山! 只是,现在风还不够大,可能要等风来,大家意下如何?” …… 第八十六章 珍爱生命 陆星南话音刚落,霍启天马上说道:“今晚风就很大,适合你杀人放火。” 黄飞扬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孩子,你能呼风唤雨?” 霍启天故作老成说道:“第一,我不是孩子,论年纪,我是你大爷。第二,这不叫呼风唤雨,这叫天气预报。” 大爷?天气预报?黄飞扬先是不解其意,然后开始质疑自己,难道这是一种新式幽默,而自己没理解上去? 宛儿瞧着黄飞扬的样子好笑,凑过去小声提点他:“这个小孩是鬼上身,而且是老鬼上身。” 黄飞扬随即释然,不再纠结霍启天的话,而是下意识与霍启天拉开了距离。 陆星南向霍启天确认道:“今晚大风?你确定?” 霍启天肯定点头,指天说道:“你看天上,云呈鱼鳞状,这叫卷积云,预示着晴天,云的移动速度很快,说明高空大气流动快,大风将至,我看火攻可行。” 陆星南再次印证了当初的判断,把霍启天带出来果然没错,这老鬼确实懂得挺多。 “霍启天,你去收集干枝干草。宛儿,你去勘察引火点。黄飞扬,带我去看看后山小路,傍晚回到此处集合。”陆星南布置完任务,众人分头行动。 黄飞扬驾上马车载着陆星南向后山小路而去,刚走没多远,陆星南随口问道:“这座山叫啥名?” 黄飞扬答道:“原来叫公猪岭,现在叫土牛山,牛震天改的。” “哦,”陆星南又问,“你那龙吐彩虹的纹身到底是啥意思?” 黄飞扬黑着脸装聋:“……” …… 后山小路崎岖狭窄,仅容一人通行,陆星南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问黄飞扬:“牛震天什么实力?” “武师巅峰。” “土牛寨多少弟子?” “三百多人吧。” “弟子实力如何?” “一群乌合之众,仗着人多势众耀武扬威。” 黄飞扬实力也就一般般,能被他评价为乌合之众,看来土牛寨弟子实力确实偏弱。 陆星南突破了偷天诀第二阶段以后,明显感觉身体变化很大,体内力量充盈如虎,身形矫健敏捷如豹,现在的他还真没把武师巅峰放在眼里。 他盯着黄飞扬手中的虎头刀,问道:“教你一套柴刀刀法,想不想学?” 黄飞扬一怔,随即大喜过望,寨主亲传刀法哪有不学习的道理,点头道:“想学!” 陆星南点点头,环顾四周,然后指着小路旁的一棵树说道:“先把那棵树砍了。” “啊?砍树?”黄飞扬不很理解。 “嗯,练基本功,砍吧。”陆星南再次确认道。 黄飞扬犹豫一下,还是走到那棵粗大的树旁,吭哧吭哧的砍着。 黄飞扬一边砍,陆星南一边轻盈的爬上树梢,给大树从上至下包裹干草,再用麻绳缠住,看起来就像一颗大树裹着一件草皮大衣。 半个时辰过后,黄飞扬已是满头大汗,就在他即将把树砍断时,被陆星南叫停:“停!去把那棵树也砍了,就看到这种程度就行,去吧。” 黄飞扬顺着陆星南手指的方向看去,又是一颗粗壮的大树,顿时感觉万念俱灰。 此时他也明白了,哪有什么柴刀刀法,这个不靠谱的陆寨主就是想骗他干活! 继续砍吧,还能咋整,陆星南毕竟是寨主,而且在为死去的黑风寨兄弟报仇,他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裹干草,砍树,又是半个时辰,黄飞扬的虎头刀都砍卷刃了,终于把树砍好,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陆星南拍拍黄飞扬肩膀:“干得不错,走吧,回去看看宛儿和霍启天准备得如何了。” 回去的路上,陆星南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没有让黄飞扬驾车,而是自己驾车载着黄飞扬。 这让黄飞扬觉得,这个陆寨主还是有底线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与给个甜枣打一巴掌相比,承受总量并没有区别,但就是前者暖人心,后者遭人恨。 …… 四人集合时,霍启天已经把干草干柴扎成捆,稚嫩的小脸造的灰呛呛的。 宛儿定好了引火点,已将草捆分配好,安置完毕,此时二人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黄飞扬带着满身臭汗,一屁股坐下来,累得够呛,他不敢离霍启天太近,还是挺忌惮这个老鬼小孩的,所以就坐在了宛儿旁边。 宛儿闻到一股汗臭,嫌弃的看了黄飞扬一眼,向霍启天的方向挪了挪,转头问陆星南:“你那边如何?” “问题不大。”陆星南回答道。 宛儿点头:“嗯,那接下来怎么安排?” 陆星南早已计划好,对三人说道:“咱们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天黑之后,霍启天与宛儿负责去引火点,等起风后就点火,黄飞扬跟我去后山小路。” 安排妥当之后,众人开吃,肉干馒头配清水,吃得也津津有味,累了吃啥都香。 “陆星南,你有信心吗?”宛儿打破沉默问道。 她还是有点担心陆星南,四个人挑一个寨,哪怕是有心算无心,哪怕是有天时占地利,哪怕是放火烧山,但听起来还是有些匪夷所思。 陆星南洒脱一笑:“信心有的是!宛儿不用担心,我的战斗风格一向都是,见机就上,不行就撤。” 宛儿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她看透了陆星南的心思。 陆星南年纪轻轻就替代红登庭担任寨主,资历不够贡献不够经验也不够,难以服众。 恰巧遇到土牛寨袭击黄飞扬等人,残忍杀死一名弟子,起因还是因为黑风寨贯彻了他的侠义之道,陆星南身为新任寨主,不找回场子就太没面子了。 所以陆星南想借此机会挑了牛震天,既是为了维护他的侠义理念,也是为死去的弟子报仇,还是为了得到黑风寨弟子的认可与支持。 宛儿担心陆星南急功冒进,脑子一热再与牛震天死磕,就算牛震天不是他对手,就算土牛寨弟子都是乌合之众,一敌三百也很危险。 不过,在得知陆星南有打不过就跑的觉悟之后,宛儿也就不再担心了。 霍启天思想先进,以少胜多的战役他在书上也读过不少,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他也认同陆星南理性判断战机的思想。 只有黄飞扬不太认同,慷慨激昂道:“寨主,好男儿血气方刚!我认为,既然要战,那就一战到底,战败不可耻,逃跑才可耻。” 宛儿与霍启天异口同声:“蠢货!” 陆星南欣慰一笑,语重心长说道:“黄飞扬,你是个好样的!身为寨主,我该为你感到骄傲。 但身为朋友,我希望你能活着,这世上确实有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但土牛寨不配。 珍爱生命,远离莽撞。” 黄飞扬闻言,陷入深深的思考…… …… 第八十七章 寨主威武 夜幕降临,四人各就各位,静等风起。 土牛寨今晚正好在举办宴会,众人把酒言欢,大快朵颐。 席间正手位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头大如牛,身材粗壮,个头矮小,靠坐在椅子上,两脚将将能够触到地面,此人正是牛震天。 牛震天身旁,一名女弟子半依偎在他怀中,眉梢眼角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女弟子为牛震天斟满酒杯:“寨主,今天是咱土牛寨建寨二十周年,你可得多喝几杯。” 牛震天哈哈一笑,笑声如牛:“必须喝好!想我牛震天,当初不过是个放牛娃,受尽了别人的白眼。 如今我身为一寨之主,谁还敢小瞧于我!所以说,弟子们都要努力,只要努力,钱和女人都会有的!” 众弟子举杯齐呼:“努力,努力,努力努力,努力!” 一名男弟子不识趣的说道:“寨主,今天咱们的人去袭击黑风寨营地,被他们那个叫陆星南的新寨主给杀回来了,还杀了我们三名弟子,这事咋办?” “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喜的日子说这干嘛!”女弟子娇斥道。 牛震天脸色阴沉,一拍桌子恶狠狠道:“哼!红登庭那个废物,竟然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寨主,真是自寻死路!明天我就带你们杀过去,屠了黑风寨,锤爆那臭小子的狗头!” “锤爆狗头!锤爆狗头!”众弟子训练有素的再次齐呼,看来平时没少干这种捧臭脚的事…… 山下,霍启天双手背后,仰头望天,感受着微风拂面,圆圆的小脸上显得有些凝重。 宛儿倒是心态不错,用树枝在地上悠闲的画着各种图案,自娱自乐,她觉得等风这种事还是随缘些好,风来更好,不来拉倒。 就在这时,风力似乎变大了一点,渐渐的,风力越来越大,盏茶的功夫,劲风呼啸,吹得衣襟都猎猎作响。 “来了!”霍启天大喊一声,与宛儿分头点火。 一处,两处,三处……黑夜之中,土牛山亮起一处处火光,火势越烧越旺,借着猛烈的劲风,形成风火山林之势,仿佛一只来自地底岩浆的巨兽,欲将整个土牛山一口吞噬。 土牛寨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有弟子惊慌来报:“寨主不好……” “大胆!寨主哪里不好了!”报信弟子话还没完,就被那名千娇百媚的女弟子打断,女弟子醉眼朦胧,捋着牛震天的胸毛撒娇道,“谁说寨主不好,寨主好着呢!” 报信弟子不管不顾,大喊道:“土牛山着大火啦!” 这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喊,所有人都酒醒大半,牛震天一把推开怀中女弟子,蹦下椅子喝道:“怎么回事!” 还没等报信弟子说明情况,门外的火光已经说明了一切,熊熊的烈火带着炙热的气息极速蔓延。 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一道火蛇已经窜进屋内,点燃了门框的拉花,弟子的衣袍,地上的板木,屋顶的茅草,一时间黑烟滚滚,热浪腾腾。 所有人都惊慌逃窜,现场一片混乱,有人冲撞倒地,有人惊声尖叫,还有人已经被火焰包裹,惨叫着四下乱跑,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 牛震天抄起他的巨锤,锤柄并不算长,方形的锤头却是很大,几乎跟牛震天的个头等高。 他抡起巨锤,直接在墙上轰出一个大窟窿钻了出去。 之前那明女弟子被人撞倒在地,正看见她的牛寨主砸墙跑路,大声呼喊道:“寨主,带上我可好!” 牛震天回头一望,深情说道:“下次。” …… 后山小路旁,陆星南与黄飞扬分守两棵将断未断的草皮树,黄飞扬守着上方那棵,陆星南守着下方那棵。 山顶的土牛寨已经是一片火海,山前的下山路早已被火焰吞没,所有人只好奔后山小路向山下逃去。 陆星南冷眼看着小路上,一个个狼狈不堪的土牛寨弟子慌乱向山下跑去,耐心等待黄飞扬的信号。 嘹亮的竹哨声响起,信号来了,说明牛震天到了! 陆星南将黑枪枪头插进树干断缝,握住枪根用力一撅,大树轰隆倒下。 接着,陆星南点燃捆在树干的干草,呼的一声火焰骤起,粗大的树干冒着火横在小路中间,将小路截成两段,拦住下山去路。 与此同时,黄飞扬抄起虎头刀疯狂挥砍大树,大树断倒,点燃,拦住来路。 牛震天与十几名土牛寨弟子被拦在两棵火树之间,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他此时才明白,山火并不是天灾,而是有人故意放火烧山,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火光照耀之中,牛震天余光瞥见一道黑影袭来,转头看去时,凌厉的枪尖已经近在咫尺,牛震天惊慌之下举锤挡在身前。 “叮!”的一声,黑枪刺击锤头,巨锤受力,重重顶在牛震天胸口上,震得他倒退三步。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究竟是何人出手,那道黑影突兀跃起,黑枪如棍,自上而下从牛震天头顶劈来。 牛震天来不及反击,勉强举锤格挡,“哐!”的一声,枪劈巨锤,力道之猛震得他手臂发麻,双腿发软,脚下的地面都墩出了坑。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顾不得巨锤了,手蹬脚刨向后蹭去,屁股摩擦地面,裤子都蹭掉半截。 黑影上前两步,一枪直抵咽喉,牛震天止住所有动作,血液都凝固了,这是他自习武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可怕到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牛震天双眼圆睁,眼中满是惊惧,他终于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也终于有机会问出那句话:“你,你,你是何人?” “黑风寨,陆星南!”陆星南冷声答道,随即手腕一抖,枪尖刺进咽喉,血花绽放,牛震天,卒! 陆星南将黑枪拔出,向身侧斜下一挥,枪尖的血迹挥洒在地,他冷眼环视周围十几名土牛寨弟子,不发一语。 目光扫过,弟子们脊背发凉,汗毛倒竖,四散而逃,宁可奔赴山林火海也不愿与陆星南多待片刻。 熊熊的火光忽明忽暗,将陆星南的英姿映照得若隐若现,犹如天神又犹如恶鬼,连黄飞扬见了都想敬而远之。 黄飞扬缓步走到近前,赞叹道:“寨主威武!” 他这是发自内心的叹服,牛震天好赖不济也是武师巅峰,在陆星南面前却走不过三招。 虽然其中可能有陆星南抢先偷袭占得先机,牛震天酒醉且疲于奔命等等原因,但丝毫不影响黄飞扬对陆星南的崇拜。 黄飞扬是第一次见到陆星南真正出手,步步紧逼招招致命,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再反观他自己,大段的自报家门不说不爽,动手前撕衣服纹身不露不爽,华而不实,汗颜。 又想起之前多次与陆星南发生冲突,现在看来,自己能活到今天,还得感谢陆星南不杀之恩才是。 黄飞扬正浮想联翩,陆星南扛起黑枪笑道:“怎么,服我了?” “服!真心服!五体投地的服!”黄飞扬毫不吝啬的表达他的服气。 “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陆星南摆摆手打断道,“把牛震天的尸体扛着,咱们撤。” 黄飞扬二话不说扛起牛震天,跟着陆星南朝山下走去。 …… 第八十八章 出丑 土牛山已然成为漫天火海,林木烧的劈啪作响,滚滚浓烟将山体笼罩,像天地间燃起的一对篝火,如果天上真有神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借此来一顿烧烤。 山下,宛儿与霍启天焦急等待着,二人向火海张望,却被浓烟遮挡住视线,之前还有许多土牛寨的弟子从山中逃出,而现在已经寥寥无几。 也不知等待了多久,焦急了多久,火海之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火而来,一人在前,肩上扛着杆枪,一人在后,肩上扛着一人,二人缓缓而至,天边渐渐露白。 看清来人,宛儿欣喜,又假装不悦:“黑成这样,你们是人是鬼!” 陆星南与黄飞扬已被熏成炭黑色,只剩下牙白眼亮,此时二人如果交换一下肩扛之物,还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黄飞扬将牛震天的尸体重重丢在地上,揉着肩膀抱怨道:“这牛震天吃啥长大的,个头不高体重可不轻,肩膀都快被他压断了。” 宛儿与霍启天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便明白,土牛寨,崩了。 陆星南呲牙一笑,白牙晃眼,他抬眼望了望微白的天色,对黄飞扬说道:“再坚持一下,你去砍一块木板,我要刻字。” 黄飞扬刚想休息,又得干活,本不情愿,但他现在是真心佩服陆星南,对寨主之命言听计从,并没有不满的表现,拎起卷刃的虎头刀奔着一棵大树而去。 陆星南四下观瞧,找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将牛震天的尸体拖过去,让他靠坐在石头前。 没过多久,黄飞扬拿着一块木板回来了,四人围在尸体前,看着陆星南抱着膀子摸着下巴,一副沉思模样。 “想好刻什么了吗?”宛儿好奇问道。 陆星南不语,他想刻下一句扬我寨威的话,但没想好怎么说。 他盯着眼前的尸体出神,这牛震天最大的特点就是长得特别,一个大头矮壮子,另一个特点就是蠢。 把山寨建成山村,不做寨防不做哨塔,愚蠢至极。有时候失败不仅因为对手的强大,还因为自己的愚蠢。 “想到了!”陆星南脑中灵光一闪,在木板上刻起大字:犯我黑风寨者,虽蠢必诛! 刻罢,将木板放在尸体怀中,牛震天就这么靠坐在大石头前,怀里抱着耻辱的木板死在那里。 “犯我黑风寨者,虽蠢必诛……”黄飞扬念着木板上的字,热血沸腾起来,他两眼放光,冲陆星南挑起大拇指,“寨主说得好!霸气外漏!我喜欢!” 宛儿也认为这话不错,但黄飞扬的表现也太夸张了吧,于是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干脆把木板给你抱着好喽。” 四人哈哈大笑,一夜紧绷的神经到此时才得以放松一些。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巨响,四人止住笑声转身观瞧,只见远处有一支庞大的马车队伍,向这边疾奔而来! 众马奔腾,车轴摩擦车轮呼噜噜作响,放眼望去一片尘土飞扬,看不清究竟有多少架马车,但至少有三十架之多。 四人心生警惕,陆星南手握黑枪向前一步:“大家小心,不要妄动,见机行事。” 宛儿将霍启天揽到身后,黄飞扬握紧了手中刀,四人注视着车队由远及近,即将近前的时候,车队停了。 最前头的马车上下来一人,接着呼呼喽喽下来一大群人,尘土散去,陆星南看清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黄飞扬激动道:“是黑风寨的弟兄们!” 来人正是红登庭,他赶忙跑到近前,单膝跪地:“红登庭拜见寨主!” “起来说话,你们怎么来了?”陆星南扶起红登庭问道。 原来,营地的弟子回到黑风寨后,将事情经过禀报红登庭,红登庭得知陆星南去了土牛寨,大惊失色。 他担心陆星南的安危,马上召集了黑风寨所有弟子,倾巢而出前来相助,赶了一夜的路才到这里。 红登庭一边打量着几人状态一边说道:“我老远看到火光,就知道这里出事了,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寨主你们没事吧?土牛寨怎么样了?烧光了?” “没事没事,”陆星南摆摆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尸体道,“那个大头矮壮子在那死着呢。” 红登庭向四人身后一看,抱着木板的尸体正是牛震天,虽然他已经猜到了,陆星南四人没事,那土牛寨肯定就出事了,但真正看到牛震天尸体的时候仍然很震惊。 牛震天与红登庭实力相仿,甚至还略胜红登庭一筹,土牛寨弟子人数又是黑风寨的两倍,这等规模的势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在四人之手,着实不可思议。 但震惊转瞬即逝,木板上的字引起了红登庭的注意,仔细看清之后,他心头微颤,再次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土牛寨只杀我一名弟子,寨主便不顾自己安危,只身涉险为弟子报仇。 有这等有情有义的寨主,是我黑风寨弟子之福,红登庭代弟子们感谢寨主高义!” 红登庭说完就要行大礼,陆星南赶忙拦住他说道:“红老哥快别这样,寨主替弟子出头天经地义,还用得着你如此大礼吗?你这是没把我当寨主啊。” 红登庭急忙想要解释,陆星南摆手阻止:“我跟你开玩笑的,不用解释,红老哥,既然我决定了当寨主,以后我与咱们寨里的兄弟就是一家人,你别总跟我这么多礼数,搞得我像个外人似的。” “好,好!”红登庭这才展开笑颜,“对了寨主,咱黑风寨的弟子们可都在这了,他们都是第一次见你,你要不要给他们讲两句?” “嗯,也好。”陆星南原本以为,与黑风寨弟子的会面会在一个比较正式的场合,谁曾想到竟是这么一个草率之地。 背后山火熊熊浓烟滚滚,身前尘土将散,车马如龙,关键是连个高台都没有,他只好站上马车棚顶,大黑马不老实的打了个哆嗦,让他差点从车顶上掉下来出丑。 陆星南刚站上去,盏茶功夫不到就自己下来了。 宛儿疑惑:“怎么下来了?紧张了?” 陆星南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我刚才听到台下有人议论我,所以就下来了。” “议论你怕啥的,他们第一次见你,当然议论你了。”宛儿更加不解,这也不是理由啊。 陆星南盯着宛儿的脸瞅了半晌,宛儿也疑惑的盯着他的脸,还是不解。 陆星南有些着急道:“还没看出来?我刚刚听见下面有女弟子议论说,这是哪来的黑鬼,敢冒充我家陆寨主,下去!然后我就下来了……” 宛儿闻言捧腹大笑,可能是之前看习惯了,她刚才盯着陆星南的脸瞅了半天,愣是没反应过来脸黑的事。 陆星南没好气道:“我就知道你得是这反应,先别笑了,快拿水来我要洗脸!” 宛儿收敛七分笑意,故作侍女姿态,微笑颔首蹲身见礼道:“奴婢遵命,黑鬼大人!” 陆星南感到无奈,出丑这种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过从车顶掉下的丑,躲不过黑脸亮相的丑,不如就坦然接受,该出丑时就出丑,出丑是我好朋友,耶! …… 第八十九章 改造黑风寨 宛儿端来一盆清水,陆星南将脸洗净,清水变黑,黑脸变白,白白净净再次跳上马车顶,环视众人。 场下将近二百名弟子激动的望着陆星南,有的女弟子更是惊呼好帅,兴奋得直蹦。 陆星南早就想过与众弟子见面的情形,所以之前早已想好要说的话。 待场下安静,陆星南缓缓开口:“众位弟子……” 刚一开口,只觉脸颊微凉,举头望天际,雨点簌簌落下,拍打在脸上。 雨水抚平了地上的尘土,压制了蔓延的山火,却浇不灭众弟子的热情。 陆星南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沉入肺腑,替换的浊气缓缓吐出,继续说道:“下雨了别着凉,先回寨里吧。” 语罢,他向众弟子摆摆手,然后从车顶跳下来,对宛儿等人招呼:“咱们也上车吧。” 人的名树的影,人要是有名气了,放个屁都是香的。这句话可能有些夸张,但放个话都是对的是真不假。 陆星南现在是黑风寨众弟子眼中的名人,第一次上台与大家见面,却只讲了一句下雨了别着凉,在外人眼里看来,逊毙了。 但在众弟子眼里看来,却是好体贴好暖心啊,暖男形象立马树立起来! 他自己却没意识到这一点,此时正兴致不高的坐在马车里,宛儿与霍启天笑盈盈的看着他,直到他被二人笑得发毛:“你俩怎么一直笑?中毒了?” 霍启天面对这个动不动就以为别人中毒的二货也是无奈:“知道你精通毒术之后,我估计你这是职业病,看谁都像中毒,对你表示理解。” 宛儿坏笑着打趣道:“在北宁城的时候,你就开始准备见到黑风寨弟子的演讲,好几次偷偷练习我都看到了,准备了那么久,没想到是今天的局面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星南无语,神情落寞的低下头。 霍启天接茬道:“嗯,你今天的演讲虽然不长,但简短有力,将人类淋雨的后果讲得很清楚,还提出了避雨方案,讲得很有道理!” 霍启天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还冲陆星南竖起大拇指。 陆星南再次无语,将头埋得更深了。 宛儿认同道:“没错,讲得确实好!要我说你也不用准备那些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就讲讲天气就挺好,霍弟弟,你不是会天气预报吗?你帮陆星南想想词,如果是晴天该怎么讲,天晴了别晒伤?” 二人哈哈大笑,就连正在驾车的黄飞扬,听见两人一唱一和的挤兑陆星南,也不禁觉得好笑。 霍启天还要接着说,陆星南不耐烦的阻止道:“你俩安静点,我困了,要睡觉!” 说完依靠在车内一角,倒头就睡,不理二人。 二人忍住笑意,宛儿声音细若游丝,轻声轻语说道:“奴婢遵命,黑鬼大人。” 语罢,二人对视一眼,刚忍住的笑意再难克制,又哈哈大笑起来。 陆星南闭着眼睛眉头皱起,不再理会这俩烦人精。 …… 回到黑风寨,红登庭再次邀请陆星南给众弟子训话,陆星南拒绝了,理由是大家折腾了一夜都累了,先休息几天再说吧。 其实陆星南是被宛儿和霍启天取笑得没了兴致,感觉身心疲惫,对演讲这种事情有了心理阴影,想缓缓再说。 红登庭也没反对,吩咐弟子们各自休息,他带着陆星南几人安排住处。 歇息了两天,吃得好睡得香。 这两天里,黄飞扬可忙得够呛,每天都有大批的弟子乌泱乌泱的把他围在当中,要他讲述陆星南智取土牛寨的故事。 黄飞扬性格本就有些张扬,受大家追捧的感觉让他很享受,也乐得讲故事,累并快乐着。 熟能生巧,他讲了一遍又一遍,故事是越讲越精彩,情节曲折扣人心弦,讲到一半还会留下悬念,让众人给他看茶才会接着再讲,颇有说书人的范儿。 男弟子们敬重陆星南的胆识与气魄,佩服陆星南的实力与智谋,那句“犯我黑风寨者,虽蠢必诛。”也成了寨中金句,人人都津津乐道,感觉有陆星南在,他们就有了底气。 陆星南的暖男形象也深入人心,黑脸亮相的丑事也被评价为小可爱,女弟子们私下里有的叫他小陆哥哥,有的叫他小南南,有的叫他小星星,还有的叫他陆相公,都疯了。 陆星南万万没想到,他只是躺在床上歇息了两天,归来时已经成为了男弟子的心中偶像,女弟子的梦中情人,这就叫躺赢。 人生难料,你不知道哪一步是台阶哪一步是坑。 人还是一种盲目主观的动物,黑的不但能变白,甚至还能变可爱,逊毙了不但能变酷毙了,甚至还能变暖男,千变万化千奇百怪,只要你喜欢,随你的变! 此时敲门声响起,红登庭来了,他将之前说好的返魂丹送给陆星南,陆星南也没客气,小心收好。 正赶上今天天气不错,红登庭想要带陆星南了解一下黑风寨情况,陆星南也休息得精神饱满,叫上宛儿与霍启天,随着红登庭参观起黑风寨。 黑风寨建于平原之上,平原地势开阔,草色郁郁葱葱,清风徐来,天高云淡,与“黑风”二字截然不同。 寨门一丈多高,木垒而成,木桩围成一个方形,充当围挡,寨中虽不算华丽,但设施齐备,仓库,火房,演武场,屋宅等等,一应俱全。 四人正在寨中逛着,忽然传来尖叫声,陆星南顿时心声警惕,寻声望去,原来是男男女女几名弟子,正激动的看向这边,刚刚发出尖叫的便是这几名女弟子。 弟子们眼睛会说话,女弟子盯着陆星南心说:“哇,陆相公好帅!可惜身旁还跟着一个漂亮姑娘,好气哦!” 男弟子盯着宛儿心说:“好美啊,好一对璧人,能配得上陆寨主的果然得是女神!” 陆星南笑着与几人打招呼,宛儿却严肃高冷,搞得跟皇帝上朝似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女神范,还挺入戏。 红登庭瞪了几人一眼,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几名弟子见状不妙,纷纷散去。 四人逛了一圈,了解了黑风寨的基本情况后,回到屋中开始商议如何改造黑风寨。 …… 第九十章 建一座城 四人围坐在桌旁,陆星南沉思片刻,说道:“关于改造黑风寨,我有个想法,第一个要做的,是门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红老哥给我看了之前的门规,我想在此基础上做出修改,大家意下如何?” “嗯,寨主新立门规合情合理,我没意见。”红登庭第一个表示同意。 霍启天两手一摊,表示没意见,这事他也不太懂,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宛儿倒是没想是否新立门规的问题,而是在想如何确立新门规的事,陆星南想做什么事情,她帮助陆星南完成就好了,至于为什么要做,那是陆星南该考虑的问题。 她思考片刻说道:“若想立门规,首先要想好黑风寨的定位,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门派,这个你想好了吗?” “侠义二字。”陆星南心中早有打算,脱口而出。 但宛儿却摇了摇头:“不行,太宽泛,每个人对侠义的理解不同,要立门规,需要更详细才行,何为侠义?” 这话把陆星南问住了,不仅是陆星南,把红登庭也问住了,只有霍启天毫不在意,因为他根本不懂。 要详细解释侠义,对陆星南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他对侠义的理解只是一种心中感觉,遇到具体事情时,依据侠义的感觉行事,才能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如果让他将如何履行侠义之道落到纸上,他现在还想不出,做不到。 沉默了很久,陆星南才开口:“宛儿说的没错,但我一时还无法详细解释侠义,这样吧,就先用原先的门规,等之后遇到问题再不断做出修改,久而久之,终究会向侠义靠拢的。” 宛儿点头赞同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依据实际情况修改,总比拍脑门想出来的要实用。” 立门规这件事就暂且这么办了,陆星南又抛出了第二个想法:“黑风寨建在平原之上,无天险可依,现在的寨防有些单薄,我想重建黑风寨。 平原地形有利有弊,虽无天险,但好在地势辽阔,可以加以利用,将黑风寨建得更大一些,怎样?” 面对这个提议,红登庭没有之前答应的那么痛快了,他挠了挠头上的红发,有些为难道:“寨主,把寨建的好一些当然是好事,但是资金有问题。 我还没来得及给你看账务,实不相瞒,打从不收过路费之后,黑风寨再没别的收入了,这段时间一直入不敷出,现在寨里只剩下三千两银子,全寨上下人吃马嚼的,也就能够维持一年,更别说建寨了。” “嗯,这正是我要跟大家商量的第三个问题,如何赚钱的问题,既然红老哥提出来了,两个问题一并讨论吧。”陆星南早就想到了此事,只是心中还没有成熟的解决办法,正好听听大家的想法。 陆星南询问的目光扫过三人脸庞,三人无动于衷,再扫一遍,三人仍无人答话。 他只好主动点名:“这样吧,长幼有序,霍启天你先说。” 霍启天一愣,不理解道:“我一个十岁小孩,长幼有序我该最后一个说啊,怎么就我先说了?” 陆星南微微一笑,理直气壮的说道:“霍老鬼,我们仨连一辈子都没活完,而你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二世为人,难道不是你最长吗?” 红登庭闻言,用异样的眼光看了霍启天一眼,之前听黄飞扬跟他说过,这个小孩是老鬼上身,他还半信半疑,现在他已经深信不疑了。 宛儿灵机一动:“对呀,这问题对我们来说有难度,对你来说就简单多了,霍弟弟,你就说说,你们那个世界干什么最赚钱?” 霍启天想想也是,这个世界的事他懂得不多,但两个世界可以互相借鉴嘛,于是说道:“在我那个世界,最赚钱的行业是房地产。不过你们这个世界好像行不通。” “请问,房地产是什么行业?”红登庭小心发问,好像还想要借此问题求证一下霍启天老鬼上身的身份。 霍启天解释道:“这个房地产嘛,简单说就是拿地盖房子,盖好了把房子卖出去挣钱。” 红登庭不可思议道:“你确定是卖房子?那玩意儿才能值几个钱。” 霍启天撇了红登庭一眼说道:“几个钱?贵了去了我跟你说,但是你们这个世界好像不行,一是地广人稀,房价炒不起来,二是没有机械设备,盖不起高楼。” 宛儿是见过世面的人,听霍启天说这个世界没有高楼,不禁感到好奇:“哦?你那个世界楼有多高?” “我亲眼见过的最高的楼,大概有六百多米高吧,但还不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霍启天见三人一脸懵,随即反应过来,补充说道,“六百多米大约相当于二百丈高。” “二百丈?!”三人惊呼。 霍启天被吓了一跳:“别一惊一乍的,我都说了房地产在这个世界不行。” 三人渐渐恢复平静,红登庭也不再求证了,吹牛还得靠想象力呢,但这已经超乎想象力的范畴了,谁敢吹见过二百丈的高楼,想都想不出,尤其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板上钉钉的老鬼上身! 宛儿摇摇头说道:“房地产确实不行,你再想个别的,还有什么行业?” 霍启天一边想一边嘟囔着:“再就是垄断行业比较赚钱,但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网络行业倒是能干,但你们这个世界连电都没有,更别提网了,再就是……” 宛儿有些不耐烦道:“你觉得不能干的就别说了,想个能干的!” “能干的,能干的……”霍启天陷入沉思,三人也都不出声,默默等待着。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就在三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霍启天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信息中介平台!” “信息中介平台?”三人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新名词,满脑子全是问号。 霍启天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激动说道:“对,信息中介平台!你们这个世界最大的不方便就是信息传播困难,想买啥找不到卖家,想卖啥找不到买家。 咱们就建一个信息中介平台,将所有的信息汇集到此处,这样想买啥到这里来就知道哪有卖,想卖啥到这里来就知道谁想买。 信息免费登记,谁需要信息谁付钱,这样一来不就赚钱了吗,而且人流量也上来了,咱再配套上餐饮娱乐等基础设施,又能赚流量钱。 陆星南刚刚不是说要重建黑风寨吗,寨不建了,咱直接建一座城!” “建一座城?!”宛儿觉得霍启天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 陆星南仔细思考着霍启天的想法,对他来说,这个想法最大的难点在于,他得先搞懂这个想法到底啥意思…… 红登庭早就懵了,他震惊得张着大嘴双眼圆睁,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半天了,仍然没缓过神来。 他别的没听懂,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建一座城,真敢想啊,别说他做梦都想不到了,他做猫做狗都想不到,黑风寨有一天能变成黑风城,太难以置信了,要不咱还是聊一聊二百丈高楼的事吧…… …… 第九十一章 祖命难违 陆星南琢磨着霍启天的提议,反反复复想了好多遍,然后开口求证道:“你的意思是,假如我有一株鬼灵草想卖掉,可以到这里免费登记信息留下地址。 如果有人想找鬼灵草,也可以到这里查询信息,知道我有鬼灵草要卖,就可以付钱提取这条信息,按照地址找到我购买,我理解的对吗?” “对,大概是这个意思。”霍启天回答道。 陆星南继续发问:“那如果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将鬼灵草卖给了别人,该怎么办?” 霍启天答道:“我们登记信息时可以设定一个信誉值,如果你登记的信息不属实,那人没买到鬼灵草,他可以回来投诉,如果情况属实,会扣你的信誉值,信誉值过低会禁止你再次登记信息,这样就可以保证信息质量了。” 陆星南又问:“那怎么区分恶意投诉和真事投诉?” 霍启天张口就答:“这个好办,还拿鬼灵草举例,那人提取信息时我们会发一个凭证,找到你买鬼灵草时,你要收回凭证并让那人签字,这样如果那人恶意投诉你,你也有证明,不会冤枉你。” 陆星南点点头:“那建城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又要资金合理,又要让黑风寨具备防御性,又要足够大,怎么建?” 霍启天早已想好:“城是要对外开放的,所以城墙不用高,城门不用阔,可以节省很大一部分资金。 至于防御性,我们那个世界有一个国家,古代时有一种建筑叫天守,是用石垣垒成弧形底座,上面层层建阁,石垣可以将阁楼垫高,具备防御性,弧形可以增强石垣承重力,确保建筑坚固,正符合你的要求。 如果资金还不够,我们可以规划建设,一期先建城墙与信息中介平台,等平台带来收益,二期再建配套餐饮娱乐,等回款后,三期再建天守。” 陆星南陷入沉思,良久过后,决定道:“我同意霍启天的提议。” 然后用目光询问宛儿意见,宛儿两手一摊:“我没意见,你想疯我陪你疯就是了。” 陆星南阳光一笑,又看向红登庭,红登庭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完全缓过来,他感到很不真实,像是在做梦。 陆星南看着红登庭如梦云端的样子,也明白这个问题让他回答有些过早,反正现在三票同意,红登庭那票就先无视掉吧。 “好,那就这么定了,进行下一个话题讨论,”陆星南收回目光说道,“我打算根据分工,将弟子们分成几个堂口,根据每个堂口的职能,将弟子划分等级,制定等级标准,给弟子一个可上可下的晋升渠道,这样大家才能有努力的方向和动力,这个怎样?” 这一点是陆星南跟百草门陈香学习的,他觉得百草门内外门的设定,还有弟子等级的划分很合理,所以打算借鉴一下。 霍启天赞成道:“这个很好,明确分工,责任到人,能提高工作效率。” 宛儿也点头:“我觉得行,要有负责经营生意的堂口,还有负责守卫的,负责武修的,负责情报的等等。” “好!全票通过,下一个话题……”三人现在的讨论已经无视了红登庭,但讨论效率确提高了很多,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红登庭耽误了进度…… 但下一个话题怎么也绕不开红登庭了,陆星南拍拍红登庭问道:“红老哥,少年英雄会的事你知道吗?” 红登庭没什么反应,陆星南继续拍,红登庭还是没反应,后来直接改摇了,摇晃半天,红登庭有反应了:“啊?” 三人瞧着红登庭张个大嘴目光呆滞的样子,活像村口二傻子。 陆星南摇摇头:“算了,改天再问你吧,霍老鬼,你这几天把信息中介平台的具体细节设计一下,我带红登庭去勘察丈量土地,等这两项工作结束后,咱俩再把建城图纸设计一下。宛儿,设置堂口和弟子等级划分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有问题吗?” “好,没问题。”宛儿与霍启天应道。 陆星南满意点头:“那就先这样安排,今天就讨论到这吧。” 三人散去,只有红登庭一人还呆坐在那里,如梦云端…… ……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开始分头忙碌起来。 陆星南也终于有机会问询了少年英雄会的事情,明年四月,皇城举办,散人盟发帖邀请,黑风寨也收到了请帖。 不过,黑风寨这种小门小派,只有一个参会名额,像其他的大门派可能有两个名额,五宗等级的门派甚至有三个名额。 红登庭也不知道,这次少年英雄会的目的是什么,散人盟的说法是,为了交流鼓励江湖年轻一辈。 但陆星南却不会相信这个理由,背后一定另有隐情,不过奖品确实很诱人,据说至少是极品以上的奖品。 甚至有些奖品都不在常规品级划分之内,会不会是上古之物?皇帝这次是真下血本了,不知道究竟有何目的。 黑风寨这边毫无疑问,定是由陆星南参加,这是黑风寨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在此之前,陆星南要好好提升实力才行。 红登庭将请帖交给陆星南,陆星南看着请帖上次散人盟三个字,想起了他的结拜大哥郝战。 神兵山庄一别,二人再未谋面,也不知郝大哥现在在哪,还有些想念他。 于是,陆星南问红登庭:“红老哥,你为啥叫红登庭?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吗?” 红登庭不知道这个问题为什么出现的这么突兀,差点没闪到脑子,不过还是答道:“我祖上曾是读书人,为我红家定下家谱,一步登天,阶柳庭花八个字,让后世子孙按字排辈。 可我曾祖是个粗人,没念过书,把家谱理解错了,本来是八字八个辈分,他以为是四辈四个名字,所以给我祖父起名叫红一阶,我父亲叫红步柳,我叫红登庭。” 陆星南听完微微点头,心想怪不得红家人名字都这么奇怪,原来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呀,随即又吃惊问道:“等等,那如果你有了子女,岂不是要叫……叫红天花?!” 天花是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传染性疾病啊,孩子叫这名字也太惨了吧,仿佛是家族的诅咒。 红登庭摇头叹气:“唉,那有啥办法,红天花就红天花吧,祖命难违啊……” 陆星南:“……” …… 第九十二章 演讲有毒 最先完成任务的是宛儿,计划将黑风寨下设惊风堂,金雨堂,奔雷堂,紫电堂,暗影堂。 惊风堂负责对外联络与情报收集,充当黑风寨的耳目,也是连接各堂的桥梁。 金雨堂负责生意经营,掌握黑风寨经济命脉,提供后勤保障。 奔雷堂负责研习武道与武学指导,是黑风寨的硬实力。 紫电堂负责警戒与守卫,是黑风寨的安全屏障。 暗影堂是寨主的直属堂,由寨中能力出众的弟子组成,负责执行秘密任务。 至于弟子的分级,要等五堂设立之后,根据弟子们的具体表现再进行设定。 按照宛儿的设计规划,黑风寨的结构分工基本健全了,正好陆星南与红登庭也将土地丈量完毕,下一步可以按照五堂的设定,规划城的建设了。 霍启天那边也有了成果,他已将信息中介平台的实施计划设计完成,得空可以设计他口中的天守了。 经过霍启天与陆星南连日的奋斗,几天后,城池设计平面图新鲜出炉,寨主与暗影阁位于城正中,取阴阳两仪之意。 其他四堂分别位于城池四角,取四象之意,整个城池的结构是陆星南按阵法布置的,具体是什么阵法,他并没有对众人言明。 黑风寨初步的发展方案已经完备,陆星南终于要召开一次正式的弟子见面会,跟众弟子做一次正式的演讲。 黑风寨所有弟子聚集在演武场中,陆星南站在台上,身后是红登庭,宛儿,霍启天。 迎着众弟子热烈的目光,陆星南朗声道:“众位弟子……” “急报!”一名弟子匆忙跑到台下,打断了陆星南的演讲,“禀报寨主,寨外来了百名官兵,要见陆寨主与宛儿姑娘。” 众人闻言疑惑,陆星南也皱眉,他从没跟官军打过交道,官军来找他与宛儿作甚?难道宛儿在军中有熟人? 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宛儿,宛儿香肩一耸,小手一摊,表示不知。 陆星南更加疑惑,那会是谁呢?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岐阳县捕头姚广! 姚广出身行伍,在军中有旧友,姚广当时比武输给了自己,而当时宛儿与陆尘佳都在场,难不成是他找军中友人前来寻仇了? 想到这里,陆星南担心起陆尘佳的安危,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去百草门找陆尘佳,也不知道百草门能否护得陆尘佳周全。 如果陆尘佳出事了,陆星南定不会饶过这些人! 想到此处,陆星南眼神变得冷厉:“走,去会会他们!” 语罢,陆星南大踏步向寨门而去,众弟子追随其后,杀气凛然。 黑风寨门外,百名士兵列成方阵,整齐划一站在门外,阵前一位军官正来回踱步,等待得有些不耐烦。 寨门开启,以陆星南为首的黑风寨众人倾巢而出,直奔官兵这边而来。 磅礴的气势袭来,让官军方阵开始松动,有些自乱阵脚,就连阵前的军官都不自觉的退后半步。 两方人马对面而立,陆星南上前问道:“在下陆星南,军爷找我何事?” 陆星南说话的语气很客气,脸上却是肃杀之意,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果真是姚广找来寻仇的人,他要先搞清楚陆尘佳的情况。 如果陆尘佳没落在他们手里,管它什么朝廷官兵,陆星南不介意将这些人全部干掉! 如果陆尘佳已经落在他们手里,那就没办法了,军官抓活的,其他人干掉! 阵前军官定了定神,走上前道:“我是马进将军麾下百夫长,王先虎,奉将军之命,请陆星南与宛儿回岐阳县接受治疗。” 王先虎身为军爷,又是奉命而来,居然一点官架子没有,还会用“请”这个字,显得彬彬有礼。 不过陆星南并不觉得是他有教养,反倒看出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有此军官,手下的士兵也不足为虑。 但让陆星南不明白的是,回岐阳县接受治疗是什么意思?抓人不说抓人而说治疗,官兵说话都这么含蓄吗? “接受治疗?是接受姚广的治疗吗?!”陆星南冷眼盯着王先虎,质问道。 王先虎有些听不明白:“姚广?是医师吗?这次朝廷派了三名御医过来,我还真不清楚有没有你说的姚广医师。” 陆星南越听越感觉不对劲了,朝廷,医师,这跟姚广都挨不上边啊。 按理说姚广如果找人替自己出头,通过关系偷偷动用官兵还有可能,光明正大打着朝廷旗号报私仇,这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还有,姚广跟医师八竿子打不着边,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陆星南皱眉问道:“你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王先虎讲完,陆星南这才知道误会了,王先虎并不是为姚广之事而来。 就在陆星南等人离开岐阳县不久,岐阳县突然爆发瘟疫,传染性极强,感染者不计其数,已经有不少人死亡。 朝廷派来军官军与御医,将岐阳县及周边集镇封锁医治,并找寻那几日路过岐阳县之人,带回去诊疗,防止疫情扩散,这才找到了陆星南这里。 陆星南与宛儿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回去一趟,一方面是因为朝廷的做法确实有道理,配合也是应该的。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还有点担心马统夫妇,不知道这场瘟疫有没有波及到二人,回去看看也好。 简单向红登庭与霍启天交代了黑风寨的事情,让霍启天暂时担任金雨堂堂主,掌管建设信息中介平台的事宜,并挑选第一批金雨堂弟子。 红登庭按照先前规划,按部就班开始建设工作,陆星南将身上仅剩的三百万两银子留给红登庭,作为寨中建设经费,自己只留下少部分银两做日常之用。 交代完毕,陆星南与宛儿驾上马车,跟着王先虎的队伍向岐阳县出发。 路上,陆星南闷闷不乐,宛儿试探问道:“在担心瘟疫?” “不是。”陆星南摇头道,心想你开膛宛也不是每次都能猜中我的心思。 “那为何如此消沉?”宛儿这次确实猜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现陆星南的思路越来越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法总被她猜中,所以想法出于生存本能,积极做出改变,变得越来越难猜而奇怪…… 陆星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说道:“上次在土牛山演讲,我只说了一句话,这次在黑风寨演讲,我只说了四个字,你说演讲是不是有毒……” 宛儿:“……” …… 第九十三章 人拉车溜马 返回岐阳县的路上,速度并不算快,王先虎的队伍一半在前头开路,一半在后头断后,将陆星南与宛儿的马车夹在中间。 陆星南最近事情太多,也没来得及提升实力,还要准备明年的少年英雄会,偷天诀与狂龙七杀得抓紧修练才行。 不过好在去了黑风寨之后,宛儿的毒让他放心了许多,拿到了返魂丹,也不用太担心宛儿的身体了,最起码命是保住了。 陆星南摸了摸怀中的返魂丹,又看了看正啃着小肉干的宛儿,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心里觉得踏实。 “你傻乐什么呢?胸口怎么了?不舒服?”宛儿瞧见陆星南摸着胸口傻乐,不知道他又犯什么毛病。 陆星南嘿嘿一笑:“你在身边,我很安心。” 宛儿撇了他一眼,小脸微红,不理会陆星南的情话:“少耍贫嘴,有时间练功去,免得明年参加少年英雄会,让别人说你黑风寨陆寨主实力平平也敢出来现眼,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人。” 陆星南闻言苦笑,又被宛儿拆穿心思,习惯了…… “宛儿你有所不知,我的功法有些特殊,每个阶段的提升方式不一样,而现阶段是,我每次耗尽体力实力就会有所增长,怎么修练我还没想好,正犯愁呢。”他这话不假,确实犯愁。 自从偷天诀成功突破到第二阶段,力量跟上了,狂龙七杀第一式已经炉火纯青,若想学第二式,敏捷与力量仍需要进一步提升,所以偷天诀成了修练狂龙七杀的前提条件。 而这第二阶段的修练,每次耗尽全身的体力,达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敏捷与力量才会增长一些。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事并不困难,干些农活,挑挑水,劈劈柴,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 可是对于现在的陆星南来说,力量与敏捷都强于普通人很多,那些简单的体力活他做起来根本是轻而易举,跳水劈柴一天都不带累的,所以他犯愁。 宛儿听陆星南解释了一番,不由得噗嗤一笑:“你这功法好贱啊,犯愁怎么虐待自己吗?” 陆星南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极为认同的点点头,他也觉得偷天诀实在很自虐! 宛儿蹙眉微皱,红唇轻抿,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略加思索后说道:“你的问题是有力没处使,我有一个好办法。” 陆星南好奇:“什么办法?” “先别问,你按我说的做。”宛儿说着叫停马车,下车将拉车的大黑马解下来拴在车后。 王先虎等人看着疑惑,陆星南也不解,但下一刻陆星南就理解了。 宛儿将马车绳索套在陆星南身上,拍拍陆星南说道:“拉!” 说完她欢快的跳上马车,扬起马鞭再次催促:“快拉,不卖力气别怪我拿鞭子抽你哈。” 士兵们都看呆了,王先虎心想,孔子曰苛政猛于虎,旋子又曰女人猛于苛政,还是旋子懂生活啊! 王先虎长年随军生活不常回家,去年回老家一次,发现自己的妻子两年前就跟人私奔了,当时他很懊恼,但现在看来还有些庆幸…… 陆星南愣了愣神,先是觉得有些丢脸,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可以一试,只要方法好用,丢不丢脸无所谓,他不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只是活受罪的人。 他肩扛车杆腰背挺直,双脚蹬地两腿发力,拉起马车向前奔去,速度照大黑马慢不多少,整个队伍又开始前进。 士兵之中多是年轻人,陆星南与宛儿不知道,他们俩这一折腾,在这些不明所以的年轻士兵之中,掀起了一阵恐婚之风。 不怕敌人不怕苦,就怕枕边女人虎。 上阵杀敌猛如虎,成亲照样二百五。 在此之后,各种的顺口溜俏皮话在军中儿郎之间广为流传…… 大黑马耷拉着脑袋跟在马车后,心里直犯嘀咕,为马半生,只见过马拉车载人,还从没见过人拉车溜马的,好嗨呦! 要说宛儿想的这方法有用吗?其实如果放在平时用处并不大,一辆单驾马车也就几百斤重,还不如扛个大鼎来得直接。 但现在他们正在赶路,没时间专门进行修练,这种方法在赶路时就显得很管用了。 王先虎等人也都形成了默契,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是男人的缘故,对陆星南的遭遇感到同情,每次陆星南力竭的时候,队伍就停下来吃饭休息,待陆星南恢复体力之后再上路。 刚开始的几天,陆星南每天会有两次达到力竭的状态,正好跟队伍的作息时间差不多,但十几天过后,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因为力量与敏捷提升的缘故,陆星南拉车的时间越来越长,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很是欣喜,越拉越起劲,表情也不像起初那么痛苦,反而变得一脸阳光灿烂。 王先虎等人不禁心中暗骂,活受罪都这么开心,这小子真贱,活该! 渐渐的,大家收起了对陆星南的同情心,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鄙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又过了几天,大黑马重回工作岗位,陆星南不拉了,因为他现在拉上一小天也难得力竭一次,这种强度根本达不到修练的目的,已经没有拉下去的意义了。 他闷闷不乐的坐在马车里,有些扫兴。王先虎等人见状,再次暗骂这个受虐成瘾的贱人少年,不值得同情! 宛儿也很遗憾,毕竟陆星南拉车要比大黑马稳当多了,这几天坐车还有些上瘾…… 大黑马也不太高兴,本来以为可以从此翻身做主,属于家畜的时代终于到来了,却没想到家畜的时代如此短暂,转眼已成历史。 宛儿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再加点份量,你扛着大黑马拉车?” “你快拉倒吧,先不说可操作性,你没看见那些士兵看咱们的眼神吗?我要真这么干,我怕他们路见不平上来揍咱俩。”陆星南果断拒绝道,舆论不能一点不在乎,毕竟舆论们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虎视眈眈…… 宛儿疑惑道:“他们都以为我在欺负你,揍也应该揍我,揍你干吗?” “揍你是因为他们把他们自己当成我了,见不得你欺负我,揍我也是因为他们把他们自己当成我了,见不得我这么窝囊。”陆星南说的没错,宛儿恍然的点点头。 要论头脑聪明,宛儿自然比陆星南强许多,但若论情绪感知,陆星南却要比宛儿有优势。 二人打消了继续作妖的念头,静下心来消停赶路,陆星南渐渐的注意到,王先虎这支队伍有些不同寻常。 …… 第九十四章 幸福的小事 傍晚,队伍扎好营地,宛儿与陆星南在营地一处角落里扎营。 这段日子,二人与王先虎的队伍一直保持着互相安好的局面,你不管我我不管你,像两家住在一起又彼此陌生的邻居。 陆星南生起篝火,正准备去河边打水,宛儿说道:“陆星南,我想吃烤鱼。” 没过多久,陆星南提着水袋和几条鱼归来,手法熟练的开始烤鱼,一边烤着一边注视着不远处的王先虎等人。 宛儿坐在一旁打量着陆星南,问道:“我有些好奇,之前你说你体内没有真气,只能依靠身体的力量敏捷,但我看你这几天力量也提升了不少,怎么不见你身材有变化?力量都藏哪去了?” 陆星南心不在焉的回答:“藏在经脉里流动。” “力量也能像真气一样,是流动的?”宛儿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陆星南没看宛儿,仍然目视前方说道:“力气力气,跟气也差不多。” “哦,你在看什么呢?”宛儿注意到陆星南的目光,不禁问道。 陆星南将一只烤好的鱼递到宛儿手里,这才转向宛儿,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发现没有,王先虎他们有些不正常。” 宛儿咬了一小口鱼肉,外焦里嫩,味道鲜美,闭上眼睛一脸陶醉的说道:“真好吃呀,他们再不正常还能有你不正常?” “我不是说脑子不正常,”陆星南很自觉的接受了宛儿对他的神经病定位,认真说道,“我是说他们这支部队的行为不正常。 你看啊,我虽然没跟官军打过交道,但我也能想到,朝廷总不至于连马都配不起吧,这一百士兵连一个骑马的都没有,连百夫长王先虎都是步行。 就算兵种不同,不是每个兵种都有马,就算百夫长级别不够,也不给配马,但总得给一辆马车拉辎重吧。 你再看他们,这几天一直都是士兵背辎重,这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还有,王先虎之前说带咱们回去是因为咱们去过岐阳县,怕感染了瘟疫,但你看他们这几日赶路,根本没有着急的样子,如果真担心咱俩感染了瘟疫,这么不慌不忙的赶路,他们就不怕被咱俩传染吗?” 陆星南小嘴巴巴说了一通,他这段日子只顾着拉车了,本来早该注意到的这些不合理之处,直到此时却才发现,忍不住一股脑的将疑惑都倒了出来。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注意到了,”宛儿享受着烤鱼,毫不在意的说道,“你烤的鱼真不错,再给我来一条!” 陆星南惊愕的又递给宛儿一条鱼,问道:“你早发现了?那你怎么不说?还有心情吃鱼?” 宛儿小腮帮子鼓鼓着,边嚼鱼肉边说道:“我猜想,岐阳县瘟疫是真,怕咱们感染是假。 你想啊,咱们离开岐阳县都多久了,就算瘟疫有潜伏期,这么长时间也早该出现症状了,这说明咱们并没有感染瘟疫,王先虎他们也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担心被传染。 至于为什么没有马,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也不重要,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与咱们无关。” “你早就猜到了,那他们为什么要带咱俩回去?你还有心情吃!”陆星南看着宛儿若无其事的样子,无法理解。 “你烤的鱼真挺香的,你也来一口尝尝。”宛儿说着将鱼递到陆星南嘴边,陆星南伸手挡开,瞪着宛儿。 宛儿收回烤鱼自顾自咬了一口:“不吃拉倒,你再给我烤一条。” 陆星南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心也太大了吧,哪来的底气? 宛儿见陆星南没动,知道他现在也没心思烤鱼,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按我的猜测,八成是官军搜寻近几日往来岐阳县的人员,本来咱们不在搜寻范围内,但姚广或是那个陈家败家子借机疏通关系,想要公报私仇,借刀杀人,要将咱们抓回岐阳县等死。” 陆星南怔怔的点头,心想你明知道如此还跟着回去,又是为啥? 宛儿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岐阳县少说也有十万百姓,官军都出动了想必疫情很严重,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孤儿,又要有多少孩子染病而死,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正好你不是会医术吗?” 陆星南摇摇头,他虽然跟大师父在一起耳濡目染,懂得些医术皮毛,但真的不自信。 宛儿笑道:“就知道你不行,不过我相信,陆姐姐应该也得知了消息,医者仁心,以她的善良,一定会回去帮忙的,如果咱们现在溜了,那谁去帮助陆姐姐?” “嗯,你说得对,看来真有必要回去一趟。”陆星南再次对宛儿心生敬佩,原来她早就想明白了一切,然后就这么把他蒙在鼓里,看着他傻呵呵的闷头拉车…… “现在可以给我烤鱼了吧?”宛儿盯着陆星南,眼眸眨呀眨,小脸笑盈盈,很是可爱。 陆星南目光温柔,笑笑说道:“好,看你冰雪聪明的份上,我就再奖励你一条烤鱼。” 他一边翻烤着鱼,一边想着宛儿刚才的话,嘟囔道:“等我回到岐阳县,定要找姚广和陈远算账!” 宛儿噗嗤一笑:“那你可是痴心妄想喽,等你赶到岐阳县,他们应该早就溜了。” “为什么?”陆星南疑惑看向宛儿。 “你傻呀,岐阳县瘟疫,官军为什么来?” “封锁县城,防止瘟疫扩散?” “对呀,县城都封锁了,陈家人和姚广当然是找关系跑路了,怎么可能还会留在岐阳县等着被感染瘟疫。” “陈家和姚广有这么大本事吗?” “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这话怎么说?” “说他们本事大,既然能买通官军来搜寻咱们,当然也能买通官军放他们出县城。 说他们本事小,是因为官军也就只能做到把咱们送回岐阳县,还犯不着为了他们直接对付我们。” “嗯,有道理。” “喂,鱼还没烤好吗?” “哦,烤好了,你尝尝。” “哇,真香!” …… 宛儿幸福的品尝着烤鱼,陆星南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心思灵动又活泼可爱,能这样守在宛儿身边,他很安心,就连烤鱼也成了幸福的小事。 …… 第九十五章 朱门陈府 岐阳县,到处都搭建着简易的布棚,遮雨不挡风,人们铺着草席席地而睡,整个县城闹闹哄哄一片。 县衙内,县令正组织人手清点粮食,准备给百姓分发今天的口粮,忙忙碌碌一片。 就在这时,县令眼前一亮,见陆星南与宛儿走进县衙。 “怎么乱成这样?”陆星南一见县令便问道。 县令见到二人大喜过望,好像见到了天降神兵一般,随即脸上又黯然失色,也许天降神兵也救不了岐阳县。 听了县令的说明,二人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岐阳县爆发瘟疫,死伤无数,短短不到三个月,已经死了几千人。 两个月前,官军到此,将周围集镇的百姓都聚集到岐阳县,在县外十里设置封锁。 县衙征用了县里的几家客栈,将感染瘟疫的患者分别隔离在客栈客房,由朝廷派来的三名御医诊治。 但不久后,瘟疫没有得到治疗,却有两名御医被传染,剩下一名御医也被迫撤离,几天后,这批患者无一例外的死于瘟疫。 官军决定,将尸体拉出县城掩埋,命衙役将尸体包裹,搬到官军派来的马车上拉出城,丢进事先挖好的大坑,为了防止传染,他们将拉尸体的马都一并杀掉,丢进坑中一同掩埋。 陆星南估计,这就是王先虎的队伍不给配马的原因了。 后来,官军决定,在县城外五里处搭设简易棚帐,将患者集中到那里救治,其他人不得靠近,感染的第二批患者都被送到了那里,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回来,也不知道御医诊治的如何了。 不乐观的估计,第二批患者根本没有接受治疗,官军只是觉得集中起来好处理罢了。 现在,第三批患者陆续出现,官军那边再无动静,县令不知如何处置,本打算向官军将领马将军请示,结果连面都没见着,还没等靠近营地就被弓箭逼退,无奈只好悻悻而归。 于是,县令在县城外也搭了一处简易棚帐,将第三批患者转移到那里,但无人医治,只能等死。 宛儿愤然道:“将百姓放在那里等死,这是县令该做的事情吗!” 县令闻言并未动怒,而是一脸疲惫的说道:“官军封锁县城,御医又不管,县里就一名李大夫,还是第一批瘟疫感染者,现在已经埋进坑里了,无人可医,我能怎么办,只能将患者集中起来等死,总比放在县里传染更多人强啊。” 陆星南比宛儿理性一些,他能理解宛儿的愤怒,也能理解县令的无奈。 来县衙的路上路过陈家府邸,果然不出宛儿所料,陈家早已经跑路了。 而县令还能留在这里,不管是因为县令找不到关系跑路,还是因为县令不想跑,只要县令还留守岐阳县,他已经对县令刮目相看了。 但县令也只是县令,还不足以对抗瘟疫,能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已经不错了,不能强人所难。 “宛儿,县令已经尽力了,他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陆星南平复宛儿的恼怒,然后转向县令问道,“大人,我看陈家人跑了,姚广是不是也跑了?” 陆星南问姚广下落,倒不是为了算账,他只是想万一姚广还在县里,是不是可以通过姚广的人脉关系,与朝廷那边搭上话,拿出一个应对瘟疫的办法。 但是没有万一,县令确认道:“姚广确实已经与陈家人一起离开了。” 陆星南沉思片刻,又问道:“官军封锁县城,给县里供给粮食吗?” 一提粮食,县令更加犯愁,叹气道:“一个月前供给过一次,只够百姓三天的口粮,说是粮草未到,等到了再发,再就没有了消息。 这段时间一直在发放县里的储备粮,这不,你来的时候我正在清点,大概还够五天的口粮吧。” 宛儿反应很快,马上说道:“陈家跑了,你去抄家没?陈家储备的粮食肯定比县里多,而且带不走。” 县令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宛儿的一句话瞬间解决了困扰他多日的难题,这些个大家族他最清楚不过,囤积的粮食比县衙只多不少。 陆星南也夸赞道:“还是宛儿有办法!” 县令这就要去陈家寻粮,衙门口又走进来两人,一女子淡雅如莲,一男子君子如竹,正是陆尘佳与诸葛瑾。 “佳姐!”陆星南惊喜道,随即对宛儿佩服道,“宛儿果然料事如神,厉害!” 陆尘佳与诸葛瑾来到近前,互相打过招呼,简单交代了来此目的,便开始询问起疫情状况。 与宛儿猜测的没错,官军也去百草门找到了陆尘佳,陆尘佳得知疫情后,就要动身前来帮忙,陈香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身为门主又无法陪她同去,所以派诸葛瑾同行前来帮助。 县令得知这两位是医师,瞬间变得很激动,不管眼前二位医术如何,在众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他们能主动前来相助,单冲这一点就是值得敬佩的医师! 陆星南分工道:“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县令大人,你带人去陈家搜粮,佳姐与诸葛兄,你们去县外查看患者情况,要小心传染,我与宛儿带人分发粮食,事情完成后回到这里集合,再商议下一步打算,如何?” “好,就这么办。”众人应是,分头行动。 县令带人来到陈府门口,门前左右立着两尊石雕貔恘,短翼双角,突眼尖牙,有开运辟邪之意,大门漆成朱红色,象征着尊贵,门板上雕刻椒图,状似螺蚌,有紧闭看守之意,雕工精湛,大家手笔。 县令命衙役撬开大门,进入宅院,三进大宅,宽敞明亮,前厅雕梁画栋华丽非凡,中厅名人字画四季花香,后厅安神静气古色古香,好一个气派的豪宅大院! 如果平日里县令见此宅院,不禁会感叹陈家有宅如此,底蕴雄厚。 而今日,他只感觉世态炎凉,富人之躯值千金,穷人之命如草芥,不胜唏嘘。 找到陈府粮仓,县令震惊不已。 想到陈家会有不少储粮,但没想到这么多,满坑满谷的粮食,目测一下足足够全县百姓一年的口粮! 终于解决了粮食问题,县令高兴之余,心中又是五味杂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 第九十六章 重燃希望 陆星南与宛儿带着几名衙役去给百姓分发口粮。 平板大车上载着大木桶,里面只有稀粥,衙门粮食紧缺,所以稀粥够稀,粥少得可怜,每次为百姓盛粥之前,都要拿大勺搅动一下,不然只能落下一碗米汤。 艰苦的时期,总会有人性的光辉在闪耀。 就在二人分粥时,陆星南发现破漏的棚帐下,有一群孩子们聚在一对夫妇跟前,正在分食夫妇二人分得的粥。 这群孩子有十几个,年龄最大的有半人高,小脸脏兮兮的,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陆星南怜惜的走上前去,拿出自己包裹中所有的肉干和干粮,递过去说道:“来,孩子们,我这里有吃的。” 那对夫妇回过头,惊讶道:“恩人!” 陆星南疑惑的打量二人,好一会儿才惊讶道:“马老哥!马夫人!” 二人正是马统夫妇,只是此时,夫妇二人都已经瘦的脱相,陆星南瞧了好半天才认出来。 马统夫妇见到陆星南很高兴,随即又担忧起来:“恩人,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现在瘟疫横行,不安全呀。” 陆星南没说是因为被陈家和姚广借机抓回来的,他担心马统夫妇知道之后心有愧疚,毕竟与陈家的梁子是因为二人才结下的。 他选择了传播正能量:“我是回来对抗瘟疫的,我带了两个医师,不久后疫情一定会得到控制的。” 马统听闻后,连声感谢:“太好了,这些孩子们有救了!” 宛儿也走了过来,与马统夫妇打招呼,然后看向那些孩子们,眼中难掩怜惜之情,不用问也能猜到,这些可怜孩子的父母都已命丧瘟疫。 宛儿温柔鼓励道:“孩子们,粮食马上就有着落了,不用再饿肚子了,你们要坚持住哦!” 孩子们正分食着陆星南带来的食物,一个个狼吞虎咽的,看着让人心酸…… …… 陆尘佳与诸葛瑾来到县城外的简陋疫区,用香油滴入鼻孔,将鼻息与空气隔离,麻布用醋寖泡后,系住口鼻,带上手套,一切准备就绪开始查看患者情况。 棚帐之下,草席之上,密集的躺着奄奄一息的患者,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没人给他们送吃喝,没人给他们医治,一半的患者早已没有了呼吸,有的甚至身体都已经溃烂,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尸臭,引来蝇虫围绕。 另一半患者也很安静,没有痛苦的呻吟声,甚至连呼吸声都若不可闻,他们安静的躺在那里,默默的忍受着一切,与死人只差一口气,眼中满是绝望的神色。 陆尘佳扫视了一眼,心头沉痛,瞬间泪如雨下,人活至此,生不如死。 她与诸葛瑾分头为每个人查看病情,在已经死去的患者身上做标记,为艰难活着的患者喂点水。 可是,水才刚刚入口,患者便开始呕吐,将刚刚喝下的水吐了个干净,但喝水总比不喝强,最起码可以润一润嘴唇喉咙,免得脱水。 每个患者身边都有大量的呕吐物,排泄物,很多都已经在地上干涸成一摊,视线之内,鼻息之间,直令人作呕。 诸葛瑾走了几个患者,便忍不住跑到棚帐外大树下,扶着树干不停的呕吐起来,他再也无法保持那儒雅的风范,长年挂在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不见,在这人间炼狱面前,就只剩下抑制不住的作呕! 陆尘佳对人间炼狱视而不见,她慢慢的查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患者,默默的留着眼泪。 死去的人脸上表情各异,有的落寞,有的安详,有的恐惧,有的留恋,活着的人脸上表情统一,想死。 陆尘佳都看在眼里,心中充满矛盾,人是顽强的,在死亡面前仍然力求生存,人又是脆弱的,在生存面前又在渴望死亡。人生而皆苦,人死而后生,种种矛盾在心中激烈碰撞出哀伤,在她眼中流淌…… …… 忙碌了一天,傍晚,五人在衙门汇合,商议下一步打算。 只有县令带回了好消息,粮食暂时不愁,否则全县的百姓不死于瘟疫之手,也要死在饥饿之下。 人在饿疯了的情况下,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全县的安全稳定便无法保障,所以粮食解决了大问题。 其他两方的情况都不容乐观,宛儿提议将体质较弱的老人和孩童汇集到一处,特殊安置。 陆星南提议召集一些像马统夫这样的热心人帮忙,女人可以帮忙做饭分配食物,男人可以帮忙处理病患,发动全县的力量一同对抗瘟疫。 陆尘佳与诸葛瑾说明了疫情,主要症状是呕吐腹泻,身体发热手脚发凉,呕吐物与排泄物,还有唾液,汗液等体液都是传染源。 陆尘佳提议要改善疫区环境,妥善处理尸体,让全县百姓将麻布条用醋寖泡后晾干,裹住口鼻,尽量少走动,发现新患者马上通知衙门,不要擅自处理。 第二天一早,县令便派遣衙役通知所有百姓,每户派一名代表到陈府集合召开大会。 之所以选在陈府而不在衙门,是因为衙门太小放不下这么多人,而陈府宽敞,陈家人又跑光了,所以被衙门征用。 会上,县令将昨天几人商议好的事情一一通知下去,想要报名参与帮忙的人,一个时辰后在衙门集合。 一个时辰之后,马统夫妇第一个来到衙门报名,二人将孩子们送到陈府统一看护后,便自告奋勇来到衙门帮忙。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百姓前来相助,陆星南开始给众人分工,陆尘佳与诸葛瑾收集来县医馆内的所有草药,从今天开始研究配置治疗瘟疫的药方。 陆星南带人处理死去患者尸体,改善疫区环境,看护照顾患者。 宛儿带人分粮做饭,保障百姓口粮,照顾好老人和孩子们。 而县令,负责与朝廷官军取得联系,毕竟只靠自救还不够,还需要外界的帮助,才能迅速的控制疫情。 分工完毕,大家各自行动,全县百姓因为之前三位御医的失败,本来已经失去了信心,又因为陆星南等人的到来,重燃起对抗瘟疫的希望。 但是,天不遂人愿,事情并不会如此顺利,就在当天夜里,县令染上了瘟疫…… …… 第九十七章 匹夫之勇 县令虚弱的躺在屋内床上,命令家人不得探视,防止传染他人,只叫来了陆星南。 陆星南刚一进门,正要走到床边,县令阻止道:“陆少侠,站在那里就好,别被我传染了。” 陆星南脚步一顿,随即仍然来到床边说道:“不用担心我,老实说,我百毒不侵,瘟疫也不能奈我何。” 县令闻言没有不信,这个年轻人已经给他过很多惊喜,再惊一些也能接受:“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陆星南心想,百毒不侵是因为偷天诀的自愈能力,但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只能十年百毒不侵,十年之后命都没了。 他没在纠结此事,握着县令的手问道:“县令大人,你应该好好养病,叫我来所为何事?” 县令苦笑着摇摇头:“我这把年纪,染上瘟疫还需要养吗,现在医疗条件很紧张,把治疗的机会留给别人吧。” 陆星南没说话,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老人,县令年事已高,瘟疫在他身上更加的肆虐,状态确实很差,他看着县令比之前更加苍老的脸庞,握着县令枯瘦的手,有些落寞。 县令瞧见陆星南的脸色,笑着安慰道:“不要悲伤,我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离开岐阳县吗?” “因为你是个好官。”陆星南发自内心的脱口而出。 县令摇摇头:“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官。我为官一生,眼里只有上级,只有权贵,追求的只有权力,嘴上说为了百姓,其实从没把百姓放在心里,不过是做做样子,逢场作戏罢了。” 陆星南沉默,静静听着。 县令虚弱的咳嗽几声,继续缓缓说道:“本来我也想像陈家一样,带着家眷溜之大吉,是我的结发妻子改变了我。” 说道此处,县令老眼浑浊,有些激动:“我妻子不幸,是第一批染上瘟疫的人,死了,唉…… 她死后我就在想,在死亡面前,县令夫人又算得了什么,谁都有妻子,孩子,亲人,我觉得我是县令,我的妻子高人一等,但死亡却不这么觉得。到头来,还是我错了…… 所以,我决定留下来,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正确的决定,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为了全县百姓做出的决定,唯一对得起县令这个官职的决定。” 陆星南轻拍了几下县令手背,安慰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现在已经是个好官了。” 县令笑了笑,笑得很心酸:“陆少侠,我有一事相求,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人我不担心,但我小女儿才十六岁,我希望你帮我照顾她。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如果我小女儿你还看得上眼,你可以纳她为妾,如果看不上眼,就替我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或者你收她当个婢女,我都没意见。” 陆星南赶忙说道:“这可不敢,县令千金不敢怠慢。” 县令摇头道:“年轻人,不用谦虚,我相信我的眼光,你并非池中之物,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给你当婢女也不丢人。” “好吧,我答应您,给她许个好人家,绝不会委屈了令爱。”陆星南只好答应,不然县令可能死不瞑目。 县令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还有,转告你那两位医师朋友,在我死之前,研究出什么方子尽管拿我来试药,也算是我最后再为百姓做点事情。” 陆星南有些感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扪心自问,县令是个坏人吗?他有爱着他的妻子,有两个爱着他的女儿,他是坏人吗?他又能坏到哪去呢? 但他之前收受贿赂,为官不仁,表面上为国为民,背地里为权为利,只追仕途不管百姓,确实算不得好官。 可他的初心又只是为了妻子女儿能少挨一些风雨,多享一些富贵,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这又有错吗? 也许是初心没错,方法错了,但话又说回来,有多少官员跟县令的做法相同,是一个两个吗? 官字两张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是专制的统治制度赋予了官员绝对的权力,那到底是县令错了还是官场错了?是制度错了还是人心错了? 陆星南满脑子问号,这些问题他还想不明白,与县令聊完,陆星南退出屋外让县令好好休息。 宛儿正等在门口,见陆星南出来,说道:“分配口粮的事我已经交给马夫人负责,县令病了,我负责跟官军沟通吧,我有办法。” 陆星南疑惑:“你有办法?说来听听。” 宛儿还未开口,一名衙役匆匆跑来禀报,官军有动静了! 陆星南一听官军来救援了,心中大喜,与宛儿一同赶到县城外迎接。 县城外,三百米开外,整个县城被官军牢牢围住,士兵整齐划一,手持弓箭,箭头已经点燃,蓄势待发。 陆星南马上反应过来,官军不是来救援的,是来屠城的! “这帮畜牲!”陆星南狠狠咒骂一声,怒发冲冠,提起黑枪向官军冲去! 陆星南对面的官军,正是王先虎的队伍,冲到离官军百米左右,王先虎朗声喝道:“来者何人!” 陆星南止住身形:“王先虎,马进何在?!” 王先虎看清来人是陆星南,冷冷一笑,心想当初在黑风寨你人多势众,我还惧你三分,现在你单枪没马,真是自寻死路! “马将军岂是尔等匹夫能见的!奉将军命,岐阳县,不留活口!”王先虎挺着胸脯,趾高气昂道。 陆星南本不想逞匹夫之勇,他一人怎么可能敌过两万官军,无疑是以卵击石,他想找马进谈谈,为岐阳县争取些时间。 但可惜没人给他这个机会,陆星南愤怒之下,他只有让这些畜牲感受到痛苦,感受到死亡,引起马进的注意,才有机会见到那只将军畜牲,哪怕是以卵击石,也要溅石头一身黄! 陆星南提枪便冲,气势如虹,目光如刀,杀气腾腾,哪怕是百米开外,王先虎仍然被盯得退了半步,下令道:“放箭!” 一声令下,箭如火雨,带着“咻咻”的破空之声,密集的射向陆星南。 陆星南还没前冲几步,就被火箭编织的箭网阻拦,他将黑枪旋转得呼呼作响,像一面黑圆的盾牌挡在身前。 箭矢噼里啪啦的被打落在地,但毕竟是从四面八方射来,一杆长枪不足以挡住所有箭矢,难免有穿缝而入的箭矢射向陆星南身体,陆星南闪转腾挪连连后退。 一轮箭矢过后,陆星南抓住空挡,再次向前猛冲,可是没冲出多远,第二轮箭雨再次袭来,又不得不防御后退。 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而自不量力者,匹夫也,此时的陆星南,确实逞的是匹夫之勇。 但事发突然,他到岐阳县才两天时间,没有想到官军行事如此狠辣,毫不在乎百姓生死,他并没有做好应对屠城的准备。 纵有一腔英雄志,箭雨围城奈若何…… …… 第九十八章 宣平公主 宛儿看着一轮又一轮的火雨汇集射向陆星南,看着那单薄的背影迸发出骇人的力量与愤怒,为之有些感动,又有些心酸。 她缓缓迈开步伐,向陆星南走去,每一步都迈得端庄从容。 陆星南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余光瞥见是宛儿,焦急喝道:“宛儿,快退回去!” 宛儿恍若未闻,朗声道:“宣平公主在此,官军还不停手!” 庄严之声回荡天际,士兵们闻言一怔,箭雨骤停,纷纷看向王先虎,等待指令。 陆星南觉得宛儿此计甚妙,趁此机会,提枪直奔对方冲去! “星南,够了。”宛儿叫住陆星南,声柔如水,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向王先虎抛了出去。 陆星南前冲的身形一滞,转过头愣愣的看向宛儿。 王先虎看清来人,心想你能唬住别人却唬不住我,一路上我瞧得仔细,哪位公主乘那种破马车,吃破肉干,还不穿裙子穿劲装,敢冒充公主,找死! 他正要下令继续放箭,一个物件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正奔他而来,他伸手接住一看,大惊失色! 手中物件是一块圆形美玉,青翠透亮散发着内敛的幽光,边缘圆润光滑,玉上镂空雕着一只凤凰,凤舞之姿活灵活现。 坊间相传,每有一位皇子出生,皇帝便会赐他一枚龙纹玉佩,而每有一位公主出生,皇帝便会赐她一枚凤纹玉佩,这是身份的象征。 玉是中原南部进贡的无上美玉,每年产量只有一点点,都为宫中之用,而镂雕,出自皇帝御用工匠之手,普通人难得一见。 王先虎只是区区一个百夫长,自然没见识过凤纹玉佩到底长什么模样,但他也能看出,手中的这块玉不是凡品,即使不是皇赐的凤纹玉佩,那也得是价值连城的美玉。 他盯着宛儿思虑半晌,最后做出了决定,谨慎起见,先向上禀报,若真的是公主,自然不可冒犯,若是冒充的公主,再杀也不迟。 王先虎吩咐一名士兵带上玉佩前去禀报,下令暂时停止放箭,看好二人不得靠近不得离开。 陆星南仍在发愣,心中好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说出两个字:“宛儿?” 宛儿见王先虎停止放箭前去禀报,这才安下心来,缓步走到陆星南面前,伸出一双玉手,为他整理胸前皱乱的衣襟。 宛儿低着头,一边整理一边说道:“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你告别,其实我姓唐,叫唐宛儿,我母亲是宣妃,父亲是当今皇帝,母亲因生我而死,父亲对我不闻不问,所以我从皇宫逃了出来……” 她话语轻柔,娓娓道来,陆星南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能听出一缕忧伤。 宛儿忽然抬起头,与陆星南四目相对:“星南,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本来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但今天我不得不公开身份。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把我带回宫去,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全县的百姓,更为了你。 我不能眼看着他们屠城,更不能眼看着你一个人对抗两万官军,你不要怪我,对不起……” 宛儿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忧伤在眼眸中肆意流淌,顺着眼角化作两条泪河。 陆星南也已泪目,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这是无力的泪水,是啊,现在的他太弱小了,不足以对抗两万官军,不足以拯救全县百姓,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仍然无济于事。 这也是忧伤的泪水,他还没来得及跟宛儿正式表白,还没来得及治好宛儿的毒,还没来得及让宛儿幸福,就要突然接受离别。 泪水不再等候,从眼眶中滑落,陆星南也不再等候,揽住宛儿的腰肢,吻住宛儿的红唇。 朦胧夜色之下,无数官军持弓而立,虎视眈眈,二人身旁,地上散落着无数箭支,箭头的火焰还未熄灭,火光星星点点,映衬着两道深情相拥的身影,映衬着两张泪痕斑驳的脸庞,映衬着一场甜蜜忧伤的吻别。 …… “卑职马进,叩见宣平公主!”马进打断了二人的拥吻。 宛儿缓缓离开陆星南怀抱,转过身恢复公主的端庄,冷着脸说道:“平身。” “谢公主!”马进与身后几位副将站起身,眼神不善的瞪着陆星南。 刚刚的拥吻他们都看见了,高高在上的唐国公主,岂能是一个臭小子可以说抱就抱,说吻就吻的! 陆星南迎着这些人的目光瞪回去,这帮灭绝人性的畜牲,他见了就恼火! “撤兵,解除围城,不得屠杀百姓。”宛儿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卑职遵命!只是,卑职有职责保护公主安全,还望公主不要为难卑职。”马进言外之意,不屠城可以,但公主得跟他走。 朝中之事宛儿当然明白,她的皇室身份令马进不敢造次,但实际上,马进身为将军,公主深居后宫,二人井水不犯河水,马进表面对公主恭敬顺从,但真要干扰军令,公主还没这个资格。 宛儿之所以敢直接命令马进,是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跟马进回宫,马进找回了公主便是大功一件,对马进而言,县里百姓死活无所谓,把公主带回去立功才是大事。 马进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说出了之前的话,名义上是为了公主安全,实际上是以放弃屠城作为交换条件,你跟我回宫立功,我就答应你撤兵不屠城。 宛儿没有直接答复马进,而是问道:“朝廷派来的御医在哪?官军为何不给县里百姓供粮?” 马进明白,宛儿这是在继续开出条件,但是这两件事确实不是他能做主的:“回禀公主,三名御医两名已经感染瘟疫死亡,剩下一名回宫禀报疫情,尚未归来。 粮草方面,第二批粮食还未送到,营中所剩的军粮已经不多,需要留给军中将士们,不足以供给县城百姓。 其实屠城也是无奈之举,两万人马人吃马嚼,再在此处驻扎下去,军粮恐怕不够,这才下令屠城。” 陆星南闻言冷笑,但没说话,这里还用不着他说话。 宛儿闻言暴怒,官军的职责是守卫皇朝百姓,岂能舍本逐末!但她身为公主,发怒不仅失态,而且也不能解决问题。 她平复怒火,深吸一口气说道:“准备车马,即刻送本宫回宫面见父皇。军粮与疫情之事,本宫会向父皇求助,在此之前不得屠城,否则你提头来见!” “卑职遵命!”马进立刻应道,大功一件,谈成了! …… 第九十九章 鬼门十三针 宛儿离开之前,与陆星南告别:“星南,等我回宫之后,我会跟父皇请求御医和粮食,来救助岐阳县,坚持住。” “嗯,宛儿,这个你拿着,”陆星南掏出一个小瓶递给宛儿,“这里面有一颗返魂丹,你要时刻带在身上,一旦毒发立刻服下,能救你性命。” 宛儿看着手里的小瓶,疑惑问道:“这是哪来的?” “红登庭给我的。”陆星南简短答道。 宛儿不了解丹药,但也能想到,能起死回生的丹药肯定珍贵至极,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陆星南本来拒绝担任寨主,然后突然又答应了红登庭,想必就是因为这颗返魂丹了。 念及于此,宛儿心中涌出一股感动,陆星南没时间继续儿女情长,交代道:“等这边的疫情解决了,我就去岭南城为你的毒寻找解药,然后带着解药去皇城找你,你要保重。” 宛儿点点头,刚要开口,马进上前打断道:“回禀公主,车马已备好,卑职即刻护送公主回宫。” 陆星南笑笑:“去吧,保重。” “嗯,你也保重。”宛儿深呼吸一口气,恢复公主该有的模样,转身对马进吩咐道,“走吧。” 马进恭敬迎着宛儿向马车走去,陆星南在身后喊道:“宛儿,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等着我啊!” 宛儿没回头,因为公主不能回头,她径直乘上马车,泪已婆娑。 马进等宛儿上了马车,这才下令放弃屠城,撤兵离去,待宛儿走远,官军撤尽,陆星南一声叹息。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生存不易,老不可阻,病不可控,死不可避,相爱不能相守,家仇不可忘记,救县民而不得,爱恨深而难释。 人之八苦,苦苦不可避。 八苦之人,人人妄贪生。 陆星南品味着八苦,不禁悲从中来,呜呼哀哉。 …… 陆星南返回县城,正好迎上陆尘佳与诸葛瑾,后面还有许多县里百姓,刚才的动静闹得不小,他们正打算出城一看究竟。 陆尘佳撞见陆星南,关切问道:“听说官军围城,他们想干嘛?你没事吧?宛儿呢?” 围城还能干嘛,当然是屠城了,这谁都能想到,只是大家都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陆星南对百姓们说道:“已经没事了,大家再坚持几天,过几天朝廷就会派来救援的,都回去吧。” 接着他小声对陆尘佳说道:“佳姐,我没事,宛儿走了,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没等陆尘佳回话,陆星南径直返回衙门,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陆尘佳也没再打扰他。 百姓们听说朝廷将派人来救援,都很激动,对抗瘟疫的信心倍增。 平民百姓就是这样,他们只想让自己和家人生存下去,他们想要富足贵,却永远不可得,想要地位,却看不到无法逾越的阶级壁垒,他们活在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将头顶上的魔鬼敬为神明。 陆星南一夜未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诸葛瑾,他坐了一整个晚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天,陆尘佳开始继续研究治疗瘟疫的方法。 治疗的最大难点有两个,一个难点是药方的配置,对症的药方才能有效的治疗,而另一个难点是,如何服药。 染上瘟疫的人,呕吐不止,喝水会吐,吃食物会吐,服药也会吐,如果不止住呕吐,无法服药,就算配置出对症的药方也是枉然。 陆尘佳打算先用针灸之法,她开始拿县令试针,在种种针法不见效果之后,她心生疑惑。 呕吐腹泻,症本该在脾胃,但针过脾胃之后丝毫无效,又说明症不在脾胃。 不在脾胃,那会在哪,在邪祟? 这个念头在陆尘佳脑中一闪而过,邪症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多见,她想到一种针法,鬼门十三针! 《医毒圣典》中记载,鬼门十三针是一种上古针法,针有十三穴,依次针来,驱百邪,退恶鬼,是一种能针人心神的神奇针法。 记载中提及,此针法在上古时期属于禁针,但并未说明为何被禁,也没说如果使用会有什么后果。 陆尘佳懂针,之所以懂,她才更加谨慎,针法之中,一针毙命不是没有可能,她不敢拿别人的生命尝试。 “怎么不下针了……”县令见陆尘佳面色犹豫,缓缓说道。 陆尘佳没有答话,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县令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不用有所顾忌,如果你不尝试,我一样会死,我现在躺在这里饱受痛苦,如此活着生不如死,小姑娘,下针吧,下针才有希望,我非但不会怪你,还会感激你的……” 陆尘佳紧抿嘴唇,良久后,终于下定决心,她指捻银针,深吸一口气,稳住微微颤抖的手臂,一针果断刺入鬼宫。 县令身体有片刻的僵直,痛苦让他枯瘦的脸变得狰狞,看着极为恐怖。 陆尘佳动作没停,迅速刺入第二针,鬼信。 县令双目圆睁,喉中发出沙哑的低吼,身体开始不自觉抽搐。 陆尘佳咬着牙再刺第三针,鬼垒,她的表情越发凝重,但已经开始了就无法停止,否则县令必死无疑。 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第四针,鬼心,第五针,鬼路,第六针,鬼枕…… 就在陆尘佳下完第六针后,县令终于恢复了平静,他双眼微闭,安详躺在床上,不知生死。 陆尘佳心中一惊,慌忙查探。 还好,县令脉搏微弱但尚有生机,良久过后,县令缓缓睁开双眼。 陆尘佳急忙给县令喂下一小口水,清水入口,滋润咽喉,流入肠胃。 “没有呕吐,没有呕吐,成功了!”陆尘佳惊喜万分。 县令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仍然虚弱,但舒服了许多,赞许的冲陆尘佳点点头。 止住呕吐腹泻,不仅意味着可以用药,更意味着可以进食,这已经相当于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因为有很多患者还没来得及死于瘟疫,就先死于脱水与饥饿。 陆尘佳又去准备了粥食喂给县令,县令混浊的老眼之中也有些激动,能吃食物了,真好…… 接下来的三天,陆尘佳尤其忙碌。 白天用鬼门十三针为患者下针,止住他们的呕吐腹泻,晚上研究治疗瘟疫的药方,每每配置出一种方子,就给县令服下观察效果。 而这三天里,陆星南一直不见人影,诸葛瑾也是一样,没人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这个时期,也没人在乎他们忙些什么。 …… 第一百章 夜袭 陆尘佳喂县令服下汤药,这已经是第四副药方了,前三方给县令服下之后并没有起作用。 不过每一次的失败,县令都没有埋怨,而是积极鼓励陆尘佳,跟她说没关系,不用在意失败,坚持下去总会成功的。 县令的身体每况愈下,虽然每天能饮水进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身体的痛苦,但病情却未得到改善,日趋严重。 此时他已经虚弱的不成样子,瘦骨嶙峋的躺在床上,眼窝深陷,毫无神采。 “这副方子也许仍不能完全对症,但应该会有些效果,慢慢会好的。”陆尘佳心疼的安慰道。 县令微微点头,已经无力再言语。 陆尘佳不再逗留,转身出门,去查探其他患者的病情,她没空感伤,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又过了三天,县令病情有所好转,药方见效了! 陆尘佳激动不已,终于成功了,终于有了治疗瘟疫的方法,全县百姓终于有救了。 消息传遍整个岐阳县,全县振奋! …… 寝宫之中,龙榻之上,皇帝缓缓坐直身体,刚要开口,猛得咳嗽了起来,身旁的侍者赶紧递上刚刚熬好的汤药。 服下汤药,皇帝缓了口气说道:“朕正打算派人寻你,你倒是自己回来了,怎样,在外面受苦没有?” 宛儿站在一旁,一席裙衫端庄素雅,金羽发簪华美高贵,恭敬说道:“劳父皇挂念,宛儿一切都好。父皇,您的身体?” 皇帝摆手道:“无碍。说说你吧,怎么自己主动回来了?” 皇帝从始至终表现得和蔼可亲,看不出对宛儿不满,只是有点虚弱。 宛儿如实说道:“父皇,岐阳县瘟疫横行,百姓食不果腹,苦不堪言,御医救治不利,马进意图屠城,还请父皇为百姓做主。” “嗯,岐阳县的事朕有所了解,前不久御医回禀,对瘟疫束手无策,太史令上奏……唉,不说这些了。” “父皇,岐阳县十万百姓可……” “朕知道了,这件事朕会处理的,你刚刚回宫,先下去休息吧。”皇帝打断了宛儿的话,然后吩咐侍从道,“传宋御医,马进,太史令。” 宛儿无法再多言,行礼告退。 …… 陆星南终于回到县衙,一进门便看见陆尘佳来回踱步:“不是说药方已经配置出来了吗,还在发愁什么?” 陆尘佳循声望去,见陆星南笑嘻嘻的冲她走来,关切道:“你这几天跑哪去了?” “去忙些事情,”陆星南敷衍道,这里人多嘴杂,不宜多言,“你碰到什么难处了?” “唉,药方是有了,但草药不够。”陆尘佳这几天救治了不少病人,药方确实有效,但征集了全县所有的草药,还是不足以救治所有病患,不禁发愁。 陆星南笑道:“药方都有了,草药还有啥犯愁的,让百草门送些来就是了。” 陆尘佳苦恼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官军封锁岐阳县,没人能出的去,如何能联系到百草门?” 陆星南闻言大笑,陆尘佳不解其意:“为何发笑?” “我笑你平时总把哇哇挂在嘴边,现在倒是把哇哇忘了。”陆星南此言一出,陆尘佳眼睛一亮,对呀,哇哇呢? 陆尘佳这几天太忙,也没顾得上哇哇,哇哇这几天逍遥自在,此时正落在一棵大树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衙役为百姓们分粥。 县城里找人容易,找一只鸟就有难度了,幸好陆尘佳了解哇哇爱看热闹的习惯,找了半个县城,终于在分粥的大树上找到了哇哇。 她将写好的书信绑在哇哇腿上,嘱咐道:“哇哇,把信带给百草门陈姐姐,快去。” 哇哇不太情愿,懒洋洋的拍了拍翅膀,陆尘佳一跺脚,佯装生气道:“快去!” 哇哇振翅而飞,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只要等到百草门把草药送来,瘟疫的问题应该就可以解决了。 陆尘佳这才得空歇息,问起陆星南这几天都忙什么去了,宛儿到底去哪了。 陆星南把宛儿的事情跟陆尘佳讲述了一番,陆尘佳惊讶不已,宛儿竟然是尊贵的公主,惊讶之后又为陆星南感到难过,二人的感情她看在眼里,可是公主又岂能嫁于平民百姓。 宛儿离开的夜里,陆星南想了一夜,他不是在想宛儿的事情,而是在想马进。 依照马进的说法,军中缺粮,不足以继续封锁下去,这才不得已下令屠城。 但是,屠城真的是马进擅自决定的吗?他有这个必要吗?能承担得起后果吗?陆星南很怀疑。 而且,马进还拿屠城之事与宛儿做交换,如果真是马进一个人的决定,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以此与公主谈条件? 所以,陆星南认为,屠城很可能是皇命,岐阳县已经是弃子。他也不知道宛儿面见皇帝之后,能否改变皇帝的决定。 如果官军再次屠城,手段应该还是火箭,因为他们不敢靠近县城,怕感染瘟疫。 而弓箭的射程大约是三百到四百米,官军围城的距离大概是在县城外三百米处。 陆星南想到了一个办法,障眼阵法。 障眼阵法是一种迷幻阵,处在阵中之人犹如一叶障目,无法看到阵外所发生的事情。 这几天,他在县城南三百米处布置了一个障眼阵法,如果官军再次围城,那么城南的官军就会进入障眼阵法,陆星南可以带领百姓趁机在此处突围。 陆尘佳听完陆星南的分析,眉头微皱:“如果朝廷知道我们已经有了治疗瘟疫的药方,还会屠城吗?” “这个不好说,我已经让两名衙役去与官军说明情况了,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多准备些总是好的,免得像上次一样措手不及。”陆星南忽然又想到,“对了,诸葛瑾呢?” 提到诸葛瑾,陆尘佳也皱眉不解:“我也不清楚,就在你不见人影的那天,诸葛瑾也不见了。” 陆星南若有所思,就在此时,一名衙役急忙来报:“陆少侠,官军在生火做饭!” 这名衙役是陆星南安排监视官军动静的,陆星南看了看夜色,已近子时,此时生火做饭……不好,这是要夜袭岐阳县! …… 第一百零一章 虚幻与真实 “所有衙役去通知全县百姓,到南门集合!”衙役应声退下,陆星南随即提起黑枪对陆尘佳说道,“佳姐,我们去看看。” 陆星南与陆尘佳来到县城外,远远看到前方官军缓缓挺进,渐渐成合围之势。 陆星南眯眼瞧着官军,目测着距离,说道:“佳姐,等他们走进障眼阵法中,我就冲杀过去开路,你随我之后带领百姓冲出包围。” 陆尘佳本不想让陆星南只身犯险,但看了看前方逼近的官军,又看了看身后陆续汇集的百姓,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紧握陆星南的手臂,正如她紧握的心,好不容易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方法,只要等到百草门草药一到,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马上就要成功,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事实让她难以接受,医者仁心,她最珍视的生命,在别人眼中却如此轻贱,为了多数人的利益而牺牲少数人,理应如此吗,生命的价值可以用数量多少来衡量吗,到底谁对谁错,是否存在一条真理,来定义生命的价值。 陆星南两手搬过陆尘佳肩膀,看着陆尘佳认真说道:“佳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生死攸关,你要振作起来。” 二人对视,直到陆尘佳迷茫的眼眸中重新焕发出坚毅的神彩,接着陆星南转向全县百姓。 此时,岐阳县大多数百姓都汇集在此,嘈杂之中弥漫着恐慌,陆星南朗声道:“乡亲们听我说,不要慌,我早有准备,大家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咱们突围出去!一会儿我先在前头杀……” 陆星南刚开始说话,就将百姓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毕竟他是大家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是,刚说了没几句,陆星南发现大家的反应不对,百姓们起初的反应是恐慌,转眼却变成了震惊,每个人都眼睛大睁嘴巴大张,但注意力却不在陆星南身上,而是仰头盯着陆星南身后的夜空。 “星南,那是什么……”陆尘佳拽了拽他的胳膊,痴痴的望着夜空说道。 陆星南转过身抬头望去,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唯一不同的是,月亮在膨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膨胀! 在世人惊愕的目光只是之下,皎洁的圆月像一块不断狂涨的玉盘,颜色从洁白逐渐变得赤红,然后开始从边缘不规则的碎散开来。 没过多久,星星点点的火光出现在夜空,化作一个个火球,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从天而降。 就在众人惊叹这一幕的壮美与绚烂时,火球逐渐增多,由之前的星星点点变得不计其数,铺满了整片夜空! “天火,末日……”陆星南喃喃道,陆尘佳闻言,惊愕的看向陆星南,陆星南迎上她的目光,惨淡一笑。 夜空中无形的压迫感让陆尘佳双腿有些发软,差点瘫倒在地,陆星南一把揽住陆尘佳软倒的身躯,苦笑道:“天枢开启,天火将至,原来预言是真的,我本该早点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 陆尘佳与陆星南互相凝视,心中渐渐变得坦然,二人相依,共同望着满天火雨,这不是屠城的火箭,而是灭世的天火。 天火越来越近,身边的人群从震惊又回归恐慌,仿佛一个情绪的轮回,有人尖叫着四散而逃,有人慌乱的不知所措,有人平静的等待毁灭。 “末日原来如此壮观……”随着陆尘佳的赞叹,满天火雨轰击地面,大地体无完肤,瞬间化作炼狱火海,世人并没有感受到他们想象中的痛苦,他们来不及痛苦,便已经灰飞烟灭…… …… 北宁城陆府,静谧的夜晚伴着孩子们甜蜜的梦。 小豆子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伸腿踢开盖在身上的半截被褥,小手抹了一把嘴巴的口水,闭着眼睛痴笑梦呓着:“宛儿姐姐,神经病哥哥,猪头肉,嘿嘿……” 天火默默而至,陆府转瞬即灭,也许破坏了孩子们的美梦,也许将孩子们永远留在了美梦之中。 …… 宛儿站在深宫庭院之中,苦情深难相守,寄相思于皓月,如果他也在抬头望着月亮,应该就能感受到我的思念吧。 她正在想着,眼中圆月开始涨大,变红,碎散,天火密布,是因为我的思念吗?还是因为他的思念…… …… 幽闭的洞穴之中,昏暗潮湿,一人颓坐在石上,头颅低垂,长发散乱遮挡住面庞,他在发笑,笑声低沉而阴森,令人脊背发凉。 他越笑越发狂,最后狂笑不止,整个身体都随之抖动,怪异的大笑声充斥整个洞穴,恐怖至极。 “来了,终于来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 “喂,神经病,我的鱼烤没烤好呢!”宛儿见陆星南突然愣神,捡起一个小石子丢他,不耐烦催促道。 陆星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正烤着鱼,眼前的篝火烧得正旺,篝火不远处,王先虎与他的士兵们正在吃饭聊天。 他转过头,正对上宛儿催促的目光:“发什么愣呢,烤个鱼这么慢,我都饿了!” 陆星南记得,这是露营营地,他与宛儿正随王先虎等人前往岐阳县。 但他也记得,宛儿不是已经回宫了吗?天火不是将世界毁灭了吗?他抬头望天,明月依然高挂夜空,他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都是幻觉,天火没有降世?我与宛儿还没有到岐阳县? 如果是幻觉的话,他现在还能感觉到天火降临时那种视觉冲击的震撼,还能感觉到毁灭之前他与陆尘佳相依的坦然,这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无法被忽略。 如果不是幻觉,那眼前的一切又如何解释?手里的鱼是他去河边打水时抓来的,眼前是他亲手生起的篝火,王先虎等人还是那副一边聊天一边警惕这边的状态,一切都没变。 宛儿终于察觉到陆星南不是发愣那么简单,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 陆星南与宛儿对视良久,感受着身边的这个姑娘,打量着她的身材样貌,伸手在她的俏脸上捏了一把。 宛儿微微一怔,然后一巴掌狠狠呼在陆星南后脑勺,羞恼道:“你神经病呀!” 语罢,宛儿小脸通红,嘟着嘴不再理会陆星南。 陆星南感受着手上的传来的肉感和脑后传来的剧痛,真实,不容置疑的真实! 他瞧着宛儿害羞的小样,小声试探道:“宣平公主?” …… 第一百零二章 先知 宛儿听到宣平公主四个字,整个人为之一振,如遭雷击,她慢慢转头看向陆星南,难以置信的确认道:“你说什么?” 陆星南见宛儿的反应,已经知道了答案,苦笑道:“原来都是真的……” 宛儿惊讶的看着陆星南,等着他的下文,夜风微凉,篝火在劈啪作响,鱼不用再烤,没人吃得下。 陆星南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惊讶的宛儿说道:“宛儿,你是宣平公主,你身上有一个凤纹玉佩,圆形玉佩镂雕凤纹,是也不是?” “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我不是有意要瞒你,我只是……”宛儿正要解释,陆星南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宛儿,没关系的,我不怪你,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要仔细听。”陆星南将二人到岐阳县后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宛儿听,尽量不漏过每一个细节,包括宛儿回宫之后,岐阳县发生的事,一直讲到天火灭世。 他之所以要讲得详细,讲得完整,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将回忆捋顺清楚,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宛儿帮忙记住,如果以后哪些细节他模糊了,可以从宛儿这得到印证。 宛儿瞠目结舌的听完陆星南的讲述,有些不知所措,她无法把陆星南讲得这些完全只当成故事来听,这个故事也太细致了,就好像发生在眼前。 二人沉默了半晌,宛儿只问出一句话:“你确定这只是故事吗?” “我也不确定,但如果不是故事,那会是什么……”陆星南望着燃烧的篝火,痴痴的说道。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陆星南需要时间消化脑中的信息,也需要时间接受眼前的现实,宛儿也是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篝火即将燃尽,陆星南又添了一把柴,营地的士兵也已经休息,只剩下放哨的几人在营地周边来回巡视。 陆星南终于做出了决定,说道:“宛儿,是真是假,这次你陪我验证一下,如果真的会有天火灭世,我们也要一起欣赏末世美景。” “嗯,好。”宛儿注视着陆星南,映着微弱的火光,她能看到陆星南脸上的决然,眼中的温柔,心中的困惑。 …… 王先虎的队伍即将到达岐阳县,二人坐在马车中商议,既然马进打算屠城,那二人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将屠城的隐患灭杀在萌芽中。 经过一番探讨,二人都认为,不能因为马进可能要屠城,就将马进视为已经屠城的罪人,如果马进没有屠城,如果陆星南经历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那岂不是错杀好人。 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还是宁可放过一千不能错杀一人,二人最终决定选择后者,因为前者毫无人性可言。 进入岐阳县,县内的情况与陆星南记忆中完全相同,来到衙门,县令也正在清点粮食,准备为百姓分配口粮。 就连县令见到二人时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先是大喜过望然后黯然失色。 陆星南笑笑说道:“县令大人,好久不见,陈府有粮食,而且还不少,带人去取来吧。” 县令闻言一怔,都忘了见面的寒暄,恍然大悟道:“对啊,我这就去!” 说完带着衙役奔陈府而去,陆星南摇头苦笑道:“走吧宛儿,再去马统夫妇那里看看。” 来到马统夫妇处,果然,如之前一般光景,马统夫妇在照顾着一群孩子,陆星南取下食物递过去招呼道:“马老哥,好久不见,我这里有食物,给孩子们吃吧。” 马统夫妇见到二人非常惊喜,热情上前招呼,但陆星南与宛儿的热情中却少了那份惊喜,尤其是陆星南,他仿佛活在过去,对未来了如指掌,自然无事可惊。 “走吧回县衙,佳姐与诸葛瑾应该也到了。”辞别马统夫妇,陆星南对宛儿说道。 宛儿一直没怎么说话,乖乖跟在陆星南身后,四处验证着陆星南讲的故事,有些好奇,有些不可思议。 此时,宛儿跟在陆星南身后,不由得开口问道:“你的故事要不要讲给陆姐姐听?” 陆星南停下脚步,转身问宛儿:“你觉得要不要讲?” 宛儿抿着嘴想了想,说道:“我会相信你的故事,是因为你说中了我的公主身份,那陆姐姐有什么事情是她没说但是你知道的呢?” 宛儿没有回答要不要跟陆尘佳讲的问题,而是回答了如何讲才可信。 她心思通透,三人又相处日久,陆尘佳是陆星南最亲近的几人之一,没有理由隐瞒,如果真要验证,那就三人一起验证吧。 陆星南摸着下巴说道:“类似的事情倒是没有,但我知道她之前治好瘟疫的方法,这点应该可以让她相信。” “嗯,也行,那就这么办,陆姐姐到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好奇,自己来问你的。”宛儿脑补了一下陆尘佳治好瘟疫后惊讶的表情,想想还有些小期待。 回到县衙,陆尘佳与诸葛瑾果然都已到达,县令也回来了,三人正站在院中交谈。 陆星南与宛儿笑盈盈的走进来,五人见面三人激动。 县令首先激动道:“陆少侠,你可解决县里的大问题了,你知道吗,陈府的储粮都够全县百姓吃一年的了!” 陆星南笑着点头:“嗯,我知道。” 县令:“???” 陆尘佳说道:“接下来我和诸葛瑾要查看一下瘟疫感染者的情况。” “佳姐,你去查看患者情况时,试试鬼门十三针,可以止住呕吐腹泻。”陆星南刚提到鬼门十三针,陆尘佳已经惊讶不已。 她不是惊讶于陆星南知道鬼门十三针,毕竟这种针法记载在陆星南给她的医书上,也许陆星南之前翻看过所以了解。 她惊讶的是,鬼门十三针是禁针,为何被禁原因不详,怎敢胡乱使用。 陆星南瞧见陆尘佳的表情,只是笑笑,继续说道:“我知道那是禁针,但非常时期可以一试,如果针法管用的话,我这还有一个治疗瘟疫的药方。” 此言一出,除了陆星南与宛儿之外,其他三人无不震惊! 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瘟疫难题,在陆星南这个医渣面前却如此简单,这是医渣的逆袭吗? 宛儿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瞧着,如果没有天火降世,做一个“先知”还是蛮有意思的。 …… 第一百零三章 千面神君 傍晚,陆尘佳匆匆返回衙门,陆星南与宛儿正等在院中,宛儿见到陆尘佳匆忙的样子,明知故问道:“陆姐姐,何事如此慌张?” “管用,鬼门十三针真的管用!”陆尘佳又惊喜又困惑,陆星南的医术她清楚,略懂皮毛罢了,他怎么知道如何治疗瘟疫? 陆星南不理会陆尘佳的惊疑,将早已写好的药方递给她,故作高深的说道:“这是药方,拿去吧。” 陆尘佳接过药方,迫不及待道:“我这就去试试。” 说完便跑去配药了。 “喂,佳姐,天色已晚明天再试吧!”陆星南在背后喊到,然而陆尘佳已经跑远了。 宛儿笑道:“从没见过陆姐姐这么着急,看来你这次给她的震惊不小呀。” 陆星南摇头叹气:“唉,她越是震惊,我心里越是发毛……” 宛儿明白陆星南的意思,他的故事越准确,越说明他的故事不只是故事,天火不只是幻觉。 宛儿安慰说道:“该发生的终会发生,这不是你的错。” 陆星南点点头,道理他懂,他只是觉得困惑,其实,在他的内心中,已经确信记忆中的那些不是故事,都是真实,他只是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的真实。 二人一直等到深夜,陆尘佳才回来,身后还跟着诸葛瑾。 陆尘佳开门见山道:“药方管用,你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对我这个医术天才来说,瘟疫不叫事儿,”陆星南打着哈哈,转向诸葛瑾说道,“诸葛兄忙了一天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诸葛瑾略一思索,知趣的说道:“确实有些累了,那你们慢聊,我先告辞了。” 诸葛瑾离开后,三人回到屋中,陆星南说道:“佳姐,这治疗瘟疫的方法其实是你想出来的……” 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跟陆尘佳讲了一遍,有疏漏之处宛儿便在一旁做补充。 陆尘佳听完之后,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这才问道:“按你们的说法,其实我们已经死了?死在了天火之下?” 陆星南刚想纠正,忽然觉得这个思路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与宛儿之前只是在质疑陆星南的记忆,而陆尘佳这是在质疑陆星南的现在。 “嗯,佳姐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陆星南摸着下巴,接着说道,“但是这种可能就更让人费解了。” “是啊,如果是过去的事情错了,那可能是现在的记忆出了问题,但如果是现在的事情错了,那能是什么出了问题?”宛儿也想不明白了,这事确实有些烧脑。 三人探讨了半天,最终还是毫无头绪,商定了明天的事情之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陆尘佳找到哇哇,将写好的书信交给哇哇送到百草门陈香手里,请求支援草药。 今天县令会突发瘟疫,三人也早有准备,县令刚出现瘟疫症状,还没来得及跟陆星南交代后事,就被陆尘佳针扎药灌,直接把瘟疫给顶回去了。 陆星南还笑着宽慰县令:“您夫人的事情我很痛心,节哀顺变,至于您是不是个好官,还是留给百姓们来评价吧,给您女儿找人家的事留着您自己操心吧,就这样,好好休息吧,嘿嘿。” 县令听完无语,心里的台词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啥…… 夜晚,官军围城,三人早就等在城外,宛儿直接抛出凤纹玉佩:“让马进来见我!” 没过多久,马进带着一众将领屁颠屁颠到了,宛儿拿出之前写好的书信,对马进说道: “第一,我不回宫,就在岐阳县待着哪也不去。 第二,将我的玉佩和书信带给我父皇,你放心,信中已经言明你的功劳,回去领赏便是。 第三,如果你不想谋害公主的话,马上撤兵。” 马进等人愣在原地,三人并不理会,直接转身潇洒回城,半晌过后,身后才传来“恭送宣平公主”的声音。 一个血腥残忍的屠城计划,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化解于无形,陆星南感慨万千,他忽然觉得,世间最强大的并不是高深的武学,也不是至上的权力,而是预见未来,提前应对。 然而,陆星南这个想法刚刚萌生,就被诸葛瑾扼杀了。 陆星南知道,今夜过后,诸葛瑾便会不见踪影,所以他想一探究竟。 夜深人静,诸葛瑾屋内依然亮着灯火,陆星南悄悄潜到屋外,想要探听一二,却不料早已被诸葛瑾察觉:“进来聊聊吧,我正好要去找你。” 陆星南闻言一怔,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必要继续隐藏,随即他站直了身体,大大方方推门而入:“没想到诸葛兄竟是个高手。” 诸葛瑾坐在小圆桌旁,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笑容:“坐吧。” 陆星南在对面坐下,自斟一盏茶,一饮而尽。 诸葛瑾率先开口说道:“我对你的故事很感兴趣。” 陆星南抬眼与他对视:“你昨日偷听了我们谈话?” “是的。”诸葛瑾毫不隐瞒,爽快承认。 陆星南越发觉得眼前这个诸葛瑾很不简单,昨日他并没有发现有人偷听,今日他又被诸葛瑾轻易发现,这是一个百草门医师可以办到的吗? 他盯着诸葛瑾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双眼微眯:“你究竟是何人?” 诸葛瑾闻言呵呵一笑:“我可以是诸葛瑾,也可以是任何人,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你的故事,所以你需要跟我走。” “跟你去哪?” “去见盟主。” “哪个盟主?” “散人盟盟主。” 听到散人盟三个字,陆星南瞬间反应过来:“你是……千面神君?” 千面神君,是与郝战的师父,开山刀李开山齐名的散人盟五散人之一。 据说千面神君精通易容之术,不但可随意幻化成他人的容貌,就连身材,语气,甚至气息都能模仿,没人知道他的真实样貌,是五散人中最神秘的一个。 诸葛瑾点头承认:“没想到你还有些见识。” 陆星南心中不悦,散人盟又如何,凭什么你要我跟你走我就得对你言听计从,但他确实好奇散人盟盟主到底是何人,外界传言散人盟一直都是五散人在打理,从未听说过盟主的消息。 他压抑住心中不满,好奇问道:“散人盟盟主是谁?为何要带我去见他?” “盟主就是盟主,带你见他是因为,我觉得他也会对你的故事感兴趣。” “全是废话,”千面神君模棱两可的回答并不能让陆星南满意,陆星南继续探究道,“你为何混入百草门?” “这与你无关!”千面神君干脆的回答,然后拉回话题,“我们现在就走,去见盟主。” “不去。”陆星南一口拒绝。 “为什么不去?”轮到千面神君好奇了,按他的推测,陆星南对自己的故事应该更困惑才对,现在有机会向盟主请教解惑,他怎么会拒绝呢? 陆星南干脆的回答:“这与你无关!” 千面神君:“……” …… 第一百零四章 拯救世界 陆星南与千面神君眼神对峙,谁也不退让半分,最后,千面神君避开陆星南的目光,无奈的摇头笑笑。 陆星南见对方示弱,告辞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时,千面神君迅速抬手,手指在空中虚点两下,当场将陆星南定在原地。 陆星南动弹不得,眼中满是不可思议:“隔……隔空点穴?!” 点穴之法本就不易,不仅需要精准认穴,而且对指力要求极高。 隔空点穴更是了不得,至少需要绝顶以上的境界,才可以将真气通过手指外放,还需要对真气的精确掌控,对指法的要求也更加苛刻,只有真正的指法高手才能做到。 不过千面神君也偶有失误,就比如现在,发现陆星南还能说话之后,千面神君又补了一指,这下陆星南再不能言。 陆星南之前还认为,最强大的莫过于预知未来,提前应对,此时他才明白,他忽视了重要的一点,提前应对会改变未来,让本已预知的未来再次变得未知。 千面神君一手拎起陆星南,跳窗而出,速度之快,转眼已消失不见。 …… 第二天清晨,宛儿与陆尘佳发现陆星南与诸葛瑾都消失不见,感到很费解。 陆尘佳说道:“诸葛瑾消失倒是正常,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故事,但陆星南怎么也消失了?他该不会又去布置什么障眼阵法了吧?” 宛儿抱着肩膀说道:“陆星南这个傻子,说不定真会那么做,陆姐姐,咱们去城外找找。” 二女在县城周边找了个遍,也没发现陆星南的人影,不禁开始犯愁,陆星南没理由消失啊,这太奇怪了。 …… 千面神君带着陆星南连夜飞奔,说飞奔一点也不夸张,千面神君轻功之高,几乎就是在飞,官军的封锁在他面前形同虚设。 飞奔一夜,在一处僻静之地,千面神君将陆星南放下,解开穴道,然后自顾自吃东西。 陆星南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瞥了千面神君一眼说道:“喂,分我点食物。” 他被千面神君匆忙带走,没来得及带上食物,此时饥肠辘辘,先填饱肚子再说。 陆星南暂时也不想逃走,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就凭千面神君之前的表现,他就算想逃也难。 千面神君依然微笑,没有言语,也没给食物。 陆星南理解其笑中含义,表态道:“你不用点我穴,我跟你去就是了,但你总得让我吃饱吧。” “好说。”千面神君递过馒头,依然微笑。 陆星南对他僵硬的微笑很是厌烦:“你这个笑容是诸葛瑾的还是你自己的?能不能收一收,我看着烦。” 千面神君微笑着答道:“诸葛瑾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诸葛瑾的,因为诸葛瑾就是我,我就是诸葛瑾。” 陆星南听着这绕腾又分裂的回答,也懒得跟他掰扯,咬了一大口馒头,问起正事:“你相信我的故事吗?” “之前不相信,能治瘟疫也许是你碰巧,但经过昨晚官军围城之后,现在嘛……”千面神君沉吟片刻,似乎在措辞,“半信半疑。” “那你觉得,在我的故事里,围城那晚之后,你为什么消失?”陆星南之前的问题只是为了让千面神君放松警惕,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个。 他也知道,千面神君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去了哪里,他只想通过这个问题,侧面打探一下千面神君化身诸葛瑾的目的。 结果他低估了对方的智商,千面神君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百草门在江湖上,丹药首屈一指,不容忽视。我混入百草门,一方面是为了打探百草门的实力,另一方面是为散人盟拉拢人才,就这两个目的。” 陆星南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率,疑惑道:“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也是我拉拢的目标,这些事你迟早会知道。”千面神君的毫不在意,踟蹰片刻又补充道,“其实,在上次与陆尘佳比试炼丹之后,我也在考虑要不要拉拢她。” 陆星南得意道:“这么说,我在你们散人盟眼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喽?” 千面神君认真纠正道:“你属于可多得的人才。” 陆星南无语,这话细品有点伤人…… 吃饱喝足,陆星南准备赶路,但千面神君却不走了。 “不是说见你盟主吗?走啊。” “不走了,就在这里等,我已发出讯息,盟主自会来找我们。” “千哥,七天之后就是天火末日了,你让我在这里等?” “我不姓千。” “我不管你姓啥,咱们抓紧时间去找你盟主,好吗?” “盟主神出鬼没,没人知道在哪,只能等。” “那你在这等,我先回岐阳县了,等你盟主到了,你带他来见我吧。” “还想让我点你?” “你这人讲不讲理,欺负我打不过你是吗?” “是的。” “行,你赢了!” …… 陆尘佳与宛儿找了陆星南几天,仍不见人影,却等来了百草门送来的草药。 忙碌了几天,感染瘟疫的患者逐渐康复,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全县百姓欢呼雀跃。 迎娶宣平公主回宫的队伍也正好赶到岐阳县,宛儿决意不回,也没人敢跟她硬来,她再写一封书信,将瘟疫已经治好的消息传回宫中。 皇帝气恼宛儿的任性,再次派人前往岐阳县,就算是绑也要把宛儿绑回宫来。 眼看着瘟疫已经得到治愈,官军的封锁即将解除,百姓又能重归生活。 但谁曾想到,深夜子时,天火降世,将一切美好化为泡影。 宛儿与陆尘佳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望着末日景象,虽与陆星南描述的如出一辙,但亲眼所见仍然震撼人心,二女心中早有准备,没有感到惊慌恐惧,只是此时陆星南不在身边,不免有些遗憾。 …… 陆星南与千面神君最终还是没等来散人盟盟主,二人坐在草地上,抬头望天,还是那个不断膨胀的月亮由白转红,像一张涨红了的大胖脸,然后开始从边缘碎散,天火漫天。 这番场景陆星南已经欣赏过一次,又在脑海中回放过无数次,此时已经没有了继续观赏的兴趣,摇头叹息道:“唉,真没想到,陪我共度末日的人竟然是你……” 千面神君内心确实强大,面对灭世的天火仍然面不改色,平静说道:“我现在彻底相信了你的故事。既然你能预知天火,就有可能拯救世界。” 陆星南闻言双眼一亮,恍然道:“对呀,这个可以一试!” 话音刚落,天火降世,一切灰飞烟灭。 …… 第一百零五章 问个球 黑风寨演武场,台下弟子们议论纷纷。 “陆寨主怎么不说话,一直在发愣?” “哇,发愣都这么帅!” 陆星南缓过神来,再一次经历了天火末日之后,他又回到了在黑风寨的时候,此时的他正要对众弟子演讲,马上就会有弟子禀报,王先虎要带他与宛儿回岐阳县。 说来就来,一名弟子匆忙来报:“禀报寨主,寨门口来了百名官兵说要……” “让他滚蛋!”陆星南打断道,他打定主意,不去掺和岐阳县的事情了,他时间不多,要把有限的时间用在对抗天火上,这次他要拯救世界! 报信弟子都蒙了,这回复也太霸气了,寂静片刻之后,全场热血沸腾起来。 这种应对风格正对黄飞扬的口味,他在台下第一个支持道:“陆寨主威武!” “支持陆寨主,让官兵滚蛋!” “陆寨主好霸气,好喜欢!” 宛儿站在陆星南身后,表情有些异样,她是了解陆星南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官军滚蛋,这不是陆星南一贯的行事风格。 她心里正犯嘀咕,陆星南已经带头向寨外走去。 刚出寨门,就见到王先虎与他的百名官军,陆星南人未至声先到:“王先虎,带着你的人滚回岐阳县,别来烦我!” 王先虎闻言一愣,心里纳闷,这还没见面呢,怎么连意图都知道了?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王先虎正想着呢,陆星南已来到近前:“怎么,留在这里是要与我动手吗?!” 王先虎欲言又止,这话他实在没法接,一方面,这是上头派下来的私活,他犯不上真的跟陆星南拼命,另一方面,就这么走了还有些丢面子。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陆星南黑枪一挺,怒目圆睁,厉声大喝:“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故!” 喝声好似轰雷震,在众人耳边突兀炸起,振聋发聩,惊得王先虎连退两步,他身后的一名士兵更惨,被吓得肝胆俱裂,直接倒地身亡! 黄口孺子,怎闻霹雳之声,病体樵夫,难听虎豹之吼。一时间,官军阵列似山崩,人人心生退意。 “撤!”王先虎边退边令,百名官军如潮水般退涌而去。 后来,弟子之间笑赞此事: 黑风寨主一声吼, 吓得官军慌如狗。 先虎阵前未敢言, 夹起尾巴溜边走! 回到寨中,陆星南也不再继续他的演讲,演讲对他来说也许确实有毒,上次只讲了四个字,而这次,一个字都没讲就这么结束了。 陆星南屏退众人,独自坐在屋内,琢磨起他心头沉甸甸的四个字,拯救世界。 如果他真有可能避免天火,那不妨一试。 往大了说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往小了说为了所爱之人能活下去。 此时的陆星南暂时放下了寻父报仇的念头,在末世面前,仇恨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 但如何对付天火他还一筹莫展,他把自己关在屋内,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一个人,霍启天。 陆星南叫来霍启天,顺便也叫来宛儿,打算集思广益想办法。 三人围桌而坐,宛儿与霍启天莫名其妙的看着陆星南。 “宛儿你是宣平公主,有凤纹玉佩为证。”陆星南先声夺人,先把二人镇住。 然后无视二人的反应,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要跟你们商量一下拯救世界的事情。” 此言一出,比上一句更加炸裂,二人不知如何应答,瞪大了瞳孔瞧着。 陆星南深呼吸一口气,耐下心来给二人讲述他所经历的事情,从早讲到晚,讲得他口干舌燥,期间续了两壶茶水这才讲完。 宛儿与霍启天静静听着,时而面露惊诧,时而若有所思,终于听他讲完。 宛儿沉吟片刻说道:“假定你不是神经病而是个正常人,说的也都是真的,暂且不说拯救世界能否成功,就算成功了,陆姐姐与岐阳县百姓可能早已死于官军屠城了吧,这一点你能接受吗?” “不能接受!”陆星南脱口而出。 随即他想了想,宛儿说的对呀,如果不管岐阳县的事,那陆尘佳怎么办?百姓们怎么办?千面神君倒是有能力救他们,但会救吗?不一定。 等等,什么叫假定我是个正常人…… 宛儿早就想到陆星南会在意,继续说道:“这样吧,你把治疗瘟疫的方法写给我,我这就前往岐阳县,你和霍弟弟负责拯救世界,我负责替你拯救陆姐姐和岐阳县,怎么样?” 陆星南点头应允,嘱咐道:“嗯,只能这样了,路上小心,小心官军,小心千面神君。” “放心吧,我知道如何处理。”宛儿说完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陆星南写好书信,附上药方交给宛儿,送完儿离开。 在此期间,霍启天一直坐在那里不发一语,沉浸在思考之中。 待陆星南再次回到桌旁,霍启天开口说道:“你仔细给我描述一下,月亮是如何膨胀,又是如何碎散的,越详细越好。” 陆星南直接拿来纸笔,图文并茂的边画边讲,霍启天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月亮不是膨胀了,它是在加速靠近,”霍启天说着,也在纸上一边画,一边尽量通俗的讲解,“月球加速撞击地球,在视觉上就好像它在膨胀。 白色变红,是加速运动过程中月球表面岩溶导致。 但是月球永远不会到达地球表面,当它不断靠近,直到自身引力与地球潮汐力相等时,这个距离叫做洛希极限。 月地之间的洛希极限是千米,达到这个距离之后,如果月球继续靠近地球,潮汐力就会将月球撕碎,这就是你看到的碎散。 而在月球碎散之后,不计其数的碎片会像雨点一般落在地球表面,毁灭世间一切,这就是你看到的天火。” 霍启天讲解完,看着陆星南痴傻的表情,友好的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陆星南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犹豫说道:“内个……我想问个球……” “问个球?”霍启天没听明白。 陆星南点头道:“嗯,地球是什么球?” 霍启天无奈摇头:“地球就是你说的世界。” “世界是个球?”陆星南惊讶不已。 霍启天手捂额头,尽量保持耐心,点头道:“是的,世界是个球。” “那月球就是月亮?月亮也是个球?”陆星南继续求证。 霍启天已经尽其所能解释得通俗易懂了,但仍然高估了陆星南的理解能力,万没想到陆星南的问题竟然还只停留在球上…… 他不想再解释球了,耐心用在这里根本不值得,暴躁回道:“废话!月亮不是球是什么,难道你一直以为,月亮是一张喂给狗吃的大饼吗?!” 陆星南怔怔点头,他确实这么以为的,天狗食月么…… 霍启天一捂脸:“偶买噶!” …… 第一百零六章 火箭之雨 陆星南与霍启天一直探讨到深夜,头晕脑胀,打算休息一下。 一大一小并肩坐在屋前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它可以皎洁明亮美轮美奂,也可以毁天灭地恐怖至极。 二人望着明月,有意无意的交谈起来。 “霍老鬼,你说月亮为何会坠落?” “不好说,这个世界没有仪器无法观测,也许是受到了外力,也许是其他原因。” “下个月月圆之夜便是末日,算起来我们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 “其实,我还挺想亲眼看看末日景象的。” “也许你已经看过了,只是你不记得罢了。” “那你为什么记得?” “我也不知道。” …… 接下来的几天,陆星南与霍启天在屋中研究天火,霍启天负责研究,陆星南负责将研究的过程背下来。 这是霍启天要求的,如果天火降临之前他没能研究出果,那么陆星南要将他的研究过程都记下来,下次直接告诉他进度,他好继续研究。 用霍启天的话说,陆星南就是个研究记录仪,因为末日过后,只有他能回到从前,也只有他还留有记忆。 此时,陆星南正捧着一张纸,死记硬背上面那些看不懂的符号,一脸苦兮兮的样子,感觉记录者比研究者还要难。 忽然,陆星南脑中灵光乍现:“我想到了!” 霍启天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好奇道:“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哪里有你说的观测仪器了,皇宫,观星台!”陆星南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兴奋。 霍启天却略感无奈,他说的仪器指的是光学观测仪器,而陆星南说的观星台仪器只是用作天体位置测量的仪器,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不过转念又一想,如果能有天体位置观测记录,说不定会发现一些端倪。 念及此处,霍启天站起身:“事不宜迟,咱俩这就去皇宫!” 二人匆忙出门,正撞见红登庭。 红登庭这几天见二人茶饭不思闷在屋里,早已是一头雾水,询问过陆星南缘由,却被陆星南无视了。 此时终于见到二人出来,刚想上前再次询问,却被陆星南抢先说道:“准备马车食物,我们要出门!” 二人说完便各自收拾行囊,不再理会红登庭,红登庭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他也不敢问。 马车日夜兼程赶往皇城,二人一边赶路一边计划。 “陆星南,到了皇城怎么办,皇宫的观星记录应该不让随便查阅吧?” “随便查阅当然不让,能不能进皇宫都是个问题,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没办法,面对你们这种落后的封建社会,我血招没有。” 二人沉默赶路,脑中各自想着办法,忽然,陆星南勒住马车一个急停,差点没把霍启天闪飞出去。 “哎呀我去!”霍启天一个踉跄。 陆星南却高兴道:“对了,宛儿是公主,带上宛儿一起进宫,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时间来得及吗?”霍启天也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只是宛儿此时还身在岐阳县。 陆星南拿出地图开始计算,一通暴算之后得出结论,按照现在的速度,只要路上不耽误时间,应该可以赶在天火降世前抵达皇城。 二人又探讨了一番,如果不去接宛儿直接去皇宫,就凭这一介草民带着个小屁孩儿,想进皇宫翻看观星记录,难如登天,看不到记录,时间再充裕也没用。 如果先去接上宛儿,哪怕赶到皇城时,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但至少能保证看到观星记录。 陆星南与霍启天最终决定,先去岐阳县接宛儿,再去皇城,调转马头,即刻出发! 几日的快马加鞭,离岐阳县已经不远,但却未见封锁县城的官军,陆星南带着疑惑继续前进,没多久赶到了岐阳县,顿时傻眼了。 眼前的岐阳县已是一片废墟,只剩下残垣断壁,遍地都是烧焦的尸体,有的身上还插着羽箭。 屠城! 陆星南脑中只蹦出这么一个念头,他慌忙跳下马车,一头扎进废墟之中,寻找陆尘佳与宛儿。 他脸上是面无表情的麻木,但动作却体现出紧张,他心中很矛盾,既想快些找到二女,又怕找到的是两具尸体。 霍启天都看傻了,眼前触目惊心的场景,即使他二世为人也是头一次见到,心中惊骇。 那一具具焦黑的干尸,有的蜷缩着烧成了一团,有的一大一小相拥着,应是母子,还有的已经烧得分不清是什么。 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布满了他的视野,烙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弱肉强食,难道这就是人间真相?随着文明的发展,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强者披上文明的外衣干起畜牲的恶行,弱者蒙起双眼颤栗的妄想强者会转变,这就是文明的代价。 陆星南最终没有找到宛儿与陆尘佳,尸体如山,焦黑如土,实在难以分辨,他也不想再分辨。 “不找了,找不到也好,找到了也许更糟糕……”陆星南坐在满是尸体的废墟之中,喃喃自语。 霍启天站在他身旁,轻轻拍了拍陆星南肩膀,一声叹息…… 按理来说,宛儿赶到岐阳县,亮出公主身份之后,马进不可能继续下令屠城,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事还得从宛儿说起。 宛儿带着陆星南的书信和药方赶到岐阳县,协助陆尘佳解决了瘟疫。 官军围城之夜,宛儿等在城外,报出宣平公主身份,抛出凤纹玉佩,要求马进出来相见。 本来这一切都很顺利,偏偏碰上的是王先虎。 本来碰上王先虎也没什么,之前也碰上过,但这次的王先虎却有所不同。 王先虎接过凤纹玉佩仔细端详,虽未曾见过,但也知此玉名贵,抬眼观瞧宛儿,有些眼熟。 仔细回忆一番,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那日在黑风寨外,陆星南带领一众弟子而出,此女当时也在其中。 王先虎心中暗想,你一个黑风寨弟子还想冒充公主,你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又想起那日在黑风寨外,自己被陆星南喝退的糗事,更是又羞又怒! 王先虎被羞怒冲昏了头脑,并未将此事向上禀报,他断言宛儿冒充公主,直接下令放箭! 宛儿被箭雨逼退,不得已退回县城,而凤纹玉佩还在王先虎手中,没有了玉佩,她如何证明自己公主身份?又如何阻止官军屠城? 宛儿正焦急的想着办法,官军屠城的火箭已至,一轮又一轮的箭雨铺天盖地,一声又一声的惨嚎此起彼伏,一簇又一簇的大火吞天噬地,一场火箭之雨,从深夜下到黎明,从未停歇…… …… 第一百零七章 狂龙之威 陆星南坐在废墟之中,忽的站起身:“走!” “去哪?”霍启天问道。 陆星南决然道:“去找马进,为十万县民讨个公道!” “那末日怎么办?”霍启天在想,既然末日将至,大家都要死,何必再大费周章。 “生不为人,死有余辜!”陆星南说的斩钉截铁。 他不是不知道末日将至,他反而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末日,因为他已经经历两次了。 但是,在生存与人性面前,如果放弃了人性而选择生存,那生存还有什么意义。 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对待生死的态度。 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凌驾于生死之上,那是人的底线,人性。 陆星南拿出地图细细查看,两万官军人数众多,必然走官道返回皇城,军中又缺马匹,行军速度不会太快。 如果抄小路的话,应该能赶在官军到达皇城之前截住马进,一旦马进进入皇城,再想找他难上加难。 陆星南划定路线,对霍启天说道:“霍老鬼,我此去凶多吉少,你先回黑风寨吧,不用跟着我去冒险。” 霍启天不满道:“陆星南,你这是在小瞧我吗?你一人去自然凶多吉少,带我同去,胜算大增!” “你有何妙计?”陆星南好奇,霍启天不会武功,又是个小孩子身体,带上他与官军战斗就是个累赘,哪来的胜算? 霍启天桀骜不驯道:“knowledgeispower!” 陆星南:“???” 霍启天:“知识就是力量!你见过炸弹吗?” 陆星南:“???” …… 夜幕降临,官军扎好营寨,营中忙忙碌碌,士兵们正准备起火做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因为,明天再有一日的路程就可抵达皇城,连日的行军,将士们早就想回到皇城好好放松一番。 中军营帐之内,马进端坐正中,几名将领分坐两旁,身前案上摆着大块熟肉。 马进端起大碗,对众人道:“兄弟们,连日行军辛苦,但军中禁止饮酒,我只能以水代酒犒劳各位,待明日到了皇城,再好好痛饮一番!” 将领们也不挑剔,纷纷端起大碗一饮而尽,气氛都很愉悦,众人大口吃肉,仿佛从未屠杀过岐阳县百姓。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帐外传来,然后是接二连三的“轰隆”之声,响声越来越近。 一名士兵闯入帐中禀报:“将军,有一辆马车闯营,我军死伤严重。” 马进大怒,拍案而起:“一辆马车,死伤严重?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外面什么声响?!” 士兵见马进发怒,怯怯说道:“那声响是马车的,马车的……秘密武器。” 士兵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情急之下只好将其归类为秘密武器。 “走,出去看看!”马进与将领们出帐观瞧。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朝这边突进而来。 马车上,陆星南一手握住缰绳驾着马车,一手握住黑枪枪芒狂舞。 马车内,不时有黑圆的大铁球丢出,爆炸,铁片飞溅,盔甲不能敌,威力不小。 这就是霍启天制作的炸弹,他正坐在车厢内,手拿着火折子,点燃一个又一个炸弹引信,然后抛出车外。 马进远远望去,整个马车就像一只暴走的母鸡,一边狂奔一边下蛋,下的还是炸弹,不禁问道:“那是什么鸡?” 士兵一愣,无言以对。 马进自知失言,纠正道:“那是什么人?” 士兵答道:“不知是何人,他只说要见将军您。” 马进冷笑:“杀了。” 因为炸弹的缘故,官军难以靠近马车,陆星南一路披荆斩棘,马车像一把利剑直插马进营帐。 马进站在帐外,见马车不断逼近,皱起眉头吩咐道:“拿我弓来!” 不一会儿,弓箭取来,马进一手握弓,一手搭箭,拉了一个满弓,“嘭”的一声,弦松箭发,箭矢激射而出。 一箭刚发,马进继续弯弓搭箭射出,动作快如闪电,一声未落,紧接着又是“嘭!嘭!”两声弓弦闷响,连珠箭,三箭连珠! 马进身为皇城之将,并不是什么草包将军,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接连射出三箭,箭箭满弓,带着强横的力道破空而出。 陆星南一枪刺穿一名士兵咽喉,一脸冷漠的瞧着那血光飞溅,屠城之时,没有一名官军是无辜的。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迅捷而至,直射头颅,陆星南心中惊骇,急忙收枪格挡,将将在箭锋近在咫尺之处,枪尖将羽箭击落。 击落一箭,二箭接踵而至,陆星南根本来不及格挡,正打算扭转身体避开要害,忽然发觉这一箭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车厢内的霍启天! 羽箭与陆星南擦身而过,陆星南急忙回看,霍启天已经被一箭爆头,羽箭直接将霍启天矮小的身体钉在车厢之上,头颅炸裂鲜血如柱。 陆星南痛心疾首,怒不可遏,还没等怒火爆发,却突然从马车上栽落,骏马一声嘶鸣一命呜呼,马头上深深插着一支羽箭,第三箭直射马头! 马进的连珠三箭,箭箭爆头,陆星南的头,霍启天的头,拉车马的头,箭术精准至极,力道霸道至极,手段狠辣至极。 陆星南将将挡下一箭,而霍启天和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官军趁陆星南栽倒在地,一拥而上,陆星南一个轱辘起身,挥枪横扫,枪锋所及之处,官军刀戟长矛一触即断,莫不能敌。 此时的陆星南已经杀红了眼,泥土混合着鲜血涂得满身满脸,脏乱的头发披散遮挡住半张面孔,他暴怒着,嘶吼着,像一头发了狂的困兽,暴戾而嗜血。 黑枪在他手中翻飞,天花乱坠,正是狂龙七杀第一式,自从他在崖壁山洞成功突破偷天诀第二阶段之后,还从未真正使用过第一式的枪法。 此时他使出的第一式,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黑枪在周身舞动,好似幻化成一条发狂的黑色神龙,毫不掩藏龙威之势。 黑枪好似为枪法而生,枪法好似为黑枪而创,陆星南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这套枪法叫狂龙七杀,名副其实。 陆星南龙威傍身,一头扎进官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直逼帐前马进,官军惨嚎连连,人人胆寒,士气大落。 马进目光骤凝,瞧着狂龙在军中嘶吼横行,如此下去官军必然伤亡惨重,冷声吩咐道:“拿我锤来!” …… 第一百零八章 我很抱歉 片刻过后,四名士兵抬着两柄大锤而来,大锤浑圆硕大,足有三百斤重,金色锤身即使是在夜晚,仍然熠熠生辉。 士兵伺候马进穿戴好盔甲,马进双手轻松提起双锤,三百斤巨锤在他手中好似纸糊的一般,毫不费力。 众将士见马将军亲自上阵,纷纷让出一条路来,陆星南见来人金盔金甲,手提两柄大金锤,威风八面,不禁一声冷笑。 他枪尖一指马进,讥讽道:“你就那个不要脸的屠城将军马进?你挺威风啊!” 马进面色不改,肃然答道:“将为君使,君命难违!” 陆星南眉毛一挑:“何来君命?” “圣旨!”马进不多言,这两个字已经可以说明问题,转而发问陆星南,“你身手不错,入军追随于我,如何?” 陆星南没想到,这马进还是个惜才之人,他杀了这么多官军,马进还有心思招揽他。 但是陆星南不可能入军,这跟助纣为虐并无区别,他继续嘲讽马进:“不分是非黑白,不顾天理人伦,盲目效命暴君,你这种愚忠的蠢货不值得我追随!” “妄议朝纲,大胆!”马进大喝一声,举起双锤怒砸。 陆星南脚蹬地面,身形向后一跃丈远,刚刚跃起,之前所站地面就被马进砸出两个大深坑,沙石乱飞。 陆星南脚再蹬地面,身形暴射而出,一道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马进举锤格挡,锵的一声,枪锤相击,二人各退两步,随即各自前冲,又斗在一起。 马进的武力很强,陆星南也不弱,二人拼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陆星南瞄了一眼天色,时候差不多了,既然我打不死你,那我就吓死你! 他黑枪一摆,拨开马进一锤,趁机抽身后退,与马进拉开距离,然后一手化为剑指立于胸前,一手高举黑枪直指苍穹,口中大声念道:“黄天苍苍,厚土茫茫,人间正道,灭尽魍魉,马进一众,为虎作伥,赐我神力,除暴安良,急急如律令,杀!” 官军见状全部蒙圈,马进也是一头雾水,四下顿时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尴尬。 半晌过后,并未见到有什么变化,更未见什么神力,而陆星南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双目灼灼盯着马进不语。 马进讥笑道:“少在那故弄玄……” 话未说完,官军已有人望着天空发出惊呼,马进赶忙抬头观瞧,只见圆月正在不断膨胀,诡异至极。 没错,今夜正是天火降世之夜,陆星南本可以早些拦截住官军,只是霍启天制作炸弹耗费了几日时间,这才将将赶在天火之夜到此。 陆星南并未抬头观瞧,他不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他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见怪不怪。 这次,轮到他讥笑马进了:“马进,天要灭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进惊惧万分,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懂得妖术,还是天神下凡,他心中再无战意,手中大锤掉落在地,抬手指着陆星南,磕磕巴巴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做的事情猪狗不如,天怒人怨!”陆星南厉声呵斥。 马进瞠目结舌:“我……我……我……” “我什么我!我今天要替天行道,诛灭你们这帮畜牲!”陆星南怒瞪马进喝道。 马进再无言以对,此时,空中的大胖月亮已经开始碎散,天火在夜空渐渐浮现。 一名士兵大骇,扑通跪倒在地,朝着陆星南叩拜道:“高人,我知道错了,求您收了神通吧!” 官军将士接二连三的跪倒,全都臣服在陆星南的神威之下,一遍遍磕头告饶:“求高人收了神通吧!求高人收了神通吧!” 陆星南脸上庄严而肃穆,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因为他也对此无能为力…… 末日之际,能得到这些罪人的忏悔,岐阳县十万百姓的在天之灵,也算得以告慰了。 马进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空洞,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陆星南趁机质问:“说!皇帝为何执意屠城?” 这是陆星南难以理解之处,起初屠城可以说因为瘟疫,但有了治疗瘟疫的方法之后,还要屠城,那就说不通了,这里面一定另有原因。 马进惊恐望着陆星南,把这个问题当成一次向神明忏悔赎罪的机会,将他知道的消息全盘托出。 起初,瘟疫刚刚爆发之时,朝廷原本是打算救治的,皇帝第一时间命马进领军,为岐阳县带去了御医和粮草。 与此同时,太史令上奏皇帝,近日夜观星象,有一颗灾星现世,预示国运将尽,岐阳县瘟疫横行,这是上天的意志,只有以岐阳县祭天,才可化解灾星,保国运绵延,天下太平。 皇帝思虑再三,最终决定保天下而弃岐阳县,下旨命马进屠城。 陆星南闻言愤怒,破口大骂:“去他……” 骂声刚起,天火已至,一切化为虚无。 …… 陆星南再次回过神来,正与宛儿,霍启天,黄飞扬站在一起,黄飞扬光着膀子,浑身满脸黢黑,活像一只黄毛黑猴。 陆星南手里捧着一块木板,眼前是牛震天的尸体,他反应过来,此时他刚刚灭了土牛寨,正要给死去的牛震天刻字。 他看着牛震天矮粗壮的尸体,浮想联翩,在经历了三次的天火末日之后,再看这一幕时,感触颇多。 他为了给黑风寨弟子报仇,为了在黑风寨中树立威信,为了践行他的侠义之道,他火攻土牛寨,杀了牛震天,不知有多少土牛寨弟子葬身火海。 当时他认为自己所做没错,匡扶正义,践行侠义,铲除恶人,无可厚非。 他为自己杀人很多个理由,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止杀。 他想杀了杀人之人,让杀人之人不能继续杀人,以杀止杀,以战止战,如此一来,他自己也变成了他想杀的杀人之人。 四师父圆寂大师说过,止戈为武,习武不是为了杀戮,也不是为了以杀止杀,那到底该如何止戈? 宛儿在一旁等了半天,仍不见陆星南刻字,问道:“陆星南,还没想好刻什么吗?” 陆星南收回思绪,目光扫过三人面孔,又再次看向牛震天的尸体。 之前他在木板上刻下“犯我黑风寨者,虽蠢必诛”,还自鸣得意。 此时,陆星南重新审视生命,审视侠义,审视止戈之法,最后,缓缓在木板上刻下四个字,“我很抱歉。” …… 第一百零九章 我还是个孩子 黄飞扬看着木板上的字,不解其意:“我很抱歉?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咱俩先把脸洗洗吧,一会儿红登庭带着弟子们就来了。”陆星南笑着说道。 这一次重回过去,他比之前轻松了许多,能重新见到活蹦乱跳的几人,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思路也清晰了许多,“天枢开启,天火将至。”这是预言的头两句,直接与天火有关,然而这预言出自道宗。 这一次他决定去道宗一探究竟,也许后面的预言会对他现在的境遇做出解释。 陆星南与黄飞扬洗漱完毕,红登庭的马车队正好赶到。 红登庭慌忙赶来,陆星南笑脸相迎道:“红老哥,别慌张,我们没事。” 红登庭闻言略微放松,一句红老哥说明陆星南对他没有太多芥蒂,笑着回道:“没事就好,我带着弟子们连夜赶来,就怕你出事。” 陆星南示意红登庭借一步说话,二人走到不远处单独交谈。 红登庭抱拳恭敬道:“寨主,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陆星南拍拍其手臂,和善说道:“红老哥不必拘礼,我名为寨主,却未尽寨主之责,黑风寨事务都倚仗红老哥打理,你才是真正的寨主,我只是名义上的。” “这不敢当,说好了你是寨主,全寨上下必须听你号令,我也不能例外,哪有两个寨主的道理。”红登庭有点着急了,他不知道陆星南何出此言,是他哪里做错了吗? 陆星南见红登庭有些紧张,便不再纠结此事,笑着说道:“红老哥多虑了,说点正事吧。 我知道寨中现在断了收入来源,一直在吃积蓄,这都是因为我让大家践行侠义之道的结果。 我本来打算这次回黑风寨商量一下今后的发展,但是我现在临时有事要去一趟道宗,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说吧。” 说着,陆星南掏出银票递给红登庭:“这是两万两银票,先拿去补充寨中经费,在我回来之前,寨中一切事情由你全权负责,所有决定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是,寨主!”红登庭接过银票没有多问,寨主的吩咐他照做就是了。 陆星南点点头:“要下雨了,带大家回寨吧。” “寨主,你不跟弟子们讲两句吗?”红登庭邀请陆星南演讲。 一提演讲,陆星南赶忙摆手:“下次,下次吧。” 回到马车之中,陆星南写了一封书信,将岐阳县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让黄飞扬将信送到百草门陆尘佳手中。 此时岐阳县的瘟疫还没有爆发,陆星南提前将情况告知陆尘佳,建议陆尘佳说服陈香,去岐阳县提前应对瘟疫,将瘟疫消灭在萌芽中,便可不必惊动朝廷。 如此一来,即能挽救第一批瘟疫感染者,又能免于屠城之祸,一举两得。 陆星南思虑再三,最后在信尾还是特意提醒一句,小心诸葛瑾,尽量不要与他同行。 经过那次与千面神君共度末日,陆星南觉得千面神君对陆尘佳并没有杀心,他更多的是在观察评估陆尘佳的潜力,再决定是否招揽。 这也不难理解,五散人分工不同,各司其职,千面神君的人只负责调查情报,招揽人才,打打杀杀之事自有其他散人负责。 但事事多变,多提醒一句也不是坏事,免得再次发生不可控的事情,比如王先虎不上报导致屠城,比如陆星南被千面神君掠去见盟主等等。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陆星南带着宛儿与霍启天,与黑风寨众人分道扬镳,向天枢山而去,目的地,道宗。 …… 细雨绵绵如轻纱,粉饰山河美如霞。 官道上,马车不急不缓的赶路,陆星南一边驾车,一边跟宛儿与霍启天讲述着他经历的三次天火。 也许是熟能生巧的缘故,也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这一次,陆星南很放松,不再在意那些细节,不再纠结虚幻现实,既来之则安之,讲得倒是轻松随意。 但宛儿与霍启天听着可不轻松,哪怕陆星南已经精简叙述,省去了很多细节,对二人来说仍是信息量不小。 “竟敢把我一箭爆头!下次让我见到马进看我不炸死他!”霍启天听到自己被马进一箭射杀,气愤不已。 宛儿撇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我这个公主还被马进活活屠了呢,要炸死他也算我一个。” 陆星南听了二人的对话,乐不可支,二人疑惑:“你笑什么?” “我在想,如果真碰上马进,问你俩为啥要炸死他,你俩咋说?”陆星南笑眯眯看着二人。 霍启天说道:“那还咋说,报一箭之仇啊。” 宛儿已经反应过来,不对啊,此时的马进并没有射杀霍启天,也并没有屠城,那报仇就说不通了,总不能说报隔世仇吧。 她脑补了一下,马进如果听到这个复仇理由,一定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二人,不禁也觉得有些好笑。 陆星南讲到他利用天火装神弄鬼,把马进和官军吓得直求饶的时候,宛儿噗嗤一笑:“这种事也就只有你能干得出来,真够神经的。” 霍启天拍手称快:“哈哈哈,上兵伐谋,杀人诛心,干得漂亮!” 陆星南这次讲述他的天火经历,三人没有了往次的沉闷,反而还很愉快,感觉像在演绎一个精彩的故事,似真似假,似虚似实。 天枢山并不太远,一旬方至,连日赶路,悠哉游哉,终会抵达。 山脚下,一名道长下山而来,鹤发童颜目光炯炯,白须青袍仙风道骨,望着缓缓驶来的马车,笑而不语。 陆星南远远便注意到道长,待马车驶到近处,他下马向道长恭敬一礼,道长上前开口道:“贫道无暇子,欢迎贵客来我道宗,三位请随我上山。” 无暇子在前带路,踏着石阶向山上走去,三人紧随其后,默默登山。 无暇子再未开口,三人也未出声,陆星南心中犯嘀咕,无暇子看来是特意下山迎接他们的,道宗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来的? 陆星南看了看望不到头的台阶,又看了看无暇子的背影,步履轻盈而稳健,脚踩在台阶之上,似虚又似实,此等功夫非同一般,连一个下山迎宾的无暇子都有此等修为,道宗不愧是五宗之一,果然藏龙卧虎。 登山不知多久,台阶仍然望不到尽头,无暇子脚下仍然未停,陆星南紧随其后,宛儿轻功卓绝也无大碍,只是苦了霍启天。 霍启天小孩子,未习武,爬了这么久的台阶,上气不接下气,他确实是在爬台阶,手脚并用的那种爬。 此时,霍启天实在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休息一下吧,我还是个孩子,走不动了。” …… 第一百一十章 天机阁问道 众人见霍启天不走了,也停了下来,陆星南觉得好笑,这个霍老鬼平时总以长者自居,此时倒自认是个孩子了。 陆星南刚想调侃他几句,无暇子率先开口:“居士不必过谦。” 三人闻言一愣,霍启天老鬼上身的事情并未对无暇子言明,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霍启天请教道:“哦?道长何出此言?” 无暇子微笑:“形为虚,神为实,观其形而忘其神,是为障目,观其神而忘其形,一目而了然也。” 三人暗自敬佩,这无暇子不是一般人,一眼遍看穿了霍启天的问题。 霍启天笑笑不反驳,换个话题说道:“请教道长,这么高的山也没有个缆车,你们平日上山下山不嫌累吗?” “道宗弟子,能御风而行者才可下山,山高与否于风无异,自然就不是问题了。”无暇子语气平淡,三人闻言却尤其震撼。 陆星南想到当初二师父清风子浮空而立的情景,感叹世间高人无数,而世人见识浅薄,如此想来御风而行也就不算什么了。 霍启天来了兴趣:“我曾在书上看过,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原来确有其事,古人诚不欺我。道长,可以带我飞上去吗?我也想体验一下御风而行是什么感觉。” 无暇子笑道:“居士若有兴趣,当然可以。” 霍启天爬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兴奋道:“道长,我准备好了,来吧。” 无暇子一手架起霍启天胳膊,脚踏虚空陡然而起,轻盈向山顶而去,看似潇洒飘逸,速度却并不难。 宛儿脚点地面一跃几丈远,再点再跃,如蜻蜓点水一般紧随其后。 陆星南脚蹬石阶,像一头豹子急掠而去,速度也是不慢,跟在无暇子与宛儿之后。 三人虽然速度并无太大差异,但状态却相差甚远,无暇子脚不沾地,飘飘然如风中闲游,宛儿偶尔轻点地面,轻盈如飞燕掠过水面,而陆星南完全就是在狂奔,因为修练偷天诀的缘故,让他的身体过于强悍,奔跑的速度并不亚于二人,只是略显笨重罢了。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终于到达山顶,无暇子丝毫不显疲惫,霍启天更是兴奋不已,宛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陆星南叉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四人站在山顶之上,身后,是望不到底的石阶,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于云顶之上。 眼前,是宽阔的广场,青黑石板在中央地面垒成阴阳太极图,庄严肃穆,周围观阁林立,气魄恢宏。 无暇子前头引领,路过正殿,三清祖师法相庄严,道士弟子见到无暇子纷纷恭敬行礼,个个气息沉稳,毫无浮躁之感。 穿过连廊,来到会客厅,周围苍松劲柏仙气缭绕,厅中已备好水果食物,无暇子引三人就坐,众人落座,无暇子开口道:“三位贵客不必拘束。” 陆星南表明来意:“多谢道长热情款待,此次前来叨扰,是想请道宗掌门为我解惑,敢问掌门是否在宗内?” 无暇子轻抚长须,笑道:“小友有事请讲,贫道正是道宗掌门。” 三人闻言再惊,无暇子竟然就是掌门?掌门亲自下山迎接,这得是多大的礼遇? 陆星南赶忙起身行礼道:“失敬失敬,晚辈眼拙,还请掌门见谅。您亲自下山接迎,晚辈受宠若惊。” 无暇子笑着抬手虚按,示意陆星南坐下,然后说道:“繁文缛节大可不必,贫道昨夜起卦,卦象显示有贵客到访,自是应该亲自相迎,只是不知,小友前来所为何事?” 见无暇子亲和友好,陆星南也不再虚于客套,直接了当道:“天枢开启,天火将至,晚辈听闻,这是道宗前辈所留预言,而我已亲身经历,身感预言不虚,遂来此处请道长解惑。” “哦?愿闻其详。”无暇子对陆星南所说的亲身经历很感兴趣。 陆星南来此求解,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将他的经历原原本本说给无暇子听。 “如果语预言确实存在,晚辈冒昧,请求掌门告知预言后面的内容,解我心中困惑。”陆星南期盼的望向无暇子,不知他是否会应允。 无暇子听完陆星南的讲述,并没有感觉到不可思议,面色如常,心静如水,略加思索说道:“小友可曾听闻天机阁?” 陆星南不解其意:“还请掌门指教。” 无暇子微微点头:“天机阁位于后山,乃我道宗传承所在,由宗内前辈轮值看守,阁中收藏我道宗无上典籍无数,是道宗的精髓所在,你所说的预言也在其中。” 原来如此,陆星南随即问道:“那如何才能入阁一观?” “凡我道宗弟子,每十年可去天机阁问道一次,只要能通过前辈设置的三关考验,便可入阁阅览一日,出阁之时,还可以向守阁前辈提出三问,得前辈解答点拨。小友非我道宗弟子,恐怕……”无暇子摇摇头,表示规矩不能破,没有办法。 陆星南眼珠一转,马上问道:“掌门,我虽不是道宗弟子,但我师父是道宗之人,我是否也可以去天机阁问道?” “哦?你师父是哪位道友?”无暇子也来了兴趣,他没想到陆星南还是个道门弟子。 提起师父,陆星南恭敬道:“家师道号清风子。” “小师叔?!”无暇子有些激动,清风子他怎能不知,那是他的小师叔,道宗百年难得的天才,当时也算是一代风云人物。 无暇子毫不掩饰内心的欣喜:“小友竟是我小师叔的弟子,那你就是我师弟了,快,叫师兄!” 陆星南能想到二师父不会是无名之辈,但没想到与无暇子关系这么近,他与道宗掌门竟然可以平辈论交,萝卜不大,都长在辈上了。 迎着无暇子热切的目光,陆星南起身行礼,郑重其事的叫了一声师兄,叫完之后心中暗爽,道宗掌门是他师兄,以后行走江湖,这个身份可够唬人的了。 陆星南不忘正事:“师兄啊,师弟想向咱长辈们问道,不知可否?” 他师兄师弟的一称呼,还整个咱长辈,无暇子还哪能说个不字:“当然可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师兄带你过去。” “多谢师兄!”陆星南欣喜,只待明日,天机阁问道。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个疯道士 道宗后山。 无暇子带陆星南来到山下:“山顶就是天机阁,沿着小路而上,闯过三关即可到达,师弟,祝你好运。” “多谢师兄,宛儿,霍老鬼,我先去了。”拜别众人,陆星南独自踏上小路,前往天机阁问道。 小路蜿蜒穿行于山林,林中幽静,鸟儿欢鸣,陆星南徐徐向山上走着,心中想着三关为何。 从无暇子那里得知,从山下到天机阁有三位道宗长辈轮值看守,每一关的考核都由他们自行决定,考核方式内容因人而异,难以预测。 道宗为五宗之一,宗内规矩严明,天机阁又为道宗精要所在,考核却如此随意,跟闹着玩似的,甚是有趣。 陆星南边走边想,忽见前方一棵大树的树梢上,站着一个道袍褴褛之人,正在摘树上的果子,突然脚下一滑跌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陆星南三步并两步,急忙跑上前去查看,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渗出血来,陆星南伸手探了探鼻息,死了?! 惊愕之下,他脑中飞转,后山不应该出现外人才对,那这人不会就是第一关的守关道士吧,守关道士上树摘果子不慎失足摔死,这话说出去鬼才会信,现在咋办? 陆星南还是不相信道宗高人会把自己摔死,又查探了脉搏,瞳孔,的确毫无生机,他甚至还捡了根树枝挠了挠道士脚心,毫无反应,看来是真死了,这算什么道宗高人…… “唉,真麻烦,刚爬上山又得扛你下山……”陆星南无奈叹气,他又不能把道士扔在这里不管,还是得扛下山去交给无暇子才好。 陆星南蹲下身,架起道士胳膊一使劲,道士身体纹丝未动,再一使劲,仍然没动,他不禁仔细打量起道士,看着体格不大,竟然重如泰山。 陆星南深吸一口气,再次蹲身用力一扛,这次,道士的身体轻如鸿羽,陆星南用力过猛直接栽了个狗抢屎。 道士压在他身后,突然活了过来,大笑不止活像个疯子,吓了他一跳。 “疯道士,原来你没死,故意耍我呢!”陆星南很是不满,扒拉开背后的疯道士,站起身来。 疯道士并不急着起身,坐在地上笑呵呵瞧着陆星南:“年轻人,叫祖宗。” 陆星南哑然失笑:“你这疯子好生奇怪,见面就让人叫祖宗,那我刚刚还救了你性命呢,叫恩公!” “恩公。”疯道士脱口而出,丝毫不觉得尴尬。 陆星南微微一怔,话赶话到这了,没想到疯道士这么干脆,随即也叫了一声:“祖宗。” 疯道士哈哈一笑:“这就对了,我跟你说,来后山的都是道宗弟子,道宗掌门的辈分都得管我叫一声祖宗,何况其他人了,恩公你叫我祖宗不吃亏。” 陆星南撇撇嘴,不想再跟这个疯子掰扯辈分,说起正事:“你恩公我要上山问道,你怎么说?” 疯道士站起身,捡了根树枝在陆星南脚下画了一条线,然后数着步子退后十步站定。 陆星南正纳闷疯道士想干嘛,只见疯道士嘿嘿一笑,身影变得有些模糊,然后微微一颤,瞬间化一为三,三个疯道士并肩而立! 陆星南惊得一个踉跄,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是三个疯道士,喃喃自语道:“我靠,这是什么妖术……” 三个疯老道同时开口,齐声说道:“恩公莫要胡言,祖宗我这是道术,不是妖术,来吧,只要你不越过我画的那条线,不以任何方式触碰我的身体,辨认出哪个我才是真我,这一关就算你通过。” 陆星南是不相信真的有三个疯道士存在,他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他身处疯道士的幻阵之中,所以产生了幻觉。 阵法他当然懂,无论何种阵法,都要具备阵基与阵眼,他环顾四周,找寻阵法痕迹。 疯道士见状,明白了陆星南的想法,也不言语,就这么站在那里观瞧。 过了半晌,陆星南累得够呛,但并未发现有阵法的痕迹,坐在地上开始观察起三个疯道士,百思不得其解。 三个疯道士站的累了,中间一个坐在地上,吩咐左边一个道:“小明,你来给我揉揉腿。” 左边那个小明闻言不满,也坐在地上:“小雷,凭什么我给你揉腿,你给我揉揉先。” 中间那个小雷撇了小明一眼,冲着右边那个说道:“小丽,你来给我揉腿。” “哦。”右边那个小丽乖巧应道,随即蹲下身子开始给小雷揉腿。 小明恼怒:“喂,你怎么总欺负小丽!” “用你管!”小雷不予理会,舒服的仰头躺下身去。 陆星南下巴都惊掉了,三个疯道士可以各自行动?还有各自的名字?小明小雷小丽,貌似还有各自的人格?这太匪夷所思了! 就在此时,小明暴起,骑到小雷身上一顿暴打,边打还边喊:“我让你欺负小丽!我让你欺负小丽!” “你还敢打我!”小雷开始还手,与小明扭打在一起。 “哎呀,你俩别打啦……”小丽在一旁扭捏的劝说,像个大姑娘似的,但模样又是疯道士的模样,看得陆星南直想吐…… 陆星南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明显就是三个不同性格的人有着同样的相貌,小雷傲慢,小明暴戾,小丽懦弱,哪个才是真正的疯道士? 小明与小雷扭打了一会儿,各自挂彩,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互相怒目而视,小丽蹲在二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竟然嘤嘤的抽泣起来。 陆星南犹豫说道:“你们三个不就是一个人吗,有什么好吵的……”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恩公你不要乱说!”小明率先表达不满。 接着,小雷又指着小明说道:“哼,谁跟你是一个人,你也配!” 小明闻言又怒,又要与小雷动手,小丽在中间调合:“别再打了,你们再打我就去叫道长了。” 陆星南闻言一怔,细品小丽这句话,话里有内容啊。 小明小雷要打架,小丽要去叫道长,这道长应该就是指疯道士了,那就说明,这三个都不是真正的疯道士! 想到这里,陆星南猛得站起身,冲着周围大喊道:“疯道士,你快出来吧,我的答案是,这三个都是假的!” 小雷小明小丽狐疑的瞧着陆星南,心中暗想,让你从一二三里选答案,你却选了个四,莫不是个傻子吧……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醉生忘死 等候半晌,四周丝毫未有变化,陆星南见小雷小明小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心中不禁也开始犯嘀咕,答案是否有些离谱了? 他正怀疑自己,眼前的小雷小明小丽突然凭空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过了一会儿,大树后面走出一个人,正是疯道士。 陆星南一见之下,惊喜道:“我答对了吗?” 疯道士斜瞄一眼陆星南,蔑视道:“你那答案都不在选项之内,还有脸问我对不对?!” 陆星南一看疯道士这傲慢的态度,恍然道:“原来小雷才是你!” 疯道士暴跳如雷:“别再跟我提小雷,否则我连你一起揍!” “你是……小明?”陆星南有些摸不着头脑。 疯道士突然开始抽泣:“小明打架都是为了我,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陆星南要被这仨货整疯了,这咋又变成小丽了呢,到底咋回事啊,他一捂脑门,学着霍启天的样子,来了一句:“偶买噶!” 疯道士突然止住抽泣,好奇问道:“偶买噶是什么意思?” “这是跟我一个朋友学的,他说这句话相当于我的天呀!无奈的时候就这么说,洋气。”陆星南解释完,好奇盯着疯道士,“你到底是哪个货?” 疯道士哈哈一笑:“他们都不是我,他们又都是我。” 陆星南听不明白,不耐烦道:“你好好说话!” “他们三个是我的三个人格,我将他们剥离出来,给他们取了名字,不只是他们仨,还有小智,小刚,小霞,小火龙……”疯道士说着,身影一晃,瞬间出现了十几个疯道士! 他们有的聒噪,有的忧郁,有的浮夸,有的阴沉,还有一个好像智障,竟然在啃脚丫子,场面尤其混乱! “哎呀我去!”陆星南见到这壮观一幕,惊讶这疯道士竟有这么多种人格。 十几人又忽的消失不见,只剩疯道士一人:“现在明白了吧。” “竟然有这么多种人格,你真够变态的……”陆星南直言不讳,惹得疯道士哈哈大笑。 “人格可统一,也可分离,不仅是我,人人如此,人最难不过自知,剥离自己,方能自知。”疯道士难得认真的说道。 陆星南若有所思,觉得疯道士的话中另有深意,疯道士继续说道:“他们都是我,也都不是我,算你答对了。” “多谢道长。”陆星南躬身行礼。 疯道士微笑点头:“年轻人秉性不错,只是心中困顿,仍不自知,上山去吧。” 陆星南这才明白,原来疯道士装疯卖傻是为了点拨自己,于是躬身再拜:“多谢道长指点。” 直起身时,疯道士已经不见踪影,真乃高人。 陆星南继续向山上而行,脑中回想着疯道士的话,心中困顿不能自知,不自知就无法明晰本心,无法按照本心行事,唯有剥离自己的内心,方可自知,不知道理解的对不对…… 他正想着,忽然酒香扑鼻,沁人心脾,抬头一看,树荫底下躺着一个老酒鬼。 老酒鬼并未着道袍,而是一身素衣打扮,脸色潮红,怀中抱着一个酒葫芦,正躺在地上打鼾,像是喝多了酒睡着了。 酒葫芦开着盖,酒香四溢,闻得陆星南直流口水,他生怕吵醒老酒鬼,蹑手蹑脚走到近前,俯身使劲闻了闻酒香,不由得小声赞叹:“好酒……” 老酒鬼鼾声戛然而止,微微睁开双眼瞧着陆星南,嗝喽打了一个酒嗝,臭不可闻。 陆星南见有臭来袭,心声警惕赶忙后撤,将将避开这团臭气。 老酒鬼哈哈一笑,慢悠悠的站起身,双眼半睁半合,身体左摇右晃说道:“小子,你是来问道的还是来吃酒的?” 陆星南看了看老酒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酒葫芦,笑着说道:“晚辈自然是来问道,不过,若能尝上一尝这葫中酒,那就更好不过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小酒鬼,难得难得!”老酒鬼咕噜一口酒,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老酒鬼指着前方一棵树:“只要你喝上一口葫中酒,还能走到那棵大树前,我这一关就算你通过。” 陆星南顺着手指方向看了看那棵树,目测只有十步远,心想还有这等好事,又能喝酒又能过关,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于是,他痛快答应道:“好,一言为定!” 老酒鬼将酒葫芦抛过来,陆星南一手接住,酒葫芦并不算大,一手而握,通体呈黄褐色,木质镶口,看起来很普通。 拔出葫口木塞,醉人酒香飘来,陆星南鼻子凑近闻上一闻,闭着眼睛一脸陶醉。 他迫不及待喝上一小口,美酒入口略感粘稠,触及舌尖辛辣刺激,荡漾口中清冽甘甜,咽入喉肠温热舒爽,一口喝下回味无穷。 “好酒!”陆星南由衷赞叹道,“我以前从未喝过如此美酒,连太白醉都无法与之媲美。” 老酒鬼哈哈一笑,狂傲道:“太白醉算什么东西,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酒仙怎会称臣?滑天下之大稽!” 陆星南闻听此言,心中大惊,上古传说,李太白诗酒双绝,在老酒鬼眼中却如此不值一提,不禁又问:“杜康酿酒刘伶醉,刘伶一醉整三年,又当如何?” 老酒鬼再次狂笑,蔑视道:“刘伶抑郁不得志,于是放浪于酒,他不是爱酒,而是酗酒。杜康酒一醉才三年,也敢出来献丑?可笑至极!” 杜康被称为酒圣,传说是酿酒第一人,没有他就没有酒,连第一人都被如此批判,那还有谁能被老酒鬼放在眼里? 念及于此,陆星南看着手中酒葫芦出神,如此说来,这葫芦中到底是什么酒? 老酒鬼看出陆星南心中疑惑,笑道:“你说的那些酒都是世人所酿,而这葫芦里的酒,乃世外之酒,世间难见,名为醉生忘死。” “醉生忘死?好名字!”陆星南双眼一亮,生而即醉,醉而忘死,忘死而生,妙哉,不禁请求道,“前辈,可否让我再尝一口?” 老酒鬼爽朗一笑,抬手示意道:“随你便,只要你还能走到那棵树。” 陆星南看了看树,又晃了晃酒葫芦,感觉里面的酒所剩无几,犹豫片刻,然后举起葫芦一饮而尽。 老酒鬼见状拍手笑道:“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只见陆星南打了个酒嗝,醉眼迷离,脸色潮红,晃晃悠悠,手指大树,大着舌头说道:“大树,我可要来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洞天葫芦 陆星南本意想走直线,但眼中却有左右两棵大树,他向左迈出一步,差点栽倒,稳住身体再向右迈出一步,一步三摇。 他左一步右一步,每走一步都似要摔倒,却都将将未倒,就这样踉踉跄跄朝着大树走去。 老酒鬼一旁观瞧,见此情形不由得微微点头,此子非同小可,他第一眼见到陆星南时,便看出陆星南体内毫无真气,无法用真气抵御酒力。 陆星南不清楚这醉生忘死的厉害,但老酒鬼却清楚。 想当年他初次得到此酒,爱不释手,一口气喝了一葫芦,然后大睡十天,这还是因为他体内真气斗转不息,十天时间才将酒力化解,若非如此,恐怕十年也难清醒。 而眼前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体内无半点真气,却喝了小半葫芦的醉生忘死,偏偏不睡不倒迈步而行,真乃奇人也! 陆星南在老酒鬼的注视之下,里倒歪斜的走到大树前,正要面临最后的抉择。 他的醉眼之中一直存在两棵大树,但脑中清楚大树其实只有一棵,另外一棵只不过是眼中虚影。 他抬起手来,犹豫该拍向哪一棵树,拍对了继续上山问道,拍错了无功而返,手掌左右摇摆不定,无从选择。 犹豫之间,脑中响起之前无暇子对霍启天说过的话,形为虚,神为实,避虚而就实,便可了然。 陆星南闭上双眼不再观瞧树影,酒力上脑,脑中天旋地转,凝神于心,心中清明如镜,仿佛周身世界已不存在,天地之间赫然只剩一棵大树,他大喝一声:“拍!” 声起手落,树皮凹凸的触感从掌间传来,选中了! 其实陆星南能顶着酒力到现在,并不是因为他酒量有多好,而是因为偷天诀的缘故。 醉生忘死酒力惊人,偷天诀自愈的力量一直在抵抗着酒力,虽仍不能敌,但也延缓了酒力发作。 此时,陆星南拍中大树,心神一松,醉生忘死的酒力趁势上涌,扑通一声,陆星南醉倒在地,鼾声骤起。 老酒鬼走到近前,仔细端详起陆星南,眼中满是欣赏,心中赞许有加。 一个时辰之后,陆星南睁开惺忪睡眼,双手拄地做起身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抬头正看见老酒鬼。 老酒鬼坐在陆星南对面,笑呵呵的望着他,开口道:“一个时辰就清醒了,小子不错。你师父是哪个道士,我去打个招呼,让你转拜我为师,如何?” 陆星南受宠若惊,恭敬抱拳说道:“多谢前辈抬爱,晚辈不敢欺瞒,其实我有四位师父,而道宗的清风子只是其中一位,若要改拜前辈为师,恐怕不妥。” “哦?清风子吗?那小子终于也收徒弟了。”老酒鬼言语之间,好似与清风子熟识。 陆星南不禁问道:“前辈认识家师?” “何止认识,以前每次在这后山遇到那小子,我都要逼着他喝酒,”老酒鬼想起有趣的往事,眉开眼笑道,“你那个师父很是无趣,平时滴酒不沾,每次遇见我都是苦着脸回去的,我就是他问道路上的绊脚石,哈哈哈哈~” 陆星南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想起二师父平时如坐云端的清雅模样,再想到被老酒鬼逼酒的愁苦模样,也觉得有些好笑,跟着老酒鬼哈哈笑了起来。 二人开怀大笑一阵,老酒鬼叹气说道:“唉,我是很欣赏你的,可惜师徒之缘不可强求,既然如此,我就把这酒葫芦送给你吧。” 陆星南也不推辞,抱拳感谢。 老酒鬼介绍道:“莫要小瞧这葫芦,它可是无上至宝,你知道醉生忘死是从何而来吗?” “愿闻其详。”陆星南是好酒之人,提到醉生忘死,他自然来了兴趣。 “倒进去的是水,倒出来的是酒,醉生梦死便是从这葫芦中而来。”老酒鬼说完,盯着陆星南的脸等待其惊讶。 陆星南果然震惊不已,入水出酒,如此神奇之事闻所未闻,岂能不让人惊讶! 老酒鬼见状很是满意,继续惊他:“不仅如此,它还有个名字,叫洞天葫芦,取别有洞天之意,其中妙处,今后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陆星南再次打量手中葫芦,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正因如此,他之前只是把它当作普通的酒葫芦而已,所以才欣然收下没有推辞。 听完老酒鬼所言,这洞天葫芦并非普通之物,别有洞天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单凭这神奇的入水出酒,而且还是醉生忘死这等神酒,就已经是无价之宝了。 想到这里,陆星南赶忙将洞天葫芦捧到老酒鬼面前:“前辈,这等大礼晚辈实不敢收,还是归还前辈吧!” 老酒鬼闻言微怒,训斥道:“有何不敢!送你你就拿着,好好珍惜便是,如此婆婆妈妈做甚!” “我这不是怕您以后没有酒喝么……”陆星南挨训,委屈巴巴的说道。 老酒鬼闻言,爽朗大笑:“我与你不同,我是得了葫芦才好酒,你是好酒才得了葫芦,如此相比,洞天葫芦在你手里,才是物尽其用啊。” 陆星南愕然,老酒鬼怅然道:“醉生忘死,醉的是生,忘的是死,一朝醉而一世醉,一世醉即一朝醉,我也该醒了……” 语罢,老酒鬼起身向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摆手说道:“小子,这关你过了,上山去吧。” 陆星南也站起身,望着老酒鬼下山的背影,再次感谢道:“前辈,多谢了!” “醉里乾坤大,葫中日月长!哈哈哈哈哈哈~”老酒鬼已然走远,笑声在林间回荡。 陆星南把玩着手中的洞天葫芦,葫中酒已经空空如也,他掏出水袋对准葫芦口,吨吨吨倒水将葫芦灌满,鼻尖凑到葫芦口嗅了嗅,水还是水。 盖上木塞,将洞天葫芦拿在手里摇一摇,再拔出木塞,顿时酒香扑鼻,抿上一口,醉生忘死的味道。 “果然神奇!”陆星南激动之色溢于言表,此等美酒可尽情享用,对他来说实在是美事一件! “别有洞天又是何意?等以后抽出时间好好研究一下。”陆星南将洞天葫芦系在腰间,美滋滋的继续向山上走去。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只是我 正值晌午,阳光明媚,陆星南心情大好,惬意走在山间小路上,没多久就看到了山顶。 山顶开阔,三丈高的古朴阁楼矗立当中,奇怪的是,陆星南能感觉到一切近在咫尺,却又模糊看不清楚。 继而前行,眼前的一切更加模糊,陆星南揉了揉眼睛再看,仍旧模糊一片,仿佛行在虚幻泡影之中。 带着疑惑又走了一段路,周身的景象开始波动,犹如水波一般,似要破碎又似要凝实。 陆星南停下脚步不再向前,狐疑的观察周围,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个大大的泡泡之中,外面的景象先是投影在泡泡壁上,然后再被他收进视野。 就在此时,面前毫无征兆的出现一个人,陆星南见之大惊,随即激动道:“父亲!” 突兀出现的正是陆长虹,他眼中浑浊,面容沧桑,伸出双手够着陆星南,颤抖的说道:“星南,你为何不来救我……” “父亲,你在哪?”陆星南心中悲苦,伸手欲接过父亲双手,却怎么都够不到。 任豪又突兀出现,他将头颅捧在手里,鲜血直流极其恐怖,手中头颅开口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算计你长虹镖局的是我,你却杀我神兵山庄满门,你这个嗜杀的恶魔,不得好死!” 又一道身影突兀出现,身姿曼妙清纯可人,但却一脸怒容。 陆星南一眼认出此人:“任清璇?!” 任清璇怒目而视,指着陆星南恨恨道:“陆星南,虽然我们任家有错在先,但我父亲已死,神兵山庄已灭,难道这还不够吗?!如果不够,你现在就杀了我,任家欠你的我一并还你!来呀,杀了我!” 陆星南猝不及防,愣在当场,这时,大哥陆清阳出现,他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狂啸道:“陆星南,你要为我报仇,杀了她!一个不留把他们全部杀光!啊啊啊啊~” 二姐陆月琳又出现,对陆星南冷眼而视,轻蔑道:“陆星南,家仇不报,你就是个废物!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四位师父随即出现,盯着陆星南呵斥道:“孽徒,你不是说要救我们出去吗,这么久了你都在做些什么!” 宛儿也出现,紫色暗纹华袍加身,头戴金簪脚踏旗鞋,雍容华贵庄严不可侵犯:“陆星南,本宫与你天差地别,莫再痴心妄想!” 陆尘佳在其身旁出现,淡黄长裙素雅端庄,半掩颜面抽泣道:“陆星南,我从小就与你相伴,你却忘恩负义,一直轻视于我,呜呜呜……” 哇哇适时出现,瞪着三只眼睛瞧着,厉声道:“哇!哇!哇!” 霍启天额头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淋漓咧嘴咒骂:“你骗我跟你去看世界,却利用我帮你做事,还害得我被爆头而死,你这个骗子!” 陆星南面对这一切,痛苦不堪,胸中气血翻滚,脑中痛欲炸裂,几欲抓狂! 就在陆星南即将崩溃之时,忽闻一道酒香,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洞天葫芦,葫芦口的木塞不知何时已经打开。 酒香醉人,又仿佛使人清醒,半醉半醒之间,陆星南的神识飘飘而起,渐渐浮于半空,游离于身外。 他俯瞰下面的自己,正伏在地上,双手在头上疯狂乱抓,口中狂呼乱嚎,面部扭曲狰狞,痛哭流涕,活像一个痛苦的疯子。 那些人围在自己身边,谩骂,指责,控诉,那些熟悉的面孔仿若一个个索命的厉鬼,越是亲近越是狰狞。 陆星南悬浮在半空中,旁观着自己与众人的一切,这种感觉很奇妙,既抽身事外又置身其中。 他若有所思,随即若有所悟,这是他的内心世界! 越是他亲近之人,越是他在意之事,就越是沉重的巨石,重重压在他心上,既无法释怀,又无法呼吸。 疯道士点拨他,剥离自己,人方自知,而此时,他正在经历自己的剥离,旁观自己的内心。 老酒鬼送他洞天葫芦,在他即将迷失之时,护住他神识,带其抽离而出,助他一臂之力。 陆星南终于明白了二位前辈之前行为的深意,都是为了此刻帮助他正视自己的内心世界。 再次反观脚下一幕,豁然开朗。 父亲大哥二姐,象征我的仇恨心,任豪象征我的报复心,而任清璇,其实是我一直不愿承认的懵懂初爱,象征我的虚荣心,四位师父象征我的亏欠心,宛儿象征我的求爱心,陆尘佳与哇哇象征我的冷漠心,霍启天象征我的狡诈心,而伏在地上崩溃的我,是我混乱的初心。 这些个种种都是我,也都不是我,自知我心,并不是为了改变我心,而是为了正视我心,接受我心,遵从我心,哪怕其中有丑陋存在,但这就是我。 感悟至此,陆星南心有所变,没有纷扰,没有困顿,没有杂乱,有的只是一片清明。 他的神识缓缓下落,蹲在崩溃的自己身边,轻抚着自己的后背,安慰道:“好了不哭,不要再为难自己,你已经很辛苦了,我会帮你的。” 说完,神识重归身体,陆星南双手停止乱抓,缓缓从地上爬起,头发乱的仍然像个疯子,但脸上却是温暖平和。 他环顾周围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微微一笑,缓缓说道:“父亲要找,家仇要报,仇人要杀,恩情要还,爱情要追,朋友要义。 这些事我已经做了,而且以后还会做,我不是真理,我不行道义,我不辨对错,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我,我只是我。” 语罢,陆长虹不再沧桑,任豪不再怨恨,宛儿不再高冷,陆尘佳不再哭泣……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温柔,脸上都带着温暖的微笑,一个接着一个,慢慢走进陆星南身体里消失不见,留在陆星南内心里。 一切又都重归平静,周围的世界渐渐变得凝实,午后的阳光重新洒在地上,溅在石上,流到花旁。 宽阔的山顶重新出现在眼前,古朴的天机阁依然矗立,一名仙风道骨的真正老道站在门前。 之所以说是真正老道,是因为陆星南之前见过的两位道长,实在是有些不符合常规道长的形象,一个看似疯老道,一个看似老酒鬼。 相比之下,这位老道就正统了许多,青色道袍整洁清爽,冠帽端正须发飘然,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一股仙风正气。 老道笑而不语,伸手朝着天机阁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陆星南可以入阁阅览。 陆星南心知三关已过,也未多言,向老道恭敬一礼,迈步而入。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闯祸 天机阁足有三丈多高,阁内空空荡荡,除了几盏照明的灯,剩下的都是排成一圈的书架和塞满书架的藏书。 最令陆星南费解的是,三丈多高的天机阁只有一层,而书架也足有三丈高,大部分的资料他都够不到,这是给人看的吗?给鸟看的还差不多。 陆星南环视一圈,又退到门外去问老道士:“道长,您这有梯子吗?” 老道士正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对陆星南的话充耳不闻。 陆星南等了半天无人应答,只好又重新回到阁内,反正他只是想找末世预言,说不定在下面就能找到呢。 说找就找,陆星南开始在书架前逐个寻找。 找了一圈,预言没找到,却对这天机阁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这里的收藏浩瀚如星辰,内容包罗万象。 既有上古失传功法《小无相功》,又有莫名其妙的《阴阳房中术》。 既有道宗秘典《太平要术》,又有与道宗毫不相关的《惊朝》。 陆星南好奇这《惊朝》到底写的是什么,于是抽出书来粗略翻看。 这竟然是一本故事书,讲了一个皇室二皇子鬼上身后,挽狂澜于既倒,救黎民于水火的故事。 陆星南喃喃自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不就是霍启天拯救世界的故事么,天机阁连故事书都收藏,搞什么鬼……” 陆星南摇摇头放下手中书,心想还是干点正事吧,书架下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预言,那必然是在书架上面了,这里这么多书,也不给做个分类,找起来如大海捞针,累死个人。 即便是大海捞针也得捞啊,不捞不就白来这一趟了,但是书架太高,上面的他够不到,怎么捞? 陆星南摸着下巴想办法,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最直接的办法最有效,爬! 即刻行动,他开始在书架上攀爬起来,每爬一截,便寻找一番,没找到就再向上爬,再寻找。 陆星南像一只趴在书架上的大蜘蛛,滑稽而吃力的寻找着他想要的预言。 就在陆星南将要爬到书架顶端时,忽然感觉失去了平衡,身体重心靠后,整个人连同三丈高的书架轰然倒地,轰隆一声,陆星南被压在书架底下,如山的书籍将他掩埋,天机阁内灰尘四起。 陆星南吃痛,呲牙咧嘴的扒拉开书籍,从书架缝隙中钻出来,站起身子揉着腰,看着散乱的书籍和倒地的书架,心想这下可闯祸了。 也许是因为书架倒地引起的震动太强,也许是因为书架们有着同生共死的觉悟。 陆星南正揉着小腰呢,整个天机阁的书架接二连三的倾倒在地,轰隆之声不绝于耳,搞得天机阁好似过年一般热闹。 半晌过后,天机阁内灰尘漫天,灰尘之中,再无一个站着的书架,唯一站着的只有一脸惊愕的陆星南。 陆星南呆立原地,揉腰的手都僵住了,灰尘虽然遮挡了他的视线,但他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下不是闯祸了,而是闯大祸了! 灰尘散尽,露出不知所措的陆星南,他望着满地的书籍,倾倒的书架,悲从心中起。 他正悲伤呢,忽然发现堆积如山的书堆一角,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光亮起初若隐若现,随即越来越亮,似乎有宝物现世! 陆星南惊喜不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闯了祸却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赶紧上前查看。 一看之下,惊喜瞬间转为惊吓。 书架倾倒时刮倒了一盏灯,灯火点燃了地上的书籍,火势正在蔓延,那光亮并不是宝光,而是书籍燃烧的火光! 陆星南大惊之下,赶忙褪下衣袍上去扑火,忙活了大半天才将火扑灭。 他累得够呛,也紧张得够呛,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灰烬,不知烧毁了几本藏书,心说完蛋了,这下不只是闯大祸,而是大祸临头了! 天机阁乃道宗传承所在,每一本藏书流传出去,都不知会引来多少江湖中人疯抢,而他却将其毁之如此,真是花式作死。 看着乱作一团的天机阁,陆星南欲哭无泪,大喊一声:“我真不是故意的啊!”随即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再一次悲从心中起。 陆星南躺在地上良久未起,忽然余光撇见几个字。 “天枢开启,天火将至。” 他伸手将压在后脑勺底下的这张纸扯出来观瞧,正是他要找的预言! 陆星南一个轱辘爬起身来,看着手中这张泛黄的破纸,哭笑不得,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祸临头之际,却毫不费力的找到了预言,只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定睛仔细观瞧,陆星南哭笑不得的脸上只剩下哭不得了,因为这张破纸被刚刚的大火烧掉了小半张,内容已经不全。 虽然寥胜于无,内容不全也总比烧成灰烬要好,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但是,此时的陆星南只想问问,塞翁能不能不失马…… 平复了一下情绪,陆星南开始阅读纸上的预言。 天枢开启,天火将至。 日月无休,纷乱不止。 上古之秘,初露端倪。 三族鼎力,倾覆朝夕。 不详之云,因风而起。 断剑藏鞘,志存千里。 万年之劫,犹未可期。 云火相…… 预言内容只剩下这么几句,也不知后面被烧掉了多少。 但仅仅是这么几句,也够陆星南琢磨的了,他砸吧着嘴吐槽道:“啧啧啧,不知是哪位前辈写的预言,云里雾里的,就不能通俗易懂的写出来吗?不过写的还挺合辙押韵……” 他又反复读了几遍,虽然还不解其中之意,但至少要全部记住,道宗不可能同意他将天机阁的收藏带走,搞成现在这样的局面,能不能放他走都是个问题,所以暂且记下,抽空再研究。 将这几句预言记住之后,陆星南把手中破纸往旁边一丢,任其肆意飘落在书堆之上。 天机阁已经鸡飞狗跳,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剩下的就看道宗好不好说话了。 就算道宗不好说话,那又如何,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但是最好别掉…… 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陆星南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之后,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发髻,大步朝门外走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书 陆星南推开门走出天机阁,垂头丧气的来到老道士面前:“前辈,我闯祸了。” 老道士仍然盘膝而坐,不动声色。 陆星南看了看老道士,搓着手继续说道:“我把天机阁搞得一团糟,书架倒了,书堆了一地,还不小心烧了几本……” 老道士仍然无动于衷。 陆星南等了一会儿不见应答,提高音量道:“前辈?喂!道长?我烧书了,把天机阁书烧了!喂!” 老道士仍没有反应,陆星南小心上前探了探鼻息,还好,还活着,万一老道士这时候仙逝了,他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想想他破坏天机阁,焚烧收藏典籍,还把守阁的老道士给搞死了,后人如果问起陆星南是怎么死的,那肯定是冤死的! 陆星南观察了片刻,发现老道士似乎在神游物外,身形近在眼前而神识远在千里,难怪他在阁内闹出这么大动静,守阁老道士都没进来查看,原来是在玩忽职守,偷懒神游去了。 想到此处,陆星南起了小心思,他还有三个问题没问呢,如果老道士知道他把天机阁搞成这副德性,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解答他的三个问题。 既然老道士不知道天机阁的情况,那索性就先不告诉他,等回答完问题再说。 陆星南打定主意,蹑手蹑脚将天机阁的门关上,然后返回来坐在老道士面前。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无暇子说通过三关者可在阁中阅览一天,算起来他在阁中也待了有十个时辰了。 他虽然只读了破纸上的几句预言,简单翻了翻那本故事书,但他折腾得久啊,又是爬书架又是灭火的,也耗费了近一天的时间。 陆星南心里盘算,再等两个时辰,老道士神游也该回来了,如果还不回来,那他这个守阁人也太失职了。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过后,老道士缓缓睁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眼前的陆星南,先是略感惊讶,然后赞许说道:“不错,不错,时间未到,小友竟然提前出阁,年纪轻轻却懂得不贪多的道理,很是不错。” 陆星南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扯开话题说道:“前辈,我是不是可以问三个问题?” 老道士点头:“正是,小友请问。” 陆星南早就想好了要问什么,开口问出第一个问题:“前辈,能否给我解释一下,末日预言的内容到底什么意思?” 只能问三个问题,每一问都很宝贵,必须要保证质量,而这第一个问题是他斟酌再三才决定的。 陆星南此行的目的正是为预言而来,然而预言他不但没看懂,而且没看全,所以想着借此问题,能让老道士给解释一下预言内容,顺便还能补足他没看全的部分。 老道士却答道:“预言的真正意思只有写下预言之人才可准确解读,而写下预言之人已仙逝,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陆星南继续追问:“那还有没有别人可以解读预言?” 老道士摇头:“没有,写下预言之人未来得及向他人解读便已仙逝。” 陆星南有些失落,只好问道:“那前辈您应该也看过预言吧?能否给我背诵一遍?” 老道士笑呵呵答道:“实不相瞒,我从未看过那预言,自然也无法背诵,你还剩下一个问题。” 陆星南大惊,不解其意,第一个问题你还没答上来呢,怎么仨问题就剩一个了? 老道士看出他心中不解,缓缓解释道:“你已经问了四个问题,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我无法回答,可以不作数,中间两问我都回答你了,所以你还可以问一个问题。” 陆星南想了想自己都问了些啥,中间两问,一个是有没有其他人能解读预言,你说没有,一个是看没看过预言,你说没看过,这也能算俩问题啊?那我要客套客套问你早饭吃了没,你说没吃,这也算一个问题? 他念及于此,心中极其不满,但却不敢再随便说话,保不齐哪句话被老道士抢答了,到时候连最后一个问题也浪费了,求人解惑,霸王条款也只能受着。 本来后两个问题他都想好了,一个是想问困住四位师父的阵法如何破解,另一个是想问自己经历末日就会重生到过去是怎么回事,而现在只能二选一了。 犹豫再三,陆星南开口发问:“前辈,四正四奇阵,如果以四人为阵眼,如何在不伤及四人的前提下破除阵法?” 此问一出,老道士陷入了沉默,好像终于碰到了正经问题,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闭上眼睛思索。 陆星南也不急,静静等待老道士的答案。 良久过后,老道士睁开眼,缓缓开口:“以人为阵眼,阵法威力取决于人的实力,若不伤及性命,四人可自废修为,阵法便失去威力,可自然破除。” 陆星南心道,这个方法二师父早已知晓,只是四位师父都是绝世巅峰境界,哪能说废就废,终究还是我提问的不够详细,又白瞎了一个问题…… 他正要失望,老道士继续说道:“若不想自废修为,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天书。 传说上古有三卷天书,集齐三卷天书可破世间万法,与天同寿,与道同齐,应该也可破除你说的阵法。” “天书?”陆星南从未听说过有关天书的传闻,“前辈,天书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老道士和颜悦色道:“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下山去吧。” 陆星南一脸无奈,心想仨问题就得到俩字,天书,这信息量还没有我闯得祸大呢…… 他随即叹息道:“唉,我还不能走,有件事情还得跟前辈说明。” “哦?何事?”老道士问道。 陆星南看着一脸和善的老道士,不知道这份和善还能保持到几时,他几次欲言又止,实在有些说不出口,最终说道:“您还是自己去天机阁内瞧瞧吧。” 老道士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站起身子也没多问,迈步走向天机阁推门观瞧。 陆星南目光一直跟随着老道士,当老道士推开门的一刹那,整个人瞬间石化。 片刻过后,老道士回过神来,环顾四方大喝道:“何方贼人,敢来我天机阁偷书,还不出来受死!” 老道士哪能想到,一个进去看书的陆星南能把书看成这样,他第一反应便是招贼了。 陆星南手捂额头有些尴尬,但做人要有担当,做过的事情要敢于承认,总不能都赖在莫须有的贼人身上吧。 只是承认需要勇气,陆星南垂着头小声说道:“前辈,书没有丢……” 老道士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愤怒:“幸好没丢,否则我……” 他话未说完,陆星南下一句便到了:“只是烧了几本……” 老道士略微平息的怒火腾的一下又爆燃起来:“烧书?!可恶的贼人,看我……” 话又未说完,陆星南又来一句:“也没有贼人,都是我弄的……” 此话一出,犹如火上浇油,将老道士的怒火拱到最盛。 “你!你!你!你……”他怒指陆星南,气到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的向陆星南逼近,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陆星南瞄了一眼步步逼近老道士,看到老道士似要吃人的恐怖模样,不禁把头垂的更低了,心想完了完了,要废! ……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心之过 陆星南低垂着头,正准备承受老道士的怒火,忽闻老道士大笑,抬头一看,老道士正仰头朝天狂笑不止。 这是被气疯了吗? 老道士可是道宗的老宝贝,这要是被他给气疯了,回去跟无暇子咋交代呀。 陆星南紧张兮兮的问道:“前辈,你还好吧?你要是有火就发出来,别憋着,憋在心里容易憋疯……” 老道士瞪了他一眼,怒道:“我没事,你有事!” “我知道我惹祸了,全凭前辈责罚。”陆星南笑嘻嘻说道,心想没疯就好,没疯就好…… “哼!”老道士一甩衣袖,也不知道如何处置他才好,随即说道,“我将你带回道宗,怎么处置,让现在的道宗掌门决定吧。” 语罢,老道士一手提起陆星南,陆星南只觉得眼前一花,脑中一片眩晕,再次清醒时已经到了道宗会客厅。 会客厅中,无暇子正跟宛儿与霍启天喝茶聊天,见老道士提着陆星南出现,赶忙起身向老道士行了一礼:“道宗掌门无暇子,拜见前辈。” 老道士微微点头,将陆星南放下说道:“这小子闯祸了。” 无暇子看了看陆星南,恭敬请教老道士:“敢问前辈,我师弟闯了什么祸?” “原来他是你师弟,那你让他自己说吧。”老道士指了指陆星南,让其自招。 陆星南苦着脸,将天机阁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无暇子是越听脸越黑,老道士是越听越来气,霍启天是越听越惊讶:“你差点把图书馆拆了,还烧书?看个书这么大动静,你是怎么做到的?” 宛儿越听越乐,开始是憋着乐,后来实在忍不住,拍腿大笑起来,这神经病果然是个人才,这种事都能搞得出来,笑死个人。 老道士正生气呢,还有人笑得这么欢乐,不禁横了宛儿一眼,宛儿也知道笑得不合时宜,捂住嘴巴偷偷乐,差点没乐到桌子底下去。 陆星南也觉得尴尬,再次低下头去,等候发落。 无暇子问老道士:“前辈,您看这事当如何处理?” 老道士懒得管:“你是掌门,你定。” “那就按门规定夺吧。”无暇子吩咐弟子拿来道宗门规,翻到有关天机阁的那页,逐条念道,“偷盗天机阁藏书者,废其修为,逐出道宗。” “我没偷书。”陆星南说道。 无暇子点点头,继续念道:“擅自抄录藏书内容者,罚为宗内苦工一年,不可再入天机阁。” “我也没抄录。”陆星南又说道。 无暇子点点头,继续念道:“故意毁坏藏书者,若造成损失轻微,罚为宗内苦工三年,不可再入天机阁,若造成损失严重,杀无赦!” 陆星南听到杀无赦三个字,冷汗直流,赶忙解释:“我可不是故意毁坏藏书,我是不小心毁坏了藏书。” 无暇子又翻了翻门规,没规定不小心毁坏藏书应当如何惩处,立门规的时候可能也没人想到,还有陆星南这么一号人物能闯出这么一件祸事。 无暇子对老道士恭敬说道:“前辈,门规中没有规定,不小心毁坏藏书应如何处罚,我需要召集长老们一同商议一下,前辈您是否一起?” “不了,人交给你,你们定吧,我还得回天机阁收拾残局。” “是否需要我派弟子前去帮助前辈?” “弟子擅入天机阁不合规矩,还是我来处理吧,你只管处理这小子就成。” “明白,无暇子恭送前辈。” 老道士离去,无暇子瞧着陆星南直摇头:“师弟呀,你可真能给师兄我惹麻烦。” 陆星南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师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不用为难,该怎么罚我按门规处理就好。” 无暇子点点头:“嗯,若要服众,只能如此,一会儿长老们聚齐商议此事,你也一起来吧。” 陆星南点头应允,无暇子吩咐弟子召集宗内长老,自己先去大堂准备议事。 无暇子走后,宛儿笑着说道:“陆星南,你可真厉害,看个书就能毁一个藏书阁,若是你进京当个官,还不得拆掉整个皇宫啊,哈哈哈哈~” 陆星南没力气跟宛儿斗嘴,瞥了她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会笑话我,说实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我这点子也太背了……” 霍启天担心道:“你说,他们不会真的把你杀了吧?” “应该不会,我又不是故意的,”陆星南随即又想到天火,继续说道,“反正天火末日就快到了,杀不杀也无所谓,早晚都得死。” “嗯,也是。”霍启天点头认同,随即还不忘表达他对陆星南的敬佩,“不过,你看个书就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确实牛!” 陆星南哭笑不得,苦着脸解释道:“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霍启天理所当然道:“正因为你不是故意的,所以你才牛啊!” 陆星南:“……” …… 道宗议事厅,无暇子坐在正中,陆星南坐在他身侧,十几名道宗长老分坐两旁,大家一同商议如何处置陆星南的问题。 无暇子先介绍了陆星南的身份。 陆星南再次讲述了他在天机阁搞事情的经过。 无暇子再说明了道宗门规中的规定。 陆星南又做了申辩陈述。 长老们一片哗然,对道宗来讲,天机阁是何等的森严,发生这种事情真是闻所未闻。 一名长老提出了质疑:“陆师弟,你说你是无心之失,如何可以证明?” 这名长老是无暇子的师弟,所以与陆星南平辈论交。 陆星南思考片刻答道:“有三点可以证明我并非故意为之。 第一,我之所以去天机阁问道,是为了预言,这点无暇子师兄可以作证,而预言也被烧毁一半,内容我都没看全,如果我是故意烧书,又怎么会连预言都烧呢? 第二,我从天机阁出来时,守阁前辈正在神游,并未发觉天机阁内动静,如果我故意放火,大可以趁机逃走,而不是等着前辈神游归来,这一点守阁前辈可以作证。 第三,守阁前辈看到阁内景象,第一反应是有贼人来袭,如果我故意放火,大可以趁势推脱到贼人身上,何必要自行承认?” 众人觉得有道理,看来这确实是陆星南的无心之祸,只是祸有点大罢了。 经过一番商议,陆星南毁坏藏书,造成损失严重,本是该杀,但念其并非主观故意,只是无心之过,所以折中处罚,罚陆星南在宗内做苦工五年。 陆星南又申请,能不能缓期两个月再执行处罚,长老们给无暇子面子,勉强答应。 从议事堂出来,陆星南终于松了一口气,用不上两个月,天火就会降世,到时候做苦工这种事也就无所谓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论道 天枢山上,风清气爽,道宗广场,宽敞开阔,地面八卦图之上,陆星南翘着二郎腿,枕着双手躺在中央,宛儿坐在左边,霍启天坐在右边,好似一家三口。 今晚的夜空,繁星密布,弦月高挂,陆星南跟二人说了道宗对他的处罚结果,霍启天问道“那我们明天要下山吗?” “不下山,就在山上住两个月。”陆星南望着星月,一脸惬意。 宛儿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什么不下山呢?” 陆星南反问:“为什么要下山呢?” “也是,”宛儿想了想,也枕着双手躺下来,望着夜空道,“拯救世界太大,享受当下也好。” “有你们陪在身边,末日就末日吧,既来则安。”陆星南笑笑,招呼霍启天也躺下来。 三人并排躺在地上,四下空旷,周围无人,石板坚硬的质感从背部传来,让人觉得踏实。 从离开北宁城到现在,此时此刻是陆星南最轻松的时刻了,拜天火所赐,不用急于寻父报仇,也不想着拯救世界,所爱之人就在身边,好不惬意。 陆星南感概道:“如果佳姐和哇哇也在就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躺在这里看天火,那得多舒服。” “时间还来得及,算算日子,岐阳县的事情应该也解决差不多了,明天我去把陆姐姐接过来。霍启天你去不去?”宛儿盘算着日子说道。 霍启天想都不想就答:“我不去,回来上山太费劲。” 宛儿仿若未闻:“那咱俩明天一早出发。” “喂,我说我不去。”霍启天再次强调。 宛儿不容置疑道:“你不去不行,你不去谁给姐姐驾车!” “那你还问我干嘛……”霍启天小声嘟囔,他已经被宛儿治服了,毫无老鬼该有的样子。 陆星南想了想:“接过来也好,末日大团圆,不过你们一定得准时回来呀,可别把我自己留这。”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深夜。 …… 第二天一早,宛儿与霍启天下山,陆星南自己留在道宗,四处闲逛,他闲庭信步一般出现在道宗的各处。 辈分高就是好,道宗弟子见到他都主动问好,要么称师叔,要么称太师叔,全都恭恭敬敬,感觉不错。 此时,陆星南来到井边打水,打算将洞天葫芦灌满,闲来无事小酌一下。 正赶上一名小道士挑着扁担而来,向陆星南问了声师叔好,便开始打水。 陆星南点头微笑,看得出来这小道士正在宗内当苦工,想起自己也被罚为苦工,不禁好奇问道:“小道士,你也是被罚做苦工的吧,因为何事?” 问及此事,小道士一脸委屈道:“不瞒师叔,那天师父找师姐有急事,命我去通传,我一时着急忘记了敲门,正撞见师姐在屋内洗脚,师姐向师父告状,师父就罚了我做三个月苦工。” 陆星南很惊讶:“道宗还有女弟子?” 小道士点点头:“嗯,有的,只是很少。” 陆星南也觉得小道士被罚的委屈,义愤填膺道:“你那师姐真是小气,洗个脚而已,撞见了又能如何,大不了打你一顿就是了,至于去告状吗?太不大气了!” 一名女道士正好路过,闻听此言,缓缓走来,站在陆星南身后不远处静静听着。 小道士与陆星南对面而立,当然能看到他身后的女道士,正是告状的师姐,顿时感到紧张,慌忙制止陆星南别再说下去。 陆星南还来了倔强劲,看着小道士紧张害怕不让说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也是够窝囊的,就这么认罚了?你师姐又不是仙女下凡,就算是仙女下凡,脚也还是脚,臭脚丫子而已,有什么稀罕的,你也该向你师父告状,告她脱鞋拿臭脚熏你,让你师父也罚她仨月苦工!” 女道士闻言,气得脸色煞白,小道士吓得战战兢兢,陆星南正纳闷呢,只是说几句而已,咋就把你吓成这样。 就在此时,身后女道士开口道:“师侄尤雪,见过陆师叔!” 陆星南闻言回身,冲尤雪点点头,然后转过来接着跟小道士聊天,忽然发现小道士表情不对,一直看着尤雪发怵。 陆星南再次看看一直瞪着自己的尤雪,又看看紧张害怕的小道士,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师姐?” 小道士点头确认,陆星南恍然,怪不得气氛如此诡异,原来是遇见正主了,他看向尤雪笑着说道:“尤雪师侄,师叔刚刚的话只是为了安慰你师弟,并不是针对你,若是惹你生气了,师叔跟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 陆星南打着哈哈向尤雪赔了不是,他只是觉得小道士被罚得委屈,忍不住替小道士说了几句话,虽说是对事不对人,但让正主听见总归是不礼貌。 而且尤雪是个女孩子,总归是要留些情面的,人家虽然叫他一声师叔,但他也不能以大欺小,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道个歉还是应该的。 最主要的是,他现在不想惹事,刚把天机阁搞得一团糟,道宗上下都传遍了,他只想在末日之前过几天消停日子,哪还有脸惹事。 尤雪闻言,嘴角闪过一抹冷笑,表面恭敬的说道:“师叔,师侄斗胆与师叔论道!” 小道士闻言一惊,陆星南却不以为意,仍然笑脸说道:“好啊,论道是好事,互相借鉴学习嘛,从何论起,你起个头吧。” 尤雪冷哼一声:“好,希望师叔不要反悔!” 她说完扭头就走,根本没给陆星南阻拦的机会。 陆星南纳闷,问小道士:“不是说要与我论道吗,她怎么走了?” 小道士苦着脸说道:“师叔,你是不是对论道有什么误解……” “什么意思?”陆星南真搞不明白了,论道不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喝着茶水吃着糕点,互相交流一下道学心得吗,还能有别的意思? 小道士无奈叹气,解释道:“论道就是比试的意思,只要一方发起挑战,另一方应战,就可以在广场论道了。” “啊?!”陆星南张大了嘴巴,这不就是决斗吗,尤雪这姑娘要跟他决斗?我的天! 陆星南再问:“那如果她发起论道,而我不同意,是不是就不用比了?” “可是你刚才已经答应了啊。”小道士提醒道。 陆星南不理解了:“口头答应就可以?这么草率?” “那倒不是,你会收到论道书,在上面签字画押才算数。”小道士解释道,他感觉陆星南想反悔,又提醒了一句,“师叔,你要想好,出尔反尔,丢面儿……” 陆星南:“……”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老酒鬼传奇 告别小道士,陆星南提着酒葫芦继续游荡,心中盘算着等尤雪来下论道书时,要怎么劝说尤雪取消论道。 他是不想跟尤雪比试的,尤雪一个姑娘,还是个晚辈,赢了她也不露脸,输给她还丢人,更何况是五宗之一的道宗弟子,想赢也没那么容易。 脑中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广场,一众弟子正在广场一角练功,练得是一套掌法,掌势连绵不绝,步法沉稳矫健,陆星南驻足观瞧,看得津津有味。 “师叔!”尤雪找到陆星南,在身后招呼。 陆星南听出是尤雪,笑着转过身:“尤雪师侄。” 尤雪话不多说,递上论道书,陆星南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劝说道:“尤雪师侄,我之前对论道有所误会,并不是真想与你比试,你看这论道书……” 尤雪并不买账,朗声道:“师叔身为长辈,应当言出必行,为道宗弟子做表率,怎可一句误会就草草了事,若我辈弟子都如您这般说了不算,道宗还哪有诚信可言!” 尤雪句句掷地有声,她这么一吆喝,引得练功的弟子们纷纷前来围观。 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陆星南被呛的有些下不来台,他没说话,脑中思考着该如何答对。 他是掌门无暇子的师弟,在道宗弟子面前,确实应该维护长辈的形象,但无论辈分高低,做错了事情就要敢于承认,总不能仗着辈分高就颐指气使。 沉默片刻,陆星南开口道:“尤雪师侄,之前是我说话欠考虑,这里再次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怀,但论道之事我实在不愿为之,还请不要勉强。” 尤雪盯着陆星南良久,仍就不依不饶,直接将论道书丢到陆星南手里,撂话道:“明日午时,师侄在广场向师叔讨教,师叔若不敢应约,不来便可!” 尤雪说完转身走出人群,陆星南看着手中的论道书,心中无奈叹气,唉,又惹祸了…… 围观弟子都很期待,看热闹不怕事大,尤雪是道宗年轻一辈出类拔萃的弟子,虽为女子,但也是高高在上,是同辈弟子中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陆星南是他们师叔,辈分虽高但年纪却与尤雪相仿,再加上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师叔,一出现就把天机阁闹得鸡飞狗跳,大家都好奇不已,想看看师叔到底有几斤几两。 二人明日论道的事情,在围观弟子们口口相传之下,没用多久便在道宗传开。 陆星南没招,拿着论道书找到无暇子想招。 听陆星南讲完事情经过,无暇子哈哈大笑,好似陆星南刚刚讲了个笑话…… 陆星南苦着脸道:“师兄,你师弟都被逼着论道了,你还有心情发笑……” 无暇子手抚长须,缓缓道来:“师弟有所不知,尤雪是我的弟子,她天赋不错,悟性也尚佳,虽秉性不坏,但性格高傲,目中无人,心胸狭窄,气量不够,日后行走江湖,肯定要吃亏啊……” 陆星南听着感觉不对,无暇子跟他说这些干吗?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无暇子继续说道:“玉不琢不成器,师弟你受累,借此机会替我管教她一下,让她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此方能成器,她以后会感激你的。” 果然被陆星南猜中,本来他来找无暇子是想让无暇子劝说尤雪取消论道,谁成想无暇子不但不帮他平事,反而还鼓励他论道,也太没正溜了。 陆星南犹豫问道:“师兄,尤雪什么实力?” “宗师后期。”无暇子说的轻松,陆星南心却一沉。 他心中暗道,你让我跟一个宗师后期论道,到底是在让我替你管教尤雪,还是在让尤雪替你管教我呢,也太高估我实力了吧…… “师兄,不怕你笑话,宗师后期我可打不赢,还是算了吧。”陆星南实话实说,这个时候再死要面子隐瞒实力的话,到时候丢人的是自己。 “师弟有所不知,论道不是只看境界高低,”无暇子给陆星南宽宽心,详细解释道,“论道是比试,比试的项目由双方商议决定,三局两胜者为赢,师叔当年是公认的道宗天才,你又是师叔亲传弟子,怎会输于尤雪,放心吧。” 陆星南品着这句话,无暇子好像也想见识一下他的实力,把二师父都搬出来了,感觉如果他不答应论道,就会堕了二师父的威名,这个师兄太坑了。 旋子曰:人之初,性本爱热闹。 陆星南再看无暇子时,眼神中多了些许复杂,堂堂道宗掌门,竟也是个爱热闹之人,旋子诚不欺我。 “好吧,既然大家都想看,那我答应便是,师兄你忙,我喝酒去了。”陆星南站起身,提起酒葫芦就要走。 “师弟等等,”无暇子叫住陆星南,双目炯炯盯着他手中葫芦,“这是……这是洞天葫芦!师弟,你这葫芦哪来的?” 陆星南摇了摇手中葫芦,笑着说道:“那天去天机阁,在后山遇见一个老酒鬼,他送我的。” 无暇子闻听此言,双目浑浊,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颤声道:“师弟,这是你的大机缘啊,连师兄我都忍不住羡慕你……” 接下来,无暇子给陆星南讲了洞天葫芦的故事,陆星南越听越惊,真正理解了别有洞天的含义。 原来,后山天机阁的道宗前辈们,都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家伙,无暇子也不都认识,只是听过几人的故事而已,而老酒鬼就是其中之一。 老酒鬼辈分不低,无暇子得管他叫师祖,相传当年,这位老酒鬼不学无术,胡作非为,上房揭瓦,下地偷瓜,屡教不改,他师父一气之下,罚其在崖洞思过三年。 老酒鬼三年未出洞,他师父每天派弟子送饭,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三年之期已满,他师父去崖洞看他之时,老酒鬼突然不见了,洞内只有这么一个葫芦。 找寻未果之后,他师父只好把葫芦带回道宗,一晃就是一年。 一年之后,老酒鬼突然凭空出现,实力大涨,道宗弟子无人能敌,问他这十年去了哪里,他却说他一直待在葫芦里,葫中已过百年,而世间只过一年。 百年时光,却容颜不老,这让人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但如果他说的是假话,又无法解释他暴涨的实力。 从那以后,老酒鬼便日日抱着葫芦饮酒,不醉不醒,不问世事。 陆星南听完无暇子的讲述,瞧着手中的葫芦,回想起老酒鬼的话,醉里乾坤大,葫中日月长,原来是这个意思,难道这洞天葫芦之中,真的别有洞天? …… 第一百二十章 这局我要赢 次日午时,道宗广场。 除了道宗大典之时,广场还从没聚集过这么多人,不过道宗弟子素质还是很高的,虽然都是围观看热闹,但道宗弟子秩序井然。 前排弟子盘膝而坐,二排弟子马步而立,矮个弟子站第三排,高个弟子站第四排,齐齐整整谁也不遮挡谁视线。 广场中央,尤雪背起双手闭目而立,等候陆星南。 午时已到,但陆星南还未到,他不是不敢应战,而是昨天喝大了。 昨日与无暇子分别之后,陆星南喝了一葫芦的醉生忘死,虽然葫芦并不大,灌满了也才半斤八两,但醉生忘死可不是普通的酒,他还是低估了此酒的劲道。 又过了片刻,陆星南还未到,场上变得有些嘈杂,议论之声四起。 “师叔不会是真不敢来了吧。” “应该不会吧,闹出这么大动静,不来可太丢面子了。” “那可不一定,正因为动静大,如果来了之后输得很惨,那不是更丢人,还不如不来呢。” “尤雪也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跟师叔论道,再怎么说师叔也是掌门的师弟,这也太不给掌门面子了。” “尤雪就这性子,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不过人家实力摆在那里,咱也惹不起,只能敬而远之。” “快看,师叔来了!” 远处缓缓走来的正是陆星南,他睡眼惺忪,醉意刚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知道的是因为宿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把尤雪放在眼里。 尤雪缓缓睁开眼,见陆星南这副样子,嘴角冷笑,心想一会儿便要你好看! 在众人注视下,陆星南来到场中站定,抱拳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来吧,比试什么?” 尤雪挺了挺胸膛,下巴微微上扬,傲然道:“第一局比符道,第二局比阵法,第三局比武。” “比试项目不是双方商议决定吗?”陆星南不解,无暇子可不是这么跟他说的,怎么还没商量呢项目就定了? 尤雪嘴角一扯,不耐烦道:“论道书上我已经写明了比试项目,你又没反对。” 陆星南闻言一怔,随即掏出论道书一看,果然写在上面,他昨天也没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个形式上的东西,这不被坑了么…… 又想了想这三个比试项目,符道他根本不懂,阵法他尚有胜算,比武他说不准,他还没跟宗师后期交过手,要试试才知道。 这样算来,胜负的关键还是在于第三局的比武,也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比武,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闲着没事比什么武啊,真暴力…… 尤雪见陆星南半天不应,等得更不耐烦:“到底还比不比了!” “比比比,来吧来吧来吧。”陆星南有些烦,尤雪总是咄咄逼人的口气,这让他很不舒服,本来也没多大点事儿,非得打打杀杀。 不过他也不想跟尤雪过多计较,好男不跟女斗,好师叔不跟师侄斗,赶紧比完赶紧拉倒得了。 尤雪冷哼一声,一张符箓从道袖中飘出捏在手中:“我这张符箓,是……” “这局我认输。”陆星南看都没看尤雪一眼,没等尤雪话说完就直接认输。 围观弟子一片哗然,知道的是陆星南不懂符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放水。 “师叔不愧是师叔,不但替我打抱不平与师姐论道书,还故意放水让师姐赢一局,免得师姐输的难看,真有风度!” 说话的正是洗脚事件的当事人之一,那位被罚三个月苦工的小道士。 小道士这么一说,舆论导向被他带的跑偏,周围不少人都开始赞扬陆星南有长辈风度,渐渐响起喝彩之声。 陆星南没想到,认输还能收获这么多认可,不好意思的冲众人挥手致意,好像输的不是他,赢的才是他一样。 尤雪气呼呼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 陆星南两手一摊,一脸无辜:“真不是瞧不起你,符箓我是真不会。”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现在没人相信,大家仍然觉得陆星南是有风度,故意让着尤雪。 陆星南也是无奈,他实话实说,众人不信他也没招,就算他画个符出个丑证明自己确实不会,众人也可能说他是假装不会,众口铄金,没必要解释。 “下一局吧,阵法怎么比?”陆星南看尤雪气性不小,他也想让这一幕快点滑过去,免得再把小姑娘气出个好歹。 尤雪阴沉着脸,掏出一把石子扔在地上:“各自用石子布阵,然后互入对方阵中,谁先破阵而出谁就算赢。” 尤雪早就想好要布的阵法,已经开始在一旁布阵。 陆星南对这种比试方法倒是挺感兴趣,他正蹲着身子,一边在地上捡着石子,一边想着一会儿要布什么阵法。 围观弟子们又开始窃窃私语,对尤雪的做法一片差评。 尤雪将石子扔在地上,陆星南倒是不以为意,但却引来围观弟子很大不满。 “尤雪应该递给师叔才对,怎么还直接扔到地上,喂狗呢吗?!” “就是的,师叔怎么说也是长辈,怎么能如此无礼!” “平时跟我们趾高气昂的也就算了,谁让我们是同辈,又技不如人,但跟长辈师叔都是如此,看着真让人来气!” 尤雪并不知道大家对她行为的过度解读,她只是生气耍性子,不是成心要侮辱陆星南,她就是单纯的不经世事,想的少,气量小。 陆星南捡完石子起身,将石子在两手之间来回倒腾着,双眼望着地面发呆,还在想着布置什么阵法。 半晌过后,眼中一亮,想法已定,随即开始布阵。 而此时的尤雪,已经将她的阵法布置完毕,见陆星南才刚刚开始布阵,一脸不满的直盯着他。 陆星南感受到尤雪不善的目光,却并没有加以理会,他不可以因为尤雪的不满或是催促,就将阵法对付了事,因为这一局他必须要赢。 想要赢就要稳,想要稳就不能急,他的阵法可是二师父教的,如果这一局要是输了,不仅会丢了自己的面子,还会堕了二师父的威名。 陆星南不急不缓的计算方位,从容放置石子,有条不紊的将阵法布置完毕,两手互拍掉手上沾染的灰尘,微笑看向尤雪:“这一局我要赢!”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破阵 二人阵法布置完毕,围观众人都在观瞧,道宗弟子对阵法多少都懂一些,自然能看出端倪。 尤雪布置的是一个水属性杀阵,不禁让人唏嘘。 石子属性为金,而金又生水,以石子布置水属性阵法,五行相生,可大幅增强阵法威力。 而杀阵,顾名思义,就是直接绞杀对手的阵法,是各类阵法中杀伤力最强的阵法。 尤雪与陆星南只是论道比试,不是生死相搏,而尤雪却布置了一个杀阵,安的什么心不言自明。 陆星南若不敢入阵还则罢了,一旦入阵而又对阵法不精,直接被阵法绞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看着尤雪的杀阵,也是唏嘘不已,这尤雪的报复心实在太强,虽然这是在道宗,陆星南不可能真的被绞杀,实在不行的时候旁人自会出手相救。 但即使不会被绞杀,哪怕是受伤,也会影响到下一局的比武,尤雪如此心机算计,还是让陆星南有些不舒服。 再回头看看他自己布置的阵法,一个中规中矩的奇门困阵,阵中八门俱全,毫无危险,只要找对生门便可破阵而出。 只是,他在阵中又加了点料,在困阵之中,他以五行对应五音,把玉清落尘曲谱写在里面,形成了一个幻音阵。 困阵与幻音阵相套,只为摄其心神,使其难以脱困,入阵之人虽毫无危险,但想要脱困也没那么容易。 两阵相套化为一阵,陆星南能瞧得明白,但旁人却不见得能看懂。 围观弟子都在议论这是何种阵法,有猜是迷阵的,有猜是幻阵的,还有猜是上古奇阵的,甚至有人断定这根本不是阵法,众说纷纭。 无暇子不可能来这种场合围观,但他又不想错过热闹,此时正在远处虚浮半空,眯着眼隐隐观瞧,看了片刻,似看破了此阵玄机,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师弟的阵法果然造诣非凡,不错,不错。” 尤雪也在疑惑,皱着眉头半晌不语,这是什么阵法她也不曾见过,这也难怪,玉清落尘曲世间又有几人见过,更何况把曲子布置出来了。 “请入阵吧。”陆星南说完,径直走向尤雪的杀阵,毫无惧色,杀阵而已,他有偷天诀傍身,根本不信这杀阵真的能将他绞杀。 走到杀阵边缘,他并没有直接入阵,而是回身示意尤雪先入他的阵。 这局比试的规则,是谁先破阵谁赢,比的是时间,所以陆星南一定要让尤雪先入阵,他可不想让尤雪说他抢占先机,要赢就要赢得光明正大,赢得尤雪心服口服。 待尤雪入阵之后,陆星南也踏入阵中。 他刚一踏入阵中,就感觉气温骤降,仿佛身体正在冷凝,接着,阵中空气逐渐凝固,水汽凝结成一根根冰针,细密而尖锐。 冰针逐渐密集,开始四处乱射,陆星南在阵中闪转腾挪,但僵冷的身体限制了他的灵活,显得有些吃力。 再看尤雪,她小心翼翼踏入阵中,静立半晌,没有感到丝毫变化,转身尝试迈步而出,却被无形的墙壁阻挡回来。 “原来是个困阵。”尤雪自言自语,语气中充满了不屑,要破困阵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她可没觉得有什么难度。 她开始观察阵法,寻找生门之处,就在此时,耳边忽然有声音骤起。 起初细不可闻,尤雪并没有察觉,毕竟围观的人群也并不安静,接着音量渐强,直到尤雪能清楚听见,她才反应过来,耳边的声音竟是一段旋律,但此时已经来不及…… 陆星南如困在笼中的猴子,左蹦右跳躲避着射来的银针,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围的阵法,找寻突破口。 就在此时,他上空的空气也开始凝固,逐渐凝结成冰锥,冰锥如长矛,锥尖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寒光闪耀,甚是美丽。 而就是这些美丽的冰锥,带着贯穿陆星南整个身体的威势从天而降。 陆星南抬头望去,一点寒芒正直刺头顶,他赶忙侧过身体,嗖的一声,冰锥贴着他的鼻尖扎进地面,这要是躲闪不急,非得把他穿成血葫芦不可。 但顾此失彼,躲开了冰锥却没躲开冰针,一撮冰针直接洞穿陆星南左臂,带起血液点点飞溅,在手臂上留下几个小窟窿。 陆星南来不及喊疼,又一转身躲开一根冰锥,再次蹲身避开射向头顶的冰针,头上冰锥乱扎,身周冰针乱射,他只是血肉之躯,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 没过多久,扎在地上的冰锥已经形成密林,陆星南见这冰锥坚韧,伸手拔出一根当枪使,冰枪在手中翻飞,挡开不少冰锥与冰针,缓解了一些压力。 他觉得冰枪还挺好用,索性再拔一根,双手双枪左右开弓,双枪乱舞,锥针不可近身,远远看去好似杂耍卖艺,还引来不少围观弟子喝彩。 尤雪在阵中遇到了困境,她总是被不自觉的带入旋律之中,注意力难以集中。 她双眼紧闭又睁开,再次紧闭再次睁开,时不时晃动脑袋,拍打额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一次次的迷失,又一次次的清醒,再一次次的迷失,反反复复。 忍无可忍之下,她干脆双手紧捂住耳朵,想让声音变小些,但是又怎么能管用,玉清落尘曲在她脑中回响,岂是捂上耳朵就能解决的,搞得她急欲抓狂。 她焦躁的捂着耳朵,突然仰天一声怒吼,声若雷霆气势如虹,周遭的空气都被她震得四散开来,围观众人被这突兀的怒吼惊得禁声,场上瞬间安静。 陆星南听到尤雪的怒吼,猜出了她心态要崩,这让他士气大涨,他双手舞着冰枪,时不时将冰枪朝着一个方位掷出,冰枪碰壁碎裂,然后他再拔一根冰枪,换一个方位再掷,不断的试探着。 不知投掷了多少根冰枪,陆星南终于推算出一个方位,冰枪一根接着一根朝着一个点掷出,一根接着一根碎裂,但陆星南并未停止,仍然继续投掷。 滴水穿石,绳锯木断,这和陆星南掷枪破阵是一个意思,他通过舞动冰枪,虽然摆脱了冰锥冰针的威胁,但渐渐冻僵的身体却坚持不了太久。 但陆星南就认准了这个方位,他相信自己的推演计算,确定那里就是阵法最薄弱之处,至于能不能在身体冻僵之前将那里击破,那就得看他造化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比武 陆星南一个接着一个的掷出冰枪,锲而不舍,终于,阵法有了一丝的破裂,仿佛空气墙壁的裂痕。 这变化让他欣喜不已,时机已到,陆星南握紧一杆冰枪,猛得刺出,直轰破绽之处。 轰的一声巨响,冰枪破碎,阵中的冰针冰锥停止,紧接着裂痕延展,发出嗞嗞啦啦的刺耳声响。 陆星南右手紧握,再次轰出一拳,阵法一拳而破:“成了!” 空气再次回归温暖,带着初夏的气息,正午的阳光笼罩全身,驱散体内的僵直,舒服。 陆星南看向尤雪那边,不禁哑然失笑。 尤雪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中,双眼微闭似在陶醉,眉头舒展如绽放的花朵,嘴角微微上扬,本来冷峻的面容此时却显得风尘。 她扭动着身躯,随着脑中的旋律翩翩起舞,她的舞姿本就有些别扭,看得出来是没有练过舞蹈,再加上身上的道袍本就与跳舞违和,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好笑。 围观的弟子正对他指指点点,有人发笑,也有人疑惑。 因为玉清落尘曲只在尤雪脑中回响,旁人并未听到,尤雪是在跟着旋律舞动,但旁人却听不到旋律,所以莫名其妙。 陆星南看了一会,觉得尤雪丢人丢得差不多了,随即走到阵外一处,将几个石子踢开,阵法破除。 尤雪的舞蹈骤停,表情显得惊愕,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看了看身上因跳舞而有些凌乱的道袍,又看了看背着手笑呵呵望着自己的陆星南,再看了看围观弟子们的反应,已经明白了结果。 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窘态,只知道这一局她输了,随即冷眼盯着陆星南:“你我各赢一局,那就比武决胜负,这很好!” 尤雪起了吊打陆星南的心思,对她来讲,比武才是最解气的方式。 她能这么想,确实也有这么想的实力,尤雪年纪与陆星南相仿,已经是宗师后期境界,在道宗年轻一辈弟子之中,虽不是最强,但排进前五应该不是问题。 别以为前五没什么了不起,这可是道宗,五宗之一的道宗,尤雪这个年纪这个实力,如果放到江湖中,那也是大杀四方的人物,至少比陆星南这个北宁城少年天才可强多了。 五宗处于江湖门派中的第一梯队,就算遇见其他四宗的年轻弟子,尤雪也有一战之力,何况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师叔。 尤雪不怵,陆星南自然也不怵。 他天赋背景都不及尤雪,但他有偷天诀傍身,偷天诀是以寿命换取实力的功法,天赋不够,寿命来凑。 而且他还有狂龙七杀,自从那次在马进军中,感受了狂龙七杀的龙威之势,他对自己的枪法还是很自信的。 虽然没跟宗师交过手,不知能不能击破对方的护体真气,但就算不能,尤雪想胜他也没那么容易,大不了就打成平手,不输不赢,谁也别让谁丢人。 二人拉开架势,准备第三局比武。 陆星南来时并没带着黑枪,只是比试不是决斗,刀剑无眼,黑枪太过凌厉,闹着玩没必要扣眼珠子,想着到时候随便拿一杆枪就可以。 可此时他环顾四周,怎么没有准备兵刃?再看尤雪两手空空,也没有兵刃,不禁问道:“你的兵刃呢?” 尤雪不屑道:“没有人跟你说明吗?宗内比武只允许徒手,如果非要用兵刃,也只能自备木制兵刃,这都不知道!” “哦,那我要一杆木枪,或者木棍也行。”陆星南还真不知道这规矩,没有准备。 尤雪冷哼一声:“没有!接招!” 话音刚落,尤雪脚踏虚空,两步而腾空,从天而降一掌击来。 “还带这样的!”陆星南没想到,他还没准备好呢尤雪就已经动手,还讲不讲规矩了。 陆星南来不及多想,眯起眼盯住这飞来一掌,只见尤雪一掌击出在前,另一掌护于胸口,攻守兼备,抱有试探之意。 陆星南扎稳马步,双手握拳置于腰间,迎着掌劲也轰出一拳,他也想试试尤雪的实力到底如何。 拳掌嘭然相击,陆星南并未感觉到太大的冲击力,但一股内劲如过电一般,从拳峰传入手臂,穿过五脏六腑,导入双腿,最后击穿双脚。 轰隆一声,脚下地面应声碎裂,裂痕如蛛网一般瞬间蔓延,碎石四溅。 尤雪一掌之后,借着陆星南的拳劲飞身后撤,十步之外站定,脸上又是得意又是费解。 她这套掌法叫太阴绵掌,乃道宗地阶掌法,此掌法外力轻柔似弱,依靠内力伤敌,练至大成,可将体内真气无损耗击入对方体内,用内劲破其护体真气,伤其经脉,阴柔霸道。 她刚刚与陆星南对轰,将一道内劲打入其体内,并没有感受到与陆星南护体真气的碰撞,也没有感受到陆星南体内真气的对抗,只感觉到掌心传来拳头的力量不小。 尤雪判断,没有护体真气说明他不是宗师,体内都没有真气说明他连武师都不是,难道他只是个武者? 陆星南接了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看了看脚下蛛网般的地面,觉得这一掌并没有那么简单,又感受了一下体内变化,随即明白了些许。 出拳的手臂经脉已断,正在慢慢恢复,五脏六腑中好似火烧,也在慢慢自愈,胸中一股腥热欲喷涌而出,被他强行压制住,此时不能露怯,心中暗道,原来尤雪练得是暗劲伤敌的掌法! 二人消停半晌,尤雪见陆星南仍未倒下,不由得眉头微皱,怎么回事?一掌竟然无法击杀一个武者,难道是我判断有误? 陆星南感觉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也瞧出尤雪的疑惑,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心道,我的实力岂是你用真气就能判断的。 他嘴角一扯,露出诡异一笑,向尤雪冲了过去,脚下步法更是诡异,忽左忽右,画出的并不是直线,而是蜿蜒的曲线,蛇形五步! 尤雪见其身形飘忽不定难以捉摸,遂决定以守待攻。 她双腿微微弯曲,以右腿为轴旋转,周身似有风起,左脚脚尖在地上画出一个圈来,双掌一前一后拉开架势,双脚左右分立站定圈中,呈太极阴阳之势。 围观弟子有人认出这起手式,惊呼道:“太极无极掌!掌门连这套掌法都教她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逆转乾坤 尤雪见陆星南已至近前,双掌缓缓舞动,陆星南忽然身形急转绕至她身后,冲着她大敞四开的后心轰出一拳。 奇怪的是,尤雪后心看似毫无防备,却忽然被她的掌风护住,荡开了陆星南的拳头。 陆星南身形不停,回身转至尤雪身侧,冲其脖颈飞起一脚,却再次被掌风荡开。 “这是怎么回事?”陆星南不解,尤雪的掌法缓慢,看似破绽百出,却每次都能及时荡开他的攻势。 关键是荡开,不是格挡,这种感觉就好像拳劲被飓风刮走了一般,奇奇怪怪。 尤雪的这套太极无极掌,是无暇子亲传掌法,主防守不主进攻,掌风护住全身,使对手不可近身,是号称绝对防御的掌法。 陆星南身形诡异,在尤雪周身忽隐忽现,进攻的角度越来越刁钻,招招直取尤雪破绽。 而尤雪以不变应万变,一套太极无极掌不急不缓,直逼的陆星南在她周身打转。 二人一个在圈外高速绕转,一个在圈内缓慢转动,像两个脱扣的齿轮,互不相扰,谁也奈何谁不得。 无暇子在远处观瞧,微微点头,似在肯定尤雪的掌法练得不错,身为师父的他颇有一种成就感。 陆星南本想试试自己能否击破尤雪的护体真气,却没想到连尤雪的衣角都碰不到,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他抽身而退,喘口气歇一歇,心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而尤雪却冲着他笑笑,挑衅的勾了勾手指,示意陆星南再来。 陆星南正无计可施,忽然看见围观弟子中有人拿着一把扫帚,应该是清扫广场的苦工吧。 他灵机一动,没有枪有个扫帚也行啊,于是冲那名弟子喊道:“小道长,扫帚给我使使。” 那名弟子左右看看,只有自己手里拿着扫帚,想必师叔是在跟自己说话了,但要扫帚干嘛呢? 弟子狐疑的走上前,将扫帚交到陆星南手里。 “谢了!”陆星南接过扫帚,回身朝尤雪嘿嘿一笑,再次奔她冲去。 陆星南将至近前,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就是一扫帚,尤雪步伐稳健,身体旋转,掌风挥动将扫帚拨开。 陆星南落地顺势转身,扫帚挥舞扫向尤雪面门,毫不意外再次被荡开。 扫帚在陆星南手中挥舞,呼呼作响,带起尘土飞扬,他每一扫帚都直击尤雪面门,叮咣一顿拍扫。 折腾了一会儿,仍未伤及尤雪分毫,陆星南抽身后退,停止攻势,灰尘散去,露出灰头土脸的尤雪。 陆星南看着灰呛呛的尤雪,忍不住发笑。 他并不认为多了一把扫帚就能战胜尤雪,扫帚是扫地之用,扫帚头难免满是灰尘,反正他难以近身,他只是想让尤雪吃灰而已。 围观众人见到尤雪脏兮兮的样子,不是蓬头垢面也差不多了,如果现在凭状态断胜负,那肯定是尤雪输了。 尤雪反应过来陆星南的用意,怒气顿生,娇喝一声:“卑鄙!” 女人发怒便会发狠,她不再留手,直接对陆星南发起猛攻。 陆星南领教过她之前的太阴绵掌,不敢再硬接,仗着蛇形五步左躲右闪,避其锋芒寻找反击的机会。 尤雪身法也不慢,虽未击中陆星南,但也紧紧粘住陆星南缠斗,不给其喘息的机会。 太阴绵掌不愧是道宗地阶掌法,攻守兼备,攻则迅疾如风,守则滴水不漏,二人纠缠了半天,陆星南愣是没找到尤雪破绽。 这么耗下去对陆星南不利,对方可是宗师,一味的躲闪意义并不大,陆星南正焦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竟然一边打斗一边吹起口哨来。 口哨吹出的正是玉清落尘曲,只是口哨不比乐器,音律不准无法发挥玉清落尘曲的效果。 但刚刚在阵法之中,尤雪满脑子都是这曲子,她因此曲吃过亏出过丑,陆星南笃定,只要她听到此曲,哪怕不能慑其心神,至少会让她烦躁难安。 果不其然,尤雪听到此曲,气息顿时不再沉稳,变得急躁不安起来,只想马上撕烂陆星南的嘴! 陆星南边躲边吹,一副欠打的贱样,而尤雪就是打不着,这让她越发来气。 还没等陆星南找到破绽,尤雪突然乘风而起浮于半空,手掌化指,点向自身两处穴道,然后闭上双眼,双掌合十,真气在体内逆转,整个人气势瞬间暴涨一大截! “逆转乾坤!她要禁法提功!”围观弟子中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所谓禁法提功,就是通过付出某种代价,瞬间提升自身功力的法门,收效越显着,代价也就越大,轻则自伤身体,重则丢了性命。 陆星南不知道这逆转乾坤之法威力如何,代价如何,但无论如何,在比武中使用禁法,他都觉得不值当,看来尤雪是真的气急眼了,这才不管不顾禁法提功。 陆星南见尤雪的气势仍然在不断攀涨,感觉这禁法威力并不小,代价自然也很大,他只是与尤雪比试,没想伤她如此。 本就是因几句话而起的小事,又是论道又是比武的,现在连禁发提功都使出来了,搞得像生死斗一样,再这么打下去,无论谁输谁赢,都得不偿失。 “喂!尤雪,我认输了,你快停手吧!”陆星南冲着尤雪大喊道,他不想再比了,输就输吧,也没什么输不起的。 他不是怕了尤雪,关键是他跟尤雪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万一这禁法会伤及性命,这姑娘死在比武上就太可惜了,而且也没法跟无暇子和道宗交代,尤雪虎,他不能跟着尤雪一起犯虎。 可是尤雪并不想就此罢手,她浮于半空,猛得睁开双眼,眼中腥红血丝弥漫,周身气势鼓动,刮得道袍猎猎作响,长发翻飞,好似魔神降世,怒气冲天。 陆星南与尤雪对视,冲她抱拳说道:“尤雪,快停下,不打了我认输了!” 尤雪恍若未闻,怒气不消。 围观众人陡然紧张起来,陆星南不清楚逆转乾坤是怎么回事,但他们身为道宗弟子,当然最清楚不过。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如万钧雷霆,响彻在广场之上:“尤雪,快停手!” 陆星南闻声望去,见无暇子正从远处赶来,赶忙招手道:“师兄,快阻止她。” 即便尤雪听见无暇子命令她也没有停手,而是虚空一掌轰向陆星南,这一掌出掌迅猛,掌势凌厉,掌劲化作一道紫色掌印,直击陆星南胸口。 掌力外放,隔空而至,这是绝顶境界的高手才能做到的,尤雪宗师后期,逆转乾坤竟然让她提升了一个大境界,这太恐怖了! 围观弟子瞧见这隔空一掌,震惊之余,也为陆星南捏了把汗。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叫贾小仙 陆星南的注意力都在无暇子身上,面对尤雪的一掌猝不及防,掌劲正中胸口,悄无声息,却将他身后的地面炸出一个大坑。 “击穿了!”围观弟子惊骇大呼。 四下鸦雀无声,就连无暇子也怔在当场,所有人都在盯着陆星南的反应。 陆星南也是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没有外伤,随即感觉五脏六腑好似炸裂,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传来。 他想要喊疼,口中却被腥红占据,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血还未落,身体便如纸人一般,软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 陆星南再次睁开眼,眼前是漆黑一片,周身寒冷刺骨,他撑着身体想要坐起,咣的一声闷响,脑门撞出一个大包,整个人又被撞晕过去。 一柱香过后,他再次睁开眼,这次变得谨慎了许多,伸手试探的摸了摸四周,狭窄的空间,四处都是木壁,心中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忽然他想到一种可能,惊道:“我不会在棺材里吧?!他们不会把我葬了吧?!” 陆星南再次活动了一下身体,摸索出这狭小空间的轮廓,更加确信,他就是躺在棺材里。 使劲推了推棺材板,推不开,想必是被土压实了的缘故,不然以他的力量,棺材还不是一推即破。 “看来是真被葬了……”陆星南嘀咕着,话音在棺材里嗡嗡作响,因为这里太安静,太瘆人。 突然,咕噜噜的声音响起,陆星南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是自己肚子的抱怨声。 他这才感受到饥肠辘辘,心想真是自己吓自己,不被自己吓死也得被饿死。 虽然有偷天诀,让他不可能轻易死掉,但如果出不去,在这里岂不是要活受罪,那还不如死了呢,得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 …… 道宗广场之上,聚集了几百号人,这些人分成两伙,对面而立。 一伙人是以无暇子为首的道宗弟子,另一伙人是以宛儿,霍启天,陆尘佳,红登庭为首的黑风寨弟子。 当然,黑风寨一边只有一百多号人,与道宗弟子的五百多人相比,实力平平,人数也不占优势。 但是他们也不是来打架的,想打也打不过,他们都是来为陆星南的死讨一个说法的。 之所以对峙在此,是因为道宗的说法让他们很不满意。 无暇子说,陆星南在与道宗弟子尤雪论道比武时,被尤雪失手击杀。 宛儿等人执意要让尤雪出来对峙,但是尤雪因为使用禁法提功,自伤身体,一直重伤在床昏迷不醒,无法对峙。 双方因此形成矛盾,道宗理亏,无暇子又是陆星南的师兄,自然不会对陆星南的人动粗。 而宛儿等人对陆星南的死不能草草了事,对道宗的答复也不满意,又不是道宗的对手,所以也不能动粗。 因此,两方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处境,白天,两伙人在广场互相对峙,一边瞎嚷嚷一边论道理,晚上,道宗安排宛儿等人在宗内食宿,等白天再接着来广场对峙,反复如此甚是奇葩。 今晚,宛儿等人照例在道宗吃住,用过晚饭,宛儿,霍启天,陆尘佳,红登庭四人坐在屋子商议,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个了结才好。 但也没商议出个所以然,只能维持现状,陆星南刚去世也没几天,四人还沉浸在对他的思念当中,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商议对策,再加上天火也快要来了,就先这样吧。 …… 陆星南静躺棺中,气喘吁吁,刚刚又尝试挣扎了一番,此时已经精疲力尽。 他摸了摸腰间,洞天葫芦还在,取下葫芦拔出木塞递到口中,倒了半天只倒出一滴酒:“唉,欲醉不得呀……” 正在惆怅,突然想到葫芦中别有洞天的事,不由得来了兴趣,如果他能进入葫芦的世界,那就不用躺在这里遭罪了,只要在葫芦中修炼一番,等偷天诀第二阶段练至大成,到那时再回来,一拳破土而出岂不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他开始研究起如何进入葫芦世界。 他先是朝葫芦里看了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又将葫芦在耳边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点动静。 陆星南开动脑筋,如果葫芦中真有世界,那应该也不会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总得识别一下主人身份才可以吧,那如何能识别身份呢? “口令,对,口令!”陆星南觉得很可能是说对了口令才能进入。 随即他对着葫芦口猜起口令。 “洞天葫芦?” 葫芦并无反应。 “别有洞天?” 葫芦仍无反应。 “我是你主人?” “嘛哩嘛哩哄?” “叮当了咚咙当啷?” “奥力给?” 陆星南对着葫芦胡言乱语,葫芦仍对他不理不睬。 陆星南心里犯嘀咕,老酒鬼不会这么不靠谱吧,将葫芦送给自己却不告诉口令?那也太坑了…… 他觉得老酒鬼应该告诉他口令才对,随即开始回忆那天与老酒鬼的对话。 回忆半晌,忽然想起来老酒鬼一句话,如果有口令,那这句话便是最有可能的了,于是他冲着葫芦口说道:“醉里乾坤大,葫中日月长!” 话音刚落,葫芦中闪烁微弱的光亮,陆星南脑中一阵眩晕,整个人消失不见。 回过神来时,眼前是一片空旷,头顶是云卷云舒,天朗气清,脚下是平整的土地,一望无际,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面前响起:“欢迎主人来到洞天福地!” 陆星南一惊,眼前并没有人,低头看去,才发现一个小女孩站在身前,她只有陆星南膝盖那么高,正仰着头笑嘻嘻的望着陆星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甚是可爱。 “小姑娘,你是?”陆星南微笑着问道。 小姑娘背起小手,奶声奶气:“我叫贾小仙,是主人的仆人,帮助主人管理洞天福地的。” 陆星南蹲下身,摸着贾小仙的小脑袋:“小仙,你今年几岁了?” 贾小仙手指点着嘟起的小嘴,翻着大眼睛认真思考:“嗯……应该有五十七万三千八百一十二岁了。” 陆星南摸着贾小仙的手瞬间僵住,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惊恐的看着贾小仙:“怪……怪……怪物啊!”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去活来 贾小仙咯咯直笑:“主人别怕,我不是怪物,我是精灵。” 说着她聊起头发,露出尖尖的耳朵给陆星南观瞧:“你看,耳朵尖尖,与你们人类不一样哦。” 陆星南稍稍镇定了些,仔细打量贾小仙,这才发现她耳朵尖尖,肤色银白,确实不似人的形象,但是精灵都长不大吗?几十万年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陆星南问出心中疑惑,贾小仙耐心解释后,他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洞天葫芦的第一任主人开辟了葫芦里的空间,就是这里的洞天福地,而贾小仙是洞天葫芦的灵气所化。 并不是贾小仙长不大,而是在这洞天福地之中,虽也有日升日落,月圆月缺,但实则时间与外界不同,洞天百日相当于外界一日,贾小仙在此几十万年不过是外界几千年。 而精灵本就成长缓慢,千年孕育万年成长,几千年也才只有陆星南膝盖这么高。 洞天福地无边无际,之所以如此荒芜,是因为老酒鬼把葫芦送他之时,已经将这里抹平,留给陆星南自己规划建设。 陆星南觉得这地方不错,以后就是属于他自己的空间了,不禁问道:“小仙,我问你,这里可以带别人进来吗?” “不可以,想进这里是需要主人信物的,老酒鬼走之前,已经将他的信物取走,并留下了主人的信物,所以主人你才能进来。” 贾小仙解释完,陆星南不禁疑惑:“信物?不是通过口令识别的吗?” “不是呀。” 贾小仙说的理所当然,而陆星南却更疑惑了:“那我刚刚对着葫芦喊了那么久,怎么都没反应?” “嘿嘿,刚刚我睡着了,没听见。”贾小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扯开话题,“这里虽然不能带外人进来,但是可以带东西进来。” “东西可以带,那动物可以带吗?”陆星南想着既然不能带人来参观,带哇哇来参观一下也是好的。 贾小仙想了想:“嗯……动物应该可以。” “好!我现在要开始练功,等我实力大涨之后,一定要闯出那破棺材!”陆星南一手握拳,要发奋图强一般自言自语。 贾小仙咬着指甲看着他没说话,心想这活人怎么会被困在棺材里,难道是在玩密室逃脱……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星南学着四师父教他的样子,一直在做俯卧撑。 这里没有食物,他只好忍受着饥肠辘辘,不停的流汗,直到体力耗尽,就趴在地上休息,身体的力量和敏捷增长一点点,然后继续开始流汗。 缓慢的修练日复一日,不知何时才能破棺而出,天气变换,衣衫被汗水浸透,被雨水打湿,再被烈日晒干,反反复复。 这一日,陆星南再一次体力耗尽,正趴在地上休息,贾小仙忽然出现:“主人,外面好像有人喊你。” 陆星南正累着呢,懒懒说道:“你还能听见外面的声音,谁在喊我?” 贾小仙又仔细听了听:“听不清是谁,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陆星南猛得爬起来,激动道:“宛儿,是宛儿回来找我了!小仙,快送我出去!” “哦。”贾小仙应了一声,小手一摆,“走你!” 陆星南一阵眩晕,再次睁眼仍然躺在棺材里。 他侧耳倾听,果然是宛儿的声音,激动大喊道:“喂!我没死!快救我出来!” …… 宛儿等人与道宗僵持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尤雪一直在昏迷,无暇子一直在道歉。 夜晚,宛儿,陆尘佳,霍启天,红登庭四人,带着哇哇来到陆星南坟前。 宛儿站在坟前,眼圈泛红,对着苍穹大喊:“陆星南!你这个神经病!比个武也能被女人打死!笨死啦!” 而此时的陆星南也在棺中大喊,只可惜他深埋于地底,地下喊得震耳欲聋,地上却是弱不可闻。 幸运的是,别人听不到,红登庭却听得到,还记得他去北宁城陆府找陆星南时,在门外就能听到里面有人,听声辩位的功夫可见一斑。 “都别吵,”红登庭听到有声音,示意三人安静,然后仔细倾听,“你们听见没,好像是陆寨主的声音!” 三人也仔细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霍启天摇头叹气:“唉,你可能是想寨主想疯了。” 红登庭并不放弃,他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听错,于是趴在地上,耳朵紧贴陆星南坟头,闭目聆听。 “真是寨主,寨主没死!快,挖坟!”红登庭确实听见了陆星南的呼喊,激动的开始用手刨坟。 陆尘佳见状,再次确认道:“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挖坟对死者是大不敬,你真的听见星南的声音了吗?” “相信我,寨主真的没死,我听见他喊救他出来!”红登庭边刨土边回答。 宛儿略一思索,也准备动手开挖:“万一真的没死呢,不挖岂不是害死了他。不管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值得尊敬的,挖!” 陆尘佳点点头,也开始挖。 宛儿招呼霍启天:“你也来帮忙!” 四人被希望冲昏了头脑,像疯了一样徒手挖坟,还是宛儿第一个反应过来,用手挖得挖到啥时候。 宛儿身形一跃轻功而走,没多一会儿又飞身而回,取来四个搞头,四人正了八经的开始刨坟。 陆星南在棺材里喊得嗓子都哑了,实在是喊不出声了才作罢,绝望的一声叹息。 红登庭听陆星南没了动静,刨坟的动作一顿,慌张道:“不好,寨主没动静了,可能是憋死了,快刨!” 四人加快进度,热火朝天的卖力刨坟。 靠人不如靠己,就在陆星南想要放弃等待,继续回洞天福地修练时,棺材盖被撬开了! 月光照进来,虽不明亮但依旧晃眼,让陆星南不禁抬手遮挡,耳边传来红登庭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寨主果然还活着!” “神经病!” “星南!” 宛儿与陆尘佳激动不已,已经喜极而泣。 霍启天趴在棺材沿上,笑着调侃道:“陆星南,你小子命挺硬啊,埋了这么多天你还活着,人间奇迹呀!” 陆星南慢慢拿开手,逐渐适应着光亮,眯眼瞧着四张熟悉的面孔,感觉世界真美好:“别光看着了,赶紧拉我出来啊!” 陆星南在四人帮助下爬出坟头,打抹打抹身上的土,看着哭啼啼的二女,笑嘻嘻说道:“我这都没事了,你俩就别哭了,搞得我像死透了一样。” 陆尘佳擦了擦眼泪:“你还有心思贫嘴。” 宛儿破涕为笑,给陆星南的得瑟浇了盆冷水:“你知道你死了多久吗?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多久?什么日子?”陆星南不解其意。 宛儿冲着夜空努努嘴。 陆星南抬头观瞧,月圆之夜,难道…… 他将求证的目光投向宛儿,宛儿眉毛上扬点了点头,俏皮道:“你猜对了,按你所说,今天就是天火之夜。” 陆星南无语,他这才刚活过来就又要死,还能不能给条活路了……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好的天火呢 陆星南看了看月亮,距离子时也没多久了,几人索性就坐在刨开的坟前,望着夜色等待天火降世,仿佛在期待一场盛大的烟火。 “天火之后,我有可能还会重生到过去,你们有什么话想带给过去的自己,我可以帮忙,免得到时候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还得多费口舌。”陆星南举头望明月,低头问众人。 众人若有所思,霍启天先开口:“如果你重生后我还不认识你,你去柳州城找到我时,直接叫我中科院院士,我就会相信你说的话。” 陆星南记下:“哦好,中科院是你原先的门派吗?” 霍启天想了想:“差不多吧,你这么理解也行。” “寨主,这个给你。”红登庭掏出返魂丹,“听说你死在道宗,本来是要拿这颗返魂丹救你的,结果来得太晚,陆姑娘说返魂丹也无济于事了,所以就没用,现在还给寨主。” 陆星南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道:“红老哥,当初你要我当寨主,是想让黑风寨免于天火,而如今,我对天火也无能为力,咱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红登庭咧嘴一笑:“寨主,当初说的明白,是尽量不是必须,即使天火无法避免,你也是寨主,我红登庭能力不大,但说出去的话就要作数,跟着你混,我踏实。” 红登庭说得恳切,天火将至,他也没必要虚伪客套,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陆星南点点头,接过返魂丹揣进怀里。 随后他看向宛儿:“宛儿,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吗?” 宛儿莞尔一笑:“你都知道我是公主了,下次见我恭敬点,最好能给我磕一个,我自然就信你了。” 陆星南白了她一眼:“行,你等着吧。” 然后转头看向陆尘佳:“佳姐,你呢?” 陆尘佳抿嘴想了想:“我就不用带话了,我信你。” 陆星南点点头,然后冲树上喊道:“喂,哇哇,你有没有要带的话?” 哇哇跟个没事鸟一样,根本就没觉得天火是个什么东西,它是最坦然最开心的一个了,傻鸟不知愁滋味,状态极佳。 此时听见陆星南叫他,这才从树上飞到陆尘佳肩膀,哇啦哇啦叫唤半天。 陆尘佳听完笑道:“哇哇说,带什么话带话,管好你自己,下次别再让人埋了就成。” 众人闻言大笑,陆星南也笑着摇摇头,大家聊着天,静等天火降临,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快乐了,在这末日前夕。 皎洁的圆月,缓缓升起又缓缓落下,眼看黎明将起,月亮也没变化,天火也没降临。 陆星南不禁疑惑,向几人确认道:“你们确定今天是末日吗?不会记错了吧。” 经过众人一番论证,确认日期没错,那就只能是天火没来了。 说好的天火呢? 大家都不明所以,开始质疑陆星南之前讲的故事,陆星南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天火没来,不应该呀,他已经经历三次了,为什么偏偏这次没来?难道末日也是有概率的?这么不严谨吗? 天色渐渐泛白,地平线升起温暖的红光,不那么耀眼,却那么寻常,此时的寻常在众人眼中是最不寻常。 红光铺在每一个人的脸庞,展示着世界的美好,寻常的珍贵,让大家身心舒适,只有陆星南愁眉不展。 天火不降,末日不来,生活可以继续,生命可以延续,这对每个人都是好事,对陆星南也一样,除了想欣赏天火的壮丽,没有人希望末日的到来。 只是,陆星南本来坦然的心情,再次被疑问填满,天火为什么偏偏这次没来?今天不来以后还会不会来?如果以后会来那他还能不能重生?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了。 天色大亮,轻松愉悦的四人一鸟外加满脸疑惑的陆星南,起身返回道宗。 道宗广场,两拨人照例开始对峙,这段日子大家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到广场集合,互相不服。 陆星南回到道宗,远远瞧见广场上人山人海,问道:“今天广场怎么这么热闹?” 红登庭解释道:“寨主,从你死后就一直这样,寨里的兄弟在向道宗为你讨公道呢。” “这么回事啊,”陆星南恍然大悟,“走,咱们去看看。” 几人来到广场,大家看到陆星南,反应极其强烈。 黑风寨弟子欣喜若狂,纷纷涌上前跟陆星南寒暄,而道宗弟子却惊恐万分,他们是亲眼看着陆星南被尤雪击杀,亲眼看着陆星南下葬的。 此时见到陆星南出现,道宗弟子纷纷后退,呼啦让出一大片空地,有人甚至掏出符箓,做好了降妖除魔的准备。 关键时候还是得掌门主事,无暇子不退反进,来到陆星南面前关心道:“陆师弟?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无暇子此问,说明他根本不相信陆星南没死,当初是他几次三番确认了陆星南死亡后,这才不得已将他埋葬的。 而此时再见到陆星南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陆星南又活了! “师兄,”陆星南友善的笑了笑,并没有责怪无暇子的意思,人死入土顺理成章,没什么好埋怨的,“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无暇子疑惑,陆星南没有解释太多,而是直接报了平安,可能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地方吧。 无暇子不再多问,两手亲切的捧住陆星南双肩,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陆星南确实没事,欣慰的笑了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既然陆星南已经没事了,黑风寨与道宗的矛盾也就化解了,无暇子与陆星南各自遣散各自弟子,还广场以安宁。 弟子散去,无暇子说道:“陆师弟,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陆星南笑了笑,笑容中显得有些疲惫:“师兄,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向你请教。只是我现在又累又饿又脏又困,等我缓过来再去找你,来得及吗?” “好,不急,”无暇子看陆星南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好,想必在棺材里没少遭罪,心疼道,“师弟呀,师兄我……唉……” 无暇子没说出什么,但陆星南却能明白,无暇子这是在自责内疚呢。 陆星南拍了拍无暇子肩膀,安慰道:“师兄,这事不怪你,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不用担心。” 无暇子点点头:“嗯,那你快去休息吧,我吩咐弟子将饭菜送到你房里,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告别无暇子,陆星南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饭菜,热乎乎的洗澡水,软绵绵的床榻,想想就美滋滋,嘿嘿!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两名弟子 次日一早,陆星南精神饱满,约无暇子谈话。 无暇子要跟陆星南商量两件事,一件关于尤雪,尤雪此时仍然昏迷不醒,虽不伤及性命但也伤势不轻,想问问陆星南对尤雪的事情怎么看。 另一件事关于道宗对陆星南的处罚,经过论道之后,无暇子觉得对陆星南有亏欠,打算召集长老们商议一下,看是否能从轻或免去处罚作为对陆星南的弥补。 陆星南对于尤雪的事情其实没挂在心上,尤雪这姑娘江湖阅历少,在道宗年轻一辈中实力不错,所以养成了恃才傲物,得理不饶人的讨厌脾气,内心脆弱受不得挫折。 但讨厌归讨厌,并不能代表她就是一个坏人,也只是烦人而已,还罪不至死,付出了重伤的代价也是自作自受,希望这件事之后,她能够有所改变吧。 无暇子对陆星南的霍达表示赞赏,也对尤雪的转变抱有希望。 至于道宗罚陆星南做苦工的事情,陆星南表示一码归一码,他跟尤雪的事,与他在天机阁闯祸的事,不能相提并论,各论各的,该接受的惩罚他会承担。 对陆星南来说,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这是他自己的担当,与别人无关。 对无暇子来说,掌门按规行事秉公处理,这是无暇子的公正,也合乎掌门的身份。 二人只有如此做,也是为黑风寨弟子与道宗弟子做出表率。 但是,陆星南也提出了一个请求,五年的苦工时间不短,他毕竟是一寨之主,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道宗能否允许他有事的时候出去办事,没事的时候在此为苦工,按天数算,满五年为止。 无暇子大手一挥,表示没有问题,他会向长老们说明此事。 陆星南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天书了。 他去天机阁问道得知天书,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请教无暇子,天书到底长什么样?在哪里? 无暇子对此事还算了解,天书分为天、地、人三卷,相传上古就已经存在,三本天书中隐藏着世界的终极奥秘。 至于三本天书都在哪里,从无人知晓,久而久之,天书的故事成为了传说。 但无暇子确信天书不仅仅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曾经有幸见过天书三卷中的天字卷轴。 卷轴材质古朴而罕见,上面写着一个“天”字,但里面的内容他并没有看过。 陆星南听完无暇子的描述,感觉与他在崖壁石室内得到的卷轴很像,随即拿出来给无暇子观瞧。 这一瞧可不得了,无暇子激动万分,这正是他所说的天书天字卷! 陆星南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洞内二老究竟是何方高人,竟然连天书这等奇物都有。 他将崖洞石室的奇遇讲给无暇子,无暇子听完更加激动:“空间阵法!竟然真的有人精通空间阵法!太令人惊讶了……” 陆星南本以为那洞中阵法是高级的障眼阵法,只是他没弄明白那阵法到底是如何设置的。 听无暇子这么一说,竟然是空间阵法,不禁也大吃一惊。 空间阵法他听二师父提起过,相传万年以前的上古道宗,是有人能布置空间阵法的。 空间阵法顾名思义,是在这个世界中另外开辟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再用阵法将此空间封锁,用来控制空间的触发。 有能力布置空间阵法之人,基本上已经跨越了人的范畴,达到了半人半神的境界。 因为我们的世界也是一方空间,如果有人能完全开辟一个新的独立空间,那几乎相当于创造了一个新世界,跟造物主没有区别,就好像洞天葫芦里的洞天福地,不属于凡间之物。 但此等高明的阵法上古罕见,已经失传已久,道宗只有传说,没有任何现存典籍记载空间阵法,说不定也是被上古某位看书人给烧了吧…… 陆星南与无暇子交谈甚欢,直到肚子咕噜噜提醒,才发觉已是晌午,二人共进午餐,大快朵颐。 饭后,陆星南与无瑕子分开,他还有事情要安排,既然天火没来,那该做的事情还得继续做,该过的日子还得继续过。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借用道宗的广场,给黑风寨弟子讲话,演讲虽然有毒,但是这次他避无可避,寨中弟子为了他的死,在道宗折腾了这么多天,他一句话不说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黑风寨弟子们聚在场中,目光热烈而期待,陆星南环视全场,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演讲: “各位兄弟姐妹,我要向大家承认一个错误,就是我主张的行侠义之道。 当初,是我要求红老哥践行我的侠义之道,因此给大家带来了一些麻烦。 而现在,我扪心自问,究竟何为侠义,连我自己都没想清楚。 黑风寨因为我而惹上土牛寨,那日在营地,土牛寨还杀了我们一名弟子。 我虽然灭了土牛寨,杀了牛震天,但这并不能换回那名弟子的性命,反而对土牛寨弟子的亲友家人造成了更多的伤害。 报仇确实痛快,但并不见得正确,而何为正确,这需要我们每个人自己去探索。 我本来打算大刀阔斧重整黑风寨,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从今天起,我只在黑风寨原有的寨规中再加上四条。 第一,禁止滥杀无辜! 第二,禁止奸淫掳掠! 第三,禁止坑蒙拐骗! 第四,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并反省自己! 明日,由红老哥带大家返回寨中,我烧了道宗天机阁的藏书,需要在此做五年苦工,不能陪大家回寨了。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一直在为我的事情操劳,受人滴水,报以涌泉,从今以后,想要动我黑风寨的人,先要问我陆星南的枪!” 陆星南的演讲终于结束,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可见其紧张。 不过反响还是不错,主要是自家的弟子都很捧场,陆星南的奇闻异事早已在寨中弟子间广为流传,陆星南的人品和潜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大家都乐于跟着陆星南壮大黑风寨。 陆星南吩咐红登庭,回去后命寨中弟子打探天书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他。 临行前,红登庭留下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在道宗供陆星南差遣,也方便陆星南与黑风寨之间的联络。 当陆星南见到这两名弟子时,他笑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仙灵果实 红登庭算是很用心了,给陆星南安排的两名弟子,一男一女,男的他认识,一头黄发黄飞扬,女的他也脸熟,正是之前在营地与土牛寨厮杀时的那名女弟子。 陆星南问那名女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女弟子一身粉色劲装,可爱中透着干练,相貌普通,但眼中透着机灵,她对陆星南微笑抱拳,笑起来很亲和:“黑风寨弟子林妍妍,见过陆寨主,谨遵寨主吩咐!” 陆星南点点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黄飞扬,笑着问道:“妍妍,你和黄飞扬谁的实力更强?” 陆星南在开二人玩笑,林妍妍也听得出来,她看着黄飞扬:“谁实力更强,那得比试一下才知道,黄飞扬,要不要跟我来一次论道?” 黄飞扬钢铁直男,听不懂林妍妍的幽默,回绝道:“寨主面前还敢提论道,胆儿肥了你!” 陆星南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个林妍妍聪慧灵敏,比黄飞扬有意思多了。 “你们二人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我隔壁的两间,去收拾一下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陆星南说完,二人应是离开。 陆星南也起身,去找陆尘佳和哇哇。 他给四位师父写了一封信,信中交代了天书破阵的事情,还说了他已经的到了天字卷,又报了平安,托哇哇送信回断头崖底,让四位师父放心。 信使哇哇离去,陆星南与陆尘佳又找到宛儿与霍启天,四人坐在一起有事商议。 说是商议也不确切,其实是陆星南单方面有事请教,三人都是他信认之人,他将洞天福地的事情告诉三人。 果不其然,三人无不惊讶,只可惜无法带三人去见识一下。 陆星南问道:“我打算用洞天福地创收,但是还没想好怎么做,你们有什么好想法?” 霍启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还有什么难的,这里的三天就是洞天福地一年,直接种地,三天收割一次,养活多少人都够了。” “我一个人才能种多少地啊,这个不行,收益太低。”陆星南不是没想过种地,只是这个性价比太低,而且他也不能天天在葫芦里种地。 宛儿想了想霍启天的话,噗嗤一笑:“小弟这想法挺有意思,如果陆星南把自己一直关在洞天福地里面种地,每年养活千八百人也不成问题,还挺有意义的。” “你快拉倒吧,”陆星南赶忙摆手道,“把我关起来种粮食,你们在这享福吃现成的,想的美!” 宛儿咯咯直笑,笑够了说道:“按你的说法,洞天福地有两大优势,一个是时间,一个是土地,利用这两点,想想有什么东西是依赖土地,而且年头越久越值钱的?” 顺着宛儿的思路,大家陷入沉思,片刻过后,陆尘佳忽然眼睛一亮:“有了!草药!” “草药?”陆星南有些为难,“草药怎么种啊?你会吗?” 陆尘佳笑答道:“不用你种,你只要模仿这里的环境建立一个生态,然后把草药投放进去让其自然生长就行。你想啊,如果你每年去采集一根人参,就是百年人参,是不是很值钱,而且还不用你经常打理,怎么样?” 陆星南点了点头:“嗯,好像可行。只是,这生意如果做大了,跟百草门有竞争吧?” 宛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补充说道:“而且,如果大规模量产,可能还会拉低草药价值,影响市场价格。” 霍启天表示认同:“要我说,种类不可以单一,物以稀为贵,草药的方法可行,但如果百年人参遍地都是,那也得是萝卜价,所以咱们可以多想几种方案,多管齐下。” 四人又陷入思考,绞尽脑汁。 宛儿突然拍手,吓了大家一跳:“你们听过仙灵果树吗?” “仙灵果树?”三人异口同声的不知道。 “我曾经在皇宫听说过,”宛儿开始为大家解释,“仙灵果树吸收天地灵气,三十年一结果,果实蕴含灵气,不腐不烂,武师以上者食用可以提升实力,增长体内真气,正适合在洞天福地量产!” 仙灵果树陆星南确实第一次听说,果实既不腐烂,吃了又能增加体内真气,还稀有贵重,这倒是不错。 果实不腐烂,就可以存放售卖,而且此种功能的稀有果实必然天价,收入也可观。 产量大的话,还可以用来奖赏黑风寨弟子,提升整体实力,简直是完美。 只要能找到一颗仙灵果实,种在洞天福地里,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倍增长,具备可行性。 只是,在哪能找到这种果实呢? 四人商议后,决定分头打探消息,陆尘佳回百草门询问,对于植物,陈香他们可能会有线索。 宛儿去逛各大黑市,寻到果实直接买下。 而霍启天的任务,是每天去构建完整的生态系统,按照他的说法,若想打造种植环境,首先需要稳定的生态,一个生态若想稳定,生物链要完整,行成食物链闭环才可以。 由于他说的这些别人都不懂,所以这个任务只好落在他身上了,考虑到他一个小孩子身板,行动诸多不便,陆星南又安排黄飞扬跟在霍启天身边当帮手。 而陆星南自己,明日就要开始他的苦工生活了…… …… 次日一早,陆星南洗漱完毕,换了一身简洁的衣服,打算去道宗的庶务堂报道。 刚推开门,林妍妍已经等在门外,一见陆星南出来,就热情上前打招呼。 陆星南见她等在门外,不禁问道:“妍妍,我要去庶务堂报道,你在这里等我有事吗?” “红副寨主吩咐过了,要我寸步不离侍候寨主。”林妍妍笑答道。 陆星南本来想要拒绝,他能自己照顾自己,不用林妍妍跟在身边。 但转念一想,林妍妍如果不跟着他,在道宗内也是无事可做,索性就一起带着吧。 “那就一起去吧。”陆星南招招手,林妍妍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向庶务堂而去。 庶务堂分管宗内日常劳务,陆星南与林妍妍刚到,一位老者便迎了出来。 老者白须白发,杵着一根拐杖,后背有些佝偻,道袍拖拉在地上,笑起来满脸褶皱:“老朽夏伯,恭候陆师侄多时了。” …… 第一百三十章 苦工生活 陆星南恭敬回礼,他早已打听过,眼前这位夏伯就是庶务堂堂主,在道宗,除了后山的老家伙们以外,夏伯算是辈分最高的几人之一,与二师父清风子同辈。 但他辈分虽高,却从未习武,打从入道宗开始,就一直在做苦工的工作。 别人是犯了错误被罚做苦工,他是心甘情愿主动做苦工,年轻时常常因无错误可犯,不能罚做苦工而困扰。 久而久之,夏伯就成了庶务堂堂主,这个堂主很特别,他虽为堂主,却不参与宗内一切大小事务,只负责管理苦工的日常劳作,倒也落得个清闲。 陆星南与夏伯打过招呼,说明来意,夏伯对他似乎并没有特别反应,就跟对待其他苦工一样,开始给他分配劳务。 “每日卯时之前来此报道, 卯时打扫一遍广场。 辰时吃饭休息。 巳时去挑水,将灶房门口的水缸灌满。 午时吃饭休息。 未时去柴房劈柴。 申时去灶房送饭。 酉时吃饭,一天工作结束。 给你分配的都是最基础的工作,要用心做,我会不时抽查,偷懒则罚,明白了吗?” 陆星南记下工作安排,发现每天到吃饭时辰前后,他的工作都与灶房有关,随即明白这是夏伯对他的关照,好让他能吃上一口热乎饭,不至于吃残羹剩菜。 想明白这点,陆星南感谢道:“多谢夏师伯关照。” “别叫我师伯,叫我夏伯就好,”夏伯笑着打发陆星南,“现在该打扫广场了,快去吧,早点去别耽误吃早饭。” “好嘞,晚辈告退。”陆星南乐呵呵提起一把扫帚,告辞而去。 陆星南来到广场开始扫地,一趟一趟的仔细打扫,将灰尘堆在墙角,林妍妍缓步跟在身后,手上提着毛巾和水袋,不时递给陆星南擦汗喝水。 “妍妍,你加入黑风寨多少年了?”陆星南一边打扫,一边与林妍妍聊天。 “我生下来就在黑风寨,算起来已经十七年了。”提起黑风寨,林妍妍似乎很有感情,“我父母都是黑风寨弟子,在寨中相识成亲,然后有了我,别看黄飞扬比我年长,要论入门早晚,他还得管我叫师姐呢!” 林妍妍说着还挺了挺腰杆,摆出一副大师姐的做派,惹得陆星南发笑。 二人愉快的闲聊着,期间不时有道宗弟子上前跟陆星南打招呼。 “妍妍,你有没有发觉,道宗弟子对我的态度好像有所转变?”陆星南见了几个道宗弟子之后,感觉越发明显。 但是林妍妍是在陆星南被埋之后才赶来道宗的,她哪清楚道宗弟子之前对陆星南什么态度。 不过林妍妍没有给陆星南泼冷水,而是顺着陆星南的话接道:“我觉得他们对寨主都很尊敬,之前不尊敬吗?” “之前倒是也尊敬,不过……”陆星南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想了想说道,“不过今天我从他们眼中,能感觉出不一样的东西。” “是爱情吗?”林妍妍还挺顽皮,竟然开起陆星南玩笑。 “爱情什么爱情,不是,”陆星南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假模假式的横了林妍妍一眼,“我是说,他们之前对我的尊敬是碍于我的师叔身份,但今天的尊敬好像更走心了。” 林妍妍搭话很及时:“那是为什么呢?” 陆星南思考半晌:“我也不清楚……” 打扫完广场,陆星南与林妍妍去灶房吃了早饭,然后顺便给灶房挑水,这种方便是夏伯的特殊照顾。 说来也巧,挑水时又遇见那个被罚仨月苦工的小道士,他进山砍柴刚回来,正要将柴送到柴房去,刚好路过水井。 “陆师叔!”小道士看见陆星南,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打招呼。 陆星南正提着水桶准备打水,忽听有人叫他,循声望去见是小道士,笑着调侃道:“原来是你啊,我都死过一次了,你却还在做苦工,仨月够长的啊!” 小道士摸着后脑勺笑道:“师叔说笑了,你还不知道吧,自打上次论道之后,大家都说师叔你有实力又有气度,好多人都暗自把师叔当成榜样呢!” “原来是这样啊,”陆星南这才明白,那些走心的尊敬是由何而来,“对了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尤雪现在怎么样了?” 小道士一拍胸脯道:“我叫秦宇,尤雪师姐昨晚已经苏醒了,只是现在还很虚弱,相信过段时日便会康复,师叔不必担心。” “嗯,那就好,”陆星南点了点头,然后跟秦宇摆摆手,“快去忙吧,我也得抓紧打水了,等你仨月工期满了来找我,我请你喝酒。” “谢谢师叔,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师侄不会喝酒。”秦宇说完,背着木柴笑着离去。 秦宇离开后,林妍妍笑着说道:“寨主走到哪都是风云人物,即使在道宗也能出尽风头,真优秀!” 陆星南看了看林妍妍一脸俏皮的样子,正对着他竖起大拇指,说道:“妍妍啊,拍马屁讲究一个润物细无声,像你这么啪啪作响的拍,马得多不好意思啊。” 林妍妍笑嘻嘻说道:“寨主又不是马。” 陆星南叹息一声:“唉,出风头也不见得是好事,树大招风啊。” 林妍妍:“寨主又不是树。” 陆星南:“我是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林妍妍:“寨主又不是猪。” 陆星南:“我是说人怕出名。” 林妍妍:“寨主又没怕过。” 陆星南:“……” 陆星南被林妍妍整得无语,这小丫头确实反应挺快,也能聊得开,枯燥的苦工生活里,能陪他解解闷也挺好的。 打完水吃过午饭,又去柴房劈了柴,再回到灶房准备送饭。 所谓送饭,指的是给无法去饭堂吃饭的弟子们送饭,比如说生病卧床的,被关禁闭的等等特殊情况,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尤雪。 陆星南没有去给尤雪送饭,送饭的苦工又不止他一个,他知道尤雪没有性命之忧就已经可以了,没必要去假惺惺送温暖。 再说,尤雪也不一定想看见他,一旦看见他再气得背过气去,那就更麻烦了。 送饭回来后,用过晚饭,结束一天的苦工生活,先送林妍妍回房,随后自己也回屋,等着霍启天与黄飞扬回来。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尤雪死了 “陆星南,山货!”霍启天与黄飞扬回来时已是深夜,二人累得够呛,将扛回来的花草树木往陆星南门口一堆。 陆星南嚷着走出门外:“谁在那骂街呢?骂谁山货!” 霍启天与黄飞扬话没多说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任重道远,他们明天还得继续采集,二人想想也没心思说话了。 陆星南看着堆得满地的山货,掏出葫芦道:“贾小仙,山货!” 脑中响起贾小仙稚嫩的声音:“谁在那骂街呢?骂谁山货!” 陆星南回应:“没骂街,让你把山货收了。” 话音刚落,陆星南与山货消失不见,出现在洞天福地。 贾小仙在他面前说到:“主人,你总是对着葫芦口说话,傻不傻?” “啥意思?”陆星南不解,不对着葫芦口说难道要对着葫芦底说吗? 贾小仙皱着小眉头摇头叹气,一副对其智商失望的小样:“我与主人已经建立心灵感应,想对我说什么话,只要心念一动就好了,真没必要对着葫芦大呼小叫。” “哦,原来这么回事啊,我知道了。”陆星南也觉得对葫芦说话有些奇怪,而且还得小声背着人说,搞得好像与葫芦偷情似的。 陆星南看了看满地的山货,问道:“小仙,你都会做什么?” “就是一些迎来送往的事呗,没有我你进不来,也出不去。” “除了迎来送往呢?会栽花种树吗?” “不会。” “会盖屋建房吗?” “不会。” “会堆山挖海吗?” “主人你过分了啊。” 贾小仙有些不满,还堆山挖海,这哪用得着她去做,主人心念一动不就得了,让她去做这些,累傻姑娘呢。 但是陆星南还不清楚,洞天福地是属于他的空间,山势地貌江河湖海,只要他在心中勾勒而出,便可呈现眼前。 陆星南心中在想,洞天福地也太平整了,要是能有山有水就好了。 心念一动,大地突然震颤起来,震得陆星南几欲跌倒:“哇!地震啦!” 话音未落,高山流水已呈现眼前,山高百丈,瀑布飞流,只是因为没有植被,所以山是秃山,水是浑水。 陆星南询问的目光投向贾小仙,贾小仙确认的冲他点点头。 他坐在地上,闭眼再想,心中呈现出一副完整的世界地貌图,有连绵不绝的高山,有山间险峻的峡谷,有叮咚作响的溪泉,有奔流不息的江河,有肥沃辽阔的平原,有一望无际的海洋。 感受着天地的震颤,半晌过后震颤停止,他再次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与心中的图象如出一辙,这就是造物主的神迹! 贾小仙无聊的在一旁玩手指头,这样的场面想必她已经司空见惯,都没有玩手指头来得新鲜。 陆星南不理会贾小仙,开始栽种起带来的山货,一番忙活之后,终于弄完了,接下来就等着山货们开枝散叶铺满大地吧。 “小仙,我走了啊!”陆星南跟贾小仙告辞而去。 “心念沟通,记住哦!”贾小仙再次嘱咐一句,随后小手一摆,“走你!” …… 晨鸡报晓,天色将明,陆星南已经在广场上打扫,林妍妍打着哈欠跟在身后。 陆陆续续,有道宗弟子来广场晨练,他们见到陆星南依旧问好,但感觉却又与昨天略有不同。 又一名弟子问了声师叔好,陆星南微笑点头示意,待那名弟子离开后,陆星南不禁问道:“妍妍,你有没有感觉,道宗弟子今天有些奇怪?” “他们又不走心了吗?”林妍妍起得早,现在还有些困意,心不在焉道。 陆星南又回忆了一下刚刚几名弟子跟他打招呼的感觉,确定道:“不是不走心了,而是不尊敬了。” 陆星南这么一说,林妍妍似乎也观察到了变化,刚刚几名弟子遇上陆星南,只是草草的问声好应付了事,还有些弟子远远看见陆星南就自行避开,不愿与其碰面。 林妍妍也疑惑:“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陆星南沉思半晌,回想他昨日所做之事,那是一个苦工平平淡淡又忙忙碌碌的一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我也不知道为何,算了,爱咋咋地吧。”陆星南没想明白,也不再去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得了,管别人尊不尊敬呢,随即继续扫地。 吃过早饭,照例为灶房挑水,陆星南挑着水桶还没到井边,远远就听见有人在争吵,抬眼一看,竟然是秦宇和两名道士。 两名道士与秦宇年纪相仿,应该都是同辈弟子,秦宇以一对二占不到便宜,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急欲动手。 “你们干什么呢!”陆星南担心秦宇吃亏,赶忙上前喝止,“秦宇,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名道士见来人是陆星南,立马闭了嘴,秦宇气呼呼的向陆星南告状:“陆师叔,他们污蔑你,我看不惯,就跟他们吵了起来!” “污蔑我?”陆星南没想到,这场吵闹还是因他而起,不禁好奇,“我有什么好污蔑的?” 还没等秦宇开口,夏伯不知何时出现:“陆师侄,掌门有急事找你,工作先放一放,他在议事厅等你,现在就去吧。” “好的夏伯,我这就去。”陆星南将水桶递给秦宇,“秦宇,你帮我把水桶送回灶房,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没等秦宇回话,陆星南便带着林妍妍前往议事厅,心里犯嘀咕,无暇子有何急事,竟然要夏伯来传话,而不是直接来找他,这是公对公的意思啊,难道是道宗与黑风寨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陆星南问道:“妍妍,你今天看见黄飞扬没?” 他第一反应就想到黄飞扬,黑风寨弟子在这里的就只有黄飞扬与林妍妍二人,而林妍妍从早上到现在一直跟他在一起,如过事关黑风寨,那很可能与黄飞扬有关。 “看见了,早上我出门时,正赶上他与霍启天进山,还打了个招呼。”林妍妍肯定道。 听她这么说,陆星南稍稍安心了些,但随即又开始疑惑,事不关黄飞扬,那是关于什么呢,总不能是关于他这个苦工吧。 边想边走,不知不觉来到议事厅,无暇子已经等在厅内,身旁还有一名长老和一名弟子。 陆星南跟几人打过招呼,那名长老点头回应,而那名弟子却横眉冷对,眼中满是恶意。 林妍妍心生不悦,回瞪那名弟子,陆星南也微微皱眉,转向无暇子问道。:“师兄,找我何事。” 无暇子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平静说道:“尤雪死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头号嫌疑人 “尤雪死了?什么时候的事?”陆星南一脸惊讶。 昨天他刚跟秦宇打听的消息,说尤雪已经苏醒,伤势也有所好转,无性命之忧,这才一天的工夫,怎么就死了? 还没等无暇子开口,那名弟子先斥责道:“少在这装疯卖傻,师妹就是你杀的!” 陆星南冷眼瞧着这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名弟子冷哼道:“我是道宗弟子蒋无疆,尤雪的师兄!你被尤雪师妹比武击败,心生怨恨又技不如人,所以趁尤雪师妹伤重而下黑手杀人,卑鄙无耻!” 面对蒋无疆的无端指责,陆星南心中气恼,他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尤雪怎么就成他杀的了? 还没等陆星南开口,林妍妍先翻了,蒋无疆是个疯狗她不管,咬了陆星南就不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别人卑鄙无耻之人,自己才是内心龌龊,毫无教养,只知道乱咬一通!” “你!”蒋无疆怒指林妍妍还要反驳,被无暇子喝住:“无疆,不得无理!” 陆星南不再理会蒋无疆,他只对无暇子说话:“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长老又是何人?” “这位是宗内执法堂刘长老,来一同寻找凶手的。”无暇子做了介绍,然后说明尤雪的事情,“尤雪昨晚死于屋内,我们正在调查情况,找师弟来是想问问有没有线索,昨日酉时之后,师弟你在做什么?” 无暇子说是询问线索,却问陆星南昨晚行踪,明摆着是把他当成嫌疑人了。 不过这也难怪,尤雪刚与陆星南论道比武受伤,在众人看来,二人的矛盾最是尖锐,陆星南之前虽然表现得足够宽容大气,但此时尤雪一死,之前的宽容大气在众人眼中也变成道貌岸然。 陆星南笑了笑,笑容中有说不清的意味,他直视无暇子的眼睛,认真说道:“酉时我在灶房吃饭,饭后我与林妍妍各自回房,再未外出。” 刘长老发问:“陆师弟,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凡事要讲证据,谁能证明你没有外出?” “屋内只有我自己,无人能证明。”陆星南确实没有证人,但他反问道,“刘长老,那谁又能证明我外出过?我知道你们认为我最有动机,所以嫌疑最大,但是,既然要讲证据,那就不能单凭动机而论。请问,尤雪是什么时候死的?” 陆星南说的没错,谁提出谁举证,本就应该先找证据再指认凶手,总不能说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杀人,就认定他杀人了吧,这不合道理。 然而他最关心的还是尤雪的死因,这事确实蹊跷,他也好奇真相到底如何。 刘长老没答话,他本意是不想告诉陆星南太多信息,还在怀疑尤雪是否是陆星南杀的。 无暇子缓缓说出四个字:“子时之前。” 陆星南想了想,子时之前宗内仍有不少弟子走动,为何没人看见?为何不选子时之后动手?尤雪身上有没有外伤? 满脑子的疑问涌现,让他想要一探究竟,如果找不到凶手,这个锅他就得一直背着。 陆星南请示道:“师兄,能否让我看一看尤雪的尸体?” “不行!”蒋无疆抢先说道,刚安静了没多久的他,此时又开始躁动,“师妹尸骨未寒,凶手还想去看尸体,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陆星南被蒋无疆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反问道:“毫无证据就认定我是凶手,逮着我就疯狂乱咬一通,天底下只有这般道理?” “师弟,”无暇子打断二人,“这几天你先不用去庶务堂工作了,就留在宗内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说。” “嗯,好。”陆星南点头应允,无暇子这么做也是想让他避避风头,“那我先回去了。” 陆星南辞别无暇子与刘长老,带着林妍妍离开。 出门后,林妍妍生气道:“这帮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尤雪打伤寨主的账还没跟他们算呢,反倒还理直气壮的冤枉起我们来!” 陆星南沉思不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尤雪不是他杀的,破案是道宗的事情,他本没必要管。 但是,尤雪此时被杀,陆星南确实是最有嫌疑之人,凶手摆明了是要利用陆星南替自己背黑锅,这才是让陆星南恼火的关键,所以他想找出凶手。 想想从今早到现在,道宗弟子对他的异常态度,想来也是认为他杀了尤雪,在弟子们心中树立的良好形象崩塌了的缘故。 而秦宇与那两人争吵,应该也是因为此事,秦宇说他们冤枉陆星南,说明秦宇是信任他的。 想到这里,陆星南吩咐林妍妍道:“妍妍,你帮我给秦宇带个话,让他来我屋里一趟。” “好,我这就去。”林妍妍去找秦宇,陆星南独自回房等候。 半晌过后,林妍妍带着秦宇来访,陆星南向他问询尤雪被杀的具体情况。 按秦宇所说,尤雪酉时吃晚饭时状态还不错,子时巡夜弟子路过尤雪屋外,发现窗户还开着,透过窗户看到尤雪平躺在床上,叫了两声也不应答,于是感觉事情不对,马上回去禀报掌门,掌门前来查看,发现尤雪已经断气了。 陆星南继续询问:“尤雪的尸体现在在哪?” “还在她屋内,掌门不让动。” “有人验过尸体吗?” “这个不清楚。” 陆星南觉得此事蹊跷,尤雪酉时无事,子时已经死亡,凶手期间有两个时辰动手,而此时正值夏季,戌时天色还没有黑透,只有亥时有可乘之机,但亥时宗内还有人走动,凶手是怎么做到掩人耳目杀害尤雪的?为什么不等晚一些再动手? “秦宇,你帮我办一件事,”陆星南的信息还是太少,不足以推断出凶手是谁,需要更多调查,“你去尤雪屋内,将屋内的样子记下来告诉我,尽量不要错过任何细节,最好能画出来。 然后仔细验一验尤雪的尸体,看看有没有外伤,有没有可疑之处。 再去找昨晚发现尤雪死亡的巡夜弟子,打听一下细节,回来一并告诉我。” 陆星南之所以不亲自调查,是因为这个时候他是头号嫌疑人,容易惹人非议,所以让秦宇替他去调查。 “好的师叔,我尽力去办。”秦宇爽快答应,随即便要出门。 “秦宇,”陆星南叫住他,“尽力就好,不要勉强。还有,谢谢你信任我。” “师叔放心,我有分寸。”秦宇咧嘴一笑,转身离去。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有何妙计 晌午,陆星南与林妍妍正在屋内准备吃饭,秦宇正好回来。 “来秦宇,一起吃。”陆星南招呼道。 秦宇效率很高,一个时辰就将陆星南交代的事情办完了,气喘吁吁坐下来吃饭。 三人边吃边聊,秦宇将画好的尤雪房间布局图交给陆星南,陆星南接过仔细观瞧。 尤雪在弟子中待遇不错,住得是正房,南北通透,房门冲南,南北各一扇窗。 房内也够宽敞,进门正对北墙一张八仙桌,东墙靠放着宽大衣柜,西墙摆放床头,床头左右两边各有柜橱,北窗下有一张案桌。 床距离南面窗户较近,昨夜弟子发现开着的窗户,正是这面南窗,透过南窗正能看到横放的床榻,尤雪被发现时正躺在上面。 结构看完再看摆饰,房间中央有一炭炉,供烧水取暖之用。八仙桌上有茶壶茶碗,茶具一应俱全。案桌上有书籍和笔墨纸砚。床头柜橱上有没吃完的糕点,南窗台上有盆景。 陆星南一边观瞧,秦宇一边汇报。 他去到尤雪房间时,尤雪的尸体已经不在床上,无暇子命弟子将尤雪的尸体抬走入棺,安置在灵堂。 秦宇询问了抬尸体的弟子,得知尤雪的尸体大致看来并没有外伤,但未得到无暇子的允许,所以没有人仔细查验过。 秦宇又找到昨夜巡夜的弟子打探详情,昨夜子时,尤雪房间的南窗大敞四开,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应该是在里面打开的,房门紧掩,也没有被撬动过。 巡夜弟子见尤雪躺在床上,担心她着凉,想提醒她窗户未关,于是召唤了几声,见其没有回应这才觉得事情不对,随即禀告了无暇子。 陆星南默默听着,不时点头,等秦宇讲完,这才说道:“如果没有外伤,尤雪很可能是中毒而死,吃完饭我要去见师兄,秦宇,你一会儿去灶房一趟,问问昨晚给尤雪送的什么饭菜,餐盒和餐具清洗没有,如果没洗先不要动,问完直接去师兄那找我。” 秦宇点头,又问道:“师叔,你怀疑晚饭有毒?” “有这种可能,但还不能确定,需要进一步查验尸体才行,咱们先吃饭吧。”陆星南确实有所怀疑。 在毫无外伤的情况下,又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悄无声息的杀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毒。 之所以让秦宇去灶房,是考虑到如果饭菜有毒,剩饭剩菜倒掉,餐盘餐盒清洗,再想查证就很难,要尽快前去才好。 陆星南要去找无暇子,是想试试能否允许他验尸,想要确定尤雪是否中毒而死,验尸是最直接有效的途径。 午饭过后,秦宇去灶房办事,陆星南带着林妍妍去找无暇子,一番打听之后,得知无暇子此时正在灵堂。 灵堂之内,无暇子,刘长老,蒋无疆都在,还有几名帮忙的弟子陆星南并不认识。 “师兄,我有事要跟你说,咱们借一步说话。”陆星南单调无暇子回房单聊。 刘长老倒是没什么反应,蒋无疆却是怒目而视,但是目光还没投到陆星南身上,便被林妍妍截断,回其以怒目,二人目光对碰,迸射出火光。 无暇子与陆星南屋内坐定,陆星南率先说道:“师兄,你认为我会杀尤雪吗?” 这个问题无暇子早有他的想法,直接答道:“师弟,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你的秉性我还有所了解,我相信你不是凶手。” 陆星南点点头,继续道:“既然如此,师兄能否允许我验尸?我怀疑尤雪是中毒而死,而我正好精通毒术,应该会有所发现。” “师弟你精通毒术?”无暇子有些不相信,道宗与毒术相距十万八千里,万年以来从没出过用毒高手,陆星南是清风子的徒弟,怎么精通毒术? “实不相瞒,清风子只是我二师父,我的大师父是毒步天下。”陆星南此时没必要隐瞒师承,他需要取得无暇子信任。 看无暇子惊讶的反应,显然是听说过毒步天下的名号,只是不敢相信,所以陆星南继续补充道:“我还有两位师父,三师父是御龙宗龙傲天,四师父是佛宗圆寂大师。” 无暇子闻言更为惊讶,随即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四人的联系:“原来如此,听说四人早已归隐,原来竟是归隐在一处,还都收了你为徒,师弟好造化啊!” 陆星南微笑:“先不说造化,我说这些是想让师兄相信,我确实精通毒术,师兄可否让我验尸?” 无暇子有些犹豫,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秦宇到了。 秦宇进门打过招呼,汇报灶房的情况,昨日给尤雪送的晚饭是稀粥和白菜汤,之所以如此清淡,是因为尤雪重伤未愈,只能吃流食。 而昨晚的餐具与餐盒,今早已经被刷洗了,没有任何残留,线索断了。 陆星南闻言,再次对无暇子劝说道:“师兄,现在只有验尸才能确认尤雪是否中毒,不要犹豫了,难道你不想为徒弟找到真凶吗?” 无暇子说出了为难之处:“师弟,不是我不想找到凶手,尤雪是我的徒弟,我比谁都想惩处真凶,只是,我是掌门,要顾及宗内弟子的看法。 我相信你不是凶手,但宗内弟子却不这么认为,如果让你去验尸,弟子们必然有意见,会说我偏袒师弟,有失公允,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况且,道宗法门追求长生,对生最是看中,对死也是亦然。宗内死去的弟子,从没有过验尸的先例,这么做会惊扰死者,坏了规矩,师兄也不容易,希望师弟你能理解。” 林妍妍闻言很是不满,忍不住质问道:“不验尸如何寻找真凶?难道要让我们寨主一直替凶手背锅吗?!” “妍妍,不得无理。”陆星南喝止道,林妍妍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无暇子说的有些道理,陆星南也能理解。 道宗是五宗之一,江湖上的庞然大物,不比百八十人的小门小派,不是掌门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掌门之下还有众多长老,各堂堂主,方方面面都需要顾及。 一方有一方的规矩,陆星南也不能僭越,他沉思半晌说道:“师兄,你说的我能理解。但不验尸就没有证据,既然证据不行,那就只能用计谋了。” “有何妙计?”无暇子当然也想找到凶手,听陆星南说有办法,他也很想知道。 陆星南看着无暇子问道:“师兄可知返魂丹?”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个甄婧很优秀 返魂丹无暇子自然知晓,那是极其珍贵的能起死回生的丹药,惊疑道:“师弟你有返魂丹?你要用它来救尤雪?” 陆星南摇了摇头,他既没有回答有没有,也没有回答救不救。 返魂丹他倒是有,但没必要让他人知晓,他也不可能用来救尤雪,还要留着保宛儿的命。 虽然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有而不救,哪怕合乎情理,说出来也难免让人听着不舒服,所以他只是摇头。 陆星南的计谋是,骗凶手自投罗网。 首先让无暇子把灵堂撤了,将尤雪的尸体先藏起来,对宗内宣称陆星南已用返魂丹救了尤雪性命,已将尤雪送回房静养,三日内不得有人打扰。 凶手得知此消息后,必然半信半疑,好奇心驱使之下,难免想要一探究竟,甚至会再杀尤雪一次。 陆星南假扮尤雪躺在床上,窗户半掩,引诱凶手上钩,林妍妍藏在屋内,秦宇藏在屋外,三天内谁进尤雪房间谁就有可能是凶手。 无暇子犹豫不决,陆星南劝说道:“这个方法能否成功有两个关键,一是要保密,只能我们四人知晓,一旦泄露便是功亏一篑。 二是要抓紧时间,马上施行,因为返魂丹救命也有期限,死去太久便无法再救,消息便会不可信。 所以师兄,不要再犹豫了,要早做决断。” 无暇子终于点头:“好,就这么办。” …… 次日,尤雪被陆星南用返魂丹救命的消息传遍整个道宗。 尤雪的房门紧闭,南窗半掩,陆星南穿上尤雪的衣服,披散着头发,背对南窗侧躺在床上盖着被。 林妍妍藏在屋内衣柜中,负责透过柜门缝隙观察来人在屋内的举动。 秦宇隐藏在屋外不远处,一旦有人进入房间,他负责将来人通传到无暇子处。 无暇子负责将来人暂关禁闭,等待三日后审问。 第一日,风平浪静,尤雪房间无一人靠近。这种情况在陆星南意料之中,凶手得到消息,先需要猜疑一番,然后还会犹豫,最后才会抉择,若不是莽撞之人,一天的时间并不会暴露。 第二日正午,一名女弟子敲门,无人应答之后,她轻推房门进入尤雪房间,走到尤雪床边站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刚出房门,被秦宇通传,来到无暇子处被软禁起来。 夜里,一名男弟子在南窗外向屋里张望,然后犹犹豫豫推开房门,一只脚刚踏入屋内,哐啷一声,腰间玉佩突然掉落在地,吓得他一个激灵,赶忙捡起玉佩关门离开,一样被通传软禁。 第三日夜里,蒋无疆推门而入,叫了几声尤雪无应答,离开时搬走了南窗的盆景,出门也被通传软禁。 三日过后,软禁三人,陆星南卸掉女装漱洗完毕,与林妍妍和秦宇简单吃了口饭,便去找无暇子一同审问三人。 三人分别关在三间石室,这些石室本是用来给宗内弟子闭关之用的。 审问之前,陆星南先向秦宇了解了三人与尤雪的关系,弟子之间的微妙关系只有弟子才清楚,很多事情连无暇子都不知道。 经过秦宇的介绍,陆星南大致清楚了三人的情况。 第一个进门的女弟子叫甄婧,是那位执法堂刘长老的徒弟,算是尤雪的师妹,与尤雪实力相当,也是宗师后期,二人同为年轻一辈女弟子中的佼佼者,关系也还不错,尤雪卧床之时,一直照顾尤雪的正是甄婧。 第二个进门的男弟子叫李庆祥,因缺席早课被罚苦工一个月,尤雪最后的晚餐就是他送去的,李庆祥平日里总说尤雪恃才傲物,从不拿正眼瞧他。 第三个进门的蒋无疆,是尤雪的师兄,实力比尤雪还强,他与尤雪走得很近,二人经常一起习武切磋,讨论道法心得,他对尤雪有意,尤雪对他无情,只是因为他比尤雪实力强,尤雪才跟他走得近。 了解情况之后,四人先审问甄婧。 进入石室时,甄婧正盘膝打坐修练,一身宽松的道袍掩饰不住曼妙的身材,柔顺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精致的容颜半分清秀半分娇美,这是陆星南在道宗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弟子。 甄婧闻声缓缓睁开双目,从容起身向四人打过招呼,毫无被关禁闭的怨气,反倒好似四人来她家做客一般热情。 众人落座,陆星南直接发问:“甄婧,你去尤雪房间所为何事?” 与聪明人谈话不用拐弯抹角,甄婧被关于此,自然猜得到原因,陆星南也不用解释,开门见山就好。 甄婧答道:“听说尤雪师姐被陆师叔所救,我很开心,忍不住想去确认一下。” 陆星南追问:“确认什么?” 甄婧直视陆星南回答:“确认是否真的被救活了。” 陆星南与甄婧对视,连续发问:“刘长老是你师父?” “是。” “你是宗师后期境界?” “是。” “你与尤雪关系很好?” 甄婧点头:“是。” “为什么急欲确认尤雪死活?” 甄婧闻言微微低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似在抖动,娓娓说道:“师姐卧床这几天,本来一直是我在照顾她,但师姐遇害那天,正赶上我身子不舒服,就让小莲替了我一天,没想到却因此错过了见师姐的最后一面,甚是遗憾。 得知陆师叔将师姐救活时,我很激动,急于想见到师姐弥补我之前的遗憾,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去探望了师姐。” 陆星南继续发问:“那天你哪里不舒服?” 甄婧抬眼,平静回答:“小腹疼痛。” 陆星南虽雏,但学毒学医离不开了解人体,明白甄婧所言何意,为避免尴尬,转移话题问道:“那天夜里你在做什么?” 甄婧闻言,立马明白陆星南所问何意,这是在要她的不在场证据,于是答道:“我的房间就在师姐隔壁,那天我整日都躺在床上休息,从未出门,直到夜里,我听到房外有人谈话,这才出门查看情况,见到掌门与巡夜弟子正在师姐屋外,掌门可以作证。” 甄婧说着看向无暇子,无暇子微微点头:“嗯,那晚我确实见到甄婧从屋里出来,她还跟我打了招呼,询问我发生了何事。” 陆星南摸着下巴开始思考,看来甄婧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还是无暇子作证,她之前照顾尤雪,得知尤雪死而复生想去确认,这理由也算说得过去。 陆星南随即说道:“甄婧师侄,还得麻烦你在此委屈几日,秦宇每天会给你送饭过来,待我们查明真相再放你出去,可以吗?” 甄婧微微一笑,笑靥如花,起身向四人施了一礼,说道:“我不委屈,还劳烦各位尽快找到凶手,还尤雪师姐一个公道,辛苦了。” 四人告辞,退出石室,陆星南心想,这个甄婧很优秀。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来香真香 从甄婧的石室出来,四人又去了李庆祥的石室。 李庆祥翘着二郎腿躺在石室中,手枕在脑后望着棚顶发呆,听见石室门开启,一个轱辘翻身坐起,警惕望向门口。 无暇子抬手示意他不用紧张:“李庆祥,你要如实回答你陆师叔的问题。” “是的掌门,”李庆祥回答的干脆,转而看向陆星南,“师叔,想问什么你就问,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陆星南点点头,他觉得李庆祥这个人性格还挺直爽,随即问道:“尤雪死的那天,她的晚饭是你送的?” “是我送的。” “你因为什么被罚苦工?” “我是个粗人,脑子不聪明,就喜欢舞枪弄棒,经常练武至深夜,有时候早上起得晚就会错过早课,被罚苦工也是常事。” 陆星南打量了一下李庆祥,黝黑的皮肤,健硕的身体,直爽的脾气,与他所说倒是相符。 他继续发问:“你觉得尤雪是谁杀的?” 李庆祥沉思片刻:“谁杀了尤雪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不是陆师叔你杀的,也不是我杀的。” “哦?为什么?” “师叔你和尤雪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当日论道时我也在场,我认为师叔你是大气之人,干不出这等苟且之事。” 陆星南微微一笑:“我是问为什么不是你杀的。” 李庆祥迎着陆星南的目光,郑重说道:“我虽实力不济,在宗内并不优秀,但自认敢作敢当,如果是我杀了尤雪,我会承认。” 陆星南注意到,李庆祥几次提到尤雪都是直呼其名,并没有称其为师姐,不禁问道:“你与尤雪关系如何?” “我跟尤雪没什么交情,她瞧不起我,我也看不上她。” 陆星南微微点头,李庆祥对尤雪的态度直言不讳并不隐瞒,看来说尤雪坏话的事也并不怕尤雪本人知道。 他对李庆祥的性格有了一个评判,这人直来直去不隐瞒自己的喜恶,也不在乎繁文缛节,他尊敬的人自然尊敬,他厌恶的人自然厌恶,哪怕是师姐或者长辈。 像李庆祥这种性格的人,杀人一般不会用毒,而是会采取更直接的方式吧。 但为了保险起见,陆星南还是问道:“那天你送的饭菜有毒,你可知晓?” 其实陆星南并不确信饭菜是否有毒,只是想看下李庆祥的反应,如果李庆祥表现出慌张或者含糊其辞,那就说明他之前对李庆祥的性格判断是错误的。 但李庆祥并未惊慌,坦然说道:“有毒没毒我不知道,但我第二天去灶房时,他们说秦宇过去打听过情况,都怀疑是我在饭菜里做了手脚。” 陆星南继续追问:“你那天为什么去尤雪房间?又为什么没有进门就走了?” 李庆祥摇头苦笑:“师叔,你也被怀疑是凶手,被人怀疑的感觉你应该能理解。他们怀疑我在饭菜里下毒,我很恼火,听说尤雪活了过来,就想去要她的口供洗刷我的冤屈。 但当我到门口时,我又犹豫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人不是我杀的,我何必要去找她,正好我玉佩掉在地上吓了我一跳,直接把我吓清醒了,我找她干屁,然后我就走了。” “尤雪死的当晚,你在干嘛?” “广场练武。” “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人。” 该问的也问完了,陆星南说道:“嗯,李庆祥,你先在这里待几天,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让你出去。” “好。”李庆祥点头答应,四人随即退出石室,又去找蒋无疆。 蒋无疆一见到陆星南,火气就大了起来:“陆星南,又是你搞的鬼!掌门,陆星南杀害师妹,不可轻信此人!” 陆星南被他搞得头大,这家伙是认定了他就是杀人凶手,一见面就暴跳如雷。 其实陆星南觉得,三人之中蒋无疆的嫌疑是最小的,他痴迷尤雪如此,尤雪又没有刻意疏远他,他没有理由杀尤雪。 陆星南也能理解蒋无疆急于探望尤雪的心情,他只是好奇蒋无疆临走时为何要带走南窗台上的盆景。 无暇子见蒋无疆蛮横,呵斥道:“蒋无疆,不得无礼!你要想查明凶手,就好好回答你师叔的问题!” 蒋无疆很是不服气:“他就是凶手,还查什么查!” “还敢胡说!”无暇子手掌一挥,一股劲气陡然而起,将蒋无疆掀了个跟头。 蒋无疆狼狈的爬起身,恨恨盯着陆星南不再言语。 陆星南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唉,蒋无疆,心上人被杀让你很悲痛,我能理解,但无论你信不信,尤雪真不是我杀的。” 蒋无疆鼻息冷哼,扭过头去。 陆星南切入正题:“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离开尤雪房间时为何拿走窗前盆景?” “师妹有花粉症,房内不宜摆花!”蒋无疆气哼哼答道,语速很快,明显是迫于无暇子的压力才配合。 “什么?花粉症!”陆星南很惊讶,这个信息他之前没有得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粉症是一种少数人会患有的病症,严重和轻微的患者症状也不尽相同,有的人吸入花粉会打喷嚏,有的会身上痛痒,有的会呼吸困难。 “有一次我用薰衣草做了一个香囊送给她,却惹得她很生气,后来才得知,师妹有花粉症,从来不佩戴香囊。” “你拿走的盆景在哪?” 蒋无疆用下巴指了指石室一角,盆景正摆在那里。 陆星南之前不知道尤雪有花粉症,所以对盆景并没在意,此时上前查看,发现竟然是一盆夜来香! 夜来香夜晚开花,香气本就有毒性,闻久了会让人头晕恶心呼吸急促,而尤雪又恰好有花粉症。 花盆摆在南窗,窗户开着,窗口正对尤雪床榻,这个季节刮的又是南风,夜晚开花时,花香连同花粉正好随着南风吹向床榻上的尤雪,如果尤雪的花粉症严重的话…… 想到这里,陆星南问道:“你送尤雪香囊时,她什么反应?” “就是很生气,让我滚。” “我是问她身体有什么反应!” “哦,师妹当时手捂着脖颈,脸色涨红,呼吸急促,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看来尤雪的花粉症偏于严重,她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一盆夜来香很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尤雪知道自己有花粉症,不可能在屋里摆放盆景,夜来香一定是别人摆在窗口的。 想到这里,陆星南问道:“蒋无疆,这盆景是谁放在窗口的?” 蒋无疆摇摇头表示不知,他看着陆星南的反应也感觉事情有些严重,不禁问道:“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蒋无疆,你就在这待几天,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让你出去,”陆星南站起身,对无暇子三人招呼道,“问完了,我们走吧。” “到底怎么回事?!”蒋无疆感觉出陆星南有事隐瞒,在身后大喊,然而四人并未理会他。 退出石室后,陆星南对秦宇说道:“你去查查南窗的盆景是谁拿给尤雪的。”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莲的心意 石室外,秦宇离开,去调查盆景由来,刚才当着蒋无疆的面,无暇子没有发问,此时才问道:“师弟,你怀疑尤雪死于花粉症?” “有这种可能。”陆星南将他的猜测讲了出来,然后向无暇子请示道,“我想让妍妍去看一下尤雪的身体上是否出现过红斑,可以吗师兄?” 无暇子有些犹豫,陆星南又补充道:“不验尸,就是去看一眼,尤雪是女人我不方便去看,让妍妍去就好。” “那好吧。”无暇子勉强点头同意。 陆星南见无暇子应允,又转头吩咐林妍妍:“妍妍,你去走一趟吧,只看有没有红斑就好,完事之后回这里找我。” 林妍妍离开没多久,秦宇就回来了:“查到了,盆景是小莲拿去房里的。” “又是小莲吗……”之前甄婧就提到过,让小莲替她照顾尤雪,陆星南觉得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看来有必要问问小莲了。” 无暇子明白其意,吩咐道:“秦宇,你去把小莲带到这里来见我。” 秦宇点头,去通传小莲。 没过多久,林妍妍返回:“寨主,尤雪身体上确实有红斑,集中在胸口和肩膀部位。” 陆星南点点头:“看来确实是花粉症无疑了……” 这时,秦宇领着小莲也回来了,四人与小莲进入一间无人的石室。 小莲显得很不安,两手在身前不停摆弄着,略低着头,眼睛不时偷瞄打量着四周。 陆星南也在打量着小莲,这个女孩一副邻家小妹的模样,好似路边的一朵小花,在百花争艳的道宗内显得很不起眼。 无暇子与陆星南都未开口,四下的沉默让小莲更加局促不安,陆星南见状,笑着安抚道:“小莲,别紧张,找你来只是为了了解一些尤雪的情况。” 小莲怯怯的望着陆星南,小声说道:“尤雪师姐不是我杀的……” 陆星南笑笑没接茬,转而问道:“你和尤雪平日关系如何?” “挺好的,我住的房间就在尤雪师姐对面,平日里经常见面,一来二去的也算熟络。” “哦?这么说你们俩是好朋友喽?” “那倒也不是,”小莲沉吟片刻,似乎在想怎么形容她与尤雪的关系,“尤雪师姐待我也很冷淡,平日见面大多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想来也是,尤雪师姐那么优秀,怎么会和不起眼的我做朋友呢……” 小莲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话更是弱不可闻,这时,秦宇在陆星南耳边小声提醒一句:“听说小莲好像暗恋蒋无疆师兄。” 陆星南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小莲,蒋无疆喜欢尤雪你知道吗?” 陆星南没有直接询问小莲是否喜欢蒋无疆,因为暗恋这种事情不管小莲是否承认,都各有她的理由,不如旁敲侧击,通过察言观色来判断的准确。 果然,陆星南提到蒋无疆,小莲又开始不自觉的摆弄起手指:“蒋师兄是喜欢尤雪师姐,不过尤雪师姐并不喜欢蒋师兄,只是想利用蒋师兄陪他练功罢了。” 陆星南注意到,小莲说起尤雪利用蒋无疆时,语气中略带埋怨,仿佛在为蒋无疆抱不平,而且她将尤雪对蒋无疆的做法定性为利用,看来小莲确实是喜欢蒋无疆,因为喜欢才会在意。 “尤雪窗前的盆景是你拿去的?” “是啊,尤雪师姐死的头一天晚上,甄婧师姐找到我,说她身子不舒服,想让我明天替她照顾尤雪师姐,甄婧师姐平日待我很好,所以我就答应了。 尤雪师姐伤重,我前去照顾总不能空着手,得准备个礼物才合适,正好我的房中有一个好看的花盆,是上次下山时买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栽花,就想着把它送给尤雪师姐。 但是只送花盆显得寒酸,所以我便去山里寻了一株栽进盆中,早上去照顾尤雪师姐时一并带了过去。” “你知道你栽的是什么花吗?” “不知道,那天晚上天黑,而属它开得正艳,所以就选了它,但没想到那花早上就凋谢了。” “那是夜来香。” “夜来香?好名字。” 小莲似乎之前并不知道那是夜来香,也不知道夜来香花香有毒。 陆星南又问道:“尤雪有花粉症你知道吗?” “花粉症?不知道。”小莲一脸天真懵懂,人畜无害,若不是她真的单纯,就是她真的老练。 “我没什么可问的了,小莲,你还得在这里多待几天,可以吗?”陆星南起身说道。 小莲笑笑:“可以,这就是闭关石室吧,我还从没有资格来这里,正好修练几天。” 陆星南点头,冲着无暇子等人说:“我们走吧。” 四人迈步就要离开,刚到门口时陆星南突然转头问道:“小莲,你和甄婧关系如何?” “甄婧师姐为人和善,待我很好,长得又漂亮,说话也温柔,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小莲说起甄婧的神情,与说起尤雪时完全不同,可见在小莲心中,甄婧要比尤雪亲近不少。 陆星南点点头,四人随后退出石室,对三人说道:“走吧,我们回屋里商议一下。” …… 回到无暇子房中,四人坐在一起,陆星南率先开口说道:“都说说吧,你们觉得四人谁的嫌疑最大?” 长幼有序,无暇子不开口,秦宇和林妍妍也不能说话。 “师兄,你怎么看?”陆星南知趣的看向无暇子。 无暇子轻捋胡须,缓缓说道:“蒋无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我了解,尤雪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虽然冲动了些,但绝不可能是凶手。 而甄婧这孩子,虽是刘师弟的弟子,但在宗内表现向来出众,同辈弟子也对她评价颇高,而且那晚我确实看见她从房中出来,应该也不是凶手。 至于李庆祥和小莲,我并不是很了解。” 无暇子言外之意,凭他对弟子的了解排除两人,李庆祥与小莲嫌疑最大。 陆星南又看向秦宇,秦宇说道:“我觉得蒋师兄和甄师姐没有理由杀尤雪师姐,李庆祥和小莲一个看不上尤雪师姐,一个与尤雪师姐是情敌,说不定有可能是凶手。” 秦宇从杀人动机出发,也觉着李庆祥和小莲可能是凶手。 林妍妍最后说道:“蒋无疆说话时情绪充沛并且统一,一直对寨主保持着敌意,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说假话。 李庆祥从始至终都很坦诚,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撒谎的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小莲的状态根本不像在被审问,她虽然紧张不安,但我觉得也许不是因为被审问,这一点很奇怪。 而甄婧嘛……我看不透。” 林妍妍很聪明,当着无暇子与秦宇的面,并没有直言谁的嫌疑最大,而是从察言观色的角度解读供词的真假。 而且陆星南能看得出,林妍妍的真实想法应该更多,只是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小小年纪说话有如此分寸,很是难得。 三人各自发表了看法,大家一同将目光投向陆星南,都想听听他怎么说。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谁是凶手 三人都等着陆星南发表意见,但陆星南并不打算说话。 假扮尤雪骗出凶手的方法是他提出来的,所以他的结论很重要,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而且,他还想先听听林妍妍到底发现了什么。 陆星南用手指轻柔太阳穴,眉头微皱,良久后开口:“今天大家都累了,明天再说吧,师兄,明日早饭后,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也好。”无暇子点头同意,三人各自回房歇息。 陆星南回到自己房前,抬眼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三天没回来,房门前乱七八糟的各色山货已经堆积如山,杨树柏树白桦树,兰花茶花栀子花,艾草灌木小乔木,只要山上能见到的种类,都能在门口找到。 “这俩货真是绝了!”陆星南感叹霍启天与黄飞扬的工作量之大,二人这么努力他也不能懈怠,赶紧掏出葫芦将这些收入洞天福地,自己跟着进去一通栽种。 处理好洞天福地里的山货,陆星南回到屋内喝口茶水歇口气,然后又去敲响了林妍妍的房门。 此时已是子夜,陆星南本不想打扰林妍妍休息,只是明日就要向无暇子给出结果,他想听听林妍妍没说完的见解。 敲门声刚刚响起,林妍妍就打开房门,陆星南诧异道:“你还没休息?” 林妍妍穿戴整齐,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寨主会来找我,一直等着呢。” “还挺机灵,”陆星南看着林妍妍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蒙对了考题答案一般,不禁也笑了,“陪我去广场走走。” 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合适,不如去广场透透气,顺便聊聊谁是凶手。 空旷的广场上寂静无声,零星有弟子在角落里苦练武功,石板地面被月光照得泛白,踩上去似能荡出涟漪。 陆星南与林妍妍缓慢散步,状似悠闲,陆星南问道:“妍妍,之前你都发现了什么?” “寨主,我觉得甄婧和小莲都可能是凶手,而甄婧嫌疑最大。” 现在四下无人,林妍妍如实说出了想法,陆星南终于听到了不同答案,顿时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蒋无疆太情绪化,每次见到寨主都勃然大怒,言语行为上的愤怒可以伪装,但心中的愤怒却难以伪装,我观察了几次,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是真的愤怒。 李庆祥道袍的右袖口破了个口子,能看出是因为磨损导致的,但他没有缝补而是直接将袖口挽了上去,说明他是一个不修边幅之人,再加上他说话的态度,性格可见一斑。 而小莲衣着朴素,单纯乖巧,难以隐藏内心的不安,也许她是故意为之,但四人中她的年纪最小,如果能伪装到这种程度,那这女孩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甄婧,一直表现得从容得体,弟子中口碑又好,能与所有人保持良好关系的人,必然是心机成熟之人,而且她长得太漂亮了,我爹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甄婧看起来样样都优秀,而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所以我认为她是四人中最会伪装的。” 林妍妍滔滔不绝分析了四人的性格,貌似她很懂察言观色,洞察力也很强,这让陆星南不禁好奇:“妍妍,你是怎么懂这些的?” 林妍妍嘿嘿一笑,得意但故作谦虚的说道:“这个不难,我爹在加入黑风寨之前,曾在县里当过捕快,他抓过的人比狗吃过的屎都多,经常给我讲以前破案的事,我听得多了自然就学会一些。” 陆星南无语,抓过的人与狗吃过的屎,这么形容自己亲爹是褒还是贬…… 林妍妍没注意到陆星南的点,还以为他在思考案情,随即又补充说道:“寨主,当时你在审问甄婧时,我在一旁观瞧,别的话我不敢确定真假,但有一句话她肯定撒谎了。” 陆星南拉回思绪,好奇问道:“哦?哪句话?” “审问期间,债主连续问了她三个问题,一个是问她师父是不是刘长老,一个是问她境界是不是宗师后期,一个是问她与尤雪是不是关系很好,三个问题她都回答了是。 她在回答前两个问题时,都看不出有何异样,但回答第三个问题时,她却微微点了下头。 这个点头很可能是下意识动作,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说明她潜意识里想让寨主相信她说的话,也就是说,她撒谎了,她与尤雪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林妍妍说到了陆星南的知识盲区,这些微小的表情动作他从没仔细研究过,不过听起来也有些道理。 如果甄婧与尤雪关系并不好,那为什么要隐瞒呢?又为什么要在尤雪卧床时照顾尤雪呢? 陆星南开始沉思,仔细想来也不难解释,尤雪的脾气确实难以相处,甄婧对她有些意见也在所难免。 但甄婧想要维护她与谁都好的人设,不得以忍让包容尤雪,不得已照顾尤雪,不得已隐瞒她对尤雪的不满。 这也可以理解,看似完美的人都会会细心维护完美形象,都不想让完美破碎。 如果别人知道她讨厌尤雪,却又假意维系友好关系,不但完美会破碎,还会让人觉得虚伪。 林妍妍见陆星南一直不语,忍不住问道:“寨主,你怎么想?” “甄婧可能说了谎,但不一定是因为杀了人才说谎,有可能是因为虚伪。” “嗯,也是。”林妍妍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又问:“那寨主认为谁是凶手?” “蒋无疆二楞子一个,没那杀人的智商,而且没有杀人动机。 李庆祥讨厌尤雪也不至于杀了她,杀人动机不足,但没有不在场证据,不过倒是有一分豪气。 甄婧有杀人能力,但她与李庆祥一样,杀人动机不足,而且有不在场证据。 小莲喜欢蒋无疆,蒋无疆喜欢尤雪,尤雪又利用蒋无疆的感情,小莲可能会因情杀人,具备杀人动机。 而且尤雪可能是死于花粉症,而夜来香是小莲带去的,也有证据。 所以四人按嫌疑从大到小,应该是小莲,李庆祥,甄婧,蒋无疆。 如果小莲真是凶手,而且确实年幼单纯,并不知尤雪有花粉症,那有可能是过失杀人。 如果小莲并不单纯,那就是情杀无疑了。 妍妍,你觉得我这么想对不对?” 林妍妍想了想,笑着点点头:“寨主比我想得周详。” 陆星南抬头望天,夜色深沉,凉风渐起:“走吧,回去歇息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紫色香囊 第二天一早,四人又聚到无暇子房间,陆星南将他的想法讲了出来。 秦宇与林妍妍都未发表意见,这事还得由无暇子定夺。 “你是说,尤雪是小莲杀的?”无暇子再次向陆星南确认。 “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宗内进一步调查才能确认,我就不便参与了。” 陆星南回答的很谨慎,他没有忘记他第一嫌疑人的身份,所以当然得谨慎。 他只是给出自己的想法意见,真正确认凶手还得是无暇子与执法堂调查,无暇子信任他不代表其他人也信任他,哪有嫌疑人自查自纠的道理,说出去岂不有失公正。 无暇子明白陆星南的用意,默默点了点头:“好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和刘长老,你就不要参与了。” 离开无暇子房间,陆星南也没有去做苦工,尤雪的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他仍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不适宜到处乱晃惹人非议。 “妍妍,我去灌点酒,你去弄些饭菜送到我屋里,喝点儿。” “好的,我这就去。” 陆星南忙了这几天,终于能清闲清闲,正好小酌一杯解解馋,好酒好菜,酌酒半日昏睡半日,神仙日子神仙过,舒坦极了。 …… 次日辰时,陆星南推开房门,把阳光迎进来,他大大的抻了个懒腰,配合着大大的哈欠。 “寨主你醒啦。”林妍妍站在房前,正笑嘻嘻的看着懒洋洋的陆星南。 陆星南这才注意到林妍妍在看着自己,疑惑问道:“你一直都在这等着?” “我哪有那么傻,”林妍妍冲着房门挑了挑眉,“看那。” 陆星南定睛一看,放门上系了一根细线,细线另一端顺着宛儿的隔壁的窗户进入林妍妍屋里。 他疑惑的晃了晃门,细线抖动,林妍妍屋里传来一阵铃铛声响,想来陆星南刚刚一开门,林妍妍就已经听到了。 陆星南摇头笑笑:“你这丫头,真有你的。走吧,透透气。” 二人闲逛闲聊,一副无所事事的悠闲模样,终于感受到了懒汉的清闲,怪不得富家子弟多纨绔,没有生存压力,整日游手好闲确实挺逍遥的。 陆星南一高兴,溜溜达达还来上几句:“天地之间本无事,世上庸人自扰之,柴米油盐皆是苦,难得浮生半日闲。妍妍,去那边树下坐歇会儿。” 二人在树荫底下乘凉歇息,看着来来往往的道宗弟子,忙忙碌碌的也不知他们想要追求什么,无论追求什么都一样,都是忙忙碌碌。 两名女弟子在二人身前经过,边走边交谈着。 “听说尤雪师姐是死于花粉症,执法堂刘长老说是小莲杀的。” “花粉症还能死人?” “那怎么不能,我就有花粉症,上次不小心接触了花粉,身上又痛又痒忍不住的想抓,把自己脖子都抓破了。” “这么严重啊。” “是呀,我还听刘长老说今天……” 二女渐走渐远,谈话声越来越小。 陆星南听着二人谈话,忽然微微一怔,他好像忽略了一个细节,转头问林妍妍:“你那天去看尤雪尸体,她的身上有没有抓痕?” 林妍妍仔细回忆,确定道:“有。” 陆星南纳闷了,如果尤雪是因为花粉症而死,那她难免抓挠自己身体,有抓痕就对了。 但令他想不通的是,巡夜弟子与无暇子赶到现场时,发现尤雪板板正正的平躺在床上,如熟睡一般丝毫没有抓挠自己的样子。 一个花粉症致死之人,死相怎会如此安详? “妍妍,走,去尤雪房间看看。” 二人赶到尤雪房间,陆星南站在正中央,闭上眼睛脑中模拟当夜小莲的行动。 如果他是小莲,进门将夜来香摆在窗台,喂尤雪吃过晚饭后,打开南窗,退出房间,夜晚夜来香盛开,南风吹起,尤雪头晕恶心呼吸急促,身上起红斑痛痒难忍,她不停的抓挠,留下抓痕,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痛苦的仰起头抻直脖颈,手在脖子上来回捋顺气息,想让呼吸顺畅些,但杯水车薪,最终窒息而死。 无论怎么想,死状都不会安详,除非在尤雪死后,小莲又回到现场将尸体摆正。 但如果小莲回来过,为什么不顺手将窗户关上,将盆景拿走,怎么会故意开着窗让巡夜弟子发现,故意将夜来香留在这里当证据? 难道尤雪不是死于花粉症?难道小莲不是凶手? 陆星南在房中来回踱步,无意间瞥见床下有什么东西被床布遮挡住,布角随着微风时起时伏,让床下的东西若隐若现。 上前捡起一看,是一个紫色香囊,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尤雪有花粉症,从不佩戴香囊,这一定是凶手留下的。 陆星南问道:“妍妍,审问小莲那天,她有没有佩戴香囊?” “带了啊,怎么了?”林妍妍边说边走了过来,见到陆星南手里拿着一个好看的紫色香囊,也凑上去闻了闻。 林妍妍揉了揉鼻子,喃喃道:“咦?这个香味跟衣柜里面的一样。” “衣柜?” “对呀,前几天你躺在床上假装尤雪,我一直藏在衣柜里,那里面就有一股这个味道,闻着像是用茉莉花香调制的香味,这种香料不常见,应该是自制的。” 陆星南赶忙打开衣柜,使劲在里面嗅了嗅,淡淡的香气,果然与这个香囊气味一样。 “原来凶手藏在衣柜里,走,去看看小莲的香囊。”陆星南说着就要出门去找小莲。 林妍妍赶忙说道:“小莲用的不是这个味道。” “什么?”陆星南难以置信。 女人的香囊一般都是自己喜欢的味道,谁也不会在香囊里放两个粪球天天挂在身上。 选定某种自己喜欢的香味基本不会随意更换,这样做的好处是,香味纯粹不会混杂,长时间佩戴可以把自己熏香,形成自己的味道。 所以陆星南想将这个香囊与小莲身上的香囊做比对,如果是同一种味道的香囊,那就坐实了小莲是凶手,但林妍妍却说这不是小莲的味道。 林妍妍解释道:“小莲可没那么精致,我都说了这个香味是自己调制的,市面上买不到,而小莲用的是雅兰轩的百合香囊。” “你怎么知道?” “那天秦宇带她来石室时,她和我擦肩而过,一闻便知。”林妍妍说的理所当然。 陆星南却好生敬佩:“一闻便知?” 林妍妍自信道:“女人嘛,对这些比较敏锐。” 陆星南心里开始犯嘀咕,不是小莲的那会是谁的?他又想起林妍妍的话,精致,精致……难道是甄婧?! ……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相只有一个 说到精致,陆星南见过的道宗弟子之中,唯一能称得上精致的就只有甄婧了。 道宗女弟子不多,像甄婧这种各方各面都很优秀,实力相貌身材都很出众的女弟子就更少了。 审问甄婧时,甄婧已经在石室内关了两天了,但见到她时,她的发髻依然丝毫不乱,衣着依然平整不皱,这种女人说不精致都没人信。 陆星南再问林妍妍:“甄婧用的是这种香囊吗?” 林妍妍摇摇头:“不太清楚,离得太远没闻到诶。” “走吧,咱们去石室,你去闻闻甄婧是啥味儿的。”陆星南边走边说。 林妍妍在后面跟着,小声嘟囔:“说的我好像是小狗一样……” …… 二人来到石室,发现石室内已经空无一人,陆星南找到看守弟子询问,得知执法堂已经认定了小莲是杀人凶手,所以已经将蒋无疆,甄婧,李庆祥三人放出去了。 按照门规规定,杀害同门者,死。 而今天又正好是尤雪头七,过了今天尤雪就要下葬,所以执法堂决定在今日午时处死小莲,给尤雪一个交代。 “什么?!”陆星南闻言大惊,小莲岂不是要冤死,“现在什么时辰了?” “马上午时了。” “妍妍,你快去找无暇子师兄,告诉他我有新的发现,小莲可能不是凶手,先不要处死她!” 陆星南说完匆忙就走,林妍妍在背后喊道:“寨主你去哪?” “我去找甄婧。”陆星南边走边答,又催促道,“人命关天,妍妍你快去!” …… “啪啪啪!”陆星南敲响甄婧房门。 门内传来甄婧的声音:“何人叫门?” “陆星南。” 门外等候半晌,房门缓缓打开,甄婧的倩影出现,礼貌而动人的一笑:“陆师叔请进。” 陆星南点点头,迈步而入,刚一进门,淡淡的香气迎面扑来,陆星南神色一怔,瞬间又恢复如常,这股味道正是紫色香囊的味道。 “陆师叔请坐。”甄婧周到的示意陆星南就坐,随即又沏了一壶茶,斟满陆星南面前的茶盏后,坐到对面,笑而不语望着陆星南,等待其开口。 陆星南没有急着质问,也是笑着望向甄婧,这女人实在是很撩人,眼中似有碧波荡漾,看得人心中也泛起波澜。 他眼里望着甄婧,心里想着如何发问,套聪明女人的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星南与甄婧对视片刻,不禁感觉脸如火烧,有些不好意思,而甄婧却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有害羞的意思。 想起之前审问时,甄婧在说自己小腹疼痛时,说的是那么坦然平常,一点也不认为这是女子的私密话题,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 陆星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随即开口:“尤雪是小莲杀的,之前委屈你在石室关了几天,今日特来像你道歉。” 他冒昧来访,说不是为尤雪的事而来甄婧也不会信,毕竟二人的交集仅限于此,所以得找一个说的过去又不被甄婧怀疑的理由。 “无妨,自当是闭关了几天。”甄婧展颜一笑,笑得陆星南春心荡漾,妈的,太能撩了! 陆星南佯装惋惜:“唉,没想到小莲看着年幼单纯,竟然能干出这种事。对了,你与小莲关系很好吧?” “挺好的。” “她为什么要杀尤雪你知道吗?” “不清楚。” “你之前知道尤雪有花粉症吗?” “不知道。” “尤雪死的那天,你见过她吗?” 甄婧微微摇头:“没见过。” 她在撒谎!陆星南想起林妍妍说过,甄婧在撒谎时会有下意识动作,刚刚的摇头出卖了她。 甄婧见陆星南不再发问,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天身子不舒服,就没有出门,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师叔忘记了?” 陆星南摸了摸后脑勺,打着哈哈道:“这几天太累,脑子不够用了。” 说话间,陆星南四处打量了一遍甄婧的房间,比尤雪的房间小一些,布局显得有些局促。 他注意到甄婧的桌案上放着一张人体经脉图,就是那种学医之人常用的画,画上一个小人身体,标注上经脉走向与穴位名称。 “甄婧,你还懂医术?” 甄婧顺着陆星南的目光望了望案桌上的经脉图,回过头说道:“略懂皮毛,家父曾是医师,有些传承。” “这样啊,”陆星南恍然点头,突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躲在衣柜里?” 陆星南思维跳跃,这一问来得突然,让甄婧有些猝不及防,陆星南双目灼灼逼视甄婧,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陆星南心中有些得意,你也有慌乱的时候,就怕你不慌,慌了就好办。 甄婧的惊慌一闪而过,随即故作不解的问道:“我那天没有出屋,直到掌门赶来时才出门查看,怎么会躲在尤雪的衣柜里?” 陆星南心里发笑,甄婧啊甄婧,你终于还是露出了破绽。 心里的笑容慢慢浮现在脸上,他眼神锁定甄婧,笑道:“我没说时间是何时,也没说躲的是哪个衣柜,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那天尤雪的衣柜?看来你早就知道尤雪的衣柜里有人,而那个人就是你。” “陆师叔你什么意思。”甄婧自知失言,盯着陆星南冷声道。 陆星南戏谑一笑,掏出紫色香囊挂在指尖晃了晃:“这个香囊你不陌生吧,在尤雪的床底下找到的,跟你房间的香味一模一样,是杀尤雪时被她扯掉的吧,还不承认?” 甄婧冷着脸不语。 陆星南继续揭露她的伪装:“凭你的缜密,应该早就发现香囊丢了,我猜你被关石室的那天,并不是去探望尤雪,而是想去找回香囊吧。 但当你走到床边时,却发现了尤雪是我假扮的,你很聪明,站在床边略一思索,便识破了这是个引出凶手的计谋,所以放弃了找回香囊的念头,直接退出房外,是也不是?” “胡说八道!”甄婧难得的愤怒,这个女人终于还是失态了。 陆星南不急反笑,能惹怒甄婧说明他猜对了真相,真相只有一个,甄婧才是凶手! …… 第一百四十章 戏精的绝望 甄婧越是发怒,陆星南越是自信,继续说道:“之前我问你与尤雪的关系时,你撒了谎,其实你讨厌尤雪,刚刚我问你那天是否见过尤雪,你又撒了慌,杀人凶手怎么能见不到被害人呢?” “尤雪死于花粉症,花是小莲拿去的,与我何干!”甄婧仍抱有挣扎的幻想。 陆星南却摇摇头:“小莲误打误撞,引发了尤雪花粉症,但并不致死,这是你计划里的意外情况,而你却不知变通画蛇添足,杀了尤雪后又将尸体摆放周正,花粉症致死怎么可能死得板板正正,百密一疏啊。” 甄婧一时语塞,她确实不知道尤雪有花粉症,那晚尤雪花粉症发作的确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若我猜的不错,你头天晚上跟小莲抱恙之后,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一直躲在尤雪的衣柜中,直到第二天晚上,你计算好杀人时间,出来杀了尤雪,然后又躲进衣柜等待巡夜弟子发现尸体。 等到尤雪的尸体终于被巡夜弟子发现,回去禀报掌门的时候,你又趁机回到自己房间,掌门赶到时,你又恍若不知情,出来查看情况。 之所以搞得这么麻烦,一是避免进出尤雪房间时被其他弟子发现,二是制造不在场证据,让巡夜弟子与掌门为你作证。 不得不说你确实很聪明,也很谨慎,若不是被尤雪扯掉了香囊,我还真难以发现你是凶手。 不过我好奇的是,尤雪没有外伤,你是怎么杀死她的?” 陆星南是真心想请教杀人方法,这一点他并没有想通,杀人于无形而不用毒,这是怎么做到的? 甄婧哪还会给陆星南解释杀人经过,她娇美的脸上已是铁青,眼神如刀锐利异常,似要将陆星南刺穿,周身气势猛得暴涨,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强烈的威压。 这股气势比尤雪的气势还要强大一分,让陆星南大感惊骇,都说尤雪是道宗年轻一辈女弟子中的第一人,看来并非如此,至少甄婧的实力就比尤雪要强。 陆星南心中大呼不妙,甄婧起了杀心! 心念一动,他身形一晃,眨眼间已闪至门口,刚刚坐的椅子被甄婧一脚踢的粉碎。 “乖乖,要是被这一脚踢中,我还不得断子绝孙呐!”陆星南感叹这漂亮女人的狠辣。 甄婧一击未中,又出一掌,陆星南自知不是甄婧对手,赶忙跃出房外,与他一起跃出的,是被甄婧一掌拍碎的门板碎片。 光天化日的闹出这么大动静,让路过的弟子驻足观瞧,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陆星南看着散落一地的门板碎片,心有余悸,甄婧也跟了出来,她一手攥紧胸前衣襟,一手指向陆星南,带着哭腔委屈道:“你这个衣冠禽兽,竟对我图谋不轨,我要杀了你!” 陆星南愣了愣神,随即破口大骂:“卧槽,你是戏精吗!” 甄婧哪还管陆星南说什么,闪身而至,冲其面门就是一掌,掌风呼啸,如飓风袭来,刮得陆星南睁不开眼,长发纷飞。 围观的人还在处于发愣的状态,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甄婧也是看准了时机,想趁机一掌击毙陆星南,先打死再说。 死人不会说话,只要陆星南一死,她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陆星南说成好色无耻之徒,死有余辜,说陆星南偷了她的香囊,污蔑她是凶手,并以此要挟于她逼她就范,与死人讲理,怎么讲怎么有理。 甄婧这一掌用尽全力,誓要让陆星南非死即伤,陆星南来不及躲闪只能招架,他刚刚举起双臂护住面门,眼前强劲的掌风却忽然消散,甄婧整个人倒飞出去。 什么情况? 陆星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身后传来无暇子的声音:“甄婧,你好大的胆子!” “师兄,你可算来了!”陆星南又惊又喜,这下看甄婧还怎么嚣张。 甄婧倒在地上嘴角流血,恨恨盯着陆星南,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陆星南此时已经死了。 林妍妍跑到身旁,关心道:“寨主,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陆星南摇摇头,看了一眼甄婧,转头对无暇子说道,“师兄,小莲没事吧?尤雪是甄婧杀的,小莲不是凶手。” “嗯,我都听林妍妍说了,放心,小莲她没事。”无暇子转头盯着甄婧,厉声道:“甄婧,你为什么杀尤雪?!” 甄婧艰难从地上爬起,稳住微微晃动的身形,她自知大势已去,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听得众人心底生寒。 笑罢,甄婧盯住无暇子,眼中满是怨恨,似积怨已久,她状若癫狂,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怨毒道:“还不是因为你!” “放肆!”无暇子怒喝,甄婧却置若罔闻。 她冷哼道:“你身为掌门,却有失公正,事事偏袒你的弟子尤雪,你问问在场的弟子们,论武功,论人品,论口碑,论样貌,我哪一点不比尤雪优秀?! 她在宗内占尽了资源,而我偏偏处处被你轻视,住的房间比她小,功法秘籍比她少,我到底哪点比不上尤雪,说出来让我知道! 少年英雄会有三个名额,风师兄蒋师兄能参加也就罢了,你却要留给尤雪一个名额,连争取的机会都不给我,你问问大家,这叫公正吗?!你有什么资格当掌门?!我不服!” 甄婧的抱怨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在场众人一片沉默,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就连无暇子也默然不语。 确实,在陆星南看来,甄婧确实比尤雪要优秀,而且是样样都比尤雪优秀,这一点毋庸置疑,论谁都无法反驳。 但她得到的待遇却远不及尤雪,这种不公平的境遇让她心生怨恨,长年累月怨恨难平,又正巧赶上尤雪重伤,遂起了杀人的念头。 无暇子沉默半晌,没有正面甄婧的不满,冷漠道:“道宗门规,杀害同门者,死!” 话音刚落,无暇子右掌掌心向上,自腰间缓缓升至胸口,体内真气随着手掌的上升而提起,然后猛得一掌击出。 真气顺着手臂涌至手掌,从掌心处磅礴而出,一道白色的掌印破空而至,如一团白雾一般看似模糊,又让人感觉凝实。 甄婧毫无惧色,在她宣泄多年积怨之时,就已经料想到此时的结果。 如果她说的情况不属实,那她还有可能保住一条命,如果属实,那她必死无疑,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指出问题的人。 甄婧缓缓闭上眼睛,一滴倔强的泪水挣脱紧闭的眼角滑落而下,可能这滴泪水也不甘心吧。 就在她绝望的等待死亡到来时,希望却比绝望先至。 一声暴喝在空中炸响:“住手!”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高手对决真吓人 那喝声如雷霆,其中蕴含一股劲力,似是某种音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阵眩晕,众人不得不运转真气抵御。 无暇子的掌劲被喝散,他这一掌虽然只用了一分力,保证能击杀甄婧就可以了,但想要喝散也是不易,看来来人的实力也不弱。 众人都循声望去,想看看来者何人,但甄婧却没有,她闭着眼睛浅浅一笑,已经想到来人身份。 还能有谁,偌大的道宗,在乎她的人只有她的师父,否则还能有谁。 来人踏风而至,挡在甄婧身前,正是甄婧的师父,执法堂刘长老。 无暇子眉头微皱:“刘师弟,你这是何意?” 刘长老没有回答无暇子的话,反倒是盯着无暇子对身后的甄婧小声说道:“婧儿,快逃!” “师父?”甄婧怔怔望着刘长老的背,逃出道宗浪迹江湖,这正是刘长老的意思。 但她逃了她师父怎么办,无暇子不会轻易饶过刘长老。 “快走!”刘长老再次催促道。 “师父……”甄婧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噗噗流下,这世间还有人理解她,包容她,在乎她,无论她犯了多大错都愿意护她,这感觉真好。 刘长老转过身,向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为甄婧抹去眼泪,和蔼说道:“婧儿,你是师父最优秀的徒弟,师父也理解你的怨恨,你还年轻,死在这里不值得,走吧,离开这里,去外面的天地看看,永远不要回来,后面的事情交给师父来处理。” “师父,我走了你怎么办?”甄婧在刘长老面前没有平日里的强大与完美,像离家的孩子牵挂留守的父亲。 刘长老摸了摸甄婧的头,笑笑说道:“你留下来就是死,我留下来能活命,就这么简单,不用担心,走吧。” 刘长老突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日后若再遇到陆星南,不要与他为敌,切记。” 甄婧梨花带雨的脸上顿时一愣,不明白此话何意。 无暇子打断二人:“刘师弟,甄婧杀害同门弟子,你是执法堂长老,此事该如何处置?” 无暇子轻捋白须,给刘长老施压,按照门规甄婧必死无疑,刘长老也拦不住。 “快走!”事情已经不能再托,刘长老袖袍一挥,一股柔和的劲力将甄婧推至半空,甄婧不再犹豫,借力而走,飞速向山下掠去。 “大胆!”无暇子见甄婧要跑,怒喝一声飞身便追,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数丈外半空中。 陆星南惊呼:“好快!” 无暇子这一闪之快,陆星南连行动轨迹都没有看到,就那么突然的消失在他身旁,又突然的出现在半空。 刘长老早料到无暇子会追击,一步踏出跃至半空将其拦住,二话不说抬手丢出一道符箓。 黄纸朱砂的符箓出手便燃尽,化作一团硕大的火球直击无暇子,火球之大足以将其整个人吞噬,炙热的气息即使在几丈外也能感觉到恐怖。 无暇子眉头皱成一团,不得不止住身形谨慎应对,他真气上涌双掌推出,掌劲化作一团雾白色气团迎向火球。 轰隆一声巨响,气团与火球在空中对碰,能量以撞击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激荡开来,震得围观弟子踉跄退后,实力弱一点的弟子已经喷出血来。 陆星南一手扣住林妍妍腰肢,脚下发力腾腾腾后跃出老远,好家伙,高手对决连围观一下都如此危险,真吓人。 他没有想到刘长老会突然动手,而且出手果断毫无顾忌。 无暇子同样没有想到刘长老会出手,他毕竟是掌门,刘长老为了一个弟子对掌门出手,几个意思?! “刘长复!你敢与掌门动手!”无暇子暴怒到直呼其名,盯着刘长老的双眼怒火喷溅。 刘长老冷然一笑:“婧儿说的没错,你根本不配当掌门!” 陆星南大惊,连这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 林妍妍激动不已,一个是道宗掌门,一个是道宗长老,这场道宗顶尖高手的对决极其罕见,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她双手抱拳顶住下巴,似是祈祷似是期待,眼馋的盯住战场,迈步就要凑上前去观战。 陆星南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林妍妍疑惑回头,陆星南笑着问道:“妍妍,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武者巅峰啊。”林妍妍天真的望着陆星南。 陆星南点点头:“哦,武者巅峰啊。” 林妍妍不解:“怎么了寨主?” 陆星南脸色骤变,破口大骂:“武者巅峰还敢去凑热闹!看热闹不要命啊!后面待着去!” “哦……”林妍妍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躲回陆星南身后。 无暇子与刘长老斗成一团,陆星南离得有些远,看不清交手细节,只能看见两道身影在空中不断交错,真气能量激射,不时轰轰作响。 刘长老似乎以符箓见长,各种符箓从袖中射出,有的是巨大火球,有的是高速风刃,有的是满天冰剑,有的是狂雷电闪,绚烂至极。 而无暇子擅长掌法,雾白色的掌劲朴实而强劲,二人谁都没有防守,一直在对轰,完全是硬实力的比拼,就像两个莽夫在对碰拳头,只是这俩莽夫实力够强。 看来这俩人是真急眼了,而且谁也不服谁,不然也不能打得这么无脑,能量余波的激荡,掀翻了地上的石板,抹平了周围的房屋,此战之后道宗要大修了…… 这边的动静太大,道宗没有人会不注意,率先赶来的两名长老犹豫了一下,决定出手帮助掌门,本来不分伯仲的局势瞬间扭转,没出十招刘长老便受伤被擒。 陆星南见胜负已分,这才与林妍妍走上前去。 刘长老重伤跪在无暇子面前,肩膀被人按住,却仍是一脸傲然。 无暇子眯眼瞧着他,居高临下道:“刘长复,你放走杀人凶手甄婧,对掌门出言不逊大打出手,该当何罪!” 刘长老并不服气,蔑视道:“无暇子,你还有脸自称掌门?论实力,你不够格,论公允,你做不到,论人品,你更不配,真不知师父当年怎么想的,竟然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你,呸!” 无暇子气极反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陆星南倒是不想插手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站在无暇子身旁看看热闹,说实话他这是第一次见识道宗符箓的威力,对此很是好奇。 此时的他正一个劲的盯着刘长老袖口看,好像他只要看得够仔细,袖口就能再飞出符箓似的。 刘长老忽然转头看向陆星南,似笑非笑的说道:“陆师弟,你还被无暇子蒙在鼓里吧。”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井字阵 听见刘长老的话,陆星南回过神来,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无暇子的笑声戛然而止,盯着刘长老一字一句道:“刘长复!” 刘长老听出无暇子语气中的威胁,但并不惧怕,继续说道:“陆师弟,打从你踏进道宗的第一天起,就休想轻易离开。” “为什么?”陆星南更加疑惑了。 无暇子怒了:“住口!” 无暇子越是愤怒,陆星南越是觉得不对劲,难道无暇子真有事情隐瞒他? 刘长老看都不看无暇子一眼,接着说道:“不祥之云,你就是不祥之云。” 陆星南闻言如遭雷击,不祥之云四个字在他脑中炸响,这四个字他太熟悉了,末世预言不知道在他脑中反复了多少遍,其中就提到了不祥之云。 我是不祥之云?啥意思?我怎么会是朵云呢?还是说我不祥? 无暇子牙根咬得嘎吱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找死!” 随后他猛得一脚踢中刘长老小腹,刘长老嗖的倒飞老远,无暇子杀气凛然抬起手掌,想要直接拍死这个多嘴的老东西。 “掌门师兄!”身旁两位长老齐声惊呼,杀害同门可是死罪,刘长老还是宗内长老,罪不至死啊。 无暇子犹豫片刻,缓缓将手掌放下,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陆星南看着像拖死狗一样被拖走的刘长老,感觉他身上气息全无,想来没死也成为废人了。 他还有事情没问清楚呢,于是转向无暇子问道:“师兄,刘长老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师弟莫要听他胡言乱语。”无暇子说完拂袖而去,并不想多言。 陆星南心中暗想,胡言乱语?我又不是傻子,看你的反应怎么都不像是胡言乱语。 他望着无暇子离去的背影,这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宗掌门,对同门出手竟如此不留情面,想起他平日里和蔼友善的样子,再想想刚才废了刘长老的那一脚,心底生出一阵恶寒,狠人呐! 林妍妍凑上前来:“寨主,刘长老为啥说你是不祥之人?” “是不祥之云。” “哦,我还以为他大舌头呢。那他为啥说你是云?” “走吧,先吃饭,饿了。” 陆星南跟林妍妍这丫头也说不清楚,还不如吃饭来得实在。 …… 一夜不得安睡,陆星南满脑子里都是问号,无暇子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不祥之云什么意思? 不祥之云,因风而起。云行千里,万什么玩意儿后面没有了,被他自己烧了,这是预言里提到不祥之云的几句,到底什么意思啊? 无暇子明显不想提及,看来得找机会跟刘长老问个清楚,陆星南打定主意,强行入睡。 次日一早,秦宇手提柴刀准备进山,苦工的日子就是这么难熬,三个月都可以当三年过了。 “秦宇!”林妍妍在他身后喊道。 秦宇回过身,见陆星南与林妍妍正朝他走来:“陆师叔早,林妹妹早。” 陆星南微笑着点点头,走到近前说道:“秦宇,你帮我打听一下,刘长老被关在哪里。” 陆星南昨夜想过,无暇子一不会跟他说实情,二不会让他见刘长老,如果他或者林妍妍去打听消息,传到无暇子耳朵里必会遭到阻拦。 若只是阻拦还好说,经历过昨日之后,陆星南觉得有必要提防一下无暇子,他还不知道无暇子隐瞒的事情到底有多大,保不齐无暇子一个不乐意把他也关起来,那就麻烦了。 而在道宗,除了无暇子之外,陆星南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秦宇,所以只好托他去打听消息。 秦宇有些为难道:“这恐怕不行,掌门昨天就已经下令,宗内弟子不得透漏刘长老被关在地牢的事情。” 陆星南心想,你这不都说出来了吗,还不让透露个啥,也不知道你是故意的还是傻。 他继续问道:“地牢在哪?” “西北方向平顶峰。” “好,你砍柴去吧,我走了。” 陆星南说完转身离去,林妍妍冲着秦宇笑笑,也跟着离开。 二人走后,秦宇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不是要我打听刘长老吗?怎么三言两语就走了呢?陆师叔啥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秦宇挠挠头,还是没想明白,自顾自进山砍柴去了。 …… 道宗西北,平顶峰。 陆星南与林妍妍潜伏丛中,向峰顶张望。 平顶峰不高,溜达两步就到顶了,峰顶如其名,是一个大平台,与断头崖的景象类似,但比断头崖又宽阔许多。 平台上稀稀落落锁着几个人,陆星南一看之下,便不再藏匿站起身来笑道:“我还以为地牢是建在地底下的牢房呢,没想到是画地为牢的意思。” 林妍妍紧张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寨主快蹲下,小心被人发现!” 陆星南不以为意,一把将林妍妍也揪起来,大大咧咧说道:“没事,这没有看守,井字阵困人哪还用得着看守。” 林妍妍哪懂什么井字阵开字阵的,紧张的四下张望。 “别看啦,真没人,”陆星南摆摆手道,“井字阵就是在地上画个井字,把人囚禁在中间的方框里,你简单理解一下就行,这么困人用不着看守,出不来的。” 井字阵确实是在地上画一个井字,但并不像陆星南说的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极其强大的阵法。 画出井字阵并不难,难的是能困住人。想用井字阵困人,画阵之人至少得是绝世境界的大能,修为越高,井字阵威力越强,否则画了也是白画。 井字阵理论上可以破除,破阵之法也很简单,只要被困之人实力够强,强过画阵之人,那井字阵便无法困住他。 但实际上,能被困在里面的人又怎么会比画阵之人实力强呢?如果实力够强,又怎么会被困在里面呢? 所以井字阵理论上可破,实际上不可破,这就是陆星南确信周围没有看守的原因,根本也没必要看守。 传说上古时期,这种阵法是用来困死囚的,因为一旦入阵,除非自己破阵而出,其他人想从外面破阵根本不可能,所以里面的人只能被困到死。 陆星南咂了咂嘴:“看来无暇子是不打算将刘长老放出来了,虽然当时碍于情面,没有对刘长老痛下杀手,但困在井字阵中,杀不杀也没啥区别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祥之云 陆星南大摇大摆向峰顶是走去,林妍妍东张西望跟在身后,还是有些担心被人发现。 寻到囚禁刘长老的井字阵,陆星南走到阵边:“刘长老?” 刘长老慢慢抬起头,对陆星南惨然一笑,他颓然的坐在地上,狼狈不堪,身上满是干涸的血渍,嘴里还不时有鲜血流出,甚是骇人。 陆星南心中大惊,他赫然发现,刘长老的舌头被拔掉了!无暇子够狠。 刘长老看着陆星南惊愕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他早已想到陆星南会来见他,也知道陆星南所来为何。 他能想到,无暇子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拔了他的舌头。 刘长老艰难抬起右手,在身前的地上缓慢写下四个字:问西长老。 “你是让我去找西长老询问,他会告诉我答案?”陆星南求证道。 刘长老点头。 “好,我这就去,多谢刘长老相告。”陆星南起身一礼,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刘长老的惨相,心生怜悯,于是又走了回来:“刘长老,这井字阵你也应该了解,你被困在这里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去完成,如果你信得过我。” 刘长老看着陆星南良久,浑浊的老眼中有些许感动,然后又在身前地上缓缓写下四个字:放过甄婧。 都这个时候了心里还挂念着他的徒弟,让陆星南心中有些触动。 其实他对甄婧还有一些同情,明明已经很努力,很优秀,却常年受到打压,忍受不公平待遇,对一个上进心强的年轻女子来说,不怨恨才是不正常的。 如果甄婧有一个更公正的平台,以她的能力,天赋,情商,容貌,未来的发展将不可限量。 陆星南点头说道:“刘长老请放心,严格算来我不是道宗弟子,也不会行道宗之事,甄婧虽杀了尤雪,但于我却无冤无仇,之前她对我动手也没有伤到我,我不会为难她的。”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于公他不是道宗弟子,何必掺合道宗之事,能证明他不是凶手就够了,至于谁是凶手,凶手是否逃跑,事后是否追杀,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于私他跟尤雪关系也不算好,替尤雪报仇的事蒋无疆可以做,他可犯不上,更何况他确实认为甄婧比尤雪强很多,要是二人身份对调,就凭尤雪那小肚鸡肠的样,甄婧都不知道被她弄死多少回了。 刘长老放下心来,艰难的挪动身体似要向陆星南行礼感谢,陆星南赶忙摆手阻止:“刘长老不可如此,陆星南受不起这一拜,我走了,你好好歇息。” 语罢,陆星南与林妍妍转身离去。 …… 西长老是执法堂的另一位长老,与刘长老素来交好,得知刘长老被囚禁地牢,西长老痛心疾首却无计可施,井字阵啊,那东西无解。 烦闷的西长老把自己关在屋里,摆上好酒好菜,一个人摆上两副碗筷,仿佛刘长老仍在与他对饮,又仿佛在祭奠刘长老。 “老刘啊,这顿酒菜算是给你送行了,来,多吃点。”西长老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又不断往对面的空碗里夹菜,嘴里还热情招呼着,看着有些瘆人。 陆星南刚一敲门,门却没插,嘎吱一声敞开个一道缝隙,正好看到西长老神神叨叨这一幕,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打扰。 “来都来了,进来一起陪我俩喝点。”西长老背对陆星南而坐,头也没回的招呼道。 人家都这么说了,陆星南再走也不合适,只好硬着头皮陪他俩喝点儿,只是陆星南看不到他俩,只能看到一个,头皮有些发麻。 陆星南坐到西长老旁边,怯怯提醒道:“西长老,刘长老还没死呢,我刚从他那里回来,他让我找你问些事情。” 西长老抬眼看了看陆星南,又低下头继续吃喝,一边吃喝一边说道:“末世预言是天机数术所预测,我道宗掌握天机数术之人也不在少数,只是甘愿用性命窥视末日真相的人却只有写出预言的那位前辈。 但是,有了预言做基础,有些人在此之上也算出一些七零八碎的信息,所有这些信息都指向你,你就是预言中的不祥之云,是左右天火的关键,至于具体如何能左右天火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把你与万年前的玄火珠做类比,认为只要得到你便可在天火来临之时保一方太平,也有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人与珠总不会相同,但更多的人是宁可信其有。 道宗有些人知道这些事,但大家都默契的秘而不宣,无暇子也是其中之一,他想把你留在道宗,哪怕是软禁,他觉得只要你在道宗就可以保道宗免于天火之难。 谁知你误打误撞烧了天机阁,又甘愿为苦工五年,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救了你,毕竟你能自愿留在道宗再好不过,如果你不想留,那想走也难。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你也不用多问了,问了我也答不出,走吧。” 西长老不再多言,也不理会发愣的陆星南,自顾自喝酒吃菜。 陆星南还在发愣,信息太多太猛烈,搞得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大脑需要时间整理。 怪不得我经历天火就会重生到过去,怪不得刚到道宗时无暇子会亲自下山相迎,怪不得我去后山时疯道士老酒鬼对我照顾有佳,想必他们也识破了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我是不祥之云,能左右天火的不祥之云! 但是,为什么不祥之云能左右天火?为什么不祥之云是我而不是别人?不祥之云是如何左右天火的?为什么这次天火没有如期而至? 西长老不让问,陆星南还是想问,他的问题只搞明白一半,还有更多的问题没有答案,问题衍生出问题,真让人头痛。 “西长老,你与刘长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陆星南心想,预言的事不让问,你俩的事总可以问吧。 西长老闻言叹了口气:“唉,告诉你也无妨,你也有权知道,因为这事还得从清风子师叔说起。” “我师父?”陆星南诧异道,他可不想卷入道宗的风波,但若与二师父有关,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信息不对等 西长老点点头:“道宗前任掌门是无暇子的师父,清风子师叔的师兄,师叔是当时是宗内公认的天才,符箓阵法天机数术无不精通,是道宗第一高手。 本来这掌门之位轮不到无暇子来坐,是打算传给清风子师叔的,由师叔担任掌门大家也都服气,但师叔突然宣布归隐,让前任掌门措手不及,道宗也因此掀起了一阵争夺掌门候选人的风波。 而在这场风波之中,呼声最高能力最强的本来是刘长复,但不知为何,前任掌门退隐时,却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无暇子。 无暇子接任掌门之后,明面上与刘长复相安无事,暗地里一直在打压刘长复一脉,甄婧杀尤雪的事情也因此发生。 刘长复猜到无暇子对你的心思,救下甄婧之后他明知是死,最后能做的就是揭穿无暇子,这才把事情告诉你。 而我呢,与刘长复是挚友,他让你来找我,我必不负他所托。” 陆星南恍然之下也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二师父于此事关系不大,不然道宗的破事他还真得管一管。 刘长复也只是为了打击报复无暇子对他的迫害,才告知自己实情,在这场勾心斗角的争斗中,陆星南只是个意外。 不过刘长老与甄婧师徒也挺可怜的,最可怜的就是甄婧,想必她并不知道刘长老与无暇子之间的恩恩怨怨,不然也不会想不通去杀尤雪,除了尤雪以外,她才是整个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辞别西长老,陆星南回到屋中,越想越觉得道宗不可久留,无暇子已经知道他起了疑心,可能不会像之前待他一般亲和,一旦发现他想走,说不定会直接把他关起来,不如早溜。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陆星南的思绪:“陆师叔,我是秦宇。” 陆星南起身开门,把秦宇迎进屋里问道:“什么事?” “掌门让我来传话,今晚在会客厅,掌门与几位长老邀请陆师叔吃酒,为你压压惊。” “压压惊?何惊之有?” “之前甄婧不是对你出手了嘛,名为压惊实为道歉,顺带感谢你为尤雪寻得真凶。” “哦,好。”陆星南顺口答道,若有所思。 秦宇见陆星南好像心里有事,根本没空搭理他,便告辞离去。 陆星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什么压惊道歉感谢的,至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吗?陆星南可不觉得他们有这么好心。 这个时候请他吃酒,八成是想探探他的心思,如果一旦发现他有想走的念头,就直接把他给弄起来,这特么是鸿门宴啊! 是不是鸿门宴一试便知。 如果无暇子心里有鬼,此时一定怕陆星南逃走,必会派人盯住他,如果无暇子心里没鬼,那他闲着没事也不会派人盯梢。 念及于此,陆星南提起酒葫芦出门向水井而去,佯装要去灌酒,果然,还没走多远,就注意到有两名弟子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为了防止被他发现,还不时有弟子进行轮替,但始终保持有两人在后。 看来安排盯梢的弟子并不止两人,想干翻他们逃走是不太可能了。 灌满葫芦回到房内,陆星南脑中飞转,如果他不去赴宴,那就相当于告诉无暇子不用试探了,他就是想跑。 所以明知是鸿门宴他也得去,虽然去了就是凶多吉少,但最起码还有吉的机会,不去就只剩凶了。 此时的处境让陆星南有些懊恼,他觉得道宗之行有些莽撞,实在不知江湖险恶,满脑子都是羊入虎口、砧板鱼肉、不作死就不会死之类的念头。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讲这些没用的念头甩掉,此时需要赶紧想对策,不然就太被动了。 …… 转眼已是申时,陆星南准备去赴宴,走出房门,先来到隔壁林妍妍的房间。 敲门而入,陆星南郑重对林妍妍吩咐道:“妍妍,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交给你,你要认真记住。” 林妍妍被陆星南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与平时嘻嘻哈哈的状态反差太大,不禁也开始认真起来:“寨主你吩咐。” 陆星南点头,林妍妍的状态他很满意,继续说道:“我马上要去无暇子处赴宴,等我出了这个门一柱香之后你再出门,记住什么也不要带,什么也不要说。 出了门你先去山里找霍启天与黄飞扬,找到之后你们仨马上下山,在山下藏好了等我。 如果等到明日一早我还没下山,你与霍启天先回黑风寨,让黄飞扬留在山下等宛儿与陆尘佳回来,拦住她们不要上山,直接回黑风寨。 你回去后,告诉红登庭不要来找我,让弟子们对整个江湖散布消息,就说不祥之云已被道宗掌门无暇子囚禁。 都记住了吗?” 林妍妍认真点头:“记住了,不过寨主,不祥之云到底什么意思?” “消息传出去自然有人会懂,照我说的做就行。” “好。” 交代完后,陆星南就要出门,离开前又嘱咐一句:“遇到道宗弟子要小心。” “你也要小心。”林妍妍郑重点头,他已经感觉到此事的重要性。 陆星南微微一笑,转身出门,他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四方步晃晃荡荡朝着会客厅走去。 身后盯梢的那些弟子又开始警惕的轮换跟踪,生怕被陆星南察觉出异样。 而陆星南早已发现他们,此时注意到这些弟子的所作所为,不禁觉得好笑。 他知道有人跟踪,但弟子们不知道他知道,他也知道弟子们不知道他知道,弟子们并不知道他知道弟子们不知道,这就是信息对等的重要性。 因为信息不对等,盯梢的弟子们在陆星南眼中就像一群大傻子一样,让他心中发笑。 笑了一会儿之后,陆星南随即想到,他何尝不是无暇子眼中的大傻子呢。 无暇子早知道他是不祥之云,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祥之云,他也不知道无暇子知道,无暇子也知道他不知道无暇子知道。 想到这里,他也没心思嘲笑那些弟子了,笑人即是笑己,谁也没比谁聪明多少。 但现在他全都知道了,这次论到无暇子不知道他知道了,他也知道无暇子不知道他知道,所以这就是他的一线生机。 陆星南心中冷笑,想搞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让我去会会你们这群“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烂货!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赴宴 道宗会客厅内已经摆好了一桌酒菜,熏酱兔肉,清江鲈鱼,东坡扣肉,叫花鸡……若是抛去这些老家伙的心机,陆星南都得直流口水。 无暇子坐于主位,陆星南坐其旁边,还有四位长老陪坐,想必他们都是无暇子的心腹之人。 “陆师弟,你为找寻杀害尤雪的凶手出了不少力,还差点被甄婧所伤,今天师兄特摆宴席,即是给师弟压惊,也是对师弟感谢。”无暇子说着举起酒盏,四位长老纷纷附和。 陆星南笑笑:“盛情难却,我就不退辞了,多谢师兄和四位长老款待。” 众人一饮而尽,陆星南开始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聊着闲天,他是不着急,着急的应该是无暇子,无暇子不提及正事,陆星南也佯装不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也渐渐步入正轨,无暇子一个眼神递过去,席间一位长老开口道:“陆师弟有所不知,我最佩服的就是你。” 开口的这位是道宗精武堂的王长老,精武堂掌管选拔弟子教习武艺,权力不小。 陆星南笑问道:“哦?王长老此话怎讲?” 王长老正了正身子,郑重道:“陆师弟虽误烧了天机阁藏书,但敢做敢当,甘愿为苦工五年,年纪轻轻就有这份担当与魄力,实在让我钦佩啊!” “不敢当不敢当。”陆星南表面摆手谦虚,心里暗想,终于步入正题了吗?这是想把我拴在苦工之上不让我走啊,想试试我是否还心甘情愿。 陆星南话锋一转看向无暇子:“师兄,此事我正想跟你商议呢。” 他笑眯眯看着无暇子,无暇子的笑容有一丝僵化,随即又恢复一如往常的和善:“师弟有事但说无妨。” “掌门师兄向来赏罚分明,所以道宗才能位于五宗之巅,成为江湖上人人仰望的存在。”陆星南先把大高帽给无暇子扣上,然后继续道,“师弟我破获凶杀案,虽功劳浅薄,但也斗胆想请师兄允许我以功抵过,免于我苦工之罚,师兄意下如何?” 四位长老闻言微微一怔,尤其是刚刚开口的王长老,脸上变颜变色,心想我刚佩服你甘为苦工有担当,你就要求不再当了,合着你拿我的面子当鞋底子了…… 无暇子轻捋白须沉思不语,陆星南心里偷笑,他知道无暇子在想什么,他在想你不干苦工你想干嘛,想离开道宗吗,不能够。 果然,无暇子沉思半晌后问道:“师弟今后有何打算?” 陆星南微微一笑,早有准备:“这次我不仅揪出了杀人凶手甄婧,还引出了叛徒刘长复,刘长复倒了,执法堂长老之位有个空缺,不如让师弟我担任如何?” 听了陆星南的话,五人下巴都掉下来了,他们没想到陆星南竟然看上了长老之位。 不过,无暇子见陆星南也是追求功名利禄的俗人也就放心了,是俗人就好办,如果能留住陆星南,给一个长老当当也未尝不可,只要不放在重要位置上就行。 但是有一个问题,陆星南已经是黑风寨寨主,别派寨主又怎能同时担任道宗长老呢?这事要是传出去,不但宗内上下弟子不服,江湖上也会将此当成笑柄,毁了道宗的名声。 陆星南也就是认准了这一点,知道无暇子不会轻易答应,这才给他出难题,如果无暇子一口答应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如他所料,无暇子说出了难处:“陆师弟师承清风子师叔,又为我道宗铲除叛徒刘长复,当长老本是可以,但师弟你身为黑风寨寨主,这……” 陆星南再次狮子大开口:“黑风寨可以名义上附属于道宗,但仍归我独自掌管,师兄最好还能给黑风寨提供一些修练资源,免得让黑风寨太弱,给咱道宗丢脸。” 此话一出,四位长老已经在心里暗骂了,你这小子资历浅薄,实力不济,张口就要当长老,不仅要当长老,还让道宗扶持你的门派,所有的便宜都让你占了,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无暇子比他们相对稳重一些,他又陷入深深的思考,盘算着这笔交易划不划算。 然而这一切都与陆星南预想的相同。 无暇子想的是,如果陆星南知道他想软禁陆星南,必会想方设法逃走。 陆星南想的是,这里可是道宗,撒腿就跑肯定是逃不掉,若想战胜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最好的方法就是顺从,你想绑我我就先把自己绑起来,你想杀我我就先捅自己三刀,让你懵圈,让你费解,如此才能有机可乘。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不但不逃,而且要当长老,不但要当长老,而且要带上黑风寨一起坑道宗。 他将欲望膨胀,再膨胀,让无暇子觉得他欲壑难填,这才能让无暇子相信他真的不想逃。 感觉时机已到,陆星南站起身,笑着对众人说道:“师兄,我去解个手,行与不行,一会儿回来听你答复。” 陆星南把难题甩出来,无暇子与四位长老必然有话要说,而他适时离开,给几人留出讨论空间,既显得聪明得体,又不让人觉得突兀生疑。 临出门时,陆星南还招呼一名守在门口的弟子带路,这更让无暇子等人觉得放心,都不用派人盯梢,自己就带着盯梢的一起撒尿去了,看来是真的没想逃走。 四位长老见陆星南离开,迫不及待的发表意见。 “掌门师兄,这小子也太过分了,当长老资历都不够,还想让我们扶持他的黑风寨,不能答应!” “年少轻狂,目中无人,欲壑难填,这种人都能是不祥之云,真是没有天理了!” “掌门师兄,陆星南得留,但如果真答应他的条件,我道宗的名声该置于何地啊。” “陆星南心甘情愿留在宗内自然比囚禁他要好,但是他开出的条件确实有些过分,掌门师兄,此事你怎么看?” 无暇子思虑再三,缓缓说道:“不行就用缓兵之计,先答应他的条件,但是要按部就班缓缓图之,先稳住他以后再说。” 四人思虑,王长老说道:“反正就是一个二百乌合之众的小门派,要不咱们暗地里去把黑风寨灭了,也省得麻烦。” 五人又讨论了一会儿,王长老疑惑道:“他去解个手,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无暇子猛然反应过来:“不好!”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开整 无暇子与四位长老赶忙去茅厕寻找陆星南,发现那名盯梢弟子被五花大绑丢在茅坑,嘴被布团塞住正呜呜呜呜的挣扎。 王长老上去一把扯下布团,大吼道:“陆星南呢!” “不知道……我与陆星南刚到茅厕,就被他偷袭打晕,醒来时就已经这样了。”弟子欲哭无泪,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被熏的。 无暇子走上前,捡起扣在地上的道帽,道帽是盯梢弟子的,下面压着一封信,想必是陆星南留下的,信上写道: “师兄无暇子亲启。 师兄,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写完了。 师弟不辞而别实属无奈之举,因为如果辞,则不能别,我知道师兄必会为留我而不择手段,所以我溜了。 劝师兄不要想着对我黑风寨动粗,若寨中弟子遭遇不测,不祥之云被道宗掌门囚禁的消息,下一刻就会传遍整个江湖,想必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不祥之云谁不想得,道宗虽强,但也敌不过其他四宗联手,更敌不过整个江湖,切勿因一己执念毁道宗万年根基,还望师兄三思而后行。 师兄请放心,若我真是不祥之云,若我真能左右天火,到时候必会念及师门情分,拯救道宗于危难。 师兄保重,勿念。 师弟陆星南拜别。 ” 陆星南这封信,既有威胁又有安慰,而且礼貌周详,句句直戳无暇子内心,看得无暇子咬牙切齿有火发不出。 王长老凑上前问道:“掌门师兄,陆星南哪去了?” “逃了。” “我这就带弟子去追!” “不用追了,已经来不及了。”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去黑风寨把他抓回来!” “算了,抓不得。” “那就让他这么逃了?” “都先回吧,让我想想。” 无暇子说完便离开,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唉……”王长老捶胸顿足,狠狠的叹了口气。 …… 陆星南在山林间飞奔,赶至山下时天色将明。 黄飞扬嗖的从树林中突然窜出,差点挨了陆星南一记回旋踢:“寨主别踢,是我!” 陆星南飞起的身形来不及收招,只好将将变换方向,一脚踢断黄飞扬身旁的大树,大树拦腰截断,吓得黄飞扬一身冷汗:“好家伙,这一脚这么强悍,寨主威武!” 陆星南也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道宗弟子在此伏击,所以出脚并未留情,差点将黄飞扬踢废了。 “威武个屁!你能不能不这么突然,找死啊!”陆星南气得大骂,他自己都心有余悸,黄飞扬还有心思在那捧臭脚。 黄飞扬挠挠头:“我下次注意。” “行了,”陆星南摆摆手,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林妍妍和霍启天呢?” “那边呢。”黄飞扬抬手一指,陆星南顺着方向看去,林妍妍与霍启天正向这边走来。 “寨主!”林妍妍隔着老远就开始挥手,激动的跟陆星南打招呼。 陆星南也挥手微笑,能从道宗逃出来他也很庆幸。 霍启天走到近前调侃道:“我听妍妍说了,你小子挺不消停啊,又是破案又是逃亡的,拍悬疑电影呢,挺刺激的呗。” 陆星南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他能明白,反正不是好话。 “别废话了,我跟道宗闹掰了,可能会有追兵,咱们得快走。”陆星南没时间跟霍启天逗咳嗽,逃命要紧,“黄飞扬,你在上山路上拦截宛儿和佳姐,等她俩回来一起回黑风寨,小心些。” “寨主放心。” 留下黄飞扬,三人一起回黑风寨。 …… 陆星南回到黑风寨,开始筹备黑风寨的发展,经历过道宗的事情之后,他觉得壮大黑风寨与提升自己的实力都迫在眉睫。 虽然无暇子看到他留下的信,想必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那种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中的感觉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陆星南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先要扩建黑风寨,钱不用愁,当初劫掠神兵山庄剩下的钱就够了。 等宛儿与陆尘佳带回仙灵果实,陆星南便开始在洞天福地种植,在明年少年英雄会之前就可以产出一批,到时候卖一些补充经济,留一些奖励弟子,钱和实力都不用愁了。 拿仙灵果实奖励弟子,江湖上有几个门派能如此阔气,到时候招收弟子根本不成问题。 再加上陆星南如果能在少年英雄会上取得成绩,将黑风寨的名声打出去,上门入寨的人还不得乌泱乌泱的。 所以得先扩建黑风寨,为明年做准备,在此期间,他还要去搜集一些拿的出手的功法秘籍,供寨中弟子修练,等以后弟子多了,再修练现在的低端功法就太寒酸了。 陆星南把扩建的事情交给霍启天设计,红登庭执行,他发现霍启天对建筑上的创意还挺多的,交给他设计图纸应该没问题。 至于具体实施工作,红登庭再合适不过,这里是他的地盘,周边的工队,地形,人脉,他都熟悉,别人干陆星南也不放心。 而陆星南此时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等黄飞扬宛儿陆尘佳回来,另一件是准备修练偷天诀所需道具。 要说这偷天诀的修练让陆星南确实头疼,每一阶段的修练方法都让人匪夷所思,当初修练第一阶段时,就闹出了大石碎胸口的事情。 而第二阶段的修练又要耗尽体力,想想之前他代替大黑马给宛儿拉车的情形,实在有些丢人。 好在他现在有了洞天葫芦,可以去洞天福地中修练,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为外人所见,自然也不用担心丢人现眼的问题。 但是,怎么能尽快将体力耗尽,这是个直接影响修练效率的问题。 陆星南这几天准备了好多修练的东西放在洞天福地里,什么铁锭绑腿,五百斤的石锁,千斤重的铜鼎,堆得到处都是。 几天过后,黄飞扬带着二女回到了黑风寨,宛儿从黑市买到两粒仙灵果实,陆尘佳在百草堂陈香的帮助下找到一粒仙灵果实。 陆星南看着掌心上晶莹剔透,红光饱满,娇艳欲滴的三粒果实,心里美不胜收,万事俱备,开整!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瓜娃子的悲哀 陆星南一头扎进洞天福地,不理外界之事,努力修练。 一开始,他绑着近百斤重的绑腿在奔跑,汗流浃背,之后再拎着五百斤石锁奔跑,汗如雨下,最后直接扛着千斤大鼎奔跑,汗涛汹涌。 奔跑的日子里,他想起上古传说夸父逐日,很怀疑夸父这个傻子当时是否也是在修练偷天诀第二阶段…… 贾小仙算是开眼了,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主人,在洞天福地修练的不在少数,但在洞天福地狂奔的,陆星南还是头一个。 后来,腿上百斤绑腿,手拎五百斤石锁,肩扛千斤大鼎,吭哧吭哧的奔跑,连这都已经不能满足陆星南的需求了。 冥思苦想一日,陆星南想到了更有效的方法,游泳。 他来到海边,拖着百斤绑腿一头扎紧海里畅游,想露头都难,呛的那叫一个惨。 又过了些时日,陆星南终于能在海中扑腾一下再下沉了,那种求生般的挣扎很好形容,鱼在岸上什么样,他在水里什么样。 再过些时日,陆星南手蹬脚刨的能游上一段距离了,但要保证动作的频率够快,双手舞成两个螺旋桨,掀起浪花一朵朵。 最后,谁能想到一个绑着百斤绑腿的人,竟然真的可以在海中畅游,游出了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世上没有白流的汗,只有白痴的人,贾小仙无意中会看到,崖壁上有一个背上绑着千斤巨鼎的怪物在攀岩! 就在陆星南魔鬼自虐的日子里,洞天福地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俨然已经成为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草木盎然,花开遍野。 这一天,陆星南卸下大鼎,正瘫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无意间瞥见贾小仙在一旁吃着零食哼着曲儿。 陆星南好奇的问道:“小仙,你吃什么呢?” 贾小仙伸出小手向陆星南展示:“小红果,你尝尝不?” 陆星南定睛一看,暴跳而起:“哎呀我的仙灵果实!” 他这才发现,之前埋下的三粒仙灵果实已经长成仙灵果树,树上已经结满了仙灵果实,而其中一棵树已经被贾小仙薅秃了,秃了…… 陆星南急忙跑上前去,一把夺过贾小仙手中的小红果,捧在掌心上欲哭无泪,心在滴血,这可都是银子啊! 贾小仙鄙夷的看着陆星南,心说这人也太馋了,一提起吃就这么来劲,大方说道:“这些都给你吃吧,我再去摘点儿。” “住手!”陆星南赶忙阻止,还想摘,你要是再摘秃一棵树,我壮大黑风寨的大业就彻底完犊子了。 贾小仙不解问道:“怎么?这个不能吃吗?” “能吃是能吃,只是太贵……”陆星南解释道,“小仙,不是我小气,这个是我用来卖钱的,你都吃光了我就穷疯了。” 贾小仙想了想,认同道:“确实挺好吃的,要是卖钱的话最起码能卖五文钱一斤!” 小丫头说着伸出五个小指头,小脸上满是笃定,仿佛这个价格已是不可思议,要是陆星南告诉他不按斤卖按个卖,而且一个就是天价,不知道贾小仙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外面的人都是大傻子。 不过陆星南不想说这些,他跟贾小仙商量道:“小仙,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三棵树交给你管理,每次结果实的时候,你就把它们全都摘下来,一成给你吃,一成种在地里,剩下的八成给我留着拿去卖,好吗?” 贾小仙有些犹豫,她觉得只能吃一成实在有些少,不划算。 陆星南开始给她画大饼:“你帮我干活,我给你吃果,谁都不亏,而且别觉得一成少,你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等树种得多了,你分得的果实也就多了,到时候一成果实你一个人都吃不了。” 经过陆星南一阵忽悠,贾小仙终于点头答应,她虽然活的够久,但在精灵界仍还是个孩子,自然想不到,虽然树种的越多,她得到的越多,但付出的劳动同样也就越多,归根结底还是一回事。 可怜的孩子就这么被骗上了打工的贼船,殊不知一切打工者都是被压榨劳动力的对象,无一例外。 陆星南满意的点点头,一副黑心老板的做派,可以预见到,等他以后发达了,还会给别人分享他的成功经验,把黑心说成有能力,呵呵了。 而贾小仙这个瓜娃子,说不定还会感谢陆星南给了他一个可以吃到小红果的工作,早已经忘了洞天福地本就是她与陆星南共有的资源,小红果不打工都应该五五分成,打工之后一九分成,还在那沾沾自喜。 即使贾小仙有一天算明白了这个账,陆星南也不怕,到时候他还可以给贾小仙灌输多劳多得的思想。 贾小仙乍一听会觉得很自豪很光荣,美滋滋的继续多劳多得,殊不知这又是陆星南的另一个忽悠。 如果多劳多得靠谱,那陆星南应该是最多劳的那个人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陆星南只负责多得,完全没有半点劳,唯一能称得上劳的就是栽下了最初的三棵树,这就是一本万利之后的不劳而获,同时这也是瓜娃子的悲哀。 贾小仙忽然面色凝重,似乎在仔细倾听,听了一会儿说道:“外面好像有人叫你。” “哦,那送我出去吧,好好工作,撸起袖子加油干,洞天福地梦近在眼前,你努力,我撤了。” “走你!” …… 陆星南居室内,宛儿,霍启天,红登庭三人围着放在桌上的洞天葫芦,小心翼翼的呼喊着:“陆星南?陆寨主?神经病?” 三人的呼喊声并不大,因为这么做已经让他们感觉很二了,他们担心喊声越大就会越二,先是二到瞧不起彼此,最后二到瞧不起自己。 就在三人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臭汗的野人突然凭空出现在桌子上,吓得三人捏着鼻子后退老远。 野人说话了:“你们仨找我啥事?” 宛儿捏着鼻子,用奇怪的语调嫌弃道:“啥事都不急,你先洗洗吧!” 随即三人像躲避狗屎一样匆匆溜走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修练成果 别看陆星南是寨主,寨主臭了一样没人伺候,他只好亲自打水亲自烧水,亲自洗了个热水澡,亲自换上一套整洁的衣服。 恢复了人样,陆星南找到三人询问何事,三人表示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少年英雄会的日子快到了,明日就该启程了。 “哦,好。”陆星南随意应着,又问道,“咦?怎么就你们三个,佳姐呢?” 宛儿答道:“陆姐姐她回百草门了,说是要准备年末的丹会。” “丹会?”这又是一个陆星南从没听说过的会。 霍启天用他的方式解释道:“就是他们的行业交流大会,一群学医的聚在一起,互相比划比划,探讨一下各自的医药心得,也就行业内的人当回事,跟咱都没什么关系。” “哦哦。”陆星南似懂非懂,但还是要强的点点头。 红登庭是三人中比较有正事儿的,及时汇报工程进度情况:“寨主,扩建黑风寨的事情,霍前辈已经规划完了,工队我也选定了,即日便可开工,预计五个月就能完工。” 陆星南惊疑道:“霍前辈?霍启天?你叫他前辈?” 霍启天小手一背,腰板一挺,小头一昂,傲娇的似要上天。 红登庭嘿嘿点头,不做解释,陆星南一想也就明白了,一定是霍启天又拿二世为人的事情占红登庭便宜了,用他在那个世界的见解把红登庭忽悠住了。 他俩的事陆星南不掺和,哪怕是叫爹叫儿子他也管不着,爱咋咋地,他向二人交代道:“红老哥,工队那边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工,你负责监工。 霍启天,你负责工程验收,确保质量过关,建设与设计相符,寨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俩了。” “好。”二人齐声应道。 陆星南随即又转向宛儿说道:“宛儿,这次去参加少年英雄会,你陪我走一趟吧,完事之后咱们俩直接去岭南城寻找那个绿裙女子,这事不能再拖了。” “好。”宛儿点头答应。 陆星南将该交带的交代完毕,转身就要撤,宛儿好奇问道:“你干嘛去?” “喝酒去,这么长时间滴酒未沾,馋的慌,一起整点儿不?”洞天福地哪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把洞天葫芦也带进去。 陆星南设想过这样的情景,如果洞天葫芦能带进洞天福地,那洞天福地里的洞天葫芦里就还有一个洞天福地,把洞天福地的洞天葫芦带进洞天福地的洞天葫芦里的洞天福地,那洞天福地的洞天葫芦里的洞天福地里的洞天葫芦里就还有一个洞天福地…… 如此想来,一个小小的洞天葫芦里可以嵌套无数个大千世界,那现在的世界是否只是存在于某个葫芦内的世界?而他手中的葫芦是否只是带进葫芦里的葫芦?那是否也存在像他这样的葫芦主人和像贾小仙这样的葫芦精灵? 想着想着,陆星南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终于明白宛儿为什么叫他神经病了,一个爱思考的神经病就此坐实。 宛儿听陆星南要去喝酒,忽然想到他的修练,于是问道:“对了,你修练得如何了?” 陆星南微微一笑,只身走到屋外,招招手让三人跟上,三人好奇跟出去观瞧,只见陆星南从葫芦里搞出一个千斤巨鼎,咣当一声丢在地上,巨鼎嗡嗡作响。 “都瞧好了啊!”陆星南吆喝着,两手抱住巨鼎,双膀一较劲向上一抛,千斤重的巨鼎呼的被抛至半空。 随即他双腿屈膝,双脚墩地,猛得弹射而出,冲着头顶半空的巨鼎通天一拳,哐的一声巨响,巨鼎再次被击飞老高,铜质的鼎身凹陷变形,已经看不出鼎的形状。 陆星南落回地面,抬头看着仍在下落的变形铜鼎,鼎落下时,陆星南稳稳将其接住,然后咣当一声又丢在一旁地上。 他打磨打磨双手,看都没看三人一眼,提起葫芦转身灌酒而去,边走边道:“红老哥,告诉林妍妍准备些酒菜送到我房里!” 没听见红登庭答话,陆星南心里窃喜,这说明红登庭被他刚刚的表现震住了。 三人确实被震撼当场,眼睛闭不上嘴巴合不上,三人高矮各不相同,但此时三人的想法却是相同的:这还是人吗?这就是个兽啊! 霍启天先不说,他不懂武道,但红登庭和宛儿可都是有见识的人,他俩不是没见过高手,别说把铜鼎一拳打变形了,把铜鼎一拳打成粉的选手他俩也见过。 只是这两者不同的是,后者靠的是雄浑的真气,这倒可以理解,而前者完全靠蛮力,这就有些恐怖了,同为血肉之躯,为何如此变态! 没有人去动那个变了形的巨鼎,感觉它好像是天外之物,非凡人可以冒犯,只敢远观不敢轻触,看着让人心生敬畏,这就是他的修练成果。 …… 陆星南备好美酒,林妍妍送来好菜,二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一见之下,林妍妍还有些激动:“寨主,你出关啦!” 陆星南微笑着点点头:“出关了,可算能解解馋了。” 林妍妍立马吆喝道:“菜来喽,解馋喽~” 陆星南拿起筷子品尝一口菜,又端起酒盏滋溜一口酒,砸吧砸吧嘴,满足的不得了。 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压抑后的满足。 但神奇的是,幸福的程度并不取决于满足的程度,而是取决于压抑的程度,之前越是压抑,之后越是幸福,如此想来不禁让人感觉,幸福真贱! 陆星南享受着这贱贱的幸福,林妍妍送来饭菜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桌旁笑嘻嘻的看着陆星南。 “光看着干嘛?一起吃啊,要不要喝点酒?”陆星南招呼道。 林妍妍摇摇头:“不了我吃过了。” 陆星南也不强求,自顾自沉浸在美食美酒之中,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随即又看向林妍妍:“妍妍,你是不是有事?” 他看着林妍妍笑嘻嘻的小样,好像有事要说,而且应该还是好事。 果然,林妍妍嘿嘿一笑,往陆星南身边凑了凑,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寨主,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分享。”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红果的价值 陆星南看着林妍妍神秘兮兮的样子,也有些好奇:“哦?什么好事?” 林妍妍嘿嘿一笑,美美的说道:“我已经突破至武师了!” 原来是这样,陆星南闻言对她挑起大拇指,有节奏的表扬道:“棒!棒!你真棒!” 林妍妍眼睛鼓溜溜一转,俏皮道:“就只有口头表扬吗?你可是寨主诶。” 陆星南心想,这丫头还想要奖励是咋地,我有啥能奖励她的? 随即又忽然想到,别说还真有东西可以奖励她。 陆星南摸出一粒小红果,递到林妍妍面前:“那,奖励你吃一粒。” 林妍妍接过小红果,捏在指尖打量了半天,手指肚大小的小果,通体透明,散发着赤红色的诱人光泽,看起来很美味,就是太小了点,都不够塞牙缝的。 “这是什么果,就这么一小粒,寨主也太小气了吧。”林妍妍有些嫌弃陆星南抠门。 陆星南神秘一笑:“说我小气,你先吃下去再说。” 林妍妍疑惑的将小红果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即破,汁液在口中喷溅,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好好吃呀,这是什……”林妍妍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有些异样,体内忽被一股真气充盈,温和而磅礴。 “这……这……这……”林妍妍感觉不可思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陆星南看到林妍妍的反应,笑而不语,静静欣赏着小红果给林妍妍带来的惊喜冲击。 过了半晌,小红果带来的真气慢慢在林妍妍体内稳定,她闭着眼睛仔细感受,丹田内的真气比之前浑厚了许多,睁眼惊讶道:“这太神奇了!” 陆星南笑嘻嘻的问道:“怎么样?还说我小气吗?” 林妍妍看陆星南的眼神都变了,这小红果到底是什么神奇果实,太给力了,她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道:“不小气!不小气!” “感觉如何?实力增长了多少?”陆星南对小红果的功效也很好奇,毕竟他的偷天诀全凭身体,没有真气,无法亲自体验小红果的奇妙。 林妍妍再次感受了一下,惊讶未消的说道:“我前天才突破到武师,本来境界还不太稳定,但刚刚吃了那粒果之后,现在感觉不仅境界稳定了,而且真气增长了许多,我估计再吃几粒我就要突破武师中期了。” 林妍妍这话倒是提醒了陆星南,小红果的功效之前一直没法量化,因为这东西实在太稀少了。 现在他在洞天福地批量种植之后,以后的产量应该不是问题,反倒是量化功效成了一个问题。 陆星南想着,不如就拿林妍妍做个实验,看看如果单凭小红果,从武师初期到中期需要堆几粒。 于是他又摸出一粒小红果递给林妍妍:“再来一粒?” 林妍妍喜出望外,不敢相信这等神奇果实还能管饱,跃跃欲试道:“真的可以吗?” “你把口水擦一擦,一个女孩子,哈喇子流得老长像什么样子!”陆星南看着林妍妍垂涎欲滴的样子,嫌弃的批评道。 林妍妍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嘴,接过小红果再来一粒。 陆星南静静等着林妍妍的变化,片刻后,林妍妍感觉体内真气平复后,又是增长了不少,期待道:“寨主,还有吗?” 陆星南无语,又默默拿出一粒小红果递过去,林妍妍迫不及待的一把接过塞进口中。 又过了半晌,林妍妍睁开眼,有些脸红的看着陆星南:“内个……寨主,我……我还想要。” 陆星南看着林妍妍羞涩的样子,心说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看来是感觉到这小红果的好处了。 不过他也没叫停,本就是想看看需要几粒才能提升至武师中期,现在当然不能停,于是又摸出一粒给林妍妍吃下。 再过半晌,林妍妍缓缓睁开眼,郑重的说道:“寨主,我吃不下了,感觉要突破了,我现在得马上去闭关!” 说完没等陆星南反应,林妍妍便跑出了房门,想必是闭关突破去了。 陆星南看着林妍妍匆忙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知道的是因为她吃了小红果,真气充盈外溢急需闭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吃小红果吃坏了肚子急需茅厕呢…… 四粒,四粒小红果将一个武师初期堆到武师中期,一般人怎么也要修练个一年半载吧,那还得是天赋极其不错的情况下。 更多的人天赋有限,到了某个境界就难以继续提升实力了,对这些人来说,小红果的作用就更珍贵了,可以让他们突破自己的上限。 那小红果究竟应该怎么定价呢? 这种东西其实是无价之宝,如果花钱就能买来境界实力,那江湖上早就高手如云了。 但为什么宛儿之前在黑市还能买得到呢?那是因为之前小红果的数量太稀少,这东西虽然能提升实力,但一粒两粒的效果也不明显,所以相比自己吃掉,有些人会选择拿去卖钱。 可是现在不同了,陆星南第一批收获的果实就有五十多粒,这还是在贾小仙薅秃了一棵树的情况下。 按照他与贾小仙商定的分成,五粒给贾小仙,五粒用来栽种,四十粒可以支配,按此估计,下一批收获的时候,应该会有二百粒左右。 武者吃这个没有用,因为武者体内还没有真气,但从武师开始,如林妍妍一般,二百粒都供给她一个人的话,不知道能提升到何种境界,想想就觉得逆天。 当然了前提是她得能吃得下才行,如果一口气吃掉二百粒,还不被真气撑爆丹田的话,那猪都能上树。 陆星南美滋滋的喝了一顿小酒,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陆星南与宛儿便准备出发,去参加少年英雄会。 临行之前,陆星南留给红登庭三十粒小红果,要他先尝一粒感受一下,再结合林妍妍出关之后的状态和黑风寨的经济状况,给小红果定价。 第一批的这三十粒不要留,都用来出售打开市场,把小红果的名头打出去,等第二批收获时,贾小仙一成,陆星南一成,栽种一成,售卖两成,寨中自用四成,按照这个比例,红登庭自行斟酌售价。 交代完毕,陆星南驾起久违的大黑马车,载着宛儿悠悠而去,少年英雄会,我来了! …… 第一百五十章 初到皇城 皇城的繁华彰显着中原的鼎盛,陆星南远远看到外城高耸的城墙,便已经在感叹其盛大,这要比北宁城的城墙高太多了。 于是,陆星南这个边城土包子的囧态再一次显露,也再一次被宛儿嗤之以鼻。 皇城啊,宛儿也好久没有回来了,当初从皇宫逃出来,心里欣喜不已,经历过世间种种之后,宛儿也沉淀了许多,此时再回皇城思绪万千。 回首过去皇宫之中的种种,不禁苦笑自己的幼稚,对父皇的怨气也消减了许多,理解了许多,一国之君啊,肩负着多少人的生死离合,哪会照顾到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大黑马拉着马车缓缓驶入皇城,恢宏的拱形城门给人一种庄严之感,而进入皇城之后,眼前的繁华盛况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宽敞的街道让人感觉自己很渺小,街边林立的店铺人进人出,小商贩的各种叫卖,摩肩接踵的过往行人,到处都热闹非凡。 “这就是皇城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陆星南四下张望,眼睛都看不过来了,颇为感慨。 宛儿摇头苦笑,她已经不想再调侃陆星南了,反倒对其表示了同情与理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人出生就在天上,有些人出生就在尘埃,尘埃偶尔被风吹起,看到了天上的壮丽景象,震惊在所难免,陆星南就是如此。 反之,出生在天上的人偶尔坠落尘埃,看到了尘埃下的惨烈景象,震惊也在所难免,宛儿也是如此。 如果一个人同时看尽了天上与尘埃,也许就会发现,人这个概念实在是太笼统了,就像猫狗兔子山猪老虎都可统称为动物一样笼统。 “陆贤弟!”远远有人冲着这边招手,正是陆星南的结拜大哥郝战。 陆星南循声望去,也是激动不已,站在马车上挥手大喊:“郝大哥,这!” 宛儿一捂脸,这哥俩在大街上一通大呼小叫,让她都感觉丢脸,真想装作不认识他俩扭头就走。 陆星南与郝战相聚,又搂又抱,上次见面差点让郝战雄壮的拥抱给勒死,今日不同往昔,这次陆星南力量见长不少,俩人狠狠的抱在一起拍拍打打,热情洋溢。 宛儿看着这俩大老爷们当街又哭又抱,而且是明显用力过猛的那种,看得她尴尬症都犯了,隐忍再三忍无可忍,这才说道:“二位壮士,有完没完?” 陆星南担心宛儿发飙,这才稍稍平复情绪,笑呵呵对郝战说道:“大哥,我知道这次能见着你,但没想到一进城就见到了。” 郝战爽朗一笑:“我知道贤弟可能会来,早就让探子注意你了,你还没进城就已经有人通知我了,跟大哥走,酒菜住宿早就为你安排好了。” “还是大哥想得周到,那咱走吧,边吃边聊!” …… 皇城最好的馆子,天字号的包房,酒菜环境到底有多好陆星南无法形容,反正比他的北宁城陆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三人落座席间,陆星南发觉郝战面对宛儿时总是又拘谨又尴尬。 稍一思索他便明白过来,想必是郝战知道宛儿的公主身份,又不知道宛儿想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只好装作不知,又难以表现出确实不知的状态。 陆星南直接捅破了郝战的尴尬:“郝大哥,宛儿的公主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宛儿不动声色。 郝战片刻的震惊之后,不再纠结,赶忙起身向宛儿行了个大礼:“散人盟郝战,拜见宣平公主。” 陆星南也没拦着,公是公私是私,交情归交情,郝战毕竟也算是给皇室当差,见到公主当然不能失了礼节。 宛儿倒是没摆架子,而是随着陆星南的称呼说道:“郝大哥请起,这没有外人不必拘泥礼节,叫我宛儿就好。” 郝战受宠若惊,站起身不知如何是好,坐与不坐都成了问题,坐下吧,与公主同席不合规矩,不坐吧就这么站着也是尴尬。 陆星南笑着说道:“大哥不必拘束,宛儿都这么说了,没事,坐吧。” 郝战这才落座,犹豫片刻再次说道:“公主,我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郝大哥但说无妨,何事?”宛儿仍称其为郝大哥,俩人一个坚持称呼公主,一个坚持称呼大哥,搞得陆星南有些恍惚,好像郝战是皇子一般。 “皇上圣体欠安,时常念叨起公主,还吩咐散人盟上下若遇见公主一定要好好关照。”郝战此言一出,宛儿面色有些担忧。 血脉相连,无法割舍,更何况是皇族血脉,立在中原大地之巅的那个男人,怎么说也是宛儿的父亲,家父有恙,叫她怎能放心得下。 陆星南能体会宛儿的心情,关切问道:“宛儿,要不要回宫看看?” 宛儿转向陆星南,湿润的眼眸中有担心也有不舍。 陆星南笑笑:“本来让你陪我来参加少年英雄会,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的风光,不过没关系,等我得了第一名,你听听我的风光也不错。回家看看吧,少年英雄会结束后我再去找你。” 宛儿沉默了,犹豫良久后,冲着陆星南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回宫了,你大话都说出来了,可别给我丢人啊,我在宫里等着你拿第一的消息。” 陆星南大大咧咧一摆手:“放心吧,只要是我认定的事情,还从没有做得到的时候。” 郝战一愣,啥玩意儿? 宛儿噗嗤一笑,笑骂道:“神经病!” 宛儿探望父皇心切,也没心思在这吃饭了,郝战将宛儿送回宫中,又再次返回与陆星南把酒言欢,给陆星南提前透漏了一些少年英雄会的消息。 按散人盟之前发出去的请帖名额来算,这次参加少年英雄会的有近百人。 比试分三轮,而将在后天举行的第一轮,也是淘汰人数最多的一轮。 第一轮比试地点在皇城东三十里之外的黑森林,百人各自领取一枚腰牌,腰牌分两种,一种是黑色腰牌,另一种是白色腰牌。 百人带着腰牌同时进入森林,自由抢夺腰牌,三天之内穿过森林,到达森林出口处时,集齐黑白两块腰牌之人便可进入第二轮比试。 陆星南觉得这种规则很残酷,这意味着第一轮至少会淘汰一半人,同时又觉得这种规则很刺激,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意来了 黑森林外,人头攒动。 郝战将陆星南送至此处,就去忙着维持会场秩序去了,这次大会由五散人之一的开山刀李开山主持,也是郝战的师父,所以郝战也轻松不到哪去。 陆星南还没走近人群,远远就听见有人在高声吆喝:“百草门丹药草药应有尽有,为少年英雄会助力,祝各位江湖少侠取得好成绩!” 循声望去,只见陈皮带着好几名百草门弟子正在一边吆喝一边卖药,还有弟子在发宣传单。 陆星南走到陈皮背后,在他肩膀上一拍,陈皮赶忙回头,热情洋溢的问道:“少侠需要什么丹药?” 陆星南笑眯眯看着陈皮:“别来无恙啊。” “姐夫?”陈皮一开口,差点把陆星南闪着,这货直接把他姐陈香许配出去了,还如此理所应当。 “别瞎叫,叫哥!”陆星南可不敢承认这个称谓,对陈皮这个皮皮溜溜的家伙很是无奈。 “哦对,我姐还没过门呢,先叫哥没毛病。”陈皮似在自言自语。 陆星南听得一时语塞,岔开话题说道:“你来卖药的还是来参加比试的?” “陆大哥,别说我是卖药的,听着就不太正规,我是专程来拓展生意的,顺便参加比试,”陈皮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得意道:“你看,这里生意很火爆的,陆大哥你需要什么丹药我送你!” 陆星南笑着摆摆手:“得,心领了,我暂时不需要。” 就在二人寒暄时,李开山走到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李开山用浑厚的嗓音高声道:“第一轮的规矩想必各位都清楚了,现在,各位到我这里,出示你们手中的邀请函领取腰牌,然后便可以出发了,切记,我只在森林的出口处等待三天,逾期未出森林者视为淘汰,开始吧。” 话音刚落,在场的江湖少侠都开始积极上前换取腰牌,毕竟早拿到腰牌就能早入森林,抢占一点先机,提高一点胜率。 陈皮却不急,仍在兜售丹药,陆星南狐疑问道:“看你这不紧不慢的,不打算赢了?” “陆大哥,你也知道我的实力,连个捕兽夹都打不过还赢什么赢,多卖点丹药,给百草门打打名声就得了。”陈皮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确实没必要争名次。 他随即又问陆星南:“陆大哥,你怎么也不着急呢?你别放弃啊,我觉得你的实力还是比我要强一些的,好好努力第一轮应该没啥问题,我相信你,加油!” 陆星南无语,陈皮还以为他也自暴自弃了呢,还在那鼓励他,他也真是醉了。 二人领到腰牌时,其他人基本都已经进入森林了,每个腰牌都被黑布紧紧包裹,领取时看不出腰牌颜色,二人打开黑布观瞧,陆星南的腰牌是白色,陈皮的腰牌是黑色。 陈皮开心的笑了起来,大方的把腰牌递给陆星南:“陆大哥,我把我的给你,这样你就凑齐了黑白两块腰牌,只要能赶在三天内走出森林你就可以晋级了。” 陆星南没有伸手接过,而是问道:“你真不想赢?那这森林你还进不进?” 陆星南之所以等着陈皮一起进入森林,本来是想着帮陈皮通过第一轮比试的。 他对于第一轮还是很有信心的,陆星南之前跟宗师后期的尤雪交过手,感受过道宗优秀弟子的实力,虽然当时输了,但现在的他再遇上宗师后期的对手,感觉也能有一战之力。 而五宗其他四宗的弟子实力想必也差不太多,五宗总共占了十五个名额,兴许还有几个其他门派的天才弟子也能达到宗师后期水准,但加在一起想必也超不过二十人,这就是百人中的第一梯队了。 陆星南只要避开这二十人,遇上剩下的其他人还是很有信心战胜的,而第一轮也就淘汰一半,对他完全没有压力,哪怕是带上陈皮一起通过第一轮,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陈皮似乎对通过第一轮并没有想法,他理所当然道:“通过第一轮照样通不过第二轮,一样白费劲,我本来打算到森林里将腰牌卖掉的,不过给陆大哥就不收钱了。” 陆星南嘴角微微抽搐,卖腰牌这种事都想的出,陈皮这家伙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他要是练武那才真是屈才了呢。 见陈皮早已打定主意,陆星南也不再勉强,接过腰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再见!” 他与陈皮道了别,迈步进入森林。 “陆大哥等等我!”陈皮从后面跟了上来,“咱俩一起走吧,我也得进森林。” 陆星南不解的望向陈皮,心说你腰牌都给我了,还进森林干嘛? 陈皮解释道:“陆大哥,论武功我不如你,论生意你可就不如我了,这森林里这么多打架的,谁受了伤都得需要丹药不是,这都是商机啊!” 陆星南摇头苦笑:“行吧,那就一起走,要是我顺手得到多余的令牌,你还可以拿来卖钱。” 陈皮竖起大拇指表扬道:“陆大哥,你好像开窍了!” 陆星南:“……” …… 森林之中,草木尤为茂盛,参天的巨树随处可见,阳光被树荫遮挡住大半,有一种阴森之感。 林地广袤,直线穿过森林大概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果单纯想要藏匿,一百人谁也找不着谁都不是难事,所以三天的期限就显得尤为关键,可以限制大家不能偏离直线路线太多。 陆星南与陈皮穿行林间,由于二人最后才出发,而且走的也不快,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 耳边只有风吹树林发出的沙沙声,时而还会有鸟鸣声,野兽穿行林间的簌簌声。 陆星南显得很轻松,有了陈皮贡献的腰牌,他只要赶在三天之内走出森林就好了。 陈皮显得很警惕,他不是在躲避其他人,而是在四处寻找战事,有战事就有生意,虽然卖的是治伤救人的药,但安的是唯恐不乱的心,想来也是挺搞笑。 走着走着,陆星南忽然停住脚步,冲陈皮比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陈皮小声问道:“陆大哥,怎么了?” 陆星南侧耳倾听:“前方好像有人打斗。” 陈皮闻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生意来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两对男女 二人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进,一段距离之后,隐隐看到前方有五人围站在两具尸体前。 陆星南与陈皮不敢靠得太近,看不清五人相貌,但能听得见五人谈话。 “两块黑牌,也算没白忙活。” “五个人两块牌,怎么分?” “谁杀的给谁。” “那不行,那分得的人拿了牌溜走了怎么办?” “咱五个之中,李哥实力最强,我提议先把腰牌都放在李哥那里,等出去时再一起分。” “凭什么放他那,怎么不放我这里!” “要不你跟我动手试试?” “……好吧,那就先放你那,到时候再一起分。” “就这么定了,走吧,找下一波人。” 五人聊完,匆匆离去。 等了半晌,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陆星南与陈皮才悄悄来到尸体处观瞧。 陈皮啧啧道:“乖乖,下手真狠,直接就这么杀了,那我的药还卖给谁去……” 他心中是又郁闷又胆寒,本来他想着这少年英雄会不过就是一场比试而已,打输了或认输了把腰牌交出来就得了,即使是出人命也是少数。 但此时他碰上的第一波人就是两个死人,这让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否准确。 死人还怎么买他的药,别说买药了,卖药的现在都面临着死亡的危险,保不齐哪个人直接把他杀了把药抢了,他都没处说理去。 陈皮现在有些后悔进入森林了,他虽是商人,以挣钱为重,但跟命比起来钱又是算得了什么呢,懊悔啊! 陆星南看着地上的两具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尸体,衣着各异,看样子不像是同一门派的弟子。 再想起之前五人的谈话,似乎因分配腰牌的事情产生了些分歧,而且没有一个门派是有五个参会名额的,道宗也才三个名额而已,所以那五人肯定也不是一个门派的,说不定五人来自五个门派都有可能。 如此看来,这些人应该已经开始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体,这也难怪,五宗名额最多,每宗三人,五宗之下的一些大中门派有两人的名额,剩下的大多是像黑风寨这般的小门小派,只有一个名额。 而这些独自进入森林的人,很容易被三人或两人组的大门派弟子吞掉,所以他们为了提高通过率,纷纷找与自己腰牌颜色相同之人组成团队,刚刚那五人和眼下死去的两人应该就是这类组合。 只是,这种组合也存在弊端,那就是各怀鬼胎,如果最终没有得到足够多的腰牌,必定因腰牌分配问题大打出手,或者当面临生死危机时,很多人甚至都不会顾及队友生死,刚刚五人的争执就可见一斑。 陆星南蹲下身查探了一下尸体,腰牌没了,身上值钱之物也都没了,不仅啧舌,这残忍的黑森林。 他站起身,正要叫陈皮继续前行,这才看见陈皮的脸色有些不好,想了想便明白了原因。 “黑森林里的银子不好赚吧?我估计都不用你有腰牌,你只要让他们知道你身上有丹药,就会有人动抢劫你的心思,怕你出去后百草门会报复,甚至还会杀你灭口,你信不?” 陈皮点点头,脸色变得更差了,他这才发现黑森林里没有规则,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之前还打算卖腰牌呢,现在想想,既然能直接抢,那谁还会花钱买…… “走吧,已经进来了就没有回头路了,我会护你周全的,放心吧。”陆星南冲陈皮招招手,二人继续前行。 刚走没两步,前方忽然传来一声伴着狞笑声的虎啸,陆星南心头一凛:“卧槽,老虎笑了?!” 随即,一只老虎呲着牙齿从前方林中窜出,拦在陆星南与陈皮面前,老虎背上竟然还骑着一名男子! 男子狞笑着问道:“你俩什么颜色的?” 陆星南站着没答话,心中虽然惊奇但脸上依然平静,而陈皮已经缩着脑袋躲到了陆星南身后。 男子又问了一遍:“问你俩呢,腰牌什么颜色!” 陆星南抱拳道:“黑风寨寨主陆星南,敢问阁下是……” 男子不耐烦道:“我管你是谁,别废话,问你腰牌颜色呢,如果都是白色,给我看一眼我就走,省得我麻烦,如果是黑色,那就交出来,我留你们性命。” 话音刚落,陆星南掏出一块白色腰牌拿在手里晃了晃又揣进怀里,笑着说道:“我们是白的。” 男子并没有就此相信,而是看向陈皮问道:“你的呢?也拿出来看看。” 就在男子问话时,陆星南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二话不说飞身弹射而出,老虎凶恶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惊愕,下一刻,陆星南一记重拳直接轰在老虎脸颊,速度之快,老虎都没有反应过来,力量之强,被击飞的老虎差点撞断了巨树。 男子反应比老虎要快,在老虎被轰飞的前一刻,已然跃下虎背,男子看了一眼一命呜呼的老虎,嘴里咒骂一句,随即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犹如一只野兽一般扑击而出。 陆星南与陈皮同时一惊,因为男子扑向的并不是陆星南,而是站在远处的陈皮。 男子速度也不慢,陈皮那点微末的功夫就跟没有一样,陆星南可不指望他能挡住这一扑,赶忙转身回救陈皮。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葫芦里取出黑枪转身向男子后心刺去,整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但就在将要刺中之时,嗖的一道银光袭来,叮的一声击中黑枪枪头,阻止了这一枪的刺出。 陆星南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银色羽箭,撇了一眼树梢上的射箭之人,瞬间明白二人是一伙的,陆星南想再次出枪救陈皮时,已是来不及了,心中大呼不妙,陈皮危险! 但几乎与此同时,嗖嗖嗖三柄飞刀从树丛里接连飞出,目标正是扑向陈皮的男子,男子只好止住身形,连续三个后空翻接连避开三柄飞刀。 射箭之人也从树上跳下,落在男子身旁,陆星南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女子。 再看丛林间,缓缓走出两个人,也是一男一女,想必是刚刚掷出飞刀之人。 陆星南赶忙来到陈皮身边,将虚惊一场的陈皮护在身后,看着左右两对男女,心生警惕。 …… 第一百五十三章 顺序不对 骑虎男子被飞刀突袭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对着飞刀女子羞涩微笑道:“馨儿,你也来了。” 飞刀男子闻言,勃然大怒:“馨儿也是你叫的!” 射箭女子心生不满:“李奇,你对我哥放尊重点!” 飞刀女子反言相讥:“程心,你对我哥放尊重点!” 四人叽里咕噜吵成一团,随即大打出手,骑虎男子的武器是兽骨的骨棒,射箭女子弯弓搭箭银光闪耀,飞刀男女擅长使用各种各样的暗器,四人边打边吵好生热闹。 陆星南与陈皮背靠一棵巨树,警惕观瞧四人,良久后发现,四人根本没有理会他俩的意思。 陆星南越看越觉得疑惑,四人的打斗似乎根本不是为了抢夺腰牌,既然你们不为了腰牌,那何必在这浪费时间呢? 仔细听了一阵四人混乱的争吵,陆星南渐渐捋清了四人的关系。 骑虎男子名叫程宝,射箭女子名叫程心,二人是兄妹,都是兽王寨的弟子。 飞刀男子名叫李奇,飞刀女子名叫李馨,二人也是兄妹,都是飞刀门的弟子。 兽王寨与飞刀门都位于岭南城附近,与五宗之一的万魔宗并称为岭南三派。 程宝喜欢李馨,李奇喜欢程心,程心与李馨是情敌,二女都喜欢万魔宗一个复姓司空的男子。 程宝想把妹妹程心嫁给司空,这样即可以满足程心的心意,又可以让李馨对司空死心,程宝才能有机会追到李馨。 程宝的想法挺好,只是李奇跟他的想法一样,也想把自己妹妹李馨嫁给司空,然后追求程宝妹妹程心。 因此,矛盾就此产生了。 程心对李馨是情敌相杀的态度,又怪李奇想把李馨嫁给司空。 程宝也怪李奇想把李馨嫁给司空,又怪李馨对妹妹程心情敌相杀。 而李奇李馨兄妹俩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这两对兄妹一见面没别的事,就是互相伤害,而他们的实力一直旗鼓相当,谁也胜不过对方,最后总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当陆星南把四人的关系捋清楚之后,都忍不住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这么复杂的情感关系,没个高智商的神经病是捋不明白的。 他不禁对万魔宗那个复姓司空的家伙产生了兴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两个女子带着各自的哥哥打成这样。 就在陆星南胡思乱想之间,四人两败俱伤的局面已经出现。 李奇被程宝骨棒击伤,程宝被李馨毒镖掷中,李馨又被程心的银箭射伤,程心被李奇的飞刀刺伤,四人倒在地上,无一人再有还手之力,而口中还在互相争吵。 陆星南与陈皮都看呆了,这四人是来搞笑的吧,乱打一通之后,让他俩白捡四块腰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没等这俩渔翁有所行动,树林里又走出一位渔翁。 来人是一男子,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腰间斜挂一柄长剑。 男子缓步走近,英气勃发,在距离陆星南十步远处站定。 二人四目相对,陆星南瞬间明白了男子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来捡便宜的,这个时候气势不能输,眼神中要有不容侵犯的领地意识。 陆星南瞪大了双眼使劲盯着对方,仿佛只要一眨眼就会输了这场眼神的较量,陈皮好似领会了陆星南的意思,也瞪大了眼睛助陆星南两眼之力。 男子与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眼神由对峙逐渐变为戏谑,心想对面这俩人不会是傻子吧,眼睛瞪那么大有用吗?俩白痴! 于是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对面那俩白痴,自顾自去收缴地上四人的腰牌。 陆星南微微皱眉,突然伸出手掌,制止住男子的动作。 男子抬眼观瞧,眼中满是疑惑,心说白痴你想干嘛?找揍吗? 陆星南指了指背后的巨树,示意男子观瞧,然后慢慢转过身去,胸中提起一口气,一拳轰在树干上。 “轰隆!”大树应声倾倒,树干上留下了被拳峰炸开的痕迹。 陆星南回过身,大拇指一抹鼻子,对男子扬了扬下巴,傲气的示意对方也露两手。 男子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随即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心说这野蛮的白痴还有两下子,如果两个这种实力的白痴加在一起,他必然不是对手。 念及于此,男子对陆星南一抱拳,就要告辞离开。 陆星南急忙抬手阻止,指了指他的腰,又冲他勾勾手指,另一手又挥了挥拳头,示意他人可以走,腰牌留下,不然就干! 男子脸上变颜变色,敢怒不敢干,最终还是掏出了一块黑色腰牌丢给陆星南,愤然转身离去。 陈皮看呆了,一句话没说就吓退了男子,不战而屈人之兵,好境界! 待男子走远,陈皮这才兴奋道:“陆大哥,没想到你的实力这么野蛮,太帅了!” 陆星南一脸黑线,实力是可以用野蛮来形容的吗?怎么听着让人感觉智商不高呢…… 他摆摆手示意陈皮不要大惊小怪,在吓跑了另一位想来得利的渔翁之后,陆星南依次收走了地上四人的腰牌。 四人毫无反抗之力,在陆星南的一拳断树之后,四人也安静了许多,毕竟现在四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这个野蛮人手中,说话要慎重。 陆星南掂量掂量手中的腰牌,程宝程心两块白色,李奇李馨一黑一白,吓跑的男子一块黑色,这次他只是秀了秀力量,就收货了三白两黑五块腰牌,这种好事多多益善啊。 他把五块腰牌交给陈皮帮忙收好,说道:“陈皮,该你了。” 陈皮一脸为难的说道:“陆大哥,我没杀过人……” 四人闻言大惊,这俩人也特么太狠了,上来就杀人! 陆星南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想什么呢!谁让你杀人了,做生意啊!” “哦哦,对对。”陈皮这才反应过来,四人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再次疑惑,做什么生意? 陈皮这就要掏出各色瓷瓶打算卖药,陆星南赶忙阻止道:“陈皮你等等!” 陈皮转头,不解的望向陆星南。 “顺序不对!”陆星南皱眉,他都替陈皮着急。 陈皮还是不理解:“什么顺序不对?” 陆星南一捂脸,懊恼说道:“哎呀!笨死了,这点判断都没有还生意人呢!” 陈皮皱眉思索,随即恍然大悟:“哦!对对对,陆大哥想的周到,是我疏忽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卖药郎 陈皮明白了陆星南的意思,确实是顺序不对,不应该先买丹药,应该先卖腰牌呀! 四人重伤倒地,已经失去战斗能力,在这黑森林之中无疑是很危险的,这个时候腰牌远没有丹药重要。 此时如果先卖丹药的话,四人砸锅卖铁也得买,之后再卖腰牌的话,到时候购买力不足,恐怕就对腰牌没有购买欲忘了。 再说,先卖丹药的话,万一四人服下丹药战斗力慢慢恢复过来,到时候四人联手抢了他俩的腰牌,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所以,陆星南说得对,无论怎么考虑都得先卖腰牌再卖丹药,才能保证利益最大化,顺序确实很重要。 想明白这一点,陈皮收起药瓶,将五块腰牌摆在地上,对四人说道:“我这里有五块腰牌,三白两黑,我只拍卖其中的三块腰牌,现在开始拍卖第一块,白色腰牌,起拍价格一百两银子,开始竞拍!” 陆星南看着陈皮的举动,没有多问,静静观瞧,默默思索他这么做的用意。 四人面面相觑,之前说要做生意,原来是拍卖腰牌的生意啊,真是奇葩! 想想也挺来气,抢了我们的腰牌还要卖给我们,空手套白狼呢,真是气人! 陈皮也不说话,给四人充分的心理斗争时间,一百两的价格太便宜了,他相信终归会有人开口的,只要有人开口就好办。 果然,程宝想通了,他接受了现实第一个开口报价:“一百两我要了!” 李奇马上不乐意,一百两对于他们这种大派弟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这种便宜不能让程宝捡了:“我出二百两!” 程宝一瞪眼:“五百两!” 李奇紧跟道:“一千两!” 眼看程宝赌气还要叫价,程心在旁边小声劝说道:“哥,你先别急,这才拍卖第一块,小心有诈。” 程宝听劝,气呼呼咽下这口气,不再叫价。 陈皮环视四人:“一千两一次,一千两两次,一千两三次,成交!” 李奇艰难掏出一千两银票,陈皮接过银票将一块白色腰牌递到李奇手里,向四人展现出他商人的诚信。 陈皮随即掏出第二块腰牌道:“开始拍卖第二块,白色腰牌,起拍价五千两银子,开始竞拍!” 李奇李馨坏笑,程宝程心惊愕,第一块白色腰牌起拍价才一百两,第二块白色腰牌起拍价直接飙升到五千两! 程宝大叫不满:“喂!有没有搞错,都是白色的凭什么起拍价差这么多!” 陈皮看了一眼程宝,并不理会他的质疑,面无表情道:“开始竞拍!” 李奇李馨当然没有叫价,他们只是在看程宝程心的笑话,比他人买的便宜就洋洋得意,这是人的攀比心在作祟。 程心与程宝商量道:“哥,这块白色腰牌一定要买。” “为什么?”程宝不解其意。 程心要比程宝冷静许多,她已经开始分析拍卖的趋势:“因为他下一块拍卖的腰牌一定是黑色,只要咱们把这块白色拿到手,再拿到下一块黑色腰牌,就可以凑齐一对,保一人通过。” 程宝还是不理解:“你怎么知道下一块一定拍卖黑色?” “之前咱们已经看到打大树那人的腰牌是白色,如果拍卖这人也是白色,那他俩当时何必跟我们都收呢?所以他俩是一黑一白。 你想啊,他俩如果卖三块,剩下的两块肯定留给自己用,所以留下的也是一黑一白,卖出的是两白一黑。” 经过程心耐心的解释,程宝终于明白了,这块腰牌必须得要,他咬牙道:“五千两我要了!” 陈皮又看了看李奇,李奇与李馨对视一眼,李馨微微点点头,开口道:“我出六千两。” 李馨一开口,程心怒眼圆睁直接炸了,怒吼道:“一万两!” 场下瞬间安静,李奇李馨在偷笑,就连程宝都哑口无言,情敌这种关系实在太可怕了。 片刻后,陈皮小心翼翼道:“一万两一次,一万两两次,一万两三次,成交!” 万两银票拿在手,白色腰牌递过去,陈皮心里偷笑,脸上真诚:“第三块拍卖黑色腰牌,起拍价一万两,开始竞拍!” 按照第一轮比试的规则来看,两块白色腰牌与两块黑白腰牌相比,两块白色腰牌等同于没有,现在双方各有一白,黑色不得不争。 四人已经分不清贵贱,互相连续叫价,场面激烈的差点打起来,幸好四人都有伤在身爬不起来…… 最后,黑色令牌以三万两的高价被程宝所得。 就在四人都以为拍卖结束了的时候,陈皮又掏出了剩下的一黑一白两块腰牌,笑着说道:“看大家意犹未尽,我突然决定,将最后的黑白两块腰牌绑定拍卖,起拍价五万两,开始吧!” 四人一愣,绑定拍卖,买到就能直接通过第一轮了! 程宝程心已经凑齐一对,更希望兄妹俩能一起通过第一轮,而李奇李馨连一对都没凑齐,当先希望至少能保下一人通过,场面再次热烈起来。 这场价格战,最后以程宝程心兄妹俩财力不足,李奇李馨兄妹俩以八万两的价格得到黑白两块腰牌。 陆星南在一旁看出些门道,觉得陈皮这小子还有两下子,把四人的心态变化掌控的恰到好处。 陈皮拍卖的第一块白色腰牌,价格极低,为的是诱导四人竞拍打开生意,如果四人都不买账他一块也卖不出去。 第二块白色腰牌算准了程宝程心知道他与陆星南的牌色,所以肯定不会放弃,于是抬高起拍价,摆明了是要宰他俩一顿。 双方各有一白之后,第三块黑色腰牌顺理成章成为了双方竞争的重点,卖出高价。 陈皮又看中了双方都有着兄妹之间的羁绊,又抛出了绑定拍卖一对腰牌,这一下又是一顿激烈竞价,不但拍出了高价,也摸清了双方的财力。 陆星南微微点头,心中对这个百草门外门卖药郎很是赞许。 五块腰牌都卖完了,就在四人以为终于结束了之时,陈皮嘿嘿一笑,掏出了很多小瓷瓶摆在地上:“四位,以你们现在的伤势,身上揣着腰牌恐怕也保不住,所以,帮人帮到底,我这里还有丹药!”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昼伏夜出 四人闻听陈皮还有丹药,瞬间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刚刚拍卖腰牌已经让他们身上的银票所剩无几,现在又买丹药,感觉被这家伙给算计了。 程宝把气都撒在李奇身上,对他破口大骂:“都怪你个飞刀狗,在外面打还不够,来这了还要打,现在好了,让外人捡可便宜!” 李奇也不甘示弱:“兽王猪你还有脸说我,还不是你先动的手!” 程宝骂骂咧咧:“你特么失忆了吗?!不是你先拿飞刀扎我的?!” 李馨幽幽开口:“是我扎的你……” 程宝闻言闷声不吭,被心爱的女人扎,他能说啥。 程心见李馨开口,怒了:“李馨你这个小人,只会用暗器伤人,卑鄙无耻!” 李馨冷笑:“你还不是只会用暗箭伤人,哪来的底气说我?!” 四人乱哄哄的争吵声音越来越大,陆星南见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陈皮说道:“他们这么吵,很快会把其他人引过来,丹药不卖了,我们先走吧。” 陆星南说话的音量刚刚好,既像在与陈皮低语,又像在说给四人听。 陈皮与陆星南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好,那就不救他们了,咱们走。” 二人这就要离去,李奇突然叫住:“哎哎,别走,丹药怎么卖?” 陈皮与陆星南偷笑,转过身来正色说道:“一颗疗伤丹加一颗回气丹,五千两银子,不还价不单卖。” 四人无语,这两种丹药都属于凡品丹药,很是常见,疗伤丹市面价格五百两,回气丹三百两,加在一起等于五千两,这不是算数,这是敲诈啊! 四人沉默片刻,程心率先开口,掏出银票爽快道:“这是一万两!” “好嘞。”陈皮乐呵呵接过银票,两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补充道,“放心,品质绝对保证,这是商人的信誉!” 程心白了他一眼没搭理,心说品质你是保证了,价格纯属欺负人。 李奇李馨看对面兄妹服了丹药,心里发慌,这要是等对面伤势恢复了,哪还能有自己的好,说不定刚才拍得的腰牌都得被抢喽。 李馨对李奇使了个颜色,李奇为难的摇摇头,李馨解读出他的意思,没钱了…… 他们兄妹俩的银子都用来买刚刚绑定销售的那对腰牌了,八万呀,现在两人身上就剩几百两银子,连药渣都买不起。 李馨酝酿片刻,眨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陈皮道:“小哥哥,你看,我们能不能给你打个欠条?” 还没等陈皮开口,程心阴阳怪气的说道:“呦~堂堂飞刀门李馨大小姐,也有装小女人的时候呀,真是可怜,要不我们借你些银子啊?不用还,就当喂狗了。” 程宝紧接着说道:“对呀,馨儿,我们这还有银子,你先拿去用。” 程宝说的恳切,看得出是发自内心想救济他心爱之人,但他情商好像不太高,接着程心的挖苦后面说出来,就让人有一种落井下石的感觉。 “用不着!”李馨冷厉道,李奇也气得够呛,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陈皮尴尬的挠挠头:“内个,不好意思啊,在这里做买卖不能赊账,危险。” 见李馨的美人计没奏效,李奇咬咬牙,艰难说道:“我的玉佩给你!” 陈皮取过玉佩看了看成色,为难道:“兄弟,不够呀……” 李馨拔下发钗,秀发散落,递给陈皮道:“这个也给你!” 陈皮看了看:“可还是不够呀……” 程宝看着披头散发的李馨,很是揪心,掏出银票招呼陈皮道:“小兄弟,我这有一万两,给她药!” 李馨不愿接受施舍,大小姐的尊严不受侵犯,对程宝怒目而视:“我说了不用!” 陈皮很为难,有钱不挣王八蛋,但主顾不乐意又该怎么办?他看向陆星南征求意见。 陆星南微微点头,陈皮为了卖药,程宝为了把妹,收他钱两全其美。 陈皮接过程宝的银票,将丹药,玉佩和发钗都放在李馨面前,与陆星南转身便走,身后传来李馨与程宝爱恨纠缠的争执声,陆星南心想,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自己努力吧…… 二人走了一段时间,一路无人,陈皮还沉浸在生意兴隆的喜悦中。 陆星南见过陈皮拍卖时的算计之后,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打算把小红果的生意交给陈皮代为打理。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样一方面可以将小红果的利润最大化,另一方面可以让黑风寨专心于发展。 陆星南将想法对陈皮一说,陈皮欣喜不已,仙灵果实他是知道的,这可是一门大生意。 “陆大哥,这么大的生意你交给我,是对我陈皮的信任,你放心,我肯定打理好,利润我只抽一成,其他的都交给黑风寨!”陈皮排着胸脯说道。 陆星南对陈皮的人品还是认可的,之前随手救下了陈皮,之后陈皮一直对他帮助有佳,说明陈皮是知恩图报之人。 至于经商能力也没的说,而且陈皮身后有百草门这么庞大的销售网做保障,买个小红果不成问题。 只是,陈皮只抽一成确实少,有些不符合规矩,陆星南还是说道:“陈皮,我信任你,但这事你还是跟你姐陈香先商量一下,抽成太少,按规矩来就成。” 陈皮大手一挥,笃定道:“放心吧,我姐对你好感有佳,而且外门生意的事情我姐不管,我能做得了主。 而且,仙灵果实极其珍贵,这是名利双收的生意,抽一成也不吃亏。” 陆星南不在勉强,二人一拍即合,百草门成了小红果的唯一代理商。 下午的时候,陆星南决定找个地方睡觉。 陈皮不明白大白天的为什么要睡觉,陆星南却打算白天睡觉晚上赶路。 原因很简单,多数人都是晚上休息白天赶路,在这危险的黑森林之中,白天赶路会碰上更多的人,而晚上赶路,其他人大多在休息,活动范围会缩小,他们碰见的人也会更少,也就更安全一些。 而且,很多野兽夜间会出来捕食,如果夜晚休息不点篝火会很不安全,但如果点篝火,就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引来其他人抢夺腰牌,所以,还是昼伏夜出比较稳妥。 二人找到一棵巨树,在树捎上拉起吊床,像鸟一样酣睡……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公平对决 夜幕降临,陆星南与陈皮开始赶路,遇到篝火营地就远远避开,果然如陆星南料想的一样,夜间赶路虽然视线不太好,一天的路程要两天才能走完,但好在安全有保障,避免了很多麻烦。 第二天晌午,二人吃过食物又一次上树鸟睡。 昼伏夜出,夜晚继续开始赶路,路程已经过半,相信再有半天的路程,就可以在三天期限的最后半天走出森林,时间刚刚好。 就在陆星南一边赶夜路一边盘算时间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让二人停住了脚步。 笛声在林间回荡,听得让人迷醉,而且越来越近,明显是冲着二人而来。 陈皮实力低微,早已在这笛声中失了神,恍恍惚惚跌坐在地,陆星南心呼不好,这是音功! 他立马掏出乐螺,吹奏起玉清落尘曲,想以此作为回应,让对方知难而退。 玉清落尘曲奏起,确实让笛声出现了片刻停顿,但随即笛声再次响起,节奏更加紧凑,音色更加嘹亮。 “这是要较量一下的节奏啊!”陆星南心中暗想,生起一股不服输的斗志。 但就在这时,忽见一道黑影掠来,这黑影太快,陆星南刚看到时,黑影已经把他身后的陈皮掳走。 笛声戛然而止,陆星南转身就要追赶,忽然又有一名莽汉跃出,举着两个比脸还大的拳头冲他砸来。 陆星南来不及追赶黑影,急忙向后一跃,避开莽汉的大拳。 轰的一声响,大地都在震颤,陆星南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那莽汉砸出一个巨大深坑,像为陆星南挖好的坟墓一般,宽窄深度都很合适。 陆星南看着眼前缓缓直起身的莽汉,这家伙得有他两倍高,穿着红色坎袖的衣衫与短裤,光着一对脸盆大的脚丫子,裸露的胳膊足有陆星南腰那么粗,一张四四方方的大脸棱角分明,这特么是巨人吗?! 刚才的黑影也出现在巨人身边,一席黑色劲装,黑色头巾黑纱蒙面,整个人被黑色包裹,只露出鹰一般锐利的双眼,他反手扣住陈皮的脖颈,对身旁的巨人问道:“春秀,竹怎么这么慢?” 陆星南都惊了,他没听错吧?这个巨人叫春秀?这么莽的一个汉子竟然叫这么娘炮的一个名字! 莽汉春秀嗓音低沉的说道:“快到了。” “竹可真差劲。”黑影鄙视了一句。 说话间,一名白衣少缓步而至,面容清秀气质儒雅,左手握着长笛缓缓敲打在右手掌心,笑盈盈道:“夜魔,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黑影扭过头去,直率道:“慢就是慢,当你面我也说慢。” 少年笑而不答,确实慢,不反驳。 三人聚齐,陆星南也对上号了,黑影叫夜魔,莽汉叫春秀,长笛少年叫竹,看起来三人很是相熟,不像是临时组成的队伍,能有三个名额参加少年英雄会的就只有五宗了。 道宗弟子都穿道袍,佛宗弟子都穿僧袍,凌云剑宗都用剑,这三人都不符合,剩下的只有御龙宗和万魔宗了。 陆星南使劲嗅了嗅,空气中并没有闻到海蛎子的咸腥味道,三人应该是万魔宗人。 “堂堂万魔宗弟子,竟然挟持我的同伴要挟于我,不觉得丢脸吗?!”陆星南想先救下陈皮再说。 竹与夜魔闻言大笑,莽汉春秀面无表情,他似乎不善言辞,还有点面瘫。 笑声过后,竹礼貌的一抱拳,开口道:“这位兄台既然识得我三人,怎会说出如此话来?我万魔宗向来主张公平,你这位兄弟技不如人被夜魔所擒,理所应当,谁说我们要以此要挟于你了?” 陆星南反驳道:“以三对二,何来公平?” 竹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你我音功较量之时,夜魔本可以趁机偷袭你,但他却选择了你的同伴当对手,这就是公平。 但你却要反身干预他们的较量,所以春秀才对你出手阻拦,而在此之前我已经收了音功,让你和春秀单独较量,这也是公平。 现在我三人想要对付你自己易如反掌,但却在这里给你讲公平,这还是公平。” 陆星南心中认同,以三人的实力,确实没必要跟他在这废话,他问道:“那你们想要如何?” 夜魔的嗓音有些尖锐刺耳,指着陈皮道:“这人身上没有腰牌,你交出腰牌就放你们走。” 陆星南一挑眉:“不然呢?” 竹接过话道:“不然的话,你选择我们三人中的一人当对手,赢了放你们走,输了交出腰牌,公平吗?” “公平。”陆星南点点头,指着竹说道,“我就选你。” 夜魔与莽汉春秀自觉的让开一块场地,竹被选中显得很高兴,抱了抱拳:“在下司空竹,请赐教。” 陆星南听到这个姓氏忽然一怔,难道就是李馨和程心都想嫁的那个家伙? 他不禁求证道:“你姓司空?那你认识程心和李馨吗?” 夜魔听到这两个名字忍不住开始大笑,春秀也难得的咧嘴笑了两声,只有司空竹一脸愁容。 夜魔调侃道:“竹,看来你的风流韵事流传甚广啊!” 春秀也附和着点头。 司空竹摇头苦笑:“这位兄台,打架就打架,提那些无趣的女人做甚?” 陆星南也笑了:“看来真的是你啊,我之前遇到那两对兄妹因你而打架,就在好奇你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如今一见,确实一表人才,我别无他意。” 司空竹摆摆手:“兄台过奖了,来吧,早比早完事,动手吧。” 陆星南不再多言,飞身一枪呼啸而出,黑龙之威乍现! 面对万魔宗弟子,他可没想着试探留手,必须全力以对,给予对方威慑。 春秀看着这一枪频频点头,夜魔在一旁交流道:“春秀,你觉得他枪法如何?” 春秀惜字如金,憨憨说道:“枪不错。” 夜魔无语,问你枪法你说枪,鸡蛋和鸡能是一个东西吗,憨批! 其实夜魔也知道,春秀不懂枪法,他只懂武器,毕竟他毕生爱好就是打铁,一身的功夫也是为打铁而练就的,他说枪不错,那这把枪应该是真的很不错了。 司空竹面对这龙威一枪,面色如水平静无波,手中竹笛挥斩,从右上至左下,划出一道绿芒。 绿芒迎着黑龙而上,似要将龙头斩断,叮的一声脆响,光芒四射。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时间使人焦躁 黑色与绿色光芒瞬间乍放又瞬间消失,陆星南被击退三步,虎口发麻,手臂微颤。 这司空竹的实力尤其强悍,不能硬敌,随即陆星南改变战术,手上黑枪一抖,挽出朵朵枪花,再次向司空竹逼近,看得人眼花缭乱。 陆星南不知道的是,万魔宗的三人之中,司空竹的实力最为强悍,他选择了一个最难对付的对手。 如过他刚刚不知,那下一刻他便已经知晓。 只见司空竹微微一笑,手中竹笛横斩,还没等陆星南靠近,一道绿芒飞出,划破空气将大片的枪花斩得稀烂。 绿芒破碎枪花后气势不减,直逼陆星南腰间,欲将其斩成两段。 陆星南将黑枪猛得插进身前地面,绿芒斩得断陆星南却斩不断黑枪,直接被黑枪格挡成两截,擦着陆星南左右衣袍飞过,将他身后的大树截断。 “妈的,竟是绝顶高手!”陆星南心中暗骂,喝凉水塞牙缝,大半夜的碰上一个绝顶高手,这架还怎么打。 凭司空竹的实力,放在整个参会选手中,想来也得是前五名的存在,怎么第一轮就偏偏让他碰上了。 陆星南也不是不能打,只是跟这种选手打架,赢了也得是自损八百,这才第一轮而已,这么拼到底犯得上犯不上,更何况他还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赢。 他停手问道:“你们三人还缺什么颜色的腰牌?” 司空竹饶有兴致的看着陆星南:“你是要认输吗?” “不认,”陆星南缓缓摇头,正色道,“只是商量,商量不妥再打不迟。” 司空竹点点头:“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嘴硬,不过都无所谓,夜魔还缺一块白色腰牌。” 陆星南闻言,直接掏出一块白色腰牌丢给司空竹:“放人吧。” “你倒是爽快。”司空竹垫了垫手中的腰牌,对夜魔道,“放人,我们走。” 夜魔放开陈皮,三人在陆星南面前离开,莽汉春秀走过陆星南身边时,再次打量了一下黑枪,赞赏道:“枪不错。” 三人离去,陈皮揉着被夜魔扣的有些疼痛的脖子,一脸抱歉的说道:“陆大哥,我……” 陆星南一摆手,打断陈皮:“没事,司空竹确实很强,咱们现在没必要硬碰硬,免得让别人捡了便宜,而且我也没把握战胜他。” 陈皮显得有些焦急:“那腰牌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抢一块呗。”陆星南想了想,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了,大部分集齐腰牌的人想必都已经快到达森林出口了吧,现在还逗留在森林中的,应该都是狩猎者。 而这些狩猎者又分为两种,一种是没有集齐腰牌的人,一种是被人抢了腰牌的人,但无论哪一种,身上的腰牌都没有集齐了的那些人多。 陆星南打定主意,加速赶路,尽快赶到出口处堵截那些集齐腰牌的人,免得跟这些狩猎者互相纠缠。 二人日夜兼程,赶到出口处时,离三天期限就只剩下半天了。 陆星南站在森林边缘,差一步就跨出森林,郝战正等在出口处,见到陆星南便上前招呼:“贤弟,你可算出来了。” 陆星南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脚下笑道:“不,我还没出去,还差一块白色腰牌没有凑齐呢。” “还没凑齐?”郝战张大了嘴巴,恨不得从嘴里吐出一块腰牌。 陆星南笑笑,安慰道:“没事,还有机会。现在出去多少人了?时间还剩下几个时辰?” “已经出来二十多人了里面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时间还剩不到三个时辰。”郝战比陆星南还着急,“你怎么还不着急呢,快去抢一块啊!” 陆星南不急不忙,又问:“道宗弟子出来了吗?” 郝战疑惑点点头:“道宗三人都出来了。” “嗯,那就好。大哥放心,你看着吧,我不出去后面的人也别想出去。”陆星南神秘一笑,转身坐在森林边缘,望着林中悠闲等待。 郝战莫名其妙,陈皮却在偷笑,他也坐到陆星南身边,一同等着看戏。 半晌过后,林间传来嘈杂的声音,陆星南仍不为所动,问道:“大哥,还剩几个时辰?” 郝战回身看了看远处的沙漏:“还剩两个时辰。” “哦,再等等。”陆星南一把将一块肉干丢进嘴里,嚼的有滋有味。 郝战见他这兄弟还有心思在这吃,想劝说几句又没开口,他知道陆星南心中自有打算,他只是单纯的着急,时间的流逝让他焦躁。 陆星南拿出水袋,咕咚咕咚灌下最后几口水,抹了抹嘴巴问道:“大哥,还剩多久?” “一个时辰。” 陆星南点点头:“差不多了,走。” 陈皮跟着陆星南起身,向林中走去。 郝战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打从陆星南坐到这里之后,确实没有人再出来过,这让他挺纳闷的。 陆星南来到之前布置好的困阵前,阵中已经困住了二三十号人,这些人中还有人并没有凑齐腰牌,所以他们各自警惕彼此,有的已经打了起来。 看到陆星南与陈皮笑盈盈的走过来,有人破口大骂:“王八蛋,这阵法是不是你布下的!” 陆星南戏谑道:“呦呵,被困在这嘴还这么硬,不想出去了?” 阵中顿时有识趣之人替陆星南出头训斥那人:“寄人篱下,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别连累我们!” 那人不吭声,又有一人客气道:“这位少侠,你用阵法封住出口,这是何意?我们不能通过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星南笑得灿烂,朗声对众人说道:“诸位,在下出此下策也是逼不得已,只因我与我这位兄弟腰牌不够,还缺少两块白色腰牌和一块黑色腰牌,现在时间只剩不到一个时辰,如果我俩能凑齐腰牌,自然放诸位通过,如果我俩凑不齐,那咱们就一起留在这吧。” 众人闻言一片嘈杂,陆星南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个坏消息告诉大家,道宗三名弟子已经走出森林,鄙人虽不才,但对阵法一道还是有些自信的,想破阵的大可以试试。” 陈皮在一旁小声道:“陆大哥,我不需要腰牌。” 陆星南一笑:“没事,顺手的事,你去看着点时间,别超时了。” 阵中之人有的骂骂咧咧,有的沉思不语,有的眼珠乱转,有的暴力破阵未果,陆星南一概不去理会,盘膝坐在阵法之外,静观其变。 陈皮回去问了问时间,回来高喊道:“还剩半个时辰!” 众人闻言,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不安起来,时间确实使人焦躁。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互殴 终于有人开始动手,偷袭了身边一个人抢了对方一白一黑两块腰牌,都丢到陆星南面前。 一人动手,场面更加骚乱,不知从哪里又同时丢来两块白色腰牌。 随即有人大喊:“现在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吧!” 陆星南满意的点点头,收起三枚腰牌,将多出的一枚白色腰牌又丢了回去,又引发一阵哄抢。 陆星南趁机撤掉阵法,拉着陈皮冲出森林,将两对黑白腰牌上交,带着陈皮顺利通过第一轮。 随后,一帮人如恶狗扑食一般从森林中蜂蛹而出,那场面叫一个壮观。 郝战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贤弟,可真有你的。” 第一轮比试结束,六十人走出了森林,只有三十二人凑齐了腰牌,剩下的可能永远留在了林中。 三十二人集中在台下,李开山开始宣布第二轮比试规则:“第二轮比试,所有人进入校场,每人依次抽签分组,一共分成四组,每组八人,明日一早,所剩人数最多的一组,全组人员直接进入第三轮比试。一旦进入校场,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想弃权的人现在可以说出来。” 第二轮比试规则一公布,场下一片哗然,陆星南眉头微皱,这规则什么意思?互殴吗? 简单来看,四组每组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互相杀戮,最后人数最多的组胜出。 这次不杀不行,按人数定胜负,认输都不行,只要活着就算数,只能杀。 而且抽签分组,各组实力必然不会均衡,有强有弱在所难免,强组很可能先起杀心,若组很可能无力被屠。 但为什么要设定这样的规则呢?散人盟到底想要搞什么?陆星南将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郝战,郝战也微微摇头,看来他之前也不知道第二轮的规则。 这时,人群中有一人举起手来:“我不比了。” 李开山点头道:“好,你可以走了。” 那人低着头离开人群。 陆星南叹了口气,还好,是否参加全凭自愿,他不想无故杀人,更不想无故被杀,又不想放弃比试,那有没有一种可以不杀人的方法结束这轮比试? 陆星南朗声向着李开山问道:“请问李前辈,进入校场之后,如果期间擅自外出会怎样?” 李开山回答:“视为淘汰。” 陆星南又问:“那如果明日一早,各组人数相同,又该如何?” 李开山回答:“延长时间,直到有一组人数最多为止。” 陆星南暗自思量,第二轮铁定是要见血了。 他小声对身旁的陈皮说道:“陈皮,你弃权。” 陈皮也明白第二轮要杀人,如果他不弃权就可能会丢命,陆星南也是如此,所以他劝说道:“陆大哥,你也跟我一起弃权吧,为了比试搭上性命犯不上。” 陆星南摇摇头:“放心,我死不了。” 接二连三的有人弃权,陈皮也弃权离开,最后只剩下二十五个人,开始抽签分组,之后一起进入校场。 校场已经被收拾过了,只有围起的四面高墙和中央的开阔场地。 四组人员分居围墙四角,互相认识商议对策。 陆星南这一组是唯一一个七人组,更巧的是其他六人陆星南全都认识,道宗蒋无疆,小莲,兽王寨程宝程心兄妹,飞刀门李奇,万魔宗莽汉春秀。 大家互相自我介绍之后,陆星南诧异道:“小莲?你怎么来了?” 小莲羞涩道:“陆师叔,上次宗内误以为我是凶手,澄清之后要给我补偿,我便提出想参加少年英雄会见见世面,掌门就答应了。” “那你刚刚怎么没弃权?这一轮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陆星南有些着急,小莲的实力他清楚,也才是武师中期的样子,面对这高手云集的场面,很多人一招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小莲一反刚才的羞涩,一身正气道:“我不能弃权,我代表道宗的颜面,只能战死不能逃!” 陆星南无语,这个傻丫头哪来的一腔热血,是被道宗洗脑了吗,年轻的生命,为了面子就可以不要吗,傻不傻。 蒋无疆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他之前愿望陆星南时杀人凶手,现在不知如何自处,只好尴尴尬尬的叫了一声:“陆师叔。” 陆星南微微点头,敷衍道:“嗯,你也来了。” 打过招呼之后,陆星南对几人说道:“诸位,既然咱们分在一组,那就得共进退,我建议先选出一个组长,以免一盘散沙,大家意下如何?” 蒋无疆率先开口道:“我推选陆师叔当组长。” 小莲也点头附和,二人只认识陆星南,又数陆星南备份最高,自然推举陆星南。 程宝说道:“春秀吧,春秀实力够强。” 程心李奇也点头附和,他们几人都是岭南城一带的帮派,平时彼此都有所了解,对春秀的实力都很服气,而陆星南之前在黑森林里还趁火打劫了两对兄妹,所以他们推举春秀。 结果春秀却说:“他当。” 陆星南狐疑的看向春秀,心说你什么时候这么看好我了? 春秀看着陆星南,补充道:“他枪不错。” 陆星南无语,这也能成为被推举的理由?合着我一大活人还是沾了黑枪的光了…… 春秀都这么说了,程宝程心和李奇也没办法,三人看了看陆星南,程心开口道:“陆星南当组长也行,他够狡猾。” 程心现在是三人的主心骨,李奇喜欢她,程宝信任她,所以她都这么说了,程宝和李奇也没意见。 陆星南听着程心推举他的理由是狡猾,搞不懂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不过不管如何,陆星南还是顺理成章的当上了组长。 他很欣慰的是,幸好他这组的人都还不错,不是实力不错,而是人性不错,都不是嗜杀之人,这与他的理念相契合,否则很难不产生意见分歧。 陆星南不耽误时间,直接应下组长的职务,开口道:“先说下我的理念,非必要,不杀人。” 语罢,他环视几人面庞,大家纷纷点头认同,这就是陆星南所说的他这组人不错的意思。 随即,陆星南又说:“其他三组都是六人,只有我们组是七人,这是我们的优势,只要我们保证人数,就可不战而胜。 但同时这也是我们的劣势,其他三组很可能优先对我们动手,所以我们时间紧迫,要马上想出对策,大家有什么好想法?” ……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乱斗 还没等几人开口,其他三组已经打了起来。 其他三组可没有陆星南这组这么和谐,他们彼此谁也不服谁,看自己组的人比看别的组的人还不爽,干脆抛弃了分组规则,直接各自找到自己门派的师兄弟,结成了小团体,乱打成一片。 程宝李奇见李馨也被卷入了战局,就要去帮忙李馨,程心见哥哥都去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春秀去帮助司空竹和夜魔,蒋无疆和小莲看见他们的风师兄陷入交战,不知如何是好的看向陆星南。 陆星南摆摆手,去吧去吧,可以理解,本来散人盟是想瓦解小团体所以才抽签分组的,结果散人盟还是高估了这帮江湖人士的智商,也低估了他们的莽撞。 四组分崩离析,陆星南站在外围观瞧,他不想掺合其中,没意义的架能不打就不打。 但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陆星南惊愕间仔细观瞧,随即大喊一声:“任清璇!” 一名青衣女子手持长剑,正与夜魔缠斗,听到陆星南大喊名字,一剑逼退夜魔后望向这边。 陆星南与其四目相对,这女子正是任清璇,人间蒸发的任清璇,他苦苦寻找多年的任清璇。 任清璇愣在当场,怔怔望着陆星南发呆,夜魔并没有趁机对她出手,循着目光也看到陆星南,他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心说这俩人啥关系,老相好? 夜魔对任清璇招呼道:“喂,十七先生,还打不打?” 先生,是对凌云剑宗宗主凌云剑君亲传弟子的尊称,凌云剑君亲传弟子十七人,按入门先后被称为大先生,二先生……而十七先生,正是凌云剑君的第十七名弟子,任清璇。 任清璇恍若未闻,直接无视了夜魔的存在,夜魔咒骂一声没劲,放弃任清璇去找别的对手去了。 任清璇容貌没有太大变化,还是一副清纯可人的模样,只是褪去了之前的稚气,披上了冷峻的外衣。 在凌云剑宗的这些年,她一直在为之前偷袭陆星南的事情感到懊悔。 而当她得知陆星南灭了神兵山庄,任豪也因此丧命之后,她也怨恨过,怨恨为何要卷入这场纷争,为何不能平平安安的过以前的日子。 此时她再见陆星南,眼神很复杂,而陆星南也是如此。 陆星南快步向她走来,就在要到任清璇近前时,一名男子仗剑拦在二人中间。 “十六师兄,你想干嘛?!”任清璇口气不善道。 十六先生嘴角上扬,冷笑道:“私人恩怨。” 陆星南皱起眉头,打量着这个不相熟的十六先生,当他看到对方狠辣的双眼时,怒气顿生:“原来是你!” 他终于认出了这位十六先生是谁,正是那日在断头崖与他交手,将他打下山崖的黑衣人,这个眼神他化成灰都认得。 陆星南不想废话,抡起黑枪横扫对方,十六先生举剑格挡,随即身形微微向前一剑刺出。 陆星南不闪不避迎剑而上,手中黑枪化作黑龙同时刺出,电光火石之间,长剑洞穿陆星南左肩,染血的剑刃长长的露在肩后,只剩下剑柄还留在肩前。 而十六先生的头颅,从下颚到后脑被黑枪穿透,护体真气并没有对黑枪造成太大的阻碍,没能保住十六先生的小命。 他眼中满是惊愕与不甘,遇上这种以命相搏的疯子,不抱有必死的决心是无法战胜的,然而他现在才明白这一点显然已经晚了。 陆星南一脚踹开身前的死尸,手中黑枪顺势一抖,带得死尸头颅飞起,断颈处血柱呲呲喷溅,头颅轱辘辘滚落在地上,血腥可怖。 乱斗的场上有片刻的安静,很多人惶恐的望向陆星南,堂堂凌云剑宗十六先生瞬间被人挑掉头颅,这是哪里来的狠人,狠起来不要命的。 陆星南单膝跪地,一手握住插在肩上的剑柄,呲啦一声拔出长剑,但长剑太长,只一下并未能全部拔出。 陆星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再次握住拔出一半的剑刃,滋啦又是一阵筋肉割裂之声,终于将长剑拔出,肩膀鲜血汩汩。 这一幕看得人头皮发麻,蒋无疆站在远处都不由得退后了半步,一股血腥气息弥漫开来,透着死亡的威胁,生人勿近。 任清璇轻捂嘴巴,倒吸一口冷气,惊恐间不知如何是好,她一直因为断头崖的事情而讨厌十六师兄。 但师兄毕竟是师兄,师兄被杀她自然会出手报仇,可是杀他之人是陆星南,这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她又该如何是好。 陆星南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直流,混合着肩膀的血液流的遍地都是,小莲从远处焦急跑到陆星南身边,二话不说撕下道袍衣摆,替陆星南扎紧伤口,又掏出手帕为他轻擦额头上的汗。 陆星南喘着粗气,抬眼看着小莲,这位单纯的姑娘并没有因为之前尤雪的事情而怪他,反而一直保持着她善良的本心,他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谢谢啊。” 小莲担心道:“陆师叔你需要休息,先别说话,我扶你去那边墙角歇会儿。” 语罢,小莲将陆星南的一条胳膊扛在脖颈,艰难的架起陆星南缓缓向墙角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伶俐的剑气破空而至,陆星南感受到身后的杀气,但却无力再躲避,他正想推开小莲免于剑斩之时,一道绿芒闪过,与剑气对斩在一起,嘭的一声相抵相消。 陆星南回头,对挡住剑气的司空竹微微点了点头,以表感谢,然后继续在小莲搀扶下向墙角蹒跚而去。 “司空竹,你什么意思!”出剑之人厉声质问道。 司空竹微微一笑:“十一先生,你想替十六先生报仇我不管,但我看不惯不公平,陆星南刚与十六先生交完手,重伤未愈,你趁人之危实在是不公平。” 十一先生恨恨道:“我凌云剑宗的事还轮不到你万魔宗来插手!” 司空竹晃了晃手中的竹笛,挑衅道:“怎么?想比划比划?” 十一先生冷哼一声,挥剑便斩,与司空竹斗在一处,李馨程心花痴上脑,在一旁激动得声援司空竹,看得程宝李奇这个郁闷。 二人一动手,陆星南杀十六先生的事渐渐被淡忘,场上又恢复了之前乱斗的局面,只有任清璇还站在原地,望着瘫坐墙角的陆星南,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一百六十章 绽放的野草 陆星南掏出怀中伤药服下,再配合偷天诀的自愈能力,感觉到肩膀上的创口在慢慢愈合,断裂的筋脉在慢慢接连,碎肉在慢慢生长,血气在慢慢恢复。 他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冲一旁焦急的小莲笑了笑,安慰道:“小莲,我没事,你去吧不用照看我。” 小莲摇摇头,眼神坚定道:“不行,我要在这守护陆师叔,这里这么乱,我怕凌云剑宗的人偷袭你。” 陆星南笑笑,他心中在想,傻丫头,就凭你那两下子,若真有人来袭击,你还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小莲的好意,此时拒绝小莲实在伤人,小莲待在这里不卷入乱斗,也许对她也是一种保护。 道宗不只有无暇子那种攻于心计之人,也有小莲这种单纯善良之人,这让陆星南颇为感慨。 陆星南不再多言,抬眼望向那边的修罗场,司空竹正与十一先生斗得难解难分,二人都是绝顶高手,而且不分伯仲。 司空竹的恩情陆星南记下了,也对万魔宗心生好感,联想之前森林里的遭遇,他觉得万魔宗的人最起码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一直在践行着他们口中的公平。 他又望向杵在战场外围的任清璇,任清璇恰好也在望着他,对视了半晌,任清璇犹豫着向这边走来。 小莲站起身挡在陆星南身前,掏出符箓警惕的盯住靠近的任清璇。 “站住!”小莲呵斥道。 任清璇在十步远处停步,看了看警惕的小莲,目光又越过小莲看向陆星南。 陆星南虚弱的对小莲说道:“小莲,别拦着她,我有事要问她。” “陆师叔,你杀了她师兄,万一她要杀你怎么办,”小莲仍不让开,坚持道,“不行,我不能让她靠近!” 陆星南苦笑着摇摇头,小莲这丫头还有股子刚毅和执拗,他抬头问任清璇:“你会杀我吗?” 任清璇摇摇头:“不会。” 陆星南对小莲道:“看吧,她不会杀我,放心吧。” “陆师叔!”小莲很是痛心疾首,心想陆师叔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十七先生的话,万一她骗你怎么办。 “没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陆星南语气温柔,好似在哄小孩子,“小莲,你帮我看住周围,不要让别人靠近,我有话要问她。” 小莲犹豫再三才答应,走开一段距离帮助陆星南守住外围,临走时还不忘搬出道宗威胁任清璇:“十七先生,你若伤我陆师叔,道宗定不会放过你!” 任清璇没答话,待小莲走开后,径直走到陆星南身边坐下,沉默。 陆星南之所以确信任清璇不是要杀他,是因为他在与任清璇对视时,并没有感觉到杀气,感觉到的是复杂,而比复杂更明显的是,任清璇失去了快乐,她有些麻木,有些漠然。 二人并肩坐在修罗场的角落,仿佛坐在多年前的山坡,还记得那天晚霞似火,还记得那天轻风拂过。 转眼多年,爱恨交错,让当年的一对少男少女,变成今日的两人古井无波。 陆星南开口打破沉默:“好久不见,你恨我么?” 任清璇牵强维持冷漠:“恨不起来,你恨我么?” 陆星南摇头没有恨过,他只想知道父亲下落,并不是想要为恨而活。 二人再次沉默,看着修罗相搏,仿若空间从此相隔,真能如此也很不错。 任清璇突然泪眼婆娑,压抑的情绪就此喷薄,陆星南确实感觉没错,断头崖后她从未快乐。 她一边哭泣一边诉说,倾诉多年心中难过,凌云剑君当年来过,开出条件让任豪选择。 只要任豪配合凌云剑宗设计除掉陆家,他女儿任清璇便可以拜入凌云剑君门下,成为人人羡慕的十七先生。 任豪不傻,他既然已经得知凌云剑君想对陆家不利,如果他不答应,凌云剑君也不会让他以后好过,神兵山庄可惹不起五宗之一的剑宗。 凌云剑君也不傻,他没有告诉任豪为什么要除掉陆家,也没有告诉任豪为何不直接动手,而是做的这么麻烦。 任清璇也不傻,她很快就意识到,她这个人人羡慕的十七先生,并不仅仅是凌云剑君的徒弟,还是凌云剑君的人质,只要任清璇还在剑宗,任豪就会让陆家灭门的真相烂在肚子里。 人质不配拥有快乐,这几年,任清璇的武功突飞猛进,已经达到宗师中期境界,但也失去了当初的天真烂漫,穿上了冷漠的铠甲。 在此之前,任清璇从没离开过剑宗,她要让师父放心,只有凌云剑君对她放心,才能对任豪也同样放心。 剑宗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懊悔,懊悔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为什么偷袭了陆星南至其坠崖,为什么相信了剑宗不杀陆星南的鬼话,实际上剑宗根本没在乎过陆星南的死活,他们要的活口只是陆长虹一个。 现在,任豪已经死了,她也再没必要为谁保守秘密,在倾诉的最后,任清璇幽幽说道:“爹死了,我很难过,但你还活着,我很安心。” 陆星南终于得知真相,劫杀镖队,屠杀镖局,这些都是凌云剑君所为,动手的就是他那些亲传弟子,江湖上人人敬仰的狗屁先生们。 他想询问任清璇,他爹陆长虹是否被囚禁在剑宗,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凌云剑君不可能让任清璇知道此事。 看着眼前落寞的任清璇,想起之前落霞山坡上的往事,为什么我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以前回不去了,以后又当如何,无人知晓。 陆星南摸出两块肉干,经过刚才的厮杀,肉干上面已经沾染了血迹,他用衣袖上干净的地方小心的擦了擦,一块丢进嘴里,一块递给任清璇:“兔肉的,要不要尝尝?” 任清璇怔怔的望着眼前染血的肉干,笑了,她好久没笑了,如一株安静绽放的野草,谁说野草不开花。 她接过肉干放进嘴里,像当年一样津津有味的咀嚼着,肉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再次泪如雨下:“真好吃……”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宣战 陆星南感觉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他起身向战场走去,走开一段距离,想了想又回过头,对任清璇说道:“保重。” 任清璇点头:“你也保重。”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任清璇看不见陆星南眼中的怜惜,陆星南也看不见任清璇脸上的温暖,二人在黑暗中道别,如真相一般的黑暗。 修罗战场血雨腥风,已经有几人倒地,场上最明亮的一处,是佛宗三人背背相靠,盘膝坐在地上施展某种法阵,佛光大放,照亮了周身的一小块区域,抵御周围的进攻。 御龙宗已有一名弟子死去,是被小莲的风师兄,道宗的风乾元所杀,剩下的两名御龙宗弟子欲要报仇,正猛攻风乾元与蒋无疆。 风乾元是道宗年轻弟子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陆星南逗留道宗之时,风乾元一直在闭关,现在已是绝顶高手,他与蒋无疆对上两名御龙宗弟子也并不吃亏,一时难分高下。 程宝程心,李奇李馨两对兄妹,四人正围攻一个人,这人身材瘦削尖嘴猴腮,但却实力强悍,四人在他手下竟然讨不到一点便宜。 司空竹与十一先生仍在相斗,消耗了大量的真气与体力,仍然不分伯仲。 二人都是五宗弟子,都有各自的绝学,凌云剑气凌厉异常,杀伤力无可比拟,而竹笛翻飞柔韧有余,也丝毫不惧来袭。 战斗已是白热化,二人的消耗都不小,却都有各自的傲气,谁也不服谁。 十一先生利剑劈斩,一道剑气似要将天地一分两半,刺耳的破空之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司空竹双手竖握竹笛于身前,大喝一声,身前瞬间展开一面绿色的透明墙壁,硬抗剑气。 透明绿墙被斩为碎片,剑气也随之消失不见,碎片之中,司空竹迅速反击,竹笛挑斩,一道绿芒至下而上,沿着刚刚剑气的路线反向而去。 十一先生身形微晃欲要闪避,但就在这时,他的手臂却突然被扯住,转头一看,潜伏在黑暗中的陆星南不知从何处窜出,双手正死死的拉住他的手臂,脸上是阴险的坏笑。 十一先生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挥剑斩了陆星南,可还没来得及挥剑,司空竹的绿芒就已先至。 十一先生整个身子已经闪开那道绿芒的攻击,只剩下手臂还在被陆星南拉扯着,绿芒划过,陆星南扯着十一先生的断臂仰倒在地,十一先生一声惨嚎,独臂的身躯栽倒在另一侧。 陆星南一个轱辘爬起身,趁十一先生还没站起,一个虎扑骑在他身上。 十一先生面目狰狞,再次抬剑欲斩,仅剩的手臂却被陆星南的膝盖压住,抬起不得。 他张口欲骂这卑鄙小人偷袭无耻,嘴巴却被陆星南的一拳轰得鲜血淋漓,牙碎一地。 接着,陆星南的拳头如雨点般接连而至,管你什么绝顶高手,管你什么护体真气,在我野蛮的小拳拳之下全都是渣渣! 陆星南一拳接着一拳轰在十一先生的大脸上,他终于衡量出自己的实力,以他现在的力量,只要准确命中击打部位,绝顶高手的护体真气也挨不过他三拳,但前提是得准确命中。 十一先生视线渐渐被血液模糊,脸上疼到麻木,脑袋嗡嗡作响,最后终于失去了神志。 而陆星南的拳头却没有停,仍一拳一拳的轰击着,直到他已经无从下拳,眼前只剩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坑中骨肉模糊,坑周血迹斑驳,根本看不出头颅的模样,仿佛这里本就是一个血坑,从没有头颅存在过。 陆星南缓缓放下高举的拳头,站起身来,脸上被血侵染成黑色,那是不知道多少层鲜红色血液叠加出的颜色。 他看了看地上的断臂,又看了看无头无臂的尸身,面色平静环视四周。 目光所及,众人纷纷惊惧萎缩,能进入第二轮的人,也都算是江湖上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实力都不弱,见识都不短,杀人他们见过,但是这么残忍的杀人并不多见,何况被杀的还是赫赫有名的凌云剑宗十一先生,而杀人的是籍籍无名的陆星南。 再想起之前十六先生被挑断头颅的惨状,剑宗两大年轻高手就这么陨落了,很多人看陆星南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心想他是什么怪物,他还是人吗,他不是人,他是死亡。 任清璇双臂抱膝坐在墙角,远远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反应,她理解陆星南为何如此,她漠然看着这一切发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司空竹走上前,语气平静道:“兄弟,你暗算我的对手,有失公平吧。” 陆星南转过头,用那张血黑的脸对着司空竹,也平静道:“你跟他是比武,我跟他是仇恨,仇恨没有公平可言。” 司空竹不认同也不反对,静默不语。 陆星南此时才发现,尽管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但战斗的方式仍然是他年少时打黑拳养成的习惯,没有套路只有生死,高手如何,境界如何,终归也都是人,是人都会死,是人都可战胜。 夜色太黑,黑到他看不清众人的反应,他站在场中朗声道:“当年,凌云剑君指使其亲传弟子,黑衣蒙面屠戮我陆家满门,十一先生与十六先生也在其中,今日我遂杀之报仇。 从今以后,我陆星南与凌云剑宗势不两立,除十七先生外,凌云剑君与其亲传弟子,见者必杀!” 他的话语在夜空回荡,四下皆静,江湖人眼中,凌云剑宗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一个人公然对凌云剑宗宣战,无疑是蚍蜉撼树的作死行为,简直就是笑话。 但此时却没有人发笑,他们似乎真的相信陆星南有这个资格与剑宗叫板。 因为在今夜之前,也没有人会相信陆星南能够斩杀十六先生与十一先生,然而事实就在他们眼前残忍的发生了。 虽然静下心来想,陆星南面对剑宗仍然是以小博大,胜率渺茫,但此时在场的众人都被陆星南展现出的蛮横狠厉给震慑住了。 蒋无疆看向坐在墙角观望的十七先生,再看看死神附体一般的陆星南,不禁为十七先生感到幸运,如果不是二人相识,也许十七先生今晚也在劫难逃吧。 但反过来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十七先生眼睁睁看着两位同门师兄被杀而无动于衷?令人费解啊! 长久的死寂之后,陆星南抬头望了望天色,黑云遮天,看不出时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小莲身边,拉起小莲的胳膊向场边走去,边走边道:“小莲,让他们打,你别掺合,危险。” 陆星南说话声音不大,可是场上太过安静,这话还是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小莲一脸木讷的“哦”了一声,众人都面面相觑。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弟陈皮 陆星南向边缘走去,将乱斗场地再次还给众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都没有继续动手。 跟陆星南的杀戮比起来,他们之前的打斗就像是过家家,看起来激烈异常,唯独少了必杀与必死的决心,显得索然无味。 大家也都没有再动手,纷纷聚拢同门或同伴,各找角落各自散去休息,静等天明。 陆星南没想到,因为他的表现,止住了乱斗的局面,第二轮开始时,他还想着采取什么样的对策可以让自己这一组远离争斗,现在看来,计策谋略却不及率性而为,真是世事无常啊。 陆星南手捧毛巾,小莲在一旁用水袋倒水,浸湿之后,陆星南擦着脸上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血迹遇水化开,毛巾黑红一片,再浸湿,再洗净,再擦拭,反反复复也才露出脸上的一小块皮肤。 风乾元和蒋无疆也来到这边,风乾元向陆星南打过招呼,陆星南点头回应,继续擦脸。 风乾元是个道痴,一心习武问道,平时沉默寡言,待人淡漠不理世事,此时却反常开口道:“陆师叔,我敬佩你的勇气,但你公然对剑宗宣战,想过你师叔的身份吗,道宗该如何自处?” 陆星南明白,风乾元身为道宗弟子,担心陆星南会给道宗带来一个剑宗这样强大的敌人。 他擦脸的动作没停,随口说道:“放心吧,如果剑宗真的迁怒于道宗,到时候无暇子师兄会跟我撇清关系的。” 风乾元愕然,他不知道陆星南与无暇子之间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再多言。 但陆星南确信,无暇子抓他还来不及呢,哪会为了他得罪剑宗,风乾元把他这个师叔看得太重了。 蒋无疆脸憋通红,艰难开口道:“陆师叔,对不起。” 陆星南知道蒋无疆因何事道歉,无非是之前因为尤雪的死,蒋无疆一直对陆星南出言不逊。 他继续擦着脸,无所谓道:“没事,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 擦了半天,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色,陆星南丢掉毛巾,转头对小莲笑道:“辛苦了小莲,歇会儿吧。” 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黑云将散,天色将白,正如陆星南渐渐平复的心情。 他刚刚从任清璇口中得知陆家上下是被剑宗所屠时,气血上涌怒火上头,誓要将他们杀之而后快。 而现在,他已经把仇恨藏在心底,仇要报,但不能急,急也没用,会白白送了人头。 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为阴霾的天空带去阳光与温暖,他掏出食物,发现已经沾满血渍,于是对三人道:“饿了,你们仨谁有吃的?” “哦,有。”小莲打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三人的食物,堆到陆星南面前,“陆师叔,给。” 陆星南笑笑,小莲真是个好姑娘,内心纯净如莲,丢在这纷乱的江湖之中,可惜了。 “你们不饿吗?一起吃啊。”陆星南是没客气,拿起一个馒头已经塞进了嘴里。 乱斗了一宿谁能不饿,三人也开始吃东西,吃东西的时候是最幸福的,至少看起来是。 晨曦的阳光穿过云层,驱散阴霾,不算耀眼但足够明亮。 校场的大门缓缓打开,众人纷纷站起身,徐徐而出。 清点人数过后,伤者众多,但死者只有三人,李开山巡视校场,一具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出形状,这是被风乾元用火符烧死的御龙宗弟子。 还有两具尸体,一具身首异处,一具断臂无头,正是死在陆星南手下的剑宗十六先生与十一先生。 李开山没想到,第二轮仅仅死去三人,更没想到这三人还都是五宗弟子,最没想到的是,剑宗两人都是被陆星南所杀。 陆星南是个啥?黑风寨寨主。黑风寨又是个啥?李开山听都没听过…… 陆星南这组以七人的优势进入第三轮,七人分别是程宝程心兄妹,李奇,莽汉春秀,蒋无疆与小莲,陆星南,第三轮比试将在三日后开始。 郝战与陈皮陪同陆星南回到住处,陆星南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之前的血腥气一扫而光。 晚间,还是天字号包房,还是三人,只是宛儿不在,在的是陈皮。 席间,陆星南讲述了校场内发生的事情,陈皮与郝战听得震惊不已,不仅震惊陆星南连杀两名凌云剑君亲传弟子,还震惊陆星南敢公然对剑宗宣战。 陆星南苦笑:“家仇必须报,宣不宣战都得一战。” 郝战沉默片刻,表态道:“行动的时候叫上我,大哥助你一臂之力!” “好!”陆星南嘴上没有多说,兄弟之间没必要太多客套,但心里却对郝战感激不已,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对他拿命相陪的,陆星南动手时也不可能真的叫上郝战,有这句话就够了。 陈皮也表态:“陆大哥,虽然我姐还没过门,但你早晚是我姐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虽然武功不行,但我有钱有药,需要什么你就跟我说,保准鼎力相助。” 陆星南轻拍了一下陈皮脑袋,嗔怒道:“谁是你姐夫,你就这么诋毁你姐名声你姐知道吗!” 陈皮揉着脑袋,委屈道:“陆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我姐岁数比你大?” “我没嫌弃你姐。”陆星南脱口而出。 陈皮紧接着质问:“既然你不嫌弃我姐,那你为什么不娶她?” 陆星南被问懵了,对呀,我也没嫌弃陈香年龄大啊,那我为什么不娶她呢? 他想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被陈皮这小子绕进去了,怎么就扯到娶不娶的事上了,说的好像陈香真就想嫁一样。 陆星南瞪了陈皮一眼:“你小子少跟我玩文字游戏,差点被你绕进去。” “不当姐夫也行,”陈皮眼珠一转,又有了新的想法,他看了看郝战和陆星南,“要不咱们仨结拜吧?” 陆星南与郝战相视大笑,陈皮还以为他俩瞧不起自己,拍着胸脯道:“我虽然武功差,但义气可不差,陆大哥救我在先,与我姐交好在后,又和我脾气相投,我看郝大哥与陆大哥也很亲近,为何不能结拜?瞧不起我吗?” 陆星南见陈皮急了,笑得更是眼泪横流,他拍拍陈皮肩膀道:“不是瞧不起你,而是你来晚了,我和郝大哥早就结拜了。” 陈皮恍然大悟,嚷嚷着要再加他一个,陆星南询问郝战意见,郝战也觉得这小老弟人挺不错,这个时候不但不怕陆星南连累,还主动要求结拜,够义气的,于是也就同意了。 三人焚香敬拜天地,陆星南郑重道:“ 黄天在上! 厚土为证! 上次跟你们说的我和郝战大哥结拜的事情,现在又出现点变化,需要再增加一人,他叫陈皮……”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得经 天光大亮,陆星南仍在酣睡,他这两天连续经历两轮比试,实在有些疲惫,第三轮比试在三天之后,难得有三天的休息,当然是得睡且睡。 梦里,陆星南杀上了凌云剑宗,与凌云剑君大战五百回合,最后终于取胜,救出了父亲陆长虹,父子团聚,又带父亲见了他的公主儿媳宛儿,其乐融融的大圆满结局,从此走上幸福人生路,美的大鼻涕泡都出来了。 伙计的敲门声打断了陆星南的白日梦:“陆爷,有人给你带了封信。” 陆星南眉头紧皱,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继续睡。 伙计执着的继续敲门:“陆爷?” 陆星南起床气犯了,腾的坐起身子气愤道:“大清早的就打扰你爷睡觉!到底你是陆爷还是我是陆爷!” 门外的伙计有些尴尬,但还是怯怯的提醒道:“呃……您是陆爷,陆爷,现在可不是大清早了,已经快晌午了。” 陆星南不耐烦的下床开门,没好气的接过伙计递来的信,咣当又将门关上了。 看了看信封上没有署名,随即把信放在一边,爬上床倒头继续睡,什么信也不急于一时,不养好精神连字都不认识,反正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先把美梦接上才是正事。 梦里,陆星南带着宛儿和父亲回到北宁城陆府,吴才志与徐妈妈将孩子们照顾的很好,陆尘佳也在,大家都很激动,但陆尘佳好像有什么心事,陆星南上前询问。 陆尘佳欲要开口时,伙计咣咣咣的敲门声再次打断陆星南美梦:“陆爷,又有一封你的信。” 陆星南两手在头上乱抓,嘴里“啊啊啊啊”的叫个不停,几近抓狂。 伙计听见房内动静,识趣道:“陆爷,我把信给您夹门缝里了,你想着取哈我先走了。” 伙计说完就溜了,他就是一个客栈打工的,为了混口饭吃而已,这些大侠他可惹不起,尤其是有起床气的大侠。 陆星南开门时伙计早已不见了,他把第二封信也丢在一边,上床再续前梦,他想听听陆尘佳的心事到底是啥。 但再次躺倒在床之后,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回笼觉虽美,但只能回一笼,第二笼就回不去了,这真是残酷的人间真相。 陆星南起身坐在床边,郁闷难言,就在他独自郁闷之时,伙计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内个……陆爷,小的不是诚心打扰您,实在是迫不得已,楼下有个人死乞白赖非要见您,非让我上来通传。” 陆星南没好气道:“谁呀!” “名字没说,只说姓李,他还说与您在神兵山庄有过一面之缘,长得跟个猴似的。” 陆星南回忆了一下,神兵山庄,姓李,像猴,应该是天残派的那个礼毕,李毕来找自己干嘛?见一面就知道了:“让他上来吧。” “哎,好嘞。”伙计应声而去。 没过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陆星南穿着白色睡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圈椅上道:“请进。” 李毕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坐在圈椅上的疯子,又退出门外核实了一下房号,甲字一号房,没错啊,再次进屋定睛一看,那疯子确实是陆星南,这才关好房门。 还没等陆星南开口,李毕上前单膝跪地颔首抱拳道:“天残派李毕拜见恩公!” 陆星南懵了,自己怎么就成他恩公了?何恩之有? 他先让李毕请坐,道出了心中疑惑:“李少侠,为何称我为恩公?” 李毕认真道:“当日神兵山庄,陆大侠不杀我,是为不杀之恩。 我从那日之后,脱胎换骨,实力大有精进,悟得天地大道,是为启蒙之恩,所以您是我恩公。” 陆星南还是不太明白,神兵山庄那日的情景他记得,当时李毕逃跑时不慎跌倒,被后来者踩踏晕厥,他确实没有杀李毕,还让郝战拎着李毕找个安全的地方,不杀之恩他勉强可以理解,但启蒙之恩是怎么回事? 在李毕的一番解释之下,陆星南这才明白事情始末。 那日李毕从废弃营地醒来之后,大发哲学三连问,随之衍生出的一系列问题让李毕很困扰,世界的起源,人类的由来,生命的意义,生前死后如何…… 他努力思考,又努力摆脱思考,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少言寡语,一度想要轻生。 他站上悬崖打算跳崖之前,最后开始了一次冥想,通则生,不通则死。 他盘坐在崖边,闭目静思,一坐就是数月之久,就在他心将死人未死之时,忽然有所顿悟,崖边清风拂过,那是天地灵气的流动。 翻开手掌,风旋于手掌之上,风旋慢慢汇聚掌心,渐渐变得凝实,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气体球在掌中打转。 把这团气体从左掌心放到右掌心,气体球并未散去,旋转之中似乎隐藏着强大的力量,那仿佛是天地的力量,灵气的力量。 他将这团球形气体轻轻丢向不远处的巨石,触碰之间巨石轰然粉碎。 李毕震惊不已,他只是个武者,体内半点真气没有,却能做到隔空击碎巨石,这是绝顶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才对吧。 再次翻开手掌,气旋再次凝聚,他欣喜若狂,但正因为他的狂喜破坏了无我的心境,气旋瞬间消散,回归于天地之间。 几次尝试之后,他这才明白,心中无我,心意合一,与天地融合,才可与灵气互动。 高手体内的真气正是来自天地间的灵气,将灵气积蓄于体内化为真气为己所用,那为什么非要将灵气据为己有?为什么不能越过身体的局限直接引导灵气? 最终他做到了,他仍是个武者,体内仍无真气,但却能引导天地灵气隔空伤敌,他能一人独战程宝程心李奇李馨四人而不败,他就是黑森林里五人临时组的那个李大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日陆星南放了他所引发的成就。 李毕这次来参加少年英雄会正是为了见陆星南一面,本来打算大会结束后再前来感谢的,但他提前淘汰,没有久留的必要,所以今日前来拜谢。 今日之后,李毕打算退出江湖归隐山林,专心感悟天地不再过问世事,临走之前,李毕没什么送给陆星南的,他将一本自己写的感悟心得送给陆星南,希望对其修行有所帮助。 李毕走后,陆星南仍然瞠目结舌震惊不已,用霍启天的话说,李毕已然成为了一名哲学家,而且是悟道的哲学家,牛13啊! 他看着李毕留给他的感悟心得,封面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道得经。 翻看良久,陆星南若有所思,他忽然联想起之前在崖间洞穴偶然得到的那个《心合一指》秘籍,觉得二者对灵气的运用有些共同之处。 拿出心合一指与道得经对照印证,忽有一丝感悟,感悟可能稍纵即逝,陆星南不敢耽搁,马上钻进洞天福地,潜心参悟。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欢乐的师父们 日月更替,云卷云舒,洞天福地之中,已经由夏转冬,高耸入云的崖壁之上,陆星南盘坐崖边闭目冥想。 寒风呼啸而过,卷走落在他身上的白雪,却卷不走从鼻孔流到下巴的两行鼻涕,已经冻住了。 陆星南坐在崖边已经数月,一动未动,连呼吸都弱不可闻,他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清澈明亮,缓缓抬起右臂,伸出食指指向崖壁对面的雪山,天地之间似有微不可查的颤动,下一刻,雪山山腰处轰然炸开,一个圆形巨坑赫然印在山腰之上,坑深坑大尤为醒目。 陆星南却不太满意,他对天地灵气的掌控还不够精细,于是又缓缓放下手臂,再次闭上双眼进入冥想。 又过了半月,陆星南再次睁开眼,抬手一指雪山,空气中似有一丝波动,似有一股劲气从指尖射出,却又无形无色,无声无息,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片刻之后,雪山山腰出现一个手指大小的孔洞,孔洞虽小,但却贯穿了整个山体,洞口很快被掉落的白雪所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刚刚那心合一指到底有多恐怖,也许只有雪山自己才知道,人间真理,谁疼谁知道。 陆星南满意的点点头,掰掉冻在脸上的两根冰鼻涕,起身离开洞天福地。 …… 梳洗一番,陆星南这才想起来桌上还有两封信没读。 打开第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看了看,是任清璇写给他的道别信,信中没有怨恨,没有道歉,只有字字真切的离别之情。 任清璇走了,离开了剑宗,离开了陆星南,离开了所有人的视野,不知去向何方。 陆星南将书信收好,心中情绪翻涌,渐渐平复之后,又展开第二封书信,这是黑风寨转交给他的,里面是四位师父写给陆星南的回信,看来哇哇已经返回黑风寨了。 陆星南确信这是四位师父共同所写,而不是一位师父代笔,因为这信中迥异的风格,实在太杂乱了。 信的开头写道:“好徒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的拐杖已是饥渴难耐,真想照你脑袋来一下子,试试你偷天诀修练的怎么样了。” 陆星南摇头苦笑,大师父还是这副暴力育人的范儿,不过还感觉挺亲切的。 “徒弟,道宗鱼龙混杂,你要辨明是非,天书之事误要勉强,但我还真想看看你那天书天字卷到底有何玄机,想必其中也蕴含自然之道吧,希望你好好感悟。” 这一看就是二师父所写,三句不离自然之道,久违的四个字啊。 “徒弟,有没有好好健身啊,身体是混江湖的本钱,千万不能懈怠,为师的肱二头肌已经比山高了,你也要努力啊!还有,我记得御龙宗也有一卷天书,你想去看看我也不拦着,但要注意安全。” 陆星南不由得发笑,比山高的肱二头肌,亏三师父吹得出口,不过御龙宗有天书,看来有必要去一趟了。 “徒弟,遇事勿要争强好胜,助人助己才好,休要妄动杀念,害己害人。为师的素鹰下蛋了,等你回来我送你一只小素鹰与你做伴。” 陆星南频频点头,四师父慈善,不过他更好奇素鹰下蛋的具体细节,但信中没提,可能是有伤风化吧。 “杀伐果断才是真英雄,别听你四师父瞎说! 天书不可强求,顺其自然才好,御龙宗不去也罢。 什么叫不去也罢,我当年是御龙宗最强,我徒弟也应该是最强,不去怎么知道是不是最强! 你们仨不要争吵,让徒弟看了笑话。 臭小子敢笑话,我一拐杖呼死他! 你说呼死就呼死?他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徒弟! 我徒弟身体强健,岂是你一拐杖就能呼死的! 徒弟还没死呢,你们吵什么吵啊,如果死了我会亲自为他超度的。 呸呸呸!你闭嘴!张口闭口就超度,你和尚病又犯了是不是,找打! 哎呀!你打我干嘛,又不是我说的超度! 打歪了! 你到底打不打,你不打我替你打! 真当老衲怕了你们?好久没动手了,今天就陪你们比划比划! 好呀,我的拐杖正好饥渴难……哎呀!龙老头你怎么打我! 好了都别打了,写信呢,别打……哎,哎,还敢打我?!我……” 陆星南看得直乐,四位师父还是那么欢乐,写个信都这么生动,写着写着还能打起来,仿佛师父们就在他眼前互殴一样,好有趣,好亲切,好怀念啊…… 就在这时,郝战慌忙推门而入,吓了陆星南一跳:“郝大哥?什么事这么慌张?” 郝战喘着粗气道:“你还问我?!快走啊!第三轮比试就差你没去了,再不走就取消资格了!” 陆星南这才反应过来,在洞天福地待得久了,外面已经过去三天了,他都忘记第三轮比试的事了。 二人夺门而出,向比试场地飞奔。 …… 陆星南赶到时,李开山正在宣布第三轮比试规则,他大致听了一下,规则很简单,淘汰比武,生死不论,最后胜出者就是大会第一名,荣获第一少年英雄的称号,还有一次面见圣上的机会,并有御赐奖品一件。 随后是抽签决定比武对手,陆星南抽到了第一场,他的对手是程心。 二人来到擂台之上,程心显得有些忐忑,她对陆星南并不算了解,自从第二轮比试之后,程心更是被陆星南的血腥杀戮所震慑,跟这样的狠人动手让她心惊胆战。 陆星南望着程心心底不安又强装镇定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他没急着动手,就这么笑眯眯盯着她,想要看看程心会不会克服心底的恐惧率先发起进攻。 程心本就是强装镇定,这会儿让陆星南盯得心里更是发毛,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早已被陆星南识破,心想这家伙笑个屁啊?要不是看过陆星南之前的表现,还真就得认为对面站了个二傻子。 半晌过后,程心率先开口:“比武已经开始了,我要动手了!” 程心言语间特意着重强调了比武二字,一语双关,她想要提醒陆星南这只是比武,用不着杀人。 陆星南笑得更乐了,看来程心这小妮子被他吓得不轻啊。 见陆星南这么开心,程心有种被轻视了的感觉,她羞恼之下拉满手中长弓,一支银色羽箭蓄势待发,箭锋寒芒闪烁。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箭难求 程心弯弓搭箭却迟迟未射出,她心里明知不是陆星南的对手,如果射吧又担心陆星南对她下狠手,如果不射吧又觉得不战而败很没面子,她很纠结。 弓弦紧绷,箭在弦上,她拉弓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就在这时,陆星南调皮,突然“哇!”的一声大叫,吓了程心一跳,惊吓中的手一松,银箭脱弦而出。 陆星南身形纹丝不动,他也根本没必要动,因为程心的惊慌,这一箭本就射偏了。 银箭从陆星南的耳边飞过,箭周蕴含的真气带起他耳边的几缕黑发,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之前在洞天福地时,他翻看李毕的道得经,重温心合一指秘籍,再加上自己的冥想感悟,终于领悟了心合一指,并且对天地灵气的掌控有了些心得。 然而接下来的路就成了一片空白,没有人能给他指点,也没有经验给他借鉴,只能靠他自己摸索。 刚刚那一箭飞过耳边时,陆星南明显感受到箭周蕴含的真气,这股真气来自程心,将真气灌输于箭,提升了箭的速度与威力。 既然真气与灵气本质相同,真气能让箭矢加速,那灵气就应该能让其减速,真气能让箭矢增威,那灵气就应该能削弱其威,不如就拿程心试试。 想到这里,陆星南收敛了笑容,缓缓闭上眼睛平静心神,找寻那种无我的心境。 程心之前被陆星南笑得心里发毛,可是陆星南收敛笑容之后,程心不解其意,心里却更加发毛了,陆星南笑与不笑,程心的毛一直都在,不长不短。 见陆星南又闭上眼,程心不但发毛,而且发懵,这啥意思啊?跟我比武让你犯困是怎么着?太埋汰人了吧! 突然,陆星南猛得睁开眼,又吓程心一跳,她拍着胸脯心里暗骂,这一惊一乍的你特么神经病吧!吓死老娘了! 宛儿正走在看望父皇的深宫小径上,忽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她心中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有人抢我台词! 陆星南周身两丈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空间还是这个空间,空气还是这个空气,但空气的密度却增大了许多。 这种变化很微妙,前后的区别就好像清水与烈酒的区别,虽看不出差异,但一旦流动起来,清水利落而烈酒迟缓,这种变化常人难以察觉,程心还处于惊吓之中,更是丝毫未觉。 陆星南面色凝重,要将周身灵气维持在这种粘稠状态,需要耗费他不少心神。 他凝视程心,大声催促道:“快射呀!” 由不得他不急,他也不知道凭借自己现在的心神,能维持这种状态多久,他就想试试这种灵气状态能对程心的箭造成多大阻碍,如果程心再墨迹一会儿,还没等她射箭,陆星南就先坚持不住了。 程心一惊未平,一惊又起,还没从之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又被陆星南的大吼再吓一跳,她脆弱的小心脏已经开始加速跳动。 陆星南见程心还在那发愣,他这次是真急了,怒吼道:“你射我啊!” 程心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下意识的听从陆星南的命令,慌乱的拉弓搭箭,颤颤巍巍的射出一箭。 可是,程心还是个孩子,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女孩子,她真的被陆星南给吓了个半死,这颤颤巍巍的一箭完全是敷衍,毫无力道可言,箭矢还没飞到陆星南身前两丈的范围,就像折翅的鸟儿一样,一头栽落到地上。 陆星南这个气啊,心说程心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的难处,你没看出来我坚持的很辛苦吗?让你射我你却射的这么敷衍,就不能认真点吗?完蛋娘们儿! 因为擂台很大的缘故,台下围观的观众离得并不算近,看不清二人的微表情。 李奇站在台下,看到程心前后两箭,一箭射偏,一箭坠地,程心的箭术他清楚,肯定不是这么烂的水准,那她为什么不射陆星南? 李奇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大胆猜测出一种可能,难道是因为爱! 完蛋了!程心移情别恋,不爱司空竹转爱陆星南了!一想到这种可能,李奇悲痛欲绝,想死的心都有了,前有司空竹,后有陆星南,卧槽我太难了!爱一个人好难啊! 程宝看着妹妹程心的表现,又看了看身旁李奇的反应,他俩也算是难兄难弟,有着共同的感情遭遇,略一思索就看懂了李奇的伤心欲绝,随即也开始跟着伤心起来。 李奇哭丧着脸看了看程宝:“心儿爱上陆星南了,我伤心正常,你又凑什么热闹!” 程宝也哭丧着脸鄙视道:“你个无脑蠢货!我妹妹爱上了陆星南,就不会再跟你妹妹争司空竹了,你妹妹没有了情敌,肯定跟司空竹好上了,那就没有我什么事了,我太难了!爱一个人好难啊!” 李奇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二人突然有了一种同甘苦共患难的感觉,每个人的幸福各不相同,但每个人的不幸却尤其相似。 惺惺相惜之下,俩人抱头痛哭,眼泪叫上鼻涕,在口水的中合之下,混合成一种名叫悲伤的不明液体,在彼此的肩膀顺流成河。 李馨看着李奇和程宝这一幕,感觉很奇怪,又感觉很恶心,最终还是恶心战胜了奇怪,她没有上前问询情况,而是退开一段距离,免得那恶心的悲伤沾到自己身上。 陆星南实在是快坚持不住了,他强行维持着心境,身体在不自主的颤抖,一旦抽离了无我之境,就无法感受到自己与天地间的联系,也就无法再掌控天地灵气。 他再次怒吼道:“程心!你想什么呢!射我啊!有箭不射等着用来串糖葫芦吗!射啊!” 怒吼如晴天霹雳,裤衩一声,霹碎了程心最后的坚强,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别吼我啦!我不比啦!我认输!太吓人了!哇~” 陆星南见程心崩溃,再无求射一箭的希望,顿时也泄了气,无我心境荡然无存,他脸色苍白很是疲惫,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我太难了!做一个实验好难!一箭难求啊! 李开山走上擂台,来回打量着二人,心里还在纳闷,老夫纵横江湖几十载,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对决,单凭精神力就能战胜对手,这个叫陆星南的年轻人不简单啊! 纳闷归纳闷,职责不能忘,李开山朗声宣布:“第一场比武,陆星南胜!” 擂台之下,一片哗然。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江湖第一少年英雄 第二场比试是程宝对小莲,有了第一场陆星南靠吼取胜的经验,程宝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对小莲狂吼,结果被小莲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的程宝财源滚滚,满眼黄金。 接下来是小莲吊打程宝的时间,小莲边打还边骂:“你吼什么吼!我让你吼我!我让你吼我!” 程宝这个郁闷呐,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陆星南万没想到小莲的实力还是不错的,因为他之前一直没见过小莲出手,下意识以为小莲就是个菜鸟的角色,难怪在校场时,小莲敢放话要保护陆星南呢,看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当时陆星南还觉得小莲是个傻丫头,现在看来是自己看走眼了,小莲只是低调,而不是弱。 小莲越打越怒,打得程宝毫无还手之力,程宝最后告饶认输,他脸上掌印一道一道,小莲揉着抽得有些发痛的手,李开山宣布,第二场,小莲胜。 陆星南看得直摇头,平时安静温柔的小莲,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可怕,根本不给程宝留情面,女人发起狠来连他都自愧不如。 旋子曾曰:唯女子与小孩难养也。 陆星南曰:旋子曰的对! 第三场比试是春秀对蒋无疆,春秀宗师后期,蒋无疆宗师巅峰,但春秀的攻击力很强悍,所以二人斗得很激烈,但最终还是蒋无疆胜出。 李奇幸运轮空,进入下一轮抽签。 场上剩下四人,陆星南,蒋无疆,小莲,李奇。 蒋无疆对上了李奇,正如小莲吊打程宝一般,蒋无疆轻松获胜,看来五宗的底蕴和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兽王寨和飞刀门虽然也是大派,但跟道宗相比还是差距明显。 小莲不愿跟陆星南出手,主动认输,陆星南胜出。 最后的对决落在陆星南与蒋无疆身上。 可是蒋无疆与小莲一样,也不愿跟陆星南动手,道宗规矩严明,晚辈与长辈动手总是不合规矩。 陆星南觉得这么赢实在是胜之不武,劝说道:“咱俩动手是你情我愿的事,不算坏了规矩,尤雪和甄婧都跟我动过手,也没人说过她们不守规矩不是?” 蒋无疆脸上变颜变色,陆星南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忘记了之前这个二愣子因为尤雪的事对他态度多么恶劣了,如今在二愣子面前又提起尤雪,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啊。 陆星南赶忙解释道:“是我失言了,蒋无疆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觉得比试就要公平,你有跟我一争高低的实力,不应该为了所谓的规矩而放弃,更何况这也算不得坏了规矩。” 蒋无疆的倔驴劲儿又犯了,他气哼哼的说道:“陆师叔,我说不比就是不比,休要再劝,我认输!” 陆星南见蒋无疆说着就要走下擂台,他做出了最后一次劝说的努力:“喂!蒋无疆,你好歹也为我想想啊,如果我就这么赢了,说出去也不好听呀,我多没面子啊。” 蒋无疆停住脚步,回头递给陆星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觉得没面子你怎么不认输,你认输让我没面子那多好。 李开山走上台,恭喜陆星南获得少年英雄会第一名,是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少年英雄。 其实李开山的内心已经在咆哮了,这都特么什么玩意儿啊,难得办一次这么大排场的盛会,竟然让你们搞得这么不激烈,虎头蛇尾的收场,让我们散人盟面子往哪放!谁还不要个面子啊! 陆星南讪笑着回应台下稀稀落落的掌声,好尴尬呀,虽然得了第一,但怎么感觉有点丢人呢,当第一都这么丢人吗?还是我太害臊了? 李开山也觉得尴尬,随便说了几句结束语就准备草草收场,但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擂台上,谁都没看清是从哪冒出来的。 来人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样貌都很普通,丢进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但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然而下一刻就变得黯淡无光,陆星南知道,是这人故意收敛了锋芒。 这个人陆星南不认识,在场的众人也都不认识,但从他的衣着可以判断出,这是凌云剑宗的人。 陆星南对来人心生警惕,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李开山却认得此人,他对中年男子礼貌抱拳,开口道:“大先生,好久不见,今日此来所为何事?” 大先生三个字一出,众人一阵惊呼,原来这就是凌云剑君的亲传大弟子大先生,他曾是凌云剑君的剑童,常伴剑君左右,是剑宗最有希望超越剑君之人。 陆星南知道大先生是为他而来,而且知道大先生是来传话的,如果是要杀他或者抓他,不应该选择这个时机出现。 大先生只是冲着李开山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应李开山的招呼了,狂傲之气显露无遗。 他径直来到陆星南面前,漫不经心的掏出一封信丢给陆星南,懒洋洋道:“家师给你的信。” 大先生漫不经心的动作和懒洋洋的语气,瞬间挑拨了陆星南敏感的神经,他挥起拳头猛得朝大先生轰去。 可惜轰了个空,转瞬之间,大先生早已闪身而走,陆星南想追时大先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开山眯起眼睛,看着大先生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绝世境界,他突破成功了。” 陆星南心头一凛,绝世境界吗,从大先生刚才的动作和语气,陆星南已经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领头的黑衣人。 当年还是宗师,现在已经绝世了?这也太逆天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有护体真气并不能说明是宗师境界,只能说明他的境界超过了宗师,也许当时他隐藏了实力,或者根本不屑于使出全力,总之无论如何,大先生够强! 陆星南追不上大先生,愤然离开擂台,回到住处之后,打开大先生带来的书信,他倒是要看看信中到底写的是什么。 信中内容很好理解:“ 有疑问来见我,我在皇宫地牢。” 皇宫地牢?凌云剑君不在剑宗?怎么会在地牢?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宫夕瑶 皇宫地牢,戒备森严,陆星南很想去一探究竟,但如何能进入地牢是个问题,他并没有自大到单枪匹马硬闯地牢,也许任何人都没那个实力。 少年英雄会第一名有一次面圣的机会,看来只有利用这次机会进地牢见凌云剑君一面了。 他去找李开山询问面圣之事,刚一出门正撞见李开山来找自己。 “李前辈。”陆星南打过招呼,开门见山,“我现在是否可以面圣?” 李开山道:“我正为此事而来,宫内刚传来消息,皇上龙体欠安,暂时不见外人,只好等过几日再安排你面见皇上了。” 陆星南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本想先见一见宛儿,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进宫的机会难得,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进宫必定要去地牢一趟,哪怕皇帝不允许也要去,这是他对真相的渴望。 但渴望的代价是,一旦进宫,可能很难再出来,他不如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去一趟岭南城,给宛儿找到解药再一并进宫带给宛儿,省得自己折在宫里还留有遗憾。 陈皮带着陆星南的亲笔书信前去黑风寨,商谈仙灵果实生意的具体细节,拜别郝战,陆星南动身前往岭南城。 …… 岭南城,中原南部最繁华的城市,由于万魔宗设在岭南城的缘故,让岭南城的民风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 一位江湖打扮的外地人跟城里茶摊伙计发生了争执,外地人欲要动手,伙计毫不畏惧道:“这里是万魔宗的地界,人人平等,别以为你会点武功就能横行街里,小心你的脑袋!” 外地人心生忌惮,最终也没敢动手,争执不了了之。 这一幕正好被刚赶到岭南城的陆星南撞见,看来万魔宗在岭南城还是很有威望的,整个岭南城的百姓都贯彻着万魔宗平等公正的理念。 想要在偌大的岭南城中找寻绿裙女子,陆星南一个人的效率还是很低,最好是能借助万魔宗的力量,他想到大师父之前交给他的紫金令牌,决定拿它去万魔宗碰碰运气。 万魔宗很好找,陆星南在街上随便找来个本地人都知道万魔宗。 万魔宗也很难找,陆星南打听了一番之后,搞不清楚到底是万魔宗建在岭南城内,还是岭南城建在万魔宗内,因为万魔宗的据点实在太多,几乎遍布岭南城各处。 就在陆星南四处乱逛的时候,忽然看见了春秀,春秀正在铁匠铺炼矿石,汗流浃背。 陆星南挥着手道:“春秀!” 春秀回头见是陆星南,将手中的活交代给旁人,用挂在脖子上的长巾擦着汗,憨笑道:“陆少侠,你怎么有空来岭南城了?” 陆星南说了想找万魔宗宗主而不得,无奈只好乱逛的窘境,终于遇见了春秀,想麻烦春秀带路。 春秀一口答应下来,领着陆星南来到一处幽静的宅院,陆星南纳闷:“这是万魔宗?” “这不是万魔宗,这是宗主府邸。”春秀解释道,随即啪啪啪扣了几声门环,一侍女打开门。 春秀说明来意,侍女引领二人向院内而去。 庭院不大,但很有韵味,小桥流水莲花白,满园茶花始盛开,绿柳青竹园边绕,琴瑟悠扬在耳边。 来到亭中,一女子正在抚琴,陆星南闻此琴声心头微颤,春秀上前对宗主微一抱拳,他没有行什么大礼,看来万魔宗内确实人人平等。 春秀引荐了陆星南之后便离开了,万魔宗宗主竟是一位妙龄女子,女子的侍女将琴抱走,示意陆星南亭中落座。 而陆星南却痴痴的愣在当场,女子不明所以,试探问道:“李少侠?” 好一会儿之后,陆星南才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你就是柳州城醉心湖畔的抚琴女子?” 陆星南刚刚就觉得琴曲耳熟,正是当日夜宿柳州城时,湖畔女子所弹之曲。 女子微微一怔道:“你是那日与我合奏之人?” 陆星南没回答,继续问道:“你还是万魔宗宗主?” 女子掩面一笑:“要不然呢?” 陆星南看着女子的一身浅绿色长裙,再按照宛儿之前的描述端详了女子的面貌,问道:“你就是绿裙女子?” 女子有些听不懂:“什么绿裙女子?” 陆星南将宛儿遭遇绿裙女子最后中毒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女子轻笑:“原来是这样啊,那我确实是绿裙女子。” 陆星南定了定神,平复心中的激动,躬身一礼道:“在下陆星南。” 女子微笑:“我知道你,北宁城长虹镖局的三公子,黑风寨的寨主,道宗掌门无暇子的师弟,江湖第一少年英雄,有遗漏吗?” 陆星南落座,也回以微笑:“看来你知道的很详细啊,那你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女子略加思索:“替那姑娘讨解药?” 陆星南点点头,抱拳道:“还请宗主大人不计前嫌,赐药于我。” “陆寨主不必多礼,”女子轻按下陆星南抱拳的手,反问道,“只是我为什么要给那姑娘解药?你给我一个理由。” 陆星南明白话中意思,万魔宗人向来讲究公平,小豆子抢她糖人她去追,合情合理,宛儿抢她的琴她去夺,也合情合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既然她没错那为什么要交出解药? 实际上陆星南也觉得她没错,你抢我东西我回击你,这事哪还需要什么理由,其他理由无非都是情感绑架,他也不想强迫对方同情。 没有理由,只好试试大师父的名望了,陆星南掏出紫金令牌递给女子。 女子接过令牌观瞧,只瞧了一眼便不再淡定,她猛得站起身来,激动道:“这令牌你从哪得来的?” “我师父给我的。” “你师父是毒前辈?毒前辈是你师父?你是毒前辈的徒弟?毒前辈的徒弟是你?” 女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陆星南心说你这四句话不是一个意思吗?至于倒腾的这么复杂么…… “你先冷静点吧。”陆星南抬手虚按两下,示意她坐下说话,“我师父是你说的毒前辈,放心吧我师父还健在,前一阵我们还通书信了,身体硬朗着呢,就是火气还是那么大……” 陆星南把他能想到的关于大师父的现状都说了出来,免得女子还得问。 女子确实想询问来着,但还没等问呢,陆星南就都说了出来,而且说的比她想问的都多,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过了半晌,女子终于说出一句话:“解药我给你,我叫宫夕瑶。”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毒发 天枢山道宗,无暇子闭目静思,王长老的敲门声响起:“掌门师兄,有急事禀报。” “进。”无暇子缓缓睁开眼,“何事?” “陆星南夺得少年英雄会第一名,而且,黑风寨与百草门合作,售卖仙灵果实,利润颇高。” 眼见陆星南势头越来越盛,黑风寨越来越壮大,失去了上次的机会,再想控制陆星南越来越困难,无暇子不禁眉头紧锁。 思虑良久,他吩咐道:“也只好那么办了,你马上去执行。” 王长老有些犹豫:“掌门师兄,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无暇子摆手:“不用考虑了,就这么办。” “是。”王长老应声而退。 无暇子轻捋白须,嘴角冷笑,自语道:“陆师弟,师兄也不想走到这一步,都是你逼的啊……” …… 夜里,岭南城幽静小院灯火通明,宫夕瑶宴请陆星南,司空竹,春秀,夜魔作陪,陆星南打算明日一早返回皇城,几人今晚为其送行。 畅谈间,忽有侍女来报:“宗主,急报。” “讲。”宫夕瑶言简意赅,侍女却瞄了陆星南一眼没有开口。 “但说无妨。”宫夕瑶并不介意陆星南在场,因为他是毒前辈的徒弟,毒前辈的身份太特殊了,是万魔宗前任宗主。 而陆星南是毒前辈唯一的徒弟,宫夕瑶自然不视其为外人,更何况二人还有知音之情。 侍女禀报:“刚得到的消息,能左右天火的不祥之云,指的正是陆星南。” 几人闻言大惊,只有陆星南微微闭上了双眼,尝试进入无我之境,自从有了道宗的经历,他越发变得谨慎,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一旦宫夕瑶心怀不轨,他不介意一指头戳死她,心合一指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杀不死宫夕瑶,也可借机逃跑。 宫夕瑶追问:“是哪条线得来的消息?” “不是咱们的线报,是道宗公布的消息。” “知道啦,你下去吧。” “是。” 陆星南心中明白,无暇子这是想要让陆星南成为江湖公敌,然后再混水摸鱼。 他本想秘密囚禁陆星南,却被陆星南逃脱,并以公开秘密相要挟,让无暇子束手束脚难以展开行动。 而陆星南与黑风寨的迅猛崛起刺激了无暇子的神经,觉得再等下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退而求其次,索性将秘密公之于众,让江湖众人共同讨伐,趁着陆星南还未成气候,将其扼杀在萌芽,道宗再趁乱图之。 侍女退下,陆星南缓缓睁开眼看着宫夕瑶,心中无我,保持微笑。 宫夕瑶忽然取笑道:“你不是无暇子师弟吗?怎么,闹掰了?” 陆星南被这猝不及防的取笑搞得哑口无言,但依然保持着警惕。 结果没想到的是,无论是宫夕瑶,还是司空竹春秀和夜魔,都跟没听到刚才的消息一样,满不在乎的继续吃喝畅聊。 最后还是陆星南忍不住问道:“你们刚刚没听到吗?” 司空竹反问:“没听到什么?” “不祥之云啊,我是不详之云,能左右天火那个!”陆星南心说这还用解释吗,你们没听见吗。 夜魔不屑道:“是就是呗,有什么了不起的,显摆啥呀。” 大家都笑,只有陆星南懵,心说我这是显摆吗,怎么你们看起来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呢。 陆星南不禁疑惑:“天火末日,不祥之云,难道你们没听说过?不应该呀……” 宫夕瑶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擒住你,做天火之下的幸存者?” 陆星南不置可否,难道不应该吗?谁不想活命呢,连他自己都想啊。 宫夕瑶云淡风轻的说道:“人生而平等,如果天火真的降临,大很多人都会死,他们能死,我为什么不能?” 司空竹春秀夜魔三人纷纷点头认同。 陆星南被几人的态度给震撼到了,这种豁达的生死观中仍然贯彻着平等,平等的信念凌驾于生死之上。 陆星南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几人又开始把酒言欢,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次日一早,陆星南在岭南城门与几人辞行时,突然有一人跑到近前,气喘吁吁的问道:“您就是陆少侠吧?” “你是……”陆星南并不认得此人。 “我是散人盟的人,郝大哥让我来找你,说宣平公主毒发,让你速速赶回皇城。” 陆星南闻言大惊失色,解下马车直接骑上大黑马,向皇城飞驰而去。 他心中慌乱,不断安慰自己,之前给过宛儿一颗返魂丹,毒发应该也没事,不会有事的。 可是又难以欺骗自己,如果没事为什么急着派人来找我,难道……不会的,一定不会有事! 大黑马四蹄狂奔,陆星南挥鞭不止,所过之处尽是尘土飞扬,一路日夜兼程,若不是大黑马够快够强壮,估计早就跑死在路上了。 陆星南刚到皇城,郝战早已派人等待,一路直奔皇宫,郝战已经等在皇宫门口。 陆星南翻身下马急问道:“大哥,宛儿怎么样了!” 郝战难以开口,只说让陆星南自己去看,结果陆星南却被直接领到了灵堂。 白色,到处是白色,唯一不是白色的就只有棺材,陆星南止步不前,他很怕走上前去真的看到宛儿躺在棺里。 陆星南脑中卷起了风暴,不是有返魂丹吗,怎么还会这样,他狂后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趴在棺材旁,看着静静躺在棺中的宛儿,颤抖的伸出手触摸宛儿冰冷的脸颊,嚎啕大哭。 “你就是陆星南吧。”身后有人说道。 陆星南循声看去,是皇帝。 他盯着皇帝大声质问:“宛儿有我给她的返魂丹,怎么会死!” “大胆!”皇帝身边的太监恶心的娇斥道。 皇帝没急,他摆摆手让太监也别急,缓缓道:“宛儿为了救朕,把返魂丹给朕吃了。” 陆星南并不愿相信,一定是他们逼迫宛儿交出返魂丹的,一定是! 他愤怒瞪着皇帝,瞪着这个宛儿的亲爹,眼里冒出火来。 皇帝知道陆星南不会轻易相信,随即掏出一封书信让太监递过去:“这是宛儿临终前留给你的信,她只给你留了信。” 陆星南打开书信,泪崩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上古三族 就在少年英雄会的那几天,皇帝旧疾复发,危在旦夕,本来已经准备宣布驾崩了,宛儿却让出了返魂丹,救了她父皇一命。 天下可以没有宛儿,但不可以没有父皇,宛儿当时是这么说的,但不曾想一语言中,随后宛儿就突然毒发,毒素在她体内压制已久,毒发起来更为迅猛,束手无策之下,宛儿留下了最后的遗言,就是那封书信。 信中没有过多的情感抒发,也许是宛儿当时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她只交代给陆星南三件事。 一要替她照看好陆府的孩子们。 二要将她的遗体放归大海,她生活在宫中已感觉烦闷,死后想自由一些,广袤的大海应该不会太闷。 三要陆星南别伤心,好好活下去,她会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叫他不用急着来。 皇帝被宛儿所救,也尊重了宛儿的选择,允许陆星南将宛儿的尸体带走。 …… 浩瀚的大海披着天空的颜色,海水有节奏的舞动带起浪花朵朵,似将远处的地平线推上了近处的沙滩,告诉人们世界并不大,地平线并不远,咫尺便是天涯。 木筏之上开满了娇花,似漂浮于海上的孤岛,花丛中宛儿似在安睡,嘴里含着宫夕瑶的解毒药,这是陆星南的承诺,尽管为时已晚。 木筏越荡越远,在陆星南看来如此,但在广袤的天海看来,木筏是越荡越近,近到可以触碰到自由,也许人只有死去才会自由,也许自由本就不是留给活人的,那是人间不配拥有的东西。 陆星南躺在沙滩上,身体摆成大字型,仿佛已经成为了半个大侠,空洞的眼眸望着空洞的苍穹,苍穹在眼睛里,眼睛在苍穹里,直到他被带上龙头船,仍然空洞。 龙头船,是海上的霸主,船头有龙头,那不是木雕,是真正的龙头骨,无数的龙头船组成了御龙宗的海上船队,所向披靡。 道宗公开了不祥之云的消息之后,御龙宗打算见一见陆星南,遂派人踏上中原邀请,没想到来人刚刚登陆,就差点踩到了沙滩上的陆星南,随即就把他捡上了船。 海上有一个巨大的方形石门,两侧门柱足有山一般粗,感觉非人力所建造,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天神的手笔,这是龙门。 龙头船穿过龙门之后,没多久就到了龙门岛,御龙宗的所在之岛。 龙门岛中央是微微拢起的山坡,山坡下是稀稀落落的村落,山坡上是御龙宗的屋脊。 屋脊之中,陆星南渐渐回过神来,五天五夜的空洞让他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他坐起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金色的长发如海浪一般带着卷,白色的皮肤闪耀着珍珠的光芒,身穿蓝色的薄纱长裙,是大海的颜色,同样的颜色还出现在女人的眼睛里,蓝色的眼眸像海一样深邃。 女人微笑,笑得很优雅:“你终于醒了,你还好吗?我是龙族女王,龙美曼。” 陆星南大脑还不是很清醒,龙族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龙族等同于御龙宗吗?感觉还有些痛,头痛或是心痛。 龙美曼知道陆星南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没有过多打扰,她放下一本厚厚的典籍:“这上面记载了龙族的历史,代表龙族对你的诚意,你可以先看看,什么时候想与我谈谈再来找我,不急。” 龙美曼说完便离开,临走时吩咐族人对陆星南好生照顾。 一个月之后,陆星南状态好了一些,通过翻看那本典籍,也终于弄清楚状况。 龙族是海上民族,他们不仅有龙门岛,还有其他十几个岛屿,而御龙宗,是龙族设立的宗派,选拔族中最强的战士加入,为的是建立与其他两族的联系。 而其他两族,指的是中原皇族和北荒洞族,原来末世预言中的三族鼎力指的就是这三族,原来北荒并不全是荒芜,而是存在着一个强大的洞族。 之所以说洞族强大,是因为上古的三族大战。 根据龙族的记载,上古时代,皇族占据陆地,龙族称霸海域,双方时有交战,但陆地之上龙族无法战胜皇族,而海洋之中皇族也无法战胜龙族,所以双方一直不分胜负。 直到有一天,一直生存在地底的洞族出现,洞族之人原本居住在庞大的地下城,与地面上的皇族和海上的龙族本不相扰。 洞族掌握着世界上最丰富的矿产,有着最锋利的武器,是三族中最富饶的种族。 更可怕的是,洞族之人懂得一种修练神识的功法,这让他们异常强大,因为强大,洞族的野心渐渐膨胀,终于开始蠢蠢欲动。 洞族最先下手的对象就是陆地上的皇族,洞族虽强,但人口远不及皇族,战况持久,皇族损失惨重。 皇族向龙族求助,龙族认为皇族若败,唇亡齿寒,于是与皇族联手,终于将洞族赶回了地下,不仅如此,为了永绝后患,皇族主张屠尽整个洞族。 但龙族并不赞同,不是龙族不忍残忍,而是龙族需要洞族制衡皇族,最后三族签订契约,将洞族驱逐至北部蛮荒之地,就是现在的北荒。 北荒寒冷不易生存,洞族族人又所剩无几,是自生自灭还是卷土重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万年之前,灾难将至,玄火珠现世中原,龙族与皇族商议利用玄火珠保住族人血脉,当时洞族也派来了使者,希望也能让洞族血脉存续。 皇族答应了,洞族感恩戴德,将族人迁至中原,但万没想到的是,皇族欺骗了他们。 当洞族人手无寸铁的来到中原避难时,皇族却将他们屠了个干净,洞族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陆星南这才明白,原来世界并不是他以前认为的样子,原来中原之外还有龙族与洞族,原来种族之间的斗争远比江湖还要残酷狡诈,原来世界并不美好,弱肉强食才是不变的真相。 万年之后的今天,天火让世人再次警觉起来,仿佛历史重新上演,而与上次不同的是,玄火珠是死物,他陆星南是活人,当世界的焦点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时,他该如何选择? …… 第一百七十章 疾风 谈判,一场谈判在所难免,一场陆星南与龙族的谈判。 陆星南本以为自己面临的是绝境,除了万魔宗那些公平主义者,几乎天下所有的势力都想将他据为己有,或囚禁,或拉拢,或交易。 但反过来想,也可以说所有势力的毁灭或延续,都由他一人决定,这也许不是绝境,而是至高无上的生死大权。 陆星南与龙美曼做了个交易,天火来临时,他可以保护龙族血脉,但有两个条件,一是要得到天书,二是要龙族战士。 这是陆星南之前就考虑好的条件,他在中原还有些事情需要做,天书要用来救师父们,而龙族的力量可以让他事半功倍。 龙美曼答应了条件,将地字卷天书送给陆星南,并且告知了另一卷天书的下落。 三卷天书本是三族各持一卷,当年洞族战败后,洞族保存的天字卷流落江湖,被陆星南偶然所得,地字卷龙美曼送给了陆星南,而人字卷应该还在皇族手中。 龙美曼又调拨给陆星南三十名龙族战士,十五男十五女,个个都具备绝顶境界的实力,一旦天火突然降世,这三十人也肩负着延续龙族血脉的重任。 陆星南与三十名龙族战士,乘坐龙头船缓缓驶离龙门岛,龙美曼带领龙族众人遥遥相送。 忽然,海面翻腾,一条蛟龙破水而出,腾空而起,发出一声龙吼,随后接二连三的蛟龙跃出海面,龙吼之声此起彼伏,响彻宏宇。 陆星南站在船头,被盘旋在半空的满天蛟龙所震撼,甲板上的三十名龙族战士高举手中枪,吼声震天,龙啊,并不是传说。 …… 重建后的黑风寨比之前扩大了一倍有余,寨墙高耸,楼宇林立,然而此时却寨门紧闭。 五里之外有营地驻扎,江湖上十八个门派打算联手攻上黑风寨,为的是让黑风寨交出陆星南,哪怕陆星南并不在寨中。 十八门派陆陆续续在寨外集结,此时已有十派赶到,他们扎下营地,等人齐之后一举拿下黑风寨。 红登庭与霍启天商议如何应对,二人表情凝重,陆星南不在,商量的余地是没有了,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趁着十八派人还未齐,根基未稳,突袭一搏,生死由命。 红登庭站在演武场高台之上,台下聚集着黑风寨两百余弟子,他们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个个表情肃穆而坚毅。 红登庭朗声道:“诸位,外面一群乌合之众逼我们交出陆寨主,我黑风寨如果按他们说的做,以后就没脸在江湖上立足了,所以,没别的选择,只有一战。 贼人势大,这一战没有多大胜算,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荣耀,忠诚,义气,陆寨主会为我们报仇的!献出我的生命!” 红登庭右手握拳抵在心脏,弟子们如法炮制,山呼海啸之声响彻天地:“献出我的生命!献出我的生命!献出我的生命!” 夜幕拉开,二百名弟子换上黑衣,在红登庭的带领下从后门出寨,悄悄接近营地。 营地之中,十派众人正在生火做饭,把酒言欢,他们的人数是黑风寨的五倍,等其他八派赶到,人数可达到黑风寨的十倍。 十八派虽然都不是江湖大派,大多是与黑风寨规模差不多的小门小派,这些门派若想染指不祥之云的秘密,非联手不可,合则生分则死。 而发起十八派联盟之人,正是蟠龙帮帮主史艾东,蟠龙帮是黑道帮派,以开设赌场为生,之前也参加过神兵山庄举办的神兵鉴赏大会,当时被天残派李毕击败的史义,正是这史艾东的独子。 史艾东正在帐中与各派掌门把酒言欢,畅谈美好未来,抓住陆星南,幸存于天火,天火之后就是十八派崛起之时,到时候称霸江湖,唯我独尊。 就在众人沉浸在美梦中时,弟子进账来报,黑风寨夜袭! 账外,厮杀遍地,喊声震天,黑风寨弟子杀气凛然,战不畏死,十八派弟子慌忙之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十派掌门加入战场之后,人心渐渐稳定,局势渐渐扭转,黑风寨毕竟人数劣势,渐渐陷入苦战。 霍启天站在寨楼上远远观瞧,眼看着黑风寨弟子被蜂蛹的十派弟子渐渐围拢蚕食,忽有一队人从远方赶来。 霍启天心头一沉,想必又是陆续赶到的某一派吧,只见这队人破衣烂杉,毫不犹豫的加入战场,攻击的对象竟然不是黑风寨,而是在尝试替黑风寨解围。 原来是救兵!只是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救兵,这帮人一群乞丐打扮,人数不算多,五十人上下,战斗力也偏弱,但好在他们擅长一套棍阵,掩盖了个体战力的不足,增强了整体战斗力。 霍启天大喜,黑风寨这下有救了,不过这份喜悦还没有持续多久,他便发现这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能解燃眉之急,但仍不足以挽回大局。 晨鸡报晓,天色将白,彻夜的鏖战让黑风寨与乞丐们死伤惨重,他们被驱赶汇聚一处,被十派众人团团围住,大势已去。 红登庭手握钢刀,一边警惕四周一边问向身旁的乞丐头子:“英雄如何称呼?” 乞丐头子受伤不轻,但仍然战意盎然:“尹天赐!” “尹兄弟对我黑风寨有大恩,今日我黑风寨若能度过此劫,他日必然涌泉相报!”红登庭说着高举手中钢刀,大吼,“黑风寨弟子!跟我杀!” 红登庭杀入人群,身后仅剩不多的黑风寨弟子紧随其后,尹天赐也振臂一呼,发起最后的冲杀。 背水一战虽勇,但穷弩之末的弱势也毕现,最后的反攻如石沉大海,瞬间被十派的人海所吞噬。 红登庭手中钢刀左劈右斩,身后是黄飞扬与林妍妍为其护住两侧,黑风寨的弟子犹如浴血的困兽,献上他们最后的生命。 就在这时,一阵战马的嘶鸣声响起,远处有三十一骑疾风而至。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博弈 飞驰而来的三十一骑,正是陆星南与三十名龙族战士,他们冲入十派营地,犁出道道沟壑,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如狼入羊群,将十派众人瞬间击溃。 十派加一起都没一个绝顶高手,面对这三十名绝顶龙族战士战士,吓得肝胆俱裂,死的死逃的逃,在陆星南的指挥之下,十派掌门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死不了,全部被生擒活捉。 半个时辰不到,战场局势已定,红登庭大喊一声寨主声泪俱下,尹天赐扑通跪倒在地:“见过恩公!” 陆星南看着黑风寨剩下的几十人,看着尹天赐的十几人,眼圈微微泛红,这一战,黑风寨折损大半,尹天赐必死报恩,陆星南情何以堪,这笔血债他会向整个江湖讨回来的! 霍启天远远瞧着逆转乾坤的陆星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代价惨重,终于还是赢了。 …… 养伤半月,渐渐恢复些元气,但噩耗接踵而至。 尹天赐告知陆星南,北宁城已不再安宁,江湖各派不时有人袭扰陆府,尹天赐无奈只好将陆府众人藏到附近破庙,派人好生守护。 陈皮赶来黑风寨报信,陆尘佳被佛宗带走,百草门与佛宗来人发生了冲突,但还是无力阻拦。 陆星南泰然处之,他早已有所准备,再次踏入中原为的就是解决这种种问题。 之前他已经去过皇宫,见过了囚在地牢的凌云剑君,见过了散人盟盟主,见过了当今皇帝,真相已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二十年前,天枢秘境开启,江湖众人纷沓而至,最终夺得宝物的是一个名叫肖玄之人。 肖玄无门无派,没有强大势力的庇佑,所以成为江湖众矢之的,在凌云剑派的追杀之下,最终逃入北荒。 几年前,凌云剑君得到线报,肖战当年逃入北荒之前,曾在北宁城长虹镖局有过短暂停留,凌云剑君猜测,天枢秘宝很可能被肖玄托付给了长虹镖局陆长虹。 陆家灭门之事因此而起,凌云剑君密谋抓了陆长虹,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没有来得及审问,就被一神秘人夺走。 凌云剑君绝世巅峰,在那神秘人手中却走不过一个回合,神秘人只出了一剑,凌云剑君已经感到死期将至,虽然最后没死,但剑伤一直未愈,醒目的创口永远烙印在胸前,实力已经大不如前。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黄雀之后还有苍鹰,扮演苍鹰的正是那不为人知的散人盟盟主。 凌云剑君在剑宗养伤期间,散人盟盟主深夜潜入,将凌云剑君带回皇宫囚于地牢。 大隐隐于市,原来所谓的散人盟盟主,正是百草门神农握草图的作者,人称皇城第一画师的沈老。 散人盟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替皇族打压江湖势力,分化各门各派,让江湖保持一盘散沙的局面,江湖越乱,皇族越安。 之前散人盟举办的少年英雄会,规则苛刻,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杀戮,挑起各派争端,散人盟的目的可见一斑。 当沈老得知凌云剑君重伤的消息,散人盟是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凌云剑宗的绝好机会的,最好的方法不是要灭掉剑宗,一个剑宗倒下还会有另一个剑宗站起来,所以是要囚禁凌云剑君,削弱并制衡剑宗。 皇帝一直都允许大先生探望凌云剑君,无论何时都可以,这就是帝王权术的巧妙之处,不杀亦不放,非敌亦非友。 陆星南是在沈老的陪同之下见的凌云剑君,名为陪同,实则是展开了一次三方会谈,皇族也不想放弃不祥之云的机会,而皇族的筹码,就是凌云剑君所知的真相,真相就是洞族的崛起。 以凌云剑君的实力,几乎可以代表了中原武林的武道巅峰,却不是神秘人的一合之敌,虽不知神秘人到底是谁,但凭实力推测,只有当年洞族人的神识功法才有可能达到这等程度。 三方都有彼此的筹码,凌云剑君的筹码是陆长虹的下落,皇族的筹码是最后一卷天书,陆星南的筹码是他不祥之云的身份。 三方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重伤凌云剑君的神秘人,抢走陆长虹的神秘人,皇族忌惮的敌人洞族,这是三方谈判的基础,而主导这场谈判的,只能是陆星南。 在这场谈判之后,凌云剑君通过大先生之口,向整个江湖宣布,凌云剑宗退隐江湖,从此封山百年,不问江湖事。 此消息一出,整个中原武林为之一震,五宗站在江湖之巅,而剑宗站在五宗之巅,退隐百年,江湖格局面临有一次大洗牌。 与此同时,散人盟也拿出了诚意,以千面神君为首的散人盟眼线已经开始渗透道宗,一旦道宗有所行动,散人盟会在第一时间施行破坏行动。 皇族不惜与道宗为敌也选择了站在陆星南这边,不过皇族也不傻,他们的筹码要比剑宗丰厚,并没有一次全部交出,天书人字卷还握在皇族手中,什么时候陆星南的矛头指向了洞族,皇族什么时候交出天书。 所以现在中原的格局,看似是陆星南危难,实则是旗鼓相当,龙族与皇族站在了陆星南这边,道宗与佛宗站在陆星南对面,万魔宗不趟浑水,凌云剑宗退出舞台,其他门派的小鱼小虾望风而动不足为虑,一切都看陆星南接下来的动作。 眼下,众人把目光都聚焦在陆星南身上,陆星南沉思不语,良久之后,开始下达命令。 黄飞扬林妍妍,代领一队黑风寨弟子随尹天赐将陆府众人秘密接到黑风寨安置。 红登庭对外发布消息,天火将至,想活命的可以谈,想硬来的只有死,处死十派掌门之后,将他们的人头送回各派。 陈皮问道:“二哥,不去救陆姐姐吗?” 陆星南摇摇头,陆尘佳不用救,他要让佛宗把陆尘佳乖乖的送回来,而在此之前,他要做的是先解决无暇子这个麻烦,这不是一场战斗,这是一场博弈,道宗,要易主了。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嘎嘣脆 促织的鸣叫在静谧的夜中格外嘹亮,百日的寿命在时间的悠悠长河之中不值一提,但夜夜的长鸣让它浑然不觉短命的可怜。 青石板上的脚步声让促织的夜鸣戛然而止,王长老叩响无暇子的房门:“掌门师兄,出事了。” 无暇子开门而出:“深夜找我有何急事?” “刘长复,”王长老提到刘长复时,无暇子面色一凝,王长老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刘长复跑了,快去平顶山看看吧。” “什么?不可能!怎么跑的?”无暇子难以置信,但王长老只是摇摇头,并不做解释。 无暇子紧张起来,刘长复的身份一旦被人利用,他这个掌门之位可能会坐的不稳,他腾身而起直奔平顶山而去,王长老紧随其后。 平顶山角下,无暇子突然止住身形,他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过身盯着身后的王长老,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刘长复逃跑了?你没事去平顶山做什么?” 王长老迎着无暇子的目光笑而不语,无暇子越发感觉不对,双眼微眯,右掌背在身后暗暗蓄力,幽幽道:“你到底是何人!” 话音刚落,林间一阵大笑声传来,随即三十名龙族战士将无暇子团团围住,手中长枪按照一个奇怪的顺序插在地上,排成一个不规则的闭合图形,将无暇子圈在中间。 “困龙阵,御龙宗?”无暇子瞬间认出这个阵型是什么,正是御龙宗独有的阵法,困龙阵。 陆星南呵呵笑道:“师兄果然好见识。” 无暇子见是陆星南,便知已经中计,他本盘算着混水摸鱼,结果还没等水混,陆星南竟先他一步采取行动了。 陆星南向王长老一抱拳:“神君辛苦了,继续按计划行事。” 无暇子闻言恍然,瞪着王长老恨恨道:“你是散人盟的千面神君!王长老呢?!” 千面神君扯了扯嘴角,懒得跟无暇子废话,转身离去,他接下来还有扮演无暇子的任务,没时间跟无暇子多费唇舌。 无暇子见千面神君就这么潇洒的走了,没留下一句废话,顿时感觉他这个道宗掌门被深深的鄙视了,心中一种挫败感化为愤怒全都发泄在陆星南身上。 无暇子怒吼道:“陆星南!你!你!” 陆星南被吵得不行,龇牙咧嘴的挖了挖耳朵:“师兄,别喊,太吵。” “御龙宗和散人盟怎么跟你搞到一起去了!” “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想让江湖人主宰我的生死,但你没想到的是,实际上是我在主宰江湖人的生死。” 无暇子沉默,他本以为江湖各派为了幸存,会争相抓捕陆星南,没曾想到了现在,却成了谁抓捕陆星南,陆星南就救谁,江湖公敌转眼变成了救世主。 这种转变让他难以接受,因为打从陆星南逃离道宗那天起,他就注定了要站在陆星南的对立面,那个被救世主放弃的一面。 事到如今,无暇子没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他只有一死,陆星南也是这么想的,他也要无暇子死。 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无视阵法突然闯入阵中,一手捏住无暇子脖颈将他提起。 无暇子的双脚离地乱蹬,两手想要将对方的手扒开而不能,面色涨红呼吸困难,堂堂道宗掌门在此人手下就如一只弱鸡,毫无反抗之力。 众人大惊,陆星南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具备这种实力的人,应该就是打伤凌云剑君的神秘人,那个飞剑灭口任豪的神秘人。 “快撤!”陆星南的命令脱口而出,不管神秘人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觉得凭他和三十名龙族战士可以阻止神秘人,唯有跑路。 神秘人手指用力,捏碎了无暇子的脖子,像丢死狗一般将无暇子的尸体丢在一旁,回身只一步,便揪住了远在三丈开外的陆星南后衣领。 陆星南早有准备,反身一指顶在神秘人胸口,神秘人胸口处瞬间出现一个指洞,贯穿胸背。 然而下一刻,陆星南却怔在当场。 这一回身之下,他看清了此人的相貌,正是自己的父亲陆长虹,陆长虹的脸色冰冷,面无表情,揪住陆星南的手并未松开,而是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指洞。 陆星南的手指颤抖的移开,指洞醒目,但并未有血液流出,再次回看陆长虹的面容,似乎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苦,甚至对他的行动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父亲……”陆星南声音也在颤抖,眼前这人确是他父亲,但感觉又陌生的可怕。 三十名龙族战士惊诧片刻之后,立刻回身相救,陆长虹一把将陆星南夹在腋下,飞身便走,龙族战士在身后狂追不舍,但很快便被甩开老远,失去了追击目标。 陆星南的双臂与肋骨被陆长虹夹的几欲断裂,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但他却恍若未觉。 陆长虹在飞奔,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陆星南被夹在身侧,面孔正对着陆长虹胸前的孔洞,那只是一个洞,一个真实存在却又毫无影响的洞。 陆星南抬起头,看到的是陆长虹目视前方的脸颊,银白的月光照着下颚银白的皮肤,白的很纯洁,很干净,但不是血的颜色。 陆星南的大脑一片混乱,极度的混乱最终转为空白,他不明白神秘人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不明白胸前的孔洞和青白的皮肤,不明白没有活人特征的父亲为什么能夹着他健步如飞。 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鱼肚白,然后是旭日出生,艳阳高照,夕阳西下,月色再起,陆长虹速度不减。 陆星南仍没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这已经超出了他以为的认知范围,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终于明白了要如何应对现在的状况,至少要让陆长虹停下。 “父亲!快停下!父亲!”陆星南挣扎着大吼,陆长虹充耳不闻。 陆星南情急之下发了狠,一口咬向陆长虹肋下撤下一块皮肉,“嘎吱”的声响让陆星南大脑如遭电击,冰冷而奇怪的口感传来,嘎嘣脆,这特么到底是什么!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北荒之主 面对现在的状况,陆星南几欲抓狂,他想疯狂的咬下这怪物身上的每一块皮肉,却又无法忘记这是他苦苦寻找的父亲。 陆长虹眼眸微微低垂,撇了一眼挣扎的陆星南,四目相对之时,陆星南的大脑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侵蚀,灵魂深处如针刺一般剧痛,瞬间昏厥了过去。 …… 千面神君冒充无暇子,在道宗突然宣布长老大洗牌,引来众多长老不满,道宗内乱自顾不暇,千面神君柔韧有余的和稀泥,搅得道宗天翻地覆,这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三十名龙族战士追踪未果,返回黑风寨讲述了当夜的情况,散人盟盟主沈老代表皇族,第一时间发布了江湖召集令,准备大举进发北荒,与江湖众人同行的还有皇城将军马进率领的五万精兵。 这一次的盛况,朝廷名义上是保家卫国抗击洞族,江湖道义上是维护中原武林不容侵犯,实际上大家都抱着共同的私心,抢夺陆星南,那个能左右天火的救世主。 佛宗与陆星南预想的一样,也终于开始动摇,道宗已乱,当江湖几大势力都站在陆星南一方时,佛宗也再没有勇气站在江湖的对立面。 陆星南当时没有直接杀上佛宗,就是为了给佛宗留下选择的余地,佛宗的老家伙们也精明的很,乖乖的将陆尘佳送回黑风寨,假模假式的响应皇族号召,加入到北征的队伍,打算分一杯羹。 北宁城从来没有过这么热闹,江湖豪杰云集于此,不日待发。 大军开路,各门各派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开进北荒,这可是北荒啊,那个万年以来神秘而又可怕的北荒,那个死神居住的地方。 人多胆也大,众人互相撞着胆子压制了恐惧,好奇心占据了上峰,让他们显得斗志昂扬兴奋不已,没人想过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即使有人想过,也没有人能想到。 …… 一滴水珠落在唇角,冰凉而润滑,丝丝凉意让陆星南苏醒,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是昏暗的洞穴,周遭的黑暗看不清这洞穴有多大,身前三丈左右的距离,一个一人高的圆形空洞泛着内敛的白光,白光充盈而不刺眼,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白色光圆的前面,坐着直直盯着自己的陆长虹,陆长虹没有开口,但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你醒了。” 这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似乎毫无情绪又似乎蕴藏了所有的情绪,似乎毫无音色又似乎像极了各种音色。 陆星南茫然四顾,寻找着发声之人,但却判断不出声音来源的方向,感觉像是他脑海中的声音,却又真实回荡在洞穴。 他警惕发问:“你是何人?” “我是北荒之主。” “这是哪里?” “这是北荒,是世界的尽头。” “世界的尽头?” “你眼前的光,就是世界的出口。” 陆星南莫名其妙,世界有没有尽头他不知道,世界有出口那真有点扯,说的好像世界是个麻袋一样。 “抓我来干什么?我父亲是怎么回事?你是洞族人吗?你究竟想要如何?你敢不敢出来见我?” 陆星南一股脑问了一堆问题,不是他不想讲逻辑,设套路,而是他此时确实不知道怎么去套路对方,未知的信息太多了。 奇怪声音安静了片刻,随即再次响起,反问了陆星南一个问题:“你如何向别人证明你就是你?” “你什么意思?”陆星南不明所以,问这个干嘛? 四下寂静,没有回答。 陆星南不被理睬,只好回答道:“体态容貌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体态容貌都可以改变,抛去这些,如何证明你就是你?” 陆星南想想也对,千面神君就是个变态的例子,体态容貌确实可以改变,不一定是有力的证明,但抛去这些,怎么证明自己? 他望着坐在对面不远处的陆长虹若有所思,眼前的体态容貌确实是父亲,但感觉又不是父亲,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如果需要证明的话,要如何证明才能让他相信眼前父亲就是父亲? 思来想去,记忆,只有记忆! 如果眼前的父亲还能记得父子往日的点点滴滴,他就会相信这确实是父亲。 陆星南缓缓吐出两个字:“记忆。” 神秘声音没有出现,等候半晌,陆星南周围忽然同时出现杂乱的脚步声,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向他走来,个个都如陆长虹一般,毫无血色的肌肤,空洞的眼神,冷峻的面孔。 陆星南惊慌的爬起身,避无可避,攻击又显得毫无意义,只好不自觉的将双掌支在胸前,阻挡人群靠近,如果这些怪物还能算作是人的话。 好在人群在离陆星南一丈远的地方都停了下来,留给陆星南一个圆形的活动空间,这让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但是下一刻,数不清的人群同时发出声音,却又不似他们发出的声音,那种感觉很诡异,就好像你明明感觉到是他在说话又看不出他在说话。 无数道声音汇聚成一道声音,就是刚刚那个神秘的声音:“没错,你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的记忆,而我拥有所有这些身体原本的记忆,那我是谁?” 陆星南大惊,他头脑飞速运转,细品神秘声音的话,越发觉得恐怖。 如果人是记忆,那这些失去记忆的人就不再是人,他们只是一副副会动的身体,甚至是一件件物体,这实在恐怖!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父亲的身体能抓我来此,说明他的行为是有目的的,他不仅仅是失去记忆这么简单,他还是去了意识,更确切的说是意识被操控了,难道这就是洞族神识功法的可怕吗? 陆星南战战兢兢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如果真的是他推测的这样,那这种能力实在是无比强大,强大到能掌控所有人的意识,神明也不过如此吧。 神秘声音纠正了陆星南的猜想,这不是神识功法,但却因神识功法而起。 洞族之人早就死光了,但洞族人因修练神识功法的缘故,灵魂力比普通人强大许多,那些因屠戮而死去的灵魂承载着他们的记忆,屈辱而不甘,最终汇聚成一体,形成了一种新的存在,北荒之主。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世界的出口 江湖联军急行半月,以至北荒深处,放眼尽是冰封的天地,寒风凛凛,严寒的气候和恶劣的环境已经磨去了他们之前的斗志。 这日,众人在寒风中缓缓前行,前方白色的大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接着是两个,三个,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渐渐增多,多到数不清数量。 大军停止前进,众人紧张而又警惕,看着远方的人群缓缓靠近。 在距离近到能看清来人的时候,马进看出不对劲,果断发出了号令:“全军出击!” …… 幽暗地底洞穴之中,陆星南与北荒之主展开了长久的交谈,按照北荒之主所说,他是一个很抽象的存在,一个脱离了身体的存在,有意识而无具体形状的存在,就好像灵气,你知道他存在却又看不见摸不着。 而围拢陆星南的这些人,都是进入北荒而死去的人所留下的尸体,北荒之主将这些尸体冰封不腐,再用意识操控这些尸体,形成他的怪物大军。 陆长虹确实是北荒之主所抢夺,但并不是北荒之主所杀。 陆长虹当时伤势太重已经不行了,北荒之主同样吞噬了他的灵魂记忆,不光是陆长虹,所有这些万年来死在北荒的人的记忆,都归北荒之主所有。 记忆不等同于历史,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是想让世人看到的记忆,而记忆是血淋淋的真相,其中包含着自己都不想看到的记忆。 按照北荒之主的记忆,上古三族大战有着另一个版本。 世界的外面还有一个世界,那里生活着巨大的人类,这个世界是被巨人所创造,连同这个世界一起被创造的,还有洞族人。 巨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这个世界,洞族人为了躲避监视,渐渐转为地下穴居。 时光荏苒,一代一代的洞族人渐渐产生了分歧,有一部分人想要回归地上的生活,而这些人的想法也得到了尊重,但条件是抹去他们的记忆。 被抹去记忆的这些洞族人回归地上生活,从此两不相扰,代代更替,地上的洞族人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种族,皇族与龙族。 直到万年之前,皇族发现了洞族的矿脉,想要据为己有,所以对洞族发起了进攻。 但皇族没曾想到,他们的实力根本不是洞族的对手,遂欺骗龙族与其联合,洞族人寡不敌众退至北荒,这才是战争的真正原因。 …… 冰封的大地之上,马进的将士奋勇战斗,各派的江湖人士力求自保,面对无数尸体的侵袭,这场战斗只有单方面的惨重代价,因为对手是死人,而人只能死一次。 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痛苦与畏惧,有的只是惊人的力量与速度。 红登庭倒在地上挥刀横扫,斩断了即将上前的怪物的双腿,那怪物扑通倒地,用双臂快速爬行向前,双手死死扣住红登庭脖颈。 林妍妍及时上前斩断怪无双臂,怪物失去四肢,像肉球一般在地上蠕动,张口欲再咬红登庭,却被随后赶来的黄飞扬一刀斩下头颅。 头颅骨碌碌在地上滚动,嘴巴仍然大张大合,这是一张女人的秀丽面孔,它曾经名叫陆月琳。 …… 陆星南分不清历史的真相到底如何,即使是北荒之主所言,也不过是片面之词。 “你如何证明你所说的才是真相?” 北荒之主出奇的笑了两声,笑声比它的声音更为怪异:“我说了,那个光门是世界的出口,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出去看看,但我不保证你还能回来。” 话音一落,围住陆星南的尸群让出一条直通光门的道路。 陆星南缓缓走近光门,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与好奇,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光门,手指如触到了水面,荡起圈圈光波。 陆星南猛得缩回手指,光门再次恢复平静。 北荒之主的奇怪声音再次出现:“陆星南,我知道你在寻找天书,目的是为了解救你四位师父。但其实你不知道,天书根本无法解救你师父。” 陆星南心头一凛,北荒之主似乎无所不知,他面带疑惑,却不知望向何处。 北荒之主继续道:“三卷天书,天字卷是数组,地字卷是地图,人字卷是数字对应的文字。三卷天书集齐,用天字卷的数组对应人字卷的数字,就能在地字卷的地图上表示出这里的位置。天书的作用就是,找到世界的出口……” 陆星南再次震惊,脱口而出:“天书三卷从何而来?” “从世界诞生就已存在,你觉得是从何而来。” 陆星南犹豫不决,光门好似有一种魔力,吸引他踏过此门一探究竟,但心底的恐惧又在抗拒。 北荒之主又一次开口:“天火,踏出这道门,你会知道天火是什么,也只有你能踏出这道门,这就是你能左右天火的原因,是巨人赋予你的使命。” 陆星南的大脑再次混乱,他已经捋不清这些刷新他认识的庞大信息到底意味着什么,似乎只有踏出这道门才会有结果。 他的直觉告诉他,光门之外是真相,但真相也意味着危险,如果光门真的是世界的出口,那世界的入口在哪?无论在哪,但一定不在这里,这只是一个只出不进的出口。 陆星南并不是惧怕死亡,他心底有两个声音,一个是留恋,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陆府的孩子们需要他照顾,四位师父等待他解救,陆尘佳不知有没有平安回来。 但还有另一个声音,如果这个世界真是被巨人创造和摆布的,那他所留恋的是否还有意义? 陆星南忽然想到了偷天诀,想到了他天雷收命的命运,即使不去探究真相,他还能活几年?况且踏出光门,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死。 想到这里,陆星南不再彷徨,坚定的一步迈出,消失在光门之中。 …… 冰原上的战斗终于有了结果,遍地的碎尸与绽放的鲜血在洁白的大地上尤其醒目。 怪物撤退了,联军折损近七成,他们并没有取得胜利,更像是得到了饶恕。 很多江湖残存的势力开始畏怯撤离,让只剩三成的联军又少了一半。 马进没有撤,他望着满目的惨状,脸上仍然刚毅,执行,他的使命只有一个,执行:“全军听令,继续前进!”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新的开始 光门之外,刺眼的光芒让陆星南睁不开眼,他下意识抬手去遮挡,耳边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一句话:“7号出口发现实验体!7号出口发现实验体!” 还没等陆星南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的身体就被冰冷而坚硬的物体抓住,感觉那东西好似金属,巨大的金属。 陆星南的意识有些恍惚,这里的空气似乎与来时的世界不同,让他不是很清醒。 不知被巨大的金属带到了哪里,他感觉被按在了一个平面上,耳边有两人交谈之声。 “成功了吗?是哪个实验体?” “212号实验体,时间轴是纪年,我正在提取它的数据。” “太好了,终于有了进展,说明文明的起源确实是值得研究的课题,咱们的项目可以继续保留了!” “是啊,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它的数据有些奇怪,好像含有霍教授的数据……” “什么!霍教授真的去干预实验了?” “好像又不是,应该只是巧合。” “吓死我了……你先分析数据,我去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组里。” “好,去吧。” 陆星南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一对巨大的眼睛正在观察他,耳边模糊不清的传来一些他听不懂的词语,实验体,文明,课题,教授…… 没过多久,眼皮变得异常沉重,陆星南闭上双眼,不时感觉到冰凉的金属在他身上做着什么,有些痛,但渐渐的,便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也包括他自己。 …… 所剩无几的江湖联军再也没有遇到怪物,同样的他们也再无所获,无奈只好返回中原,这次北荒之行没有解开北荒的未知之谜,反而让北荒变得更加神秘可怕,无人敢进。 留守在黑风寨的霍启天缓缓睁开双眼,孩童的身躯与他混浊的眼眸极为不符,他喃喃自语,嘴巴并没有动,却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我们本想研究我们的世界,却不小心创造了你们的世界,这是我背负的罪孽,也是我应负的责任,若想保护这个世界的生命,我就必须欺骗你,牺牲你,陆星南,对不起了……” …… 风波渐渐平息,世人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死在可怕的北荒,不如活着等待天火的降临,未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把今天献祭给未来。 只有霍启天知道,研究项目被保留了,天火不会来了…… 陆尘佳,吴才志,徐妈妈带着孩子们回到陆府,在陈皮的资助下回到了之前安宁的生活。 道宗分崩离析,不再强大,分成了三斗米道,全具道,止一道,太和道等多个支系。 凌云剑宗渐渐失去了音讯,成为了一个真正神秘的隐世门派,后世传言剑宗最后解散,弟子各奔东西,将所学剑法发扬光大,但再也没有完整的凌云剑法。 龙族深入大海,探寻到了新的大陆,渐渐与中原失去了联系。 散人盟的皇族背景渐渐公知于天下,失去了继续做为江湖门派的意义,成为了朝廷下设的情报机构,改名为五扇门,由郝战掌管。 尹天赐创立了丐帮,在元气大伤的江湖上迅速崛起,成为了又一大势力。 平静的海面之上,木筏浮浮沉沉在漂荡,海浪轻轻拍打木筏,溅起水珠晶莹,日光下折射出七色的光芒。 咸湿的水珠落在女子唇上,渗入嘤嘤之口,女子薄唇轻抿,黛眉微蹙,睫毛抖动,缓缓的睁开眼眸…… …… 万年之后,一名少年在冰原跋涉,按照三本天书所标示的位置,找到了地底洞穴,他站在光门之前有些发愣。 一道奇怪的声音突兀响起:“这是世界的出口,你终于来。” 少年吓了一跳,警惕问道:“谁在说话?” “我是北荒之主,而你是天选之人,踏入这道光门,你将开启你的纪元,那是全新的开始。” “我的纪元?那现在是什么纪元?” “星南纪元……” ps:完结了,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