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世医妃》 似是故人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袅袅琴音响起,寥落了这方星辰。 孤寂的院落中,唯有一素衣女子端坐在架古琴前。 如瀑长发低垂,遮了女子的容颜。唯剩隐约琴音盘恒在森森庭院中。 “噗通。”一声轻响,扰了清润琴音。 女子神色微凝,顷刻,放下了手中的琴。理了理裙摆,悠悠地朝声音的来源踱去。 清一色的鹅卵石铺地,女子着了双薄底的绣花布鞋,无声地踏在石面上。 墨色黛眉微挑,女子皱着眉梢望向前方。 数枝杏花不知何故竟是被尽数压折,浅浅的花瓣洒了一地。视线轻扫,那汪清澈的塘水此刻正泛着点点涟漪,周遭还溅落了些许水渍。 “十一。”女子眼睑微阖,清冷的嗓音平淡无波。 顷刻,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女子身侧。 黑影没有作声,只是身手极快地跃入水中,溅起零星水花。 女子看见此状,只敛了神色,退至一旁站着。 “锦瑟。”低沉嘶哑的音色压抑着自水面传出。 此刻,那黑影正抬头看向女子,他的手中多了一人。 女子应了,快步走来,费力地接过他手中的人。 “你要救他?”他的声音就像塘中的水一样,冷冽至极。 女子不做回答,吃力地托着那人,转身就欲离开。 “华锦瑟!” 男子的声带像是受损,此番大声喊叫,引得他几声闷咳。 女子步子一顿,扭头看着那道黑影。 “出了院子,左转,那儿有药。一日两次,连续十日。”话毕,女子携着那人出了院子。 余下的,只有良久的寂静。 “醒了?”像是沙砾在石案上摩擦,萧钰微微颦起了眉,回想着自己宫中何曾有过这般刺耳的声音。 “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 萧钰怔神,脑海中断断续续地闪过数个片段,既有金碧辉煌的恢宏殿宇,亦有寸草不生的荒芜郊外。 最终,他的记忆停留在了那柄染血的刀刃上。 “萧钰……” 他的脑袋涨地生疼,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萧钰费力地睁开眼,却发现房间的门已经掩上。唯一留下的,只有他床边的一碗药。 乌黑的汤药正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萧钰支撑着坐起。几缕头发凌乱地披散在他的肩头,衬的面白如纸,那张好看的菱唇此刻也是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眸子,依旧矜贵傲人。 “十一。”女子的话语轻软,透着几分疲惫。 十一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心疼她,应道“他无碍。” 女子这才吁了口气,静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十一上前一步,将女子的神态尽数收入眼底,心下又是一阵酸楚。 “锦瑟。”他沙哑地开口唤道。 女子睁了眼“嗯?” “你为何要救他?”是因为像吗? 十一抑制住了后半句话,迫切地望着女子。 女子复又阖起了眼,字里行间透着云淡风轻“投缘罢了。” 铮铮的琴音在月色下响起,素衣女子信手拨弦,自成一景。 萧钰正是闻着这琴声而来。 一片阴影投在那架琴上,女子的动作一顿,就听得耳边传来清润的声音。 “今日之事,多谢。” 女子没有接话,继续拨弄着手中的琴弦。一首小调随即传出。 萧钰也不恼,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听她弹完整首曲子。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女子忽地开了口,抬眸望向他。 她的眼中,有着浩瀚星辰。 那一霎间,萧钰迷了眼。 “是吗?不知本…在下可有幸得知姑娘口中所指的那位故人是谁??” 女子没有答话,而是自顾着继续说道:“他呀,喜欢喝清酒,亦喜吃甜食,却独独不爱酸,辣……” 听着耳畔柔柔的嗓音叙说着一切,萧钰眸中的深色愈发浓烈。 “你究竟是何人?” 女子停住了话,看着面前男子冷硬的不含一丝感情的面庞,她突兀地就心冷了。 到底还是相像罢了,并不是他…… 抱起面前那架古琴,施施然起身“公子养好了伤就离开此地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萧钰冷着脸,锐利的目光直直逼视着她。 华锦瑟转了个身,抱着古琴背对着萧钰“公子,夜深了,早些休息。” 素色的衣衫渐行渐远,萧钰藏在衣袖下的手在不经意间攥紧。 方才她说的那些竟与他分毫不差,而且他嗜甜食这件事除却身边那几个亲近的人,从未有他人得知…… 次日,萧钰就离开了。 十一带着一块剔透的玉来到华锦瑟的房里。 “他走了?”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华锦瑟的眼中无悲亦无喜,神色淡淡的。 十一点了点头,将那块玉连同一封书信递上。 华锦瑟拆了,细细地看了。 须臾,莞尔一笑。 萧钰…… 萧…… 这姓氏可不多见。 两年后 “锦瑟!锦瑟!有扶辰公子的消息了!” “铮!”一声轻响,华锦瑟手中的琴弦骤然崩断。葱白如玉的指尖渗出点点猩红。 但她却顾不上查看伤口,而是慌乱地跑上前,“十一,你说什么?” 这数年来,总是有人不断来信,以扶辰的性命相要挟,借此来命令她。 只是在半年前,那信意外地断了。 十一也是同样的惊愕交加,他的手中还拽着一张小小信条。 华锦瑟伸手接过,半晌,未曾说话。 十一见着华锦瑟神色莫名,也好奇地凑过来看。却只看到了一角:东煜宁王。 “锦瑟,上面说了什么?”十一因着不识字,转而出声询问。 华锦瑟微微摇了摇头,将那张信条小心叠好,收入怀中。 东煜的宁王,好似是姓萧…… 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匆匆又是几日。 这几日里,因着宫里头那位贵妃娘娘的作妖,众宫人是怨声载道。 “唉!”一粉衣小宫女捶着腿,叹了口气“那柳贵妃近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可劲地折腾我们这些人。” “可不是嘛。”坐在她身边的宫女接了话“听她宫里当值的侍女说,那贵妃娘娘昨夜可是闹了整整一宿,连皇上都惊动了。” 说着,那宫女降低了声音,四下张望了下,见只有她们二人,才继续说道“我听说,好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啊?”粉衣小宫女惊骇地瞪大了眼,掩嘴轻呼。 县令家的傻儿子 一块爬满绿色藤蔓的匾额悬挂在老旧的石墙上,华锦瑟迎着正午刺眼的阳光抬起了头,眯着眼看向那块匾额:封城。 十一一袭黑袍守在华锦瑟的身侧,警惕地扫视着周遭。 锐利的目光刺的身边的一圈人一怔,纷纷退避。 “那女人是谁啊?那模样生的真是俊俏。”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凑近了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道“只是可惜了……” 说着,那妇人的话里不由带了几分惋惜。 华锦瑟移开了方才一直停留在匾额上的视线,眼眸低垂。对着不远处的十一道了一声“走吧。” 十一点点头,跟上了。 他来之前就已经调查过了,这封城虽然地方偏僻,但却是山高皇帝远。进而导致这里的官员鱼肉乡里,欺压百姓。尤其是这封城县令的儿子,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还尤好美色,平日里仗着身份,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儿。 思及此,十一侧过脑袋扫了眼华锦瑟的脸。 “锦瑟。”十一眉间含着深色。 华锦瑟停下步子,回望着他。 “把脸遮上。”言简意赅,简单粗暴。 华锦瑟不解地凝视着他。 十一不得已将先前调查来的事实重复了遍,并着重突出强调了封城县令儿子贪恋美色这件事。 华锦瑟静静地听他讲完,然后慢悠悠地掏出张轻薄剔透的面纱,当着十一的面围上。 “如何?”华锦瑟敛了眸里所有的情绪,淡淡地将视线投向十一。 华锦瑟的整张脸都叫那块面纱挡住了,唯剩那双眼,勾魂摄魄的紧。 十一只与华锦瑟匆匆对视了几秒,就别开了视线。 “可以了,走吧。”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跟上了。 封城地小,四周全是山脉,再加之地处偏僻。以至于城中来往行人甚少,就连稍大些的酒馆都少见。 华锦瑟和十一顶着周围大大小小的目光走了一路,直至一家酒馆前。 华锦瑟在那家酒馆前站定,朱红色的大门,铺砖的地面,想来这家酒馆的格调要较其他几家的高。 正欲迈步走进,却迎面飞来了半张椅子。十一大惊,忙一把拉过华锦瑟,那椅子堪堪地擦着华锦瑟的脸飞过。 “砰!”椅子砸落于地,华锦瑟捋了把凌乱的发丝,垂下眸子站在十一身后,掩去了眼底的深意。 十一眉宇间盛着怒气,护着华锦瑟朝内走去。 “你们两个大可去街上打听打听,这封城中到底是谁做的主!”只见一衣着华丽的男子嚣张地踩在一张椅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面前二人。 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面容俊秀的姑娘,只是衣衫破败,损了脸上的妆容。 “就你?”其中一个着绯色外袍的女子毫不示弱地仰起脸来瞪着他,极尽蔑视“我想我没记错的话,这封城可是在东华境内,受东华管辖。竟不知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小的县令家的公子来做主了。” 那县令家的公子听完绯衣女子的一番话,笑的更是猖狂“在这封城内,我说一便是一,我说二便是二。你说我做不做的了主?” 此话一出,那公子身旁的一群狗腿子纷纷接话“就是就是”“识相的你们二人今日就留下来,陪我玩家公子好好玩玩。” 绯衣女子气急,撸起袖子回骂道:“就你们公子这副衰样,我怕他难消美人恩!” “咳咳……”突兀地,她身侧的人掩着唇一阵咳嗽,面色也隐隐发白。 绯衣女子慌神地扶住她,搀到一处坐下,也顾不得周遭围着对她们虎视眈眈那些人。 “药呢?你的药呢?” 被她掺住的女子虚弱地摇了摇头,那药,早就在路上丢失了。 “大夫!你们有谁是大夫!”绯衣女子见着她的模样,眼眶微红,顾声嘶力竭地对着周围的一圈人喊着“救她!快救他啊!” 那县令家的公子唇边勾着抹邪笑,慢悠悠地晃到两人面前“大夫?只怕你今日喊破了喉咙也找不来一个。” 说着,他的目光横着扫过周围一圈围观的人,眼中的威胁显而易见。 不少人因着他的打量纷纷后退,绝了救助的念头。 “我是。”就在众人畏缩着不敢抬头直视的间隙,华锦瑟推开人群,目光清冷地注视着那二人。 十一亦是冷着张脸尾随在她身后。 县令家的公子正要发作,却被十一那轻飘飘的一眼唬住了。 笑话,那小子胸前抱着的剑他又不是没见着。再者,在封城内,明知他身份却还敢冒犯的,定是有几分把握。他还没那个胆量去与人硬碰硬。 自家的主子都没什么表示,那自己这些做奴才的更是该视而不见。 于是,华锦瑟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那姐妹二人跟前。 “救她,快救她。”绯衣女子紧紧地搂住肩上的人,双目熠熠生辉地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接过她手里的人,探了下脉搏。回头看向绯衣女子,宽慰道:“放心,她会没事。” 绯衣女子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盯着华锦瑟手下的动作。 “咳、咳!”几番周折之后,那病弱美人几声轻咳,睁开了眼。 “楚兮……” 绯衣女子一听,带着眼眶中还蓄着的泪扑向了她。“凤君然,你要是下次再这么吓我,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病弱美人难得起了一回戏弄的心思,挑眉笑道。 “我就拔光你后院的花花草草!”凤楚兮一抹眼泪,颇为豪气地说道。 风君然笑了,借着凤楚兮的力站起了身,对着华锦瑟遥遥一拜“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华锦瑟报以浅浅一笑。 只是周围的人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你是男人!”首先出声的是县令家的那位公子,此刻他正一脸惊恐地伸手指着凤君然,脸色俱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哪有女人声音这般磁性的! 凤君然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下头。 县令家的公子脸都扭曲了,当下气地脸色发青。 亏他还看上了人家的美色,想要收回府上…… 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以及时不时的闷笑,,县令家的公子脸上青紫交加,五彩缤纷的甚是好看。 “回府!”愤愤地一甩袖子,掉头出了酒馆的大门。 剩下的那帮狗腿子面面相觑,呆愣了半晌。 “少爷!少爷!” “等等我们啊少爷!” “少爷……” 凤家二人对此,均是相视一笑。 黄粱一梦 凤君然自袖中掏出块白玉雕琢成的玉佩,歉意地报以一笑“我同小妹出门在外,又遇祸事,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多,这块玉就赠予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难事,姑娘大可凭着这块玉来连都找我。” 华锦瑟伸手接了,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道了声谢。 连都凤家吗…… 这日夜里,凤楚兮强拉了华锦瑟和十一二人作陪,连带着病患凤君然一起,四人吃吃闹闹了一晚上。席间,凤楚兮喝多了,硬是闹着要和华锦瑟结为异性姐妹,生同衾,死同穴。结果惹的凤君然一阵脸红,恨不得直接将凤楚兮打晕拖走。 “锦瑟?”十一扶住身形摇晃的女子,低声询问“可是难受?” 华锦瑟轻轻推开扶住她的手,站在原地按揉着穴位,半晌不语。 十一也不再出声,就这般静静地守在她的身旁。 “十一。”许久,清雅的声音蓦然响起,尚带着丝丝困乏。“我要去连都。” 华锦瑟睁了眼,仰起头定睛注视着十一。 方才在席间,凤楚兮喝醉了,迷迷糊糊地同她讲了句。 她说:“像姐姐这样医术高超的人,想必就是那刘文茹的病你也是手到擒来吧。” 刘文茹…… 这正是宫里头那位贵妃娘娘的闺名。 十一深知,她定是拿捏住了他不忍心拒绝她这副模样,才开口同他说的。 暗自叹了口气,别开那道视线,道了句“随你。” 华锦瑟浅浅地露了笑,移步走进房间。 待房门掩上,十一才迈开步子走进隔壁房间。 银汉迢迢,纤云弄巧。华锦瑟行至窗前,望着屋外零碎的月光怔怔出神。 手,无意识地伸出,似是要触摸那张记忆深处的脸庞。 然,传到指尖的是冰冷的触感,不复记忆中的温软。 “瑾哥哥……” 宁王府 “王爷?王爷?”屋外,是老者的喊声。 萧钰猛地自梦中惊醒,扫了眼地上被他失手打落的杯子,道了声“无碍。” 屋外人影闪动,“那老奴就先行离开了,王爷若是有事,唤我一声即可。” 萧钰没有吭声。 他刚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是年少的他。 “瑾哥哥。”粉衣小女孩仰着小脑袋甜甜地冲他喊到。 梦里的他,很是喜悦地笑了。 “锦儿想吃什么?” 小女孩皱着眉头沉思了会,然后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她说:“瑾哥哥,锦儿不想要吃的。” “那锦儿想要什么?”他近乎宠溺地揉着她的发顶,笑的恣意。 “唔……花灯!”小女孩眼尖地瞥见路边各式各样的花灯,开心地拍手叫道“锦儿想要花灯!” 萧钰轻声笑了,领着女孩朝路边的摊子走去。 “老伯,麻烦给我一盏花灯。”萧钰一手牵着小女孩,立在河岸旁。 花灯上燃着的烛火衬的他笑容明亮,面容俊秀。 那老伯见着二人生的眉清目秀,仪态不凡。当即笑呵呵地自身后拣了个做工精致的兔子花灯。 “娃娃,给。”老伯面容和善,笑着将那盏兔子形状的花灯递到小女孩手中。 灯火葳莪,映照着不远处的湖面熠熠生光。他们的身后,是万家烟火齐放。 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影并肩行走在火光下,回头,是女孩抱着花灯心满意足的微笑。 梦醒了,空荡荡的寝殿里没有兔子花灯,也没有万家灯火,亦没有笑容明媚的女孩。 “何伯。”萧钰敛下眼底不明的情绪,对着屋外启唇唤道。 伴着匆匆的脚步声,一道人影出现在窗前。 “王爷?”是先前那名去而复返的老者。 “去找找王府里……有没有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华锦瑟与十一二人在封城城门口与凤家兄妹拜别。 “此经一别,还不知何时能再相遇。望姑娘多多保重”凤君然与华锦瑟相对而立,“若是需要,姑娘记得来连都找我。” 凤楚兮被凤君然挤到一边,同同样心生不悦的十一站在一起。 撇了撇嘴,扯过凤君然的衣袖“扶桑姐姐,别听我哥唠叨,记得要经常来连都看我。” 凤楚兮特意咬重了经常二字,眸中闪着亮光,扑棱扑棱地望着华锦瑟。 华锦瑟垂着脑袋,默认了扶桑这个名字。 “会的。” 凤楚兮得了华锦瑟的应承,欢天喜地地拉着嘴角含笑的凤君然踏上了前路。 “扶桑姐姐,你可不许反悔哦。”凤楚兮走到半路忽地停了下来,转过脑袋,巧笑倩兮地看着她。 华锦瑟轻轻颔首,唇边挂着浅笑。 连都,她定会去的。 自离开封城那日起,华锦瑟同十一一路畅通无阻。清晨早起赶路,晚间随意地寻一处歇息。 这样一连五日。 直至第六日晌午,因着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华锦瑟与十一被迫选了家客栈先行住下。 “锦瑟。”伴着扣扣的敲门声,十一粗哑的嗓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华锦瑟揭下脸上的面纱,起身去开门。 “锦瑟,那人又来信了。”门方一打开,十一就自怀中掏出一封简陋的信件,眉宇紧锁。 华锦瑟俱是神色一凝,拉过十一进入房内,然后转身将房门锁上。 缓慢地将信件拆开,内里,只有三字。 “锦瑟,这信上可是写了什么?”十一并不识字,只能小心翼翼地通过注意华锦瑟神情的变化来揣摩信纸上的内容。 华锦瑟摇了摇头,将信纸撕碎了,再自袖间抽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看着那些纸屑在火舌的舔舐下变得焦黑,翻卷,直至化为灰烬。 那人的想法,倒是与她的不谋而合。 “连都我们势必是要去一趟了。”华锦瑟拾起桌上的面纱,抬手系上。 十一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得楼下一阵喧哗。 华锦瑟挑了挑眉,走近几步。隐隐约约地听见几声“亦……” “哟,这不是明世子吗,前几日听闻你被禁足在家,竟不想在此遇见。缘分!当真是缘分!”萧亦风一身紫色衣袍,头束金冠,眉眼风流轻佻。说话间,还时不时地扇动手中握着的折扇。 义诊 被唤作明世子的是位蓝衣锦袍的少年,自幼跟着萧亦风流连花丛,纸醉金迷,日日风流快活。 加之这二人身份相近,臭味相投,平日里倒也玩的来。 明世子闻言,不由得露出几分厌恶,“亦风你可是不知,我家那位可是新纳了房小妾,千娇百宠的哪里顾得上我。” “诶。”萧亦风浑然不在意,“这不正好,我们俩个也得空好好聚聚。” 那明世子听他说完,正要接话,却见萧亦风的眼神忽地就变了,怔怔地盯着一处。 明世子咽下嘴边的话,带着满腹疑惑顺着萧亦风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白衣女子步履轻慢地缓缓朝此处走来,头上的白玉簪也随之轻晃。 “这女人,一身气质倒是少见,只是那面纱下的脸就不知道怎样了。”明世子只看了一瞬就转过头去,撇撇嘴,几分不屑。 熟料萧亦风的脸色顷刻就拉了下来“于路明,本王看上的人何时轮到你置喙!” 明世子一愣,自他与萧亦风交好,甚少见到他如此严肃的时候。 恰好,此时华锦瑟行至他二人身旁。 萧亦风似笑非笑地掂着手中折扇上下打量着她,平素不正经的眸中此刻也多了几分紧张。 明世子则是不解,这个素昧平生的女人到底是哪里引起了萧亦风的特别对待。 面纱轻拂,华锦瑟低垂着头避开了他二人的注视,擦身走过。 十一则是抱着剑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而后紧随在华锦瑟身后离去。 直至出了那门,萧亦风才怅然回神。 “亦风?亦风?”明世子推搡了他一把。“今晚那老地方还去吗?” 萧亦风收了折扇,仰天叹了口气。 “不去了。”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位爷今日又是抽的什么风! 明世子目瞪口呆地见他抒发了一把情怀,然后扯着那柄折扇出了店门。 此时,雨已经停了,只是街道还尚带着几分湿漉。 华锦瑟抬了抬头,看了眼阴暗的天色。虚眯着眼问道“这里距离连都还有多远?” “至多一日。”十一板着张生人勿近的脸,只有对着华锦瑟时脸色稍霁。 华锦瑟听他说完后就止住了脚步。 “十一,我想救济百姓。” 十一转过头,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 “哎哎,你们听说了没,城北有位姑娘免费替人看诊呢。”一个身上背着农具的中年男子赤脚站在碎石地上,同身边的几人聊着。 “可不是嘛,听说那姑娘的医术也是……也是……”一髯毛大汉挠着额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形容。 “出神入化!”髯毛大汉乍然拍了下手,喊了一声。“哎,对了!就是出神入化!” 不同于髯毛大汉的惊喜,另一个席地而坐的男子闻言却是颦蹙着眉“那姑娘当真有这么神奇?” 髯毛大汉一听,不依了。“你这话怎么说,那言生的病可还是她治好的呢!” “以讹传讹……” 两人的争辩声,和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欲传欲远。 修长的五指拿捏着一支细长毛笔,一串串药材的名称在纸上显现。 “好了。”伴着啪嗒轻响,华锦瑟放下手中的笔,提起那张纸,抖干了上面的墨迹。 面纱下的薄唇扬起一抹浅笑,华锦瑟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坐在对面的老妪。 老妪欢喜地接了,笑眯了眼,嘴里不住地说着夸赞的话语。 华锦瑟只是笑着,没有应声。 “锦瑟,外面的雨好像有些大了。”十一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将手伸出棚子探了探。 华锦瑟看向四周翘首等待的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希冀与热切。 抿着唇扫了眼天色,华锦瑟扬起微笑,对着长龙般的人群说道:“下一个。” 人群中应声走出一人。 华锦瑟黛眉微蹙,怎会是他。 萧亦风手持折扇踏着步子朝华锦瑟走去,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站在一侧的十一同样也皱了皱眉。 虽说心下生疑,但华锦瑟还是按例询问了几句。 “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亦风摇着折扇,一本正经地回答“心口。” 华锦瑟面色无恙,继续问道“几时开始?” 萧亦风亦是吊儿郎当的模样,“自打见到你以后。” 华锦瑟睨了他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笔。“你可以离开了,不要耽误他人就诊。” 十一也朝前走了半步。 “哎哎,美人别这样嘛,好歹我也是排了队的。”萧亦风赖在原处,嬉笑着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充耳不闻,“下一个。” 萧亦风依旧死死地站在原地,抱着手臂看着华锦瑟。笑道:“没有下一个了。” 华锦瑟脸色一凝,扭头看向他。 萧亦风自诩倜傥地捋了一把额前碎发,冲华锦瑟抛了个媚眼“我方才已经让人给这些百姓每人纷发了数两银子,现在嘛……” 说着,对着面前的人群抬了抬下颌。 华锦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每人的手里或多或少都拿捏着几锭闪闪发亮的银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难以抑制的惊喜。 毕竟,到此处来就诊的,多数都是贫苦的百姓。 他们接了银子,欢天喜地地谢了,都散去了。只有少数一些还留在原地想要求医问诊,但也都被萧亦风手下的人尽数赶走了。 华锦瑟唇边的笑容收了起来,古井无波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人。 “你想如何?” “我的府中还尚缺一个正妃,若是……”萧亦风面带笑意地凑近了,只是那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十一。”华锦瑟冷冷地唤了声。 倏地,一把明晃晃的剑横亘在他面前,一袭黑袍的十一已是薄怒。 萧亦风愣了会,放肆地笑了起来。 这普天之下敢这样待他的人怕是少数,这女人倒是有趣地紧。 华锦瑟敛了眸子,站起身来,也不理会身后放声大笑的某人,带着十一兀自离开了。 萧亦风手下的随从本欲上前阻拦,却是被他拦下了。 “本王有种预感,我们定能再见!”对着那道浅色的背影,萧亦风扯着嗓子喊道。 乍见之欢 两人撑着伞一路无话,唯有雨珠砸落在伞面上的声响,淅淅沥沥地作响。 待到了歇息的地方,十一替华锦瑟收了伞,忍不住询问道:“锦瑟,我们这替人看病也有些时日了,为何还不去连都?” 华锦瑟步履一顿,垂眸“等。” 她要等宫中的那位贵妃娘娘亲自来邀她。 这些日里,她免费医治那些百姓,名声早已传开。恰好,此处离连都甚近,她不信宫中的那位听不到一点儿风声。 十一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止住了。踌躇了会,干巴巴地说道:“今日天气湿冷,记得注意保暖。” 华锦瑟点点头,应道:“你也是,早些休息。” 话落,转身离去。 一日,转瞬即逝。 翌日,华锦瑟同十一还是照例早早地起了,一番梳洗过后便拎着药箱出门了。 街道还有些许湿漉,零星的小贩带着一日的货物占据了一旁的路面。 “锦瑟。”十一顿住了脚步,忽而唤道。 “嗯?”华锦瑟亦是浅浅地应了,侧过脑袋看向他。 十一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视线,“你…你且等我一下。”说罢,耳垂泛起了红晕。 华锦瑟不解地看着十一脚步虚晃地离开。 心下一阵起疑:这家伙莫不是什么时候摔到腿了,怎么连路都走不稳了。抽空问问他,免得留下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就在华锦瑟心思一阵飘忽不定的时候,十一捧着一团油纸包着的东西走了过来。 “锦瑟。”十一在离华锦瑟还有段距离时停了下来,轻轻地喊了声。 华锦瑟回神,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乎乎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华锦瑟。 “吃。”十一。 呆愣地伸手接过,咬了一口…… “如何?”十一将剩下的包子用油纸包好了,小心翼翼地捂在怀里,抬眼看向华锦瑟。 只见华锦瑟面纱下的脸鼓起一小块,好看的眉毛也皱成了一团。 半晌,才咽下,说了一字“烫。” 清晨的露水沾染上了衣摆,留下了数道印痕。 华锦瑟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抬眸远眺,前方正是前几日医诊时的地方。 放下药箱,又拾掇了一番,二人方才坐下。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有人来讨要药方子,或是前来看诊。 巴掌大的地儿没一会就挤满了人。 十一抱剑静静伫立一隅,目光一直在那身白衣上流连。 “让让!让让!”一声粗犷的喊声响起,人群顿时杂乱起来。 “这不是西街角的那个二柱吗?”有人回头匆忙看了眼,窃窃说道。 身侧的人一个战栗,忙地压低了声“可不是吗,这人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真的是……唉……” 随着那人的一声叹息,原本拥挤人群瞬时被分成一条道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领着四五个同样混不吝的男人朝华锦瑟走去。 十一警觉地走至华锦瑟的身前站定。 为首的那个汉子嘴角带着一道深亘的疤痕,配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甚是唬人。 “喂!”那汉子随身抽出一杆破损的长剑,猛地按在面前的木桌上,“你就是那个女人?” 十一皱了皱眉,刚想动手,却只觉衣袖被人拽动。 眸光微转,就见华锦瑟轻轻地摇了摇了头。 “问你话呢!你这……”那汉子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扯着嗓门喊道。 只是还未说完便被那汉子拦下了,只听得他说道:“狗子,对待女孩子要有耐心,耐心知道吗?” 十一眉间的深色又重了一分。 这人怕不是一个傻子。 华锦瑟面纱下的眼角弯起,轻笑着问道:“你口中的女人千千万万,不知究竟是指谁?” 那汉子刚要开口,一道身影突兀地在他瞳孔中放大。 人群哗然。 那汉子向后猛地倒退了数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紫色的衣袍无风自动,怎一个风流了得。 萧亦风单手执扇,身子轻飘飘地依着木桌。唇边带笑“呐,我这可算是帮了你们一次。” 华锦瑟不动声色地向后避了避,同他拉开了一定距离。 淡淡地回道:“多谢。”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淡。”萧亦风扭过脑袋,凑近了些。 “若是无事那就都请离开吧,我还有病人。”华锦瑟越过萧亦风的探视,看向周遭不知是看戏还是看病的百姓。 萧亦风挥着扇子,轻笑几声,突兀地附在华锦瑟的耳边念道:“我于你,是乍见之欢。” 华锦瑟自座位上离开,轻描淡写地回道“公子说笑了。” “诶诶,我可没说笑,我是认真的。” 站在一旁的十一听不下去了,直接跨步上前,横挡在二人中间,眸色认真。 萧亦风也不恼,隔着十一对着华锦瑟喊道:“可有兴趣做我的夫人?” 华锦瑟眉心微蹙,没有应话。而十一已有了隐隐发怒的征兆。 萧亦风喊完话,再瞥了眼面色铁青的十一,撇了撇嘴,飞身离去。 那汉子眸色复杂地看了眼华锦瑟和十一,也转身离去。 余下的那些人面面相觑,其中跟着汉子闹事的人相互看了几眼,默不作声地也离去了。 百姓们呆愣了几秒,又纷涌上来,将华锦瑟围了个满满当当。 一场闹剧随之结束。 虽说早间晨露深重,但临近傍晚时分天气却是异常的好。 火红火红的云朵灼烧着天空,将湛蓝的天也烧地通红。 华锦瑟站在街尾,她的面前是一个热泪盈眶的男子,嘴角处有一道晃眼的疤痕。 “连峰,好久不见。” 华锦瑟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人。 “桑桑!” 那男人一滴眼泪逼出眼眶,张口喊到。 华锦瑟觉得久别重逢的喜悦气氛尽数碎在了他那一声桑桑里面。 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华锦瑟揭下脸上的面纱,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称呼竟然还没改掉。” 那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的凶相也因着他这个动作减了几分。 “这叫师姐的多生疏阿!” 华锦瑟唇角弯起,连带着天边的红霞都艳丽了不少。 贵妃相邀 “桑桑,桑桑!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吗?”一路上,连峰缠着华锦瑟絮絮叨叨地讲着,手中还提着或大或小的纸袋“我这里有栗子糕,玫瑰酥,梅花香饼……” 说着,提起手中拎着的数个袋子,放到华锦瑟面前。 “桑桑,桑桑,吃一块嘛。” “就一块,一块,这是我费了好大劲做的。” “桑桑……” “………” 华锦瑟架不住他百般软磨硬泡,伸手捻了块玫瑰酥吃了。 “桑桑,桑桑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手艺可有进步?”连峰眨着星星眼,满含期待地望着华锦瑟。 华锦瑟咽下了口中的酥饼,浓郁的花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甜香酥脆。”华锦瑟取出张帕子擦去指尖的油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添了一句“不过太过于甜了些。” “嗯?是吗?”连峰怀疑地拾了块玫瑰酥,尝了尝“嗯?还是当年那个味道啊。” 连峰收好手中的糕点,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桑桑你当时特别爱吃甜食,这玫瑰酥的味道正是按照你当年的口味做的。” 华锦瑟一怔,是了。 当年那人对甜食情有独钟,而她爱屋及乌,也爱上了糖的滋味。每次轮到连峰做饭时,都会可劲地逼着他添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连峰。”华锦瑟忽地出声唤道,“我现在不爱吃甜食了,以后……还是别做了。” “啊?”连峰一懵,只当是几年之隔,她的口味变了“哦,那好吧,我回头再给你做些其他的。” 华锦瑟点头应了,“十一在客栈里也等了好一会了,我们先回去吧。” 连峰欢喜地跟着走了。 “锦瑟,他真是你和公子的师弟?”十一簇着眉,似有些许怀疑。 毕竟方才在街上,可是他带头闹事的。 华锦瑟又费了一番口舌去同十一解释。至于连峰,鉴于他方才在街上表现极差,给十一留下了粗鲁蛮横的印象,所以现在正低眉垂目,顺服地站在一边。 最终十一还是选择收留了他,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华锦瑟提到了他会做饭这一点。 “王爷,宫里有消息了。”着一身素色衣衫的老者恭敬地快步步入房间,鬓角泛白。 “如何?”坐在高位的是一个俊秀的男子,眸色微冷。 老者又走了近些,低声说了几句。 “神医?”男子眉头微拧。 “正是,老奴近日也多有听闻这神医的名声,听说,是个心怀天下的女子。”老者位处男子下首,闻言补充了一句。 男子按揉着眉心,思量了片刻,“你且让宫中的人注意着,这柳文茹的病可不能就这么快就好了。 狭长的凤眸泛起丝丝冷意,老者见了心下也有了一番打量。 回头该是让那位贵妃娘娘的病情加重了。 是日,华锦瑟偕着十一、连峰二人给众人看病,忽闻一连叠的马蹄声。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身后。 数个身着黑色轻质铁甲的侍卫正骑在马上,飞速朝这驶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连串太监打扮的人。 华锦瑟垂眸,心下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你们中谁是神医扶桑?”领头的侍卫率先下了马,中气十足地站在人群外,高声喊道。 华锦瑟扫了那侍卫一眼,细细地理了遍衣冠,方才徐徐起身。“我是。” 此时,那一群太监挤到了人前,为首的那个满脸堆笑地迎到华锦瑟面前“神医大人果真名不虚传,小小年纪便有此番成就。” 华锦瑟不卑不亢地接了他的夸赞,回道“公公谬赞了。” “哪里哪里,神医大人年少有为,近日里这名声可是传遍了整个皇宫。这不,我家娘娘慕名而来,特命我请大人入宫为我家娘娘诊治。”那太监也是个圆滑的人,好话都说尽了才道出自己的目的。 华锦瑟微不可查地瞥了眼笑得满脸褶子的公公,说道:“公公抬爱了。” 为首的太监慌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只是扶桑一介草民,自幼随着师傅浪迹各地,四海为家,粗鲁惯了,怕是不习惯宫内锦衣玉食的生活。” 太监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阿。何况,我家娘娘自是会为大人考虑好这一切的。” 华锦瑟一身仙气地站着,面色自若,任由那太监磨皮了嘴皮子,劝了半晌,方才答应。 “扶桑昔日里便时时听闻贵妃娘娘的美誉,今日又有公公此番盛情相邀,扶桑若是再推却,怕也不合理。” 那太监讲的已是满头冒汗,听到华锦瑟这些话,不由得掬了把辛酸泪,双目放光地连连请人上马车。 却又是被华锦瑟推了,“公公还请稍等,扶桑这还有病人等着医治。” 周围的百姓早已因着这一群人的到来被吸引了目光,纷纷朝这簇拥而来,此刻又听闻华锦瑟这句话,亦是感动异常。 “王福呢?怎么去了这么久了,还未将人带来?”描了金粉,抹了丹蔻的葱嫩玉指正捏着一朵海棠,娇娇软软的话语自那红唇吐出。 一候在周遭的小太监快步上前,福身道:“那神医说得医好那些百姓才肯同王公公进宫。娘娘…怕是还得等些时间。” 柳文茹不悦地蹙起了柳眉,掷下指尖的海棠,不经意地拿了绣鞋碾碎。 “罢了,那本宫再等些时日便是了。”柳文茹抬手掩着唇角,打了个哈欠。“等了这么久了,也有些乏了,你且扶本宫回去歇息。” 小太监不敢迟疑,垂首扶着柳文茹朝内殿走去。 “大人…现下可愿同我一起进宫?”王公公看了眼面前空空如也的场地,再看了眼昏暗的天色,欲哭无泪地问到。 华锦瑟此时仍旧端坐在实木椅上,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手中的医疗器具,“公公,此地虽说离连都不远,但还是要费些时间。现下天色已晚,出行已然不便,公公不妨领着下人在此地稍作修整,明日清早再出发。” “这……”王公公听了这番话,又是一阵脑仁疼,却又因着有求于人,不好发作。 “那便听神医的吧,明日天一亮再出发。” 华锦瑟嘴角轻挽,道了声谢后就带着十一和连峰二人返回住处。 柳文茹生性多疑,今日她若是轻易就应了王公公的邀请,怕是会猜忌。倒不如耍耍性子,显得副不懂礼数的样子让她安心。 入宫 夜里,永安殿中传出女子尖锐的厉叫。 “不要!不要过来,不是本宫!害死你的不是本宫!你不要过来!” “娘娘!娘娘!”一直候在殿门外的宫女推开殿门鱼贯而入,将一早就准备好的安神香燃上。 “娘娘勿怕,不过是个梦。”一年老的嬷嬷候在柳文茹床前,轻声劝道。 “嬷嬷……”柳文茹颤抖着捏紧被角“我方才…又…又梦见许绾了…梦见她披散着头发来找我索命了!嬷嬷!” 说到最后,柳文茹的嗓音不禁尖锐起来,吓得底下服侍的宫女身子一颤。 那嬷嬷眼底闪过厉色,拉过柳文茹的手说道:“这不过是个梦罢了,娘娘可有什么好害怕的。许才人仙去多年,此时怕是早已化成一撮灰了。” “娘娘,现在宫中可是娘娘一人独大,娘娘还在怕些什么?”嬷嬷的最后一句说的极轻,似是蛊惑。 听了这话,那柳文茹颤抖的手才慢慢放好。 “娘娘,还请听老身一句劝,死人又怎可能斗的过活人。娘娘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抓住陛下的心。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们柳家才能永保富贵。 嬷嬷盯着柳文茹的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见着柳文茹的神情渐渐松弛,又宽慰了她几句,才嘱咐下人们离开,让她好生歇息。 “连峰。”这边,华锦瑟等人刚回了住处,便将连峰喊住,“我明日即要入宫,你可有什么打算?可是要随我和十一一起?” 连峰将手背在脑后,憨憨地笑了:“桑桑说笑了,就我这糙性子我能不清楚,宫里的生活我怕是适应不了,没准到时候还会连累了桑桑你们。” 华锦瑟早已猜到他会这么讲,旋即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你先在此处好好歇着。等我解决了宫中的事再来寻你。” 连峰笑着应了。 隔日,王公公果真一大早带人来接她,堵在门口,生怕她跑了。 华锦瑟拎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去同连峰告别。 临出门前,连峰喊住了她“师姐。” 华锦瑟诧异地回头。 “万事还须小心,莫要将自己搭了进去。”连峰倚着门框,笑得憨厚老实。 华锦瑟却是知道他话里所指,他怕她为了扶辰的事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魂不守舍地转过身去,华锦瑟俯身上了马车。脑海中不住地回放着往昔他们三人还有师父还在时的日子。 那段日子可能是她这一生中活的最为恣意洒脱的时候。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华锦瑟忍不住小憩了会。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又回到了儿时拜师学艺的时候。 晨起采药练剑,午后嬉笑打闹,晚饭过后,师父来检阅功课,总是吹胡子瞪眼地说要责骂他们,却一直都没能狠下心来真正处罚他们三人。 “大人?神医大人?”王公公隔着车帘轻声喊道。 华锦瑟揉了揉脑袋,清醒了几分。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精雕细琢的两尊石像,其后是朱红漆成的大门。 华锦瑟一语不发地下了马车,站在十一身侧。 王公公赶忙小跑上前解释道:“大人,这宫中纪律颇多,马车是入不得宫内的,还望大人见谅。” 华锦瑟点点头:“扶桑明白。”跟着王公公一行人步行入了大门。 永安殿中,柳文茹正困乏地支着额头,身旁的粉衣侍女在给她揉着肩。 “娘娘,娘娘。”一着翠绿衣裳的宫女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柳文茹倏然抬头,“人到哪了?” “王公公已经领着人去了偏殿。”那宫女不敢迟疑,立马答道。 “大人且先在此处住下,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还请大人和掌珠姑姑说明。”王公公掬着把笑对着扶桑说道。“大人的行李我也早已命人安放好,大人且歇着便是。” 扶桑环视了圈整个房间,应道:“有劳公公了。” 王公公连连推辞,“不敢当不敢当。”就在二人客套间,外边传来了一声唱诺“贵妃娘娘到。” 王公公脸色一变,忙拍了拍衣袖,伏跪在地。 华锦瑟却并无半点慌乱,理了理面纱,就这样安稳地站着。 “大人!大人!”王公公未曾见到华锦瑟有所动作,忍不住小声唤她。 华锦瑟仍旧丝毫未动。 随着愈来愈近的璎珞玉石的撞击声,柳文茹携着数个宫女款款走来。 华锦瑟微微弯腰福了一礼“娘娘安好。” 柳文茹此刻眼里心里只有日夜困扰她的噩梦,哪顾得上她的失礼。 “神医不必多礼。”柳文茹扶起了华锦瑟。旋即,又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一名心腹和华锦瑟。 偏殿的大门紧闭,一群宫人默不作声地守在店门口。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在发生些什么。 “王爷。”何伯佝偻着身子站在萧钰的下首,“宫中传来消息,那神医,现在正住在永安殿。” 萧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缓缓说道:“我久住王府多日,倒也不曾去见过皇伯父。不知他身体可安好。何伯,你且去库中寻些珍稀的药材,明日我便去宫中见一见皇伯父。” 何伯应声退下了。 萧钰重新翻看起手中的书本,不经意地,一张夹着的画自书页中掉落。 画中,是一个面纱覆面的女子,端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专心致志地写些什么。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副画正是几天前他手下的人交给他的,画上的人正是最近声名跃起的神医。 “凤君然!你刚刚说什么?”凤家内院,凤楚兮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对面的人。“扶桑姐姐当真来连读了?” 凤君然失笑,分明是一母同胞所生,他与楚兮的性子怎会大相迥异。 “嗯。”替她抚平了发顶翘起的几撮头发,“现在人在永安殿。” “永安殿?”凤楚兮有一刻呆愣,随即又明白过来“那不是柳文茹的住处吗?扶桑姐姐怎么会在那里?” 异样的香气 凤君然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柳贵妃近日恶疾缠身,恰好扶桑又在连都城外,自是会邀她入宫。” “话说,你前些日子还同她提起过柳文茹的事。” “阿?”凤楚兮懊恼地揪着头发,早知道她就不这么嘴欠了,那柳贵妃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人。 “噗嗤!”瞧着自家妹妹的这个傻样,凤君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你个凤君然,不心疼我的扶桑姐姐也就算了,你还笑,还笑出声来。”凤楚兮看着凤君然笑的两颊泛红,不满地嘟起嘴,上前就是一阵闹。 凤君然自是纵着她玩闹,末了,补上一句“你的扶桑姐姐可不是谁都能欺负得了的。” “嘎?”啥意思? 凤楚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懵。 对于凤楚兮的蠢样,凤君然实在不能直视。不过自家妹妹再蠢也是自己惯出来的。 凤君然耐着性子给凤楚兮头上的翘起的头发捋顺了,这才慢悠悠地给她讲了下先前华锦瑟在应对王公公时的沉着镇定,顺道宣传弘扬了下华锦瑟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良好品德。 讲的凤楚兮愈发地往外冒星星眼。 嘤嘤嘤!激动地咬手帕,扶桑姐姐怎么可以帅! 而此时此刻正被人在心底惦记的华锦瑟却头疼地坐在永安殿内,她的身侧是坐立难安的柳文茹。 几个时辰前 “本宫听闻神医曾医治好了不少人的疑难杂症。”柳文茹翘着尾指,这上头带了个精致的指套。吊着眼睛逼仄地盯着她。 巴掌大的脸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层脂粉,唇上也点染了胭脂。狭长的眼线向上翘起,细如柳叶。只是这神色看起来还是憔悴不少。 华锦瑟仅仅只是和柳文茹打了个照面,便大致猜出了她的病情。 “娘娘谬赞了,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华锦瑟不动声色地推辞道。 柳文茹轻笑了声,娇娇媚媚的。 “神医太谦虚了,若说一个两个本宫倒也信了,可这一群人都说神医悬壶济世,心怀苍生。本宫,却是不信神医的谦虚呢。” 华锦瑟低垂着脑袋,一语不发都坐在原处,听着邻座柳文茹对她的赞许和夸耀。 脑海中不停地来回切换着自她见到柳文茹第一面时所接触到的小细节。 眼底的青黛,便是涂脂抹粉了也未能盖住,说明她失眠的日子已经不短了。 嘴唇上也抹了颜色极艳的胭脂,想来气色也不是很好。 华锦瑟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点什么。 而柳文茹一直见她未曾接话,以为她是紧张了。 抬手替她斟了杯茶,柔声说道:“神医不必紧张,本宫早已吩咐过了手下的人。神医只管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便可。” 举手抬足间,一股子香气自柳文茹身上散发出来。 华锦瑟虚眯着眼,仔细辨别着空气中残留的味道。 这香味,很是熟悉。 华锦瑟接过那杯水,饮了小半杯。 “扶桑有一事想请问娘娘。”华锦瑟放下杯子,须臾,开口问道。 柳文茹此刻正发愁该怎么同她搭话,当即笑逐颜开,“神医请问。” “娘娘身上可是带了什么香囊?” 柳文茹顿了片刻,“…是有一个。” 华锦瑟继续问道:“可否借扶桑看看?” 柳文茹沉默了一会,视线转移到别处“这香囊可与本宫的恶疾有关?” 华锦瑟点了点头,略去了柳文茹不自然的神色。毕竟,她现在最关键的是医好柳文茹的怪病。 柳文茹踌躇了会,还是将藏在袖口内的一个香囊取了出来。 华锦瑟接了,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香囊款式简单,通体墨绿,上头只用金丝勾勒了一个曵字,想来是柳文茹的闺名。尾部上还系了个平安结。 华锦瑟凑近闻了一下,却并未闻到方才的那股子香气。 那问题还是出在了别处。 华锦瑟将香囊递还给了柳文茹。 两人各怀心事地又聊了一会,柳文茹便离开了。离开前,华锦瑟应下了她的请求,并准备闲时去她寝宫里探探。 “神医?”“神医?” 发愣间,柳文茹连着喊了好几声华锦瑟。 放下手中正检查着的器具,华锦瑟扭过头,问道:“娘娘可是有何不适?” 柳文茹看着她面前摆放的一堆器具,说道:“神医检查这么久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华锦瑟挑了挑眉,听出了柳文茹话语中的不耐。 缓缓地接了一句“并未。” 柳文茹心下又是一阵莫名烦躁。 “只是扶桑想问一句,娘娘的衣服用的是什么熏香?”华锦瑟瞥了眼柳文茹紧锁的眉头,依旧不咸不淡地发问。 这满殿之中,该检查的她也都检查过了,除了柳文茹那些私人物品她不好触碰之外。 “这些事本宫一概交予下人去处理,神医可以去询问徐嬷嬷。”柳文茹的语气已经有了点冲动。 毕竟外头的那些百姓把华锦瑟传的神乎其神,现在却连一个简单的病因都找不出来。 这看着马上又到晚上了,想起那夜夜缠绕的噩梦,柳文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华锦瑟也不恼,只是接着说道:“我对娘娘的病情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这问题极有可能出自娘娘的熏香上。” 听到病因二字,柳文茹的火气瞬间降了下来。差人将徐嬷嬷唤了进来。 “娘娘,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徐嬷嬷正是平时伺候在柳文茹身边的老人。现下突然被柳文茹传唤,一时摸不着头路,不解地询问了一句。 “嬷嬷不必多心,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贵妃娘娘衣服上的熏香可是一直由嬷嬷经手?”华锦瑟自座位上起身,走到徐嬷嬷面前,轻声询问。 徐嬷嬷略微思酎了会,“前些日子里倒是一直由老奴经手,只是近日娘娘身体不好,老奴便放权给了底下人。” 华锦瑟闻言,微微皱眉,“那嬷嬷可还记得到底由谁监管吗?” 徐嬷嬷回想了会,说道:“是尚衣局新派遣来的一个姑姑,我看着手脚伶俐,人也乖巧。就将这事交由她负责了。” 陡生波澜 徐嬷嬷说完,看了看殿中二人的脸色,小心地问了一句:“可是那贱婢犯了什么错?” 华锦瑟回头看了眼柳文茹,见她脸色昏昏沉沉的飘忽不定。只得对徐嬷嬷吩咐道:“劳烦嬷嬷将人带来,还有那熏香,也一并取些过来。” 徐嬷嬷通过华锦瑟这一番话也意识到事情严重,当下忙不迭地应声退下,赶去拿人。 徐嬷嬷刚一离开,坐在美人榻上的柳文茹就开了口:“神医,这事你有几分把握?” 到底事情是出自自己宫里的人,不得不叫柳文茹上心。 华锦瑟依旧是初来时那副样子,没有过多的自夸,更没有见到贵妃时的惶恐不安。 “回娘娘,这还得扶桑见了那熏香才知道。” “王爷,云溪的事情败露了。”宁王府内,一下人悄声地进入书房,对着上首的人说道。 “知道了,你去处理了便是。”坐在上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钰。 此刻他正蘸着墨水,在宣纸上写着些什么。听了下人的消息,也没有过多的惊诧,只是吩咐人处理时做的干净些。 永安殿内 徐嬷嬷顶着一头的虚汗赶回殿内,唇色苍白地从袖中掏出了一盒熏香“娘娘…那婢子不见了…老奴只来得及带回这个…” 事到如今,柳文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查也用不着去查了。 “啪!”柳文茹伸手按在一旁的扶手上,显然是气的不轻。 “徐嬷嬷,过会请皇上到本宫这聚一聚。本宫倒要看看,这宫中,到底是谁存了天大的胆子,敢对本宫下手!” “是,是。”徐嬷嬷磕着脑袋应了。 “神医,这熏香就拜托神医了,还劳烦神医帮我查清楚这熏香的成分。”柳文茹眯着眼,视线一直停留在那盒熏香上。 华锦瑟接过那盒熏香,就先行告退了。毕竟接下来涉及到的谈话,她一个外人不方便在场。更何况,这熏香的气息竟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锦瑟,你手中的是?” 刚回了住处,十一就迎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华锦瑟手中小块膏体。 “害的柳文茹夜不能寐的病因。”华锦瑟抛下句话,就开始翻找起自己的行李。 “锦瑟,你在找些什么?”看着华锦瑟快翻遍小半个房间,十一不由地出声问了句。 “我的刀。” “……” 刀…… 十一呆愣了片刻,似是回忆起了什么。 “锦瑟,你说的可是那把银制的小刀?那把小刀我见着精致就给你放到抽屉里了。” 华锦瑟立马甩手扔下手中的包袱,拉开抽屉。 果不其然,一柄手掌大小的小刀摆放在那里。 “锦瑟,你要这刀子做什么?”十一看着华锦瑟抽出把柄银制小刀,刀面上折射的亮光看的他一阵心惊肉跳。 “分尸。”华锦瑟面无表情地取了块布将那刀子擦了擦。 “……”十一。 华锦瑟找了个精致的小碟子,将那淡黄色的膏体放在碟子上,紧接着,开始了“分尸”。 半晌,华锦瑟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子,自袖中取出块帕子,细细地刀身擦了遍,放回抽屉内。 十一好奇地凑上前,打量着盘中数块小小的膏体。 “你若是想像柳文茹那样,大可再凑近些。”华锦瑟不知何时站在了十一身后,怀里还抱着一个香炉。 十一一惊,连忙跳远了。 “锦瑟…你莫不是要点燃这熏香吧?”十一瞪大了眼问道。 “嗯。”华锦瑟手法熟稔地打开香炉的盖子,抛了一把香灰进去。 “可是这熏香有问题呀!”十一皱着眉,想上前抽走那个香炉。 华锦瑟一手拦住他的动作,另一只手依旧往香炉里抛洒着东西。 “微量而已,你若是怕了,就去院外等我。” 十一的眉毛拧得更紧了,但身形却是一动未动,直直地伫立在她身后。 华锦瑟微不可察地瞥了他一眼,嘴角挽起一个弧度。 几缕淡淡的白烟从炉顶升起,华锦瑟虚眯着眼辨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 末了,唇瓣紧抿。 “锦瑟?”十一难得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可是哪里不妥?” 华锦瑟摇摇头,抽出纸和笔。沉吟片刻,刷刷写下了一串药名。华锦瑟将那纸张折叠好,正欲交给十一,“十一,你且将它……” “哗啦!”窗户突然被破开,一个蒙面的男子持剑直直地朝华锦瑟逼来。 十一目眦欲裂。随着刀光的逼近,华锦瑟只来得及向后退却。 伴着撕拉声,华锦瑟手中的那张纸被剑刃贯穿。 十一也抽出了剑,与黑衣人战作一团。 “锦瑟!快走!” 华锦瑟站在原地未动。门外正站着数个同样黑布遮面的男子,神情冷肃地守着门。 华锦瑟环视了圈四周,已然没有退路。“十一,把武器放下吧。” 十一瞥了眼周围,咬咬牙,愤懑地将剑掷落在地。 “姑娘,我家主子有请。”此时,一直候在门外的黑衣人步履轻缓地走进来,定定地注视着华锦瑟。 十一扯了扯嘴角,插在二人中间,眼角乜斜,“你们府上的请人之道是如此?” 黑衣人不发一词,五指成爪,朝十一逼去。见状,华锦瑟皱起眉,说道:“我和你们走便是了。” 黑衣人轻笑一声,收回了攻势,“姑娘果真是个爽快的人,那便——请吧。” 华锦瑟顺从地任由人将眼睛蒙上,十一恨恨地瞪着眼前几个人,无奈之下也被蒙上了眼睛。 宁王府的书房内,萧钰正端着一盏茶品画。 一名侍卫匆匆地走来,站在门外,“王爷,人带来了。” 萧钰放下茶盏,嘴角勾起,“长宁的身手精进了不少。” 萧钰慢条斯理地起身,理了理衣裳,说道:“走吧,随我去看看。能识出云溪那药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侍卫低头应了。 “吱呀。”伴着漆红的木门被推开,一束光线射入昏暗的小房间。一抹白色映入萧钰眼中。 “宁王殿下,好久不见。” 再遇萧钰 萧钰怔愣了片刻,继而笑道:“原来姑娘竟是近日里声名鹊起的神医,是我唐突了。” 说着,萧钰叫了几个下人端着茶和点心进来。“还请姑娘莫要介意萧某的无礼。” 华锦瑟眉目清冷地看着向她赔罪的萧钰,说道:“宁王殿下既已知道是我,还请放我二人离开,柳贵妃还在宫内等着我去复命。” 十一睨了眼斯文有礼的萧钰,心里很是不爽。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尽靠这外表做一些焉坏的事。 感受到来自身前二人目光的注视,萧钰依旧面不改色,“姑娘说笑了,现下柳贵妃遇刺,宫中正是慌乱的很,而那刺客却仍是未能寻到。姑娘此刻回去,可不是危险的很。” 萧钰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至华锦瑟面前,“姑娘若是现在冒冒然回宫,怕是会被人误认为是刺杀柳贵妃的刺客吧。” 华锦瑟倏然垂眸,萧钰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也听懂了。 十一的心里也是冒火的很,感情他们当初是救了一个白眼狼回来。 “不过,”萧钰突然顿了顿,低低地笑起来,“念在姑娘当初救我一命的恩情上,此事就当是我欠姑娘一个人情了。日后姑娘想要什么,我自然答允。” 良久未说话的华锦瑟此刻抬了头正视着萧钰,“当真?” 看到华锦瑟眼中浓浓的怀疑,萧钰好笑地开口:“自是当真,若是姑娘不信的话,我可立下字据。” “好。” 片刻后,华锦瑟拿起那张字据,吹干,细细地折叠好收入怀中。 “那么还有劳宁王殿下护送我二人回宫了。”华锦瑟瞟了眼萧钰,不无戏谑地说道。 萧钰无可奈何地笑了,“长宁。” 长宁应声走出。 “他们二人的安全就交由你负责了。”萧钰虽是笑语,长宁却从那话语里听出了几分森然。 “是”长宁藏在面巾下的嘴角抽搐了几分。 华锦瑟敛了敛衣衫,将面上带着的薄纱系好,似笑非笑地回望了眼萧钰,“如此,那便告辞。” 萧钰亦是报以微笑,缓缓说道“还请姑娘到了宫中,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扭头走了。 宫中此刻已是闹的人仰马翻,就连中宫的皇帝和皇后二人都被惊动了,现在正端坐在永安殿中。 “敬安,那刺客可找到了?”萧卫池眉头紧锁,目光寒碜地逼人。 而被换作敬安正在堂下垂首站着,是萧卫池亲授的禁军统领。 “回禀圣上,那些贼人身手敏捷,对于皇宫内的地形更是熟悉,臣等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敬安脸上早已冒出冷汗,生怕坐上的某位一个不爽,来寻他麻烦。 果然,萧卫池闻言震怒,“堂堂五百禁军,竟然连几个小小的贼人都捉不住吗?” 敬安不敢答话,额上的冷汗滴落在地板上。 也不知道是那柳贵妃究竟是得罪了谁,竟糟了他人暗算。偏生那几个刺客还身手不凡,对于皇宫地形也了如指掌,让他这个禁军统领也无从着手。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快步跑了进来,对着他耳语一番。 他的眼中倏然放光,不敢拖延地上前禀报:“圣上,那几个贼人已经捉住了。” 萧卫池面色稍霁,吩咐人将那几个贼人带上来。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跑到皇宫里行刺。 伴着几声脚步声,数个脸上蒙着黑纱的人被侍卫押解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华锦瑟和十一二人。 萧卫池皱起眉,刚想询问。华锦瑟和十一二人已经对着他行完礼了。 幸得一直站在殿中的王公公认了出来,壮着胆子上前替华锦瑟辩解了几句。 萧卫池听后,点了点头,问道:“既是你家娘娘请来的人,又怎会和那些贼人在一起?” 察觉到萧卫池的打量,十一上前躬身一拜,说道:“回圣上,我方才和我家大人一起回偏殿的时候,路遇这帮贼人。本想着逃脱,却奈何这些人武艺高强,我……” 说到最后,十一羞愧地说不下去。 萧卫池没再看他,而是转头看向了敬安,见他点头之后,方才开口安慰:“既然是这样,那便委屈神医了,让神医受了这等惊吓。” 华锦瑟拱拱手,只道愧不敢当。 这场事情的结果便是萧卫池让侍卫押禁那些刺客,交由宁王审问。 回了偏殿,华锦瑟抽出张空白的宣纸,研好墨,提笔蘸了蘸。 “十一,去将那只鸽子取来。” 说话间,华锦瑟正捏着张字条往一只竹筒里塞。 十一应了一声,就出了房门,回来时手中多了只灰扑扑的鸽子。 华锦瑟小心地将竹筒绑在鸽子的腿上,吩咐了十一几句。 “经过今日一事,这宫中的戒备定是严了不少,也不知这鸽子能不能飞出去。”十一掂掂手中肥嘟嘟的鸽子,暗自嘀咕了几句。 这鸽子,是他们用于和那个神秘人联络用的。曾经他们想方设法地跟踪这只鸽子找到那个人的所在。只是邪门的是,那只鸽子一到明齐境内,就不见了踪迹。久而久之,二人也只能放弃。 华锦瑟佯装没听见十一嘀咕,继续提笔写着什么。 等十一放飞那鸽子回来的时候,华锦瑟已经放下了笔,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道伤疤出神。 “锦瑟。”十一走近了几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将这疤去掉吗?” 华锦瑟抿着唇将衣袖放下,遮住了那道疤。 “一日不见他,我便一日不去这疤痕。” 听见华锦瑟铿锵有力的话语,十一有些气极“那公子呢?你将公子他置于何地?” “十一。”华锦瑟轻叹了口气,“他是我的师兄,我是他的师妹。我们二人……” “华锦瑟!” 华锦瑟话没说完,十一便愤怒地出声打断,“你知不知道公子他为你付出了多少?你怎可以简简单单地用一句师兄师妹概括!” 华锦瑟看着他怒目圆睁的模样,闭了闭眼,“我会用命还他。” 夜访 一瞬间,十一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才泄气地说:“别说这种傻话。” 华锦瑟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狼藉。 直到酉时,柳贵妃身边的一个小侍女过来请华锦瑟过去。 二人一直行至一张撒下红色帷幔的木床前方才停下,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里面绰约的身姿。 “神医,本宫今早吩咐的事你可有眉目了?”柳茹文想必是伤的不重,现下竟还有闲心关心今早的事。 华锦瑟不卑不亢地回答了几句,又将一张纸递给身旁的侍女,“只是我从那香料中发现的药材,娘娘大可细看。” 那侍女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那张纸上没有下什么毒之后,才递给柳文茹。 这让站在一旁的十一暗笑不已。笑话,锦瑟若是真的下毒,可是你们能够辨的出来的。 柳文茹接了那张纸,粗粗地扫了眼,并未觉什么异常。只是当她再细看时,一味药吸引了她的视线——白参。 纤细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掐紧被角,连带着呼吸也急促了几分“神医,那…白参是何物?” 华锦瑟抬眸定定地看着红色的帷幔,说道:“如娘娘所见,是导致娘娘彻夜噩梦不断的药材之一。” “此话属实?”那张宣纸已经被柳文茹捏皱成一团。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取了我纸上所写的药材制成香料一试。”华锦瑟仍旧面无波澜,古井无波地叙述着。 那帐中的身影一顿,“罢了,你先下去吧。” 华锦瑟依言退下。 待回了偏殿,二人粗粗地用了晚膳。刚想各回各房休息的时候,柳贵妃身旁的王公公到了。 “哎呦,大人才用晚膳呐。“王公公笑的堆起满脸的褶子。 华锦瑟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王公公也不觉膈应,依旧笑的春风拂面,“神医真的是年少有为啊,这是贵妃娘娘特意嘱咐我给神医带的。” 说着,王公公挥挥手,身后的一串侍女鱼贯而入,手上皆捧着一个托盘。 王公公将这些东西挨个取下摆放在桌上,继续笑着同华锦瑟闲聊,“神医也是看到了,贵妃娘娘她对于有才之人很是赏识,尤其是像神医这样的人。” 华锦瑟垂下眸子,心里也明白了柳文茹打的什么主意。 “公公过奖了,这是为医者的本分所在。” “欸,神医,话虽如此。但像神医这样的人可真是遍地难寻呦!”王公公止不住地夸赞华锦瑟,直把立在一旁的十一说的恶心起来。 这人是不是在宫里头待久了,真真是拍马屁的好手。 说到最后,华锦瑟也有些不耐,瞥了眼王公公,见他还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再夸一遍的时候。华锦瑟只觉头皮发麻,只得应付道:“公公说的,我会考虑的。” 王公公得了她一句准信,这才意犹未尽地止住嘴,领着一圈千娇百媚的侍女走了。 “锦瑟,你说他一太监话怎么就这么多呢?”等到那堆人都走远了,十一才抱着剑走到华锦瑟身侧。 华锦瑟闻言只挑了挑眉,然后挨个将那桌上摆放的托盘查看了遍,嗤笑一声。 这柳文茹倒也真舍得下血本。 待走进房间,华锦瑟将房门锁上准备休息的时候,一道身影从窗外窜了进来。 华锦瑟倚着门板,看着那道身影,不无讽刺地赞道:“宁王殿下真是好身手。” 萧钰合上窗户,转身看向她,“神医也是好手段。” “只是,我很好奇,你究竟和皇后有什么过节,要把祸水引向她。”萧钰面含微笑,步步逼近。 华锦瑟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莞尔一笑“这不也正中宁王的下怀吗?” 话音刚落,萧钰身上的气息就变了,陡然掐住华锦瑟的下颔,迫使她的视线与自己对视,“你到底是谁?” 华锦瑟不温不火地瞥了他一眼,“宁王便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萧钰慢慢地松了手,只是在他完全收手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手掌上传来的刺痛。 “嘶!”萧钰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抬起手看时,掌心处正有一个黑色的小圆点。 “给你一个教训罢了,宁王殿下。”华锦瑟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萧钰。 萧钰忍着痛楚,对她笑了几声“今日是我无礼了,我会想方法赔偿姑娘的。” 华锦瑟充耳不闻地走向一旁的床榻,再看一眼杵在原地没有动的萧钰,开口说道:“宁王殿下若是想赔偿我,不如去取了紫藤给我。” 萧钰皱起眉,“那还先劳烦姑娘解了我掌心的毒,我才可去取那紫藤。” “你那毒我并未配置解药,疼个一日两日也就完了。”华锦瑟睨了眼发黑的掌心,话语里带着丝幸灾乐祸。 最后,萧钰见真的拿不到解药,只得抱着只发疼的手翻窗离开了。 不知为何,看着萧钰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华锦瑟竟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见过相似的面庞。 晃晃脑袋,华锦瑟只当是自己魔怔了。抬手熄了桌案上摆着的蜡烛,上床歇息。 往后几日,萧钰并未来寻过她,反倒是柳贵妃经常差人来探望她,时不时再来个赏赐什么的。 这一日,华锦瑟照旧坐在自己房内翻看一本医书,却听的房门被人敲响。 放下医书,华锦瑟走过去拉开门,就见到十一面色古怪地站在门外。 “柳文茹和皇后闹起来了。” 彼时的中宫热闹非凡,一众大小妃嫔都在,连带着皇帝都惊动了。 “皇后!你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卫池头疼地扶额,眼中尽数是对这场闹剧的不满与恼怒。 前些天刚出了刺客一事,今日又听闻内侍来报,说是柳贵妃带人去了皇后宫中大闹一番。直听的萧卫池额头青筋突起。 被萧卫池点到名的皇后正被嬷嬷搀扶着坐在一旁休息。 “皇上……”皇后泪眼朦胧地望向萧卫池,“臣妾今早刚和陈贵人几人在殿中说话,就见到柳贵妃带人闯了进来…还…还对臣妾大肆辱骂……” 话未说完,皇后就捻了张帕子拭泪,好不凄惨。 厚脸皮的萧钰 萧卫池的眉毛皱的更紧了,对着柳文茹呵斥道:“荒唐!” 柳文茹挨了萧卫池的骂,当下嘴一瘪,委委屈屈地抽噎起来,“前些日子臣妾夜里老做噩梦,便唤来了人替臣妾诊治,结果……” 柳文茹话一顿,哭的更是伤心。 柳文茹本就生的美艳,比起皇后的端庄,她更添一分娇媚。此刻跪在萧卫池面前哭泣,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萧卫池到底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询问:“这又和你来皇后宫中闹事有何干系?” 柳文茹止了哭声,“皇上明鉴!臣妾在常用的熏香中发现了白参这一味药材,也正是这味药材才导致臣妾夜不能寐,日日噩梦缠身啊!”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那些看笑话的嫔妃也收敛了神色,默不作声地垂首等待萧卫池发话。 皇后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这白参,向来因着她身体不好,是中宫独有。而现在柳文茹却说在熏香中发现了白参…… “皇上!”皇后也顾不得仪态,并肩在柳文茹身旁跪下,“皇上莫要听她胡言,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恪守本分,尽心尽力地管理后宫,不敢有所逾越……” 说到最后,皇后的语调里也带上了几分悲怆。 她是先帝赐下的太子妃,和萧卫池相互扶持数十载,自东宫走向中宫。见惯了后宫的新颜色,也见惯了人情冷暖。只是现在萧卫池的态度着实让她心冷。 “唉。”萧卫池目光复杂地在二人身上来回巡视,最终停在皇后身上,“先起来吧,此事朕自会查清。在此之前,你们二人各自回自己宫中,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门。” 闻言,殿中众人皆是神色各异。柳文茹也急了,娇俏地唤了声:“皇上!” 却不想萧卫池眸子一瞪,不无威严地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休再谈起!” 柳文茹不甘地咬唇,“臣妾知道了。”皇后也是满目凄凉的模样,任由身边的人将她扶起。 今日萧卫池的处罚也教她认清了枕边人的态度,原来他对于这后宫众人从未动过心,纳她们入宫,怕也只是为了平衡前朝的局势。 “嬷嬷……”皇后被人扶着恍恍惚惚地回了内殿,“你说皇上他心中可曾有过我?” 搀扶着皇后的楚嬷嬷面上也是伤感神色,皇上之前就不爱踏足这中宫,而今日更是当着众妃嫔的面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罚了她们二人,怕是…… 皇后没有等到身边人都回应,也不恼,只苦笑了声:“他的心太小了,小的只能装下那个许才人。而那许才人去了,他的心怕是也跟着去了。” “娘娘。”楚嬷嬷面露难色,小心地扶着皇后坐下,“逝者已逝,娘娘再追究也没用。倒不如想想如何度过眼下这难关。” “嗤。”皇后自嘲地笑了,“我是否在柳文茹的熏香里动手脚,对他而言有意义吗?他不正盼着这局面吗?” 看着皇后越说越不对劲,楚嬷嬷也急了,“娘娘切莫说这种丧气话,侯爷送娘娘进宫,是希望娘娘平安喜乐一辈子的。” 皇后自知自己失言,也不再说话,就那般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 “王爷。”宁王府内,何伯正带着几个太医候在一张床前。 “本王无事,何伯你且退下吧。”萧钰的左手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而右手正拿着一张信纸翻看。 自他被华锦瑟扎了一针回来之后,左手掌心的黑点一直在扩大,看的惊心。 而他也抱着渺茫的心态找了太医来看,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那些太医除了把他的手捆起来,不让他吓着人之外,没有其它法子了。 “王爷,要不我再想想其他办法。”何伯心疼地看着萧钰捆成猪蹄一般的左手,说道。 萧钰不在意地挥了毁手,让那些人退下了,“没事的何伯,不过疼几日罢了。倒是…那灯笼,何伯你可有找到。” 何伯语塞,他家王爷是什么心态,手都扎成猪蹄了,还在意一盏花灯。 “回王爷,找到了,我吩咐人清洗了一番,放在了秋水居。” 萧钰点点头,继续看手中的信件。 “对了,前些日子我派去刺杀柳文茹的人可回来了?”兀地,萧钰像是想起了什么,追问了一句。 何伯环顾四周,见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方才放下心,正色道:“昨日里都回来了。” “那便好,晚些我进宫去拜见皇伯父,向他讨些赏赐。”萧钰笑着说道。 不比某位王爷的厚脸皮,华锦瑟是被宫人传召进入御书房的。 “扶桑见过陛下。”华锦瑟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对着龙椅上的萧卫池遥遥一拜。 在她低头时,瞥见了左侧一片象牙色衣角。 “起身,赐座。”萧卫池不怒自威地吩咐道。 华锦瑟谢过萧卫池,坐在了萧钰的对面。 “巧啊,扶桑姑娘。”萧钰端的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挥了挥那只被包扎成猪蹄的左手。 扶桑眼神清明,并无半点愧疚神色,“巧啊,宁王殿下。” 坐在二人上方的萧卫池此时也看见了自己侄子的手,皱着眉询问:“阿瑾,怎么回事?” 萧钰对着萧卫池歉意地笑了笑,“前些日子我上山游玩,却不慎被只虫子扎了下。那只虫子也稀罕,连太医他们也找不出原因。” 虫子华锦瑟:…… 萧卫池有些急了:“那怎么可以,朕让宫中的御医都过去你府上。” 萧钰笑的更甜了,“不必麻烦皇伯父了,您面前不就坐着一位神医吗?” 神医华锦瑟:呵呵! 华锦瑟面上毫无波澜,平静地接受来自萧卫池目光的洗礼。 萧卫池的视线在华锦瑟身上滞留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说道:“也罢,那这位神医你便带走吧。” 到底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萧卫池的话就如此圣旨,根本就没有华锦瑟反驳的机会。 无奈之下,华锦瑟只得冷着张脸谢恩。 扫了眼笑的得意的萧钰,华锦瑟考虑要不要再给他来一针。 腹黑的萧钰 “欸欸,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都看一路了。”宁王府内,萧钰无可奈何地看着瞪了他一路的华锦瑟,摸摸鼻子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帮助你逃离了皇宫那个泥潭。” 华锦瑟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也罢,既然你不领情,我也不自讨没趣了。”萧钰收起脸上嬉笑的神色,叫来了一个小侍女,“领这位姑娘去含香小筑。” 小侍女喏喏地应了,领着华锦瑟和十一朝前走去。 在三人离去之后,一道黑影飘落在萧钰身侧,“主子,柳文茹那已经知道扶桑姑娘离开的消息。” 萧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右手的扳指,说道:“看好她。”抬头朝着扶桑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顺便多拨些人手去含香小筑,好歹也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可不能让些杂碎欺负了去。” 长宁行了个礼就领命离去了,独留萧钰一人站在原地沉思。 好一会,空气中传来了一声轻笑。萧钰迈着步子朝大门走去。 虽说连城夜间都有宵禁,但白日里确实热闹非凡。 四下里逛逛,玉器古玩玲琅满目,各类形形**的小吃散发出扑鼻的香气,直勾的人食欲大开。 萧钰只身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偶尔路过几间药材铺子,便提着兴趣走进去逛一逛。 于路明此时正和萧亦风勾肩搭背地走在街上,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厮。 “欸。”于路明伸手戳了戳萧亦风,“那不是萧钰吗?” 萧亦风收了手中的折扇,抬眸看去。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一袭天青色云纹长袍,眉如远山,眉梢处微微上挑,给人以和煦的暖意。那双眸中像是蕴含着浩瀚星辰,让人不自觉地深陷于此。 萧亦风眼睛亮了亮,张嘴喊道:“阿瑾!” 萧钰闻声回头,就见到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朝他跑来。 甫一奔到萧钰身边,萧亦风就伸手勾着萧钰的脖子,“阿瑾,喝酒去吗?” 于路明被萧亦风挤到一侧,哼了声,“喝酒?我看是花酒吧?” 萧亦风脸一僵,狠狠地白了于路明一眼。 于路明摸摸鼻子。萧钰倒是看着二人笑的和蔼可亲,“前几日我进宫去看皇伯父,皇伯父同我聊起了你们二人的婚事。” “什么?” “什么!” 萧亦风与于路明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叫。 萧钰捏着萧亦风的袖子,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扯下去。 “皇伯父说你们二人整日流连花丛,斗鸡走狗,没个定性,倒不如早些给你们二人寻门好亲事。或许成了家,心就定了。” “哎哎,不是。”于路明拉过萧钰,皱着眉轻声询问:“皇上他为什么会突然想着给我说亲啊?” 若论起来,萧亦风和萧钰是当今圣上的嫡亲侄子,多加关照些是应该的。而他却是异姓侯爷府上的世子,不论远近亲疏,皇上都不该想到他才是。 “唔。”萧钰沉吟了片刻,“谁知道呢,圣意难测。” 于路明不甘地松开萧钰。 定是他平日里同萧亦风那个混蛋接触多了,才会被皇上盯上催婚。 萧钰平静地看着二人神色各异的脸,轻咳一声:“那你们现在还要去喝花酒吗?” 萧钰的话一落,萧亦风和于路明忙不迭地甩头,“不去了不去了,我昨日的功课还没完成。”“对对对,我要回去温习功课了。” 萧钰笑地满面春风,站在一旁看着二人慌不择路地往自己府中赶去。 “十一。”华锦瑟不悦地皱眉,“找个人过来,把这里的月季都拔了。” 十一诧异地瞪大眼,看着面前满满当当一院子的花,说道:“锦瑟,那是牡丹,不是月季。” “……”华锦瑟,“拔了,我要种药草。”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侍女闻言抖了抖,努力地为这些花花草草辩解了几句,“小姐,这是王爷吩咐人种下的。” 不提萧钰还好,一提萧钰她满肚子的气。柳贵妃的宫中有一味药是她急需的,本想着好好替柳贵妃办事,然后再求得这味药材。谁知道尽数被萧钰搅浑了。 当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小侍女,冷冷地说道:“拔掉。” 于是不过半个下午的时间,整个含香小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萧钰从外面游荡回来,听到下人的禀报时,只挑了挑眉。嘱咐他们一切按照华锦瑟的要求行事。 下人得了萧钰的吩咐就下去了。 凝视着不远处那座精致玲珑的小阁楼,萧钰轻笑一声,踱着步子朝含香小筑走去。 “这里,拆了,换成药田。”华锦瑟蒙着张面纱,亲自领着一众小厮丫鬟动手拆栅栏。 “扶桑!”十一正站在华锦瑟的对面帮忙拔牡丹,看见她动手拆栅栏,有些着急,“你放着,一会我来收拾。” 华锦瑟抬头觑了他一眼,“没事。” 十一扔下手中的工具,刚要过来。就见到一袭青衫的萧钰翩翩而来。 “我来吧。”萧钰伸手接过华锦瑟手中的工具,笑道:“我方才在街上买了些药草回来,你去处理一下吧。” 华锦瑟眨眨眼,直起身,拍干净身上的泥土就走了。 而萧钰也真的动手拆起栅栏,但那些下人哪能让萧钰干粗活,七手八脚地将他劝了下来。 于是当华锦瑟抱着一堆形态各异的草药回来时。萧钰正惬意地躺在贵妃椅上,边上还有几个小丫鬟环绕。 华锦瑟挑挑眉,没有说话。 “十一。”华锦瑟看了眼正干的热火朝天的十一,张嘴喊道。 “欸。”十一应声转头看她,“怎么了?” “过来帮我将这些药草先种下,我怕它们放久了不容易成活。”华锦瑟将怀中抱着的一堆药草分门别类地摆放好,然后一株株地区分起来。 十一在旁边听着华锦瑟的吩咐,抱着几株药草来回跑动。 萧钰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忙活,然后又看了眼身边垂手站着的一个丫鬟,“你去帮下他们。” 丫鬟福了福身就走了过去。 凤家兄妹 华锦瑟对于突如其来的丫鬟并没有多大感觉,交给了她几株好养活的药草吩咐她去种植。 “对了,十一,那株带着刺的药草你先不要动。过会我还要拿它入药。”华锦瑟看了眼地上七零八落散落着的药材,补充了一句。 十一摸摸脑袋,应了。但出于好奇他还是多嘴地问了句,“这药长的好生奇怪,我好像从未见你采摘过。” 华锦瑟看了他一眼,说道:“此药名枸骨,对于风湿有一定的疗效。” 十一刚想点头说自己听懂了,就听得华锦瑟补充了一句:“我先前看你走路有些趔趄,想来是之前在山上留下的隐疾。今日正好得了这味药,回去配几剂药试下。” “……”十一。 他该怎么解释,那不是风湿,而是见了她……害羞。 “锦瑟,我…”十一思来想去,觉的药还是不乱吃,还是同她解释清楚为好。 华锦瑟盯着他,叹了口气,“十一,有病得治,不能讳疾忌医。” “我…”十一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解释,“好吧。” 看着十一妥协的模样,华锦瑟勾勾唇角,继续忙活手里的工作。 另一边靠在贵妃椅上的某人眯了眯眼,微笑着走了过来。 “扶桑姑娘对于下属都如此在意,只是不知何时能替我解了手上的毒呢?”萧钰笑盈盈地问道,眼底盛满了笑意。 华锦瑟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替你解了毒,你就会放我离开吗?” 萧钰弯下腰,与她对视,“放你回柳贵妃宫中吗?”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错开了视线,继续低头翻检着药材。 “那便恕本王难以从命了。” 华锦瑟头也不抬地回道:“那王爷您就疼着吧。” 萧钰一哽,带着那只缠满绷带的手满目凄凉地离开了。 临近晚饭的时候,萧钰差人叫华锦瑟和十一去前厅,说是有熟人造访。 当华锦瑟和十一二人刚一踏进前厅,就听见一声欢喜的尖叫:“扶桑姐姐!” 还未待华锦瑟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扑倒了。 “扶桑姐姐!”凤楚兮抱着华锦瑟又笑又闹。险些害的华锦瑟摔倒,幸亏十一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没导致悲剧的发生。 凤君然慌忙站起身,劝道:“楚兮,你扶桑姐姐身子弱,你快放开她。” 凤楚兮不悦地嘟起嘴,“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见到扶桑姐姐的……”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凤楚兮还是松开了环着华锦瑟的手。 “扶桑姐姐,我以后能经常过来找你玩吗?”凤楚兮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华锦瑟,一副不答应她就不走了的架势。 华锦瑟被她满眼冒心心地盯着,失笑地摸摸她都脑袋,“自是可以的。” “嗷!”凤楚兮一个激动,又撞进了华锦瑟怀里,“扶桑姐姐,我真的喜欢死你了!” “咳。”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发言的萧钰尴尬地咳嗽一声,看向同样尴尬不已的凤君然。 “楚兮,我是怎么教你礼仪的。”凤君然努力地板起脸,企图让自己严肃一些。 凤楚兮撇嘴,不高兴地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华锦瑟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任由凤楚兮牵着坐到她身边。 至于被人遗忘的十一,就坐到了凤君然的身侧。 萧钰也吩咐下人传来了晚膳。席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临别时,凤楚兮恋恋不舍地拉住华锦瑟的衣袖,和她千叮咛万嘱咐下次她约她出来玩的时候一定要出来。 华锦瑟哭笑不得地连连点着脑袋说好。凤楚兮这才肯松开拽住她衣角的手,被凤君然牵回家。 后来几天,凤楚兮果然日日都托人给她递帖子请她外出玩耍。 一家装潢精致的茶楼内,凤楚兮正拽着华锦瑟的手开心地说着些什么。她们的一旁,凤君然端着一盏茶怡然地喝着,时不时地说上一两句。 而凤楚兮却是不舒服地吐槽道:“扶桑姐姐,你瞧凤君然。非要同我出来,害的我都不能和你说些悄悄话了。” 华锦瑟看出小姑娘面上的不满,好笑地安慰她,“他那是担心你。” 凤楚兮不屑地撇嘴,小声嘀咕:“他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华锦瑟并未听到她的嘟囔,而是扭头看向窗外。此时的太阳正烈,街上并未有多少行人。 华锦瑟担心自己前些日子刚栽下的药草,便匆匆向二人告别。 “欸,扶桑姐姐你这么早就要离开吗,才只玩了一会呀……”凤楚兮可怜兮兮地望着华锦瑟。 华锦瑟只好说是园中的药材需要她去照料。 凤楚兮失落地耷拉下脑袋,倒是凤君然起身准备送她。 “不必麻烦了,十一已经来接我了。”华锦瑟探出窗外看了眼,十一已然抱着剑站在茶楼外等候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送你了。”说着,凤君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自幼就爱收集些医书,但是却有好多是我无法理解发。我想着就将它们送给扶桑你好了,它们应该在你的手中发挥更大的用处。” 华锦瑟诧异地接过凤君然手中的一沓医书,略微翻了下,竟发现有不少是重金难求发孤本。 她是行医之人,自然懂得这些书的珍贵。 “这些书我不能收。”华锦瑟将医书推了回去。 凤君然显然料到了华锦瑟的反应,笑道:“扶桑莫不是觉得我凤君然的一条命还抵不上这些医书。” “这…”华锦瑟一时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些医书……” 就在二人互相退却的时候,凤楚兮跳了过来,插了一句:“哎呀,扶桑姐姐,你就收下好了。你要是不收下,指不定凤君然回去就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呢。” 凤君然被凤楚兮调侃了几句,洁白如玉的面庞泛起了淡淡的粉色。用手指点了点凤楚兮的额头,“数你机灵!” 凤楚兮冲着凤君然扮了个鬼脸,将那堆医书推到华锦瑟的怀中。 “好啦,扶桑姐姐你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园中的药材可要晒干了呦。” 赠药 华锦瑟无奈地看着怀中躺着的医书,再瞧瞧俏皮的凤楚兮,只觉得有些头疼。 “那就多谢凤公子了。”华锦瑟将医书整理好,对凤君然道了声谢,抱着医书下楼了。 “何伯,含香小筑现在可有人?”宁王府内,萧钰一手掩唇,不住地咳嗽。 何伯端了盏参茶给萧钰,话语里带上几分焦急,“听下人说,那十一公子已经去接扶桑姑娘了,想来快回来了。王爷您还是坐着歇会吧。”说着,何伯搀扶着萧钰坐到一旁的椅上,并替他顺着气。 萧钰咳的面色发白,挥手阻止了何伯的动作。 何伯见他固执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王爷,您这又是何苦呢。横竖不过是味药材,您冒这么大风险取来,还受了伤,这…这……” 萧钰看着这个跟随他数十载的老人,心下并没有升起怨气,反倒是虚弱地笑了。 “何伯,她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呢。而且近几日皇伯父必然有大动作,放她回宫…我不放心。” 何伯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到底萧钰是他照顾了数十年的人,而他自己又膝下无子,萧钰更是如同他的亲人一样。现在伤成这副模样,还不让宣太医,他都快急死了。 “何伯放心,我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只是看着渗人些罢了。”看到何伯急的快转圈的模样,萧钰又出声安慰了几句。 说话间,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王爷,扶桑姑娘求见。” 话音刚落,何伯眼睛倏然放光,“快!快请扶桑姑娘进来。” 华锦瑟在路上时就听十一说了萧钰的事,这才一下马车就赶往萧钰的住处。 一身月白浅纹广陵曳地裙,乌鸦鸦的青丝尽数拢在脑后,用一根发簪固定住。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萧钰定睛看着朝他走来的人,不自知地笑了,“你要的东西我替你取来了,就当是我那日无礼举止的赔礼。” 华锦瑟没有应声,而是取出一套银针,铺在萧钰面前的案几上。 “衣服脱了。” “……”何伯,十一。 萧钰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会,继而扩大了几分。 她倒是有趣的很。 华锦瑟站在原地等了一会,黛眉轻拧。 还是何伯反应过来,明白华锦瑟这是要施针。赶忙将下人们都打发走,顺便连十一都拽走,临出门时,何伯还好心地将房门也掩上。 开玩笑,他家王爷的贵体,哪里是谁都可以见的。 伴着吱呀的响声,屋内一瞬变得晦暗。 环顾四周,发现只剩自己和萧钰二人。华锦瑟有些不大自在,连声催促着萧钰,“快脱。” 萧钰玩味地打量着华锦瑟,如玉的手放上了一颗盘扣。 华锦瑟眨眨眼,像是不明白萧钰脸上那道玩味的笑。 她跟随师父行医时,替人施针也是常有的事,并不觉有什么不妥。 “本王的身子,扶桑姑娘你确定要看?”萧钰脱下外衣,放在一旁。 华锦瑟不解地看着萧钰,只当是他的公子病犯了,当下说道:“要不然我叫十一进来,他跟随我许久,施针……” “不用麻烦!”华锦瑟话还没说完,萧钰连忙出声打断她。 一个黑衣壮汉拿着银针微笑着站在他面前,那画面有些美好,他不敢想象。 华锦瑟挑眉,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一旁挑选银针。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摩擦声,还有愈来愈重的血腥气。 华锦瑟皱着眉转身。果不其然,萧钰的肩头正缠着厚厚的纱布。 “怎么弄的?”华锦瑟一边伸手替他解纱布,一边询问。 嗅着鼻翼间的异样的清香,萧钰咳嗽几声,强装镇定地说道:“一时不察,被兵器伤着。” 随着纱布一圈圈解开,一道渗人的口子映入华锦瑟眼中。 华锦瑟看了眼那伤口,周围的血迹呈现出乌黑色,而那伤口却没有愈合的迹象。 “吃下去。”华锦瑟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萧钰。 萧钰半点不疑,打开塞子就往嘴里倒。 华锦瑟接过瓷瓶,捻起案几上的银针扎在一处穴位上。 一时间,银色的冷光在华锦瑟手中翻飞着。 萧钰饶有趣味地盯着华锦瑟的侧脸。仿佛那些针扎的不是他的胳膊。 他突然对于那张隐在面纱的脸感兴趣。 因为萧钰的视线过于热切,华锦瑟自然注意到了。于是停下动作,偏过脑袋。 萧钰没有想到华锦瑟会突然转头,更没想道自己偷看别人会被抓个正着。 四目相对之际,萧钰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寻了个话题化解自己的尴尬,“扶桑姑娘为何要终日蒙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 “长的丑。”华锦瑟扔下句话,便开始拔针。 萧钰一噎,没再说话。任由华锦瑟处理肩上的伤口。 “好了。”片刻之后,华锦瑟就替他将肩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 就在华锦瑟拿着银针临出门时,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手上的那毒我也替你解了。” 萧钰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定定地注视着华锦瑟的背影。 房门再次被掩上,空荡荡的房内只余萧钰一人。 良久,萧钰嗤笑一声,重新系好外衫的盘扣。打开房门,对着一直候在门外的何伯吩咐道:“派人将那味药材送到含香小筑。” 何伯仔仔细细地将萧钰从头到尾打量了遍,确定他无碍了之后才退下。 含香小筑内,华锦瑟正忙着将那堆医书分类。乍然听到丫鬟的通报时她还未回过神。 “姑娘?”捧着药材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华锦瑟放下手中的医书,上前接过那个托盘“你且下去吧。” 小丫鬟应声退下了。 华锦瑟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一株人参静静地躺在上面。 华锦瑟的眼中划过欣喜,“十一!” 十一正在门外给药草浇水,陡然听到华锦瑟激动地叫他,只以为出了大事。赶忙扔下手中的工具,夺门而入。 “锦瑟!可是出了什么事?” 华锦瑟正捧着那株人参喜的不能自已,招手让十一过来,“快!快过来写信,扶辰有救了。” 花灯游会 “什么?”十一一头雾水地凑过去,就见到那株年份久远的人参。 顿时,他眼中的疑惑化为狂喜,“锦瑟!这是哪来的?” 华锦瑟此刻的心情已经稍稍平复了些,拿起那块红布将人参重新遮盖起来,“是萧钰派人送来的。” 联想起萧钰今日的伤势,华锦瑟心中也明了了。这株老参恐怕是萧钰从柳贵妃宫中偷来的。 等到十一冷静下来,华锦瑟已经将信写完封好了。 “十一,找个机会出府。宁王府内戒备森严,恐怕这信不好送。” 十一了然地点头。 宁王府的防卫怕是要比皇宫的更加森严。 “对了,锦瑟。”十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张帖子递给华锦瑟,“这是刚刚凤府送来的拜帖,说是约你明日一起看花灯。” 对上华锦瑟困惑的目光,十一又解释了一句:“明日有一场花灯游会。” 华锦瑟接了,粗略地扫了眼。帖中说凤楚兮约她明日卯时于听水阁见面。 “明晚你同我一起出去。”华锦瑟将那封拜帖折叠好,放到一旁。“正好,将那封信也送出去。” 十一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站在门外,连声唤着华锦瑟的名字。 十一皱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推门走出去,问道:“何事?” 小丫鬟见是十一,愣了片刻,说道:“王爷请扶桑姑娘去前厅一趟。” 十一眉间的褶皱更深了,追问道:“可是有要事要商量?” 小丫鬟连忙摇头,主子的事,她们做下人的哪敢多问。 十一紧拧着眉走了回去,“锦瑟,宁王请你去前厅一叙。” 华锦瑟只当是萧钰伤口难受的紧,才找她过去。当下收拾了一番,抱着一卷银针过去了。 “扶桑姑娘…你这是……”一直站在前厅等候的何伯看见了华锦瑟手中亮晃晃的银针,心底有些诧异。 华锦瑟歪过脑袋,将端坐在她面前的萧钰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气色红润,并没有什么异常,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那卷银针拢在衣袖下,拉过张椅子坐了下来。 华锦瑟侧过头,看向他,“何事?” 萧钰对上她好奇地目光,忽地就笑了。好似一个清贵的仙人不慎误入了凡尘。 “明日有花灯游会,你可愿同我一起去观赏?” 华锦瑟定定地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脑海中走马灯似地划过数个片段。矜贵的小公子和娇俏的小女孩…兔子形状的花灯…还有那漫天的烟花…… “瑾哥哥…”华锦瑟有一刹那的失神,喃喃自语。 “扶桑姑娘?扶桑姑娘?”不知何时,萧钰走到了她的跟前,担忧地唤道。 华锦瑟倏然清醒过来,“没事……” 萧钰见她向后躲避了几分,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见扶桑姑娘方才的神情,可是将我当作了什么人?” 华锦瑟看着萧钰的笑容,藏在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突然涌了出来。 “没有…明日的花灯游会凤姑娘已经约我了。王爷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话还没说完,华锦瑟就从椅子上起身,朝屋外走去。 萧钰看着她慌乱的背影,良久没有说话。 她刚才好像喊了瑾哥哥…… 回到含香小筑的华锦瑟迅速地用了晚膳,也不给十一询问的机会。 “诶…锦瑟……”十一看着桌上剩了大半的饭菜,瞪大了眼。 也幸亏十一向来粗线条,不会去深究,只当是华锦瑟同萧钰又闹了个不愉快。 华锦瑟熄了房间的蜡烛,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映现今日萧钰的一言一行,或温柔缱绻,亦或清贵高雅,还有…厚脸皮的。 华锦瑟清冷的神情罕见地崩裂了。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将心中所记的药材及用法背了一遍,直到午夜才睡去。 笠日,华锦瑟一直待在含香小筑伺弄药草,闲时翻看凤君然赠送的那几卷医书。 因着晚上有盛大的花灯游会,宁王府内就准了下人们一晚的假。 这还没入夜,含香小筑里的众丫鬟就已经兴奋起来,悄声地在角落里讨论起来。 “诶诶,小翠,听说今晚会有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我们要不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梳着双环髻的黄裙小丫鬟扯过身旁一袭青衫的女孩,窃窃地说道。 被唤作小翠的女孩眼中俱是激动的神色,“这自然是要的,要是遇到哪个少爷公子……”说着,小翠娇羞地捂脸笑了。 “可不是嘛,不过听打扫花园的环草说,今晚大部分的公子都是冲华府的小姐去的。”黄裙的丫鬟咬着下唇,既是艳羡又是愤懑。 羡慕人家的好命,生在大户人家,锦衣玉食地长大,但同时又是不满她们夺走男人的目光。 小翠闻言也是一声叹息,转了话锋,“华府的小姐自是出色。不过我听闻华府先前是有四位小姐的,怎么现在只剩三位了?” 黄裙的丫鬟耸耸肩,“谁知道呢,大宅子里总归是有些腌臜事的。” 太阳渐渐西斜,划过柳梢,落在屋瓦上。 “锦瑟,凤家的人到了。”十一从前厅回来,对着尚坐在屋内的华锦瑟喊道。 华锦瑟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医书,摘下面上的薄纱,换上了帷帽。 “锦瑟,你这是?”十一走进屋内,就见她在系帷帽上的丝带。 华锦瑟系好帷帽,整了整衣衫,说道:“今晚人多口杂,我怕…碰上华府的人。” 十一本是舒展的眉毛猝然收紧,“华府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你的姐姐华霓裳。”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点头。华霓裳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姐,小时候华府的人欺负她,轻视她。都是华霓裳在一旁护着她,只是后来她厌倦了那一切,厌倦了那个整日只能靠人保护而生活的自己,于是留下了一封书信远走他方。 莫名的,华锦瑟心底升起几分希冀和细微的恐慌。 “十一。”华锦瑟哑着嗓子唤道,“姐姐她会不会生我的气?”气她当初的不告而别。 许是她说话声音过轻,又有帷帽的遮掩。十一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罢了,华锦瑟苦笑一声。该来的总会来的。 甫一踏出宁王府的大门,一道粉色的倩影朝她扑来,“扶桑姐姐!” 幸得华锦瑟这次有了准备,稳稳地站在原地。一脸无奈地任由凤楚兮环着她的腰撒娇,“扶桑姐姐,我好想你呀!” “胡说,你同扶桑姐姐不是昨日才见的面吗?”凤君然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小妹。 凤楚兮回过头冲他扮了个鬼脸,“凤君然,你有没有读过书啊,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起来,我和扶桑姐姐已经有三个秋天没见面了!” 说完,凤楚兮对着华锦瑟吐了吐舌头,撒娇道:“是不是呀?扶桑姐姐?” 华锦瑟看着趴在她胸前的毛绒绒的脑袋,轻笑了几声,说道:“你不是说要去看花灯,再不去,等这街上的人多起来你就看不到了。” 十一乍听到华锦瑟这么温柔的嗓音,忍不住侧目看她。 “嗷!”凤楚兮从未听过华锦瑟这般温和的声音,当即抱着华锦瑟的手不肯撒开。 华锦瑟无奈地低头,恰巧对上那双澄若秋水的杏眸,清澈的好似林间初生的小鹿。 最终还是待在一旁的凤君然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将自家的妹妹从华锦瑟身上撕下来。老老实实地拘在身边,点着她的鼻尖说道:“你扶桑姐姐身子弱,你别老缠着她。” “知道了知道了。”凤楚兮嘟起嘴,不悦地任由兄长牵着,小声嘟喃:“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嗯?"因着周遭嘈杂的人群,凤君然并不是听的很真切,只当是凤楚兮嘀嘀咕咕地在骂他。 凤楚兮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扯过自家兄长的衣袖,说道:“走啦走啦,我还想吃糖葫芦呢。” “你这丫头。”凤君然满是宠溺地斥道,而后转头看向华锦瑟,“扶桑,现在可是可以启程了?” 华锦瑟点点头,和凤楚兮二人相偕登上了一辆马车。凤君然和十一二人自是骑马走在前头。 “那是哪家的公子?”萧亦风蹙着眉,看着前方有说有笑的华锦瑟几人,很是不爽。 真是的,到底是谁,竟管他的美人叫扶桑,叫的这般亲热。 回过头看萧钰,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微笑。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萧钰看向那男人的目光很是不善。 “对了,萧钰,扶桑在你府上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也不知会兄弟一声。”萧亦风左手勾住萧钰的肩膀,话语轻佻,“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闻言,萧钰凤眸微眯,狭长的眉挑起,“谁是你兄弟。” 话落,甩下萧亦风的手就走。 “欸!欸…欸……不是,我说你咋回事啊!”萧亦风被萧钰公然下了面子也不恼,快走几步追了上去,架着他的肩膀继续询问。 萧钰瞧着他的模样,扬起了一抹极具危险的微笑,“我觉得我有必要赞同皇伯父的意见。” 惊变 萧钰默了,乖乖地住嘴。 谁让他整日里惹是生非,惹皇伯父心烦。不像萧钰,在皇伯父面前有说话的席地。 华锦瑟与凤楚兮共乘一辆马车。沿途,凤楚兮这个小话唠总忍不住将头探出窗外,发出惊喜的叫声,例如现在: “扶桑姐姐!扶桑姐姐你快看!”凤楚兮兴奋地指着窗外的一盏花灯,扭头朝华锦瑟喊道:“那盏鸭子形状的花灯好漂亮呀!” 华锦瑟看着她娇憨的模样,忍不住暗暗发笑,“那是鸳鸯,不是鸭子。” “……”凤楚兮。 本来骑马走在前面的凤君然也闻声过来,恰巧听到华锦瑟与自家蠢妹妹的对话,抑制不住地笑出声。 “凤君然!”凤楚兮红着张脸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你快回去和那个大冰块一起骑马,不要打扰我和扶桑姐姐看花灯。” “呵。”凤君然再次笑出声,腾出只控马的手摸了摸凤楚兮的发顶,“想要那个鸭子形状的花灯吗?” 凤楚兮乌黑的眸中闪过一缕亮光,随即却又克制住了,撇嘴道:“我才不稀罕,还有,那是鸳鸯。” 说完就把脑袋缩回马车内,顺便连着窗边的帘子也一并放下了。 可恶的凤君然竟然嘲笑她,看她把帘子放下,不让他看扶桑姐姐。 华锦瑟余光扫到凤楚兮暗自嘚瑟的小表情,失笑不已。 马车晃悠悠地在街道上行驶着。隔了一会儿,轿帘又被人掀开来。 凤君然含笑注视着马车内的二人,而后伸手递上两盏花灯,其中一盏正是鸳鸯形状的,而另一盏却是雕刻成玉兔的模样。 “不知道扶桑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花灯,我就去买了盏玉兔的。”说着,凤君然将手中的花灯递给已经两眼冒星星的凤楚兮,“若是扶桑你不喜欢的话,我去换了来。” 看着眼前那盏憨态可掬的兔子花灯,华锦瑟眼中有片刻的失神。 “麻烦凤公子了,这盏花灯我很喜欢。”华锦瑟笑着伸手接过。 二人的指尖相触即离。感受到不同于男子的柔和触感,凤君然的耳垂微微泛红。轻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扶桑你喜欢就好。” 凤楚兮正把玩着手中的花灯,耳尖地听到了凤君然的咳嗽声。 “凤君然你不舒服吗?”凤楚兮放下手中的花灯,关切地问道:“是不是被那冰块冻的?” 凤君然侧目,他总觉得得楚兮脸上的不是关心而是幸灾乐祸。 而走在前面的十一早就黑了脸。 不过黑脸的不止他一人,还有身后尾随的几人。 “我看那凤家小子就没安什么好心,又是聊天又是送花灯的。”萧亦风骑着马恨恨的说道。 于路明感受到身边环绕着的浓浓怨气,悄悄地与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整一个深闺怨夫。 萧钰偏过脑袋看了他一脸,不发一词地骑着马走了。 “喂,阿瑾你去哪?”萧亦风看着策马脱离他们的萧钰,开口喊道。 萧钰此刻已经下了马,走到一个小摊位前。 “老板,给我一串冰糖葫芦。” 然后萧亦风和于路明就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一手牵马,一手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朝他们走来。 于路明策马上前,不解地询问,“阿瑾,你这是做什么?” 萧亦风倒是眼前一亮,伸手想夺过那串糖葫芦,“阿瑾你对我真好,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遗传的缘故,萧亦风与萧钰以及皇宫里头的萧卫池都爱吃甜食。 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深恐有人在他们的喜好上做手脚。于是他们嗜甜如命的习惯除了亲近的几人,就没多少人得知。 “不是给你的。”萧钰打掉萧亦风那只手,将糖葫芦递给身后的侍卫。 “这个糖葫芦我一会要带回府。” 萧亦风委屈巴巴地盯着那串糖葫芦,撇过脑袋傲娇地说道:“哼!本王自己买。” 萧钰不置可否地继续策马向前。 待再走了一会,道路就开始变得狭窄。无奈之下,几人只得翻身下马,改为步行。 只是没走一会就听到萧亦风的嚷嚷声,“欸!你们快来看。” 萧钰和于路明闻声停住了脚步,顺着萧亦风手指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片澄澈的湖水,在幢幢火光的交相辉映下,湖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湖像扶桑姑娘的眼睛,水灵灵的。”萧亦风一脸痴汉神情地看着萧钰和于路明二人。 “没有,”于路明盯着那个湖泊看了好久,实诚地回道。 萧亦风不屑地撇嘴,不谙风情的家伙。转而热忱地转头看向萧钰。 萧钰笑眯眯地回望着他,“我倒是觉得这像是你脑子里进的水。” “……”萧亦风。 这日子没法过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街上的人流愈发地拥挤起来。 华锦瑟等人此时也下了马车,换成步行。 “扶桑姐姐,你一会可得抓紧我的手。”凤楚兮紧张兮兮地抓着华锦瑟的手,同她十指紧扣。生怕一个不小心华锦瑟就被潮涌般的人群给撞倒了。 感受到身边人传来的不加掩饰的紧张神色,华锦瑟兀地笑了,“嗯。” 凤家世代为将,除却凤君然身子骨有些弱以外。凤家的其他人无论男女都是自幼习武,身体素质都很好。 就在几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后面的人群突然喧闹起来。 “让开!都给我让开!”一声娇斥由远及近地传来。 一匹枣红色的马朝他们飞驰而来。周围的人慌乱地躲避,一时间华锦瑟等人被人群围住,无法脱身。 “楚兮!”凤君然焦急地喊道。 凤楚兮因着个子小,险些被人群挤倒。幸而华锦瑟反应快,将她拉住,护到身后。 只是这时,那匹马已经疾驰到众人眼前,而华锦瑟恰巧暴露在了人前。 “扶桑!” “扶桑姐姐!” 十一方才去护着凤君然,眼下根本抽不出身去拦住那匹马。 就在众人目眦欲裂的时候,华锦瑟被人抱起,踏着那匹马腾空而起。少顷,二人稳稳地落在一处空地上。自然,华锦瑟是落在那人的怀中。 “子卿,你去控制那匹马。”萧钰将华锦瑟牢牢地圈在怀里,顺便吩咐了萧亦风一句。 那匹马早已被萧钰方才那一脚踹晕乎了。萧亦风冷着脸将马上的姑娘提拎下来,而后狠狠地揪住了马的缰绳。 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那匹马被萧亦风控制住了。 “华小姐,还请你下次看好你的马。不然我不介意去皇伯父那告上你们华府一状。”萧亦风板着脸将马的缰绳递还给同样错愕不已的华文雨。冷哼一声,走到萧钰身旁。 丫的,阿瑾这个混蛋,抢了他英雄救美的机会。 “多谢王爷相救,只是还请王爷放我下来。”华锦瑟挣扎着想要落地。 萧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后,扶住她的手臂,慢慢地将她放下。 这个过程看得萧亦风又是一阵歆羡。 此时凤楚兮等人也回过神来。十一面色难看地注视着华文雨,凤君然也同样皱着眉打量着她。 至于凤楚兮,看见华锦瑟无恙后吸了吸鼻子,快步走到华文雨面前,怒极反笑地盯着她。 看的华文雨心里一阵发毛,不禁恶狠狠地斥道:“你做什么盯着我?” 前一刻她刚被萧亦风讽刺一通,因着他的身份她无法反驳,心里正窝火着。而现在凤楚兮又撞了上来,无怪她不发火。 “呵。”凤楚兮嗤笑一声,一脚将华文雨踹倒在地,“我不仅盯着你,我还想打你呢!” “你……”华文雨狼狈地趴在地上,环顾四周。要么是冷笑着看她,要么是躲避着她的视线,或者怒视着她。并没有人愿意出手扶她起来。 华文雨的眼眶红了几分。因为她华府小姐的身份,出门在外哪里不是受尽他人奉承,哪里像现在,被凤楚兮那个丫头欺负。 “凤楚兮!你不要欺人太甚!”华文雨咬着牙怨恨地仇视着凤楚兮。 凤楚兮全然不惧她阴冷的视线,蹲下身,和她视线平齐。 “华文雨,我今日就算将你打死了都是为民除害。” 华文雨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抬头看向凤君然,见他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没有半分插手的意思,不由地更气了。 “你们在干什么?”就在华文雨险些哭出来的时候,一道冷厉的女声传了进来。 华锦瑟身子一颤,微张着嘴,看着拨开层层人群朝他们走来的女子。 “大姐!他们欺负我!”华文雨此时全然不顾她平日里和华霓裳的恶劣关系,爬起来梨花带雨地朝华霓裳扑去。 凤楚兮此时也看清了来人,充满戒备地站起身来。 华霓裳此人可不比华文雨那长街纵马的蠢货。 “大姐……”华文雨头上梳着的瑶台髻早已乱了,绣着金丝线的衣摆此刻也沾上了泥土,好不狼狈。 华霓裳皱着眉看着华文雨,此刻她的脸上泪水混着脂粉,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华府众人 “绵竹,扶三小姐起来。”华霓裳嫌恶地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句。 绵竹默不作声地将人扶起来,并从怀中取了一块帕子递给华文雨。 熟料华文雨丝毫不领情,接过那张帕子就将它摔在了地上,睁着双通红的眼睛逼视着华霓裳,“华霓裳,你那是什么眼神!” 华霓裳瞧了她一眼,再看看周遭围观的人,冷冷一笑,说道:“华文雨,我若是你,现在就应该早早地跑回家,而不是在这丢人现眼。” 话落,不顾华文雨气的铁青的脸,带着绵竹转身就走。 “你……”华文雨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声嘶力竭地追着她的背影怒骂“华霓裳!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家告诉祖母,看她怎么罚你!” “三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一道俏丽的身影穿过人群,满含担忧地望着华文雨。 “小柔,你快去找大哥过来。”说着,华文诗忧心忡忡地取了块帕子替她擦干净脸上的灰尘。 看着这一幕,华锦瑟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真是姐妹情深。 此时的凤君然已经站到了凤楚兮的身前。等华文诗安抚好华文雨后,他才开口:“方才贵府的三小姐当街纵马险些伤了我的朋友,舍妹一时气不过就出手教训了一番。在下先替舍妹向两位赔个不是。” “嗤!你现在才来赔不是,刚才干什么去了?”华文雨仗着有人替她撑腰,出口反驳道。 华文诗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出声说道:“三妹,不可胡说。此事本就你错了,方才我还见你将大姐气走了。” “二姐!”华文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华文诗,“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华霓裳她算个什么东西!今日之事,我要她凤楚兮向我道歉。” 此话一出,不止是凤家的人黑了脸,连同一旁看戏的萧钰等人也变了脸色。 近几年华家仗着自己不知从何学来的音控本事处处在连城作威作福。现下更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让世代名声显赫的凤家向她道歉。 华文诗暗道不好,想要捂住她的嘴。却不想有一人比她更快。 “华三小姐口口声声地叫嚣着让人道歉,不如,先向我道歉。”华锦瑟满是讽刺地望着眼前二人。 而站她身旁的萧钰似乎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几分不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回华文诗学乖了,抢在华文雨说话前开口,“我家三妹妹自幼让家人宠坏了,没个轻重。我替她向姑娘你赔罪,回去我定让家父严惩她。” 华文诗的一番言辞态度诚恳,只是她的余光却不时地偏向萧钰那边。 “我也是被家里宠大的啊,我怎么没被宠坏。”凤楚兮躲在凤君然身后,嘀咕了一句。 华文诗的脸僵硬了几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萧钰几人。 平日里,因为她的才情和身份,连城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给她几分面子,尤其是那些爱慕她的青年才俊,哪里会让她吃瘪。 只是萧钰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而萧亦风现在整颗心都系在华锦瑟身上,更不会出手去安慰她。于路明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显然心思也没在华文诗身上。 不过人群中倒是有人认得华文诗,想要出声解围。但又顾及到凤家的身份,不敢轻易得罪。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小柔带着几个男人回来了。 “二妹,三妹,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身着灰色锦袍的男子颦蹙着眉,不悦地扫视着二人。 华文雨乍听到华文渊不怒自威的声音,身子一颤。委屈地咬着唇抽噎,低眉垂目。 华文诗扫了华文雨一眼,见她终于学乖了,不由得松了口气。款款起身,向华文渊柔声解释了几句。 在听完华文雨不仅纵马伤人,还叫嚣着要凤家小姐给她道歉之后,华文渊眉间的深色愈发的凝重。 “小柔!去将三小姐的丫鬟寻来,送她回府。”华文渊压下心头的怒气,眼中闪过阴鸷的光芒。 华文雨不甘地抬头,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接触到华文渊眼底的冷意,她瞬时就退缩了。 “哎呀,文渊你也别太生气了,文雨她素来被人宠坏了,犯点小错也是值得原谅的嘛。”旁边的一位少爷打着哈哈缓解了下气氛。 华文渊没有接话,而是走上前,向华锦瑟躬身道歉,“今日之事是我华府的过错,不慎惊扰了姑娘。在下回府一定禀明家父,严惩我三妹。” 华锦瑟看着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欲望,不由地启唇一笑,“道歉便算了,只是希望贵府回去后能多多教导下华三小姐的礼节,以及长、幼、尊、卑。” 华文雨本来平复下的怒气又升了起来,若不是几位少爷在旁边安抚她,以及华文渊的在场。恐怕她会立马上前撕了华锦瑟。 华文渊面不改色地接了华锦瑟的话,暗自瞥了眼不争气的华文雨,面上闪过一分狰狞。 “姑娘,你可知你面前的人是谁?”一位紫袍少年听不得华锦瑟的话,面露轻视地上前。 华锦瑟看了眼面前束金冠,着锦带的公子,轻笑道:“我自是认得,不是东煜的百姓吗?” 那公子一噎,竟也寻不出话来反驳她。 倒是华文渊看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再次对着华锦瑟拱手,话语里带了几分试探,“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留下地址。改日我带三妹同姑娘请罪。” “华公子想向扶桑登门道歉的怕是不太可能了。”不知何时,萧钰从隐藏处走出。温和地笑着走到扶桑身侧,“毕竟,扶桑可是我专门向皇伯父讨来照顾我的人,她还要忙着照顾我。你说是吗?扶桑。” 华锦瑟此刻被帷帽遮住的脸已经毫无表情,甚至隐隐地还有点想翻白眼。 她总觉得今日的萧钰有些幼稚。 萧钰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华锦瑟的回答也不恼。而是贴近了几分,将手揽在华锦瑟的肩头,徐徐说道:“华公子还是先请回吧,我家扶桑有些累了,不想说话。” “……”华锦瑟。 谁是你家的! “……”凤家兄妹以及萧亦风等人。 萧钰这脸皮今日怪厚的。 华文渊自讨了个没趣,又去和凤家兄妹解释了一番,得到凤君然的释怀后才带着众人离去。 一路上,华文渊冷着脸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几位少爷连声哄着华文雨和华文诗二人。 “文雨你也别生气了,改日我带你去珠翠楼挑首饰如何?”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出言讽刺华锦瑟的紫衣公子。他看向华文雨时眼中的爱慕并不遮掩。 “赵阳,你别哄她了。今日的事本就是她都错,还害的我华府的名誉险些被毁,”华文渊勒紧缰绳,侧目看着赵阳。 “大哥!”华文雨忍了一路的脾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为什么连你也要指责我!那什么女人根本就没受伤,居然还敢教训我!还有那凤楚兮,刁蛮任性,无故地将我踹倒在地!竟还要我向她道歉,凭什么!” “三妹!”华文诗似是被她的一番言语惊到了,忙不迭地去捂她嘴,“你顶撞大姐也就罢了,怎么能顶撞大哥呢?他是一心为了你呀。” 华文渊此刻气的脸色铁青,厉声说道:“回府后先向你大姐道歉,然后滚去佛堂跪着!” 华文雨抬手打掉捂着她嘴的手,拿衣袖抹掉了眼泪,反驳道:“华霓裳算什么大姐!我做什么要同她道歉!” “你!”华文渊气的额头青筋暴起,怒目圆睁。 赵阳以及周围几人眼看事情不对,赶忙上前劝架。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难得有机会一起出来玩,都不许生气。” 赵阳插在二人中间,用身体挡住华文渊的目光,劝道:“文渊,文雨还小,你也别太和她计较了。” “哼!”华文渊轻哼一声,挥着马鞭先走了。 华文诗看着身旁哭闹的华文雨,再想着刚刚萧钰将手搭在那名叫扶桑的姑娘肩上时,心下也是烦燥的紧。 众所周知,当今天子膝下无子。有的仅是几个亲侄子罢了,而那些侄儿中最为出彩的正是萧钰。整个连城的人都在猜测,若是将来不出意外的话,这龙椅,该是是萧钰来坐。 几年前,她随家父进宫参加宫宴,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宁王——萧钰。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自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华文诗就知道,这连城乃至整个东煜都无人比的上他。 此后她想方设法地寻了机会见他。只是深处闺中,她必须恪守本分,要有大家闺秀的仪态。只有每逢盛大节日的时候,她才能远远地看他几眼,或者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同他问好。 尽管如此,华文诗也不气馁,因为萧钰的身边并没有出现过亲近的女子。但是今日现实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他同那个扶桑的亲密举止,都令她感到焦躁不安。 思及此,华文诗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不由地掐紧了。 萧钰,她势必要得到。 晒书 虽说出了这样的大事,但凤楚兮和萧亦风两个粗线条的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继续该吃吃该玩玩。 至于华锦瑟,一左一右地两边各站着凤君然和萧钰。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气质清贵。一路走来倒是惹来不少小姐钦佩羡慕的目光。 走在三人前面的凤楚兮突然回过头,像是没注意到三人之间古怪的气氛一样,娇声喊道:“扶桑姐姐我们去湖里放花灯吧!” 华锦瑟沉默着点了点头。因为旁边两个人虽然都微笑着不说话,但那气氛着实令她感到尴尬。 凤楚兮见华锦瑟答应了,当即欢欣雀跃地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萧钰瞥了眼走远的二人,面上的笑沉了下来。 于路明站在几人身后,看的清清楚楚,心下也闪过几分思绪。 待一行人走到湖边,发现湖岸旁早已围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含羞带怯的小姐,也有风流倜傥的公子,更有布衣荆钗的普通夫妇。 众人手中皆捧着造型各异的花灯,上面或题了字亦或作了诗。更有甚者,还画了心上人的肖像在花灯上。 听着耳旁潺潺的流水声,华锦瑟的心顿时静了下来。 漆黑的夜色下,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黑幕之下。只有那些随着水波缓缓晃动的花灯点亮了这无边无际的黑夜。 “扶桑姐姐。”凤楚兮揪着华锦瑟的衣袖,小声地开口问道:“你一会要在花灯上写些什么呢?” 华锦瑟看着她澄似秋水的双眸,莞尔一笑,说道:“我只希望我的师兄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凤楚兮点点脑袋,心头掠过一丝惋惜。 扶桑姐姐的愿望竟不是有关于她的。不过转而一想,也不是有关于她哥那个大猪蹄子的,凤楚兮受伤的小心脏瞬间得到了抚慰。 随着两盏题了字的花灯被放入湖水中,今晚的游会也算是结束了。 因着凤楚兮和华锦瑟两人均是未嫁,不方便在外逗留太久,于是就早早地回去。 凤楚兮泪眼婆娑地望着华锦瑟,随后就挣扎着被凤君然强行塞进马车内。 华锦瑟忍俊不禁地挥手同他二人手告别,而后乘上雇来的马车回宁王府,十一骑马尾随其后。 眼见着华锦瑟的马车摇摇晃晃着愈行愈远,萧亦风眼珠子一转,开口提议道:“既然他们一行人先回去了,那么我们再去闻香阁玩会?” 他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纨绔子弟于路明的附议。 “对呀,阿瑾。今晚难得我们三个一起出来玩,不如去闻香阁玩个痛快。” 萧钰玩味地扫过二人。尽管他平素里不甚爱玩,但并不代表他不清楚闻香阁是什么地方。 “你们二人倘若不怕再次被人撞见并上报皇伯父的话,可以去那闻香阁同你们朝思暮想的美人儿玩个尽兴。” 听着萧钰温文尔雅的话语,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只觉得后背阴测测地发凉。 当下二人只得败兴而归。 等到萧钰回到府中时,华锦瑟同十一二人已经回含香小筑了。 萧钰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带回来的那串糖葫芦,招来了一个小丫鬟,吩咐她将这串糖葫芦送到华锦瑟手里。 做完这一切的萧钰神清气爽地回书房看书了。 而身处含香小筑的华锦瑟接到萧钰特意带给她的糖葫芦时,表情很是复杂。 她害怕某男为了报复她,在糖葫芦中加了泻药。 待华锦瑟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后,脸色一瞬地僵住了。 这糖葫芦倒是没加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这糖不知道放了多少,甜到她怀疑人生。 坐在书房里翻看一本杂记的萧钰很是开心,他特意让做糖葫芦的小贩多加了糖。这么甜,扶桑一定会喜欢的。 碰巧练剑回来的十一看到华锦瑟一边漱口,一边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摆着的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十一出于好奇地询问了句,“锦瑟,那糖葫芦是加了辣椒吗?” 华锦瑟自小对于辛辣的食物嗤之以鼻,碰都不碰。而她现在这副模样不由地令十一感到好奇。 华锦瑟睨了他一眼,回道:“你可以尝一下。” 糖葫芦里加辣椒,亏他想的到…… 十一不疑有他,捻起一颗完整的裹满糖浆的山楂,在华锦瑟钦佩的眼神中丢进嘴里。 随即,十一的脸皱成苦瓜状,“锦瑟你在哪买的糖葫芦,怎么…这么甜。” 华锦瑟的面上同样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不是我买的,是萧钰派人送来的。” 十一顿时默了。 果然是王爷,这口味,这喜好,就是与常人不一样。 当晚,华锦瑟对着这串糖葫芦深思熟虑考虑良久,还是找了个地方将它埋了。 毕竟是王爷赏赐的东西,不能扔掉。 第二日,华锦瑟照例起的很早,用过早膳后便去翻看医书。 只是翻着翻着,华锦瑟的眉皱了起来。她手中的那本医书竟是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黑色的霉点。 华锦瑟又顺手从书架上抽出另外几本,随手翻阅了几页,发现也都是发霉了。 华锦瑟有些头疼地扶额。这些书除却凤君然送她的几本之外,其他的俱是她从山上带下来的。一直藏在箱中,直到宁王府中才拿出来,也未曾晒过,哪曾想如今竟是发霉了。 思及此,华锦瑟找来了几个侍卫,帮她把这些书都搬出去晒晒。 不过,因着含香小筑内的空地大多都被华锦瑟种上了药草。侍卫们无法,只得将这些书尽数搬往前院。 于是,当萧钰坐在摇椅上处理事务的时候,数个含香小筑的侍卫搬着一堆书出现在他面前。 “扶桑姑娘,你这是?”何伯见到跟在一群侍卫身后的扶桑,不解地走上前。 华锦瑟对于何伯还是存在几分尊重,当下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何伯询问地转头看向萧钰。 虽说在这晒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们家王爷还在这处理公事,这…… 萧钰看出了何伯眼中为难的神色,轻笑一声,说道:“何伯,你帮他们把这书晒下吧。” 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宁王府的前院摊满了书。至于这个王府的主子,早已放下手中的公事,同华锦瑟一起翻晒书本。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于路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萧亦风看到华锦瑟,眼前一亮,不愿意去搭理于路明的智障问题,而是颠颠地跑到华锦瑟身旁。 “扶桑美人,你还会晒书啊。”萧亦风一脸崇拜地望着华锦瑟。 他看上的美人儿就是厉害!不仅会治病,还这么勤劳! 华锦瑟手下动作一顿,显然是被萧亦风的昵称给恶心到了,不动声色地往萧钰那边移了移。 珍爱生命,远离萧亦风。 萧钰微微侧目,瞥了眼二人。心底漾起某种难以名状的快感,翻晒书本的动作也慢了几分。他想和她再多待一会,哪怕就是不说话,就这样站着,互相做着其他事情。 相较于萧亦风那个低智商的白痴家伙,于路明还是眼尖地看出了些端倪。选了个离华锦瑟稍远的地方蹲着,跟着晒书。 虽说他和萧亦风还有萧钰几人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晒书这种小事根本就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但真正上手时还是别有一番趣味的。 但是没过一会,在翻晒着书籍的众人就听到刺耳的刺啦声。 萧亦风的手僵硬了,他的右手还捏着半页纸,左手则握着一本医书。 萧钰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剩下的一些人身份地位都没萧亦风高,自然也默不作声,继续该干嘛干嘛。 于路明快速地瞥了眼他手中的残页,再瞥了眼华锦瑟。见她眼尾下弯,并没有流露出过分的不悦,就又低下头,自顾自地帮忙晒书。 “我……我不是故意的。”萧亦风看着手里被他撕碎的书,有些手无足措。 华锦瑟从他手中接过那本医书,翻看了下,是凤君然送她的孤本。 “没事,我回去后将这页重新抄一遍粘回去就是了。”华锦瑟又从他手中把那页碎纸抽走,语气平淡地说道。 既然萧亦风是无意之举,她也犯不着和他置气。 萧亦风环视圈四周,有些尴尬,不由得添了一句:“要不,我替你抄,抄完了再给你送回来。” 萧亦风的话一落下,躲在远处装透明的于路明噗嗤一声笑了,“你还是算了吧,就你写的字,扶桑姑娘还未必看的懂。” 萧亦风更尴尬了,狠狠地瞪了眼于路明。 萧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注视着华锦瑟手中的书,突然问了一句:“你手中可否借我看一下?” 华锦瑟疑惑地将书递给他。只见萧钰慢慢地翻阅了几页,而后将书递还给华锦瑟。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本书应当还有下册。” 华锦瑟眼中的疑惑更深了。这本书她当日看过,确实内容不全,只是萧钰他一个不懂医术的人怎么看出来的。 萧钰蹲在华锦瑟的身旁,坦然地接受了她充满疑问的目光,说道:“我有这本书的下册。” 脸红的华锦瑟 华锦瑟看他的目光瞬间亮了。她向来喜欢收集医书,而凤君然送她的几本更是珍贵的孤本,缺了下册让她难受了好一会。现在萧钰说他有下册,华锦瑟忍不住兴奋起来。 萧钰还从未见过华锦瑟这般激动地目光,噗嗤地笑出声,“你跟我来吧。” 华锦瑟心里欣喜难耐,连着手中握着的书也忘了放下,就这样跟着萧钰走了。 留下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大眼瞪小眼。 这回就是连萧亦风都觉的有些不对劲。先不说萧钰一个从来不看医书的人怎么会有那么珍贵的孤本,其次就是萧钰这个黑心的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大方了,肯不收报酬地就将东西送给别人。 这厢的萧钰已经领着华锦瑟来到了他的书房。 “唔,我的藏书有些多,要找的话可能要费些功夫。”萧钰带着华锦瑟在一排排书架之间来回穿梭。 华锦瑟不在意地点点头,兀地,她停住了脚步。而萧钰正抬着头扫视着上排的书,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然后两个人不出意外地……撞上了。 华锦瑟刚好扭过脑袋想对萧钰说些什么,结果撞上一堵肉墙。 “嘶。”华锦瑟皱起眉,只觉自己的鼻子一阵酸疼。 萧钰也是一怔,赶忙拉开距离,想弯下腰察看华锦瑟的情况。 只是他忽略了这狭窄的空间和他身后书架。伴着一声轻微的摇晃声,几本书纷纷掉落下来。萧钰顿觉不好,拉过还在揉鼻子的华锦瑟,一个转身就将她按进怀里。 华锦瑟怔愣着,只觉得转了一个圈,被人扯进了怀里,然后视线就黑了。 他们身后的书架瞬间倾倒了,实木雕刻成的书架重重地砸落下来,连带着书架上的书全都劈头盖脸地掉了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动。 华锦瑟这才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萧……萧钰?”她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脏剧烈地跳动。她想要推开身前的人,可又不敢。 半晌,萧钰沉沉地应了。华锦瑟这才松了口气。 万幸的是,那书架并没有砸到萧钰什么要害的地方,只是肩膀和背部受了点伤。 华锦瑟想从他怀里钻出来,却被某人一把按住了。 “不要乱动,我疼。” 前一句还说的中气十足,下一句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带着点软软的撒娇的意味。 华锦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知道疼还替我挡住。” 某人反手将背后的书架推开,而后虚弱无力地将脑袋靠在华锦瑟的脖颈处,说道:“那还是我疼吧。”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华锦瑟的脖颈处,挠的她痒痒的,一阵不自在。 华锦瑟的心脏跳动的更加剧烈,不知道将手放在何处才好。 好一会,华锦瑟注意到他耳朵有一道伤口,应该是不小心被那掉落的瓷器划伤的。当即皱着眉,顾不得萧钰那厮在那喊疼,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你坐下。”华锦瑟牵着他的衣角,找了处干净的地方,让他席地而坐。 萧钰撇撇嘴,还是坐下了。 华锦瑟眼神闪躲地了一会,还是起身想走。 “我去找个人给你包扎。” 萧钰好笑地扯住她,“你不就是吗?” 华锦瑟的耳尖都红透了,就是不敢正眼看他。好一会,才深吸了一口去,扭过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萧钰的眼睛,很好看。温温柔柔的,永远都带着笑意,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只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 华锦瑟面无表情地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粉,涂抹在他的耳根。然后又声线平直地嘱咐了他一些日常注意事项。 萧钰正襟危坐地听她讲述,末了,还点了点头,询问了一句:“我肩膀疼,扶桑你不帮我看一下吗?” 华锦瑟藏在面纱下的脸一瞬地红了,将手中的那瓶药粉塞进他手里,强装镇定地说道:“回去将这药粉敷在红肿处,一日两次,不日就可痊愈。” 萧钰咋咋舌,接了那药瓶,有些意犹未尽地看向华锦瑟。 华锦瑟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连书都不要了,寻了个借口,就快步走了出去。 萧钰侧过脑袋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思索良久,而后吸了口冷气。 那书架,是真的沉。改明儿找人给它换了,砸的他是真的疼。 正在晒书的几人不解地看着空手出来的华锦瑟。 “扶桑美人,阿瑾呢?他怎的没回来?”萧亦风率先开口问道。 华锦瑟将方才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下,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 虽说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应该仔细看看。 何伯当下就带着人往书房跑去。而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倒是心宽体胖的,听到萧钰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后就放下心了。 毕竟他们几人从前习武的时候,更重的伤都受过。这点轻伤萧亦风二人还真没放在心上。 只是何伯是将萧钰当作亲人一样照顾大的,乍然听到他受伤,还是心疼的紧。 “何伯。”正巧这时萧钰从书房中走出来,迎面碰上了面露忧色的何伯。 何伯心疼地拉住萧钰,将他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大碍之后才放开。最后还不忘叮嘱道:“王爷您以后还是拨些人守在书房,要不然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放心啊。” 萧钰向来将书房视为禁地,平日里除了何伯还有暗卫之外,鲜少有人能踏入他的书房。也正因如此,他今日公然将华锦瑟带入书房才会使萧亦风等人感到诧异。 面对何伯絮絮叨叨的话语,萧钰始终面含微笑,频频点头,“何伯担心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时萧亦风凑到华锦瑟跟前,悄声问道:“扶桑美人,萧钰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欠你的事?” 华锦瑟一头雾水地回望着他。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奇怪呢。 萧亦风又补充了一句,“阿瑾那家伙平日将那书房看的死死的,没有他的准许不让进去。有一次我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结果被他身边的暗卫抓住丢了出来。” 说着,萧亦风脸上全是愤愤然的样子。 想他当朝亲王,却被一个小小的暗卫抓住并丢了出来。事后还又不敢生气,毕竟萧钰那家伙生起气来也是很恐怖的。 华锦瑟看了眼萧亦风,说道:“可能是我现在身家性命都握在他手上,他对我没那么多的顾忌。” 于路明在旁边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华锦瑟是在敷衍萧亦风。 不过萧亦风还真的信了,并且蠢蠢地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于路明站在他身后,简直要被他蠢哭了。 当晚华锦瑟过来收书的时候,碰到了长宁。 也不知他一个暗卫大晚上地在外面晃悠什么。华锦瑟将手上的书放下,叫住了他,“你们王爷歇息了吗?” 长宁面色清冷地回道:“并未。”然后想了想,长宁又添了一句:“姑娘有要事?” 华锦瑟摇摇头,取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长宁,“这是伤药,你且回去交给你们家王爷。” 长宁点点头,带着药走了。 等华锦瑟将这些书都抱回去,然后坐在蜡烛旁整理书册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那本被萧亦风撕破的书还落在萧钰书房,忘记带出来了。 想了一会,华锦瑟还是决定明天去寻萧钰将那本书要回来。 “王爷,这是这个月您名下商铺的收益。”书房内,几盏油灯在不停地跳跃着。长宁从衣袖间掏出一本册子,呈了上去。 萧钰的面前正摊着两本书,而他在其中一本空白的书页上抄写着什么。当下头也不抬地说道:“先放着吧。” 长宁恭敬地将那本册子放在桌案上,低头的时候扫到了萧钰面前的书,是两本医书。 “王爷,还有一事。”长宁又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萧钰面前。 “这是扶桑姑娘让我带给您的。” 听到扶桑二字,萧钰写字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那个小瓷瓶。然后挥手让长宁退下。 把玩着手上那个小巧的瓷瓶,萧钰突兀地笑了。 好一会,又叫了一个侍卫进来,将桌案上摆放着的两本医书递给他。命他明日送到含香小筑去。 当华锦瑟隔天用完早膳,准备去找萧钰的时候,一个侍卫带着两本书进来了。 华锦瑟接过一看,发现其中一本正是萧钰所说的下册。而另一本,全然是全新的字迹,内容上却是凤君然送她的,并不慎被萧亦风撕破的那本。 华锦瑟神色古怪地接过两本书,询问了一句,“萧钰有没有交代了什么话?” “没有。” 华锦瑟抿着唇收下那两本书,又让那侍卫替她谢过萧钰,而后转身进去了。 此时,十一也正巧收到一个小丫鬟送来的帖子。 他拆来看了下,发现是凤楚兮写来的,就拿着帖子去找华锦瑟了。 “锦瑟,凤楚兮约你去飘香居。” 华锦瑟接过帖子,扫了眼,轻笑出声。 因为这帖子是凤楚兮在飘香居时即兴写的。她嫌同她作伴的那些小姐过于无聊,就差人写信请了华锦瑟过来。 霓裳 华锦瑟雇了辆马车,同十一二人赶往飘香居。 刚到飘香居,华锦瑟就见到站在二楼窗口,笑靥如花的凤楚兮。 等到华锦瑟走到凤楚兮所在的房间,却发现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不仅是凤君然,就连那些作陪的官家小姐们都不见了。 凤楚兮见华锦瑟挑眉的模样,便猜到她心中所想,撇了撇嘴,说道:“那些人过于无趣,我就将她们尽数赶走了。” 整日里不是谈论的不是首饰就是哪家公子,庸俗!根本就没有她的扶桑姐姐有趣。 华锦瑟看了眼表情乏闷的凤楚兮,主动提议带她去街上玩一会。 凤楚兮欢呼雀跃地扑过来,若不是十一眼疾手快地将她拽住,恐怕得将华锦瑟扑倒在地。 “老实点。”十一面色清冷地拎着凤楚兮的衣领,全然不顾她愤怒的眼神。 凤楚兮见十一不怕她的威胁,就将委屈的小眼神投向华锦瑟,“扶桑姐姐…你看他!” 华锦瑟看着二人的互动,心中也是一阵发笑。 上前将凤楚兮的衣领从十一的手中解救出来,还不忘教训了一句:“你呀,平日里在外可不能这样。” 凤楚兮虽然性子骄矜,但分的清是非黑白,不会胡乱生事,这也是华锦瑟喜爱她的原因。她的敢爱敢恨,她的肆意洒脱,更是让华锦瑟羡慕。 凤楚兮看出华锦瑟眼底的黯淡,虽不清楚原因。但她还是缓缓地将手环住华锦瑟的腰,仰起脑袋,甜甜地说道:“我只在扶桑姐姐面前如此。” 华锦瑟一瞬地就笑了。 就在三人准备往楼下走之际,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哟,这不是凤楚兮吗。怎么,凤将军肯放你出府了?” 水蓝色衣裳的姑娘娇笑着取了帕子遮着嘴。随着她的动作,头上金色的蝶形钗子也一晃一晃的,很是惹人怜爱。 只是那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 凤楚兮一听就变了脸色,脸唰地就拉了下来。 华锦瑟也收起了面上的笑意,拉起凤楚兮的手,冷冷地扫视着对面的女人。 凤楚兮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心底的烦躁也被安抚了下去。瞬即,高傲地抬起下颔,说道:“萧若烟,识相的就快些给我们让道。本姑娘今日还有要事。” 十一瞥了眼凤楚兮,明明那么小个儿的人,却装作一副嚣张不羁的模样。十一的嘴角抖了几抖。 那唤作萧若烟的想来平日没少被凤楚兮这样怼,当即歪着身子斜斜地挡住楼道,嗤笑道:“我若是不让呢?” 凤楚兮俨然被萧若烟这番行径气到了,但又碍于她郡主的身份,不能对她动手。 萧若烟显然很满意凤楚兮现在又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前几日,听说文雨在花灯游会被几个人欺负了,其中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想必就是你了吧。” 萧若烟抬起眸子,看向华锦瑟,眼中的轻贱与自傲并不加以掩饰,袒露无疑。 华锦瑟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 凤楚兮也看出了萧若烟今日的目的,无非就是抓住她兄长不在的机会,借机寻她们的麻烦,好替她的好姐妹的妹妹报仇。 “真不愧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见了郡主也不知道跪拜。”萧若烟翻了个白眼,随即将视线移开。仿佛与华锦瑟多对视一会,就污了她的身份。 这下子连十一都听不下去了,一手紧紧握住剑柄,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我若是跪了,你,受的起吗?” 华锦瑟拉住一旁双目喷火的凤楚兮,自袖中缓缓取出一块金色的牌子,举在萧若烟的眼前,面色冷淡。 “你!”萧若烟被华锦瑟这句话气到不轻,但在看清华锦瑟手中那块牌子后,瞬间又气馁了。 那是柳贵妃赐下的牌子,见到这块牌子便犹如见到柳贵妃本人。 华锦瑟勾起唇,将那牌子收回来。眼神森冷,眉间盛着冷冽的寒气,“怎么?郡主您怎么不跪了呢?想来皇室的人比我这个野丫头识礼才是。” 萧若烟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便让开。” 同她纠缠了这么久,华锦瑟也有些不耐。 萧若烟虽心有不甘,但看在华锦瑟手中那块牌子的份上,也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真说起来,她不过是一个宗室的郡主,平时都待在自己的封地上。要不是过些时日宫里要为萧卫池庆祝寿辰,她也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连城。更别提柳贵妃了,论身份,柳贵妃是她的长辈,她见到了理应行礼。论地位,柳贵妃的母族在连城占有一席之地,而她的父辈却是平庸无能,靠着身上的那点血脉封了个闲散王爷。 看着萧若烟屈辱地咬着下唇避开了,凤楚兮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什么郡主,到了她扶桑姐姐的面前还不是照样要避让三分。 临走时,凤楚兮还不忘冲萧若烟嚣张地笑了一下。 萧若烟直气得浑身发抖,藏在衣袖下的手狠狠地握成拳,涂了艳丽丹蔻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内。 她发誓,终有一日,她要凤楚兮和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付出惨痛的代价,以解她今日之耻。 不同于萧若烟心中的憋屈,凤楚兮现在可算是志得意满。神清气爽地拉着她扶桑姐姐的小手,迈着步子,昂着脑袋,像极了一只傲娇的小猫咪。 “扶桑姐姐,你那块牌子哪里来的呀?” 凤楚兮频频抬头看向面色清冷的华锦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撒娇似地询问道。 看了眼凤楚兮水汪汪的大眼睛,华锦瑟心间一软,连带着脸上都出现了几丝温和的笑意。 “柳贵妃送的。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 那块牌子当初是柳文茹为了拉拢华锦瑟时赐下的。华锦瑟本意是留着以备后患,不过…她现在身处宁王府。萧钰的名头可比柳文茹的好使多了。 凤楚兮听到华锦瑟的话,非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脑袋摇的和泼浪鼓似的。 “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若是拿了,凤君然会骂死我的。” 华锦瑟笑了笑,不再强求。 三人就这样慢慢地走完一条街,临近转弯角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女声传入华锦瑟耳中。 “那件饰品倘如我没记错的话,是我先预定的吧。” 冷漠却又不失强势的话语震的华锦瑟心头一颤。 她僵硬地扭过身子,一道素白的身影投入她的眼中。 简简单单的一条白色裙子,如瀑的墨发高高挽起,其上只束了一根普通的木簪。给人以一种清傲难以接近的感觉。 “这…按照道理上来说这镯子本该是属于霓裳小姐你的。”被华霓裳气势骇到的掌柜支支吾吾地回道。 华霓裳冷笑地看着眼前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的掌柜,说道:“那掌柜你又为何将它给了华文诗?” 掌柜的额头开始冒冷汗,眼前这个华府的小姐看样子也不好惹啊。但他总不能说自己因为贪图华雨诗的那点银子,而将华霓裳预定的镯子让给她吧。 “扶桑姐姐?你在看什么?”凤楚兮看华锦瑟突然定在原地不走了。不由地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而后疑惑出声:“那不是玉石坊的掌柜吗,怎么和一个女孩子起了冲突?” 华锦瑟被凤楚兮的话语惊醒,“楚兮,你认得这老板?” “对呀,玉石坊在连城还是比较有名气的。一些大户人家都爱来这挑选或定做首饰。”凤楚兮乖巧地点着脑袋回道。 “定做首饰……”华锦瑟慢慢咀嚼着这几字,心下有了一计。 当即朝着玉石坊走去。凤楚兮虽然不解,却也跟上了。 这边华霓裳和掌柜还是僵持不下,即便是那掌柜同意全数退还定金并给予补偿,她也不同意。 她的东西,凭什么要被华文诗占据?曾经因为妹妹,她忍了那些人。现在她唯一的软肋也消失了,她还有何惧? “掌柜的。”华锦瑟站在华霓裳的身侧,启唇说道:“将你们店中的所有首饰都拿出来,让我,好好挑选一二。” 凤楚兮站在华锦瑟的身侧,简直被华锦瑟嚣张的语气惊呆了,两眼崇拜地看着华锦瑟。 扶桑姐姐简直太帅了! 掌柜也被华锦瑟豪气的话语惊住了,再看到华锦瑟身侧站着的凤楚兮。更加不敢怠慢了,只认为华锦瑟是某个身份高贵的小姐。毕竟凤楚兮这丫头高调的很,整个连城几乎都认得她。而现在乖乖地跟在华锦瑟的身边,不得不让人高看一眼。 于是一叠声地喊下人将店铺里所有的成品都呈上来。 一时间,珠宝的颜色四溢,明晃晃地闪人眼睛。 掌柜扔下一旁寒着脸的华霓裳,掐媚地凑到华锦瑟跟前。 “您可以看一下这款簪子,是本店新出的款式。工匠们精心雕琢了数天才雕琢出一根簪子,而且上面还特意取了玉石点缀……” 凤楚兮受不了掌柜狗腿的模样,往旁边闪了闪。 而华锦瑟则是走到掌柜介绍的那根簪子前,细细地端详了会。 撑腰 半晌,华锦瑟轻嗤一声;“什么这些东西也能用来糊弄人了?” 听见华锦瑟不加掩饰的不屑,掌柜滔滔不绝的讲话被打断,面色也是一僵。 “听闻众多小姐都爱花重金到玉石坊订做首饰,百闻不如一见,掌柜的不如将这些订做的首饰让我看看。” 华锦瑟看着哑口无言的掌柜,有些恶劣地笑了。 “这位姑娘,您说的…恐怕不行。本店有规矩,客人订做的物品不能私自交易。”掌柜急的都要晕倒了。怎么今天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华锦瑟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看的那掌柜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加为难掌柜了。我只看华文诗订做的首饰即可。” 华锦瑟扔下一锭金子,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掌柜,“毕竟掌柜的也将这位小姐定的镯子私自卖给了他人,不是吗?” 掌柜看着那锭金子,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的凤楚兮,很是为难。 半晌,轻嗤一声;“什么这些东西也能用来糊弄人了?” 听见华锦瑟不加掩饰的不屑,掌柜滔滔不绝的讲话被打断,面色也是一僵。 “听闻众多小姐都爱花重金到玉石坊订做首饰,百闻不如一见,掌柜的不如将这些订做的首饰让我看看。” 华锦瑟看着哑口无言的掌柜,有些恶劣地笑了。 “这位姑娘,您说的…恐怕不行。本店有规矩,客人订做的物品不能私自交易。”掌柜急的都要晕倒了。怎么今天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华锦瑟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看的那掌柜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加为难掌柜了。我只看华文诗订做的首饰即可。” 华锦瑟扔下一锭金子,而后似笑非笑地看向掌柜,“毕竟掌柜的也将这位小姐定的镯子私自卖给了他人,不是吗?” 掌柜看着那锭金子,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的凤楚兮,眉宇间很是为难。 得罪了华文诗,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但得罪了凤楚兮…… 掌柜悄悄地将视线投向凤楚兮,然后就见她报以森寒的微笑。 行吧,得罪了凤楚兮,他恐怕今日就下场凄惨。 纠结了半晌,掌柜恍若抱着壮士断腕的悲壮与决绝,唤来了一个小厮。命他将前些日子华文诗订下的那些首饰尽数搬来,而后一件件地摆在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的唇边挽起一道弧度,指着前面的首饰,说道:“将这些都包起来吧。” 华锦瑟话音刚落,掌柜几欲晕厥。但看着明显不好惹的凤楚兮和身份未明的华锦瑟的,掌柜还是强撑着吐血的冲动,亲自将那些首饰包好递了过去。 华锦瑟侧目看向凤楚兮,“楚兮,你可有其他想要的首饰?”她给一并买下。 凤楚兮眨巴着星星眼,眼底对华锦瑟的喜爱之意愈发浓烈。 瞧瞧,这才是她心目中兄长或者姐姐该有的模样。凤君然平日里虽然也疼爱她,但也爱拿一大堆大道理来教育她,这让凤楚兮很是头疼。 最后,华锦瑟替她挑了一对银质的耳环。其上缀了几颗小而精致的铃铛,很适合凤楚兮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华锦瑟看着凤楚兮兴奋地将耳环戴上,然后财大气粗地取出一沓银票。在掌柜瞪大的眼睛下,轻飘飘地放在柜台上。 掌柜眼睛都要看直了,忙将这些钱收入囊中。至于华文诗那,他也准备好了说辞。 等到华锦瑟一行人都走远了,华霓裳依旧有些震惊。 不过她震惊的不是那个神秘身份的女子敢公然对峙华文诗。而是,她的眼睛,让她感到久违的亲切和熟悉,像极了她的小妹。 就在华锦瑟将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华霓裳差点忍不住想要拉住人问个清楚。不过,被她身边的绵竹暗暗拽住了。 “是霓裳小姐吗?” 就在主仆二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十一拎着一堆亮闪闪的首饰朝华霓裳走来。 华霓裳看了眼十一,认出他就是方才跟在两个姑娘身后的侍卫。 “这是我家小姐赠予你的。” 华霓裳微微皱眉,话语里带上了几分激动,“你家小姐是谁?” 十一并不接话,只是把手中的首饰递了过去,“五日后的寿宴,霓裳小姐自然会得知。” 华霓裳瞳孔骤然间放大。 心底的一个猜测在她的脑海里生根发芽。她接过那些首饰,手指无意识地扣紧。 或许某个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在返回宁王府的路上,十一几次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我今日对霓裳姐姐说的那番话吧。”华锦瑟看着面色纠结的十一,出声说道。 十一神色担忧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暴露身份对华锦瑟来说意味着什么。 华锦瑟撩开马车内的帘子,一大片火红的云彩灼烧着天际,一轮红日缓缓坠下。 倒是像极了遇见连峰的那个黄昏。 华锦瑟放下帘子,重新将目光投回十一点身上。在一片昏暗的狭窄室内,她的眼睛格外的有光彩。 “十一,有些事就像这太阳,东升西落…是它的本能,亦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华锦瑟轻柔的嗓音传入十一的耳中,他忽地就明白了。 华府,华霓裳,同她有着血脉亲情,这一点是华锦瑟万万不能放下的。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天他们听到的有关于华府的传言尽是华文诗华文雨以及华文渊三人少年英才,习得一身异术,能以音乐掌控人心。 旁人或许不知这异术的来历,而华锦瑟却是清楚的很。这所谓的异术,是她的母亲遗留下来的,是传给她和华霓裳的。 虽然不知道华文雨他们从何处偷师学艺,但就他们几人对待华霓裳的态度,已经让华锦瑟难以忍耐下去。 “那你不怕后果吗?”十一头一次用这般严肃的语气询问她。 目前扶辰下落未明,更有神秘人用扶辰掣肘华锦瑟。倘若她的身份暴露,那……神秘人极有可能用华家来威胁华锦瑟替他卖命。 华锦瑟瞧着十一一本正经的模样,兀地就笑了。 “这整个华府,能用来威胁我的,怕也只有霓裳姐姐一人了。” 华锦瑟的言下之意是,她只要能保护好华霓裳就不惧其他人都威胁。毕竟华府里其他的人生死,同她没有半分关系。 十一听了华锦瑟的话,抿着唇不再说话。 他知晓华锦瑟对于华府众人的漠视,却也了解华锦瑟曾在他们手下遭受了何种待遇。 年幼时,为保全她和姐姐,不惜背井离乡,孤身一人远赴他国。其间整整数年的相隔,让她对于华霓裳的愧疚和思念达到了顶峰。而华府中的其他人,正是罪魁祸首。 车轮咕噜噜地在路面上滚动着,不稍一会,马车便停下了。 望着有些昏暗的天色,以及那扇红木门,华锦瑟心下闪过一丝莫名的心安。 华锦瑟低垂着眸子,长而卷翘的眼睑遮挡了她满目情绪。 时间一点一点地在流逝。这五日里,因着皇帝的寿辰将近,凤楚兮也被凤家拘着学习礼仪。华锦瑟也就未曾出门,只在含香小筑里侍弄药草,研究古方。连带着萧钰也很是忙碌,在偌大的萧府内二人所见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不过在寿宴举行的前一晚,华锦瑟找到了萧钰。 “我想参加明日的寿宴。”华锦瑟就这般站在萧钰面前,眉眼间尽是清冷。 萧钰看了她良久,只是并不似她这般冷淡。至始至终,萧钰的嘴角都带着微笑。温润的就好似一块山间美玉,历经了千万年的雕刻,方才有了今日这般完美无缺的模样。 华锦瑟轻轻眨了眨眼,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好一会,萧钰看着她轻笑了声,“明日我只带你一人赴宴。” 华锦瑟思索了一会,答道:“可以。” 她不觉得萧钰明日会放任她一人在宫中,总会或多或少护着她的。 在华锦瑟离开之前,萧钰还令人捧着一套衣裙出来。 是一条妃色暗花昙花纹曳地纱裙。华锦瑟接过那套衣裙时满是抵触,她已经许久不曾穿过这般粉嫩的衣裳了。但是当华锦瑟将那条纱裙展开时,她的抵触变成了惊诧。那条纱裙的大小恰巧同她相符,就像是特意为她定制的一样。 华锦瑟抬头看向萧钰,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来找他去参加寿宴。 但最后,华锦瑟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抱着那套衣裙,轻声对萧钰道了谢就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就有小丫鬟过来寻华锦瑟,说要替她梳妆打扮,不能失了礼仪。 华锦瑟冷着脸默不作声地坐在空无一物的梳妆台前,任由小丫鬟从一个小匣子里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她的脸上整饬。 一旁的十一看的瞪大了眼,这都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华锦瑟盛装打扮的模样。 不同于往日的清冷不食人间烟火,今日的华锦瑟多了一份艳丽。金灿灿的步摇插在她高耸的飞天髻上,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甚是动人。 献艺 起初华锦瑟还能忍着,但随着头上的钗,簪子等饰品愈来愈多,整个脑袋都被压的酸疼。华锦瑟就不能忍耐了,在小丫鬟伤心欲绝的注视下,动手将头上那些沉甸甸的首饰都拆了下来,只余一根朴素无华的玉簪束在那乌压压的墨发上。 小丫鬟欲哭无泪地看向了候在门外的萧钰,却见他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一幕。 “将那花钿取出来。” 小丫鬟一听萧钰的话,不顾华锦瑟难看的面色,取出一张梅花状的花钿,贴在华锦瑟的额前。 最后,华锦瑟看了眼众人,在瞧见他们眼底这盖不住的惊艳之后。她取了放在一旁的面纱,重新将脸遮掩起来,只余那双澄澈冷幽的眸子与额间的那点艳色。 萧卫池的寿宴是在正午的时候开始。而在此之前,来参加寿宴的人都要经过重重盘查,甚至不让携带小型的武器进入殿中。 不过萧钰另当别论,他早早地带着华锦瑟入了殿内,寻了一个上首的位置坐下。含笑地同来客打招呼。 期间虽有人好奇过华锦瑟的身份,却碍于萧钰的身份没有问出口。 华锦瑟不动声色地忽略掉那些集中在她身上的那些炽烈的目光,转而拿起一盏清酒,慢慢地饮了起来。 就在那盏酒将要见底的时候,一道艳丽夺目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上。 华锦瑟冷冷地扫了眼此人,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就在她放下酒盏,欲拿起另一杯酒的时候。萧钰突然伸手抽走了她手中的酒盏,凑到唇边,细细地品味。 “你身子本就不好,这酒虽清淡,但你也不能多饮。” 华锦瑟听到萧钰的话,看着眼前盛满清酒的几个杯盏纠结了一会。 萧钰忍笑地看着她,拿了一杯果汁递于她,“你还是喝这个吧。” 华锦瑟微微挑起眉毛,凝视着那杯果汁。 而就在此时,一道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你就是那天的那个野丫头?” 金灿灿的身影乍然出现在华锦瑟跟前。华锦瑟毫不掩眼中的厌恶,瞥了眼她满头的珠钗首饰,以及颈间的璎珞。 华文雨自是看见了华锦瑟看向她的目光,只以为是华锦瑟羡慕她这一身的打扮。毕竟华锦瑟今日的打扮很是简单,连发髻上也仅仅只有一根玉簪。更别提她的手上和脖颈处,唯见莹白胜雪的肌肤,连一串点缀的饰品都没有。 华文雨心底暗暗地升起几分莫须有的傲气,充满鄙夷地上下打量起华锦瑟。 也不知这野丫头是什么好运气,竟然勾搭上了萧钰这棵大树。 这令华文雨愈发的不爽。 “看够了?” 不含任何感情的一句话突兀地在华文雨耳边炸响。 随即,她对上的是华锦瑟冷漠的双眸。 那双眼中,没有夹杂任何悲欢喜怒,有的只是明晃晃的讽刺。 华文雨在短暂的惊骇过后就是羞恼,微微涨红的脸彰显了她此刻的愤怒。 该死的,她竟然被那么一个野丫头给吓唬住了。 只是不等华文雨发作,另一道温润的嗓音也响了起来,“华小姐,宴席就要开始了。你这样站着,怕也不好吧?” 萧钰偏过脑袋看向她,脸上依旧是温和纯良的模样。 看的华文雨心中一颤,脸更加红了。 还是一旁的华文渊皱着眉上来将她带走。临走时,华文渊还同萧钰和华锦瑟二人道了个歉,“小妹唐突了二位,我替她向二位赔罪了。” 华锦瑟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至于萧钰,倒是笑呵呵地同他闲聊了一番。 殿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交谈声,嬉笑声,响作一片。 “皇上驾到!” 兀地,整个殿中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众人纷纷收起脸上各异的神色。跪拜着迎接萧卫池,口中山呼万岁。 萧钰和华锦瑟两人还有萧亦风几人突兀地站在一侧,只是微微行了一礼。 萧卫池面色冷肃地扫过殿中伏跪着的众人,最后将视线投向了萧钰几人。 华锦瑟低眉顺目地站在萧钰身后一侧。萧卫池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会,旋即掠过。 “阿瑾,你坐到朕的身边来。”萧卫池走上了龙椅,对着还站在下面的萧钰招手道。 萧钰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乖乖领命上去了。 不过华锦瑟被留给了萧亦风,毕竟天子身侧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坐的。 萧亦风看着华锦瑟简直坐立难安,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方才好。 于路明坐在萧亦风的身侧,更是嘴角抽搐。就他这傻样,人家姑娘能看上才怪。 华锦瑟到时没有注意到二人怪异的视线,一直不言不语,静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喝果汁。 大殿上的舞女换了一批又一批,自惊鸿舞变换成了霓裳羽衣曲。柔曼的身姿映衬着大红的毯子,举手投足间的妩媚与飞扬的水袖,无一不吸引人都眼球。 殿中众人都看直了眼,谁也未能察觉到华府席上的变动。 华文渊暗暗地拿起摆在桌案上的笛子,走到乐师的位置。 兀地,一道旖旎婉转的笛声合着舞女的舞步悠悠响起。 华锦瑟神色一冽,盯着角落处演奏的华文渊。 这首曲子…… 萧亦风几人虽然不懂得欣赏音乐,但是突然间觉得那曲子拨动了他们的内心,与方才的演奏简直是大相径庭。 殿内的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痴迷的神色,仿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整个大殿内清醒的唯有几人。 华锦瑟不动声色地垂下头,掩盖了眼中的清明。而她对面桌席上的华府几人,除却神色不明的华霓裳外。其余皆是面含微笑,与有荣焉地扫视着那些眼神飘忽,面色微红的众官员。 对于他们来说,华文渊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他能有如此出色的表现,是他们华府之幸。 而萧钰至始至终脸色都没有变化,轻笑着俯瞰众人的变化。 萧卫池虽有一瞬的着迷,但也很快清醒了过来。看向华文渊以及华府众人的眼神中多了几份深思同审视。 只是尚沉浸在华文渊精湛的音控本领上的华家众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萧卫池看向他们的目光。 唯有坐在角落处的华霓裳抬起头,看向萧卫池所在的地方。而后迅速地垂下头,薄凉却也讥讽地笑了。 从她手中夺去的权势和荣耀,可得好好享受。 整个大殿内泛着靡靡之音,众人的神情或陶醉或享受。当华文渊一曲终了时,殿内还有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睁大眼睛,似乎想寻找之前那笛声的来源。 华文渊将一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带着得意的微笑从阴暗处走出。 “臣,祝陛下福寿安康,国运昌隆。” 萧卫池看着华文渊,脸上露出点笑意,说道:“文渊你的技艺当真是愈发精进了。” “岂敢,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哪能入陛下的眼。” 华文渊得了萧卫池的夸奖,眼中的傲气虽然更甚,却是将身子伏的更低了。 萧卫池朗笑着赏赐了些财宝。 华文渊毕恭毕敬地受了赏,退下了,回到华家的席位上。 很快,酒过三巡,众人也多了几分饱意,开始闲聊起来。 方才在殿中跳舞的舞女们也都退下了,随之登场的是各府的待嫁千金。其意嘛,众人看向坐在高位的几位,自然是不言而喻。 华锦瑟看了眼第一位上场的大家闺秀,是位眼生的。不过她身边做坐了位万能话唠萧亦风,再看到华锦瑟眼中的疑惑后,迅速地给她科普了下大殿中央那位千金的家室背景。 华锦瑟微微颔首,侧目看了眼萧亦风。 而萧亦风正浑然不觉地科普着殿内那姑娘的信息,说的唾沫横飞,兴致盎然。 连带着于路明都不好意思打断他的演讲,继续让他自毁形象。 很快,那位姑娘在弹完一首曲子后就下场了。又换上了一位新的姑娘,然后萧亦风也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八卦。 华锦瑟起初还对这些世家千金的表演抱有一定兴趣,但很快,她也丧失了兴趣。 因为那些姑娘们的才艺除了琴便是舞蹈,偶尔再夹杂个书法展示,便没了其他新鲜的。 华锦瑟意兴阑珊地扫视着不知第几位登场的姑娘,在她兴致高昂地跳完一曲惊鸿之后又换了一位上来。 待看清来人后华锦瑟眼中多了几分趣味。 因为来人正是她的熟人,华文诗。 华文诗今日的衣裙倒是和她的相似,一袭浅色的曳地裙,手挽同色系披帛,款款自席位上起身,步入大殿中央。 五官精致的小脸上,施了薄薄的一层脂粉,唇上也点了鲜艳的口脂。 华文诗的出场,令众人耳目一新,心神为之振奋。 只见两个丫鬟低眉顺目地搬了一架古琴和木墩上来。 华文诗站在古琴前,遥遥看向高处的萧钰,抿唇一笑。 而后又快速地收回目光,坐在古琴前开始调音。 伴着铮铮清响,行云流水的琴声灌入众人耳中。 清脆的曲调中带了几分抚平人心的意味。 萧亦风虽然对于华府的人无感,但此刻也不得不夸上一声。 打脸 这华文诗的演奏,当真堪称一绝。 萧卫池在此之前自然也注意到了华文诗看向萧钰的一眼,不由地问了一句,“阿瑾,你觉得华文诗的琴声如何?” 若是萧钰喜欢的话,他未必不能把华文诗留下,赏赐给萧钰。 但萧钰也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眼正演奏地起劲的华文诗,只说了一句。 “不堪入耳。” 萧卫池有些惊诧地看向萧钰,却见他依然怡笑自得地观赏着华文诗的表演,眼中并未露出半点嫌意。 萧钰在感受到萧卫池的目光后,转头眉目带笑地对他说道:“皇叔,我曾在一年前听过一人的琴声,那才是真正的——精彩绝伦。” 是了,月色下那孤寂清朗的琴音,才是他心中唯一所想,唯一所爱。 比起她来,其她人都不例外是庸脂俗粉。 萧卫池听出了萧钰话语里不一样的意思,心中也多了几分探寻。 “那是谁家的姑娘?” 萧钰对于萧卫池的敏锐哭笑不得,“皇叔,若我说是个男子呢?” 萧卫池一瞬地拢起眉,为难地接道:“那……也不是不可。” 萧钰噎了,本想扭过头不再说话,但看到萧卫池严肃认真的目光之后。他觉得他有必要解释清楚,不然保不准他皇叔明儿个就挑了数个眉清目秀的男人送到他府上去。 而就在此时,华文诗演奏完了,临走时还深深地朝萧钰那个方向投去一瞥。 华霓裳在看到华文诗朝席间走回来的时候,叹了口气,随意地接过绵竹递来的一支萧,朝前走去。 华文雨在华霓裳经过她位置的时候,露出了一抹笑容,“大姐姐,今日的宴席可是非同寻常。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丢了华府的脸啊。” 华霓裳冷冷地扫了眼笑容猖狂的华文雨,脚下步子并未停歇。 华霓裳的出场,虽不及华文诗的惊艳,却也因为那身清冷的气质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萧卫池皱着眉打量着站在下首的华霓裳,说道:“这位也是华府的小姐?” 站在萧卫池身边伺候的公公连忙答道:“是华府的大小姐,华霓裳。因为她平日里深居简出,在音律的造诣上不比华府的其他人,所以皇上你不知道也是自然。” 萧卫池点点头,准备看华霓裳的表演。 华霓裳垂首看向手中握着的那支萧,眼底闪过厉芒。 好一个华文雨!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手中的那只萧怕是早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吹出来的曲子只会是刺耳难听。 就在众人期待地看着华霓裳,准备聆听她的曲子的时候,一个不适时宜的声音蹦了出来。 “大姐姐,你是不是又忘记曲谱了呀?” 华文雨无辜地看着静默的华霓裳,大声说到。眼底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 一时间,殿内的人心中皆闪过不同的心思。 听华三小姐的意思,这华霓裳忘词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而今日这如此的宴席,她竟然也准备的如此的不充分,看来当真是如华府里其他人所说的,华府的大小姐华霓裳不过是一个无一是处的草包。 华霓裳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手中的萧早已被她捏出裂痕。 连萧卫池的脸色都不甚好看。绵竹焦急地站在角落里,都快急的哭出来了。至于华府里的其他人,要么是冷眼看笑话,要么是面带嘲讽,或者是气急败坏。竟无一人想要伸手援助。 华锦瑟坐在席上,将那些人丑陋的面目全数收进眼底。心中的怒火也在一点一点燃起。 这是她所诊视的人,是她情愿背井离乡也要保全的人,竟被这群偷师学艺的无耻小人侮辱! “华霓裳,你还不向皇上请罪!真是没用,丢尽了我华家的脸!”一个面相尖酸刻薄的老太太怒目圆睁,指着华霓裳骂到。 站在大殿之上的华霓裳闭了闭眼,心中的屈辱迫以及愤懑占据了她整个胸腔。 就在众人以为华霓裳会委屈地告罪退下,以滑稽的姿态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一道妃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华锦瑟猛地站起,压抑着心间喷薄欲出的怒火,夺过华霓裳手中的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就连萧钰也没有反应过来,而萧亦风更是直接站起身,瞪大了眼看着华锦瑟。 “家姐身体抱恙,不能演奏曲子。不如,让锦瑟来代替。” 华锦瑟微微一笑,在华霓裳以及华府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眉毛微微弯起,恍若三月的柳叶。一双眸子深邃澄澈,带着点冷意审视着在场众人。再往下,是小巧的琼鼻,以及不点而娇的朱唇,一张一翕间煞是诱人。 就像熟透的樱桃引人采摘,这是萧钰冒上心头突如其来的想法。 他想下去,用面纱将她的脸重新遮住,然后带回府上。除了他,不让任何人瞧见。 只是晚了,华锦瑟命人搬了一架古琴上来。然后将浑浑噩噩尚不在状态的华霓裳请回了座位。 铮! 不同于华文诗演奏前的试音,华锦瑟只是瞄了眼古琴,确认完好后,就伸手拨动起来。 清雅的琴声缓缓升起,慢慢地萦绕在大殿之内,众人的目光从疑惑转到惊诧,继而痴迷。 他们贪婪地聆听着纯朴古雅的琴音,仿佛置身于清澈的溪流河涧,潺潺的水声在他们耳侧环绕,山谷的幽兰在他们眼前绽放。鼻翼翕动的时候,仿佛能嗅到那抹芬芳,绵长而缱绻。 华锦瑟的指法不似华文诗那般优美,熟练。而是很随意地拨动琴弦,指尖与琴弦接触的那一刹那总会带起一阵撼动人心的旋律。 华家的人早在华锦瑟揭下面纱的那一刻就黑了脸,而华文诗的身子在见到华锦瑟那一瞬间就僵硬了。 竟然是她! 待到华锦瑟结束演奏,立在一边准备听萧卫池的发话时,众人都未能回神。 萧卫池若有所思地盯着华霓裳,好一会,笑道:“华家何时竟有了你这等人才,朕竟是不知。” 华府席上的那个老太太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撑着拐杖在华锦瑟身边站立。 “回禀陛下,这是老身的小孙女。少时性子顽劣不服管教,家中的人无法,只得将她送往外地好好学习,不久之前才派人给接回来的。” 老太太暗含警告地瞪了眼站在身旁的华锦瑟,继续掐媚地说道:皇上您对她能看的上眼,真是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华锦瑟在听完老太太的一番话后,忽地就笑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就只有他们能说的出口了吧。 坐在萧卫池下首的萧钰玩味地看着老太太,突然插话道:“可是我先前见到锦瑟的时候,她可是很狼狈呢,要为自己生计奔波。你们华府就是这样照顾小姐的吗?” 华锦瑟在听到萧钰亲昵的称呼后,脸色稍变,继而将审视的目光投向老太太,“六岁那年,我独自一人外出遭人绑架。而你们华府……” 华锦瑟顺势扫了一圈华家的人,继续说道:“除了被你们禁锢的华霓裳,其余的没有一人愿意出面寻我。若不是我得人相助,逃离那个地方,恐怕奶奶您今日都没有机会说这番话了。” 华锦瑟都话一落下,在场的人还有哪一个不明白的。 老太太被她气的连拐杖都要握不住了。她分明是再胡说!何曾有过劫匪绑架这一事! 只是不等她开口辩解,华家的席位上就有人坐不住了。 华文雨拍桌而起,怒斥道:“华锦瑟!你在瞎说些什么!你何时遭遇过劫匪的绑架了!” 华锦瑟轻蔑地抬起下颔,那种目光是华文雨最为厌恶的,却是她最喜欢的。 “那你说,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放弃华府小姐的身份,远走他乡,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你……”华文雨一时词穷,本想随着自己性子脱口大骂,但因着边上华文渊等人目光的警示,让她硬生生忍下了,不甘地瞪了华锦瑟一眼,坐下了。 萧钰在看到华府几人的态度后,哪还有什么不明白。张了张嘴,想继续为华锦瑟伪造些证据,却被另一个人给捷足登先了。 “启禀皇上,我可以为华姑娘作证。”凤君然不知何时从席位上走出,半弯着腰站在华锦瑟的另一侧,“我曾在一个小城里见过华姑娘,当时若不是得她相助,我怕是生死难测。事后我更是见她衣着朴素,身边并没有一人照顾。可见华夫人所言还有待考证。” 萧钰笑容和煦地看着凤君然说完这番话,然后暗暗地磨了磨牙。 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陛下。”华文渊见事态不妙,从座位上起身,跪倒在萧卫池跟前。 “当年锦瑟妹妹被绑架的事我们华府上下确实不知。这些年华府对于锦瑟妹妹也多有愧疚,倘若锦瑟妹妹愿意原谅我们,我愿意竭尽全力去弥补对锦瑟妹妹的亏欠。” 出行 “你想让我回华府?”华锦瑟定定地注视着华文渊,语气很是稀松平常。 华文渊从华锦瑟这轻飘飘的一眼里看出了不同的意味,身子一怔,忘了竟要说什么。 老太太发现了华文渊的异样,不悦地瞪了一眼。 华文渊惶然回神,应道:“锦瑟妹妹是华府的人,自应当回到华府。况且霓裳妹妹可是等了你好些年的。” 华锦瑟的目光在听到霓裳二字时倏然柔软下来。 华文渊也趁机说道:“锦瑟妹妹难道不想回去和霓裳团聚吗?” 华锦瑟的眼中出现挣扎的神色。 一面是危机四伏,一面是贪恋多年的亲情。无论她做出何种抉择,都必须得承受相应的后果。 “大哥你说笑了,她华锦瑟抛下整个华府这么多年,也不见回来。可见她也并不是十分想念我和华府。” 华霓裳在众人惊愕的神色中起身,冷冷一笑,话语里皆是嫌恶。 华锦瑟死死地咬着下唇,强忍住心中的钝痛。 她想要解释,并不是这样的,并不是霓裳姐姐所说的那样的。她想她,很想很想…… 华文渊也被华霓裳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 往日里在华府,谁要是说一句华锦瑟的坏话,华霓裳就会和那个人拼命。更是为了华锦瑟…… 电光火石间,华文渊像是明白了华霓裳的意图。 狭长的眸中尽是阴狠,既然你华霓裳想护她,那他偏要看看能不能护得住。 “霓裳!”华文渊故作严厉地斥道,“如何说来,她都是你的妹妹,身上流着的可是同我们相同的血液。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认祖归宗的!” 一旁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也精明地眯起眼,将目光投向华文雨,“文雨!你大姐今晚喝多了,你带她下去休息。” 华文雨不甘愿地起身同华霓裳离去了。 坐在首位的叔侄二人看着眼下的闹剧,神情各有不同。 萧钰放下手中的杯盏,笑着开口了,“华老夫人,锦瑟的去留恐怕不能有你们决定了。” “这……”老太太神情一僵,赔笑着问道:“宁王这是何意?” “老夫人恐怕不知,锦瑟现如今可是在我府上当职。”萧钰笑眯眯地看着殿中几人。 华文渊有些不甘心,追问道:“话虽如此,但宁王您是不是也要遵循一下锦瑟妹妹的意愿?” 萧钰在听完华文渊的话,忽而就笑了,“华公子,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锦瑟是陛下任命的,我又为何要询问她的意见?” 萧钰待人向来亲和,以至于让人疏忽了他的身份。 华文渊在听到陛下二字时,心就沉了。 想要华锦瑟回到华府怕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了。 “是我失礼了。”华文渊对着萧钰躬身道歉。 萧钰大度地接受了。 当晚的宴席还没结束,华府的人就尽数离场了。 萧钰差人将失魂落魄的华锦瑟先行带到偏殿休息。等到宴席结束了,萧钰才去寻她。 清冷的月光打在雕花扶手上,而那一旁,正站着一道寂寥的身影。 “宴会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萧钰上前几步站定,言语温和。 华锦瑟微微侧过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回去?她还能回哪去? 萧钰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朝前走。 这人,平日看着挺精明的,怎么一遇到华霓裳的事,就变蠢了呢。 华锦瑟皱着眉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奈何萧钰握的紧,她怎么也挣扎不开,只得让他牵了一路。 长宁本来是候在马车边上的,但一看到两人相偕走来的这一幕,立马转过身,顺便踢掉了边上的小凳子。 等到萧钰二人走到时,才发现原本让人踩着上马车的小木凳不见了。 华锦瑟拧着眉毛,准备撩起裙摆跳上去。但是身边某个腹黑的男人并不允许她这样做。 “啊!”在身体悬空的那一瞬间,华锦瑟惊呼了一声。 萧钰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紧紧搂住怀里的人跃上了马车。 长宁用余光扫视到了身后这一幕,轻咳一声。甩着鞭子赶起马。 真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暗卫。 在马车内,华锦瑟浑身不自在地想要逃离萧钰。 “你坐好,免得一会儿摔了。”萧钰很是无奈地放开拽着华锦瑟的手。 一路上二人皆是相顾无言。一个是伤心于晚上华霓裳的话,另一个则是寻找时机准备同对方来个亲密接触。 最后还是萧钰先开口了,“晚上华霓裳的话应该是别有深意,你也别太伤心了。” 华锦瑟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霓裳姐姐是不想让她去华府。但是霓裳姐姐的那一番话,却勾起了她的另一番思绪。 或许霓裳姐姐心底对她还是怨恨的呢? 回了宁王府,华锦瑟草草地洗簌完睡下了,也没有注意到等她回来十一古怪地眼神。 “何伯。”萧钰一下马车就直奔书房,并差人将何伯叫了过来。 “王爷。”何伯站在萧钰的左下方,有些不解。 萧钰压抑住心底的激动,说道:“何伯,你去查一查华家十年前至今的所有事情,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何伯虽然不明白萧钰的意图,但也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华锦瑟当是当年的那个肉嘟嘟的小姑娘。 “绵竹,你说我今晚的话会不会伤到她?”华府内,华霓裳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绵竹替她梳理头发。 绵竹手底的动作顿了顿,说道:“锦瑟小姐自幼聪慧,前些日子还替小姐您解围。想来是不会误会小姐的。” 华霓裳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华府是个吃人的地方,倘若华锦瑟真的来了,日后怕是难以完好地离开。 倒不如让她做个坏人,永远地都不要让她踏足这个地方。 第二日,凤楚兮早早地就过来寻华锦瑟。昨晚上的宴席她也在场,只是她的父母怕她坏事,一早就派人给她看好。害的她昨晚只能坐在座位上生闷气。 一路上,凤楚兮都有说有笑的,甚至举了一堆凤君然幼时的丑事来逗华锦瑟。 只是华锦瑟心思不在上面,一路上显得心不在焉的,令凤楚兮很是苦恼。 “对了,扶桑姐姐!”凤楚兮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拍手叫到。 华锦瑟侧目看她。 “我前些日子听闻,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青峰,有人在那看到了仙人!” “仙人?”华锦瑟微微瞪大眼。 凤楚兮一提到这个话题就显得异常兴奋,“对呀,仙人啊!扶桑姐姐我们过几日去看看吧!” 华锦瑟本想摇头拒绝,因着昨晚的影响,她实在是没有闲情逸致去看什么仙人。但一看到凤楚兮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华锦瑟到了嘴边的拒绝又收了回去。 “那便后天吧。” 凤楚兮本已做好了华锦瑟的准备,此刻一听。眼底的水光都不见了,睁着双晶亮的眼睛叽叽喳喳地环绕着华锦瑟说着一些准备事宜。 华锦瑟无奈地随她。 只是回府的时候,是凤楚兮送她回去的。 待她下了马车,准备踏进宁王府的时候,萧钰迎面走来。正巧,那时候凤楚兮在叮嘱她千万不要忘了后天的约定。 萧钰就来了兴致,询问了几句。 凤楚兮也是个心大了,登时一字不落地就和萧钰说了。 于是后日的行程里又多了一个萧钰。 “你们两个人单独出门不安全,正巧我也有事。不如一起?”萧钰微笑着看着二人。 不等华锦瑟拒绝,凤楚兮就开心地应了。 在她心里,萧钰就是一个长的好看,性子又好的人。 所以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事后等凤楚兮同凤君然说起这事的时候,凤君然恨不得撬开自家妹妹的脑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竟然会觉得萧钰是个性子好的人。 那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狐狸,焉坏焉坏的。 凤君然本来想同行的,只是因着那日实在有急事放不下,只得放着他们三人外出游玩。不过临行前,凤君然还是拨了几个侍卫同行。 萧钰在看到那几个侍卫的时候并有没说话,因为他和华锦瑟身边也各站着一个长宁和十一。 一个面瘫,一个冰块,就那般严肃地站着。看的性子跳脱的凤楚兮有些局促,刚上马车就往华锦瑟身上蹭。 几个侍卫同十一还有萧钰、长宁一起骑马走在马车旁。 沿途上除了凤楚兮时不时惊喜的叫声,其他人倒是很安静。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青峰。 待华锦瑟走下马车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走吧,我已经吩咐人找好客栈了。”萧钰下了马,走在到华锦瑟身前,开口说道。 华锦瑟牵着凤楚兮跟在他身后。 等走到客栈时,凤楚兮就死死地抱住华锦瑟的胳膊不放,“不要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睡。我要和扶桑姐姐一起睡!” 华锦瑟叹了口气,默许了凤楚兮的行为。 只是一旁的萧钰笑的隐隐有些危险,看的凤楚兮心中有些发冷,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认怂的毛球 于是那天晚上,凤楚兮很早地窜上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看着坐在书桌旁的华锦瑟。 “扶桑姐姐。”凤楚兮小声地唤道。 生怕打扰了华锦瑟看书惹她不悦。 华锦瑟合上书,闻声回头。就见到裹得和蚕宝宝一样的凤楚兮。 “……”华锦瑟。 裹成这样,是在害怕自己将她赶出去吗…… 凤楚兮见华锦瑟看了过来,又将身子往里钻了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扶桑姐姐,你要歇息吗?” 华锦瑟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幕早已笼罩了一切,唯有几粒星子闪烁在夜空上。再回头看看裹成一团的凤楚兮,华锦瑟将手中的书放好,走到了床前。 “扶桑姐姐……”凤楚兮又往里面缩了缩,睁着澄澈的大眼睛看她,“你要睡哪里?“ 华锦瑟失笑地坐在床沿,将她的被子盖好,说道:“我躺在外面吧。” 幼时,她和霓裳姐姐一起睡的时候。她总是睡在里面的那个,而霓裳姐姐睡在外面看着她,生怕她夜里掉下去。 夜里,凤楚兮睁着眼就是睡不着,四处扫视着,从垂下的床幔看到华锦瑟的侧脸,再到那根根分明的睫毛。 “嗯?”华锦瑟乍然睁开眼,正好看到凤楚兮伸着手指准备戳她的脸。 凤楚兮一怔,连手指都忘了收回去。 完了,想摸扶桑姐姐的脸被抓包了。 或许是晚上的时候人的情感最为敏感。华锦瑟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华霓裳。 “楚兮。”华锦瑟翻了个身,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有姐姐吗?” 凤楚兮裹着被子凑近了几分,“唔,表姐倒是有几位,但是都不甚亲近。” 凤楚兮虽不知道华锦瑟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问题,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华锦瑟今晚的心情并不好。 “扶桑姐姐,你也是我的姐姐。” 凤楚兮突然从被窝里探出只手,戳了戳华锦瑟的脸。 听到凤楚兮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回答时,华锦瑟愣了片刻,莞尔一笑,“你知道我是华府的人,为何还要唤我扶桑?” 凤楚兮摇摇头,坚定的说道:“因为当初救了我的人是扶桑姐姐,而不是华锦瑟。更何况,扶桑姐姐你也不喜欢华府吧。” 华锦瑟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好一会才说道:“睡吧,不然明日就该起不来了。” 凤楚兮在宽慰了华锦瑟几句后,乖乖地合上眼睡觉了。 不同于华锦瑟这厢的宁静,萧钰这一边则是动荡不安。 在半刻钟前,有数个身份不明的刺客在萧钰熄灯后,闯入了他的房间。 不过幸亏长宁当时有事禀报,二人及时察觉才没有过大的伤亡。 “王爷,要不要我去追踪他们?”长宁单手执剑,另一只手上则随意地撕了截衣服系着。 萧钰垂首,瞥了眼他受伤的右手,说道:“让其他几个人去,你留下。” 萧钰此次出行虽然明面上只带了长宁一个护卫,但暗地里还是跟着几个暗卫的。 长宁得了命令后就出去寻人了。十一和凤府的那几个侍卫他也去告知了一声,只说是萧钰遇到了行刺,让他们也各自注意一些,免得遭了什么不测。 等长宁做好一系列事情回来寻萧钰的时候,萧钰又问了一句:“凤楚兮她们二人可有事?” “属下过去时,锦瑟姑娘还醒着。她们并没有遇到那些人。” 萧钰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他也该好好想想这些人出自何处了。 次日一早,因为凤楚兮昨夜睡得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同华锦瑟玩闹。倒是其他几个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们本想过取消这次的行程,原路返回。但深入地考虑了之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往连城里送了信,通知了宁王府和凤府上的人。让他们尽快派遣侍卫赶来。 毕竟现在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冒冒然回去的话,还不知道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们。索性也就大着胆子继续往青峰山上走。 “十一。” 在上山前,华锦瑟叫住了十一,“一会儿你走在楚兮的身边,无论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你都要护好她。” 十一当即就拒绝了。 “那丫头自有自己府上的人看着,你又何须替她瞎操心。” 华锦瑟自然料到了十一的回答,叹道:“我一会会跟紧萧钰,你不必担心我。倒是楚兮她性子活跃,我怕一时半会看不住她,会出什么事。” 十一无法,但还是碍在华锦瑟的份上答应了。 “欸!冰块!”凤楚兮眼见得看到华锦瑟和十一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张口喊道:“你带着我的扶桑姐姐去哪了?” 十一臭着脸没有应,而是走到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凤楚兮看着跟在她身后脸色难看的十一,心下也是烦躁的紧,“你跟着我做什么?” 十一冷着脸没有说话。 华锦瑟走到凤楚兮身旁解释了几句,“一会山上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我就先让十一跟着你了,也好有个照应。” 凤楚兮一听是华锦瑟的嘱咐,心下像吃了蜂蜜一样甜,乐颠颠地冲十一说道:“既然是扶桑姐姐吩咐的,那你可要跟紧了。” 十一的脸色更臭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是走至山顶处扎营,歇息一晚然后再返回。 但是走到半山腰处,华锦瑟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不支,遥望着云雾环绕的青峰山顶,华锦瑟有些心累。 萧钰眼尖地发现华锦瑟的疲惫,让人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先坐下一会儿。 “锦瑟,要不然一会儿我背着你上去?”十一忧心忡忡地看着华锦瑟,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凤楚兮闻言,很是不悦,“瞎说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要背也是我来背扶桑姐姐。” “……”坐在一旁看戏的萧钰。 十一顿时就默了,继续板着脸不说话。 华锦瑟哭笑不得地看向凤楚兮,就她那小身板,怕是只过一会儿就瘫下了。 众人只休息了一会继续上路了,毕竟若是不能在天黑前赶到山顶,而是留在山中会很危险。谁也不知道这山里隐藏着什么危险。 在赶路前,华锦瑟拒绝了凤楚兮背她的请求。 青峰上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枝与茂盛的杂草,偶尔,还有几株药草夹杂在里面。 凤楚兮沿途摘了许多颜色各异的小花儿,给华锦瑟编了一个花环。 “楚兮,你不要走的太远了。”华锦瑟看了眼钻进草丛里的凤楚兮,叮嘱到。 十一也顺势跟上。 只是没过一会华锦瑟就听到凤楚兮焦急的呼喊。 “扶桑姐姐!你快来!” 半人高的草丛密密麻麻的将华锦瑟的视线尽数挡住,致使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华锦瑟在萧钰的帮助下穿过这片草丛后,就看到凤楚兮警惕地站在一块巨石前,抬头仰望着什么,而她的身旁,十一也同样是充满了戒备。 华锦瑟好奇地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就见到了一只染血的雪白毛球。 一阵风拂过,那毛球也跟着抖了几抖。 “那好像是一只受伤的狐狸。”凤楚兮升长了脖子看向那只红白相见的毛球,话语里有些担忧。 “我方才想爬上去捉它,结果差点被它挠到。” 十一也神情严谨地点了点头。 也不晓得那狐狸到底是个什么品种,这么凶。 萧钰站在华锦瑟的身后,远远地望了那只狐狸一眼。 然后众人就看到一道残影向那块巨石掠去。 “吱!”某团毛球发出凄厉的惨叫。 然后它就被萧钰拎着后颈给带了下来,放到华锦瑟的面前。 “……”凤楚兮、十一。 说好的巨凶呢,就这么轻易的被人给提拎着后颈逮下来了。 于是几个人的队伍里又新增了一只狐狸。 华锦瑟将它小心地圈在怀里,生怕它一个乱动将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给崩了。 “扶桑姐姐,我可以抱一下它吗?”凤楚兮眼馋地看着那团毛绒绒的狐狸,再一次开口问道。 这一路上,她已经是第四次问华锦瑟这个问题了。 “吱!”像是听懂了凤楚兮的话,那只狐狸还未等凤楚兮靠近,就发出了抗议,呲牙咧嘴地冲凤楚兮示威。 凤楚兮默默地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 也不知道这狐狸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路上除了拎它下来的萧钰和替它包扎伤口的华锦瑟,其他人连摸都不能摸它。 凤楚兮已经被它挠了好多下了,但是依然不肯放弃。 华锦瑟抿着唇,伸手在那狐狸的头上敲了一下。 狐狸委屈地嚎了几嗓子,扭着身子将脑袋埋进身子里,将屁股对着华锦瑟。 站在一旁的萧钰瞥了眼那狐狸,说道:“晚点的时候将这狐狸烤了吧,到时候也不用费心去打猎了。” “吱!”那狐狸叫的更加凄惨,将埋在身子里的脑袋探出来,不住地在华锦瑟怀里拱来拱去,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在华锦瑟的手臂上来回拂动。 情愫 然后华锦瑟默默地定睛看了它一会,将它送到了凤楚兮怀里。 凤楚兮惊喜地接过,小心地纳入怀里。时不时地用手轻轻抚摸它身上的毛发,惹得那狐狸连连叫唤。却又不敢叫的太大声,生怕惹了萧钰一个不悦,将它串了烤。 华锦瑟将狐狸给了凤楚兮,自己得了个空闲,开始地处翻找起药材来。 早先她就听闻这青峰上有一些珍奇的药材,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定要寻些回去。 十一也看出了她的心思。趁大家把精力都集中在那只狐狸身上时,暗洞洞地躲到一边,扯了几株韧性好的藤蔓,草草地编制了一个箩筐。 华锦瑟看了眼背着个大箩筐冷情冷色的十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倒是萧钰眼神玩味,看的十一有些不好意思,不大自在地避开他的巡视。 待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山路逐渐变得陡峭,天色也慢慢地沉下来,几滴雨水打在华锦瑟的面上。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一旦雨下大了,山路变得湿滑,再加上逐渐昏暗的天色。那他们极有可能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 华锦瑟侧目扫了眼身边的人,注意到凤楚兮手里的那只狐狸。 “楚兮。”华锦瑟止住步子,唤到。 凤楚兮抱着狐狸,在这泥泞的山路显得有些艰难。此时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看向华锦瑟。 “你把那狐狸放到十一的背篓里。” 凤楚兮犹豫地看了眼怀里的狐狸,纠结地再捋了一把毛之后,依依不舍地将那狐狸放到了十一的背篓里。 “冰块,你可得走的稳些,不要把它颠到了。”临走时,凤楚兮还不忘吩咐十一一句。 十一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身形一动,掠过她走了。 凤楚兮气呼呼地跟上了。 她的宝贝小狐狸还在他身上呢。 渐渐地,雨下大了,天色也更加阴沉了。 萧钰走在华锦瑟的外侧,抬头看向离他们还有一定距离的山顶,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照这样的速度,他们在天黑前根本就不可能赶到山顶露营。而且青峰上也鲜有人居住的痕迹,倒是野兽的活动迹象更多。 “长宁。”萧钰突然叫住走在前面的长宁,“倘若你以全速奔跑,可以坚持多久?” 长宁略微思索了会,答道:“半个时辰左右。” 这个回答听的凤楚兮一阵咋舌,而后似有似无地瞥了眼背着个大箩筐走在她身侧的十一。 十一黑着脸转过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干嘛?” 凤楚兮被他的语气气到了,傲娇地别过脑袋,“就是不知道你还走不走得动。” 十一冷哼一声,背着一箩筐的草药外加睡的沉沉的狐狸加快了步子朝前走去。 萧钰在得了长宁的回答后,沉吟了片刻,果断地说道:“依照眼前的情形,半个时辰必然会天黑。但是按照眼前的速度,半个时辰内我们是绝对赶不到的。” 华锦瑟此刻也皱着眉看向萧钰。 假如在彻底天黑前赶不到山顶,那么这后果…… 天上的雨还在一滴一滴地接着往下砸,不见减小的趋势。 那几个背着行囊的凤府侍卫不由地紧紧护住身上的包裹,生怕里面的干粮和其他用具被这雨水泡坏了。 凤楚兮瑟缩地怀抱紧自己,小声地打了个喷嚏。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想让凤府的侍卫和长宁一同先行赶往山顶。”萧钰环视一圈众人的姿态,心下也有了计较。 华锦瑟点点头,凤楚兮也快速地附和了几句,“扶桑姐姐同意,我也同意。” 十一和长宁二人自然是不说话,凤府的几个侍卫见自家小姐都同意了,自是不会反驳。 于是将背上的行囊分了一些给长宁,几人先行奔向山顶。 “我们现下该如何?”华锦瑟瞥了眼萧钰,问道,“你可有带火折子?” 萧钰淡定地笑着,“并没有。” 华锦瑟一时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他们身上的所有行囊都被刚才那几人带走了,连个照明的东西都没留下。这是准备让他们四个留在这山里喂野兽了吗? “不过,我可以背着你。这样我们的速度会提高很多。”萧钰好整以暇地靠着山壁看向华锦瑟。 华锦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还是一步一步慢慢走吧,反正喂野兽也有他萧钰陪着。 只是事与愿违,凤楚兮在走到一处突起处,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身形不稳,朝外面晃去。 这一幕看的华锦瑟心惊胆颤的,连忙自她身后将她拽了回来。 “嘶!”华锦瑟的左脚正好陷进一个小泥坑里,崴到了。 “锦瑟!”十一慌忙上前,察看华锦瑟的伤势。 凤楚兮也懊恼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是她害的扶桑姐姐崴了脚的,这荒山野岭的,该怎么办…… 华锦瑟皱着眉揉了揉发疼的脚腕,撑着地面起来了。 还好只是扭伤,休息一阵就好。只是剩下的那段路程…… 华锦瑟尝试着活动脚腕,带起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啧。”萧钰看了眼她死活不肯让十一搀扶的模样,轻啧一声,直接上前将人抱起来。 “你干什么!” “放下锦瑟!” “哇! 在场的三人看到这一幕皆是不同的反应。 华锦瑟的惊吓,十一点震怒,还有凤楚兮的……佩服。 瞧瞧人家宁王的手段,多高超。再看看她家兄长,还停留在纯友谊阶段,连个小手都没牵过。 萧钰瞄了眼华锦瑟,“你确定放你下来,你还能走?” 十一怒目圆睁地瞪着萧钰,脸色气的铁青。 “自然。”华锦瑟挣扎着就想下来。 然而萧钰怎么可能会将她放走,当下换了个姿势,将她背起。然后看了眼十一和凤楚兮,说道:“二位还是尽快赶路吧,毕竟天要黑了。” 十一气的只想冲上去和萧钰一较高下,但碍于眼前局势所迫,只得按捺住心底的怒气,背着个箩筐,再看着一个凤楚兮跟在二人身后。 其实萧钰先前的话并不作假,他背上华锦瑟之后速度果然提快了不少。 凤楚兮气喘吁吁地紧追着二人。至于十一,完全是由愤怒驱使着向前走。 华锦瑟见挣扎无果,索性让十一把背上的背篓给她。她自己背着,反正也不累。 在看到华锦瑟报复性的小动作之后,萧钰暗暗发笑,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停歇。 “臭冰块!你不会走慢些啊!”凤楚兮走在最后,被十一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不会。”十一正在气头上,怎会理她。 凤楚兮气急败坏地小跑着追上他,嘟嘟囔囔地骂了他几句。 华锦瑟趴在萧钰的背上,感受到独属于他的温度,心下没来由的安稳下来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华锦瑟不知道这种感觉出自何处,却又不排斥这种感觉。相反的,她还隐隐有些高兴。 身后的凤楚兮与十一还在闹,眼前的是崎岖不平的山路。 斜斜的雨水打在华锦瑟的身上,脸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贴在她身上,这本该是一件令人恼怒的事,但华锦瑟心里却是舒坦的,甚至带了些享受。 仿佛回到了很早以前,她刚到云谷的时候。师傅师兄还有师弟四人整日开着玩笑,进山间采药。没有什么尔虞我诈,利益纠纷,有的是那份浓厚的情谊。 那是她这辈子都向往的生活。 越往上的路越陡峭,甚至有些路程仅容一人通过。 萧钰从容地踏在几块碎石上,几个跃身就站在了宽阔的平地上。 华锦瑟回首望向凤楚兮,却见她害怕地站在那条小道前,她的身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十一。”华锦瑟将视线转向她身旁的十一,有些无奈地开口说道:“你将楚兮带过来吧。” 十一不悦地走了回去,一把拎起凤楚兮的衣领。 本以为这丫头会反抗一下,或者尖牙利嘴地讽刺几句,熟料她安安静静的竟然一句话都没讲。 十一有些好奇地垂下头看她。 “害怕?” 凤楚兮禁不住抱紧十一的胳膊,哆哆嗦嗦地回道:“废…废话……” 十一撇撇嘴,将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的手掰了下来,跳到一块碎石上。 “呀!”凤楚兮惊叫一声,双手抱紧了十一。 十一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耳垂微微泛红,“你把手放好。” 凤楚兮死死地抱着十一不放,“我不!” 十一没有办法,只得任由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攀附在他身上。 等二人都平安地站在华锦瑟身边时,凤楚兮还害怕地闭着眼。 “到了。” 等听到耳边冷淡的声音,凤楚兮才如蒙大赦地松开环抱着十一的手,一溜声窜远了。 几人就这样再走了一会,就见到了零星的火光在他们眼前闪烁。 “王爷!”长宁守在一处大喊了一声。 几人加快了步子朝长宁所在的地方走去。 等绕过了一条崎岖的小道,一处宽阔的山地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凤府的几个侍卫也早就搭好了帐篷,现下正在生火。 初绽异能 “王爷。”长宁远远地就迎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 萧钰笑着询问了一些事,随后便背着华锦瑟走到一处空地上。 “放我下来吧。”华锦瑟瞥了眼空地,踮着脚尝试站立住。 萧钰侧过脑袋看了眼,将她扶到一旁的石头上坐好,叮嘱道:“你且坐着不要乱走,有什么事情吩咐长宁去做就好。” 华锦瑟不置可否,把背上的背篓解了下来。 “吱、吱吱。”一个白乎乎的毛团兜兜耳朵,小声地叫着。 华锦瑟小心地给它翻了个身,查看了下伤势。顺便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包袱,取了肉干来喂它。 “吱!吱吱!”狐狸嫌弃地别过头。 这肉干一看就不新鲜,它才不吃。 华锦瑟举着肉干等了一段时间也不见它动嘴,索性就算了。 “楚兮。”华锦瑟叫了声坐在一旁烤火的凤楚兮,将手里的狐狸递给她。 在跃动的火光映照下,华锦瑟不复平日的清冷,而是平添了几分娇艳。几缕湿发贴在脸庞,此刻的华锦瑟在凤楚兮眼里就像是刚从水里钻出的水妖,清丽却又妩媚。 “扶桑姐姐……”凤楚兮怔愣地看着华锦瑟,喃喃自语,“若我是个男人,定要娶你。” 华锦瑟被凤楚兮的话吓了一跳,而后失笑不已,“说什么呢。” 凤楚兮不好意思地接过狐狸,放在膝盖上烤火。 没过一会,萧钰不知道从哪寻了一张小毛毯过来,铺在火堆旁的空地上。 华锦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萧钰走了过来,扶着华锦瑟坐在那张毯子上坐下。而后又从身后掏出一把水果,推到华锦瑟跟前,“这些长宁他们都试过,无毒的。” 华锦瑟点点头,取了几个给凤楚兮和十一。 “你不次吗?”华锦瑟嚼着水果,含糊不清地抬头问道。 萧钰看着华锦瑟小口小口地咀嚼食物,好像一只偷吃的仓鼠。 想伸手戳一戳…… 萧钰这般想,果真这样做了。 华锦瑟一噎,抬起头看他,“你干什么?” 萧钰轻咳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没事。” 华锦瑟不解地盯了他一会,继续低下脑袋啃果子。 “吱、吱吱吱!”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白团子滚了过来,眼馋地看着华锦瑟怀里的果子。 萧钰眯着眼将那白团子提溜起来,开口说道:“看来这伤好的差不多了啊。” “吱!”某只狐狸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它可没忘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说要烤了它。 华锦瑟微微直起身,从萧钰手里把它解救了下来,“它身上的伤还没痊愈。” 萧钰将手中的狐狸放到那张毯子的一角,然后就看见它吭哧吭哧地扒拉了一个果子。 凤楚兮此刻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着那只狐狸扒着只果子快速地啃着。 “狐狸……吃素的吗?”凤楚兮皱着眉,显然是难以理解。 华锦瑟摇摇头,她也不清楚。不过饿不死能养活就行了。 等到众人火都烤的差不多了,彼此都有了倦意,就各回各的帐篷休息,除去几个安排守夜的人。 华锦瑟和凤楚兮还有那只毛团子同住一顶帐篷。 夜里,听着帐篷外的雨声夹杂着虫鸣声,华锦瑟久久未能入睡。脚腕上的疼痛缓解了很多,看来她敷上的药己经起了作用,明日应该可以行走自如了。 胡乱纷杂的思绪灌满了华锦瑟的整个脑袋,渐渐的,也有了困意。 第二天起来时,雨己经停了,只是路面还有些湿滑。 华锦瑟出来时,众人都已经收拾完备,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看的华锦瑟心中一肃,明白过会怕是有异变。 “十一。”华锦瑟牵着凤楚兮走到十一面前,将怀里的小狐狸放进箩筐内,郑重其事地嘱咐道:“一会无论发生了什么,十一你一定要保护好楚兮。至于这只狐狸,若是不行的话就放了吧。” 凤楚兮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没有再和十一斗嘴,而是乖乖地跟在十一身旁。 萧钰此时正在和长宁思考对策。 “连城可已经收到信了?” 长宁站在萧钰的对面,正色道:“收到了,来的人应该在路上了。” 萧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形,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长宁又补充了一句,“王爷,为何我们不再多停留一会,等其他人的支援。” 萧钰收了笑容,“这个我也想过,但是此处地形空旷,不是一个好隐藏的地方。留在这,无异于将自己困在一处。” 长宁瞬时也明白了萧钰话语里的意思,垂下头不再说话。 倘若连城的援军不能及时到来,他们留在此处无异于等死。 稍作休息一会,众人就开始赶路了。 踏着一脚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行走。 凤楚兮虽不是什么养在深闺里天天锦衣玉食娇养着的千金小姐,但现在受不住裙子上的泥点,只得踮着脚小心地避开那些小水洼。 十一看不下去了,直接提拎着衣领,将她放到一处干净的路面上。 “这里路窄,你要掉下去谁也救不了你。” 凤楚兮不爽地撇嘴,但还是听从十一的话好好走路,没有和他唱反调。 一路上,华锦瑟一直都跟在萧钰身侧,只不过她的手里紧紧地拽着一根粗略雕刻的笛子。 萧钰也并不问她这笛子的用处,只是尽最大的可能护着她。 等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之后,都未见到什么袭击,大家的精神也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到山脚了,此时,十一背后的背篓发出一阵尖叫:“吱!吱吱吱!” 凤楚兮好奇地想要将它抱出来,好生安抚的时候,十一面色骤变,一把将凤楚兮拽住。 与此同时,一支冷箭射入凤楚兮身前的土地,箭羽还在微微颤抖。 “该死!”十一低声咒骂一句,迅速将背上的箩筐解下,抽出长剑,将凤楚兮护在身后。 其他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纷纷聚在一起,围成一团,生怕一个不慎着了其他人的道。 萧钰站在华锦瑟身子的一侧,手里倒是没有其他武器,只有一柄普普通通的折扇,扇面上还绘了山水。 华锦瑟拽着手中的笛子,目光镇定地看向前方。 方才的那一箭就好像一个信号。此起彼伏的,就有无数的箭矢朝众人射来。 因为事先有了准备,再加之在场的除了华锦瑟和凤楚兮以外,其他的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隔了一会,铺天盖地的箭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不知道从何处窜出的黑衣人。 他们手中的武器泛着冷芒,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朝众人围过来。 不知从谁开始,发出了第一声兵器交接的声音,四下开始混做一团。 那些黑衣人的数目是他们的整整五倍有余,慢慢的,众人也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十几个黑衣人朝着萧钰和华锦瑟步步逼去。萧钰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华锦瑟瞧着他挥动手中的折扇,数道冷光从他的折扇间钻出,窜入黑衣人的身体各处。 伴着接连而起的惨叫声,五六个黑衣人直愣愣地倒在地上,绝了生息。 华锦瑟拧着眉毛打量着那些黑衣人,“你在上面抹了什么?” 萧钰淡笑不语,扔了手里的折扇。 那扇子里的暗器数量不多,仅仅够他杀几个人罢了。现在暗器也用完了,这扇子也无用了。 华锦瑟握紧手里的笛子退到一旁。 只见萧钰抽出腰上缠着的软剑,将一个扑上来的黑衣人斩于剑下,鲜红的血液溅上他的衣摆,更多的则是渗透进脚下的泥土。 但这只是其中之一,有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倒下,但华锦瑟他们自己的情况也很不容乐观。体力在不断地消耗,身上也不断地留下口子。 华锦瑟手中的笛子被她的指甲扣的留下一道道痕迹。 “啊!”凤楚兮惊叫着避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黑衣人,一道深深的印记留在她身边的土地上。 华锦瑟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吹响了手中的笛子。 悠扬绵长的笛声突兀地响起在众人耳边。 “这……”凤府的几个侍卫明显地在彼此的眼里看见自己看晃动的身形。 萧钰的脑袋里因着这笛声而感到混沌,恍恍惚惚地竟是想到了那日夜里的琴音…… “哐啷!”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兵器直直地砸在地面上,整个人也随之后仰。 这接二连三的画面随之出现在华锦瑟面前。 场上还能站着的人,唯有华锦瑟和萧钰二人而已。 就连经常听她琴音的十一此时也不能幸免于难,堪堪地用剑柱地,维持了身形。 华锦瑟看着坐在地上的凤楚兮,心底松了口气。 “唰!”一道剑气划破空气,朝着华锦瑟直逼而来。 关键时刻,一只白团子身姿敏捷地窜了过来,趴在黑衣人的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只握剑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明显地偏离了轨迹,只斩下华锦瑟的一缕发丝。 清闲的萧钰 华锦瑟眼神一厉,将笛子横在唇边,吹奏起来,尖锐的笛声乍然在黑衣人的耳旁炸响。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华锦瑟,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迷茫。 凤楚兮更是第一回见到华锦瑟伤人,而且是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黑衣人额头的青筋暴起,两注血液从他鼻翼间蜿蜒流出,直至他倒下都未能明白那笛声是如何伤人的。 “扶桑姐姐!” 华锦瑟的身形微微晃动,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模糊。神情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正不顾一切地朝她奔来。 真是像啊…… 华锦瑟喃喃自语着,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是依稀地觉得耳畔有人在叫她。 “锦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华锦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一个小小的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正瑟瑟发抖地躲在一张桌子底下,而她的面前是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的刀尖还在滴血。 她想哭,却又不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些在四周徘徊的匪徒全都陆续离开了。但是她还是躲着,一动不动地维持着一个姿势蹲在那里。眼角的泪珠早已经干涸了,她的腿也开始发麻。 锦儿!” 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就看到一个小少年焦急而又紧张地朝她奔来。 “瑾哥哥!” 萧钰挑着眉看着眼睛紧闭的华锦瑟。 她刚才好像喊了声瑾哥哥…… 在萧钰的注视下,华锦瑟的睫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倏然睁开了眼睛。 “瑾……萧钰?”华锦瑟皱着眉打量着手里捏着块毛巾的萧钰,而后环顾了圈周围,尽是陌生的装饰,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哪?” 萧钰将手中的毛巾挂回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早就备下的餐点递了过去,“这是我在连城外的庄子。” 华锦瑟接过那口碗,吃了一小口,复又问道:“楚兮他们呢?” 萧钰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自己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顾着惦记别人呢。 “放心吧,他们没事,都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呢。倒是你……” 华锦瑟在听到他们没事后就放下心了,毕竟她之前那曲子可是不分敌我地攻击。 萧钰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态度突然就有些生气,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放在心上。 唰地夺过她手里的那口碗,语气里带上怒意“你知不知道刚才大夫检查完是怎么说的?” 华锦瑟从未见过萧钰生气的模样,当下有些怔愣。 萧钰看着她这幅不知所云的模样简直没了脾气,敛了怒气,好声好气地哄道:“你这几天不要出门了,就好好地躺着,有事情叫我就好。方才那大夫检查完说你很可能醒不过来了,你不知道我……我们听到那句话时有多担心。” 华锦瑟知道自己最后吹奏的那首曲子给自己造成的伤害,但那时情况紧急,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在听完萧钰说的话之后,华锦瑟心底升起了几分熨帖。乖乖地点着脑袋答应了,“我知道了。” 萧钰这才放心地将碗递回去,坐在边上看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粥。 “对了,那只狐狸呢?”华锦瑟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碗,问到。 萧钰瞥了眼那口碗,见已经见底了,就接过来放在一旁的桌上,说道:“凤楚兮抱着在屋子里休息,你若是想看,我叫人抱过来就是。” 华锦瑟摇摇头,又问了一句:“我们几时返程?” 她突然很想回去,回去华府,去找霓裳姐姐。 萧钰看着她脸上着急的神色,也拿他没办法,叹了一口气,说道:“等什么时候大夫同意你可以外出,再返程。” 华锦瑟脸色微沉,回道:“我也是大夫。” 萧钰哪能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主意。 “医者不自医。” 说完,萧钰就带着碗出去了,临走前还把门给合上了。 华锦瑟只得百无聊赖地坐着,偶然间余光瞥见一旁的桌案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摞书册。 当萧钰揪着一个白团子回来的时候,华锦瑟正端正地坐在床边翻看一本杂记。 “看书费神。”萧钰走过去抽走华锦瑟手中的书,把那团白团子递了过去。 华锦瑟眨眨眼,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 “吱!吱吱!”卧在她膝上的狐狸抗议地吱吱了几声。 丫的,有朝一日非得咬死那男人。老是揪它尾巴,毛都被拔掉了好几根。 萧钰睨了眼冲他吱吱叫的狐狸,将它往前推了推。 “这狐狸,倒是有趣的紧。” 华锦瑟不解地扫了眼萧钰,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之前那个被它咬伤的人现在已经毒发死了。” “吱!”某只狐狸听完萧钰的话,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叫了几声。 华锦瑟也有些诧异,先前那人她也清楚,虽然下手重了些,但最多伤及脑子,并不会死亡。 华锦瑟搂过那只狐狸,掰开了它的牙齿查看。坐在一边的萧钰看的心惊胆战,准备一出现异样就将那只狐狸给夺回来。 不过那只狐狸瞧着极通人性,除了挥着爪子挣扎了几下也没了其他别的动作。就是被华锦瑟放下来时哀怨地吱吱叫。 华锦瑟扯了张帕子,擦干净手上蹭上的口水。 “它的牙齿比较锋利,过会得和楚兮说一下,不能去随便喂它。” 萧钰赞同地点头,追问了句:“这狐狸你是准备抱回府里养着吗?” 华锦瑟偏过脑袋又逗了一会它,好一会才回道:“我本想让楚兮抱回去想着,但她说家里的祖母对这种毛绒绒的动物很是不喜。” 华锦瑟说到这又顿了顿,“我本想过将它放生,但它……总是寻得回来。” 说到这,华锦瑟的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无奈。 萧钰看了眼那只卧在华锦瑟膝上吱吱叫唤的狐狸,磨了磨后槽牙,说道:“炖了吧。” 华锦瑟惊诧地瞪大了眼看着萧钰,这人莫不是对狐狸特别感兴趣,三番五次地都说要炖了它。 不过最后萧钰的这个建议还是没能践行,反而是那只狐狸多了个名字,叫吱吱。 是华锦瑟给取得。 这几日里除了凤楚兮和十一几人来寻过她以外,华锦瑟其他的时间都差不多都被萧钰给占据了。 为这个华锦瑟也和萧钰说过很多次。 “萧钰,你很闲吗?”华锦瑟看着照例捧了口小瓷碗笑眯眯地来寻她的萧钰,话语里皆是无奈。 萧钰无辜地回望着她,说道:“这庄子里我并未置办多少下人,大多都是打扫庭院的小厮和一些护卫。” “那就没有丫鬟吗?” 萧钰眨巴眨巴眼睛,回道:“有是有,不过……是清理恭桶的。” 华锦瑟的眉毛拧起,不再询问他关于丫鬟的事。 “那楚兮呢?” 萧钰弯着唇笑着回道:“楚兮那丫头昨晚出去玩,结果淋了雨。回来的时候就头疼脑热的,现在还要人照顾呢。” 华锦瑟抿着唇没有说话了。 “锦瑟?你莫不是在害怕我?”萧钰笑眯了眼,一落不落地注视着华锦瑟。 “没有。”华锦瑟迅速地偏过脑袋。 萧钰也不戳破她,将她怀里的吱吱给揪了过来,然后把瓷碗递给她。 在华锦瑟喝粥的时候,萧钰突然说道:“我已经吩咐了长宁他们,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去。” 华锦瑟点了点头,继续喝粥。 “吱!吱吱!”某只团在萧钰怀里的毛球开始不安分地挣扎起来,扑腾着小爪子想要去够华锦瑟手里的碗。 不过华锦瑟只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就不再理会,惹得某只毛球一颗心碎成了碎片。 “吱!”吱吱仰天长号一声,然后就被萧钰无情地摁住脑袋镇压了。 “锦瑟,它是不是胖了点?”萧钰掂了掂它的小爪子,问到。 华锦瑟头也不抬地继续喝粥,“或许吧,楚兮她这几天喂的有点多。” 萧钰了然地瞥了眼它,思量着改天回去让长宁给它栓根绳子,牵出去遛遛弯。省得重了,锦瑟抱起来吃力。 某只狐狸虽然不知道萧钰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从他不善的目光里感受到了一丝冷意。缩了缩脖子,努力地用毛绒绒的大尾巴包裹住自己。 狐生惨淡啊! 当晚,某只毛球想要照例蹭上华锦瑟的床时,被华锦瑟发现了,抱着给放到了榻上。 这几日她每天醒来都能在床头发现几根不明毛发,只是一直抓不到它的把柄。今晚她故意装睡,果然让她抓了个现行。回头得让它和十一睡了,或者和萧钰同床共枕,让它长个记性。 华锦瑟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次日早上,华锦瑟还尚在睡梦中就被吱吱声给吵醒了。 抿着唇坐起来,华锦瑟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只见某个白团子正用两只小爪子扒拉着贵妃塌的边缘,另外两只后爪在半空中死劲地扑腾,嘴里还不住地叫着。 华锦瑟用手掩唇,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穿上绣鞋,走过去将它拎了下来。然后扯了条毯子将它兜头盖住,径自走到屏风后面去更衣。 抉择 没过一会,华锦瑟就听到了敲门声以及凤楚兮的声音。 “扶桑姐姐,你醒了吗?” 华锦瑟抱着吱吱过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装备齐全的凤楚兮和是十一二人。 “扶桑姐姐!”凤楚兮扑了过来,猛地抱住华锦瑟。 但是十一很快地就将两人分开了。 “你有风寒,万一传染给了锦瑟怎么办?”十一拎住凤楚兮的后衣领,不让她乱扑。 凤楚兮有些恼了,摇晃着身子想要挣开十一的桎梏,“放开!” 只不过凤楚兮因为还有些发烧的缘故,说话软软的,还带着点鼻音,听在十一耳朵里就和撒娇一样。 “咦?”凤楚兮好奇地咦了一声,“冰块,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华锦瑟听了凤楚兮的话,自然也好奇地闻声望去。 果不其然,十一的耳尖泛起了粉嫩嫩的颜色。 “住嘴!”十一松开了拎着凤楚兮后领的手,低声喝到。 凤楚兮不屑地撇嘴,小声嘀咕道:“真是的,连实话都不让人说。” 凤楚兮的小声嘀咕传入十一耳中,十一的眼神愈发寒冷了。 华锦瑟看着两个人的互动,也有些忍俊不禁。 近几日十一看她的眼神总是莫名其妙的,有很多时候,她感觉十一分明是有话和她说,但到了最后却又收了回去。这让华锦瑟很费解。 过了一会,长宁匆匆地过来寻找他们几个,说是行李都已经搬上马车了。 华锦瑟点点头,和凤楚兮还有十一三人朝着长宁所说的方向走去。 待走到那时,萧钰早己经等候在里。他的身边是两辆马车,一辆装行李,另一辆装华锦瑟和凤楚兮。 直到这时,华锦瑟才注意到马车的后面还尾随着一长串戒备森严的队伍,各个身穿轻甲,骑在马上,腰上还悬挂着佩剑。 “爹爹!”凤楚兮突然窜了出去,朝着那队伍前列奔去。 华锦瑟也随之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和蔼地看着朝他奔来的凤楚兮。 萧钰看出了华锦瑟眼底的疑惑,开口替她解释道:“那是凤将军,凤归。前些日子我们遇袭的时候就是他率人过来援助的。只不过你一直未出门,所以不知道罢了。” 华锦瑟颔首,朝着凤归走去。 凤楚兮也注意到了华锦瑟的身影,于是又跑了回来,将华锦瑟拉到凤归面前,雀跃地说道:“爹爹,这就是我说的扶桑姐姐。” 华锦瑟看着坐在马上的凤归,弯了弯唇,笑着同他问好。 凤归的目光将华锦瑟上下扫视了一遍,心里也很是喜欢。 “之前宫宴里替姐姐出头的便是你吧。” 在提到姐姐二字时,华锦瑟的眼神分明黯淡了不少,但还是笑着回道:“是我。” 凤楚兮注意到了华锦瑟眼底的失落,警告地瞪了眼自家父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凤归摸摸鼻子,也很憋屈,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聊聊,哪里知道戳人家伤口上了。 于是凤归换了话题,有一茬没一茬地同华锦瑟聊了一会,直到萧钰来寻她。 凤归有些好奇地看着走远了的二人,拉住想要跟上的凤楚兮,询问了一句:“楚兮呀,宁王和你的扶桑姐姐是什么关系?” 凤楚兮蹙着眉,像是没能理解凤归话语里的意思。 关系?扶桑姐姐和宁王有什么关系? 凤楚兮显然不能找到凤归话里隐藏的含义,皱着眉头思索了会,说道:“先前在山上扶桑姐姐为了救我不慎扭了脚,之后是宁王一直背着扶桑姐姐走的。” 凤楚兮停顿了一会,继续纠结地说道:“宁王和扶桑姐姐应该是朋友关系吧” “……”凤归。 好了,他家的傻儿子已经没戏了。 “爹爹,您还有事吗?”凤楚兮良久未见凤归说话,不由地抬起头问了句。 凤归有些心累地摆摆手,他家女儿的某些常识应当普及一下了。 凤楚兮不明白凤归为何会突然一副被摧残的模样,但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一蹦一跳地去找她的扶桑姐姐。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她这样的小孩子还是不要懂太多的好。 一路上因为山路的崎岖,马车摇摇晃晃的,让人平白地升起了几分倦意。 稍一会,凤楚兮就抱着吱吱睡着了。 华锦瑟看了眼她们两个一晃一晃的小脑袋,取了件外衣给她们披上。而后自己取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就这样,马车大概行了半日有余,突然地停下了。 华锦瑟掀开马车内的帘子,将头探出窗外。就看见萧钰在同守城的官员交谈些什么,稍一会,那官员毕恭毕敬地给萧钰行了个礼,随后退下了。 车子继续晃晃悠悠地前行。华锦瑟放下了帘子,将还在睡觉的凤楚兮戳醒。 “扶桑姐姐?”凤楚兮揉着惺忪的睡眼,软软地唤了一声。 华锦瑟接过她手里睡的直滴口水的吱吱,撩开帘子对她说道:“已经到连城了,楚兮你不下去找你爹爹吗?” 凤楚兮呆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和物,适才惊呼一声,“我差点将爹爹忘了。” 华锦瑟搂着吱吱,看着凤楚兮火急火燎地朝外面奔去,忍不住叮嘱一句,“慢些,小心跌倒。” 凤楚兮点着脑袋答应了,一纵身就跃下了马车。 十一正巧骑着马站在附近,看着凤楚兮一撩裙摆跳下来的模样,轻嗤一声。 然后就换来了凤楚兮的一记白眼。 等华锦瑟踏入宁王府的时候,竟有种莫名的归属感。 “锦瑟?”十一好奇地看了眼久久驻足在宁王府门前没有踏入的华锦瑟。 华锦瑟回了神,扭头看向十一。 这几日里十一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很古怪,让她摸不着头脑。现在回来了,她也有空去问个清楚了。 甫一进入含香小筑,华锦瑟就将一众下人纷纷驱散了出去,顺手还将门合上了。整个屋子里就剩她和十一二人。 “锦瑟,你这是?”十一不解地看向华锦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将门给关了呢。 华锦瑟也不理会,径自坐到桌前,审视地看向十一,“你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十一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勉强地扯了一抹微笑出来,回道:“锦瑟你说什么呢?” 事到如今,华锦瑟如何看不出十一是在骗她。 “是扶辰的事吗?” 十一脸上的微笑更加僵硬了,“不……不是……和公子他没有关系……” 华锦瑟叹了口气,也不想同他演下去了,“十一,如果是事关扶辰的,你也不要瞒我。毕竟,就算你不告诉我,也总会有人来告知我的。” 因为她和十一不过都是某个神秘人手中的工具罢了。事关扶辰,怎会没人来通知他。 十一泄气地收了微笑,垂首寻了张椅子坐下。 “锦瑟。” 十一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看向华锦瑟。 他的这副模样也着实吓着了华锦瑟,忙追问道:“是不是扶辰出了事?” 十一摇摇头,“公子他很好。” 华锦瑟皱着眉,“那是那人又提了过分的要求?” 十一踌躇着,终究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就在我们出发去青峰的前一晚,我收到了那人的来信。信里写着的……是要我们取了萧钰的性命。” 华锦瑟在听到十一这句话的时候,没来由的心里升起了恐慌。 萧钰…… “不可能。”华锦瑟想也不想地就脱口而出。 十一勉强地笑了下,是啊,怎可能呢。 这些日子里的相处,恐怕连锦瑟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待萧钰的态度有多特殊。 华锦瑟拧着眉,心里一下无计可施。好一会才冷静下来,说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十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日晚上,萧钰派人请华锦瑟去前厅一同用晚膳。 “我今日刚回来,有些累了,就不去了。”华锦瑟低垂着眸子,敛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对来人说到。 吃了闭门羹的小丫鬟笑着补充了一句,“王爷说,今晚的菜可都是专门照着姑娘您的喜好做的呢。” 华锦瑟闭了闭眼,心底翻涌起丝丝麻麻的痛楚。 一面是对她有恩的师兄,另一面是她渴望亲近之人。 这难道就不能两全吗? 华锦瑟忽然后悔当初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来到连城,遇到萧钰,楚兮,霓裳姐姐他们是她做过最错误的事。 她要在这残酷的现实里做出抉择,无论是哪一个都将会令她抱憾终身。 最终,华锦瑟还是关上了房门,将小丫鬟隔绝在门外。 “她身体不舒服吗?”坐在前厅的萧钰得了丫鬟的回报,心下也有些担忧。 小丫鬟如实禀报。 萧钰惋惜地看着眼前的饭菜,还是吩咐人撤下了,让人换了一些清淡的小菜过来。 “那我去看一下她。”萧钰命人将这些饭菜都装好,一齐带到含香小筑去。 一路上,萧钰的步履急促。连带着身后的人都走的有些吃力。 “锦瑟?” 萧钰站在华锦瑟的房门前,轻轻地叩响了门板。 “锦瑟,你睡下了吗?” 华锦瑟正端坐在榻上,闻言,紧紧地合上了眸子。 锦瑟醉酒 门外,萧钰接连敲了几下门,见依旧无人应答,皱了皱眉,想要推门进去。 “我已经睡下了。” 华锦瑟清冷的的话语透过那扇门板传了出来。 萧钰五指蜷缩,笑了笑,说道:“那锦瑟你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里面没了声音,萧钰深深地凝视了眼房间内灯火跳跃的地方。 华锦瑟此刻就坐在那。 等回了前厅,萧钰找来了长宁。 “查一下锦瑟最近发生的事。”萧钰拄着下巴,目光还停留在他给华锦瑟带的饭菜上。 长宁虽然不知道萧钰这番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应了声就退下了。 往后几天,萧钰明显的感觉到华锦瑟在躲着他,而且也甚少踏出房门。 “如何,锦瑟怎么说?”萧钰依旧眉眼带笑地坐在椅上,看着眼前的丫鬟。 那小丫鬟身子颤了颤,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王爷他虽然在笑,但却是给她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姑娘她说她不想出门……” 小丫鬟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萧钰。只见萧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小丫鬟瞬地将头低下。 王爷那眼神太恐怖了! 含香小筑内,十一也是一筹莫展地看着华锦瑟。 “锦瑟,你已经好几日没有踏出房门了。” 华锦瑟不为所动地继续翻看手里的医书,“他不是要我刺杀萧钰吗,我在房间里不出门不就是在想计策吗。” 十一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锦瑟,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 华锦瑟翻书的动作顿住了,长长的眼睫落下,投下一处阴影。 十一的眉头紧锁,面色也同样的不好看。 在他心里,公子对他有救命之恩。如若是让他一人去刺杀萧钰,那他二话不说,只会拼了命去完成这个任务。但现在,被扯入这其中的,不止是他一人,还有华锦瑟。 “锦瑟。”许久,十一取出了一张拜帖,递了过去。 “这是凤家的帖子,你……还是抽空出去走走吧。” 与其陷于囫囵,不如出去一趟,或许心境也有了变化。 此时的十一也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想要救出公子,但同时他又不想让华锦瑟陷入两难的境地。 华锦瑟接了帖子,目光沉沉。 十一轻叹一声,说道:“锦瑟,其实你我都明白,萧钰死了,我们也很难逃出这连城。” 不说萧钰手下的暗卫,单论一个长宁就足够十一应付了。况且,萧卫池对于萧钰的态度更是非同寻常。倘若萧钰有了不测,那么他们二人的通缉令怕是不日就会贴满大街小巷。 华锦瑟缓缓地抬起头,将视线从帖子上收回,“你是何意?” 十一寻了张椅子坐下,直直地注视着华锦瑟的眼睛,“若是让萧钰无声无息地消失,我相信锦瑟你会做到。而且倘若那人还想继续利用我们的话,定会留有后招接我们出城。但是……” 十一突然停顿了,内心在经过一阵挣扎之后,方才继续说道:“锦瑟,我不想为了救公子去伤害无辜的人。” 华锦瑟定睛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在离开云谷前,师傅曾对她说过四字:医者仁心。 更何况这次的对象还是萧钰…… 她怕是怎样都下不了手。 “扶桑姐姐!” 兀地,华锦瑟竟是听到门外传来凤楚兮的声音,十一也是一震。 那丫头怎么过来了。 华锦瑟敛了敛情绪,走过去将房门打开。门外,凤楚兮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正冲她笑的灿烂。 “扶桑姐姐,你都好久没有同我一起出去玩了。” 凤楚兮嘟起嘴,撒娇地冲华锦瑟说到。 或许是被凤楚兮那抹明媚的微笑震撼到了,华锦瑟理了理衣裙,轻笑着说道:“这不正准备和你出去吗?” 凤楚兮拉过华锦瑟,朝门外走去。步伐间尽是洋溢着喜悦。 十一抱着剑站在门框处,余光不慎瞄到了一个人。 他直起身子,朝那人走去。 该来的,到底还是会来。既然锦瑟下不去手,不若由他来替她选择。 凤楚兮带着华锦瑟来到一家清雅的茶馆。 凤楚兮在放下珠帘后就驱散了环绕在她们四周的侍女,只点了一壶清酒和几碟糕点。 华锦瑟被凤楚兮拉着坐到一张软榻上。 “扶桑姐姐,给。”凤楚兮沏了盏清酒,推到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接过酒盏,浅浅地抿了一小口。 凤楚兮见华锦瑟放下酒盏,就不乐意了。撒着娇地要华锦瑟再喝几口。 华锦瑟拗不过她,又浅酌了一小口就不再碰了。 凤楚兮看着华锦瑟,欲言又止。好一会才开口说道:“扶桑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在避着宁王呀?” 华锦瑟愣怔,垂下头把玩起手里的杯盏“是萧钰让你来问我的吗?” 凤楚兮暗道不好,扶桑姐姐是怎么发现的。 于是凤楚兮只能尴尬地笑道:“不……不是啦,是我自己发现的啦。” 华锦瑟笑了笑,回道:“只是觉得我与他尊卑有别,理应避着点才好。” 凤楚兮诧异地瞪大了眼,猛地站起身朝华锦瑟探去,“扶桑姐姐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华锦瑟扶住险些被凤楚兮碰翻的杯盏,好笑地看着她。这丫头怎么这么激动。 “不过是突然想明白了而已。” “可是……可是……” 凤楚兮好看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嘴里不住地想要争辩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好了。”华锦瑟站起身,摸了摸凤楚兮的纠结小脑袋,“楚兮你也不要因为我的事烦心了。” 凤楚兮咬着下唇,低声说道:“可是我认识的扶桑姐姐不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被那些所谓的尊卑礼节所困住。她是有铮铮傲骨的,她不值得被这些东西禁锢!” 凤楚兮抬起头,探究地看着华锦瑟,“扶桑姐姐,你是喜欢宁王的吧。” 凤楚兮的这一句并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华锦瑟心身一震,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她就听见凤楚兮自顾自地继续说到。 “那几日在山上的时候,宁王他会因为扶桑姐姐你扭伤了而背你。甚至亲自去找了果子,并且试吃了,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拿给扶桑姐姐你吃。” 华锦瑟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就像有东西塞在那,上不去,又下不来,难受的紧。 凤楚兮的话还在她的耳边回响,她说,“扶桑姐姐你也并不抗拒宁王的亲近吧,有时候还带着些许纵容。不然你也不会任由宁王每日寻找借口到你房里去的。” 华锦瑟想要出声反驳,但是脑子里却有一股强烈的冲动阻止她这么做。 场面一时寂静的可怕。 “扶桑姐姐,再喝一杯吧。”凤楚兮重新沏了一杯酒,端着递到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不发一言地接了,仰起脑袋一饮而尽。 她此刻内心杂乱无章,只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情绪得不到发泄,只能通过酒精来得到纾解。 凤楚兮看着华锦瑟喝了一盏接一盏,内心开始有些慌了。 她只是听了萧钰的话不想让扶桑姐姐难受,想让扶桑姐姐说出心里话而已,哪知道扶桑姐姐竟然喝上瘾了。 凤楚兮慌忙夺过华锦瑟手中的酒盏,制止道:“扶桑姐姐,你不能在喝了!” 华锦瑟眯了眯眼,没有去抢夺凤楚兮手里的酒杯,重新坐了回去。 凤楚兮未曾见过华锦瑟情绪外露的样子,现下也慌了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 此时,窗外也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雨声,急促地敲打着窗户。 “楚兮,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可能真的喜欢上萧钰。 华锦瑟阖上眼,靠在身后的软榻上。 现在她的脑海里全是萧钰的模样,或喜或怒,他的整个人都生动地映照在眼前。 凤楚兮还没反应过来华锦瑟话里的意思,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当她走过去打开门的时候,长宁生硬的面庞出现在她眼前。 凤楚兮一下子还没回神,不过好在之前在青峰上她见过长宁。凤楚兮还是将他认了出来。 “你是来接扶桑姐姐的吗?” 凤楚兮避开了身子,让长宁进去。 长宁微不可测地点头,走到了距离华锦瑟几步之遥的位子就定住了,没有往前。 还是留点距离好了,免得离的近了,他家王爷就得打翻醋坛子,找他麻烦了。 毕竟距离产生美。 长宁在经过一番严谨地思考后,方才开口说道:“锦瑟姑娘,王爷特让我过来接你回府。” 华锦瑟此刻酒劲有些上来了,强撑着精神辨认清了眼前的人,只见是长宁。她心底突然有一丝的委屈。 “萧钰呢?” 长宁一愣,不是说锦瑟姑娘不想看到自家王爷的吗,所以王爷才让他来接人的。怎么现在又想见王爷了。 “萧钰为何不来?”华锦瑟沉着脸,逼问到。 他是不是生她的气了,所以不想见她。 凤楚兮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果然她爹爹说的没错,酒是个好东西。这么快就让扶桑姐姐释怀了 剖白 这边的凤楚兮正在为自己成功化解了萧钰和华锦瑟的危机而感到骄傲,而另一边的长宁却是因为醉酒的华锦瑟感到焦头烂额。 “锦瑟姑娘,你先随我回去。王爷他就在府中。”长宁看了眼目光阴沉的华锦瑟,心底有些发冷。 “王爷?”华锦瑟晃了晃脑袋,脑袋有些胀疼,“谁是王爷?” “……”长宁。 王爷救命啊! 长宁第一次觉得女人是个挑战,而醉酒的女人则是生死历练。 长宁本就不善言辞,现下更是头疼的紧。 “锦瑟姑娘,王爷就是萧钰。” “哦。”华锦瑟冷冷地应了声,紧接着就没有然后了。 长宁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但奈何华锦瑟不想给他展示的机会,直接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准他。 凤楚兮站在边上憋笑,隔了好一会,见长宁实在拿华锦瑟没办法了,才走过去。 “扶桑姐姐,你随我回府好不好?” 凤楚兮眨巴着大眼睛,揪着华锦瑟衣裳的一角不住地摇晃。 华锦瑟侧过脑袋,瞥了眼凤楚兮,然后又直截了当地将头转回去,“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华锦瑟此刻的心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而她……只想看见他一人。 华锦瑟打开了窗户,醉眼朦胧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在华锦瑟的身后,长宁和凤楚兮惊魂未定地看着她,生怕她一个壮举,就从这跳下去。 长宁开始思考打晕华锦瑟然后将她带回去的可行性。 “萧钰……” 华锦瑟注视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雨,喃喃到。 长宁的脑袋更疼了。 完了,锦瑟姑娘魔怔了,竟然看着雨都能想到王爷。 凤楚兮也开始后悔自己给华锦瑟灌酒了 “扣扣。”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长宁回头看了眼竹门,让凤楚兮看好华锦瑟,就去开门了。 待看清门外的人之后,长宁瞪大了眼,“王爷!” 凤楚兮此刻正劝说着华锦瑟,在听到长宁的惊呼之后,头也不回地接了句,“长宁你也魔怔了吧。” 但是下一秒,凤楚兮就听到了清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锦瑟,随我回去。” 凤楚兮也是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萧钰。 这人莫不是一路淋着雨过来的…… 萧钰此刻的目光全都汇聚在窗边的某一个人身上,并不在意其他人惊世骇俗的表情。 华锦瑟闻声转过头,看着萧钰,忽地皱起了眉。 “锦瑟?”萧钰又走近了几步。 华锦瑟依然稳稳地坐在榻上,一向清冷的面上泛起了红晕。她轻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萧钰坐过来。 萧钰乖乖地照做了。不过等他走近了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酒气,萧钰不悦地皱眉,看向凤楚兮,“你给她喝酒了?” 凤楚兮点点脑袋。 酒后吐真言嘛!她也是为了他们二人着想呀。 长宁也神色不善地瞥了眼凤楚兮。 华锦瑟忽然揪住萧钰的衣摆,吸引了他的视线。 “萧钰。” 萧钰看着深深凝视着他的华锦瑟,再结合今日十一同他说的那番话。他的心头百感交集,一个念头也随之浮来了上来。他突然想听到她的选择。 “锦瑟,我和你师兄……你更喜欢谁?”萧钰目光炯炯地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抬起眸子,眼里俱是亮闪闪的水雾。 “都喜欢。” 华锦瑟的回答很是清脆。 “……”萧钰。 罢了,酒后的胡话不能信。锦瑟肯定是更喜欢他的,嗯!一定是这样的! 萧钰在给自己疯狂地暗示。而另一边的华锦瑟只觉得脑袋愈发地昏沉。 “萧钰……” 华锦瑟拽紧了萧钰的衣摆,忽而就倒了下去。 “锦瑟!” 萧钰目眦欲裂,将华锦瑟稳稳地接在怀里。 长宁和凤楚兮站在一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 凤楚兮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但却被萧钰挡住了。 萧钰死死地将华锦瑟锁在怀里,猝而起身。 “长宁,去准备马车。” 长宁怔了怔神,领命退下了。 萧钰抱着华锦瑟正欲下楼的时候,他的怀里传出了一个小小的打嗝声。 “……”萧钰。 看来人还好,就是喝醉了。 等长宁把马车赶来时,天上的雨已经渐渐小了下去。 萧钰看了眼马车内布置,直接躬身抱着华锦瑟钻了进去。 在晃晃悠悠的车厢内,萧钰用目光描绘着华锦瑟的眉眼。 喝醉后的她倒是不像平日里那样清冷难以接近。 白净细腻的小脸上染上了点点红晕,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 等车子在宁王府门口停下,长宁就看见自家王爷不知从哪寻来了一块披风,像裹粽子一样将锦瑟姑娘裹了起来。而后径直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这方向有些不对呀…… 长宁本想着出声提醒,但在萧钰那轻飘飘地一眼,将话都尽数咽了回去。 这雨,本是歇了的,不知何故又下了起来,连绵不断地下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一夜,因着华锦瑟醉酒占了萧钰的床,萧钰就去了偏殿。 听了一夜的雨声,萧钰也辗转反侧了一晚。 他的脑海里尽是十一来找他时说的那些话。 “萧钰,你知不知道锦瑟她喜欢你。” 他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十一同他说的这句话。 其实十一还同他说了好多好多,但是不知为何,他只能牢牢地记住这一句。 晨间的阳光从窗缝里透进来,照射在华锦瑟长而卷翘的眼睫上。 “嘶。”华锦瑟费力地睁开眼,还没待她从这陌生的环境里反应过来,从脑袋那传来的痛楚就先令她感到困惑。 她依稀记得自己和楚兮去了一家茶楼,然后她就喝了几杯酒……再然后…… 华锦瑟的脑子里全数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并不连贯。 索性华锦瑟就翻身下床,准备去给自己开剂药醒醒酒。 只是刚一打开门,华锦瑟就见到了正提着一个小食盒朝她走来的萧钰。 “锦瑟?”萧钰快走几步,来到华锦瑟面前,“你怎的出来了?” 华锦瑟被萧钰突如其来的关心弄的不知所措,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头疼?”萧钰微皱眉头,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点点脑袋。 萧钰一手提着小食盒,另一只手牵着华锦瑟重新进入房间。 “你先躺回去好好休息,不要乱走,我去找大夫。” 萧钰将食盒放下,然后盯着华锦瑟坐回榻上,这才放心地准备出门去寻大夫。 华锦瑟的目光一直驻足在萧钰身上,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华锦瑟脑子里那些零碎的片段突然串在了一起。 “我和师兄……你更喜欢谁?” 萧钰的话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地播放。 “萧钰!” 就在萧钰一只脚迈出房门的时候,华锦瑟出声喊住了他。 “我对于师兄的感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华锦瑟一字一顿地说到。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萧钰后背的僵硬。 萧钰收回了步子,转过身来看向华锦瑟。 “我对师兄的喜欢是建立在亲人的基础上。而你,萧钰,却不是。” 华锦瑟眼神清亮地注视着萧钰。他的眼中像是蕴含了一汪深邃的泉水,吸引着她,溺毙其中。 “锦瑟……”萧钰火热地注视着华锦瑟,双唇蠕动,“你再说一遍。” 华锦瑟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侧过脑袋,转向里侧,“好话不说二遍。” 萧钰瞥见华锦瑟泛红的脸颊,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欢欣。 原来两情相悦的滋味竟是如此美妙。 萧钰强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出了房门,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华锦瑟。 “那锦瑟你好生坐着,我一会便回来。” 华锦瑟好笑地听完萧钰的这番话。 这人难不成还怕她跑了不成。 “王爷?” 长宁在转弯处碰见了萧钰,见他一脸急色的模样,以为是华锦瑟出了什么事。 萧钰匆忙地答应了一句,而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皇叔之前赐下的那些大夫如今在何处?” 长宁皱着眉,“应当是在西边的院落,是锦瑟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萧钰行色匆匆,不欲与他多言,“她头疼。” “……”长宁。 “恕属下多嘴,府上的大夫医术还不如锦瑟姑娘。王爷为何不让锦瑟姑娘自己看诊?” 长宁着实摸不透自家王爷的做法,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但萧钰只是瞥了他一眼,“锦瑟会累。” “……”长宁。 他不该多嘴的。 等到西边院落的大夫被萧钰带到含香小筑看完诊,开了一剂药之后就被萧钰派人送了回去。 华锦瑟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药,心里想着要不要同萧钰和盘托出。 毕竟一面想着刺杀人家,一面却又和人家卿卿我我。这样委实有些刺激。 萧钰注意到华锦瑟喝药的动作一顿,就猜到她想要说些什么。 “其实锦瑟你想说的十一都和我说了。” 华锦瑟抬起头,盯着萧钰。 萧钰无可奈何地笑了,走上前凑近了几分,“其实我也有事情瞒着你。” 醋精 “什么?”华锦瑟索性也不喝药了,虚眯着眼看他。 直觉告诉她,萧钰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萧钰被华锦瑟看的有点心虚,摸摸鼻尖,开口说道:“其实我当初向皇伯父讨要你的时候是因为我知道你和华府有着匪浅的关系。” 华锦瑟点点脑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想借机……从你身上套出华府的秘密。” 萧钰越说越小声,还时不时地用余光扫视着华锦瑟,生怕她因为这个而厌恶他。 华锦瑟将碗扣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萧钰突然没了勇气继续说下去。 华锦瑟面含微笑地看着萧钰,问了一句:“那你当初亲自去柳贵妃宫中盗取药材,随后负伤回来也是为了故意接近我吗?” 萧钰咽了口口水,他总觉得锦瑟的笑很危险啊。 “是……”萧钰刚脱口一个字,就感受到了来自华锦瑟的死亡凝视,慌忙把剩下的半句说出,“也不是。” 华锦瑟眯眼看他,“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萧钰见华锦瑟这般模样,更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解释了。 “其实……那时候我就已经发觉我对你的感情,所以……” 萧钰轻轻地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那你当时是故意受伤博取我同情的吗?”华锦瑟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萧钰连忙摇头。 他倒是想呀,但是依照着当时他与华锦瑟的关系,怕是理都不会理他。不过幸好锦瑟当时对他有些感激,还是替他救治了。 萧钰觉得他应当还可以抢救,于是开口说道:“锦瑟,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华锦瑟不明所以地看他。 然后就看见萧钰起身出门,没隔一会就回来了,手里还捧了一盏花灯。 华锦瑟起初不解地盯着那盏花灯,是兔子形状的。 “好些年前,我因着父母亡故,出门散心。却不想竟遇到了一个和我身世相似的小女孩。”萧钰捧着花灯朝着华锦瑟娓娓道来。 华锦瑟微微睁大眼睛,看着萧钰以及他怀里的那盏花灯。 “锦儿,我是阿瑾。” 华锦瑟倏然起身,难以置信地望着萧钰。 原来真的是他…… 难怪她会在萧钰身上看到熟悉的影子,甚至有时候会将他当作阿瑾。只因他们是同一个人! 她早该想到的,萧亦风他们几人平日里都唤萧钰阿瑾。她只以为是同名不同人,哪曾想过她寻找多年的人就在她的面前。 萧钰抱着花灯靠近了她,瞧着华锦瑟呆滞的模样,萧钰只觉得现在的她就如他怀中所抱的那盏兔子花灯一般可爱。 “怎么,入迷了?”彼时,萧钰与华锦瑟靠的极近,温润的气息喷洒在华锦瑟颈侧。 华锦瑟不适地向后退却,却发觉她已然被逼到无路可退,身后是一张软榻。 萧钰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华锦瑟心底有些愤愤然,但面上还是一贯的清冷,不显山不露水。 “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华锦瑟抬了头,直视着萧钰。 萧钰将兔子形状的花灯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如此一来,他和华锦瑟之间再无阻碍。 “很早之前就有所怀疑,不过真正让我确定你身份的是那次寿宴。” 华锦瑟心中了然,当年她对萧钰可是无话不说,偏生萧钰隐藏的极深,导致她想要寻他都无处可寻。 想到这,华锦瑟不禁有些恼怒。 “嘶!”萧钰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脖颈处传来丝丝麻麻的痛楚。 只见华锦瑟自他脖颈处分离,舔了舔唇瓣。 “锦儿?” 萧钰尚未从华锦瑟的动作中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冷哼一声,“给你欺瞒我的教训。” 萧钰突然觉得这样的教训他还想再多些。 萧钰偏过脑袋瞅了眼自己脖子上的印记,露出委屈的模样看着华锦瑟,“疼……” 华锦瑟懒散地瞥了眼萧钰,抽身走了出去。坐在桌前翻看起一本杂记。 萧钰厚着脸皮贴了过去,不无可怜地说道:“锦儿,我疼。” 那个尾音翘着一波三折,听的华锦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先前怎么没发现萧钰还有撒娇这个隐藏功能。 于是华锦瑟轻描淡写地睨了眼萧钰,“疼着吧,还能长些记性。” 萧钰撇撇嘴,在华锦瑟身侧坐下了。 “锦儿,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没长记性。” 华锦瑟合上书册,看着语出惊人的萧钰。 这人,还是她认识的萧钰吗…… 华锦瑟拄着脑袋看他,缓缓地说道:“好啊。” 萧钰有些怔愣,他没想到华锦瑟竟然会答应他。 “王爷!您这是?”何伯惊恐地盯着萧钰下巴上的牙印。 那个牙印极小,像是女人的牙印。 何伯在看清萧钰下巴上的牙印之后,惊恐中又带上了几分惊喜。 老天开眼,终于有姑娘能靠近他家王爷。瞧瞧,那牙印…… 啧啧! 何伯偷偷乍舌,看来是位行事作风大胆的的姑娘。大胆好啊!大胆的才能尽快将他们王爷拿下。 萧钰看着何伯的眼神由惊恐转变为欣慰。才想起自己与华锦瑟的事还未同何伯提起,现在在何伯心里,锦儿怕是一个泼辣的女子。 思及此,萧钰又伸手摸了摸下巴处的印记,嘶!锦儿下口有些狠啊! 仍旧留在房中的华锦瑟在同萧钰敞开心扉谈了一次之后,就开始思考眼下的困境。 毕竟扶辰可是还在神秘人的手中。 华锦瑟撑着下巴,随手翻动着手中的杂记。心中突然生了一计。 当晚,华锦瑟主动请了萧钰来含香小筑一聚。 当夜,二人还有十一一共三人坐在庭院里,举杯邀月,言笑晏晏,好不开心。 萧钰临出门时的借着醉意硬是要拉着华锦瑟送他。 华锦瑟无法,只得让十一留下,自己随着萧钰出去。 临近一道拱门的时候,萧钰突然止住步子,看着她。 华锦瑟不解地看向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怎么了?几步路也要我送你。” 华锦瑟的话里带着几分无奈。 萧钰却一把扯过华锦瑟,趁她不备一口亲了上去。 萧钰在看到华锦瑟瞪大眼睛的可爱模样之后,又在她唇角轻啄几下,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华锦瑟。 “既然你要利用我,那我也得收点报酬,怎么能被你白白利用呢。” 萧钰一本正经地说到。 听的华锦瑟嘴角微抽,这人,忒不要脸了。不过这事她确实还要萧钰的配合,暂且就忍吧。 萧钰瞥见华锦瑟无可奈何地样子,轻哼一声,说道:“你要我配合你去救一个男人,我都没有意见呢。现在我才亲了你一下,你就不高兴了。” “……”华锦瑟。 她这是养夫君呢还是养醋缸呢。 眼瞅着萧钰就要失魂落魄地走了,华锦瑟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整个身子都倾了过去。 “这下你可消气了?”华锦瑟伸出食指抹了抹萧钰的唇角,眉眼带笑。 萧钰咂摸咂摸方才唇上的柔软触感,有些意犹未尽。 当晚萧钰笑了整整一夜,连带着在萧钰身边伺候的人心情也好上了些许。纷纷猜测自家王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还是说皇上又赐下了什么赏赐。 只有何伯从萧钰的笑里琢磨出了不同的意味。 看来王府内好事将近了。 含香小筑内,十一面露忧色地看着华锦瑟,“这样真的行吗?” 华锦瑟垂眸坐在灯下,黄豆大小的烛火在灯盏上跳跃着,映照着她的侧脸宛如无暇的美玉。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这是我们现今唯一可行的计策了。” 十一叹了口气,希望萧钰的演技在线才行。 事实,是十一低估萧钰了。 隔日,一大早上就看见王府里乱作一团,好些仆人相互奔走,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十一出于好奇就伸手拽住了一个,打算问个清楚。 不过等到十一看清仆人面上的惊恐之后,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王爷他今日一早就吐血昏迷了,直到现在都还未清醒。”那仆人急的满头大汗,喘着气给十一解释到。 十一默了。 萧钰这个戏精! 不同于十一听到萧钰消息后的沉默,华锦瑟心底有些着急。 就算是装的,那也咳血了! 尔后华锦瑟就赶到了萧钰的寝殿。 俊朗的面容上尽是苍白的病态,萧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就连呼吸也极为微弱。 华锦瑟一下子就慌了神。 站在一旁的长宁看了两人一眼,默默地带着几个下人下去了,临走时还好心地将门关上。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霎那,萧钰睁开了眼,笑吟吟地看着华锦瑟,“如何?我装的像不像?” 华锦瑟一颗心还悬在半空,愣了片刻,还是有些不放心,执意要给萧钰把脉。 萧钰拗不过她,只能乖乖地让华锦瑟看诊。 等到华锦瑟确认再三他身体没有问题之后,才放心地松开他的手腕。 “你今早咳血是什么回事?” 萧钰坐起身,将脑袋靠在华锦瑟的肩上,说道:“既然是要演戏,那自然得逼真些。” 华锦瑟眉头轻皱,最终还是没能说些什么。 姐妹相见 等到华锦瑟迈出萧钰的房门之后,隔了一会儿,王府里又乱了。 “来人啊!王爷又咳血了!” “……”华锦瑟。 她觉得她应当做些补血固气的药膳给萧钰。毕竟这人三天两头就要咳血,万一受不住了该怎么办…… 回了含香小筑,华锦瑟扯过趴在一旁睡觉的狐狸,放在怀中挑动着那两只毛绒绒的耳朵。 “吱!”吱吱被人突然从睡梦里拖出来,心情极度暴躁。 不过华锦瑟也只是冷淡地睨了它一眼,继续揪着它的两只耳朵玩。 十一站在门口练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吱吱的惨叫声。 等到几个招式练完,十一耳畔的惨叫声还未断。 十一面不改色地收了剑,转身进入房间。 屋内华锦瑟正蹂躏着手中的雪团子,清冷的面上难得出现几分趣味。 “吱!”吱吱看见了来人,连连尖叫。 来人啊,本大爷的威严就要被这女人全毁了! 十一扫了某只狐狸一眼,面不改色地走了。 这狐狸还算有点用处,能哄锦瑟开心。这些天锦瑟都在为公子的事操心,许久没有放松过了。 十一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正在玩耍的一人一狐,嘴角也扬起了极浅的弧度。 傍晚时分,十一站在庭院中放飞了一只灰扑扑的鸽子。 华锦瑟站在院落里,神色深幽,凝视着远方。 师兄,你可安好? “锦瑟,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写下了。” 十一走近了华锦瑟,说到。 华锦瑟点点头,转身走回房内。 萧钰的病情来势凶猛,一连好几天都未能起身下床。来带着皇宫内的萧卫池也急的发了好几通脾气,摔了好几封则子。 “阿瑾的病你有几分把握?”萧卫池皱着眉坐在龙椅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华锦瑟。 以为萧钰古怪的病情,华锦瑟今天一大早就被萧卫池请进了宫。 此刻,华锦瑟也有些无奈。 萧钰的病本来就是装出来的,她如何能治。但还是恭敬地对着萧卫池行了个礼,说道:“宁王殿下的病情极为古怪,我只能想办法抑制。若是要根治,我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萧卫池紧紧皱眉,打量着华锦瑟,好一会才开口让华锦瑟退下。 待到华锦瑟迈出宫门,看到那蔚蓝的天空,还有某个本应装病躺在床上的人时,心间一暖。 她突然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了,和爱她的人一起。 “你怎么来了?”华锦瑟迎上萧钰的目光,不自觉地笑了。 萧钰笑着走上前,拉过华锦瑟的手,说道:“我怕皇伯父他欺负你。” 华锦瑟失笑,这人啊…… 萧钰自然不管华锦瑟面上的嘲笑,牵着她上了马车。 路上,华锦瑟掀了帘子瞥了眼,却蓦然发现这不是回宁王府的路。 “萧钰,我们这是去哪?” 萧钰反手握住华锦瑟搭在帘子上的手,说道:“有个人想见你。” 华锦瑟不解地看向萧钰,心底忽地闪过一丝猜测,但又不敢相信。 萧钰看出了华锦瑟心中的害怕,轻笑一声握紧手中的手。 马车弯弯绕绕驶了一段路程,最终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弄堂。 华锦瑟任由萧钰牵着下了马车,她的面前是一家小小的不起眼的餐馆。 华锦瑟踟蹰着,心底的恐惧和不安逐渐放大。 她既渴求着见她一面,同时却又害怕着。 这些年,她愧对她。 萧钰紧紧地牵着华锦瑟的手,带着她不步入餐馆。 二人相依着步入,待走到二楼的一扇房门前,萧钰侧过脑袋附在华锦瑟耳边轻声说道:“不要担心,我在外面等你。” 华锦瑟吸了口气,松开和萧钰交握的手,推门走了进去。 华霓裳听到开门声就抬起了头,同样带着带点局促不安。 华锦瑟关上房门,红了眼眶。 华霓裳喉间一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此刻也说不出来了。 “姐姐……”华锦瑟沙哑地唤道。 华霓裳定定地看着亭亭玉立站在她面前的妹妹,心中千般心思翻涌。 这是她的妹妹啊!她拼了性命也要护住的妹妹啊! 华霓裳极力克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站起身,走到华锦瑟面前。 “这些年,可有人欺负你?” 华霓裳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 华锦瑟也笑了,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怎会有人欺负我。” 华霓裳想要说什么,可是喉间却像是让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说那番话的。” 华锦瑟何尝看不出华霓裳在说这句话时的小心翼翼和脆弱。 华锦瑟没有说话,就在华霓裳紧张无措地望着她的时候,扑了上去,给了华霓裳一个拥抱。 华霓裳悬着的心此刻也结结实实地坠在棉花上,与华锦瑟相似的眉眼展露出宽慰的笑。 “你……你肯原谅我就好。” 华锦瑟听着华霓裳卑微的话,心底更不是滋味。 这些年将姐姐扔下的人是她,受姐姐保护的人也是她。但现在却要姐姐同她道歉,她真的混蛋。 “姐姐,你没有错。”华锦瑟结束了这个怀抱,深深凝望着华霓裳,“这些年,不告而别的人是我,让姐姐忧心的人也是我,要道歉也是该我道歉。” 华霓裳兀地扑哧笑出声,抬手抹去华锦瑟眼角的泪,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姐姐。照顾好你本来就是我的本分,况且父亲娘亲他们……也去的早。” 华霓裳敛了笑,她也是糊涂了,本来与华锦瑟重新见面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她却提起了这个。 华锦瑟沉默了一会,重新笑道:“父亲和娘亲他们见到我们如今活的好好的,想必也是替我们开心。姐姐你不要自责了。” 华霓裳嘴角微微上扬,拉着华锦瑟坐下。 是啊,她还有锦瑟呢。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尝尝。”华霓裳递上一双筷子,期待地看着华锦瑟。 这些是她提前下厨为华锦瑟准备的,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喜好有没有变。 华锦瑟接过筷子,夹了一个丸子送入口。 甫一入口,甜丝丝的味道就席卷了华锦瑟的味蕾。 甜的。 华锦瑟突然沉默了。 华霓裳却没有察觉到华锦瑟的异样,开口说道:“我记得你当年可是为了一个小男孩非要我餐餐给你往菜里加糖。” 华锦瑟有些窘迫,她小时候喜欢萧钰的事还被自家姐姐记得死死的呢。 “姐姐。”华锦瑟放下筷子,觉得她和萧钰的事有必要同她坦白一下。 “你说的那个小男孩,是宁王。” 华霓裳一怔,呆滞地将华锦瑟的话重复了一遍,“宁王?萧钰?” 华锦瑟咳嗽一声,点点脑袋应了。 丑媳妇都是要见公婆的,萧钰也是时候来见见她家长了。 华锦瑟看了眼还没回神的华霓裳,补充了一句,“他现在应当就在门外,姐姐,你要见他吗?” 华霓裳难以置信地盯着华锦瑟。 自家妹妹的话……好像别有深意啊…… 不过本能驱使华霓裳拒绝了华锦瑟的友好提议。 “还是不了。” 华锦瑟点点头,没有多说,继续吃着面前的菜肴。 嗯,都是甜的。尽管她后来改了喜好,但是这一桌子菜显然是华霓裳精心为她准备的。 华锦瑟面无表情地将那一桌子菜都吃完了。 她应该把萧钰拎进来的,这么甜,他一定喜欢。 “如何?好吃吗?”华霓裳期待地看着华锦瑟,仿佛只要她点头,她现在就能下去给华锦瑟再做一份一模一样的出来。 华锦瑟艰难地点了点脑袋,然后在华霓裳开口之前转移了话题,“姐姐,华府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华霓裳心中一沉,到底还是瞒不住了。 她知晓锦瑟的性子,虽然不喜算计,但本身却也不喜让人欺瞒。 华霓裳决定和她坦白。 “你离开不久,我就找到了老太太和二叔,希望他们能出面寻你。可是他们要我用娘亲留下的那些书作为回报,来找回你。” 华锦瑟抿着唇,不说话。 她以为她的离开是对姐姐的一种分担,不用她在费心在华府人手底下费心护着她。却不曾想,这给姐姐造成了更大的麻烦。 华霓裳倒是释然,“无事,那些书中的内容我早已经记在脑子里,他们拿去了也没什么损失。而且我还留下了几本,不过上面的文字却没人能看懂,应当是娘亲那边的文字。” 她和锦瑟的母亲是异族人的事连城中极少有人得知,只以为她们的娘亲是一个长相极美,从小地方嫁入华府的。 华锦瑟心底还是沉甸甸的难受,那些书中的知识她虽然也早已学会铭记在心。但现在陡然听到被那帮无耻小人得去,还占为己有,还是愧疚的紧。 华霓裳看出华锦瑟的内疚,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的,你现在不也好好地回来了吗,还习得一身医术。” 华锦瑟也不想在今日多提华府那些人,便依了华霓裳的意思。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因着华霓裳身处华府,不好被华府的那些人发现她私下见了华锦瑟,就早早地离去了。 探病 姐妹两个有说有笑相偕走出门的时候,萧钰迎了上来,对着华霓裳叫道:“姐姐。” “……”华霓裳。 然后她就看见萧钰从她手里将自家妹妹牵走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华锦瑟瞥了眼某个小气的男人,转身对华霓裳挥手说道:“路上小心,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可要记得派人告诉我。” 华霓裳欣慰地看着二人相偎着离去。 看萧钰的模样,对锦瑟想必也是在意的。 这样,她也可以放心了。有萧钰护着,想必华府的那些人也该收起自己那些不该有多心思。 等回了宁王府,华锦瑟不客气地直接拉着萧钰往他寝殿走。 萧钰挑挑眉,锦瑟这是…… 华锦瑟回头看了眼走在她身后的萧钰,嘴角勾起,无端的勾人紧。 萧钰看的又是一阵血液沸腾。 在走往寝殿的路上,华锦瑟并没有遇到多少下人,一路畅通无阻地闯到萧钰的寝殿。 “砰。”房门被紧紧关上,光线一瞬变得昏暗。 萧钰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肩看着华锦瑟,“锦儿,我们这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怕是……” 华锦瑟哪管萧钰说的话,扯过他,带到床榻前。 萧钰微微睁眼,在床榻和华锦瑟两者来回扫视。 这……锦儿到底想玩什么…… “躺下。” 华锦瑟无视萧钰眼里的荡漾,硬是逼他躺好。 萧钰眼底的荡漾带上了惊悚,慌忙挣开华锦瑟,问道:“锦儿,你是不是喝酒了?” 华锦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萧钰还是不信,硬要察看,然后被华锦瑟死死地镇压了。 “躺下,装病。” “……哦。”萧钰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泄气地仰头躺下,将自己摔在锦被之上。 华锦瑟嘴角轻抽,这人,越活越回去了。 “起来。”华锦瑟一面拽动被萧钰压在身下的锦被,一面叫萧钰起来。 萧钰不甘不愿地翻了个身,爬起身,然后钻进锦被里。 “锦儿,你同我说说话吧。”萧钰委屈巴巴地看着华锦瑟。 毕竟被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睡不着…… 华锦瑟轻声应了,搬了张椅子过来,守在萧钰床前,同他大眼瞪小眼。 “你今日都同你姐姐聊些什么了?”萧钰侧了侧身,问到。 一提这个,华锦瑟神情有些凝重。她将华府的人威胁华霓裳交出那些书籍的事同萧钰说了。 反正萧钰最初在她身上也是为了探寻华府的秘密。 萧钰听完,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华府那些人,竟然是群偷师窃技的小人。更何况,华府那些人从来都没有真正去找过华锦瑟,都只是为了敷衍华霓裳,为了安抚她,从而从她手里得到更多的书籍,才装模作样地做个样子。 可怜当时华霓裳心忧华锦瑟,顾忌不了这么多。 “萧钰,我要他们付出代价。”华锦瑟掩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起。 萧钰亦是点头。 华府近几年行事没了规矩,颇有一副妄自尊大的感觉。皇伯父早已经想收拾他们了,华锦瑟这一番话也给他多了一个教训华府的理由。 时间一晃,又是几日过去了。 这几天华锦瑟都没有出门,而是安心地陪萧钰在府里“养病”。 就连凤楚兮都信以为真,以为萧钰病的很严重,不敢约华锦瑟出去玩。 至于“病人”萧钰倒是落的一身清闲,萧卫池那他称病请假,已经好几日没去上朝了。天天和来替他看诊的华锦瑟闲聊,偶尔动几下手,不过每回都被华锦瑟冷着脸拍回床上躺着。 “锦儿。”短短二字被萧钰念得缠绵悱恻。 华锦瑟睨了眼可怜兮兮的萧钰,心下一软。 真是拿这人没办法。 华锦瑟将鬓发抚到耳后,缓缓地弯下腰,凑近了萧钰。 萧钰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朝他步步逼近的华锦瑟,耳垂也开始泛红。 华锦瑟弯起唇角。 不知为何,萧钰从她的笑容里发现了恶劣的意味。 他的锦儿,真是越来越坏了。 就当萧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华锦瑟身上的呼吸声时,房门被猛地打开。 华锦瑟避不可及地抬起头,目光森冷。 来的人是长宁。 他还保持着一只脚跨入门内,另一只停留在门外的状况,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耳后迅速地对萧钰行了个礼,一言不发地迅速扭身,“砰”地将门重新合上。 身子还贴着门板的长宁明显感觉到了来自自己心脏的剧烈搏击。 刚才那一幕,真的是太刺激了! 萧钰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暗暗地想方设法准备给长宁找些事情干。 “锦儿。”萧钰委屈地将目光又移回华锦瑟身上,“我们继续。” 华锦瑟一噎,这气氛都没了,怎么继续。 萧钰见请求无果,于是又在心里给长宁添了一笔。 萧钰病倒的消息不久就传遍了整个连城,每日里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来登门拜访。 有的是抱着试探的意味来看望,或者是打着讨好萧卫池的主意提着厚礼上门,亦或是那些政敌,例如平王萧如霖。 华锦瑟乖顺地垂眸站在床榻边上,看着一袭华袍的男子对着萧钰嘘寒问暖。 “有劳平王挂念了。”萧钰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却仍旧强撑着起身想要同萧如霖谈话。 然后这时华锦瑟就上前扶住萧钰,不失时宜地劝道:“王爷您忘了您今早才咳血吗,怎么可以起身呢。” 萧如霖听完华锦瑟的这一段话,脸色变得很微妙,连忙宽慰起萧钰。 “阿瑾你可要注重身体,朝堂上的一些事务我们可都是还要仰仗你。” 萧钰枕在华锦瑟拿来的迎枕上,虚弱地吐了几口气,无力地笑道:“平王说笑了,就我这幅模样能不能挨过去还是一回事,哪里还谈的上处理政事呢。” 萧如霖顺势悲怆了会,又劝了萧钰几句才离开。 一等到下人禀报说萧如霖已经走了,本还歪歪扭扭斜靠着华锦瑟的萧钰立马来了精神,眼中宛若死水般的沉寂瞬间被打破,哪还像个卧病在床的人。 “如何?锦儿,我的演技好吗?”萧钰伸手卷着华锦瑟的发丝玩。 华锦瑟瞥了眼来了精神的萧钰,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夸他精湛的演技。 “过一会,萧亦风和于路明他们两个人要过来,你是准备?” 萧钰继续兴致盎然地玩弄着华锦瑟的发丝,“他们二人竟然现在才来。” 话里似乎带上了点不爽快。 华锦瑟皱了皱眉,扯掉被萧钰拽在手里的头发,说道:“听说他们二人前不久被皇上打发出城历练了,昨日夜里才返回。” 说到这,华锦瑟觉得萧亦风还是于路明两人对于萧钰是真的在意了,昨夜披星戴月地赶回来,连带着休息都没能休息好。一听到萧钰病重的消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火急火燎朝宁王府赶来。 萧钰见头发被华锦瑟抽走,也不玩闹了,开始躺会床上好好装病。 华锦瑟看他一秒入戏的样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清俊公子,如今变成了一个面色苍白的病弱男子。幸得萧钰生的好,就算是面带病容,也无损他的容貌,反而让人无端升起怜惜之情。 “阿瑾!” 就在华锦瑟细细端详萧钰面容的时候,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猛地推开房门闯了进来,他的身后是同样气喘吁吁的于路明。 两个人起先是瞪大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卧躺在在床上的萧钰,而后便是悲戚。 于路明倒还好,自幼家宅不宁的,在尔虞我诈中斗争了几年,倒也学会了收敛情绪。并没有露出像萧亦风那样生离死别的痛苦。 “阿瑾……”萧亦风眼睛红了一圈,话语哽咽,竟隐隐地带上了哭腔。 “……”华锦瑟。 她觉得要是萧钰一会告诉了他真相,萧亦风现在有多难受,一会就有多愤怒。 萧钰也有些尴尬,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上了。 于路明一脸沉重神色地上前,鼻子发酸,“阿瑾,这病可有痊愈的办法?” 萧钰摸摸鼻子,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们二人实情。 于路明见萧钰一直默不作声,只以为此病没有解救之法。双手紧紧地拽住萧钰锦被上的一角,双臂青筋暴起。 萧亦风站在后面已经两眼放空,痛不欲生了。 华锦瑟默默地看向萧钰,萧钰给了华锦瑟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罢了,华锦瑟心中暗叹一口气。 走上前将那被子从于路明手里抽离,说道:“萧钰他没病。” “什么?”反应最快的是于路明,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看着华锦瑟。 萧亦风也被这句话震住了,探究地望向萧钰。 萧钰有些发虚地从床上起身,下地,看了眼险些因为他哭出来的萧亦风。 “你……”萧亦风眨掉眼角的那滴泪,不知是气还是喜。 丫的,演的这么像,就连他和于路明也给骗过去了。 于路明目光不善地盯着萧钰,他方才都要急死了。 若不是他和萧亦风二人揍不过萧钰,现在定然要给他一个教训。 明齐来客 “有空我们三个找个教场谈谈啊。”萧亦风咬牙切齿地盯着萧钰,顺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地拉上了于路明。 萧钰在这件事自知是瞒了他们,现在也不好再回怼他们,就捏着鼻子忍下来了。 “锦儿,你看他们。”萧钰转了转眼睛,突然奔向华锦瑟,撒娇似的说到。 “……”华锦瑟。 于路明和萧亦风在一旁看的也是一愣一愣的。 萧钰和华锦瑟之间微妙的关系到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萧钰那说话的调调是怎么回事。 几天不见,黑心狐狸怎变成了只会撒娇求安慰的纯良小白兔。萧钰莫不是装病把脑装坏了吧。 萧钰自然是不会理会惊掉了下巴的二人,单身狗哪知爱情的甘甜。 萧亦风和于路明虽然看不爽泛着一身恋爱腐臭味的萧钰,但是留了下来共进午膳。 餐桌上,萧钰时刻发挥了他作为二十四孝好男人的优良美德,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只要华锦瑟对着哪道菜多看了几眼,萧钰就能不顾一旁嗷嗷待哺的两人,径自将夹了一筷子送到华锦瑟碗里。 萧亦风嚼着嘴里索然无味的青菜,再看看华锦瑟碗里叠的和小山似的菜肴,一阵心痛。 萧钰变了,不再是是当年那个恪守举止,与女孩子保持距离的宁王了。而是对着媳妇鞍前马后的萧狗子了。 萧钰瞥了眼一边吃饭,一边神色沉痛的萧亦风。只当他悲春伤秋的毛病犯了,没有理他。 于路明却是很安静,沉默地端着口碗坐在一边吃着。 等到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下人们也进来将碗筷收拾了。 萧钰带着萧亦风二人去了书房。 在听完萧钰的解释后,于路明和萧亦风二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竟然有人想要萧钰的命! 两个人此时也没了什么玩闹的心思,静坐在椅上沉思着。 这世上,与萧钰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不可谓没有,但是具体是谁,他们却一时间毫无头绪。 他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即便是后来发生了变故,他们之间的情谊却没有减少半分。 最后还是于路明先开口了,他说看向华锦瑟,说道:“那个寄书信给你的人可有什么特征?” 华锦瑟摇摇头,若是有什么显要的特征,她和十一两人这么多年也该排查出来了,也不会白白受人控制这么多年。 “我只知道他应当是明齐那个方向的人,会不定时地寄书信给我们。” “明齐……”于路明得了华锦瑟的回答,又陷入了苦思中。 萧亦风向来是个神经大条的人,现下更是烦躁的紧。 毕竟华锦瑟嘴里的那个人就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萧钰的脖子上,不知何时会落下。 萧钰倒是淡定的很,这么多年,多少次刺杀让他撑过去了。这一次,他也无惧。只是牵扯进了华锦瑟,让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时辰,众人还是没有明确的思绪。 离开前,于路明突然提醒了一句,“过几日,明齐那边会派使臣出使东煜。目的是……结两国之好,修秦晋之约。” 话落,还不忘深深地看一眼萧钰。 这整个连城里,萧钰无疑是最打眼的那一个,如果联姻,第一个就会想到他。 萧钰坦荡地回望着于路明。 萧亦风临走时只瞥了眼华锦瑟,而后冒着被萧钰打死的风险快走几步,猛地将华锦瑟抱了一个满怀,仅一瞬就将人松开了。 华锦瑟怔愣地呆在原地。 萧亦风脚下生风似的溜了,顺便扔下一句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哥的女人。” 萧钰被萧亦风的举止气笑了。 最初他以为萧亦风对华锦瑟的感觉只是出于好奇,没想到他还动了感情。 不过萧亦风如今的做法却不至于让他和自己陷入两难,反而坦然的让人欣赏。 华锦瑟凝视着萧亦风的背影,眸子里也是深思。 她还真看不出萧亦风之前对她抱有不同的想法。 华锦瑟偷偷地瞄了眼神色不明的萧钰,忖度着这人是不是又胡乱喝醋了。 只是看了一会,华锦瑟竟然发现萧钰笑了。 映在华锦瑟眼里就是怒极生笑。 而逃出宁王府却依旧没见人追出的萧亦风长吁了口气,站在一处等于路明。 慢悠悠追上萧亦风的于路明以钦佩的目光表示了对于萧亦风无畏行为的高度赞赏。 等着事后被萧钰报复吧。 “锦儿?你这是?”萧钰惊喜地看着面颊微微熏红的华锦瑟,问到。 华锦瑟方才趁萧钰不备,踮着脚在他的唇上留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其实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只是……身高限制了她的发挥。 “萧钰。”华锦瑟突然正色地喊他。 萧钰一凛,连忙收起嬉笑的神色,严肃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长这么高?”华锦瑟一本正经地问到。 萧钰委屈地回望着华锦瑟,这个问题他很难回答啊。 然后等到何伯有事来寻萧钰的时候,发现他家的王爷正乖乖地弯下腰让华锦瑟亲在额头上。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离着明齐使臣到访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过是后日罢了。 为了表示对这一次明齐到访的尊重,萧钰强拖着病体参加了这次两国间的聚会。 明齐使者来访的那一日,是萧亦风前去接待的。 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过连城,华丽的车盖吸引了百姓们的眼球。萧亦风威风凛凛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丰神俊朗的外表不知勾走了多少女孩的心。 不过事后也把萧亦风累的够呛。 “阿瑾啊,你是不知道我今日有多辛苦。”萧亦风瘫在椅上,对着对面好整以暇坐着的萧钰大吐苦水。 萧钰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嗯,辛苦了。” 于路明倒是羡慕地回道:“今日你走的这一遭,怕是把连城里大半女孩子的目光给吸引走了。” 萧亦风懒得搭理于路明,就为了今日这一趟,他脸都快笑僵了。 “好了,说正事吧。”萧钰看萧亦风也歇息的差不多了,就开口说到。 “那明齐来的人是谁?” 萧亦风闻言轻皱眉毛,“是个公主,但具体的我也没看清,整日坐在马车内,并没有露面。” 于路明失了兴趣,“看来长的差强人意啊。” 萧亦风没好气地看他,继续说道:“不过想来明晚的宴会她应该会出席,毕竟明齐这次来的目的……” 萧亦风的话没说完,留了一半。 不过在座之人也都清楚。 “阿瑾,明日你当如何?”萧亦风有些担忧地望着萧钰,但同时又不失幸灾乐祸。 萧钰不着痕迹地睨了眼萧亦风,说道:“我都病重了,还能如何。” 萧亦风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萧钰的意思。 真是黑心的狐狸,连皇伯父都给他骗过去了。 “阿瑾。”于路明忽地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萧钰,说道:“你至今不告诉皇上你装病的真相,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事?” 萧钰但笑不语,警告地瞥了眼二人。 就怕他们两个想拉他下水,偷偷把这事泄露给了皇伯父。 萧亦风和于路明都不想被萧钰收拾,自然乖乖点头答应了。 次日一早,萧钰早早地起了,去含香小筑里寻华锦瑟。 毕竟他是带病赴宴,怎能不随身带个大夫呢。 “锦儿,你一会儿就坐在我身边,不要乱走哦。”萧钰在出发前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华锦瑟不少事。 “还有,那个萧如霖不是什么好人,锦儿你记得要离他远点。” 华锦瑟无奈地点头答应了。萧亦风和于路明两个人也俱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钰。 萧钰这怕不是谈恋爱,而是换了个脑袋吧。 不过他们的萧大爷还是他们的萧大爷,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一下马车,萧钰就变得面无血色,连走步路都需要华锦瑟搀着。 “好好走路。”华锦瑟感受到来自萧钰不安分的举动,轻喝一声。 萧亦风和于路明不期而遇地撞见了萧钰没脸没皮的模样,只觉的之前那二十多年间他们见到的萧钰都是假人。 不过甫一进入金銮殿,萧钰整个人就规矩起来了。 华锦瑟因为要时时刻刻关注萧钰的病情,座位就被安排在萧钰身侧。至于萧亦风和于路明则是按着身份来排的。 于路明被安排在侯府众人中,当他坐下那一瞬间,他清晰地听到父亲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天到晚只知瞎混,当真管不住你了。” 于路明同样报以冷言冷语,“您先管住自己的后院再说,免得让人瞧了笑话。” 他的母亲逝世才一年,他的父亲就迫不及待地抬了府上的妾室为正妻,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拿这个来说事。可怜他的父亲,只知道妾室的柔情蜜意,罔顾他母亲为这府上做出的贡献。 于昌易被自己儿子这一番话气得直冒烟,若不是顾及这是在大殿上,身边还有许多人瞧着,他非得拿出祖宗家法来不可。 “你这个世子的位子还不是我替你求来的,你如果哪天不想要了,我大可收回去给你的弟弟!” 于路明自嘲地笑了。 云销雨霁 这世子的位子若不是他外祖家施压,怕是怎么轮不到他头上了。 坐在于昌易身侧的是他新抬的夫人,姓王,名娇。她一听到于昌易说要收回于路明世子之位,眼中精光乍现。 软弱无骨地攀附上于路明的手臂,吐气如兰地说道:“侯爷,您也别生气了。世子他性子自幼爱闹,您也不是不清楚。” 于路明端正地坐在自己席位上,不去看那位新晋的侯府夫人作妖。 “还是娇娇懂事。”于昌易接过王娇奉上的酒,瞪了眼于路明。 王娇听了这话,咯咯直乐。 于路明心底却是无端的为自己的母亲感到悲凉。这就是她年少时倾慕的男人,甘愿为此付出一辈子的男人,他真替他母亲感到不值。 一杯酒下肚,滚烫的辣堵在他的胃里,不停地往上冒,涌到了喉间。 “明齐使臣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几位身着华服,手拿仪仗的男子走了进来。而走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名珠帘遮面的女子。 萧亦风只瞥了一眼,就失了兴趣。 一个送来和亲的公主,先不说那容貌,单是身份背景怕是不如连城里的一些权势人家的女儿。 毕竟,都被送来和亲了,想来在明齐王室中也不是很受重视。 那公主身姿娇柔,袅娜地一步三晃着朝萧卫池走去,行了一礼。 她一早就听闻这东煜还没有一个皇子的诞生,倘若她能攀上萧卫池,再有幸生个皇子。那,她何愁不能母仪天下。 坐在萧卫池身边的皇后如何看不懂她眼底的野望。 同为女人,又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生活多年。她眼底的欲望和野心直直地扎在皇后心里。 她多想开口讽刺一句,但是坐在她身侧的萧卫池尚未发话,她又如何敢开口惹他不悦。 之前柳贵妃那事教她和柳文茹都失了面子,现在萧卫池心里怕是对她还怀有芥蒂。她更是不敢轻易将自己置身风口浪尖。 萧卫池面色不变地扫了眼公主,吩咐人赐座,就没了二话。 公主神色稍变,但还是大方地落座。 既然萧卫池不成,不是还有那些王爷吗? 借着饮酒的动作,她将殿内的人大致地打量了一遍。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面色苍白的萧钰。 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 公主自知从小看过不少俊秀男子,只是像萧钰这般气质清贵的却不曾见过。 唯一可与之相较的怕只有深处东宫,甚少出门的太子了。 不过看着萧钰那憔悴的神色,以及没有焦距的眼神。公主只觉得他不是一个长命之人。 于是公主惋惜地将目光从萧钰身上收回,又放在其他人身上。 例如垂着头喝酒的萧亦风…… 公主的视线在萧亦风身上停顿了一会,却又想起这连城里的传闻。 这萧亦风是个眠花宿柳之人…… 然后公主的视线又收了回来,放在了在场的最后一位王爷,萧如霖身上。 萧如霖在感受到公主的视线之后,缓缓地抬起头,报以谦恭有礼的微笑。 公主回想起关于这位平王的传闻,却发现寥寥无几。 毕竟萧如霖的相貌不胜萧亦风昳丽,不如萧钰清雅。在行为处事上,更是比不上萧钰的果决以及萧亦风的风流。 所以才导致萧如霖这个人格外的不起眼。 公主重新低下头,抿了口酒。 按照目前的情形来说,嫁给萧如霖是她最好的选择,但是…… 公主再次将视线从萧钰身上划过,右手紧紧地拽住酒杯。 她不甘心…… 宴会很快就过去了一半,萧钰全程倚着华锦瑟装病,好似一步三咳的病弱美人。 华锦瑟坐在萧钰的身侧,尽心尽力地扮演好大夫这个角色,时不时地再充当下贴身侍女。 “锦儿。”萧钰小声地哼哼,“我想吃那道扣碗酥肉。” 华锦瑟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他碗里,说道:“病重的人吃这个不好消化。” 萧钰委屈巴巴地夹起青菜吃了。 好歹是锦儿亲手给他布菜,再难吃他也吃完。 华锦瑟侧目看着萧钰小媳妇似的吃完了她夹的菜,忍俊不禁。转而又拿起筷子,给萧钰碗里放了块酥肉。 萧钰满心欢喜地吃了。 果然锦儿还是在意他的。 坐在二人旁边的萧亦风开始羡慕起于路明来。而后默默地将自己桌前的那碗酥肉拖到跟前,吃完。 等到酒足饭饱,明齐的使臣也并未开口提联姻的事宜,只是与萧卫池说了些客套话。 殿内的一众臣子就看着萧卫池和明齐的使臣打着哈哈,然后又点名了萧亦风。 嘱咐他将明齐的客人安全地护送回居住的地方。 萧亦风硬着头皮站起来了,皇伯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萧卫池的用意,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明齐的那位公主身上。 公主隔着珠帘垂眸浅笑,让人猜测不出她的情绪。 宴会很快就结束了,萧钰同华锦瑟相偕离场,临走前还不望回头看一眼哭丧着脸的萧亦风,对其报以幸灾乐祸的眼神。 于路明倒是冷着脸离开的。 于昌易挽着王娇,吹胡子瞪眼地直骂逆子。 “醉红楼等你。” 在经过萧亦风身边的时候,于路明匆匆撂下句话就走了。 萧亦风瞪大眼望着潇洒离去的于世子,再看向和华锦瑟你侬我侬的萧钰。最后,萧亦风将视线放在含羞带怯地望着他的明齐公主。 他还是喜欢气质清冷出尘的姑娘,不喜欢这种娇滴滴的好似菟丝子一样的女子。 萧亦风骑着马一路护送公主回到下榻处。 “今日有劳定王了,只是不知定王如何称呼?”明齐公主状似害羞地看着萧亦风。 萧亦风有些不耐烦,这女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在那大殿上看他皇伯父露骨的眼神他早就注意到了,现在又来同他套近乎。 “萧亦风。”萧亦风扯紧缰绳,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醉红楼的姑娘们还在等他呢。 或许是夜幕浓重的缘故,明齐公主并没有发现萧钰的不耐烦,而是继续娇声说道:“定王殿下可称呼我东方柔。” 萧亦风压根就没认真听她说些什么,敷衍地应了几声就策马离开了。 今夜的醉红楼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大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高高悬起,楼内姑娘们的娇笑莺啼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到,脂粉香气弥漫在整座楼内。就是不知有多少人会在这地方一掷千金,只为博那红颜一笑。 萧亦风是这里的常客,一露面就有不少姑娘簇拥着围上来。 “定王殿下可是许久不来我们这了呢。”一蓝衣姑娘掩着唇娇嗔。 萧亦风展眉一笑,说道:“瞧阿芷说的,我不过也就数日没来罢了,倒还把我怨上了。” 一直挽着萧亦风的粉衣女子也开口了,“芷姐姐说的没错,我都以为定王殿下将我们姐妹都忘了呢。” 一袭粉色纱裙的女子唤作念荷,在这楼内待的时间也是比较久的。也弹得一手好琴,平素里哄的萧亦风很是开心。 萧亦风最欣赏的是她温婉的性子,像江南的杏花雨,软绵绵地落在人身上。 “于世子也和我一样也是许久未来了,怎不见你们说他呀。”萧亦风佯装不悦。 念荷笑了下,说道:“定王殿下来的晚了,方才那于世子可是被几个姐妹们罚了好几杯酒呢。” 萧亦风朗声笑道:“那我也同于路明一样,喝几杯酒,你们几个也就放过我呗。” 几个姑娘笑做一团,将萧亦风往大厅内迎。 其实萧钰有句话说的不假,萧亦风全身上下仅存的一点智商,全用到女人身上了。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红衣舞娘脚系铃铛,在那高台上翩然起舞。十指芊芊,化作种种醉人的舞姿。脚步翩跹,飘然好似画中仙, 萧亦风刚一踏入这大厅中,就被高台上的艳丽身姿吸引了。 念荷瞥了眼红衣舞娘,开口说道:“定王殿下可是对云霁姑娘感兴趣?” 萧亦风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云霁。 她的舞姿很是艳丽,火热地烧灼着在场众人,但是那眉眼间,却是清冷至极,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哀戚。 “云霁姑娘是不久前自请到醉红楼来的,当时她初来乍到,那身气质很是不俗,不像是穷人家的姑娘。楼内的姐妹们也询问过,但云霁她话少,甚少同我们说话。”念荷只以为萧亦风对云霁感兴趣,且想着云霁这丫头独自一人着实不容易,若是被萧亦风看上,日后日子也好过些,就同萧亦风多讲了些。 她认识萧亦风也有段时间了,对于萧亦风的喜好也摸的差不清了。像云霁这样的姑娘,正是萧亦风喜欢的。 “云霁?”萧亦风轻声念着,“是取自云销雨霁吗?” 因着大厅里众人的喧哗以及歌舞声,念荷并没有听清萧亦风的话。 “定王殿下若是感兴趣的话,一会我去请云霁过来,给定王殿下单独跳一曲。”念荷温婉地笑道。 熟料萧亦风竟是拒绝了,“不了,我去寻于世子喝会酒,念荷你替我们弹奏几首曲子就好。” 念荷笑着答应了,领着萧亦风去寻于路明。 虽说萧亦风和于路明两个人是出了名的浪荡,但是却也洁身自好。从不会去碰楼中的哪个姑娘,最多也就是牵牵小手罢了。 所以当萧亦风打开于路明所在房间的门时,于路明身边只有零星几个人。 一人抚琴,一人倾酒,还有一人……在忙着开导于路明。 今晚的宴席上,于昌易和王娇二人的出现惹得于路明又记起了当年的往事。心下一阵郁结,就跑这来寻找快乐了。 萧亦风的家世和于路明很是相似,他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病逝。不过他的父王倒是忠贞,此后没在纳妃,后院中也就几个老实本分的妾室。 在他母妃逝世后不久,他父王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自请离开连城回到他母妃的故地居住,当了个闲散王爷,偶尔想起来了,就回来看一下萧亦风。 萧卫池拿自家弟弟没办法,就早早地封了萧亦风为定王,希望他能撑起大局。 不过萧亦风打小就不服管教,自家长辈又是个不管事的。所以才造成了萧亦风终日流连花丛的局面。 “子卿。”于路明抿着薄唇,眼底是脆弱的神色。 萧亦风叹了口气,拎起酒壶,二话不说同他喝起来。 喝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晕乎了,醉眼朦胧地看着彼此。 “于……于路明。”萧亦风大着舌头喊道,“你……你……你看这是几?” 说着,萧亦风竖起两根手指。 于路明眯着眼编了一会,说道:“二……二呀!你……你是不是傻。” 萧亦风打了个酒嗝,骂了回去,“辱骂当朝亲王,于路明我看你这个世子是当到头了。” 于路明嗤笑着回道:“那你去找皇上,把我这个世子的头衔收回去好了。” 二人又掰扯了一会,准备起身各自回府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争吵声。 他们所在房间的房门也被人撞开,一个红衣服的女子慌不择路地闯了进来。念荷与其他几个女子都被吓了一跳。 萧亦风的酒劲也下去了不少,定睛一看。发现闯入房间的正是先前在高台上跳舞的云霁。 此时的她脸上有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发髻也微微凌乱。 “云霁?”念荷率先叫出声,一把拉过她察看,“你的脸是怎么了?” 另外一些姑娘也颦蹙着眉上前询问。 而就在这时,数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夺门而入,骂骂咧咧地就要过去拉扯云霁。 云霁瞳孔微缩,眼底是深深的惊惧。 念荷和其他几个姑娘看到这也差不多明白过来了。 云霁刚来这的时候就明确地表示过,她只负责表演才艺,混口饭吃,其余的她一概不管。 而那几个人怕是看上了云霁。 念荷将云霁拉到身后护好,其他几个姑娘则是陪着笑同那几个男人解释。 不过那几个男人显然是几个胡搅蛮缠的,约莫仗着身后有几分权势。大肆叫嚣着,还将那几个姑娘推开,想要硬生生地将云霁带走。 萧亦风冷笑着从角落里走出,挡在那几个人面前。 “哪个……”为首的男子张口就欲骂,却忽地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原来的得意和嚣张转瞬成了惶恐,“定……定王殿下……” 几个男子瑟缩着跪倒在地,冷汗直冒,之前的醉意全没了。 闹事闹到人家王爷头上,就是他们身后的人也没法救他们。 萧亦风此刻还有些头疼,皱着眉不耐地呵斥了声,“滚。” 那几人顿时抱头鼠窜。 萧亦风扭过头瞥见抿着唇眼眶通红的云霁。 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却要忍受着他人的无礼对待。 萧亦风心里忽地泛起同情,借着酒劲开口说道:“往后谁若是像今天这样对你,你就来找我。” 云霁一怔,抬头看向萧亦风,眨掉眼角的泪珠,慌忙点头。 联姻(增) 隔日,萧亦风在醉红楼教训了几个嚣张跋扈的富家子弟还维护了一名舞女的事传入了萧钰的耳中。 “王爷,这事该怎么办?”何伯忧心忡忡地问到。 萧钰叹了口气,“派人压下去,不能传到皇伯父那里。” 今日一早,也不知道是谁将昨晚萧亦风在醉红楼中教训几个富家子弟的事传了出去,还以讹传讹地加以渲染。说是萧亦风是为了醉红楼的一个舞女争风吃醋才闹起来的。 萧钰知晓萧亦风的品性,是断然不会做出这般事的。但是宫内的萧卫池就不一定了,万一真的因此信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从而处置了萧亦风和一些无辜的人,那就真的中了他人的计策。 “王爷。” 长宁行色匆匆地推门走进来,拱手说道:“属下方才调查到了那传闻的源头,是在连城郊外的一户人家。不过等属下带人赶到时,那一户人家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萧钰忽而笑了,话语里浸染上寒气,“给本王把方圆百里掘地三尺,本王倒是想要看看是谁想要陷长卿于这般境地。” 长宁一凛,应声退下了。 王爷他许久没有这样动气了,只怕这次要动真格了。 长宁关上房门的时候,华锦瑟正巧拎着个小巧的食盒独自一人走来。 “锦瑟姑娘。”长宁微微笑着同华锦瑟打招呼。 华锦瑟也报以一笑,径自将房门推开。 屋内,何伯本来正在和萧钰谈论着什么,见到华锦瑟来了,就止了话题,行了一礼就告退。 华锦瑟也不在意,将食盒内的饭菜一样样地端出,摆在萧钰面前。 萧钰收起方才的戾气,接过华锦瑟递来的筷子,然后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华锦瑟嘴边。 华锦瑟很是自然地吃了,不过只咀嚼了片刻就将眉毛皱起,说道:“这盐好像放多了。” 萧钰挑眉,丝毫不介意这筷子是华锦瑟用过的,也夹了一筷子同样的菜送入口中。好一会,才说道:“锦儿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因着萧钰称病,华锦瑟也得装样子的每日里都给萧钰变着花样地做各种滋补的药膳。当然,其中少不了是萧钰软磨硬泡求来的。 “真的?”华锦瑟将信将疑地盯着萧钰。 萧钰忙不迭地点头,又舀了一勺汤吹冷后送了过去。 华锦瑟身子微倾,喝完了那一口汤。紧皱的眉也舒缓开来。 这汤还是能入口的。 两个人就这样用完了一顿午膳。午后,萧钰日常携着华锦瑟在王府里遛弯晒太阳。美名其曰,卧病在床久了,需要外出呼吸新鲜空气。 “锦儿,你看那个湖泊好看吗?”萧钰兴奋地指着那一眼清澈的人工湖。 华锦瑟点点头,“好看。” “那锦儿你觉不觉得这湖泊就像你的眼睛,上面尽是我的倒影。” 华锦瑟睨了眼自顾着兴奋的萧钰,莞尔一笑,说道:“像你脑子里进的水。” 萧钰一梗,这话,多么的似曾相识。 “那也没事,反正我脑子里也都是你。”萧钰小声辩解道。 就像这湖水上的倒影上一样,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和华锦瑟二人相处的画面。 华锦瑟只当没听见萧钰的话,继续朝前走去。 萧钰眼尖地发现华锦瑟耳朵红了。窃喜地追了上去,缠着华锦瑟,又在她耳边说了一堆没羞没臊的话。 惹得华锦瑟最后甩袖走人。 当萧亦风和于路明两个人结伴而来的时候,直奔书房,却被告知萧钰正在含香小筑。 于是两个人又在一头雾水地来到含香小筑,就看见萧钰围着华锦瑟又是剥水果又是求原谅的。简直没眼看! 萧钰一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二人,淡淡地瞥了眼二人,就继续低头给华锦瑟剥葡萄。 不过华锦瑟不似萧钰这样自在,她推开萧钰的手,强装镇定地喝道:“够了。” 萧钰却仍旧不依不饶,“锦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华锦瑟轻咳一声,回道:“没有。” “那你怎不吃我剥的葡萄?”萧钰面含幽怨地诉道。 华锦瑟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而站在旁边看戏的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去。 曾经那个笑面狐狸哪去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撒娇求原谅的人到底是谁?还是那个矜贵清润的宁王吗? 华锦瑟尴尬地拿起萧钰手中剥好的葡萄吃了。 萧钰还是有些不满意,拉着华锦瑟走到一张石桌旁,坐下。 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肩朝萧钰走去,各自寻了个石墩坐下。 萧亦风斟酌了片刻,决定还是将昨晚发生的事同萧钰解释一下才好。 萧钰不作声地听完萧钰的解释,倒是在他的预料当中。 “那几个闹事的公子是哪几家的?”萧钰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问到。 于路明接了萧钰的话,说道:“一个是张侍郎的二公子,还有两个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子。” 萧钰垂眸回想了一会那两家的情况。在朝廷上都是什么不起眼的人物,性格也挑不出什么大错。 想来散布那些流言的那些事情也干不出来。毕竟这样的事情一发生,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昨晚闹事的人。 萧钰其实思虑的不错,这事一发生。张侍郎和户部尚书就着急坏了。生怕宫内的那位一个不慎,就猜忌到了自家头上。 “你这个不孝子!平日里寻花问柳也就算了,还不长眼地冲撞了定王。现在带着我们家都被牵扯进流言里!”张侍郎抄着根棍子,不顾自家夫人的阻拦,狠狠地朝自家儿子身上抽去。 张公子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跪在祠堂里,任由张侍郎怒骂。 户部尚书府里的情况也相似,不过他们家跪的不是一个,而是俩。 不过幸好萧钰及时地将流言压下,而且将宫内的人都提点了一遍,才没让那些话传到萧卫池耳朵里。 晚些的时候,萧亦风才如释重负地离开。留下于路明和萧钰二人对月饮酒。 华锦瑟早早地就离去了,因为在座的都是男子,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停留的时间久了也不好。 于路明仰头饮尽杯中酒,将杯盏放在石桌上。 萧钰了然地放下手中的酒盏,侧目看向于路明。 他知晓他有话要说。 于路明虽然平时看起来和萧亦风一样是个纨绔子弟,不着调儿。但实际上萧钰却很清楚,于路明不像萧亦风是个率真坦荡,毫无心计的人。相反,因为自幼家宅不宁,于路明很早就懂得如何伪装自己,颇具城府。 “我觉得阿瑾你先去遇到的刺客和这次散布流言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波人。”于路明话语里有几分笃定。 萧钰把玩着酒盏,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毁了你们。”于路明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萧钰顿了一下,缓缓地笑了,“依照长渊的意思,这些人是平王那边派来的。” 于路明轻轻点头。 当今圣上至今膝下无子,若是百年之后,继位的恐怕就是他们几位王爷中的一人了。 “其实你说的我当时也猜测过,不过我还有一种怀疑。”萧钰盯着于路明,款款说道:“你可记得一年前我遇到的那场刺杀。” 于路明一怔,眼底尽是怒意。一年前,萧钰正好奉命外出。没曾想,在返程的路上遇到了行刺,再加上身边的人反水,萧钰险些因此重伤。 这一件事令于路明和萧亦风耿耿于怀了许久,各自派人去追查了一番,不过至今都没有任何结果。 “阿瑾你的意思……”于路明小心翼翼地问道。 “明齐,东煜皆有。” 于路明惊了,竟牵扯到了明齐。这件事怕是不能简单处置了。 萧钰执起酒杯,凑到唇边,饮下杯中残酒。 嗯,有些甘甜。回头给锦儿也带去一坛,很是期待锦儿喝醉后的模样。 某个心系华锦瑟的男人不顾于路明看他的担忧的眼神,而是想着该怎么哄骗华锦瑟喝酒。 半晌,萧钰才悠悠开口,仿佛那个被人刺杀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前几日,锦儿就同我说过,有人利用她师兄要挟她和十一来取我性命。而那人极有可能是明齐的人。而且我们的人都查不到那些人的下落,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那人隐藏的极深,还有一种就是他们不是东煜的人。” 于路明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也是,按着他们三个的权力,都还有查不到的人,也唯有那几种可能了。 于路明又想了一会,问道:“那这事要不要告诉子卿?” 萧钰摇摇头,“暂且不要告诉他。不然依着他的脾气,知晓中间有明齐的人作祟,怕是不会给明齐那边的使臣好脸色看。” 于路明应下了,又和萧钰饮了几杯酒,就走了。 萧钰独自一人喝完剩下的酒,想了一会命人去酒窖里寻了一坛子度数不高的酒,拎着就去含香小筑寻华锦瑟了。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和锦儿几个时辰未见,就像隔了一个季度。 也亏的华锦瑟听不见他的心里话,不然又得嫌他粘人了。 现下时辰还早,华锦瑟只是搬了张椅子出来,一边感受着晚风带来的清凉,一边阅览着医术。 萧钰来时,正巧看到华锦瑟在烛光下认真翻阅的模样。 华锦瑟感受到有人到来,抬眸去看,就见萧钰拎着坛子酒,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呆子。”华锦瑟忍不住笑骂了句。 岁月静好,大抵也就这幅模样了。 萧钰丝毫不介意自己方才的样子让华锦瑟看去了,大大方方地看着华锦瑟。 “锦儿,喜欢酒吗?”萧钰将那坛子酒放在拴上,期待地问道。 华锦瑟自然没有错过他眼底闪烁的小雀跃,当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喜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钰有些受伤,耷拉下脑袋,默不作声地看着华锦瑟跟前的医书。 嗯,是凤君然那家伙送给锦儿的那本。 萧钰更加难受了,一步步将脑袋往华锦瑟肩上靠。直到嗅到那股子清冷的药香,萧钰菜感到丝丝安慰。 华锦瑟瞥了眼跟只大型犬一样的某人,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 这样的日子,她想过一辈子。 灯火跳跃,暖融融的烛光映衬着如玉的二人,平添了几分温馨。 这几日里,明齐的几位使臣都很安静,除了必要的时候进个宫和萧卫池探讨些事情,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 不过某位公主就另当别论了,东方柔近些日子倒是活跃的很。先后接触了不少连城中的大好青年,连带着一些小姐举办的聚会也前前后后参加了不少。其中来往最密切的是平王萧如霖。 不久之后,明齐的使臣再度进宫,意在商议联姻事宜。 听宫内的人说,明齐的使臣出来时面色不错。 于是连城内的人再度揣测,那位明齐来的公主是不是已经择好了夫婿。才特意来到宫中请萧卫池的圣旨的。 只是具体选了哪一位公子,这就有待众人商榷了。 不过大家都一致地觉得萧如霖当选的几率比较大。毕竟东方柔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再兼之萧如霖的身份与地位皆是超然,东方柔这几日会选择同他多多接触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几位大人今日辛苦了。”等到明齐的使臣返回居处的时候,东方柔早已等候在那,娇媚的话语自她红润唇间吐出,丝丝入扣。 几位使臣慌忙站直身子,拱手称道:“不敢居功,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乍然听到太子儿子,东方柔眼神忽闪忽闪,既有惧怕,亦有神往。 最后东方柔还是笑着对那几位使臣说了些恭维话,而后带着几个随身伺候的婢女颦颦婷婷地朝自己院子走去。 隔日,萧卫池就命人颁下了圣旨。 不出人意料的是,赐婚对象是东方柔和萧如霖。 二人同时跪拜,听候太监宣读。 圣旨内的意思也不过是夸赞他们云云,随后还意思意思地赐了些珍宝下去。 描眉 萧钰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与华锦瑟在庭院里一同赏花。 “让人挑选些礼物送去就是了,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萧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给华锦瑟编一个花环。气色红润的,并没有久病在床的虚弱,反倒是中气十足。 来人面不改色地应了,匆匆赶去库房挑选礼物了。 夜里,侍女照例替东方柔解下长发,伺候她梳洗。 东方柔看着铜镜内娇嫩的脸颊,忽而叹道:“倘若今日赐婚的不是平王而是宁王……” 替东方柔梳理头发的婢女手一颤,不小心弄疼了她。 东方柔看着铜镜内婢女胆怯的神情,柔柔笑道:“你怕什么,不过是断了根头发而已。” 那婢女抖如涮糠,连忙跪倒在地,嘴里喊着饶命。 东方柔转过身子,望着那婢女,温和一笑,“你说,无用的人还留在我身边干什么?” 婢女睁大眼直直地注视着东方柔,她从那温和的笑意里探寻到了森冷的寒意。 婢女身子一僵,甚至连求饶的话都忘了说。 东方柔提着裙摆,蹲下身子,俯视着她,说道:“不过,巧的是,我这正好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完成。” 婢女不敢迟疑,瞬地领悟到了什么,对着东方柔磕头谢恩。 她自幼就因为家境贫寒,被家人送进宫中,当了个小小宫女。后来又在巧合之下,被分拨到东方柔手下做事。 至今已有数载,东方柔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温柔善解人意,但却又不起眼的宗室公主。但只有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东方柔,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殿中宫女的失踪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却很少有人去过问她们这些宫女的下落。 婢女的眼中是一派对于前路的茫然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尽管她今日逃过了一劫,但是直觉告诉她。东方柔让她去做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后日宫中是不是又要举办宴会。”华锦瑟忽地想起了什么,偏过脑袋看正在给她摘花的某人,问到。 萧钰放下手中的花束,看向华锦瑟,“明齐和我们东煜联姻。这样的事,于情于理都是要庆贺一番的。” 萧钰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锦儿你若是不想让我参加的话,我也可以推拒。” 华锦瑟嘴角微微上挑,回道:“既是喜庆的事,我们也应当去庆祝一下。” 萧钰虽然不知道华锦瑟意欲何为,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自然是依了。 看来他又要展现他精湛过人的演技了。 “锦儿,你再试一下这身。”萧钰手里捧着一条白色云纹曳地长裙,上面用银线绣了朵朵绽放的昙花,在灯火的照耀下,闪耀夺目。 华锦瑟有些头疼地看着萧钰手里的裙子。这已经是她试了的第五身衣裳了。 萧钰却好似热衷于这项活动,不停地在内侍的呈上的衣裳中挑选。 照他说,锦儿生的这般漂亮,就应该好生打扮,而不是每日里都只穿一身素色衣衫,连花纹都没有。 华锦瑟不忍拒绝萧钰的热忱,在他的注视下,接了衣裳进入内室去换。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待到华锦瑟撩起练帘子出来的时候,萧钰看着她,眼里心底唯只这一句话。 华锦瑟被萧钰拉着,在梳妆台前坐下。 “萧钰?”华锦瑟不明就里地开口问道,尽是不解。 好端端的,怎又拉着她在铜镜前坐下了。 “别动。”萧钰取了支眉笔,半蹲着替她描眉。 华锦瑟一怔,当真就乖乖地坐着。任由那只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动。 萧钰的动作虔诚却又认真。华锦瑟不由地一时看的入了迷。 描眉这事,她也会。但是旁人尤其是男子替她描眉,却是第一遭。 曾几何时,她也在戏文中念到过,那些深情款款的公子替自己的夫人画眉,梳发。那时的她也曾经羡慕过这样真挚的感情,没曾想,现在竟也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华锦瑟心里一动,忽地就地笑了。 萧钰一直一眨不眨盯着华锦瑟的脸,见她倏忽就笑了,只以为是自己将她眉毛画歪了。忙地站起身仔细打量。 “萧钰。”华锦瑟眉眼含笑地唤他。 萧钰紧张地回望着华锦瑟。 锦儿不会是觉得他眉毛画不好,不开心了吧。 华锦瑟却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纠结,继续问道:“你是第一次替人画眉吗?” 萧钰不假思索地点头。他是宁王,除却萧卫池,整个东煜怕是没人比的过他。更不会有人需要他屈尊降贵地去服侍,除却……他心悦之人。 华锦瑟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不过落在萧钰眼里,却是另一般意思。 果然,锦儿是嫌弃他画不好眉毛。 萧钰突如其来的失落令华锦瑟有些不解。不过作为善解人意的好伴侣,华锦瑟没有去询问。而是伸手环上萧钰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我很喜欢。” 许是被华锦瑟的笑声震到,萧钰心底小小的郁闷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喜悦。 十一站在华锦瑟的门外,犹豫再三还是转身离去。 或许他心底的那份执念也该放下了。锦瑟她现在很好,这就够了。公子他也许并不是锦瑟的良人。 “楚兮,你年纪也不小了,明年就该及笄了。”凤府内,凤夫人看着凤楚兮语重心长地说到。 凤楚兮一凛,她觉得接下来会有大事在等着她。 凤夫人见凤楚兮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由地又叹了一口气,“你近些时日可对连城里的哪位公子有点好感?” 嘎? 凤楚兮愣住了,自家娘亲这话……不好接啊。 坐在一旁的风君然出声解围道:“娘,楚兮还小,您也不必这么着急地替她寻找人家。” 此刻刚好踏入房间的凤将军也听到了凤君然的回话,忙不迭地附和,“对呀,夫人。楚兮她才十四,何必这么急着寻人家。” 凤夫人睨了眼自家的两个男人,懒得再搭话。 自家女儿什么性子他们还不清楚,不趁着现在凤楚兮还没将整个连城的适龄公子祸害完订好人家,以后要再找人家可就难了。 虽然当晚的谈话在凤家父子二人的据理力争下而不了了之。但是凤楚兮依然感受到来自自家娘亲的“阴谋”。 凤楚兮一大早就在凤君然的陪同下来到了宁王府。 “扶桑姐姐!” 华锦瑟正蹲在一株药草前细细观研,闻声刚站起的时候,被凤楚兮不期地扑了个满怀。 凤君然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妹,对着华锦瑟拱手说道:“楚兮就拜托锦瑟姑娘了。” 华锦瑟点点头,然后她就看到萧钰站在不远处笑着望着她。 凤君然走到萧钰身边,道一句:“叨扰。” 萧钰回了一句:“客气。” 然后两个人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下相偕走远了。 凤楚兮拉着华锦瑟絮絮叨叨的将昨夜的事都与华锦瑟说了,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扶桑姐姐,你说我是不是捡来的呀?” 华锦瑟哭笑不得地看着凤楚兮。 凤将军只娶了凤夫人一人,膝下也只有凤君然和凤楚兮一子一女。凤君然是自幼身子不好,不能习武。而凤楚兮性子跳脱,打小就爱缠着凤将军,习得一些拳脚功夫。再加上凤府上下对于凤楚兮也是娇养着,这连城里的人也甚少敢去招惹凤楚兮。 凤夫人怕也是凤楚兮日后年岁大了,闯祸的本领也大了,没人敢娶她。这才还没及笄就忙着给她张罗人家了。 凤楚兮未等到华锦瑟回答,就继续说道:“不过爹爹他说哪怕我嫁不出去也没事,他和兄长会养我一辈子的。” 只是凤楚兮没说的是,凤将军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被凤夫人给揍了,一点面子也没留。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石桌前,一人说,一人倾听,时不时地回答几句。 等到凤君然和萧钰二人过来的时候,凤楚兮正和华锦瑟蹲在药圃边上,低声交谈着什么。 “楚兮,我们该回去了。”凤君然走近了几步,喊到。 凤楚兮撑着膝盖直起身,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同华锦瑟告别,随着凤君然出府。 这个院落里,只剩下了华锦瑟和萧钰二人。 华锦瑟扯出张帕子将手擦干净,迎着萧钰含笑的目光走了过去。 “我已经命人备好了午膳,可要一起?”萧钰牵过华锦瑟的手,细细地翻看着。 华锦瑟挑眉,应道;“自然。” 站在角落里成功被遗忘的十一,“……”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我啃冷馒头喝凉水就好。 时光更替,一晃又是一日。 今日是萧卫池宴请明齐来使的日子。萧钰在用过午膳后就来寻华锦瑟,身后还跟了一串的人。 华锦瑟不言而喻地扫了眼那些捧着衣裳首饰的侍女。 在看着几个侍女给华锦瑟画完妆容之后,萧钰挥手让人退下,兀自取了笔靠近华锦瑟。一朵清丽脱俗的红梅绽放在华锦瑟的额上。 华锦瑟揽过铜镜,不失惊叹地看着自己额上的梅花妆。 提亲 萧钰满意地端详了一会华锦瑟额上的红梅,伸手将人牵起。 “走吧,我们入宫。” 华锦瑟看了眼天色,尚是未时,离宫宴开始还有段时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依言同萧钰步入马车内。 待下了马车,华锦瑟垂首低耳地跟在萧钰身后,准备扮演一个大夫的角色时。萧钰却突兀地站住,转身牵起华锦瑟的手。 华锦瑟一惊,想要挣脱。 毕竟这还是在宫中,人多口杂的。 但是萧钰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好像他和华锦瑟并肩而走是在正常不过等事了。 华锦瑟挣扎了一番见挣扎不开,皱着眉低声说道:“萧钰,别闹。” 萧钰清冽地笑了,“锦儿,一会你随我去见皇伯父。” 华锦瑟怔住了,随萧钰去见陛下…… 她的心底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却不敢去证实。 萧钰也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步履坚定地朝御书房走去。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好久了,却未能找到机会说清楚。直至前几日,萧如霖同东方柔二人的赐婚,深深地刺激到了萧钰。 “陛下,宁王殿下求见。”一个内侍垂手贴耳地站在萧卫池面前,不失恭敬地说到。 萧卫池批改奏则的手一顿,“宣宁王进来。” 话落,萧卫池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又吩咐了一句,“将殿内的香撤了,宁王现下生着病,闻不得这些刺鼻的香。” 一个小内侍小跑着上前将那香炉里的香给撤了。 “咳、咳咳!”萧钰一手掩唇,在华锦瑟的搀扶下咳的声嘶力竭。 萧卫池慌忙扔下手里正在批改的奏则,迎上前去。 “不是说了让你在府里修养吗?怎么又跑出来了?”萧卫池又是急又是气。 他身边的内侍也早早地搀过萧钰,扶着他在一旁坐下。 萧钰喘着气,虚弱地笑道:“今晚的宴席意义非同一般,怎可不来?” 萧卫池接过内侍递来的茶,亲手送到萧钰面前,“这宴会再重要,也能有你身体重要?” 萧卫池此刻真想狠狠地训斥萧钰一顿,这般不爱惜身体,但转眼看见萧钰咳得发白的脸色,又是一阵怜惜。 萧钰有些惶恐地接过萧卫池递来的茶,啜了几口便将杯盖合上。 “皇伯父,我今日进宫来还有一事要同您说。” 萧卫池紧锁着眉看了萧钰半晌,挥手将宫人都屏退了。 “说吧。” 萧钰瞥了眼如潮水退却的内侍,踌躇了一会。 最终还是一撩衣袍,跪下了。 萧卫池被萧钰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想要上前将人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 萧钰却仍然不肯起,抿着唇执意地跪在地面上。 “皇伯父……” 萧卫池叹了口气,看着欲言又止的萧钰,说道:“你是为了那华府的姑娘吧。” 华锦瑟早先也同那些内侍们一起退了出去。此刻正站在门外,暗暗揣测着殿内发生的事。 殿内一时无话,守在外面的众人也都安静地站着。 只是突然间,华锦瑟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华锦瑟咬着下唇,心底皆是惶恐不安。 若是陛下不愿同意便罢了,就怕是萧钰将人惹恼了。 华锦瑟拽紧了袖子,目光深沉如水。 若是一会陛下真的发怒了…… 华锦瑟心中心思千转。罢了,大不了她就闯进去将这一切都解释清楚。 随着刚才那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殿内再无其他声音传出来。 众人无措地在门外候着,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吱呀。”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华锦瑟猛地抬头对上那人的目光。 萧钰的眼眶泛红,却是轻松地笑着。他走到华锦瑟面前,不顾众人吃惊的目光,将华锦瑟带入御书房内。 “不要怕,有我在。” 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萧钰俯首贴在华锦瑟耳侧轻声念到。 华锦瑟闭了闭眼,亦是由萧钰牵着踏了进去,殿门再次禁闭。 萧卫池端居高位,见是华锦瑟来了,只道了句,“坐吧。” 华锦瑟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萧钰,只见他对她笑了笑。华锦瑟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不再拘束着,而是坐到了萧钰的下首。 萧卫池面色不变地凝视着华锦瑟。见她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下不由地也满意了几分,再开口时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华家丫头,你和阿瑾的事我也知道了。” 华锦瑟恭顺地低下头,听萧卫池陈述。 萧钰扭过头,握住华锦瑟的手。 萧卫池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知该喜该悲。 自己养了这么久的孩子终于要成家了,但所幸,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的,应当比他和绾绾要幸福。 萧卫池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二人的事,就随你们去吧。只要挑好日子告诉我即可,我好命人去准备。” 华锦瑟先是一愣,而后回过神。 竟然……这么好说话。 萧钰倒是对萧卫池的这一番话不感到吃惊,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唇角挽起一个弧度,拉着华锦瑟跪拜谢恩。 于情,皇伯父是照顾他长大的人;于理,华府的那一堆烂事还要依仗皇伯父。 华锦瑟是知道萧卫池对于萧钰的意义,所以也没有抵触的心理,顺着萧钰给萧卫池行了大礼。 萧卫池心下又是一阵起伏,颤抖着唇说道:“起来吧。萧钰于朕是半子,朕在连城外的那座行宫就当是你们新婚的贺礼了。” 华锦瑟感受到身边人的震撼,闭了眼,又朝萧卫池磕了个头,“谢陛下。” 这个礼,是代萧钰行的。感谢萧卫池对于她喜爱之人多年的维护,以及对她的认可。 萧卫池看到华锦瑟真挚不作假的感情,心底更是欣慰,“既是自家人,就不用顾忌这种虚礼。” 华锦瑟和萧钰二人闻言,互相搀扶着起身。 等到二人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以后,萧卫池喝了半盏茶,徐徐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一下华小姐。” 华锦瑟不敢迟疑,连忙答道:“陛下请讲。” “阿瑾说有人利用你亲近之人来要挟你来刺杀阿瑾,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华锦瑟略微沉吟了一会,萧卫池此番的态度并不是想要对策,而是想要看她对于萧钰的感情。 “陛下放心,我不会伤害萧钰的。”华锦瑟垂着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到。 “皇伯父,您再问下去,宴会就要开始了。”萧钰嬉笑着侧过身子,挡在华锦瑟面前,“小侄还想带锦儿去御花园逛逛呢。” 萧卫池无奈地笑了。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这样护着了,要是以后成亲了,那还得了。 “阿瑾,你装病吓我的事还没算账呢,就想着去玩了。”萧卫池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萧钰。 “这不是没有办法嘛。”隐隐的,萧钰话里带上了几分耍无赖的意味。 萧卫池被他的小孩子气逗乐了,连连挥手,“罢罢罢,我也不做那坏人拦着你们二人了。” 萧钰谢恩退下了。临出殿门时,萧卫池忽然又叫住了他。 “阿瑾,好好待她,莫要……像我。” 萧钰回望着端坐高位的萧卫池,俯身行了一礼。再抬起头来时,眼睛酸涩地难受。 这天下人谁不羡慕那一张龙椅,弹指间掌人生死。可是他的皇伯父掌握了天下人的生死,却阻止不了心爱之人的离去。 “锦儿。”待走出了好几里地之后,萧钰突然叫住了华锦瑟,“我们以后有了孩子,就多带劲宫陪皇伯父吧。” 华锦瑟面上一热,进宫就进宫,提孩子做什么。 “你若是想,我们可以天天入宫。” 萧钰笑了,牵着华锦瑟,并肩朝御花园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宫人,他们诧异于与宁王殿下手牵手并肩同游的华锦瑟,却无人敢置喙。 “宁王殿下安好。” 二人相偕所到之处,哗啦啦跪了一片。 华锦瑟对于这样的场面说不上不适,只是有些没习惯。 她自幼同华府上下不合,在府内,谁会给她有模有样地参拜。而后她又外出随着师傅学习医术,医治百姓。 这样走一步,跪一排人都场面她倒是很少经历。 不过幸好她平时都冷着张脸,分毫情绪都不外泄,倒也有几分威严在。 萧钰偏过头,轻笑一声,说道:“不喜欢吗?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让皇伯父改一下规矩。” 华锦瑟突然觉得这一刻的萧钰像极了一个仪仗大人的纨绔。 她不喜欢,没关系。家里的背景是皇帝,总会让她喜欢的。 华锦瑟扫了眼跪在他们两侧的人,说道:“算了。我不想不久之后连城里都是有关于我的传言,说我恃宠而骄,狐媚惑主。不顾祖宗流传的规矩。” 瞧着华锦瑟说话的模样,萧钰一阵心痒,“那锦儿你也得惑主才行。” 除了醉酒的时候,锦儿平日里总是一副清冷的样子,都未能见过她妖媚时候的模样。 华锦瑟一哽,别过脸,不再同萧钰讲话。 这人脑子里整日都在想写什么呀。 正值秋季,园中的花都是谢了不少。两人只逛了一会就失了兴致,准备回到宴席上去。 公然撒狗粮 “诶?”华锦瑟忽地停住了脚步,抬头向天空望去。 只见一个灰点扑棱着翅膀朝她袭来。 萧钰眯着眼,将那只肥嘟嘟的灰鸽子给逮住。 “咕、咕咕。”某只鸽子依旧不死心,想要从萧钰掌心逃脱。 华锦瑟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字条,正欲打开看时,一道声音忽地传来。 “宁王殿下。” 来者正是明齐的使臣。 华锦瑟不动声色地将那字条藏起,随着萧钰一同看向那使臣。 明齐的使臣不敢让萧钰久等,迈着步子小跑着上前,问道:“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萧钰好脾气地回以一笑,“有劳使臣挂念了,本王的身子好些了。” 说完,萧钰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身体摇摇晃晃的,几欲坠落。 还是华锦瑟眼明手快地将人给接住。 真是冷面大夫和病娇王爷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明齐使臣盯着举止亲密的二人,说道:“殿下可得保重身体才好呀。” 明齐的使臣端的是一副苦口婆心,一心为萧钰身体着想的样子。 只是清楚的人都知道,明齐和东煜两个国家之间多年小摩擦不断。这明齐的人怕是巴不得东煜内乱才是。 萧钰敛了神色,淡笑着回道:“本王会注意的,多谢使臣了。” 就在这时,某只肥鸽子探头探脑地从萧钰衣袖下钻了出来,咕咕地叫着。 明齐的使臣好奇地闻声望去。 “这是?” 萧钰将使臣眼底的震惊尽数收入眼中,而后风轻云淡地应道:“哦,这是方才飞过来的一只鸽子。正巧,太医们说本王身子弱,需要多补补。本王看着鸽子挺肥嫩的,就顺手抓来了。” 明齐的使臣咽了咽口水,给萧钰行了一礼,说道:“我见这鸽子与我先前死去的那只有几分神似,王爷可否将它让与我。我命人再给王爷送一只更肥嫩的过来。” 萧钰看着左手上的那只咕咕叫的鸽子,心下多了几分猜测。这鸽子怕是来头不小呀。 “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一只鸽子罢了。既然能有幸入了大人的眼,不若就赠予大人了。”一直默默扶着萧钰的华锦瑟忽地拿起那只灰鸽子,递给明齐的使臣。 萧钰被人突然抢了话也不恼,而是将头搁在华锦瑟的肩上,“既然本王的王妃都这么说了,本王自然不好再夺人所爱。” 明齐的使臣虽然诧异于萧钰口中的王妃二字以及他对华锦瑟的纵容,但眼下那只咕咕叫的灰鸽子才是正事。 明齐的使臣伸出双手,略带恭敬地接过那只鸽子。 “殿下,我要回府安顿这只鸽子,恕我一时不能奉陪。” 萧钰虚弱地摆手,示意他离去。 等到明齐的使臣抱着那只鸽子走远了,萧钰才直起身子。 在靠下去,锦儿怕是要忍不住动手了。 “萧钰,回头找几个人盯着那使臣。”华锦瑟神色莫测地凝视使臣离去的方向,开口说到。 萧钰应了,“出来几个人。” 话音刚落,就从一旁的树上跃下三人。看模样,应当是养在身边的暗卫。 “你们跟着那使臣,顺便盯紧那鸽子。” 三人只是对萧钰行了一礼,然后又翻身跃走了。 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很快就来到了正殿。此时虽然距离宴席开始还有段时间,但没有哪个臣子敢摆着架子卡着点来的。 两排长龙似的桌子分庭而设,摆在了大殿的两侧。中间则是铺了贵重的毯子,上头用金线银线穿插着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倒是寓意美好。 萧钰携着华锦瑟在靠前的一个位子坐下了。 甫一落座,就有不少眼尖的大臣围上来寻常问短,嘘寒问暖,其中话题无非是围绕着萧钰的身体情况和病情。 萧钰虚弱去地倚靠着华锦瑟,前者一副病弱白花的模样,三言两语就就将那些来探话的官员们全部打发走了。后者除却被萧钰倚靠着之外,倒是置身事外,拿了宫女奉上的果汁喝了起来。 萧钰扯了块帕子,替华锦瑟擦拭嘴角。 “少喝些,一会吃不下菜了。” 华锦瑟点点头,松开了手中的杯盏。 虽然二人的动作做的不是很明显,也可以称的上隐秘,但还是有人捕捉到了这郎情妾意的一幕。 “姐姐!你怎么了!”华文雨被华文诗突然打翻的杯盏吓了一跳。 华文诗垂下眸子,平息着胸腔的怒火与嫉妒。 “无事。” 旋即,她的贴身丫鬟小柔上前收拾了那滩酒渍。 她看中的人,她华锦瑟怎么敢去碰触。 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了尖细的唱喏声。一袭龙袍的萧卫池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踩着那龙凤呈祥的毯子,一步步走向龙椅。 在他面前,跪了一地的人。萧钰和华锦瑟倒是除外,萧钰在萧卫池面前是有着特权的。而现在华锦瑟与萧钰也算是一家人了,夫妻一体,萧钰说什么也舍不得让她跪。 毕竟……这地儿凉。 萧卫池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站的好好的两人,再看向萧钰的眼神多了几分挪愉。 乐声起,数个衣着暴露的舞娘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打着旋儿闪到大殿中央。 特殊的香气因着她们的舞步逐渐蔓延开,清脆的铃铛声回响在大殿内。 美人的舞姿惑人,好似山间修炼成精的狐妖,举止间尽是在蛊惑人心。 萧亦风一边欣赏着这奇异的舞姿,一边饮着酒。恍恍惚惚的,他的眼前竟是浮现了一道清丽的红色身影。 萧亦风甩甩脑袋,扔下手里的酒,起身出去了。 萧卫池端居高处,将萧亦风的行动收入眼底。叹了口气,命手下一个得力的人跟着他免得出了什么事。 酒过三巡的时候,照例有人提出各个世家的小姐表演才艺这一建议。 明齐的使臣闻言也俱是好奇。 萧卫池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准备。 坐在华府席位上的华文诗低着头,缓缓地笑了。 今晚,她要让华锦瑟认清。萧钰,不是她可以肖像的人。 华霓裳瞥见华文诗扭曲的面容,心底有些不安。想了想,招来了一个小宫女。 “劳烦这位姐姐给我换成清酒,这酒有些烈,我喝不习惯。”华霓裳笑着对一位粉衣宫女说到。 那宫女应声下去了,不稍片刻,就拎着一壶清酒上来了。 华霓裳从她手里接过酒壶,道了声谢。 那宫女匆匆下去了,等到无人处,她才敢伸出手打开华霓裳偷偷塞给她的纸条。 或许在旁人眼里,华霓裳只是一个气质与容貌出众的人,其他的皆是凡凡。 但只有的人知道,这宫内有些许是她安插的眼线,包括刚刚换酒的那位小宫女。 这厢的萧钰正准备和华锦瑟说些悄悄话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粉衣宫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宁王殿下,您可需要换点心?” 萧钰温和地笑道:“不必。” 快走!你挡着我和我家锦儿说话了。 粉衣宫女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继续说道:“这点心是华府大小姐差人送来的。” 萧钰面色不变,转头看向她,是个不起眼的宫女。 华锦瑟眉睑轻颤,说了句,“那便放下吧。” 粉衣宫女自身后取出叠精致的小点心,放在二人面前。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华锦瑟伸出双筷子夹了一个,放在面前的小碗里,装作吃点心的模样。 萧钰则是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生怕她真吃下去。 毕竟这糕点是不是华霓裳派人送来的还有待考究。 忽地,华锦瑟取出块帕子,捻起那块糕点,像是准备送入萧钰口中一般。 萧钰微微瞪大眼,配合地张嘴。 只是那块糕点在半路就掉了下去,华锦瑟皱着眉,道了句可惜。 反倒是萧钰似嗔似怒地瞥了眼华锦瑟。 华锦瑟淡然地收起帕子,执起筷子夹了道菜,直往萧钰嘴里送。 正巧萧卫池的目光巡视到这一处,轻咳了一声,不大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阿瑾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吃个饭,还要媳妇喂。 萧钰才不顾自己刚才的行为有没有教人看去,只是心满意足地舔舔唇角。 华锦瑟见萧钰终于老实了,才掏出方才的那块帕子,里面夹着张小字条。 小心华文诗。 华锦瑟神情自若地将字条撕碎,拢在衣袖内。 “锦儿,来,喝汤。” 萧钰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盛了碗汤,此刻正充满殷勤地看着她。 华锦瑟端起那盏汤,借着那口瓷碗的遮掩,她同萧钰说了方才字条的事。 既是已经做好与萧钰厮守一生的打算,华锦瑟也不准备瞒着萧钰任何事。 正坐在席位上擦拭一把古琴的华文诗突然察觉到一道来自高位的视线。 她偏过脑袋看去,只见萧钰眉眼温和地看着她。 华文诗擦拭的动作一顿,心底更是波澜起伏。 宁王那是何意,可是对她有了几分兴趣。 也不知华文诗自己脑补了什么,坐在她身侧的华霓裳看到了她愈发灿烂的微笑。 也不知自家妹妹有没有收到她的提醒。 想到这,华霓裳心底又多了几分担忧。 第二波狗粮 “下一位,华文诗。”一个太监站在殿内的一侧,拖长了调子报到。 华文诗仪态万千地整理了一番裙摆,施施然起身,怀里抱着半人高的古琴缓缓地朝大殿中央走去。 殿中在座的各位官家小姐俱是神情各异。或是嫉妒,或是羡慕,还有则是神色平平,看不出什么变化。 对此,华锦瑟倒是没有感觉,该吃的继续吃,该和萧钰说悄悄话的,一句都没拉下。 华文诗的注意力本就一直集中在萧钰身上,现在看他和华锦瑟两个人目无旁人地咬耳朵咬的欢快。她抱着古琴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咬着下唇,步履急促了几分。 华锦瑟眼尖地发现了这一幕,唇角挽起。扯过萧钰,附在他的耳畔,轻柔地说道:“阿瑾,你觉得是我的琴音悦耳还是华文诗的琴声动听?” 萧钰乍然听到从华锦瑟嘴里吐出的阿瑾二字,心神一震。而后缱绻地笑了,像是一朵绽放的玉兰,在不经意间展现他的风情。 “她,怎配与锦儿相提并论。” 幸得华文诗只看到了萧钰对着华锦瑟展眉一笑的画面,并未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不然,她此刻怕是连弹奏的勇气都没有。 不稍一会,清脆的琴声就在大殿内响起。芊芊玉指拨弄琴弦的画面落在一些公子的眼里,就成了内心深处的一副绝妙画卷。 只可惜,也有几个是另类。比如萧家的几位王爷。 萧钰全程都未看过华文诗一眼,还不住地同华锦瑟吐槽道:“锦儿,那声音好难听呀。待回去了,你替我弹奏几曲,洗洗耳朵。” 华锦瑟端的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嘴角却是有些抽搐。 “我以为华文诗的琴声杀伤力还没强到这份上。” 萧钰却是不管,暗暗地伸手勾住华锦瑟的衣摆摇晃。就像是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萧亦风早前也回到了席位上,本打算着找萧钰唠会嗑,却看到了他和华锦瑟二人亲亲密密的画面。索性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至于华文诗的琴声,他还真没有什么兴趣。还不如醉红楼内姑娘们弹奏的有意思。 萧如霖则是全程关注萧钰的动态。华文诗他倒是失了兴趣,毕竟自己的联姻对象还在对面坐着呢。 一曲终了,殿内响起了不少掌声,华文诗面带微笑地起身,朝着萧卫池弯腰行礼。 萧卫池定睛盯着华文诗看了一会,开口说道:“赏。” 华文诗低垂着眸子,目光一直往萧钰那个方向瞥去,右手尾指蜷曲,张了张嘴,终究只是谢了赏。 “那华文诗看你的眼光不太正常。”借着众人都在关注华文诗的时候,华锦瑟压低声音说到。 萧钰愉悦地笑了。 自家媳妇终于注意到那些不怀好意的女人对他的窥视了。 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华锦瑟睨了眼兀自笑的开心的萧钰。萧钰快速地收了笑,委屈巴巴地睁着眼望着华锦瑟,“那锦儿你可得保护好我,那女人的眼神如狼似虎的,我这娇弱的身子可受不住。” “……”华锦瑟。 说你胖还喘上了。 “你平日里若是遇到了她多注意些,我总觉华文诗的眼神不太正常。”华锦瑟举起酒樽,饮了一口。 萧钰点点头,将华锦瑟手里的酒樽拦下,换了一杯果汁递过去。 坐在旁边默默看到了全程的萧亦风。 啊!我的眼睛! 华霓裳今晚倒是称病没有展现才艺,自始自终都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吃着东西,偶尔同绵竹聊上几句,其余时候都安静的很。 倒是华文诗默不作声地偷偷看她好几回了,也不知是抱着什么心思。 华霓裳只当作不知道,泰然处之地端坐着。 这场才艺表演的最后是由凤楚兮来收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凤夫人逼的。凤楚兮今日难得打扮了一番,梳了一个双刀髻,还佩戴了不少珠翠首饰。 “楚兮,今晚许多世家公子都在,你可要好好表现。”凤夫人仔细地叮嘱了凤楚兮几句。 凤楚兮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自家母亲的嘱咐,视死如归地朝前走去。 到底是谁,阴奉阳违地给她将名字报了上去。 等她活着回去了,非得弄死丫的。 凤楚兮起初还谨记着凤夫人的话,迈着小步子优雅地走着。不过到了后来,她实在不耐烦这样拘束的步子。索性双手交叠在身前,两脚飞快地交叠,好像竞走比赛一般。 华锦瑟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会的演出按着楚兮的性子怕是正常不了了。 “阿瑾,楚兮她选了什么才艺?” 萧钰听到阿瑾二字,心情大好,回道:“舞剑。” 华锦瑟沉默了,是楚兮会干出来的事。在两国宴会上,有胆子手执利器的,这么多大家闺秀里面就她了。 华锦瑟想了想,扭头对随身伺候的宫女说了几句话,那宫女应声离去了。 “那凤夫人知晓吗?”自家女儿要表演这样子刺激的节目,做母亲的知晓吗。 萧钰侧了侧脸,盯着华锦瑟略施脂粉的脸,说道:“锦儿觉得呢?” 好了,肯定是不知道了。 凤夫人在看到凤楚兮镇定自若地站在那儿就有些不安了,然后她就看到凤楚兮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萧卫池面前的太监看到那明晃晃的剑身,差点脱口而出让人护驾了,还是萧卫池阻止了他。 凤夫人黑着脸坐在席位上,思考着她现在将凤楚兮拖回来揍一顿还来不来得及。 正巧,这时那宫女也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把琴。 华锦瑟偏过身子,将琴置于面前的桌上。粗略地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什么损坏。伸手就拨动起来了。 一声高昂的琴音打破了场上的寂静。凤楚兮惊愕地扭头朝声源看去,就看见华锦瑟一双手置在琴上,对她笑着。 凤楚兮心念一动,亦是转过身,挺直了身子,不惧地迎接着场上众人的目光。 既然有扶桑姐姐助她,她也就豁出去了。 不知为何,对上华锦瑟那双似潭水般深幽的眸子,凤楚兮竟然意外地心安了。 伴着激进高昂的琴声,凤楚兮翩然起舞。 莫名的,众人在这琴音里感受到血洒疆场的激情与忠诚。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琴声一转,带上了几分悲壮与怨泣。 凤楚兮也随之变换了舞姿,隐隐的,二人间有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坐在高位的萧卫池突然沉默了。 华锦瑟的这一曲琴音勾起了他心底那些渺远的记忆。 殿中的武将也都慢慢地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肃穆。 凤将军的眼眶有些泛红。这首曲子,令他想起了往日驰骋疆场时的画面。 那被血染红的旌旗是他此生都无法释怀的场面。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们凤家为了东煜,数辈为此献出生命。即便现在赋闲在府,他也一刻不曾也不敢忘却凤家祖祖辈辈流传的家训。 等到华锦瑟的弹奏接近尾声的时候,殿内已经哭了不少人。 萧卫池的面色也很是凝重。他深深地凝视着凤家的方向,看着凤将军掩面拭泪的动作,轻叹了口气。 “今晚的表演,朕觉得凤家姑娘的表演最佳,重赏!” 凤楚兮忙地收了剑,行礼谢恩。 华锦瑟嘴角弯弯,将琴收好。不过萧卫池的嘉奖还未能结束。 “赐凤归一等国公,靖国公。”萧卫池大手一挥,竟是赏了个爵位下去。 靖有平定安宁的意思,倒是极符合凤归。 凤将军尚还沉浸在往事里面,陡然听到萧卫池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啥?发生了啥?皇上刚刚说啥了? 最后还是凤夫人暗地里掐了一把凤将军,才让他反应过来。 凤将军诚惶诚恐地领旨谢恩,脑子还是没能转过弯来。 自家女儿在两国宴会上表演剑舞,皇上不训斥也就罢了,怎地还赏了一个爵位。 倒是坐在旁边的萧钰清楚自家皇伯父心中所想。 怕是今晚锦儿的琴声勾起了皇伯父心底的旧事,这才有了这番封赏。 在众人的一片道贺声中,这场宴会算是结束了。 临出皇宫时,东方柔深深地凝视了眼华锦瑟,而后转头对身后的婢女说道:“你说,那华锦瑟的琴声好听吗?” 婢女身子一颤,哆嗦着回道:“不……不好听。” 东方柔看了眼小婢女,忽而就笑了,“既然不好听,方才席间你怎么就看痴了呢?” 最后那一句,带上了几分阴寒。 小婢女腿一软,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东方柔瞥了一眼,对一旁的侍卫招了招手,“拖下去吧,本宫身边不需要这种管不住自己眼睛的人。” 几个侍卫眼睛也不眨一下,动作娴熟地掏出块破布,将那婢女的嘴堵住,拖了下去。 深秋的夜里,总是带着些湿冷。 这刚回了宁王府,萧钰就催促着华锦瑟回房间歇息,还命人煮了一碗姜汤送去。 “锦儿?你歇下了吗?”萧钰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守在华锦瑟的屋外。 再见云霁 华锦瑟微微睁大了眼,此刻她整个人都泡在水里。 门外,萧钰见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就想推门进去。 华锦瑟一惊,慌忙应道:“你且等等!” 萧钰眨眨眼,听到了水声。后知后觉地端着小瓷碗后退了几步。 虽然此刻他很想推门而入,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还是算了。 华锦瑟扯过屏风上的衣裳穿上,细细地整理了一遍才让萧钰进来。 屋内尚还残留着沐浴过后的热气和香味。萧钰神情坦然地将那口小瓷碗放在桌上,说道:“最近天色忽冷忽热的,这姜汤是我命人特意煮的。锦儿你喝些,暖暖身子。” 华锦瑟有些不自在地接过瓷碗,喝了。 喝完后,华锦瑟将碗放下,看着萧钰,“可还有事?” 萧钰瞥了眼瓷碗,见都喝完了。笑了笑,说道:“夜里寂寞,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华锦瑟没有作声,因为她不知道深夜有什么可聊的。 萧钰则是一时半会找不到话题。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坐着。 “卡啦。”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去,就看见窗户那被打开了一道小缝。 萧钰皱着眉,走了过去。 “吱、吱吱!”一只白团子奋力地在窗户边缘扒拉,等到萧钰走过去察看时,它正巧探出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萧钰。 当初在山上就应该把它烤了吃了,现在几天没见,都学会偷偷爬窗进他家锦儿的房间了。 华锦瑟也注意到了这一边的情况,起身朝这走来。 刚好,某只白团子整个身子都钻了进来,正打算着跳下去,就被萧钰拎着尾巴提了起来。 萧钰转过身子,看向华锦瑟,“锦儿,这狐狸每日都是同你一起睡的吗?” 华锦瑟摇摇头。这狐狸整日满院子乱窜,身上全是泥巴,这是有洁癖的她无法忍受的。 萧钰放心了,随手将那狐狸放在地上。 吱吱一被萧钰放在地上,就窜远了。站在远处的一个空旷地面上,不住地叫着,像是对萧钰示威。 “吱吱吱!” 萧钰瞥了眼对他张牙舞爪的狐狸,兀地开口说道:“锦儿,那狐狸近日好像胖了不少。” 华锦瑟闻言,朝吱吱看去。好像还真的有点胖了。 萧钰看见华锦瑟盯着那狐狸的眼神,继续说道:“应该让厨房给它减减伙食了。这吃的多了,对身体可不好。” 华锦瑟深以为然地点头。 太胖了是不好,容易生各种疾病,抵抗力也会有所下降。 正在发泄自己不满的吱吱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哎哟,这不是定王殿下吗。”几个花花绿绿的女人团团围住了萧亦风,热情地说到。 萧亦风勉强地笑着,由她们几个迎着进了醉红楼。 此时,醉红楼殿内正有数个女子在弹奏乐器,丝竹声轻柔地拨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萧亦风下意识地环视了圈四周,并没有先前他来时见到的那位红衣舞娘的身影。 “宁王殿下可是在找念荷姑娘?”一个黄衣裳的女子凑近了几分,询问到。 萧亦风往日来这醉红尘,都是念荷姑娘作陪。所以那女子下意识地以为萧钰是在寻找念荷的身影。 萧亦风没有应声。那黄衣裳的女子继续说道:“今晚上念荷姑娘怕是在云霁姑娘的房内同她说话呢。” “云霁?”萧亦风眉宇轻皱。 黄衣裳的女子连连点头,说道:“可不是嘛,云霁那丫头最近心情不太好,念荷她每晚都会去寻她说话。” 萧亦风点点头,没有说话。 倒是那黄衣裳的女子热情的很,“不若我去找念荷姑娘过来。” 萧亦风有点不好拒绝她的热情,又想着令自己烦闷的红色身影,遂又添了一句:“将云霁也叫来吧。” 话落,萧亦风想了想,补充道:之前我来时,看到云霁姑娘的舞,很美。” 黄衣女子了然地点头。 云霁的舞,向来是美的惊心动魄的。 瞧着黄衣女子愈行愈远的身影,萧亦风烦躁的心情竟有些平复下来。走到楼上挑了个雅座,临走时顺带嘱咐了身边的人一句,让念荷来老地方找他。 不一会,念荷就携着一白衣女子款款走来。 “定王殿下可是想听我的琴了?”念荷熟稔地走上前,谈笑着说到。 云霁身着一袭白色长裙尾随其后,见到萧亦风,也只是行了一礼,然后默不作声地站在一侧。 萧亦风同念荷聊了一会,就提起了云霁的舞。 不知为何,今日在大殿上看那些异国女子跳着妖媚的舞,他心底没有半分波动。只记得那日在台上见到的云霁所跳的那一曲舞。那舞是热烈的,人却是清冷的。 萧亦风只觉得自己是魔怔了,这才冒着被皇伯父逮回去打死都风险跑到醉红楼来,只为再看一眼那舞。 念荷在听完萧钰所说之后,掩唇一笑,“云霁的舞在我们之中是最好的,王爷您惦记也是自然的。” 云霁抬起眸子,瞥了眼萧亦风,一声未响地甩动水袖。 今日她身上穿的是一袭白色的曳地裙,头上戴着的也只有一根简简单单的银簪。 这样的行事风格和打扮全然不像是沦落风尘的女子,倒是像极了……某位养在深闺里的小姐。 萧亦风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霁,发现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都不曾染上这风尘气。 白色的衣裙伴着舞步飘动着,层层叠叠的,像极了一朵雨后新荷。 萧亦风正视着云霁的脸,白净细腻的脸蛋上唯有淡淡的笑意,衬着身上的这身衣裳,倒是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一舞终了,云霁收住步子,同萧亦风行了一礼。正准备回角落处站着的时候,萧亦风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云霁姑娘且慢。” 云霁不明所以地停下来,看了眼念荷,见她也是不解的模样,又重新看向了萧钰。 萧亦风深深地看着云霁,说道:“云霁姑娘方才的舞不像是连城中常见的,不知道是出自何处?” 云霁眉眼低垂,轻声回道:“殿下年纪尚轻,不曾外出游历,自是不知晓。我方才的舞是出自……厉州。” 萧亦风虽然如云霁所说,外出游历的机会甚少,基本上就没出去过。但是厉州这个地方还是略有耳闻,因为那地方不仅富庶,还盛产美食。 私下里,于路明没少和他念叨有空要去厉州看看,吃遍那的美食。 萧亦风的神情有一瞬恍惚,复而问道:“厉州的太守常明你可认识?” 他曾听皇伯父提起过,厉州的太守常明是个不错的人物,为人忠心,且一心为民,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 云霁眼神大变,却因为低垂着头,没人看的清她的神色变化。只能看到她身形微晃。 念荷在听到常明二字时,脸色也变了,在看到云霁摇晃的身子时,暗道了句不好。 “王爷。”念荷娇笑着上前,吸引了萧亦风的注意力。 “云霁她一介女流,怎会认识常太守这般人物,王爷说笑了。” 萧亦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妥,遂收了话题,笑了笑。 云霁见萧亦风不再追问厉州的事,就沉默地走到了一旁。 念荷复又说道:“王爷,云霁她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现在虽然好了,但身子却还是虚弱……” 萧亦风是一个富有爱心却又神经大条的纨绔。当下就觉的有些愧疚,人家都生病了,自己还叫她出来跳舞,真的太过分了。 于是萧亦风给了云霁一些银子,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 云霁云里雾里地接过萧亦风的银子,最后抬起头看见萧钰脸上那道真诚的微笑。 “……”云霁。 这皇家的人心思有些单纯啊。 等到云霁走后,念荷又为萧亦风弹奏了几首曲子。但萧亦风仍然心有愧疚,再加上他今日来这就是为了看云霁跳舞。现在人都走了,他也没了什么心思,便让念荷早早地回去照顾云霁了。 他可真是一个忧心为民的好王爷。 念荷在抱着琴离开后,就直接来到了云霁的房间。 一入房间,念荷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屋子里,念荷正对着面铜镜默默流泪,脸上的神情却是冷淡的极。 “云霁……”念荷心中百感交集,放下怀里抱着的琴,取出张帕子怜惜地替她拭泪。 “你若是心中愤懑,不如就去求了定王。定王殿下是个好性子,定是会为你澄清冤屈的。” 云霁面上一阵恍惚,缓缓地说道:“他是王爷,而我……不过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他怎会听信我的话?” 念荷蹲在她面前,替她擦拭干净眼泪,劝说道:“我与定王殿下相识数载,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虽说外头传言他留恋青楼楚馆,浪荡不羁,但内里,他却是一个赤诚的人。” 云霁被她说的有些动摇,努了努唇,终极还是什么都没说。 念荷握紧了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逐字说道:“你若是想,我们楼中的姐妹定会帮你。” 作妖的萧某人 在两国宴会举行后的几日里,萧钰一直派人盯着明齐使臣的动向,但凡有一点不同寻常,就有人来同他禀告。 “锦儿,或许我们该去一趟明齐。”萧钰捏着手里暗卫传来的消息,缓缓叙到。 华锦瑟接过他握在手心的字条,瞥了眼,没有说话。 这件事本就和萧钰没有关系,若说有,也是她硬生生地将萧钰扯进来的。而现在萧钰还要去明齐,她心下不安…… “萧钰……”华锦瑟哑声唤道。 萧钰闻声望去,对上了华锦瑟纠结的眸子,轻笑着说道:“昨晚不是还唤我阿瑾吗?” 华锦瑟被萧钰这么一打岔,心底的压抑也散了些。 “萧钰,这件事本就和你无关。明齐……定是也设下了埋伏,此行凶险。” 萧钰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既然锦儿不让我去,让我就要一直担心受怕地生活了。就是不知道哪日明齐的刺客会再过来。” “明齐的刺客?”华锦瑟双眉紧蹙,看向萧钰。 萧钰无赖状地赖在摇椅上,轻哼了一声,“反正锦儿你也不管我了,这些事我也不必告诉你了。” 华锦瑟抿着唇,她最是受不住萧钰这幅样子。当下放软了声音,哄劝了几句。 萧钰紧绷着的脸也就坚持了一会,不一会就在华锦瑟软软的声调里丢盔弃甲。 “锦儿,依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不能一起面对的吗?”萧钰虽是笑着,可那笑容里却夹杂了几分苦味。 他们是将要携手一生的人,却为何遇到了麻烦,不能并肩渡过。 华锦瑟抿着唇没有说话。 萧钰闭了闭眼,忽地起身出了门。 他不想同锦儿争论下去,因为他怕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 华锦瑟看着那道清雅的身影,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他。 就算萧钰生她的气也好,明齐一行注定凶险,她不能拿萧钰去冒险。此事的起因皆由她,何况已经搭进去一个扶辰了,她不能再将萧钰也牵扯进去。 那天晚上,华锦瑟看着一桌子的膳食,顿了顿,看向了门外。 从今早萧钰离开之后,他们二人就在没见过面,就连午饭也是在各自的院内吃的。 “锦瑟。”不知何时,十一抱着长剑倚在她的门框处,“你在意他,为什么不把话同他说清楚呢?” 华锦瑟将视线移了回来,半晌,回道:“你可知当年我收到扶辰出事那个消息时的心情?我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因为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将身边的人牵扯进危险里。” 十一沉默了片刻,“但是公子和宁王不一样,他们二人于你的意义也不同。” 华锦瑟仍旧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便是萧钰因为这件事厌恶她也好,恨她也罢,她也都认了。当年的错误,她不想再犯了。 十一待了一会,见她还是心意已决的样子,就不再说话,抱着剑离开了。 “王爷,十一求见。”长宁板着张脸对萧钰说到。 也不知道王爷和锦瑟姑娘怎么了,自今早面色难看地回来之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连午膳和晚膳都没用。 听到十一二字,萧钰无神的眼睛亮了亮,追问了一句,“就他一人吗?” 长宁突然觉得自家王爷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但是硬着头皮回道:“就他一人。” 末了还补了一句,“锦瑟姑娘没来。” 萧钰瞥了眼长宁,这话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不见。” 长宁料到了萧钰的回答,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十一说他要讲的事同锦瑟姑娘有关。” “让他进来。” 长宁站起身,出门寻人去了。 呵,男人。 “你有什么的事要同我说?”萧钰命人将一桌子的菜都撤了下去,换了两杯茶上来。 十一瞥了眼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没有动。而是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 毕竟,他一会要讲的事有点长。 “大约是十多年前,锦瑟来到云谷找到了当时的鹤云,并拜他为师,成为了鹤云的二弟子。” 十一不是个会墨迹的人,他最喜欢的便是直来直往。于是直接铺陈直叙地给萧钰开始讲故事。 “鹤云先前还收了一个弟子,也就是锦瑟的师兄,扶辰。”说到这,十一兀地浅笑了一下。 “其实扶桑这名字还是扶辰公子取得。” 萧钰的脸色难看了一分。 索性十一今晚也没那么多兴致和萧钰分享扶辰和华锦瑟的前尘往事,只是略微提了几句就作罢。 “锦瑟她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只,很让人心疼。鹤云就替她诊了一脉,发现锦瑟自幼就有体虚的症状,怕是活不过十五。” 十一说到这就停了一会,拿起桌上摆着的茶水一饮而尽。 萧钰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左胸处更是一抽一抽地疼。 他想去找她,现在就想。 不过十一的故事没有停,还在讲着。 “后来,扶辰公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得到了明齐王室的祖传的一味药丸,给锦瑟服下。再后来,鹤云又收了一个小徒弟,是锦瑟和扶辰公子的师弟。”十一说着,脸色竟是浮现些许笑容。 那段时光是他见到锦瑟和公子笑的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鹤云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云谷,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没了鹤云的庇护,锦瑟和扶辰公子就准备出谷谋生计。但是几个人出谷没一段时间,明齐王室就发现了他们,他们三人也因此走散了。而我,则奉扶辰的命令一直保护着锦瑟。直到那个神秘人来信,说扶辰公子在他们手上,若想要扶辰公子有性命在,就得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久远的故事叙说完,十一一时没能脱离出来。 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森冷的夜晚,无数个明齐的人手持兵器包围他们。在茂密的林子里,四人分散逃窜,而他也因为命令一直护在锦瑟身边,幸运的是,并没有多少人追赶他们,他们也因此逃脱追杀。 一想到那时,十一就觉得彻骨的寒。 萧钰在听完十一的叙述后,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十一起身告辞,他也是心不在焉地命长宁送他出去。 等到长宁回来,萧钰将手里捧着的茶盏放下,整理了一下衣冠。想了想,萧钰又伸手沾了点茶水铺洒在自己的额头上。 长宁看着自家王爷的一番动作,眼皮子跳了跳。接下里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只听得萧钰自唇里溢出一声痛呼,连带着面色都惨白了不少。 “长宁,快去替本王找大夫来,本王……胃疼。”萧钰伏在桌案上,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句。 长宁嘴角抽搐了一下,迅速地推门出去。 这宁王府内医术最好的除了锦瑟姑娘还有其他人吗? 十一前脚刚回含香小筑,后脚就看见长宁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的。 长宁一见着十一,眼睛就亮了。慌忙上前,扯住十一,问道:“锦瑟姑娘睡下了吗?王爷他突然胃疼,我急着寻锦瑟姑娘。” 十一看着眼前声色俱茂的长宁,只想翻白眼。 若不是他刚才从萧钰那回来,他恐怕真被他这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 “还没,在院子里看书。”十一懒得同这对主仆演戏,甩开自己被抓住的衣袖转身就走。 他愿意同萧钰说那些话是为了锦瑟,她因为当年的事,现在都还陷在愧疚里出不来。至于萧钰,可拉倒吧,挖了他公子的墙角,还想要他帮他。 长宁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果不其然,华锦瑟正坐在一张椅上,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书。 听到脚步声时,华锦瑟快速地抬起头,只是看到来者是长宁的时候,华锦瑟隐隐的有些失落。 长宁神情凝重地跑到华锦瑟面前,嗫嚅了一会,说道:“锦瑟姑娘,王爷……他出事了。” “你说什么?”华锦瑟倏然起身,连着手上捧着的医书掉落在地都没有发现。 “萧钰他怎么了?” 长宁面色不改,继续说道:“自从今日一早王爷回到房间之后,心情就很是不好,连带着午膳和晚膳都没吃。刚刚我在同王爷处理事务的时候,王爷突然胃病犯了,现在……怕是很不好。” 长宁斟酌着用词,希望锦瑟姑娘知道真相后不要打死他。 华锦瑟闻言,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于是一边命人下去熬药,一边去厨房寻了些温热的点心带了过去。 等她提着点心赶到的时候,萧钰已经疼的开始冒虚汗了。 长宁默默地守在门口没有进去,免得一会锦瑟姑娘发现真相,殃及池鱼。 “阿瑾!”华锦瑟匆匆上前,替他倒了杯茶。 萧钰费力地睁开眼,就着华锦瑟的手喝了口水,然后勉力地露出一个极惨淡的笑。 华锦瑟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下也不是滋味。复又拿了点心喂他。 萧钰软弱无力地吃了。 长宁守在门口,平静地看着自家王爷作妖。 许是萧钰的样子让华锦瑟心疼了,华锦瑟也没有怀疑萧钰,而是体贴入微地照顾他。 “阿瑾,将这药喝了。”华锦瑟从侍女手上接过一碗汤药,送到萧钰唇边。 萧钰扭过脑袋,避开那药,看向华锦瑟,“锦儿,让我随你去明齐。” 萧钰逛醉红楼 华锦瑟沉默了,避开了这个话题,“你先将药喝了。” 萧钰凄惨地笑了,别过脸,不再看她。 无端的,华锦瑟被他这笑刺的心口疼。 然后她就听到萧钰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走吧,反正你也没真正地把我当作一个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 华锦瑟放下汤药,没有吭声。 萧钰见她垂下脑袋默不作声的样子,也很是难受。 突然间,萧钰捧起华锦瑟的脸,正视着她,“锦儿,我想随你去明齐,不单单是我遭人刺杀。更重要的是,既然我们两个决定共度余生,那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一起面对,无论悲欢喜乐。” 华锦瑟看着眼前前所未有认真的人,心里的某个坚持开始动摇了。 紧接着,萧钰就说了一句破坏气氛的话,“反正你同意与否,我都是会跟去的。” 华锦瑟感动的神色上添了丝丝无奈。 “将药喝了,我就让你去。” 萧钰一喜,然后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华锦瑟,问道:“真的吗?” 华锦瑟点了点头。 或许十一说的对,萧钰和扶辰是不一样的。萧钰是可以让无条件依赖的一个人。 在盯着萧钰将一碗汤药都喝尽,还吃了一些温和滋补的药膳后,华锦瑟才离开。 临走前,华锦瑟同萧钰说了,自己打算明日去一趟华府,见一下姐姐,顺便把华府那些事都料理干净。 萧钰自然不可能放华锦瑟一个人去华府。 在他眼里,华府上下,除了华霓裳,其他都是不怀好意,用心险恶的人物。 华锦瑟拗不过他,就同意明天下午让萧钰一同跟去。 于路明一大早就起身来寻萧亦风玩乐。因为萧钰有了家室,他不大好意思凑上去当灯泡,就过来找萧亦风了。不过他刚踏入定王府的时候,萧亦风一身简装,正准备去醉红楼。 “子卿,你怎么近几日都往那醉红楼跑,就不怕你皇伯父知道。” 萧亦风睨了眼于路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算萧亦风没好气地白了眼于路明,于路明依旧不气,还是笑呵呵地摇着把折扇。 “最近宫里有事情,皇伯父脱不开身。至于萧钰嘛,陪媳妇的时间都嫌少,哪还抽的了空告我状。”萧亦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于路明轻笑了声,就跟上了。 这醉红楼,他也是许久未去了。就是不知里面新出了什么眉美貌的姑娘,竟勾的萧亦风天天往那跑。 一入醉红楼的大门,萧亦风看也不看身旁吴侬软语的姑娘们,而是径自朝一个房间走去。 于路明瞥了眼萧亦风火急火燎的样子,挑了挑眉,跟了上去。 萧亦风进去的,并不是他们以往待的那个房间,而是楼中姑娘所住的房间。 于路明忽而就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他和萧亦风相识多年,是什么性子也大致了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萧亦风主动往人家房里闯的。 思及此,于路明的眸光暗了几分。 若那姑娘是个好的,那便罢了。倘若是个包藏祸心的,依着萧亦风那个傻大胆的性格,怕是一时半会也辨不出来。 萧亦风进了房间,隔着一道粉色的纱幔迟迟未动,犹豫了一会,喊道:”云霁。”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于路明只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到过。 直到某个白衣女子闻声掀开帘子出来,于路明才发现,不止是耳熟了,而是眼熟。 面前清清冷冷的姑娘不正是好几天前在台上跳舞后来被几个纨绔子弟欺负的人吗。 “宁王安好。”云霁对着萧亦风福了福身子,然后扭头看向于路明,复又行礼道:“这位公子好。” 于路明看着她行礼的动作,眼睛闪了闪。 这位云霁姑娘方才的行礼姿势倒是有趣极了,比起连城中那些精心教养的闺秀们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钰向来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他只是觉得云霁行礼的姿势很是优美。 “你今日不是要有话同我说?”萧钰轻咳一声,罕见地不自在起来。 云霁微微瞪眼,她是有话要和萧亦风说,但前提是他旁边那位公子不在…… 毕竟那些话,她不想太多人知道。 萧亦风瞥了眼身旁怡笑自得的于路明,觉得一会云霁要同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于路明还是不在场的好,免得人家尴尬。 于路明注意到两个人看向他的不约而同的目光,撇了撇嘴,识趣地离开了。 云霁一待于路明离开后,咬咬牙,跪在了萧亦风面前。 萧亦风怔住了,不是应该是水到渠成的告白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还请定王殿下为我做主。”云霁一贯平静的声线里夹杂着难以诉说的颤抖。 于路明一直候在门外。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屋子里一点响动都没有。 就在于路明忍不住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萧亦风铁青着脸出来了。 “子……诶!”于路明刚想开口询问萧亦风在里面谈了什么的时候,萧亦风一把伸手拽住他。 “随我去宁王府上找阿瑾。” 现在的萧亦风脸色称不上好看,于路明也就没再说话,两个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宁王府。 萧钰此时正打算着去含香小筑寻华锦瑟,但听到下人禀报说定王还有于世子两个人求见,就止住了脚步,回到书房坐下。 “阿瑾!”萧亦风风风火火地闯进萧钰的书房,愠怒地唤到。 萧钰看着盛怒的萧亦风,以及大开的房门,有些无奈。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人又惹的他不高兴了。 于路明紧跟在萧亦风后面,在他进来后,随手将门合上了。 “我要去一趟厉州。”萧亦风斩钉截铁地说到。 厉州? 萧钰沉下脸,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厉州了。 于路明见萧亦风冲动的模样,连忙将人拉住,按在椅子上坐好。 “你先把去厉州的理由说清楚了。”萧钰微笑着看向他。 若是像先前一样又是不着调地为了什么美食千里迢迢地要出连城,他也不用禀告皇伯父了,自己给人打一顿好了。 萧亦风尚且意难平,说话仍带着三分火气,“我要为民伸冤。” 于路明听完他这话,心底不由地多了些其他的猜测。 “你这民,指的是那云霁姑娘吗?”于路明直直地盯着萧亦风,开口问道。 “姑娘?”萧钰看向萧亦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 萧钰被他们两个人的视线看的不太自在,就将方才云霁所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讲了。 原来云霁本是厉州城一位富商的嫡女,但她生母在她年岁尚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她的父亲后来又娶了继室。那继室待她自然不是那么如意,后来竟是要她嫁给一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冲喜。 云霁不肯,就连夜带着一些首饰逃了出来。后来阴差阳错地就进了醉红楼。 萧钰和于路明二人在听完故事后对视了一眼。 这故事若是真的,倒也罢了。如果是一些心思叵测的人专门编出来哄骗萧亦风去厉州的,那便糟糕了。 “子卿,一会你带我去见见那云霁姑娘。”萧钰沉吟了片刻,说到。 萧亦风点了点头。 紧接着萧钰让人去准备午膳,留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在府上用饭。然后自己又行色匆匆地出去了。 “阿瑾他这样匆忙是赶去做什么?”萧亦风扭过脑袋,看向于路明。 “逛醉红楼这种地方,你觉得阿瑾他不应该事先同华小姐说清楚吗?” 于路明以扇掩唇,偷偷地笑了。 他发誓!他绝对没有嘲笑! 华锦瑟现下正在药田里忙活,手中还拽着一把成熟的药草。 “锦儿。”萧钰快走几步,走到她身边。 华锦瑟抬眸看向他,“什么事?” 萧钰突然有些心虚,他该怎么同锦儿说。一会自己不能陪她去华府了,而是要和萧亦风他们一起去醉红楼。 萧钰语调不自觉地降了下来,试探地问道:“锦儿,倘若我不能陪你去华府,你会生气吗?” 华锦瑟放下手里的药草,正视着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萧钰点了点头,“刚才子卿在醉红楼发现了一些事情,我过会要同他们一起去处理。” 华锦瑟虚眯起眼,重复道:“醉红楼?” 连城中有名的风月场所。 萧钰更加心虚了,垂下脑袋将方才的事情大致给华锦瑟说了,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会尽早处理完事情赶来华府的。” 华锦瑟虽然有些失落于萧钰不能同行,但发生了这件事情,她也不能拦着萧钰。 萧钰见她同意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上前环住华锦瑟的腰身撒娇道:“锦儿最好了。” 华锦瑟被他的脑袋蹭的痒痒的,又想到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瞬间就不自在了。 “萧钰,你先起来,别叫人看见了。”华锦瑟脸颊微红,推了萧钰一把。 萧钰却是不管,依旧霸着人不放。还在她耳边说了不少缠绵的话,直惹的华锦瑟受不住了才放开。 午膳萧钰是和华锦瑟一起吃的,至于萧亦风和于路明两个人,已经在瑟瑟寒风中用完了膳食。 刁蛮丫鬟 其实华锦瑟选择今日去华府,一是碍于明齐那边的事情,二嘛,自然是华府今日有重要的活动。若不去搅乱一下,怎对的起华府多年以来对她们姐妹二人的“厚爱”。 华锦瑟噙着冷笑,挥别送来她的过来的萧钰。 萧钰看了眼华锦瑟和跟随着她的十一,心底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尽管华霓裳会在华府里护着她,但他还是担心。 锦儿这么一个乖巧内敛的姑娘,怕是被人欺负了都不会说。 萧钰看着华锦瑟离去的背影,心底里莫名惆怅了会,而后扭头对着随从吩咐了一两句。 那随从立刻打马离开了。 华锦瑟嗤笑着看着门口将她毕恭毕敬迎进去的管家,再联想到当年他对于她和姐姐是如此的跋扈。 果真是小人行径! 华锦瑟冷笑着随管家进入华府,今日是华夫人的生日,连城中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受邀来了,除了一些不愿意和华府打交道的人,例如凤府。 华锦瑟甫一踏入内院,就看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华夫人,她名义上的二婶。 此时她正端庄地站在中间,眉目温和地接收着一些夫人小姐的贺喜或夸赞。 “华夫人这气色真的是越发的好了,想来是个懂得保养的人。”一个与华夫人年纪相当的夫人看着她的那张气色红润的脸,赞不绝口,眼里尽是歆羡。 这华府先前还是一个中规中矩,不起眼的家族。后来也不知怎么了,从哪里学了以音控人的技艺,得到了圣上的赏识,在众多家族中一跃而出。现在在连城内,哪一个见了华府上的人不去巴结一两句。 华夫人谦虚地推拒了几句,但是那脸上的骄傲却是遮掩不住的 一个身穿湖绿色丝缎百合裙的夫人携着自己的女儿也上前恭祝了几句了。 那姑娘在自家母亲的带领下恭顺地祝贺了几句。柳叶眉,丹凤眼,琼鼻小嘴,倒是生的不错,是个清丽脱俗的美人。 华夫人的目光只在那姑娘身上停留了一会,就移开了。 不过是一个侍郎家的女儿,怎么能配的上她的儿子。 华夫人虽然清楚那个夫人心底打的主意,但面上却不显露,仍旧夸了那姑娘几句。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宛如众星拱月般的华夫人,华锦瑟只感到作呕。 偷师窃技的人,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站在众人面前。 “带我去找姐姐。”华锦瑟转过头,对管家吩咐到。 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华锦瑟,“您是指哪位姐姐?” 华锦瑟听完他的话,怒极反笑,“这华府,还有谁能配的上我姐姐二字?” 管家被华锦瑟堵的说不出话来,唯唯诺诺地同华锦瑟请罪,然后领着她朝后院走去。 方才送她来的可是宁王,而且看他们二人的交谈以及动作,不像是普通好友。管家自然也就对华锦瑟上了心,免得一会惹得人不悦了,让宁王找上府来。 华霓裳的住处不同于华文诗、华文雨两姐妹的宽敞明亮,但胜在安静。再加上华霓裳并不是一个没有手段的人,她居所里的下人皆是谨慎小心的,没有出现以下犯上的案例。 华锦瑟来时,华霓裳正坐在院子里练琴。等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后,华霓裳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姐姐。”华锦瑟笑着快步上前。 华霓裳拉过华锦瑟的手,将人往屋内带,一路走还不忘一路询问。 华锦瑟微笑着一一回答了。 等到了屋里,华霓裳屏退下人,拉着华锦瑟在椅子上坐下,压低声说道:“锦瑟,你为何会来华府?而且……还是今天。” 华锦瑟注视着华霓裳的双眸,唇角的笑意淡去。 她果断而坚决地回道:“姐姐,我不想让华府的那些小人占据着母亲的东西,公然在那里耀武扬威。” 华霓裳被华锦瑟眼中的果决震撼到了,怔愣了片刻,而后轻松地笑了。 当年被她护在背后的锦瑟已经长大了呢。 “我听锦瑟的。” 华锦瑟唇角高高挽起,回望着对面同样言笑晏晏的华霓裳。 属于她们家的东西,她们注定要夺回来。 华锦瑟同华霓裳二人留在屋内说了好一会话,直到一个面生的婢女闯入。 华锦瑟和华霓裳双双收起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径自闯入的婢女。 那婢女也是有趣,身为下人不打招呼不请安就往主子的房间里面闯。被发现了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华锦瑟的脸色冷冽了不少,她将视线从那婢女脸上移开,笑着看向华霓裳,“姐姐,这样不懂规矩的下人,不如发卖了吧,留着作甚。” 这婢女倒不是华霓裳院里的,而是华文雨的。 不过华霓裳这次并不打算给她面子了,轻笑一声,回道:“锦瑟你倒是说笑了。这种婢女,既不懂规矩,又没几分姿色,能卖到哪去呢?” 站在门口本来趾高气扬的婢女瞬间被这两人气疯了。 她可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她华霓裳一个不受宠的挂名小姐和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竟然敢如此大胆地羞辱她! 华锦瑟扫了眼鼻子都要气歪了的婢女,悠悠地叹了口气,“姐姐说的是,这样的人若是放在了宁王爷的府上,怕是早就被拖出去教规矩了。还是姐姐脾气好。” 那婢女听完华锦瑟的一番话,险些气的吐血。 她华霓裳是个好脾气的人? 华霓裳转过头看向气的浑身发抖的婢女,轻飘飘地收回了视线,自顾自地饮茶。 婢女本来想就地发作了,但是忽地脑子里闪过华锦瑟所说的宁王府几字。顿时又束住了手脚,不敢轻举妄动。 华霓裳饮了口茶,也不想同那婢女玩了。黛眉上挑,开口道:“把华文诗交代你的事赶紧说了,说完就给我滚。” “你!”婢女脑袋里的某根弦终于崩断了,伸手指着华霓裳就欲骂。 华锦瑟见她那手指指着自家姐姐,还欲口出不逊,看向她的眼神一瞬变得寒冷。 “十一,断了她的手指。” 一直守在门外的十一迅速地出手了,在某个婢女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听到了一声轻响。 然后站在外面的人就听到了凄厉的哭喊声。 华锦瑟冷冷地扫了眼握着自己手指哭号不已的婢女,心下多了几分不耐。 “若不想我毒哑你的嗓子,就闭嘴。” 那婢女号了几嗓子就闭嘴了,充满着惧怕又怨怒地瞪着华锦瑟。 华霓裳嗤笑一声,命人将她拖下去,送回她好三妹的屋里。 等到下人将屋子收整了一番,将事情都处理完毕后。华霓裳才带着华锦瑟不紧不慢地去洗漱了一番,准备去院子里看某位夫人唱戏。 一路上,华霓裳挽着华锦瑟慢慢地走着,时不时地还同她聊几句。 等她们二人来到院里的时候,华家的几位小姐都来了,正轮番接受着各位世家夫人的夸赞。 只不过等她们二人出现的时候,那三个女人脸上的笑意都僵了僵,尤以华文雨为最。 她刚刚收到手下丫鬟送来的消息,说是她派去的翡翠不仅被人羞辱,还断了手指。这让自小就受尽吹捧和优待的华文雨如何能忍。 当下,她看向华锦瑟二人的眼里充满了狠辣。 不过华锦瑟和华霓裳两个人倒是无所谓,落落大方地和各位夫人见了礼。 这时也有人认出了华锦瑟。毕竟当时她和凤楚兮两人的表演可谓是震惊全座,虽然最后皇上没有赏赐她,但从凤家那堆丰厚的赏赐中也能看出她当时的琴声是有多惊艳。 于是有不少夫人围了上去,嘘长问短。甚至还有几个想要替自家儿子考虑对象的,不过都被华霓裳堵了回去。 站在旁边的华文诗不动声色地绞尽了手里的帕子。 华夫人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怎么就让这丫头命大的活到了现在。 不过最后还是华夫人自持端庄地开口了,“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家几个姑娘啊,还要献艺祝寿,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赏脸一起。” 这献艺的节目本是等到晚些的时候,只是华锦瑟和华霓裳的突然出场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力。她这个正主倒是不尴不尬地在那里站着,很是丢人。 华霓裳一下就猜到了华夫人的用意。 每回都是用献艺这可借口让华文诗华文雨两姐妹大出风头,然后令她这个技艺平平的人大失颜面。 华霓裳勾了勾唇角,轻笑着。 但是今日恐怕不能让她们如愿了。 不少世家夫人自然知道华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人家本就是靠着这音律让皇上赏识的,不表演这个还能表演什么。 刁蛮三小姐在线抽人? 下人们的手脚很利索,不一会就清好了场地,还搬了一架琴上来,显然是为华文诗准备的。 华文诗今日是一席月牙色绣花长裙,端的是仙气十足。 在众人瞩目下,华文诗对着众位夫人行了一礼,然后迈着小步子走到那架琴前面坐下。 华霓裳不屑地瞥了眼架子十足的华文诗,她这琴声还不如自家妹妹的十分之一,也好意思出来献丑。 打脸华府 在准备弹奏前,华文诗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华锦瑟,而后才抬手调音。 华锦瑟自是不想搭理她,随意地扫了眼她弹奏的手法,只觉得漏洞百出,就懒得再看。 这手,也忒难看了,等她回去了一定要多看看萧钰的手洗洗眼睛。 华文诗的琴声虽好,但也不是这连城中最好的。但是那些夫人与小姐也并不在意,毕竟华家最出众的并不是那弹奏手法,而是控制人心。 被琴声环绕的众人只觉得心灵得到了洗涤,仿佛所有的烦心事都离她们而去了一般。 华文雨骄傲地扭过脑袋瞥了眼华锦瑟和华霓裳,希望看到她们二人眼底流露出的惊叹的表情。 但她注定是失望了,华锦瑟全程和华霓裳二人交谈着,是不是地还还传出几声轻笑。 华文诗伸手在琴弦拨弄了几下,便收了尾。一时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会,才纷纷鼓掌,还有些人的脸上甚至流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 华文诗骄矜地起身,对着众人再次福了福身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踏着小步子走回华夫人的身边。 正待她好整以暇地朝华锦瑟和华霓裳二人处投去一瞥的时候,华锦瑟同样地回以一笑。 只不过那笑容极浅,隐隐的,华文诗还从里面看出了不屑。 “我早先在宫中看过四妹妹的演奏,堪称一绝。只是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四妹妹弹奏一番?”华文诗柔柔地笑着,看向华锦瑟。 华霓裳眼底盛满了厌恶。 她和华文雨两个愿意在人前卖弄,博得多才善艺好名声,她不想过于计较。但是想要拉上她妹妹做个比较,借此衬托出她的优秀,华霓裳就有了脾气。 她将华锦瑟按下,兀自起身对上华文诗的目光。 “锦瑟她今天是我的客人,哪来让客人来表演的道理。二妹妹,你说是吧?” 华霓裳不怒自威,看向华文诗的目光里充满了威慑。 华文诗身子一颤,错开了华霓裳的视线,“大姐说什么呢,四妹妹本来就是我们华府的人,怎么会是客人呢?” 华霓裳听到这都快恶心地吐了。当年锦瑟失踪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将锦瑟当作自家人,尽心尽力地去寻找。而是借机夺走了那些书籍,敷衍地派了几个人在连城中巡视一圈,装装样子。 只不过华霓裳想起了华锦瑟与她说的宁王和她的婚事,适才展眉笑道:“恐怕不能如你们的意了。” 华文诗被华霓裳的几句话刺得难受,总觉得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脸上一贯的笑容也快维持不下去了。 华文雨见到华霓裳公然与华文诗顶撞的样子,心下更气了。当即跳了出来,说道:“大姐既然说四妹不能表演,那不如大姐代替四妹为母亲祝寿。” 此话一出,华夫人的眉心在作痛。 自家小女儿这刁蛮的性子真该好好改一改了,什么叫作为她祝寿。 这些年她在人前都让人误会是她一直收留华霓裳,借此博得了不少好名声。而现在自家小女儿的一番话,倒容易让人误会为她在摆架子,非要那几个小辈为她祝寿。 华文诗本也觉得华文雨这话说的不妥贴,想要开口阻止。但她忽然想到华霓裳那平平的技艺,就没再说话了。 既然有人出丑,她为何要拦着。 正好华霓裳的蠢钝可以衬托出她的聪慧,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几个下人闻声而来,抬走了华文诗方才用的那架琴,给华霓裳留了一个偌大的空地出来。 人群中有不少夫人见是华霓裳站出来说要演奏,不由得都失了兴趣。意兴阑珊地地看着,还有些已经纷纷掉头恭维起华夫人和华文诗两姐妹。 只有华锦瑟至始至终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华霓裳。 她知道,她的姐姐绝不是她们口中的无能之辈。只是往日里为了求的一个安生,故意藏拙罢了。 华霓裳才不管那些无关人等的眼光,自顾着上前,取出腰间挂着的笛子。 “霓裳姐姐加油!”这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梳着随云髻的姑娘,穿着嫩黄色的衣裙,显得青春靓丽。 华锦瑟寻声探去,不由得吃了一惊。 “楚兮!” 凤楚兮俱是惊喜地看向华锦瑟,叫道:“锦瑟姐姐!” 华锦瑟看着凤楚兮护着头上顶着的钗环,朝本来自己。 临到时,华锦瑟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今日过来?” 凤楚兮俏皮地眨眨眼,说道:“是宁王府上的人通知我来的。” 闻言,华锦瑟失笑不已。 萧钰那家伙,是怕她被人欺负,才叫凤家的人来帮她镇场子吗? 凤楚兮刚一说完,就将视线转向华霓裳那处,压低了声音同华锦瑟说道:“扶桑姐姐,你姐姐好漂亮啊。” 华锦瑟被凤楚兮这一番给逗笑了。 站在不远处的华家母女三人看见凤楚兮与华锦瑟亲热地咬耳朵,不禁是又怒又恨。 之前凤楚兮当街打了华文雨,两家之间就已经结下了梁子。但碍于凤家显赫的权势下,华府也不敢公然与凤家闹起来。 平时一些帖子也会派人送去,只不过凤府都没有人来就是了。 华夫人看着两人,想起了两国宴会上,华锦瑟的那曲琴音以及事后陛下对他们凤家的封赏。 华夫人不禁咬碎了银牙。暗骂华锦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帮助和他们华府不和的凤家,而不是华府。 或许是华夫人那怨怼的眼神太过明显,华锦瑟和凤楚兮二人都注意到了。 华锦瑟只瞥了眼就别过视线。这样的人,她懒得理会。 倒是凤楚兮,丝毫不惧地瞪了回去。 反正她和华府早就结了梁子,也不差今天这一遭。更何况,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她华夫人还能把她怎么样? 就在两人视线交锋的时候,一阵悠扬的笛声响了起来。 华霓裳横着笛子,吹奏起来。 她的乐声与华文诗琴声的风格大相径庭。一个是磅礴大气,好似一望无际的原野,令人心生敬畏。而另一个则少了凤霓裳的大气和灵动,像是被拘束在一个小空间里面,不够鲜活。孰高孰低,在场的众人一下子就分辨的出来。 于是各个夫人小姐看向华夫人以及华文诗姐妹的眼神都不对了。 不是你们说府上的大小姐平日里性子懒,不愿意学习,导致一无所长。你们出于亲戚之间的友爱才养着她吗。 现在看来,倒也不尽是。 华文诗在华霓裳那笛声响起的一刹那身子就僵了。 华霓裳她竟然有这般高超的技艺,连她都差点深陷其中。 凤楚兮早已经看呆了,只觉得站在那里的华霓裳莫名的帅气。 华霓裳扫了眼众人惊诧的目光,骤然收了笛子,自顾着离开。 让她为华夫人献艺祝寿,她也配? 华锦瑟看着面色难看的华文诗和华文雨,还有华夫人三人,好整以暇地说道:“既然华夫人要求的献艺我姐姐已经完成,那就不在这多停留了。祝夫人您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 话落,华锦瑟也不管那几人是不是被她气的够呛,一手勾起一人就走了。 华霓裳嘴角上扬,与华锦瑟二人相偕离去。 幸得这里都是夫人小姐,十一方才为了避嫌就没有跟来,而是留在华霓裳院子里。不然只怕是他也会叫上一句痛快。 被华霓裳这么一闹,华夫人也没了与其他夫人交谈的心情,寻了个理由离开了。留下华文诗和华文雨主持局面。 “老夫人,您可得替我做主啊!您是没有看见方才大姑娘那盛气凌人的样子。今日本来是我的寿辰,可那大姑娘却公然地下了我的面子。这……”华夫人拿了帕子开始拭泪,嘴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本来近日身体不好,脾气正是不好,听的华夫人这一告状,心下怒火就烧了起来。 “荒唐!她凤霓裳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竟然还敢这般作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老夫人一拍桌子,嘴唇气的直颤抖。 华夫人呜呜咽咽地附和道:“可不是嘛,我瞧大姑娘和四姑娘怕都是怨着我们抢了她们的东西。” 华夫人此话一出,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心底更是羞恼。 华霓裳和华锦瑟她们二人并不是她亲孙女,因为她是继室。而华文诗她们几个才是。本来这华府当家的人应该是华霓裳和华锦瑟二人的父亲,而不是华远,她们的二叔。 只可惜她们父母早亡,这府里也就剩下一个一个华远,也就理所当然地继承了华府。 华夫人见老夫人没有言语,继续煽风点火地说了一些话。 “当年我们从华霓裳手里拿了不少东西,如今看来,那华霓裳怕是一直怨恨着我们。还有那个华锦瑟,背叛了华府不说,还帮着凤家的人,当真是没了章法。” 老夫人的脸色愈加难看,当年他们从华霓裳手里拿走的那些东西要是泄露了,他们华府也不用做人了,等着受尽天下人的唾骂吧。 好一会,老夫人突然握住了华夫人的手,“秀荷啊,大姑娘和四姑娘两个大了,怕是留不得了。” 萧钰遇险 华夫人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自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柔柔地笑了,“我知晓了。” 老夫人这才松开握住她的手,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起来。 一个守在老夫人跟前的嬷嬷眸子暗了暗。 “啧,她们两个倒是心大。”华霓裳接了一张小字条,看完后感叹了声就递给了华锦瑟。 上面写着的正是华夫人刚才和老夫人所谈的所有内容。 华锦瑟看完就将字条撕碎了,抛洒进香炉里。 “姐姐,要不你搬出去住吧。” 华府的人已经对她们存了杀心,华霓裳再住在这恐怕不安全。 华霓裳冷笑着回道:“她们若是来了正好,让其他人瞧瞧这府里住着的的都是些什么人!” 华锦瑟见状,自知是劝不动她了。心里计量着等回去了向萧钰讨要些人,好歹要护住华霓裳。 “扶桑姐姐,你看我摘的橘子。” 就在两人探话的时候,凤楚兮怀里抱着好几个橘子跑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十一。 华霓裳的院里种着不少果树,有桃树,梨树,还有棵橘子树。 刚踏入院门的时候,凤楚兮就盯上了那棵橘树,硬是拉着十一爬上爬下地替她摘橘子。 华锦瑟走过去接过她怀里的橘子,放在了桌上。 华霓裳看着身上沾了几片叶子的凤楚兮,再看看桌子上那几个硕大的橘子,一时间忍俊不禁。 凤楚兮却是不在乎这些,打小就在习武的她,整日里在地上打滚。若不是后来华夫人觉得她年纪大了些,看不下去了,放在屋里拘束着。她现在怕是更能闹腾。 十一黑着脸走上前,替她拂去身上和头上沾着的几片叶子。 “你身为一个女孩子可不可以注意点形象。” 凤楚兮拿起一个橘子,剥开,取了一瓣塞进十一的嘴里,恨恨道:“吃你的橘子。” 坐在一旁的华锦瑟和华霓裳看见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沉默了一会,都是没说话。 她们好像在**味里面看见了爱的火光。 “扶桑姐姐,霓裳姐姐,你们不吃橘子吗?”凤楚兮把沾了橘汁的手放在十一衣服上蹭干净,转过头就看见华锦瑟和华霓裳直勾勾地盯着她。 华锦瑟和华霓裳齐齐地扭头,各自取了一个橘子剥开。 不过华霓裳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拦住了华锦瑟剥橘子的动作。而是将自己的橘子分了一半过去,“你肠胃不好,这种凉性的少吃。” 华锦瑟心下一暖,轻声应下。 几个人就这样围坐在桌前,吃着橘子,时不时地再聊几句,场面很是融洽。 外面伺候的人也不敢轻易进屋里打扰,就守在外面听着里面时不时地传来几声斗嘴或者笑闹声。 直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小丫鬟行色匆匆地闯进院子里,说有要事要禀报。 坐在桌前的几人都纷纷出去了。 “你是何人?”华霓裳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小丫鬟。 这并不是她安插的人手。 小丫鬟见了几人,匆忙跪下磕头,“奴婢方才见宁王府有一贵客到了,但是却被二小姐带走了。奴婢知道锦瑟小姐是宁王府上的人,特意来通知几位。” 华锦瑟闻言皱紧了眉毛,这丫鬟口中疑点颇多,但是宁王府的贵客极有可能就是萧钰。 思索了片刻,华锦瑟决定带着十一前去看看,凤楚兮就暂且留在华霓裳这。以免一会是个陷阱,还连累楚兮被算计了。 华霓裳没有阻止华锦瑟,而是命人将这小丫鬟带到偏院去,她有些话要询问清楚。 华锦瑟在绵竹的带领下朝华文诗的院落赶去。 此时萧钰确实被一个婢女引着向内院走去,只是……却不是华文诗的院子,而是一个偏僻的小房间。 “请问这时前往前厅的路吗?”萧钰噙着笑,很是平易近人。 为他银引路的小丫鬟晃了晃眼,不由地失了神,红着脸轻声回道:“回宁王殿下,这里正是前往前厅的道路,老爷和夫人正在那准备接待王爷。” 萧钰微笑着颔首,端的是春风拂面的温柔。 那婢女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只有跟在萧钰身后的长宁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趁着那婢女转弯进入前面一条道路的时候,长宁附在萧钰耳边轻声询问道:“属下觉得那婢女不太正常,可要我去通知锦瑟姑娘?” 萧钰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算计我,冒冒然地将锦儿牵扯进来可能会有危险?” 长宁垂下头不再说话,尽心尽职地跟在萧钰后面扮演好一个忠心属下的角色。 只是这边的华锦瑟已然到达华文诗的院落。 “你们家小姐呢?”华锦瑟看着踏着小碎步跑来的丫鬟,神色清冷地发问到。 那丫鬟见是华锦瑟,心下虽然不痛快,但面上仍旧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 “回四小姐,我们家小姐还在前厅接待客人。” 接待客人? 华锦瑟抿着唇没再说话,只是抬起头细细打量着那丫鬟。 见她面上并没有丝毫心虚,倒是有几分羞恼。 “抱歉,打扰了。”华锦瑟忽地转身就走。 跟着华锦瑟的绵竹和十一虽然不解,却也没有急着发话,而是跟着离开了。 等走到一处空地时,华锦瑟才停住脚步。 她总觉得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 “十一,你先去华文诗院子里探下情况。”华锦瑟转头看向十一,吩咐道。 十一应声离开了。 “楚兮,你随我速速去找锦瑟。我们中计了!” 华霓裳扔下手里吹奏的笛子,拉起凤楚兮就跑。 而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控制住的小丫鬟眼底一片迷茫。 刚才,她只听到了华霓裳的笛声,之后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十一寒着脸回来了。 确实像那丫鬟所说的一样,华文诗并不在院内,院子里也并没有宁王府上的人的下落。 前厅,华文诗和华文雨两人相偕步入正门,见到华夫人和老夫人衣冠整齐地坐在上首,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祖母,母亲,你们怎么过来了?”华文诗朝着二人行完礼,适才疑惑地问道。 华夫人脸色大变,“不是下人说宁王爷到了,你还遣人去迎接了吗?” “什么!”华文诗也是大惊失色。 她和华文雨两个人一直待在院子里陪同各个夫人小姐,不曾收到过这个消息。 老夫人和华文雨从两个人都对话中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 一面派人安抚了各位夫人小姐,一面又将门房带过来。 “你们可是见到过宁王爷?”老夫人阴骛地盯着跪在下方的几人。 那几人磕头如捣蒜,将方才见到萧钰的一幕和盘托出。 因着华府宴会,请了不少女眷。萧钰为了避嫌,进了门后就被一婢女从小路带走了。 那婢女自称是二小姐身边的人,几个门房也不疑有他。 “我何曾派丫鬟过去过!”华文诗愠怒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人,心底又惧又怒。 如果萧钰在华府出了什么事,怕是这锅就要扣到她的头上了。 到底是谁,和她结了这么大的梁子,不惜陷害她。 华文诗转过头,开始思索。 华文雨?除了刁蛮任性别无所长。 华霓裳?她和华锦瑟这般姐妹情深,倒也没必要去算计这个。 老夫人看着华文诗的模样,大致猜出她并非撒谎,而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只是,到底是谁,和华府过不去,竟然不惜牵扯上宁王来算计。 老夫人眯了眯眼,命人去全府搜索,尤其是各个隐蔽的地方。 “老夫人,要不要把老爷他们都叫回来?”华夫人有些焦急地开口。 华远和长子华文渊都在朝廷当差,现下恐怕还不知情。 老夫人略微沉吟了片刻,就吩咐人去叫他们父子二人回来。 在听到十一说华文诗院内没有人的时候,华锦瑟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那丫鬟,怕没抱什么好心思。但是她现在也没有空去想这么多了,因为萧钰还没有下落。 华锦瑟死死地咬住下唇,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华府的各个地形。 忽地,她想起了幼时被华文雨捉弄关住的小房子。 那个地方,倒是不起眼,而且鲜少有人来往。倘若是对萧钰抱有不良心思的人,应当会往那处引去。 “绵竹,你回去找姐姐她们,就说我去西南角那个小房子那。” 绵竹应下后急匆匆地往回赶。 华锦瑟领着十一钻进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还是她幼年时和姐姐玩捉迷藏发现的,因为遮挡在一株柳树后面,倒是很少有人发现。 不过这条路却是通往西南角的一条捷径。 或许是长期没有人踏足这条路,石子路上长满了青苔,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锦瑟,小心!”十一扶住了走在前面,险些跌倒的华锦瑟,“我知道你心急,但是这条路滑,还是慢些走的好。” 华锦瑟稳住身形,点了点头,继续走路。 因着刚刚那一跤,她的裙摆上蹭上了不少泥泞。 十一叹了口气,加快了步子赶上。 希望萧钰没事才好。不然,依着华锦瑟的性子,怕是没有安生日子了。 娇花萧钰 萧钰随着那婢女弯弯绕绕地拐进了一间小房子。 站在房子外面,瞧着那凄清的房门,萧钰笑了笑。 “你们府中都是在这里接待客人的吗?” 长宁五指微缩,握紧了腰上的配剑。 那个婢女惶惶然不知所措,她也只是奉命行事,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王爷。”一道娇柔的女声传出,东方柔闲庭信步地朝萧钰走去。 一股子异样的香气四溢开来。 萧钰伸手掩住口鼻,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公主约我来这里,是准备商讨两国大事的吗?” 东方柔娇俏一笑,身子软弱无骨地依附在萧钰身上,“王爷说的是什么话,我一介女子怎会懂什么国事。” 长宁瞥了眼娇娇媚媚的东方柔,心底一阵恶寒。 都有了未婚夫,还在这寻他家王爷。也不怕招人话柄。 萧钰含着温润的笑意,一脚将她踢开了。 “公主好算计。” “你!”东方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萧钰,“你不是久病缠身?”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萧钰瞥了眼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婢女,复将视线转回东方柔身上。 东方柔此时正狼狈地趴在地上,白皙的手腕上还蹭出了斑驳血迹。 “公主既然己经与平王订下了婚约,就无需再来寻我们几个王爷谈事了。不然,本王和陛下就会误以为公主是想要挑起我们几位王爷之间的冲突,借此来达到你们明齐的利益。” 萧钰挥了挥袖子,冲散开空气间那股子甜腻的味道。 “你说是吧?公主。” 看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继而蹲在她面前的萧钰。东方柔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了几分,眼神中带着些恐惧。 这样的萧钰,她从未见过。 “若不是公主与平王有婚约在身,本王恐怕会忍不住让公主尝尝比刚才公主自己身上带着的那香药效更烈的东西。”萧钰半蹲在地上,脸上显露的是完美无瑕的笑容,任由旁人看去,都不得不赞一声公子如玉。 可落在东方柔眼里,却是深深的恐惧。 她打着哆嗦,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可以替你保守你装病的秘密。” 萧钰盯着她精致的妆容,启唇正欲说些什么,就听的一声清喝。 “你们在干什么?” 萧钰听着这声熟悉的呵斥,心底莫名地发虚。 东方柔却趁着萧钰出神的空档,咬了咬牙,往他身上扑去。 “哎呦,王爷,你弄疼我了。” 东方柔死死地拽住萧钰的外衫,嘴里不住地娇呼着。 华锦瑟身上的气势更冷了,就连站在身旁的十一也是作呕的神色。 萧钰慌神地站起身,将人给推开。然后急匆匆地跑向华锦瑟准备解释。 “锦儿,你听我解释,我和东方柔……” 只是他没说完,就被华锦瑟瞪住了。 “东方柔?”华锦瑟重复地念着这三字。 萧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呀对呀,这女人可坏了,引诱我孤身一人前往这偏僻地方。还洒了可臭可臭的香,对我图谋不轨。” 东方柔扭着腰肢站起身,身上那件纱裙也被粗糙的路面蹭破了不少,露出凝玉般的肌肤。 她挑衅地朝华锦瑟启唇一笑。 既然都被发现了,那么好歹也要搅乱些事情。 华锦瑟却无视了她挑衅的神色,而是拉起萧钰的衣袖闻了闻。 是催情的香。 华锦瑟的目光冷了几分,转而看向东方柔时更是凛冽。 “一国公主的身上竟然带了这么不入流的药,还穿着暴露地引男子去偏僻人少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开了,怕是会轰动一时吧。” 萧钰附和着攀住华锦瑟的胳膊,连连点头。 就像一个被恶霸欺辱了的弱女子,正在寻求华锦瑟的庇护和安慰。 站在两人身旁的长宁和十一简直没眼看。 “华府的四小姐和宁王举止亲密,如果传出去也是彼此彼此罢了。”东方柔扯了扯破烂的衣衫,嗤笑着回敬道。 萧钰闻言,面色不善地盯着东方柔。 用计陷害他,准备推锅到华府也就算了。但是准备将手段用在锦儿的身上,就恕他不能忍了。 “本王和锦儿之间是正当关系,不过就是差了个日子成婚而已。公主如果愿意传出去,那本王先在此谢过公主愿意替我们二人的大婚造势。” 萧钰不紧不慢地对东方柔说道,言辞凿凿间还带了几分雀跃和嘚瑟。 说出去好呀,这样他也能早点娶锦儿回府了。 萧钰的这一番话是东方柔从未想到的,她以为两人只不过玩玩的性质,哪曾料到竟然是动真格了。 “不可能!”东方柔死死地盯着萧钰,想要从他脸上发现一丝撒谎的痕迹。 萧钰往华锦瑟身边凑了凑,环紧她的胳膊,喏喏道:“锦儿,那女人的眼神好可怕。” 迟来的华霓裳和凤楚兮二人:“……” 发生了什么?宁王这是被歹人所害,丧失了神智吗? “锦瑟,你们没事吧?”华霓裳担忧地将华锦瑟上下打量了一番,却发现只是裙摆上多了些脏污。 方才她用笛声使那丫鬟说出了真相,才知道真正带走萧钰的不是华文诗而是明齐的公主。 而东方柔此举,怕也是为了让华锦瑟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华文诗闹将起来。 这样一来,她也多了些时间实施自己的计划,还可以加剧华锦瑟和华府的矛盾,一石二鸟。 就在这时华府的下人们也都找来了,为首的是华夫人和华文诗、华文雨三人。 等看清眼前这一幕后,华夫人默默遣散了身后的下人,对着东方柔和萧钰行了一礼。 “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华文诗神情复杂地望着东方柔。 方才宴会没开始多少,东方柔就称身体不舒服,要下去休息。 碍于她的身份,华府的人自然就安排了一间客房给她。 可是现在看来,她东方柔的身体好的很。还有精力来陷害她。 东方柔见自己的事情被众人发现了,也不想掩饰了。微微掀动眼睑,不耐地回道:“本宫的行踪为何要同你禀报?” 华文诗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不住地掐紧,低垂下头同东方柔赔了罪。 华夫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臣妇见公主受了伤,不如下去上些药?” 东方柔瞥了眼自己流血的手腕和其他擦伤的部位。想到自己的丑态都被这群人看见了,还有方才来过的那些华府的下人,心底不禁怒火万丈。 “不需要,安排辆马车送本宫回去。” 这般颐指气使的态度饶是华夫人都气的不轻,但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得不照做。 萧钰和华锦瑟还有华霓裳、凤楚兮几人站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等到东方柔被一众女眷簇拥着离开,凤楚兮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是一出好戏。那平王日后娶了东方柔,就等着天天被绿,绿到头上跑马吧。 想到这,凤楚兮不由得还有些期待。 那平王为人看似有君子风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凤楚兮就是喜欢不起来,总觉得萧如霖的眼神很是阴骛。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着萧钰寻过来了,华锦瑟也就不多留了。临走时让萧钰留下几个身手不错的暗卫给华霓裳,然后就带着凤楚兮一同离开了。 “殿下真的不再多留一会吗?过会家兄和家父都回来了。”华文诗咬着下唇,不甘地看着和萧钰并肩而立的华锦瑟。 萧钰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华文诗。 “不了,本王来这本就是为了接人,既然现在人已经接到了,就不再叨扰了。” 华文诗无法,只得毕恭毕敬将他和华锦瑟一齐送走了。 凤楚兮是由凤府的人接了回去,十一和长宁则是被萧钰遣去处理事情了。 于是马车里只剩下萧钰和华锦瑟两个人了。 “说吧。”华锦瑟挑了挑眉,看着萧钰。 萧钰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招了,最后还不忘发誓道:“锦儿,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让东方柔碰到一根手指。” 华锦瑟睨了眼义正言辞的萧钰,“回府后就将身上那衣裳换了,这种香虽然不烈,但闻多了对身体不好。” 萧钰乖乖地点头。 果然,锦儿还是在乎他的,都在关心他的身体。 一下马车,华锦瑟就回了含香小筑。萧钰则是命人烧了热水过来,准备沐浴更衣。 华霓裳看着院子里萧钰留下的暗卫,琢磨了一会,就带着几人去了一个小房间。 里面关着的正是刚才那个撒谎的丫鬟。 华霓裳不顾那丫鬟恐惧的眼神,径自地绕到她身后将她敲晕。风轻云淡地对几个暗卫说道:“你们将她捆了,送去宁王府好了。” 那东方柔既然敢算计她妹妹,就不要怪她算计回去了。 “东方柔被人劫走了?”萧钰刚从内室换了身衣服出来,就收到长宁和十一的消息。 长宁点点头,刚才他和十一奉命去使臣居住的地方将东方柔绑过来,熟料他们刚进去就看到一伙人七手八脚地将东方柔带走了。 手法还挺熟练的,嘴里还不忘堵上块破布。 审问 萧钰沉着脸坐在椅上,也不知这东方柔还得罪了谁,刚回去就被人绑了。 “王爷,有人派府上的暗卫送了一个丫鬟过来。”一个侍卫走至门前,对萧钰行礼禀报道。 “让他带到柴房去。” 萧钰揉揉眉心,准备起身去柴房。 也不知道华霓裳将什么人送来,意欲何为。 甫一推门,萧钰就看到一个昏迷的丫鬟和一个站在旁边严阵以待的暗卫。 他见萧钰来了,先是行了一礼,而后低声说些什么。 萧钰舒展着眉毛笑了,“既然如此,可要我多派些人相助?” 那东方柔竟然是被华霓裳绑走了,看样子是为了给锦儿出气。 暗卫摇了摇头,将华霓裳的话都重复了遍。 萧钰也不再说些什么。 既然有个肯护着锦儿的姐姐,他也可以多放心些。 “这个丫鬟怕是东方柔安插在华府的人手。”萧钰瞥了眼昏迷不醒的丫鬟,说道。 那暗卫如实回答了。 华霓裳也是这么怀疑的,只是她懒得在华府里面审人,怕生出些事端。于是就派人送到宁王府来了。 反正依着萧钰和当今天子的关系,总归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就算闹出事了,萧卫池也是站在萧钰这边的。 看着地上躺着的丫鬟,萧钰叮嘱了那暗卫一句,就让他回去了。 “王爷,这个丫鬟……该怎么办?”长宁看了眼昏迷不醒的丫鬟,问道。 “把她用水泼醒,顺便将锦儿请来。我进宫去找陛下。” 长宁神色一凛。 这事怕是要闹大了,明齐那边这次要不得安宁了。 “去柴房?”华锦瑟刚拆下头上的簪子,就听到一个侍卫让她去柴房。 侍卫自是知道华锦瑟在萧钰心中的地位,于是恭敬地同华锦瑟解释了一番。 “你且稍等,我将琴带上就来。”华锦瑟松松垮垮地用发带将头发系住,进屋去找那架琴。 说起来,这琴还是萧钰送给她的。只不过她平时忙于研究医理,甚少弹奏罢了。 当华锦瑟抱着一架琴跟随侍卫来到柴房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十一拎着桶水正从头往下地浇在一个女子身上。 华锦瑟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丫鬟就是在华府给她报信的那个。 怕是姐姐之后在这丫鬟身上发现了什么异样,这才将人捆了送到萧钰这仔细审问。 那丫鬟悠悠转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绳子绑住,嘴里也被破布堵着。面前还站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不过其中有两个人她倒是认识。 手里拎着空水桶的十一和怀里抱着架古琴的华锦瑟。 丫鬟惊恐地冲华锦瑟呜呜叫着。 华锦瑟走近了几步,蹲下,亲手将她嘴里堵着的破布抽出来,丢在旁边。 丫鬟眨着眼睛,几滴眼泪顺势滚滚而下,“四小姐救我!他们想要害我!” 站在她身侧的十一听了这话,眼神一厉,将她给踹倒在地。 到底是谁在害谁!事到如今了,还在妄图撒谎。 华锦瑟看着倒在地上哭泣不止的丫鬟,一阵头疼。 “先把她嘴堵回去。” 站在她身后的侍卫迅速地捡起地上的破布,塞了回去。 耳边嘈杂的哭泣声消失了,华锦瑟这才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将怀里一直抱着的琴放下,置于膝上。 素手拨弄琴弦,调试了几下,见都正常后。让众人将那丫鬟嘴上堵着的布取下来,顺便各自将耳朵捂住。 众人听不见声音,只是看着华锦瑟的手飞快地琴弦上拨弄了几下。然后那趴在地上的丫鬟脸色慢慢就变了,瞳孔逐渐涣散,失去了焦距。 等看到华锦瑟弹奏的动作停了,众人才敢慢慢地将手放下。 然后他们就听到华锦瑟在询问那丫鬟问题,那丫鬟竟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你的主人是谁?” “明齐公主,东方柔。” “她为何要你骗我去华文诗院子里?” “因为公主说,这样你们就可以和华府闹起来,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不好看,被明齐的人算计。这样的事绝不能忍。 “东方柔是怎么知道那个偏僻的地方的?” “我早在之前就潜入华府,一直在摸索华府的地形结构。” 华锦瑟见该问都问的差不多了,就准备抱着琴离开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了。 这里的味道让她很是不喜。 “锦瑟小姐!”长宁急急忙忙地将华锦瑟拦住,“这丫鬟不会一会就清醒了吧?” 过会王爷和陛下还要亲自审问这丫鬟,这要是突然清醒,就有些麻烦了。 华锦瑟抱起膝上放着的琴,回道:“不会,除非我亲自给她解开。” 不然,这丫鬟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长宁这才放下心,派人送华锦瑟回去。 萧钰进了宫,对着萧卫池好一阵哭诉,顺便提了一下东方柔对他洒那催情香的事。各中利害关系,萧钰只略微提了几句,萧卫池就明白了。 倘若让东方柔得逞了,不说萧钰和华锦瑟之间该如何自处,他和萧如霖二人肯定不和。 毕竟夺妻之恨…… 而且当时那丫鬟故意设计华锦瑟往华文诗院子里猜测。但凡华锦瑟当时有一点冲动,和华文诗院子里的丫鬟闹起来,这更是造成了华锦瑟和华霓裳二人与华府的矛盾。 当真是好算计! 萧卫池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明齐的野心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他可不觉得单单就东方柔一人,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 借着和亲的名头送了一个公主过来,然后借着这个公主扰乱东煜内部。真是欺人太甚! 萧钰沏了盏茶,端给萧卫池,“皇伯父您消消气。幸亏锦儿她发现的及时,没能中了明齐的圈套。现在看来,是明齐理亏。” 一个有了婚约公主引诱未婚王爷。这话传出去,丢人可是明齐。 萧卫池接了萧钰奉上来的茶,喝了几口,火气也降了些。 “既然是那丫头化解了这件事,那我自然是要赏的。” 萧钰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不过对于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萧卫池放下手里的茶盏,侧目看向萧钰。 萧钰舔了舔唇瓣,“将东方柔的所作所为修书一封发往明齐,至于她和平王的婚事嘛。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您说是吧,皇伯父?” 萧卫池早先就知道萧钰和萧如霖私底下不合,现在能说出这番话倒也不奇怪。 想了想,就回道:“阿瑾言之有理。” 萧钰和煦地笑了。 “皇伯父,一会我差人将那丫鬟给您带来,您好生审问就是了。可以的话,顺便将明齐的使臣都请来,一同听听那丫鬟的供词。” 萧卫池一梗,黑还是他黑。 这不是明摆着在打明齐的脸吗。不过,他喜欢。 “你做什么去?”萧卫池瞥了眼坐立不安的萧钰,发问道。 让他去审犯人,自己不知道跑哪去偷懒。 萧钰站起身,恭敬地对萧卫池拱手说道:“小侄去替皇伯父分忧。” “分什么忧?” 萧钰笑的活像只偷腥的狐狸,“自然是替皇伯父挑选给锦儿的赏赐。” “……”萧卫池。 真的是男大不中留。尤其是萧钰,自从在他面前表明关系后就越发地不要脸了。 萧卫池心累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无比地怀念小时候的萧钰,软软的一团,说话也是软绵绵的。 不像现在这个糟心玩意儿。 就在萧卫池沉湎于过去,伤春悲秋的时候。萧钰利索地行了个礼离开了。 皇伯父的库房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当萧钰欢畅地在库房里挑拣给华锦瑟带的东西的时候,萧卫池正在提笔写给明齐的国书。 当萧钰抱着满当当的珍宝驾车回府的时候,萧卫池已经约了明齐的使臣在天牢会面。 据说那天从天牢离去的明齐使臣皱纹都多了几道。 “锦儿。”萧钰捧着一个红木匣子进了含香小筑。 入目即是华锦瑟抱着只白团子坐在院里顺毛的画面。 “吱。”吱吱抬起头,瞥了眼萧钰,叫了声就将头埋了回去。 不是烤鸡,它还是睡觉吧。 萧钰将那小匣子摆在华锦瑟面前,说道:“这是皇伯父赐下的东西,锦儿你看下有没有喜欢的。” 华锦瑟好奇地打开小匣子,然后……满目的珠光宝气。 有红玛瑙吊坠,小巧的珍珠耳饰,还有一对上等的羊脂玉雕琢成的镯子…… 果然是亲叔侄,这审美都是差不多。 华锦瑟努力地睁开被宝石的光芒闪到的眼睛,将那匣子重新盖上。迎上萧钰期待地眼神。 “锦儿,怎么样?喜欢吗?” 华锦瑟突然觉得这赏赐可能是萧钰挑选的。 “甚好。” 萧钰开心地在华锦瑟身旁坐下,打开那匣子喋喋不休地介绍起来,“锦儿你带这个一定好看,还有这个……这个也不错!” 华锦瑟面无表情地端坐着,任由萧钰拿着各式各样的饰品在发髻上亦或耳垂上摆弄。 她突然有了一种萧钰是在养女儿的错觉。 “小姐,那个东方柔我们怎么处理?”一间暗沉沉的小阁楼里,突兀地传出了一道女声。 十一受伤 华霓裳蹲下身子看了眼被她们敲晕随意扔在地板上的东方柔。 “将我的笛子拿来。” 笠日,华锦瑟刚刚起床,就看见十一见鬼似地盯着她。 “怎么了?”华锦瑟自书架上抽出本医书,坐到了十一对面。 “你知不知道今早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华锦瑟放下医书,抬头看向十一。 就当十一要同华锦瑟讲的时候,一道靓丽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扶桑姐姐,我和你说啊,那东方柔今天一早被人在醉红楼发现了。听说是因为没钱被老板赶出来的,赶出来之前,她还左拥右抱地搂着好几个小美男呢。”凤楚兮竹筒倒豆子似的和华锦瑟讲着她早上听到的传闻,脸上还流露出的神情。 啧啧,左一个美男,右一个美男的。想想就令人心生向往。 十一黑着脸看着心神荡漾的凤楚兮。 凤楚兮在感受某道强烈的视线之后,迅速地回神,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口水,继续兴高采烈地和华锦瑟探讨这件趣事。 十一离得二人远了些,隐隐约约地听到几个平王、长草的词语。 华锦瑟看着一脸激动神色的凤楚兮,无奈地扶额。 其实不仅仅是凤楚兮,就连城的平民百姓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件事。 “哎,你听说了没,那明齐送来的和亲公主竟然背着平王偷腥!”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用筷子叉起一个包子,压低声地和坐在右边的男人说话。 那男人端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豪气地用衣袖抹抹嘴角,叹道:“这明齐的民风都这么开放的吗?可惜了平王,媳妇还没娶到,头上就已经……” 男人的后半句没说出口,毕竟此事事关皇室,他们这些百姓也不好议论太过,心底里腹诽两句就好了。 相较于其他人热火朝天地讨论,平王府内的气氛是一片冷凝。 几乎所有的下人们都提心吊胆地在工作,就连脚步声都不自觉地放慢了,生怕了惹了主子不爽快。 自打今天一大早收到下人传来的消息,说是东方柔在醉红楼花天酒地,还因为没钱被赶出来了。萧如霖气的接连砸了好些东西,之后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自己的未婚妻跑到烟花柳巷之地玩耍,还因为没钱被赶出来。这件事不仅沦为连城中人的笑柄,就连他这个未婚夫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好在还没有正式迎娶那女人过门,不然以后指不定背着他找多少男人。 萧如霖越想越是气愤,忍不住再砸了一套茶具后吩咐人给他更衣。 他要进宫面圣,取消这桩婚事。 那东方柔谁爱娶谁娶,反正他是不要了。 萧钰在用完早膳后,收到了底下人传来的消息。说是萧如霖方才进宫了。 “随他去,反正这桩婚事他是摊上了。”萧钰洗净手,心情很是愉悦。 当初他被人刺杀的事,这萧如霖可是占了一份。 让他娶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还是便宜他来。 不过,他和东方柔,还真是绝配。 萧钰越发觉得心情顺畅了很多,提着一盒厨房特制的点心就去含香小筑寻华锦瑟了。 只不过他一进门,欢迎他的不是华锦瑟,而是一只胖嘟嘟的狐狸。 华锦瑟此刻还被凤楚兮缠着,不知在聊些什么。 吱吱两条前爪都竖了起来,扒住萧钰的衣摆。黑溜溜的眼睛黏在那个小食盒上,嘴里还在吱吱吱地叫着。 萧钰嫌弃地拎起那只扒拉住他的狐狸,放到了一边。 那皮毛油光水滑的模样,想来平时没少偷吃东西。最近厨房那边总是频频来报,说是有不少食物不翼而飞,看来罪魁祸首就是它了。 因着萧钰和吱吱两个的动作,那边凤楚兮也注意到了萧钰,识趣地松开了华锦瑟。 “走吧,冰块,我们放风筝去。”凤楚兮不由分说地扯过尚且没有回过神到的十一,朝门外走去。 正主都来了,他们这些小三小四还是不要凑合的好。 毕竟她进出宁王府,可还是要萧钰的同意。万一惹了萧钰这个黑心狐狸的不悦,她没准下次就不允许进入宁王府了。 萧钰很满意凤楚兮的识趣,在他们二人经过时,萧钰顺手将吱吱也丢给了他们照顾。 “锦儿,吃糕点吗?”萧钰殷勤地凑上前,将食盒里装着的糕点挨个地取了出来,摆在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大致扫了一眼,默了。 她面前的桌案上满满当当摆了十几种样式的点心,数量不多,但胜在造型精巧。 比如糖蒸酥酪、如意糕、玫瑰酥…… 萧钰这是收罗了全国各地的点心方子吗…… 华锦瑟随手拿了块如意糕,咬了一小口。余光瞥见一脸期待神色的萧钰时,华锦瑟又腾出手,拿了块洒了糖霜的点心递给萧钰。 萧钰就这华锦瑟的手吃了,餮足地半眯起眼。 等到点心吃的差不多了,华锦瑟取出块帕子擦了擦手。 “东方柔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萧钰一愣,没想到华锦瑟会猜测到他这里,于是露出委屈的神色。 华锦瑟现在对他这样的表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伸手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盏推到他面前,说道:“那是谁?” 萧钰接过那盏茶,含笑反问道:“为什么锦儿你不觉得这是东方柔自愿的,并不是旁人设计。” 华锦瑟给了他一个眼神,“她东方柔还没有蠢到那份上,做出这样明目张胆破坏两国关系的事。而且……” 华锦瑟皱了皱眉,说道:“这件事也太过巧合了。” 萧钰兀自捻起一块糕点吃了,笑着回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你姐姐做的。” “姐姐?”华锦瑟惊了。 她姐姐什么时候这么大胆,连一国公主都敢设计。 萧钰点了点头,他最初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华霓裳在连城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老实本分,好不起眼的人物。谁想到这一出手就是个大事件。 “最开始我也有些惊讶,但是之后据我调查,你姐姐她怕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静,背后应该有些人手。” 萧钰的这一番话倒是令华锦瑟安心了不少。 她之前还担心华府的人对姐姐出手该怎么办。现在看来,她应该替华府的那群人操心操心才是。 “扶桑姐姐!” 就在华锦瑟准备向萧钰询问清楚的时候,凤楚兮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头上还冒着层虚汗。 “扶桑姐姐!十一他摔倒了!” 听到这个消息,华锦瑟和萧钰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十一的本领并不弱,虽然比起长宁来还是差了点,但是……也不至于陪人放个风筝就摔倒了。 而且看凤楚兮的表情,貌似还摔的不清。 华锦瑟和萧钰两个刚一出门,就看到坐在石桌前,捧着右手面色难看的十一。 华锦瑟挑眉,快步上前,查看起十一的伤势来。 只是右手有些脱臼,还有的就是蹭破了点皮,其他的倒是无碍。 华锦瑟帮他把脱臼的关节复位后,去屋子里取了些绷带给他缠上,顺便叮嘱了几句。 最后,还不忘询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摔的?” 此话一出,十一的脸难看了几分,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怯怯地躲在华锦瑟身后的凤楚兮。 看到她往后面又缩了缩,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若不是那丫头将那风筝挂到墙沿上,他飞身上去取。结果碰巧那丫头见到一条虫子趴在他身上,失声尖叫起来。他也因此被吓的一颤,身形不稳摔下来。 说出来,还真有损他颜面。 看到两个当事人都不说,华锦瑟也就没再问了,只是略微感叹地提了一句,“十一伤的是右手,以后生活怕是有些不方便了。” 凤楚兮眼底的愧疚更深了,松开了拽住华锦瑟衣袖的手,胆怯地朝十一走去。 “你放心,在你伤没好之前,我每天都会开宁王府照顾你的。” “……”十一。 确定不是让他伤情加重吗? 倒是萧钰乐呵呵地看着两人。 这样这丫头就可以天天缠着十一,少了一个人来找他的锦儿,真好! 在凤府的人来接凤楚兮时,凤楚兮还不忘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和十一保证。她明天一定会准时过来照顾他的。 萧钰笑眯眯地看着她,华锦瑟嘱托了凤府的人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唯有站在旁边的十一,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走吧,锦儿,我们去用午膳,”萧钰喜滋滋地搂住华锦瑟的腰身,将人往前厅带。 华锦瑟扭头看了眼悲壮的十一,问道:“可要一起?” 不过被萧钰阻止了,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华锦瑟,说道:“锦儿,他若是去了,怕是只有长宁伺候他用饭。” 华锦瑟沉默了,萧钰用饭的时候从来不用婢女伺候,都是些五大三粗的侍卫或者暗卫。 十一的脸色愈发难看,隐隐的还有些想吐。 “不了。” 于是萧钰牵着华锦瑟的小手,迈着欢快的小步子朝前厅走去。 醋精萧钰正式上线 徒留十一这只受了外伤加内伤的单身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因着午膳华锦瑟陪同,萧钰今天中午连带那些暗卫都驱散了下去。 整个偌大的前厅就留他和华锦瑟还有一桌冒着热气的菜肴。 “锦儿,你尝尝这四喜丸子。”萧钰从善如流地夹了一个丸子送到华锦瑟碗里。 华锦瑟默默地吃了。 “锦儿,你再尝尝八宝鸭。”萧钰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分了一小片鸭肉出来,放在华锦瑟的碗中。 “锦儿你太瘦了,要多吃些肉。”萧钰一边给华锦瑟四处夹菜,一边嘟囔道。 有时候他牵着她的手,都会心惊。但又联想到她幼时在华府的经历,萧钰只会心疼。 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却打小过着困苦的日子。比起年龄只比她大几岁的华文诗和华文雨两姐妹,锦儿她着实显得瘦小了。 于是萧钰就化心痛为力量,但凡有华锦瑟一同吃饭的,他都会命厨房多准备些菜肴,尤其是肉类。 华锦瑟其实不喜荤菜,但是和萧钰反映了几回都无效后,她也就放弃了。 认命地夹起碗里那块薄薄的鸭肉送入口中,拧着眉毛将它咽下去。 萧钰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心底也是一阵无奈。 这时一个侍卫站在门口禀报了一声。萧钰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王爷,定王和于世子来了。” 萧钰听到这两个名字就瞬间不好了。 他和锦儿才刚开始用膳,这两个人怎么就又过来了。 轻哼了声,说道:“你先带他们去偏殿,我一会就过去。” 侍卫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怎么了?”华锦瑟眼尖地发现萧钰的情绪起了变化,不由得放下手里的勺子,开口问道。 “子卿和长渊他们两个过来了。”萧钰的话语里有些郁闷。 萧钰现在有些怀疑他们两个是不是来蹭饭的,怎么每次都是饭点的时候来。 此时被领到偏殿的萧亦风和于路明正各自坐在一张椅上,吃着下人们端来的点心。 “还是长渊你聪明,每次都来阿瑾这蹭吃的。”萧亦风狼吞虎咽地嚼着一块糕点,对着于路明比了个手势。 于路明瞥了眼吃的毫无形象可言的萧亦风,自顾自地倒了杯清茶慢慢饮着。 “阿瑾那家伙,为了华家的那位小姐可是搜罗不少厨子和方子。” 萧亦风往嘴里塞了块芝麻卷,附和着点头。 等将眼前的点心都吃的差不多了,萧亦风忽地又怀念起上次吃的清蒸兔腿。 于是萧亦风对着守在门口的小厮招了招手。 等到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吃饱喝足姗姗来迟时,萧亦风这厮正抱着只兔腿啃的欢畅。 “……”萧钰。 于路明放下手里捧着的茶盏,轻咳了一声。 萧亦风这才将视线从兔腿上移开。等看到萧钰就站在他面前时,萧亦风不大好意思地放下了兔腿,拿起张帕子擦了擦手。 华锦瑟被萧钰拉着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于路明悠悠地将视线转到萧亦风身上,期待着他的说辞。 华锦瑟也百无聊赖地看向萧亦风。 萧亦风见所有到底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了,顿时有些不自在。 “就是我们昨日去看的那云霁姑娘……我将她带回府里了。” “什么?”萧钰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追问道:“我们那一日不是说好了这件事查清楚了再说,你怎么贸然将人领回府了。这要是个包藏祸心的……” 萧亦风挠了挠脑袋,自知自己这件事处理的太冲动了,有些理亏。 但是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云霁就一阵头昏脑热,然后就给人领回府上了。 看着萧亦风那副模样,萧钰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罢了,我一会叫人去给你善后。免得这事被其他人知道,还得去皇伯父那参你一本。” 萧钰揉了揉眉心,为自家表弟的智商担忧。 于路明瞥了眼坐在萧钰旁边的华锦瑟,突然间想起了那个被萧钰送到皇宫里莫名其妙不用审问就开口了的丫鬟。 “阿瑾,当日你送给陛下审问的那丫鬟你是怎么让她开口的?” 华锦瑟注意到了于路明看她的视线,按住萧钰的手,淡然地回道:“动了些小手段罢了,于世子若是想,我可以看在你是萧钰至交的份上让你试试。” 于路明刚一口茶水入口,险些噎到,连连摆手,说道:“不必麻烦华姑娘了,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华锦瑟似有些乏味,看的于路明一阵后怕。 总觉得华锦瑟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遗憾。 “如果你是想测试下那位云霁姑娘是否包藏祸心的话,我这里有一味药丸。你让她服下,就可以测试。只不过作用的时间比较短。” 说着,华锦瑟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瓷瓶,抛了过去。 萧亦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华锦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华锦瑟摇摇头,她炼制的丹药,除了那些毒药,剩余的大多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萧亦风松了口气,将它揣进兜里,对着华锦瑟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 他知晓,华锦瑟这是看在他是阿瑾好友的份上才出手相助。 “锦儿。”萧钰突然扭头看向华锦瑟,委屈地说道:“你到现在都没有送过我东西,你连萧亦风都送了瓶药。” “???”萧亦风。 “……”于路明。 阿瑾这醋劲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华锦瑟睨了眼萧钰,不咸不淡地开口:“药岂能乱吃。” “我不吃,就藏着看看。” 华锦瑟最是受不住萧钰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活像她欺负了他一样,尤其是现在还有其他人在场。 “晚些时候我托十一送些给你。”华锦瑟不由自主地放软声调。 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亲密互动的萧亦风和于路明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已经不合时宜了,这里的气氛已经容不下他们两个了。 于是寻了理由,二人双双告辞。 萧钰也乐的和华锦瑟多些相处的时间,就派人送他们出去了。 看见屋外那明媚的阳光,萧钰心念一动,提议着出去玩一圈。 华锦瑟也来了几分兴致,她还从未和萧钰两个人单独上街玩过。 这一次上街,两个人也没乘马车,而是手牵着手就出门了。 因着现在她和萧钰的婚约还未赐下,还有某个小气男人的缘故,华锦瑟还特意将之前的那顶帷帽带上了。 一路上,萧钰都将华锦瑟的手牵的牢牢的,生怕两个人走散了。 华锦瑟侧过脑袋四处看着,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扯了扯萧钰的手,华锦瑟指着街边的那个小摊位。 “糖人吗?”萧钰偏过脑袋看向华锦瑟。 华锦瑟颔首。 于是两个人朝着围了一堆孩童的摊位走去。 几个孩子正围在那摊子前面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我要一个孙悟空!” “我要一只狗狗!” 此时,一个小女孩格格不入地站在旁边,两只干瘦的小手搅着,澄澈的眸子充满了渴求。 华锦瑟看了她一眼,对着卖糖人的老板说道:“我要一只兔子。” 老板的动作很是利索,没一会就给众人都做好了。 华锦瑟伸手接过木棒,抬头看了眼萧钰。 萧钰自觉地掏出荷包付钱。 “给。”华锦瑟绕过那些孩子,蹲在那个小女孩身前,将手中的糖人递给她。 小女孩有些害怕,没有接过她手里的糖人,而是探寻地盯着华锦瑟。 华锦瑟只是将糖人举着,放在那小女孩面前。 萧钰此刻也付完了钱,一转身子,就发现自家媳妇正蹲在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面前,手里还拿着那串糖人。 “不喜欢兔子吗?”萧钰也跟着蹲了下来,和蔼地笑道。 或许是萧钰那张笑脸比较有亲和力,容易招小孩子喜欢。 小女孩轻轻地道了声谢,然后接过华锦瑟手里的糖人。 华锦瑟沉默地从怀里取出张帕子,替小女孩擦干净脸上的灰尘。 “你家人呢?” 小女孩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巷子。 华锦瑟这才放下心来,取了萧钰荷包里的碎银子给她,并嘱咐她一定要藏好了。 小女孩重重地点头。 萧钰摸了摸小女孩的发顶,“早点回去,不要让父母担心了。” 等到小女孩跑远了之后,萧钰和华锦瑟才继续向前走。 “锦儿,你喜欢小孩子吗?”兀地,萧钰转过脑袋,认真地问道。 华锦瑟摇了摇头,她并不是很喜欢孩子。 只是医者仁心,这是师傅交给她的。 面对刚才的小女孩,她只是出于心疼而已。对于孩子,她还真谈不上有多喜欢。 萧钰转过头,心底多了些喜悦。 看来以后是不会太早有孩子和他争宠的。 “我们去那看一下吗?”萧钰忽然注意到了一家玉器店,心底闪过一丝念头。 华锦瑟对于这些昂贵的玉器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还是随萧钰进去了。 萧钰牵着华锦瑟绕过一排玲琅满目的玉器摆件,径自朝最里面的柜台走去。 那是一排由玉雕琢成的镯子。 生死契阔 华锦瑟凑近了些去瞧,发现有墨玉、白玉、碧玉数种颜色。 每一个玉镯都完美的好似一件工艺品。静静地躺在绒布上任来来往往的人欣赏。 这时,一个小厮哈着腰过来了,询问地看向萧钰。 萧钰侧了侧脑袋,看向华锦瑟,“锦儿,你喜欢哪一个?” 华锦瑟眨眨眼,她好像猜到萧钰带她出来的意图了。 伸手指着最里侧的一款白玉雕琢成的镯子。那镯子看着平淡无奇,内里也没有雕琢上什么花纹。 小厮依言将镯子取了出来,恭敬地递到萧钰面前。顺便还奉承了一把,“您夫人的眼光还真是好,一眼就挑中了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款。这镯子呀乃是一位大师的雕琢的最后一件作品……” 那小厮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萧钰却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的耐心,而是接过那镯子给华锦瑟戴上。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华锦瑟定定地盯着手腕上那只纤细的玉镯,喃喃道。 是了,生死契阔,与子成说。她可是要百年之后与萧钰携手共赴奈何桥的。 萧钰的眼睑颤了颤,握紧了她的手。 “走吧,我带你再去四处逛逛。” 华锦瑟勾起唇角,两个人相依着出了店门。 “老板,多少银子?”某个暗卫掏出银票苦兮兮地替自家王爷善后。 定王府 萧亦风坐在摇椅上,盯着掌心的那个小瓷瓶,犹豫不决。 好一会他命人端了一碗汤上来。看着拿碗冒着热气的汤,咬咬牙,萧亦风将瓷瓶的塞子取出,将里面的药丸倒了进去。 华锦瑟给的药很好,遇水消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萧亦风扭头看向候在门口的侍女,吩咐道:“去请云霁姑娘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那侍女福了福身子就离开了。 不稍一会,云霁就跟着那个侍女过来了。 “王爷,您找我有事?”云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萧亦风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云霁乖巧地落座,长长的眉睫落在脸上,投下一道弯弯的阴影。 掩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她不太习惯和男子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就是之前被逼无奈流落醉红楼,她也从不和那些男人共处一室,即便是给她更多的银钱。 萧亦风看着低眉垂目的云霁,清冷的眉目和华锦瑟如出一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萧亦风却不能从云霁的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相同的影子,除了那身冷淡的气质。 “云霁,你可以和我说一下你在厉州的生活吗?”萧亦风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让云霁把那碗汤喝下去。 云霁怯怯地露了一个笑容,开始细声讲起她曾经的生活。 “锦儿,你看这!”萧钰指着湖中的一艘挂满灯笼的船,话语里有些兴奋。 华锦瑟和萧钰此时正站在一座桥上,俯视着湖面上形形**的画舫。 偶尔,还有几声飘渺的歌声传入华锦瑟耳中。 萧钰偏过脑袋,就看见华锦瑟看向那画舫的眼中充满了神往。 “要下去吗?” 温和的嗓音在华锦瑟耳畔响起,丝丝柔柔地沁入身体。 华锦瑟微挑唇角,摇了摇头。 她今天玩的有些累了,不想再下去了。 “阿瑾!锦瑟姑娘!”兀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 两个人双双回头,就看见萧亦风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向他们走来。 华锦瑟看着那清丽的姑娘挑了挑眉,“这位姑娘是?” 萧亦风明朗地笑着,“这是云霁。” 华锦瑟了然地颔首。 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卖艺为生的姑娘,反倒像极了娇养在闺中的小姐。 因着萧亦风和云霁二人的加入,几人也就换了个地方说话。 一路走着,华锦瑟发觉云霁的精神不太好,像是有心结。 不过,华锦瑟又睨了眼萧亦风。 见他大大咧咧地摇着柄折扇和萧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知晓他肯定没有发现。 心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处理不当,就会积郁心中,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眼见着巳时就要到了,华锦瑟走了一日身体也乏了。几个人就准备告别回府。 看着一直垂首不说话的云霁,华锦瑟叹了口气,还是将她留住了。 “云霁姑娘请留步。” 云霁诧异地闻声抬头,隔着那层轻纱,她也能感受到华锦瑟锐利的目光,让她心生胆颤。 华锦瑟看到云霁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放缓了语气,柔声说道:“云霁姑娘若是无事,不如就来宁王府找我。宁王府内也没有什么姑娘能陪我说话。” 萧钰虽然不解华锦瑟的行为,但还是好脾气地点头了。 云霁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萧亦风。 “你若是无聊,就去阿瑾府里找锦瑟姑娘玩吧。左右也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萧亦风摸摸鼻子,最后一句他说的有点心虚。 云霁应了下来,还同华锦瑟轻声道了声谢。 在回府的途中,华锦瑟拉着萧钰拐进了一家药店,抓了一把药。 “锦儿。”萧钰皱眉,担忧地看着华锦瑟手里的那把药,“你身体不舒服吗?” 华锦瑟摇摇头,一手提着药,一手与萧钰十指紧扣,“是云霁,我看她……身体不太好,所以就约她来府中。” 说到这,华锦瑟突然又想起萧钰那闷声吃醋的性子,补了一句,“你不会生气吧?” 萧钰拎过华锦瑟手里的药,唇瓣不经意间蹭过华锦瑟的耳垂。 “你抱一下我,我就不生气了。” 华锦瑟不自觉地笑了,骂了声醋精。 然后萧钰就更委屈了。 最后还是华锦瑟主动挽着他的胳膊,还说了一堆好话,才让萧钰勉勉强强地不生气了。 等回了含香小筑,华锦瑟将手里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放好。又去抽屉里翻找出了不少药丸,让十一送去给萧钰。 其他的人,她不放心。 第二日一早,华锦瑟刚起来的时候,有个侍卫就候在院里了,说是萧钰有话带给她。 华锦瑟洗漱完毕,又整理了一番穿着,才推开门出去。 侍卫先是给华锦瑟行了一礼,才将萧钰留下的话带给她。 “王爷他今早有事进宫了,他说下午要带锦瑟姑娘去一个地方,让锦瑟姑娘在府里等他。” 华锦瑟让人赏了侍卫些银子,送他出去了。 也不知道萧钰今天准备带她去何处玩。 萧亦风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等他起来时就看见了桌子上那碗凉透的汤。 要是萧钰知道了,他把他媳妇送的药浪费了,会不会打死他呢……应该会的吧。 想了想,萧亦风端着那碗汤,拿去浇花了。 “啪啦!”是瓷片碎裂的声音。 华锦瑟蹲在院子里给药草浇水的时候,何伯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锦瑟姑娘,发生了件大事,请您速去前厅一趟。” 华锦瑟皱着眉,从怀里取出枚药丸递给何伯。 这么大年纪了,这样的奔波怕是受不住。 何伯感激地接了,没有怀疑地就吃了。好一会顺了顺气说道:“锦儿姑娘,您快去前厅看看吧。定王殿下抱着盆花脸色难看地坐在那,说要见您。” 萧亦风抱着盆花说要见她??? 他花生病了吗?还是长虫了? 虽然满腹疑惑,但华锦瑟还是收拾了一番就过去了。 刚一踏进前厅,她就看见萧钰脸色阴沉地盯着她。至于他手里的那盆花。 华锦瑟皱了皱眉,已经枯死了,还有些发黑。 这是怎么养花的,怎么养成这幅模样。 就在华锦瑟出神的时候,萧亦风重重地将花盆砸在一旁的桌子上,发出剧烈的响动。 站在他身后伺候的小厮被吓了一跳。 华锦瑟掀了掀眼皮,看向萧亦风。 萧亦风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唯独留了守在华锦瑟身旁的十一。 “我将你送我的药丸放进了汤里,今早我拿这汤去浇花的时候……花死了。” 十一听了萧亦风这话,也暗自心惊。看了眼那发黑的花,是剧毒。 华锦瑟瞥了眼萧亦风,拿起那盆花开始仔细检查。 “我让侍卫将经手这碗汤的人全部控制住了,晚些时候送到阿瑾这来。”萧亦风难得地正经一回。 幸好他昨日没有让云霁喝下这碗汤,不然……后果他不敢想象。 “你不怀疑我吗?”华锦瑟抬头直直地看着萧亦风。 发生了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吗? 她医术卓绝,又受萧钰信任。想要在药里动手脚也什容易,时候也可以借用萧钰轻而易举地推卸责任。 萧亦风轻啧了声,“害死了我或者云霁对你也没有好处,而且……我相信你。” 华锦瑟勾了勾唇角,复又垂下头,研究起那株花。 片刻过后,华锦瑟取了块帕子将手擦干净。 “你吩咐下人做的可是浓汤?” 萧亦风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因为他怕华锦瑟给他的药丸味道较重,就特意让厨房弄了碗浓汤。 华锦瑟心底也了然了几分。 “给你汤里下的毒名叫曼陀罗,药性很烈,一般喝下去半刻钟就没命了。不过它有个特点。” 华锦瑟端起桌案上的茶,饮了一口,“它有股怪异的香气。” 小白花萧亦风 萧钰刚神请凝重地从皇宫里出来,回到府上,就听到下人说定王殿下带了一串被绑住的下人来了王府。据说是汤药下毒。 萧钰肃穆地踏进前厅,就看到萧亦风抱着盆黑色的花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华锦瑟则是坐在一侧悠闲地品着茶。看到萧钰回来了,也只是抬了抬眼。 萧亦风见着了萧钰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可以诉苦的对象,拉住萧钰将自己方才差点惨遭毒手的事情与萧钰说了。末了,还不忘哀叹一声,“阿瑾,看在我受人毒害,险些性命不保的份上,那些人就交给你审问了吧。” 萧钰斜睨着萧亦风,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能说会道呢。 萧亦风捂着受了创伤的心口,继续悲叹道:“我觉得我现在精神还有些恍惚。” 萧钰轻描淡写地瞥了眼装模作样的萧亦风,说道:“没关系,我可以让锦儿给你开几剂药治治,或者给你扎上几针。” 华锦瑟夫唱妇随地点头。 萧亦风一梗,默默地收起了虚弱的样子,安静地和那盆发黑的花坐在一起。 “其实要审问的话,也不用这么麻烦。将我之前给你的那种药取来,给他们服下即可。虽然药效比较短,但应该是足够你们问出幕后之人了。”华锦瑟放下茶盏,说道。 萧亦风也觉得这个这个方法尚可,反正人家药丸多。 至于萧钰,不管华锦瑟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 于是华锦瑟派人将她放在含香小筑的药瓶都带了过来,给那些人挨个塞了一颗。 至于剩下的事,她也就不想掺和了。将药喂完就甩袖走人了。 虽然她不知道后续情况如何,但是在用午膳的时候,她分明见到萧钰和萧亦风二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隐隐的还有些愠怒。 “阿瑾,这事要不要告诉皇伯父?”萧亦风勉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他现在已经快要气饱了。 萧钰夹了一筷子鱼肉,现在正在细心地挑刺。等刺都差不多挑干净了,他才夹到华锦瑟碗里。 “先不用,我们手头的证据还不够充分。若是现在告诉皇伯父,我怕打草惊蛇。” 华锦瑟自顾着吃饭,也不去询问他们谈论的事,总归不是好事。 萧亦风恨恨地夹了一个鸡腿,发了狠地吃。 “那我晚些去通知长渊好了,让他也有个准备,免得步我后尘。” 萧钰赞同地点头。 用完饭后,萧钰就准备带华锦瑟出门。 至于萧亦风,就抱着那盆发黑的花改道去了于府,去找于路明。 登上马车后,华锦瑟才卸下所有的表情,担忧地看着萧钰,“要不让十一陪我去,你回去歇会吧。” 虽然不知道毒害萧亦风的是谁,但听他们的语气,总归是件棘手的事。 萧钰笑了笑,将脑袋靠在华锦瑟的肩上,不正经地调笑了几句。 起初,华锦瑟还忍着他,直到后面萧钰的话越发出格,华锦瑟才受不住了,伸手将人推开。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直到一个巷子口才停下。 萧钰率先跳了下去,站在地面上,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华锦瑟。 华锦瑟撩开帘子时,就看见对她温和笑着的萧钰,心神一颤,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怎么了?”萧钰歪着脑袋看着迟迟没有动作,反而一直盯着他的华锦瑟,“要不我抱你下来?” 被萧钰最后一句话刺激的华锦瑟瞬间回神,踩在木板上跳了下去。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也亏的他说出这句话。 萧钰将人接了个满怀,搂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 华锦瑟顾忌着这街上时不时地还有其他行人走过,催促着让萧钰松手。 “萧钰,再不放开我就洒**了。”华锦瑟咬牙切齿地说道。 萧钰这才将人松开。他怕将人惹急了,以后都不给抱了。 事实证明,华锦瑟已经生气了。 接下来的一路,萧钰都没能牵到华锦瑟的手。 真惨! 守在暗处的暗卫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萧钰带华锦瑟去的地方是一家武器店。店门是大开着的,里面有个留了小胡子的老板坐在一侧拿着一个算盘正在对账。 萧钰和华锦瑟二人进去的时候,老板才回过神来。换上殷勤的微笑迎了上去。 “我是来取之前定制的那件武器的。”萧钰客气地朝老板笑着。 老板恍然回神,再看向站在萧钰身边的华锦瑟,突然明白了什么,“您是给您夫人定制的吧。” 萧钰微笑着颔首。 只见老板招来一个小厮,吩咐了一两句。转而热络地看向萧钰和华锦瑟二人,说道:“二位要不先坐一会,我给你们泡壶茶。” 虽然老板不清楚两人的身份,但萧钰当日出手阔绰,给老板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于是态度也难免热情了点。 萧钰看了眼华锦瑟,见她没有停留的意思,就拒绝了。 正巧,这时小厮也带着一个小匣子回来了。 老板接了那匣子,亲手奉上。 萧钰接了,打开检查了一番,等确定无碍后才递给华锦瑟,“看一下,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让人重新做。” 匣子里面躺着的事一把小巧的匕首,还有镶了宝石的刀鞘。 华锦瑟眼底闪过精光,伸手将它取了出来。 “夫人,您手上的这把匕首可是用上好的玄铁打造的,削铁如泥,斩金截玉什么的绝不在话下。”老板站在两个人的面前,吹嘘着着这把匕首的作用。 好歹人家也是花了大价钱砸下去的,他能不做好吗。 “谢谢,我很喜欢。”华锦瑟将匕首放回匣子里,抬起头看向萧钰,郑重其事地说道。 萧钰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那个匣子,笑容愈发灿烂。 两个人被老板一路送了出来。 等坐上的时候,萧钰让赶车的人掉了头,向西北方向驶去。 华锦瑟不解地看向萧钰,这不是回去的路。 “姐姐想见你。” 姐姐? 华锦瑟一时没反应过来,萧钰他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姐姐。 看着华锦瑟罕的呆萌神色,萧钰乐了。 “是华霓裳。” 华锦瑟看着萧钰努力憋笑的样子,有些羞恼,“那是我姐姐。” 萧钰眨眨眼睛,无辜地看着华锦瑟,“你姐姐不也是我姐姐吗?还是说锦儿你想始终乱弃,不想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华锦瑟。 面对这样的萧钰,她有些词穷。 这一次华霓裳约她的地方与上次的竟然相同,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 萧钰在陪同华锦瑟进去的时候,看着这座小餐馆,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若是他猜的不错的话,这小餐馆怕是华霓裳的一个据点吧。 华锦瑟这次是独自一人走到二楼,萧钰则是点了些点心在一楼坐下了。 推开房门,华霓裳早已在桌前坐着了。 还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只是今日不同以往,她和华霓裳都不再担心受怕地以为伤害了对方,而是自在地坐下,随意交谈。 华锦瑟将自己准备去明齐的事同华霓裳说了。 华霓裳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能说出阻止的话来。 她的妹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躲在她的羽翼下需要她保护的小女孩了。而是一个医术精湛,可以独挡一面的大人了。 不知为何,华霓裳看着清冷绝艳的华锦瑟,心底有些怅然若失。 再过不久,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还要被人娶走了。 真的是太扎心了! 华锦瑟不太清楚华霓裳突如其来的忧郁是从何而来,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去明齐的事。于是又宽慰了华霓裳几句。 两个人面对面地聊着,华霓裳同华锦瑟解释了下东方柔的事情,顺便把一块令牌给了华锦瑟。 “这座餐馆里都是我的人,日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就拿着这块令牌来这里,他们都会帮你的。” 华锦瑟被自家姐姐隐藏的势力惊到了。 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不惊动明齐的人,将东方柔打晕绑出来。然后还将她扔到醉红楼去出洋相。这样的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华霓裳看出了华锦瑟眼底的惊愕,开口解释道:“当年你失踪后,华府的那群人拿走母亲留下的书籍后,就不再搭理我。我……没有办法,就建了这个餐馆,现在看来倒也不错。” 华霓裳虽然说的淡然,但华锦瑟知道她在期间一定吃了不少苦,不然……也不会养成今天这样冷酷果决的性子。 说到底,还是她拖累了华霓裳。 华锦瑟抿着唇,没有说话。 华霓裳知晓华锦瑟心中愧疚,揉了揉她的发髻,温声说道:“我是你的姐姐,我不护着你,还护着谁去?” 华锦瑟眼眶泛红,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出来。 “姐姐,这些是我炼成的药丸,可在危急时刻保人一命。你留着。” 华锦瑟一股脑地从衣袖里掏出瓶瓶罐罐、或大或小的药瓶,推到华霓裳面前。 华霓裳收下了。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收下,华锦瑟心里肯定更加难受。 华霓裳岔开了先前略显沉闷的话题,转而和华锦瑟聊起了一些趣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不觉中,太阳西斜。华锦瑟望着窗外渐渐昏沉的天色,想起了还在一楼独自等待的萧钰,有些心有不忍,就同华霓裳告辞了。 华霓裳点点头,和华锦瑟一起出门了。 等二人缓缓走下楼梯的时候,看到某个本应孤独等待的人身边簇拥着一堆人。 华锦瑟大致扫了一眼,都是她姐姐手下的人。 也不知萧钰做了什么,现在竟然全都围着他热络地聊着,时不时还有人同他喝上了。 华霓裳默不作声地走到众人身后,华锦瑟紧随其后。 期间,有一个厨子打扮的人正拍着萧钰的肩膀准备和人结金兰之好。 “兄弟,我看你也合我胃口,不若我们就义结金兰,如……小姐!”可怜某个厨子不经意间瞥到了冷着脸的华霓裳,剩下的半句话硬是卡在了喉咙里。 “都回去。”华霓裳寒着张脸,任人也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变化。 原先围着萧钰的那些人皆都噤了声,束手束脚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然后,他们就听到那个清贵的公子对着自家小姐喊了声姐姐。 在听到那声姐姐后,那个厨子的脚步分明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其他几个人也受到了明晃晃的惊吓。 自家小姐不是只有一个亲妹妹吗,什么时候还多出了这么一个弟弟。而且看那模样……也不像啊。 萧钰浅笑吟吟地起身,拉过站在华霓裳身后的华锦瑟。 华霓裳扣住华锦瑟的另一只手,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萧钰,“好好待她。” 萧钰依旧是温和尔雅地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慎重,“我会的。” 好嘛,原来是小姐的妹夫。 众人捋清了关系,顿觉的没有八卦可以深挖,就各自开始忙活自己手里的活。免得一会自家小姐回来秋后算账。 华霓裳目送着华锦瑟和萧钰二人的马车愈行愈远,直至看不见踪影才返身离开。 自己手底下的那堆人也该好好管教了,对着外人这么不设防,幸得今日他们遇见的是萧钰。要是改明儿换了哪个心思不纯的,她的底细还不被那群人掏光了。 等到华霓裳踱着步子回到小餐馆的时候,众人殷勤地端上了几碟小菜,谄媚地开始讨好。 “小姐的妹妹果然不一样,那通身的气度,不知道还以为是宫里来的某位贵人呢。” “可不是,和小姐对模样像极了,那眉眼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些人跟随华霓裳多年,自然知道华霓裳的所好。于是开始不重样地夸赞起华锦瑟来。 华霓裳简直要被这些人气笑了,“你们方才透露了多少我们的底细出去?” 被华霓裳目光重点关照的是那位说要与萧钰义结金兰的厨子。 他期期艾艾地回道:“喝了点小酒,有点上头。” 华锦瑟的目光凛冽了几分 厨子立马追加道:“不过有他们看着,我应当没说出去多少。” “这个月的俸禄扣一半,还有,酒戒了。” 华霓裳抛下句话,就上楼了。 这些人原本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后来机缘巧合1地被她遇到,收入麾下。虽然她平日里看的紧,定下的规矩也多,但是他们有些习惯还是没能改变。 比如刚才的虚不设防,还有那厨子,因为贪杯,已经耽误了好几回差事。 揉了揉眉心,华霓裳的头有些胀痛。 这些人武艺高强是一回事,但毛病多也是一回事。 “小姐。”门外传来男子粗犷的声音。 华霓裳敛了神色,起身去开门,“何事?” 那男子是餐馆里名义上的账房,姓董名然。为人精明,倒是帮着华霓裳化解了好几次麻烦。 “大家伙怕你被老张那家伙气着,就特意让我带了点吃食上来。小姐,你也别生气了,大不了我一会揍他,帮小姐你出出气。” 华霓裳看着眼前并不精美的膳食,勾起唇角,接了。 纵然那些人毛病再多,却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着想的人。 想到这,华霓裳的气也消了大半,只是叮嘱董然不可再让老张多饮酒。 华锦瑟回了宁王府后,照例是和萧钰一同用的晚膳。 “锦儿,明日我让子卿将云霁带来府上,陪你说说话。”萧钰将盛满汤的小瓷碗推到华锦瑟面前,说道。 华锦瑟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开始喝汤。 “凤家的人听说凤楚兮害的十一受伤了,明日说是要让凤楚兮过来照顾十一。”萧钰继续说道。 华锦瑟停住了喝汤的动作,顿了顿,正视着萧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钰神情有些凝重,“宫里最近会有有些变动,怕是会影响到朝廷。锦儿,这几日你且待在府里,不要出去。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去找你姐姐或者递个消息到宫里,我过几日都会留在宫里。” 华锦瑟淡淡地应了声,继续喝着碗里的汤。 能让萧钰留在宫中处理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小事,这连城怕是不能安稳了。 萧钰本来还期待着华锦瑟能够仔细询问这件事,哪料到她只是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让萧钰精心准备的一番话没了用武之地。 某个男人有些挫败。 华锦瑟挑了挑眉,看出萧钰摆在脸上明晃晃的失落,一阵不明所以。 好端端的,怎么又不高兴了。 不过直到这餐饭吃完,华锦瑟也没有主动询问萧钰究竟发生了何事。 因为宫中的事无非就是涉及到了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而后宫里的事情又往往都掺杂了不少辛密,就像当初萧钰对刘文茹下药一样。 皇家的那些事一旦牵扯出来,就像一个漩涡,接二连三地把人往里面带。 华锦瑟并不想蹚浑水,也不想知晓那些另她头疼的事。 第二天,萧亦风果然早早地就将人送了过来,然后和萧钰两个人一同进宫。 华锦瑟将云霁带到了含香小筑,并且屏退了所有下人。 “云霁姑娘,你可以同我说一下你曾经的事吗?”华锦瑟沉下心来,注视着云霁的眼睛。 趁着楚兮那丫头现在还没有过来,她先了解一下云霁的病情。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面对病人时,华锦瑟周身的气质都会柔和很多。坐在她对面的云霁恍恍惚惚地就将自己的过去都与华锦瑟说了。 生母早逝,父亲的不理睬,还有继母的压迫,以及她的婚事…… 华锦瑟越听眉宇间的深色愈加凝重。 她取出先前买来的药材,提笔写了张方子给云霁。 云霁不明所以地接了,胆怯地看着华锦瑟,“华小姐……这药?” 华锦瑟尽量地使自己的表情更加亲切,她不想吓着人家。 “不过是些滋补的药材,你回去按着方子上所写的每日煎了喝即可。” 云霁不疑有它,看向华锦瑟的目光更加感激了。 “那你曾经与厉州太守的嫡子有婚约这件事,定王他知道吗?” 云霁重新垂下头,沉默地坐了一会,说道:“他不知道。” 她生母还在的时候,曾替她求了一门婚事,对象就是厉州太守常明的嫡长子,常浩。 或许那时候母亲就猜到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所以才替她求了一门好亲事,让她以后有一个好归宿。只是那样好的婚事怎会不遭人嫉妒呢? 在她母亲死后一年,她的父亲就抬了府里的姨娘为正室,她的庶妹也成了正经的嫡小姐,自然也就瞧上了她的婚事。 她既没有生母的庇护,亦没有兄弟姐妹的相助,更是不比那妹妹讨父亲的欢心。那门婚事也就被她那妹妹抢走了。 现在想来,他们二人应该已经成婚了吧。 云霁拽紧了手中的丝帕。 华锦瑟轻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她的一只手。 她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不太会安慰人。 掌心的温度顺着手背源源不断地流入云霁的体内。 云霁错愕地抬头看着华锦瑟。 像她这样流落风尘的女子,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应当是不屑理会才是。 为何……还会百般照顾她。 华锦瑟假装没有看到她发红的眼眶,说道:“一会还有一个丫头过来,她性子跳脱,做事也没有拘束,还要你担待些。” 云霁露出一个微笑,偷偷地拿了帕子擦拭眼角。 “扶桑姐姐!”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华锦瑟笑着打开门走出去,就看见凤楚兮欢快地朝她奔来。 十一幽幽地站在一侧,“也不知是谁的要来照顾我,这一来就都忘了。” 凤楚兮自是听到了十一的话,气的直翻白眼。 为这事,她没少挨母亲的骂。 凤楚兮转过身子,从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上接过一盒燕窝,塞到十一完好的那只手上。 “你的。” 十一掂了掂那盒燕窝,目测还挺值钱的。 “对了,因为我手受伤了,前几日换下的衣服也没能洗,所以就要麻烦凤小姐你了。” 凤楚兮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活了十四年,还从未干过洗衣服这样的粗活,现在竟然要她去洗衣服。 华锦瑟站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了。 十一这分明是在捉弄楚兮。 锦瑟生气 若是换作是旁人,凤楚兮一定上去就是武力胁迫,让他认清人生。 但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是十一,先不论她打不打得过,十一就是因为她才摔伤手的,她心底也过不去。 于是一向嚣张的凤楚兮难得地没有还口,只是撇了撇嘴。 十一诧异地看着她。 华锦瑟见他们两个也闹的差不多了,就将凤楚兮带进屋去。 对于云霁,华锦瑟只是大致地介绍了一番,并没有说明她的身世原委。 凤楚兮也浑然不在意云霁先前的身份,只一会,三人就热络地聊了起来。 一般是凤楚兮叽叽喳喳地讲着,华锦瑟和云霁两个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回上几句。 “主子,东煜那边写了一封国书,您还是看看吧。”一个蓄着长胡须的谋士将一封信件递给坐在上首的人。 东方辰接了信件,拆开来细看。上面赫然列着东方柔的种种行径,就连将丫鬟送入华府都一并写清楚了。 信件的末尾,是对明齐送来这位公主的不满。 东方辰合上信件,递给了一旁的谋士,启唇说道:“派人再去库房里挑选一些东西,送到东煜去,就当做是公主的嫁妆。” 谋士应声退下了。 既然东方柔行事失败了,那明齐自然也得为此赔礼道歉。只不过东煜的这封国书是悄声无息地送过来,那他们也只能装作是给东方柔的嫁妆,不能大张旗鼓地送回去。 谋士在临出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东方辰。只见他站在窗前出神,窗外的风带起他的束在脑后的长发。 耳垂上那一颗红痣鲜艳的逼人。 谋士收回目光,匆匆地将殿门带上。 这几日里,萧亦风每回一大早就将云霁送到宁王府,然后和萧钰偕同前往宫里,直到深夜,才双双把家还。 凤楚兮也是每日里带着不重样的补品来探望十一,每每两个人都要争吵一番才会安静地坐下。 每当这时,华锦瑟就会抱着吱吱站在旁边看着,见两个人闹的差不多了才把凤楚兮领走。 那日傍晚,萧钰回来的格外早。他一回来就来含香小筑寻华锦瑟。 萧钰一见着华锦瑟,就将人给抱住,“锦儿,皇伯父他要对皇后和刘文茹动手了。” 华锦瑟一惊,竟然是要对荣宠一时的柳贵妃和中宫皇后动手。据她所知,这两人的母族都颇具手段,影响力也不小。这连城怕是要翻天了。 “明后两天,我会多派些人守在府里面,你姐姐那儿我也通知了。”萧钰蹭了蹭华锦瑟的脖颈,有些疲倦。 华锦瑟感受到了萧钰话语里的倦意,也没有推开他,而是轻声询问了几句。 萧钰都一一回答了。 他皇伯父想对这两个人下手已经很久了,只是忍到了现在才动手而已。 “可是用过晚膳了?”华锦瑟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钰本想说是在宫里用完晚膳才回来的,但看到今日对他迁就的华锦瑟,萧钰兀地就改了口,“还没有。” 于是半刻钟后,萧钰就和华锦瑟面对面地坐着,吃着……夜宵。 华锦瑟借着烛光,看清了萧钰眼底的青黛。心底丝丝麻麻的疼。 第二天萧钰离开的时候将长宁留了下来。府里面也多了不少陌生的侍卫,皆是着一身软甲,佩一柄长剑,神情肃穆地守着。 凤楚兮今日倒是来的格外的早,只不过她今日倒是没带补品过来,而是带了袖箭。 “扶桑姐姐,宫里是不是出了大事?”凤楚兮难得地安静下来,没有同十一去闹。 自昨晚起,她爹爹的脸色就不好看,今天一早更是穿戴整齐地就出门了。就连她过来宁王府时,母亲还给她塞了这个袖箭。 直觉告诉她,这宫里定然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但是又无人肯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能偷偷地来问华锦瑟。 华锦瑟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盘点心,分给了云霁和凤楚兮。 “别想这么多,总归不会发生大事。” 凤楚兮满怀心绪地咬着糕点,云霁只是小口小口地品尝着一块红豆糕,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下午时分,华锦瑟准备派人送凤楚兮和云霁回府的时候,凤府和萧亦风分别传来了消息。说是晚些再来接她们回去,先在宁王府上再待一会。 华锦瑟接了消息就将两个人带回去了。 凤楚兮更加慌张了,她不过是一个未及笈的小姑娘,何尝遇到过这样紧张的气氛。 “扶桑姐姐,我爹爹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凤楚兮揪住华锦瑟的衣摆,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华锦瑟心一下子就软了,好声好气地开始哄起凤楚兮。 十一看着魂不守舍的凤楚兮,轻啧一声,开始蹲下身子拔草。 “给。” 一只草编的蚂蚱突然出现在凤楚兮眼前。 她愣了愣,看着编的略微粗糙的蚂蚱,吸了吸鼻子,接了过去。 “谢谢。” 十一别扭地转过身子。 等到萧钰和萧亦风两个人回府的时候,华锦瑟正带着云霁还有凤楚兮二人蹲在药圃里研究草药。 至于长宁和十一,则被使唤着在一旁提灯笼。 萧钰突然觉得他有点担心过头了。锦儿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外面都快来血流成河了,这几人好像还挺惬意的。 临走时,云霁怯怯地看着华锦瑟,问道:“锦瑟,我以后还可以再过来吗?” 站在她身侧的萧亦风摸摸鼻子,总觉得云霁这话说的他像一个不让她出门的坏人。 “可以。”华锦瑟淡然地回道。 云霁的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自从离开醉红楼以后,她就失去了那些可以说话的朋友。但是在这几日她与华锦瑟还有凤家那位小姐的相处中,她感受到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渴望同她们待在一起。 凤楚兮是凤君然带人亲自来接的。 华锦瑟和萧钰二人相偕送他们二人出去。凤君然看着长身玉立的萧钰,以及他言辞动作间与华锦瑟的亲密。苦笑一声,道了声告辞。 这样的清朗俊秀人物,他怕是只能望其项背。 等到凤楚兮走后,华锦瑟方才问道:“你身上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萧钰有些讶异,他早在回府之前就洗漱了番,还换了身衣服。本以为身上的气味已经淡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华锦瑟皱着眉看着萧钰。 “柳文茹的母族豢养私兵,意图谋反。我身上的气味是在追查那些私兵时染上的。”说着,萧钰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戾气。 这柳家的胆子还真是大,明知豢养私兵,屯兵城外是死罪,还敢同他动手。真是不知所谓,罪加一等! 华锦瑟没有说话,而是趁萧钰不注意,撩起他的衣袖。隔着那件中衣,华锦瑟都可以看到那圈绷带。 “染上的?”华锦瑟面无表情地看着萧钰。 萧钰心底开始发虚,默默地放下衣袖,开始打腹稿。想着一会怎么解释才好。 不过华锦瑟并不打算听他的解释,而是将人直接拽回了含香小筑。 一路上,华锦瑟和萧钰被数个巡逻的侍卫注视。 “谁伤的你?”华锦瑟在解开那圈绷带后声音都哑了。 那刀伤,深可见骨。 萧钰竟然还一直撑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地同她说话。 萧钰心虚地回道:“柳瑞,刘文茹的兄长。” 华锦瑟将名字记下后就没再说话,而是处理起萧钰身上的伤口来。 萧钰出于心虚,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地可怕。 等到伤口包扎完,华锦瑟取出一瓶药递给萧钰。 “将这药给柳瑞服下。” 她想叫他尝尝何为生不如死的滋味。 萧钰知晓华锦瑟这是生气了,气着刘瑞那王八犊子伤了他。心下一阵熨帖。 于是又冲着华锦瑟讨好卖乖。华锦瑟顾忌这萧钰身上的伤口,也不敢去推开他,就由着他闹。 隔日,萧钰是在华锦瑟给他换完药后才进宫的。 等进宫对着萧卫池行完礼,陈述了一下事情的进展后。萧卫池开始询问起萧钰的伤情。 昨日萧钰手臂鲜血淋漓地回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想叫御医过来给他处理伤口,却被萧钰拒绝了。 他只是找了间偏殿,叫人打来热水清洗了下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然后换了身新的衣裳就回府了。 当时可把萧卫池的给急的,都准备那绳子给人绑在宫里面,好好给那伤口处理玩再放回去。 但是某人归心似箭,说什么也不肯浪费时间教那御医给看一看。 在回去的路上,萧卫池特意叮嘱萧亦风看紧萧钰,免得他一个失血过度,昏倒在地。 萧钰有些嘚瑟地卷起衣袖,给萧卫池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绑着的绷带。 萧卫池嘴角微微抽搐,从萧钰的表情里他就看出来这伤口是谁给处理的了。 真是为难那华家丫头了,找了这么个矫情的人。 两个人总结了一下昨天的进度,开始了接下来的计划。 至于萧亦风……完全就是个来凑数的。 尘封的旧事 默默地坐在旁边听了半刻钟的萧亦风终于忍不住了,命人传了盘点心上来。就着茶水吃完了那一盘点心。 嗯,味道还是差强人意了点,没有阿瑾府上厨子做的好吃。 在他的对面,萧钰和萧卫池两人就着柳家和皇后的母族讨论的口干舌燥,正准备歇息一下喝盏茶的时候。却发现萧亦风正惬意地倚靠着椅背打着饱嗝。 “……”萧卫池。 “……”萧钰。 或许萧亦风的封号该改一下了,闲王是个不错的封号。 萧卫池如是想。 晚些时候,柳家已经全部伏法了,尽数被押往了天牢。 至于皇后,萧卫池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摘了他们一家的官职,尽数流放了。 “阿瑾,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家。”待处理完手下人呈上来的折子,萧卫池像是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叹道。 萧亦风识趣地收起了脸上散漫的神情,悄声退下了。 当年的事,他并不清楚多少,再者那事是阿瑾和皇伯父二人心里的伤疤,他也不好多问。只是大致地知晓是和宫里的人有关。 等到御书房里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萧钰才卸下所有的伪装。 两个人,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一个是亲王蟒袍。两两对坐,相顾无言。 最终还是萧钰先开口了,“皇伯父,若是可以的话,我想明日带锦儿去一趟冷宫。” 当年锦儿父母的死和皇后脱不了干系。 萧卫池定睛看着他,半晌沉默地点头。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皇帝有愧于华家那两个丫头。 空气凝固着,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些年,他失去的双亲,而他的皇伯父,也失去了挚爱。 想到这,萧钰苦笑了一下。 等到萧钰准备告退回去的时候,萧卫池拦住了他。 “华家丫头她父母的事是我对不住她,如果她心底有怨,你就让她来寻我,别自己瞒着。” 萧钰朝萧卫池揖了一礼。 “侄儿晓得的。” 皇伯父是怕他锦儿恼他瞒了这么久,才将事情全数扛了下来。只是当年的事,又与他皇伯父有什么干系呢,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云霁,待宫里的事情解决了,我就陪你去一趟厉州。”萧亦风定定地看着眼前目光闪躲的云霁,平静地陈述道。 云霁的心结,华锦瑟已经托萧钰和他说了。 厉州,他势必要走一趟了。 萧钰回了府里,按例同华锦瑟一同用了晚膳。 因着今日萧钰回府的时间比较早,两个人用完饭后,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地暗下来,在王府里逛了一圈。 十一和长宁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老夫老妻一样的生活。 “锦儿。”萧钰踌躇着,还是选择与华锦瑟坦白,“当年你父母的死,你可有怀疑?” 华锦瑟停住脚步,颦蹙起黛眉。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依着萧钰的性子,怕是不会无端地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来。 萧钰忧犹豫着将今天调查到事情同华锦瑟说了。 如果情报没有错的话,华锦瑟她父母的死应当和皇后有关,只是具体的原因目前尚不能得知。 萧钰本以为旧事重提会惹的华锦瑟伤心甚至恼怒,但是华锦瑟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她并未失态,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并同意明日去宫里见皇后。 不过因着萧钰的这番话,华锦瑟也没了闲逛的兴致,早早地就回去了。 “锦儿,你真的没事吗?”萧钰死死地盯着华锦瑟的脸,想要从上面发掘出一丝不对劲的表情。这样平静的锦儿另他心惊。 华锦瑟摇摇头,径自朝内室走去。 萧钰担忧地瞥了眼华锦瑟离去的身影,嘱咐了伺候的侍女几句才离开。 其实华锦瑟并不像萧钰想的这样冷静,只是在听到是皇后对她的父母下的毒手后,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说。 疲倦潮涌般地袭卷了她。她的脑袋里一片混沌,浑浑噩噩地只想躺下歇息。 返回寝殿的萧钰思索了片刻,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让长宁送到华府去。 萧钰在寝殿枯坐了一会,还是放心不下华锦瑟,就是他在知晓自己父母的死因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更别提现在的华锦瑟。 命人准备了几盘华锦瑟平时爱吃的点心,萧钰带着去了含香小筑。 刚一踏入院门,萧钰就看一道模糊的影子蹲在药田边上。 “锦儿?”萧钰试探地唤道。 那道影子停住了动作,站了起来。 萧钰快走几步,就看到华锦瑟沾了一手的泥,手上还拎着几株药草。 萧钰接过她手里的药草,掏出块手帕,替她擦干净手上沾染撒上的泥土。 华锦瑟神情恍惚地任由萧钰动作着。 借着朦胧的月光,萧钰看清了华锦瑟脸上脆弱的神色,心下又是一抽一抽地疼,不由得有些后悔和她说了这些。 他应该私下里就将皇后解决掉的。 “锦儿,你采这些药做什么?萧钰牵着华锦瑟的手将人往屋里面带。” “炼药。”华锦瑟睨了眼握在萧钰手里成捆的药草。 “萧钰。”华锦瑟突然认真地喊了一声,抬起眸子直直地注视着萧钰,“我想要皇后的命。” 萧钰没有说话,虽然他知道皇伯父不打算留下皇后了,但是好歹也是多年的夫妻。如果是由锦儿下的这个手…… 好一会,萧钰才叹了口气,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为了虚无缥缈的权势搭上自己的命,何必呢。 “皇伯父他已经不准备留下皇后了。” 归根结底,还是萧钰不愿意让华锦瑟的手上沾染上鲜血。染血的事情还是交由他来做就好,锦儿习得是医术,合该是悬壶济世,心中坦荡的。 萧钰是巳时才回到自己寝殿的。 此时长宁也回来了,他将萧钰写的那封信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王爷,华府上下都去光法寺了。” 萧钰点了点头,将那封信接过,点燃烧了。 按照光法寺的路程,他让长宁赶去,华霓裳也差不多收到自己底下人的消息了。 华锦瑟这一晚是很迟才洗漱歇息的,临睡前,她做了几丸药。 因着柳家尽数被抓,皇后的母族也被禁卫军看守着,这连城也算是安静了。萧亦风和凤府也没有一大早就把自家的人给送过来。 萧钰带着华锦瑟进了宫,七转八绕地来到一座废弃的宫殿。 曾经耀眼的红漆已经剥落,烫金的大字也被腐蚀,让人辨不出它原来的面目。 丝丝缕缕的蛛丝挂在残垣断壁上,偶尔,还有几只虫子从华锦瑟脚边经过。 华锦瑟定睛看着荒芜的石阶,还有不远处伶仃的宫人。 当初荣极一时的中宫之主现在竟然沦落到了居住冷宫的下场。 华锦瑟看着眼前荒凉的景象,面露嘲讽地提起步子朝里面走去。 皇后徐氏穿着一身素色衣衫,身边也没有一个伺候宫人。她平静地看着相偕向她走来的的两人,嘴里喃喃有词地念叨着什么。 华锦瑟和萧钰走近了,才听清她念得竟然是佛经。 华锦瑟勾起讽刺的弧度看着眼前珠钗尽除的人。 然后在萧钰还没看清的情况下,华锦瑟上前扭住徐氏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 一粒药丸顺着华锦瑟的掌心滑入她嘴里。 徐氏这才慌了,捂着嘴巴一个劲的干呕。 只是华锦瑟炼制的药入口即化,现在她就算是咳死了也别想咳出什么东西出来。 “说吧,我父母的死是怎么回事?”华锦瑟冰冷地盯着弯着腰不住干呕的徐氏,话语里不带一丝一毫的生气。 徐氏在她眼中,已经与将死之人无异。 “你给本宫吃了什么?”徐氏缓缓地置气腰,阴骛地望着华锦瑟。 华锦瑟懒得作答,站在她边上的萧钰神情也并无变化。 不一会儿,徐氏的看向华锦瑟的眼神明显的变了。 从阴狠变得惊恐,她仿佛隔着华锦瑟看到了什么索命的恶鬼。 “滚!都给本宫滚!本宫才是这后宫的主人,你们算什么东西!” 萧钰皱着眉看着骤然发疯的徐氏。 徐氏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双手,驱赶着眼前的空气,嘴里还不住地咒骂着,就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疯妇。什么一国之母的气度,雍容华贵的仪态,尽数被徐氏毁尽。 徐氏咒骂了好一会才停歇,她近乎虚脱地坐在地上,眼底重新恢复了清明。 华锦瑟见她清醒了,又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作势要掰开她的嘴。 徐氏恐惧地瞪大眼看着步步逼近的华锦瑟,“不……不要!” 刚才那一幕足足让她感到心惊,数个被她害死的妃嫔的冤魂竟然全都出现她面前,披散着头发向她索命。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些冤魂身上的寒气与杀意。 那华锦瑟就是个魔鬼! 华锦瑟看着不顾形象向后退却的徐氏,轻嗤一声,收起了手上的药丸。 “我父母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氏见华锦瑟将药收回去了,心下松了口气,挣扎着起身。梳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髻。 纵然是死,她也要以一国皇后的形象死去。 华霓裳坠崖 分明是正午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可是徐氏只感受到彻骨的寒冷。眼前华锦瑟的目光让她如坠冰窖。 “你母亲是异族人,所以……我派人刺杀她,只是那时你父亲正好与她随行,还认出了那些刺客的身份,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将他们全数诛杀。”徐氏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竟然是扭曲的快感,隐隐的还有大仇得报的激动。 “你若是要怪,就怪你母亲,是她的身份给你们家招来了祸端!” 萧钰看着身旁面色不对的华锦瑟,伸手将她扶住。 “单是因为锦儿的母亲是异族人你就要诛杀她?” 萧钰的脸色深沉如水。 “对!”徐氏疯魔一般地盯着被萧钰护在身后的华锦瑟,“当年我就不该心软放过她们姐妹二人,留着现在来蛊惑我东煜的人!” 华锦瑟推开挡在她面前的萧钰,一把扼住徐氏的下巴,将瓷瓶里的药一股脑地倒入她口中。 “走吧。”华锦瑟最后瞥了眼瞪大眼睛,面部扭曲的徐氏,将手中的药瓶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系萧钰冷声吩咐下人将徐氏看好了,切莫让她自尽,留着一口气再好好审问。 “萧钰,我想见姐姐。”华锦瑟眉眼间带上了倦意。在得知自己父母惨死的真相后,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姐姐。 徐氏她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萧钰有些为难,昨日里华府上下全数去了光法寺祈福上香。说是华老爷也就是华锦瑟祖父的忌日将近,要为他诵经祷告。 “你姐姐她现在人在连城外的光法寺,一时半会怕是赶不过去。” 华锦瑟抿着唇,眼睛暗了暗,“那我们回去吧。” 萧钰没有迟疑地让人准备了马车。 锦儿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 “不若我们下午去光法寺?”在马车上,萧钰发现华锦瑟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提不起半点精神,不由得提议道。 华锦瑟摇了摇头,“宫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帮忙。” 柳家,徐家刚刚处置完,现在一切都还没真正稳定下来,萧钰他根本就走不开。 萧钰轻笑着回道:“子卿那家伙也该好好锻炼下了。” 萧亦风顶着亲王的头衔,再加之又萧卫池和萧钰两个人庇护。平时也不用处理什么政务,只需要混吃混喝就好。 现在倒也是个磨练他的好时机。 于是萧亦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萧钰卖了。 到了宁王府,华锦瑟并没有急着回含香小筑,而是被萧钰拉着去逛园子。 “其实,我的父母是死于柳家人的手下。”萧钰侧过脸看着身旁开的正好的月季,缓缓地叙道。 “柳瑞当年官拜将军,与我父亲乃是同僚。只是他看上了我父亲手里的兵权,在一次战役上与外敌勾结……” 萧钰折下一支月季,递到华锦瑟面前,“我和皇伯父从得知真相开始,忍了他们柳家数载,直至现在才得以完全掌握证据,让他们伏法。” 华锦瑟默不作声地接过月季,挽住了萧钰的手。 “我的母妃在那之后也郁郁寡欢,终日卧病在床,没有多少时日也就一起走了。” 萧钰不带感情地讲述着他曾经的故事,仿佛那些并不是与他休戚与共的人。 但只有华锦瑟知道,此刻的萧钰正在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从得知真相到现在忍受这种滋味忍受了数年,而她却是还有姐姐为伴。 “改日我们一同去看看他们吧。”华锦瑟攥紧了掌心的手。 她父母葬在华家,没有华家人的许可,她轻易不能过去。 萧钰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嘴角勾了勾,“嗯。” 幸好,他遇到了锦儿。 在他在黑夜里踏遍荆棘,满目疮痍之后,终于让他看到平软的沙地和久违的光明。 下午,萧钰递了一个折子到宫里,说是自己病情加重需要静养,就不能再进宫帮助皇上处理政事了。另外,萧钰还在折子里大力举荐了萧亦风,认为他是一个可塑之才,可堪重任。 萧卫池在接到那份折子的时候,嘴角可疑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就宣萧亦风进宫了。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尽想着偷懒呢。 就在萧亦风顶着头顶的烈日和晚秋的狂风进宫时,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已经乘上马车出城了。 “光法寺现在禁止香客进入。”就在马车即将到达光法寺的山脚时,几个官兵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萧钰皱了皱眉,自己掀开帘子出去了。 华锦瑟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交谈里,心里莫名多了种不安的情绪。 “里面发生了命案,办案所需,暂时不让通行。”只听得一个洪亮的男声在马车外响起。 萧钰拧着眉问道:“可否具体说一下。” 那官兵本是不愿的,直到萧钰微笑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他的亲王大印。 围在萧钰身旁的几个官兵忙不迭地屈膝行礼,“下官见过宁王殿下!” 萧钰笑眯眯地让人起来了,“同本王说说那案件。” 华锦瑟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交谈声。直到她听到了“华府小姐坠崖”几字。 “谁坠崖了?”华锦瑟一把撩开帘子,不管不顾地从马车上跳下来。 萧钰赶忙上前扶住身形趔趄的华锦瑟。 那官兵看到两人亲密的动作,起先被吓了一跳,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宁王殿下还在盯着他。 抹了把虚汗,那官兵继续说道:“是华府的大小姐,听说是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发生了争执,就被推了下去。” 华府大小姐…… 华锦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所有事物都在打转。 “你再说一遍,是谁?”华锦瑟红着脸拽住那官兵的领子,逼问道。 那官兵被华锦瑟的眼神吓到了,止不住地发怵,支支吾吾地回道:“是……是华府的大小姐。” “锦儿!” 华锦瑟再睁眼时人已经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了。 她默默地盯着床幔上的花纹,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那个官兵所说的话。 华府大小姐……姐姐她……坠崖了…… 怎么会呢?几日前她们还在那小餐馆里又说有笑,约好了下次再聚,怎么会…… “锦儿!”萧钰推门进来,就看见华锦瑟坐在床沿上,眼泪正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我已经通知了宫里,不久他们就会派人来搜山。”萧钰心疼地绞了帕子替华锦瑟擦脸,“姐姐她一定会没事的。” 华锦瑟却像失了魂魄的人偶,一动不动地坐着。 期间萧钰在她耳畔说了好多话,她也没能听清究竟说了些什么。 直到晚间的时候,萧钰带了一个消息回来。 “锦儿,姐姐她应该是被人就救走了。我们在山底发现了她被勾破的外衫,以及男人的脚印。” 华锦瑟倏然抬头,沙哑地说道:“带我去,我要去看看。” 纵然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放弃。那是她的姐姐,自幼护着她的姐姐。 萧钰看着眼睛肿的和核桃似的华锦瑟,心底难受的紧,“你先将我带来的这碗粥喝了,喝完我就带你去。” 自从听到华霓裳出事后,华锦瑟滴水未进,一直坐在床边掉眼泪,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 华锦瑟二话不说地端起拿碗粥,连勺子都不用,就直接喝完了。 萧钰替她擦干净嘴角,依言带她去了山脚。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随行的侍卫打着灯笼走在他们前面,替他们照明。 华霓裳的衣裳是在一株矮树丛上被找到的,袖子以及下摆被锋利的树杈划得破破烂烂的。 华锦瑟从侍卫的手中接过那件外衫的时候,神情又是一阵恍惚,心底里尚存的侥幸也没了。那件外衫华锦瑟见华霓裳穿过,衣摆处还绣了几只银蝶。 萧钰一直站在华锦瑟的身侧,无声地宽慰着她。 “那脚印呢?”华锦瑟将那件衣衫折叠收好,哑着嗓子问道。 随行的侍卫不敢迟疑,带着华锦瑟去看了。 无端的,华锦瑟看着那脚印的大小觉得有几分熟悉。 “将现场围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华锦瑟眯着眸子吩咐道,“还有,派人把华家的那群人都带来,好好看着。” 既然现在姐姐暂时无事,那她就要好好地同华府算一下账。 被贴身丫鬟推下去? 这个理由华锦瑟根本就不相信,绵竹与姐姐自幼扶持着长大,感情甚笃,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口舌之争而将姐姐推下去。 侍卫很快领命退下了。 萧钰带着华锦瑟回了房间,是光法寺内的禅房。 当时华锦瑟突然晕倒,把萧钰吓得不轻,硬是将人抱着一路跑到这半山腰的寺庙。 当时那些官兵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阿瑾,吱吱呢?”或许是姐姐的事对华锦瑟造成了一定冲击,若有若无间,华锦瑟对萧钰多了几分依赖。 他们来时,萧钰怕华锦瑟无聊,就特地把那狐狸也捎上了,现在想来是在隔壁睡觉。 派人将那睡的正香的狐狸提拎过来后,萧钰毫不客气地揪着那狐狸的尾巴,让它清醒了。 “吱!”吱吱不满地尖叫,伸出爪子就欲挠萧钰。 锦瑟的师弟 却被华锦瑟拦住了,她将方才那山底捡的外衫取出来,放到吱吱面前,“闻一下,一会给你加餐。” 吱吱不情不愿地凑上前嗅了嗅。虽然那气味很淡,但它依稀还是能分辨出来。 趁着现在天气尚好,还没有下雨,气味也没消散。华锦瑟抱着吱吱重新跑到山崖下,让它辨着气味去找人。 于是月黑风高的夜里,数盏红彤彤的灯笼在树丛中摇曳,状如鬼魅。 华锦瑟跟着四下窜动的吱吱,时不时地分辨着它的叫声来源。 衣裳和树枝摩擦发出哗啦声,几个人就这样在夜里赶了半个时辰的路。 眼见着吱吱在原地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华锦瑟心下也焦急了几分。 他们几人现下已经远离了光法寺,来到了一块不知名的小坡地上。 上面灌木丛生,杂草遍地,即便是那救走了华霓裳的人留下了脚印,他们也寻不到。 最终,吱吱在一个小村落前停了下来。 因着是村落,里面气味混杂,再加上华霓裳的气味到了这里淡的几乎分辨不出了。吱吱也无法找到一个明确的定位,只能站在村庄前吱吱地叫了一两声。 华锦瑟弯腰将吱吱抱起,拿出几块肉干喂着。 萧钰则是命人将这地方记了下来。明日一早再来探明清楚。 带回到光法寺的禅房时,已经是子时。 华锦瑟强撑着一路,现在精神骤然松懈下来,很快就感到沉沉的睡意。不多时就平稳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萧钰的房间在华锦瑟隔壁。此时他并没有歇下,而是叫来几个看管华家人的侍卫。 “将那推华家大小姐坠崖的丫鬟带来,本王有事问她。” 摇曳的烛火在萧钰脸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影子。无端的,那几个侍卫瞧着萧钰,心底竟生出了几分敬畏。 很快,绵竹就被人带上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萧钰皱着眉,面色难看地看着躺在眼前气息薄弱的绵竹。 这分明,就是动了私刑。 几个侍卫不敢迟疑,就一五一十地将华家大小姐坠崖后,华家人的所作所为尽数说了出来。 原来在华霓裳坠崖后,华文雨直接就将罪名扣在了绵竹头上,还将人带去了自己的小院。等到几个侍卫去寻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萧钰脸色难看的紧,若不是他派人去寻这丫鬟,怕是不久后就成了一具尸体。 “速去请大夫过来。还有,把华文雨带过来。” 几个侍卫纷纷退下,各自行动去了。 这一夜,华家颇不宁静。 大半夜的,先是几个侍卫闯入华文雨的院子将那绵竹给带走了。后来更是强行拖走了华文雨。 “放肆!你们知不知晓我的身份?”华老夫人拄着拐杖,看着眼前挟持着哭闹不已的华文雨,气的直哆嗦。 在连城,莫说那些达官贵人,就是宫里面出来的人,见到他们华府的人都要给几分面子。哪像现在这几个侍卫,竟然公然闯入女眷的房里,将人带走。 那几个侍卫一早就得了萧钰的命令,板着脸,神情肃杀地盯着眼前一众华府的人,说道:“华家涉嫌命案,我们也是奉命调查而已。” “那你们也不能随意抓人啊!”华文诗扶着一旁戚戚然的华夫人,不悦地回道。 那几个侍卫仍旧神情未变,道一声得罪,将华文雨带走了。 随意抓人?他们华家的人连私刑都用了,还在这装模作样地做好人,装样子。 几个侍卫心下腹诽,拖着嘴里咒骂不止的华文雨一路来到了一间偏僻的房间。 萧钰已在那等候多时了。 睨了眼嘴里呜呜咽咽地哭闹的华文雨,萧钰不耐烦地吩咐人扯了块破布给她嘴堵上。 锦儿今日忙了一天,精神本就不大好,好不容易才睡下了。要是一会被这不长眼的女人吵醒了怎么办? 一个站在下首的侍卫挠了挠头,不解地发问:“王爷,您将她堵了,一会该怎么审问啊?” 萧钰从一张桌上取了纸和笔,扔到华文雨跟前,“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都下来。” 华文雨到底是被家里娇养惯了,即便现在被人堵了嘴扔到萧钰面前,还是不能看清形势。 凄楚地睁着双眼睛望着萧钰,嘴里呜呜地想要说些什么。 她不明白,不就是为了一个不值钱的丫鬟和华霓裳那个废物,为什么要抓她过来。 她可是华府上嫡出的三小姐,论身价,她比她们值钱多了。 萧钰厌恶地别开视线,不再看华文诗。 她的眼神,另他生厌。 “既然华小姐不肯说,那本王也不会强迫华小姐开口。” 萧钰温和地笑了。 华文雨止住了眼泪,像是从萧钰的话语中辨寻到几分希望。 “不过,皇上对于这桩案子很是重视。若是华小姐一直不想说,那本王也无能为力,就只能将华小姐移交到刑部。想必到了那里,华小姐应该会开口了。” 萧钰含笑地注视着华文诗,“华小姐,你说呢?” 刑部的狠辣,华文诗早有耳闻。里面刑法的多样以及残酷,更是令人望风而逃。 此刻华文诗哆嗦着身子,小脸惨白地望着萧钰。 不!她是华三小姐!萧钰不能这么对她! 萧钰瞥了眼一个劲摇头的华文雨,再看了眼天色,心下也没了多少耐心。 “华小姐若是想清楚了就将你大姐的坠崖的实情一字不漏地写下来,不然本王只能通知刑部侍郎来处理这桩案件了。” 萧钰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推门出去了。留下几个侍卫盯守着华文雨。 至于华家那几个女眷,萧钰暂时还不想将人逼急了。只是命人严格看守着,不让她们与尚且还在连城的华文渊父子通信。 华锦瑟这一夜并没有睡好,一大早就起来了。 萧钰正站在床边穿着一件外衫,忽地房门就被人推开。 “锦儿?” 萧钰看着背光而立的华锦瑟,挑了挑眉。 华锦瑟同样打量着萧钰,在注意到他略显萎靡的精神后,也是同样地挑了挑眉。 “昨夜没有歇息好吗?” 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华锦瑟有些心虚。 昨晚为了尽快找到姐姐的下落,硬是带了一帮人折腾了半宿才回来。 幸好,结果不坏。 萧钰摇了摇头,将人往屋子里带。 “一会用过了早膳,我们就去那村庄看看。” 华锦瑟依言坐下了,飞速地吃完了眼前的早点。 因着山路崎岖,马车也不好通行。萧钰只得带了几个人步行前去。 华锦瑟怀里抱着只睡的正酣的狐狸,走在萧钰身侧。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几人看到了昨夜里那个熟悉的村庄。 不少农夫已经扛着农具在村庄附近的田地里忙活开了,袅袅炊烟在各家各户的屋顶上升起。倒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萧钰此行轻装简从,并没有带多少人。但是那些侍卫腰间佩着的脸和脸上不苟的神情还是吓到了一些话人。 不过萧钰是个惯会说话的,再加上他不俗的打扮和脸上亲和的微笑,倒是说服了那些受惊的百姓。让他们相信自己这一行人是来寻找自家因为流匪而走散的亲戚的。 “敢问大伯,昨日里可有见到什么身份不明的人出入?”萧钰笑呵呵地问着眼前的男子。 那男人皱着眉毛想了想,半晌突然拍着大腿叫道:“你们说的可是一个姑娘?” 萧钰眼睛亮了亮,“正是。” 那男人抚着手掌继续说道:“昨天晌午,我见村头赫连那小子抱了一个昏迷的姑娘回来,现在应该还在他屋里头呢。” 华锦瑟激动地嘴唇颤了颤,扣住萧钰的手,“是姐姐!一定是姐姐!” 萧钰摩挲着掌心的娇软的手,待华锦瑟情绪安定下来后,才请那男人带路。 那男人显然是个热心肠,直接将几人带到了那件土坯房前。 “就是这了。” 萧钰连连对男人道谢,还塞了些银子给他。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将银子推了回去,“不过举手之劳,你们快些进去吧。” 华锦瑟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就跑了进去,还险些被那门槛绊倒了。 一道清瘦的身影正端坐在简陋的木床上,皱着眉打量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姐姐……”华锦瑟喃喃唤道。 华霓裳闻声抬头,只以为是自己魔怔了。竟看到华锦瑟红着眼眶站在门口处环她。 萧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们姐妹二人在那轻声交谈,彼此都有哭过的迹象。 轻笑了下,萧钰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锦瑟,你怎么会找到这来?”华霓裳温柔地抚着华锦瑟的发顶,开口问道。 华锦瑟将怀里一直揣着的吱吱提了出来,“萧钰在崖底找到了姐姐你的衣服,我们就顺着气味一路找来了。” 华霓裳捏了下吱吱的耳朵,没再说话, “姐姐,坠崖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华府那边说是绵竹将你推下去的。”华锦瑟不无担忧的看着华霓裳身上的伤势。 华霓裳冷冷一笑,“那日华文诗约我到那崖边谈事,我知晓她没安好心,但是没想到她和华文雨竟然会这么大胆。趁着我不备,两个人一齐将我推了下去。” 华锦瑟心底也是怒极,幸好姐姐没事,不然华家那二人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够给她姐姐偿命的。 “对了,绵竹她如何?”听到华锦瑟说华家的人将事情一股脑地都推到了绵竹的身上,华霓裳不禁有些担忧。 华锦瑟今早从萧钰口中得知了有关于绵竹的事情,但是顾忌着华霓裳的伤势,又不敢全部和她说了,只得回道:“萧钰已经派人护着她了,华家的那些人也全数被看了起来。” 华霓裳收了心,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被人打开了。 连峰嘴里叼着根草,半靠着门框,散漫地叫道:“师姐。” 华锦瑟猝然回头,震惊地看着痞痞地对她笑着的人。 “连峰!” 连峰笑着进屋了,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喝药了。” 华霓裳看着那碗卖相不大好看的药,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 她打小就不爱吃药,更别提这发苦的汤药。 看着某个尽心尽力服侍自家姐姐的师弟,华锦瑟感激地道了声“谢谢。” 连峰接过空碗,面上泛起红晕,原本凶悍的面相也软和了几分。 “师姐你可别这么说,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久前他想到连城寻找华锦瑟,熟料经过这个小村庄时却发现里面的人染上了一种传染性疾病,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他主动地留了下来,每日去那崖底附近采药,靠着师傅留下来的方子,治好了那些村民。 只不过他昨日再去那里采药的时候,药倒是没采到,人倒是捡了一个回来。 夜里,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并没有回去光法寺,而是留在这里,几个人一起用了顿晚膳。 席间,华霓裳一直被连峰看着。 “锦瑟,我想吃那个虾。”华霓裳因着伤势,一直半躺在椅上,不能动作。 华锦瑟正欲夹几个剥好的虾过去时,被连峰拦下了。 “师姐,她身上有伤,不能吃太多辛辣的食物。”连峰义正言辞地夺下华锦瑟的虾,自己吃了。 华霓裳的脸冷了几分。 “那鲈鱼呢?” “不行。” “螃蟹呢?” “不行。” 华锦瑟默默地吃着萧钰给她夹的菜,将位子往萧钰身边靠了靠。 她家姐姐素来喜欢海鲜,现在这样子……着实有些难熬。 最终华霓裳喝了碗滋补的鸡汤,勉强地吃了半碗饭。 饭后,华锦瑟询问连峰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姑且在这里再待一会,那些百姓的病情还不稳定,我暂时无法抽身离开。”连峰爽朗地答道,“师姐你呢?” 华锦瑟犹豫了一下,将扶辰的事情与连峰说了。 连峰忽地敛了笑,嘴角的疤痕扯动了一下,“师姐,师兄他的身份恐怕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明齐之行,师姐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 他的那位师兄,心思难测啊。 “连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华锦瑟皱了皱眉。因着屋子里都是熟悉的人,也就不加掩饰地问了。 连峰沉默了一会,复又笑道:“师姐,你当那明齐皇室的药真有那么好得的吗?” 坐在一侧的华霓裳不动声色地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我有些倦了,先回去歇息了。” 华锦瑟不放心地起身扶住华霓裳,和她一同回了内室。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下连峰和萧钰二人。 连峰好似有些不习惯和萧钰面对面坐着,挠了挠脑袋。 身下的竹椅嘎吱作响。 “赫连王子。”忽地,萧钰看着眼前的人,开口唤道。 连峰怔了怔,笑了。 萧钰和华锦瑟在这小村庄里一共待了三日。等到第四日华霓裳的伤势明显好了不少,可以乘坐马车了,他们才离开这个村庄。 这几日里,宫中的事被萧卫池和萧亦风两个人料理的差不多了。该关的关了,该流放的流放了。至于华家,尽数被禁卫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管了起来。就连华文渊父子俩也被暂时革职囚禁在家。 绵竹的伤也被调理的差不多,现在暂时居住在宁王府上。 “小姐!”等看到华霓裳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时,绵竹着实吃了一惊。 当初华文诗和华文雨将她家小姐从那山崖上推下去时,她是亲眼目睹的。 没想到现在小姐竟然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绵竹哭着就要往华霓裳身上扑,只不过被华锦瑟拦下了。 自家姐姐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的好,可禁不住她那一扑。 将华霓裳和绵竹两个人安顿好,华锦瑟就开始着手华府的事情。 当初夺走她母亲留下的书籍,窃取技艺是一罪。罔顾人命,将她姐姐推下山崖,欲置人于死地更是一罪。仗着权势,欺压百姓,侵占田地,鱼肉乡里,也是一罪。 华锦瑟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刑部官员呈上来的文案。 期间,华文诗和华文雨二人已被押送到了刑部大牢。华府上下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锦儿。”萧钰看着她翻看卷宗,终究有些不忍。 那些人,说到底与她还是有血缘上的关系。 华锦瑟瞥了眼萧钰,她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那些人再十恶不赦,也是她名义上的亲戚。 “华文诗和华文雨意图谋害姐姐,我不可能饶恕她们。华府内的其他人,依法行事就好,不用……顾忌我。”华锦瑟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深色。 最终,华府上下流放肃州,华文诗和华文雨处以死刑。 当初荣极一时的华家,除了华锦瑟和华霓裳二人,其他人竟是都没落下好下场。 不过当初华府的爵位倒是保留下来了,由华霓裳继承。 华霓裳在伤后,去了一趟华府。 曾经那些对她们姐妹二人肆意欺辱的奴仆此刻早已被拖了下去,不知道送到了何处。 昔日里人声鼎沸的华府,肆意横行的家人也只剩下了她和锦瑟二人。 跪在祠堂的牌位前,华霓裳看着眼前父母的灵位,努了努唇瓣,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月 连城接连经历了这一番事,所有事项百废待兴,一些官员职位也因为柳家和徐家两家的清洗而造成空缺。 萧钰每日一早赶去宫中,只不过在晚膳前都会尽量赶回来,陪华锦瑟用膳。 华锦瑟觉得他们俩的生活越来越趋向于老夫老妻的模式。 “明日的早膳吃什么?”华锦瑟欣赏了一会园子的花,扭过脑袋看向萧钰。 萧钰砸吧砸吧嘴,“还是喝粥吧。” 今早的那叠小菜味道不错。 华锦瑟点点头,牵着萧钰又去了前方的假山。 过往的侍女小厮对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已经见怪不怪了,默默地行了一个礼,继续着手去做手里的事情了。 当日连峰的一番话提醒了华锦瑟,明齐之行注定不平静,而现在的安稳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不得不让华锦瑟珍惜。 “锦瑟姑娘,华府的人递来了一封拜帖,说是请姑娘明日去华府一聚。” 一个丫鬟一路小跑着来到华锦瑟跟前,手里还握着封帖子。 华府的人。 华锦瑟没有迟疑的接了,帖子上的是熟悉的字迹。 想来华府的事情姐姐处理的差不多了,伤也想的差不多了,这才请她去华府聚一聚。 笠日,华锦瑟收拾了一番,带上十一直奔华府去了。 因着刚刚整顿完的原因,整个华府显得萧条了不少。不少仆人也被华霓裳驱赶出去了,现在府上的都是一些新人,或者是华霓裳临时拉来凑数的属下。 守在门口的侍卫早先就接到了华霓裳的吩咐,一见到华锦瑟就毕恭毕敬地将人迎了进去。 华霓裳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院门口翘首以盼。生冷的气息令在旁边伺候的小丫鬟战栗不已,就连行动都战战兢兢的。 “姐姐。”华锦瑟噙着笑朝华霓裳走去。 华霓裳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内院走去,绵竹跟在二人身后,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锦瑟,我今日是来给你介绍一个人的。”说着,华霓裳朝立在身后的绵竹使了个眼色。 绵竹垂首退下了,不稍一会,领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出来。 “锦瑟,这是我新寻到的人,会点拳脚功夫,而且还是明齐那边的人。跟着你去明齐再好不过。” 华锦瑟微微瞪眼,她没想到姐姐竟然为了她这趟出行,还专门替她寻了一个女侍卫来。 华霓裳瞥了眼抱剑立于一侧的十一,喝了口茶,说道:“你身边素来没有什么婢女伺候,虽说你和宁王的事情已经定下了,但好歹还是要避着些的。有个侍女在身边,行事会方便很多。” 华锦瑟瞧了眼那姑娘,斯斯文文的,全然不像姐姐描述的会功夫那般。 不过既然是华霓裳的一番心意,华锦瑟自然不会推却,就将人收下了。 那姑娘低眉顺目地走到华锦瑟站着。十一见了,不动声色地退却了几步,彼此间拉开一定的距离。 姐妹二人又聊了些琐碎的事,从华霓裳今后的生活聊到了华锦瑟和萧钰之间的婚事。 “锦瑟,你有没有打算和宁王成完亲再去明齐?”华霓裳一落不落地注视着华锦瑟。 倒也不是她多事,而是当日坠崖之事让她认清了萧钰是个可依靠的人。再加上明齐此行注定不顺当,未免横生枝节,华霓裳自然是希望两个人今早完婚的。 华锦瑟红了红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额好。 如玉似的脸颊泛起片片红晕,叫人看去,倒是多了几分奇异的美感。 萧钰的意思,是想准备一场盛大的婚事,赶在明齐前举办,定是来不及的。 而她,却是存了几分心思。连峰的那些话提醒了她这一路注定不安定。倘若她不能顺利回来……那这婚事还是不要办的好。 华霓裳并不清楚华锦瑟心底所想,只是突然发现她周身的情绪都变了。只当是自己问错了,忙地岔开了话题。 华锦瑟笑了笑,二人开始探讨起来其他事情来。 萧钰今日在宫里将柳家的事情收了个尾,将剩下的事情都扔给了自家皇伯父,高高兴兴地回府了。 萧卫池抽着嘴角看着兴致高昂走掉的萧钰,侧头对着身边的公公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某个在府里哼着小曲,听着耳侧美人弹琴的定王殿下被人宣进了宫里。 看着满满当当的折子,以及不见踪影的萧卫池,萧亦风的脸黑了。 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锦儿。”这厢,萧钰兴高采烈带着一个小木匣来到了含香小筑,准备讨赏。 华锦瑟此时正在同明月说话,也就是从华府带回来的那个侍女。 乍然听到萧钰的声音响起,华锦瑟回过头去,正巧对上了萧钰浅笑盈盈的眸子。 不自觉地,华锦瑟弯了弯唇。让身侧的人都退下了。 萧钰笑着将手里捧着的小木匣打开,里头稳稳当当地摆着数件首饰,样样精美别致. 华锦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定不是凡品。想来又是萧钰从他皇伯父的库房里刮搜来的。 抬了抬手,掩藏在衣袖下的玉镯滑落出来,碰在匣中的首饰上,发出一声脆响。 萧钰知道自家这位对于首饰并没有平常女子的热衷,只要够用就好。 轻叹了口气,萧钰开始亲自翻找起首饰来。 华锦瑟住着下巴坐在他身侧,看着他认真地在一堆金银钗环里挑拣,严肃的模样像是在处理公事。 半晌,萧钰挑了个蝶形的钗子出来,发钗的尾部镂刻着一只银蝶。伴着萧钰的动作微微晃动,像极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华锦瑟瞧了一眼,觉得还算素净,就让萧钰帮她带上了。 萧钰小心翼翼地把发簪别入发髻里,然后向后倾仰着身子,细细打量起华锦瑟来。 华锦瑟轻咳一声,被他看的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晚膳吃什么?”话刚脱口,华锦瑟就想收回去。 她这几日没少询问萧钰早膳和晚膳吃些什么。 华锦瑟窘迫地别开视线。 萧钰倒是浑然不觉,开始一本正经地报菜名。等到足足报了十样之后才停住。 华锦瑟听着那些菜名,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奢侈。 每日里都吃这么多的菜,饭后,又总会剩下许多。 不过萧钰有钱,他不在意。从民间或者从宫里寻来的厨子都被他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每餐都换着花样的让华锦瑟多用些饭。若是哪道菜华锦瑟多吃了几口,萧钰都会暗洞洞地记下来,让厨子多准备几餐。 为了养好华锦瑟的身体,萧钰可谓是呕心沥血,花费了一番心思。 或许是萧钰今日回来的早了,华锦瑟的心情也好些了。晚膳的时候难得吃撑了。 萧钰带着人开始慢慢悠悠地绕王府转圈,美其名曰:消食。 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萧钰才将人送回了含香小筑。 “明日我同皇伯父请了假,我陪你去连城里再好好逛逛吗?”萧钰站在院门外,看着华锦瑟,问道。 华锦瑟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最近几天事情颇多,好不容易得了个安宁,就当是出门散心了。 说起来,她倒是好几天没有看见楚兮了。 华锦瑟扭头看了眼十一,十一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模样她也瞧在眼里。 寻思着,明天要不给十一放个假,顺便把楚兮约出来。反正有明月更着。 十一正好好地站着,却发现华锦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良久,心底有些发毛。 “锦瑟?” 华锦瑟转过脑袋,道了句无事,径自朝自己房间走去。 第二天,萧钰早早地就醒了,先是吩咐下人准备了一下他后几日去明齐的行李,适才轻车熟路地提着早点去含香小筑找华锦瑟了。 华锦瑟此时才刚醒,睁着惺忪睡眼拎过趴在她床脚处的吱吱揉捏了一会才清醒。 “吱?”吱吱。 我做错了什么? 等她洗漱完,换了身衣裳出去的时候,萧钰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了会来。 华锦瑟有些不好意思,抱着怀里的吱吱,快走了几步。 刚刚迈出房门的十一和明月二人默默地收回自己迈出去的脚,将各自的房门关上了。 打扰了。 萧钰满意地瞥了眼识趣的二人,将食盒内的早点端了出来。 “吱!”某只本来窝在华锦瑟怀里补觉的狐狸一闻到食物的香气,倏地窜了起来,直奔萧钰手里的那叠糕点而去。 华锦瑟睨了它一眼,拽住了它的尾巴。 这要是让它扑了上去,不说这叠糕点毁了,这身狐毛又要脏了,需得重新洗了。 “吱!吱吱吱!”吱吱挣扎着想要逃离华锦瑟的掌控,但是仍旧被人无情地摁回来怀里。 华锦瑟夹起一块糕点送到吱吱的嘴边,等它扒拉着小爪子吃完后。华锦瑟才换了双筷子开始用膳。 萧钰瞥了眼华锦瑟衣裙上沾上的糕点屑,以及那只在华锦瑟怀里拱来拱去的团子,心下很是不爽快。 这狐狸,老是占锦儿便宜,连糕点都要锦儿喂。 萧钰撇着嘴在心底记了某只狐狸一笔。 音控之人 在用完早膳,临出门前,华锦瑟仍旧没有忘记昨晚上想到的事。 叫来十一,在同他说明楚兮今日会和凤君然一同去近处的一座寺庙上香后,就潇洒地带着明月离开了。 十一留在原地抿着唇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返回屋里换了身衣衫。 待到了街上,萧钰熟门熟路地挑了个铺子,买了些零嘴回来。 华锦瑟挑眉看他,伸手在油纸袋里抓了把糖炒栗子出来。分了身后的明月一些,剩下的都自己吃了。 萧钰看着惬意地吃着炒栗子的华锦瑟,嘴角不自知地上扬。 三人就这样走着,沿途的百姓或因萧钰的俊美的面容回头惊叹时,华锦瑟总是垂下眸子,快走几步。 每每这时,萧钰总是眯着眼睛偷笑,然后赶上华锦瑟的步子。 “等一下。”忽地,华锦瑟挣开被萧钰拽在手心里的手,轻声说道。 萧钰不解地看向她,只见华锦瑟径自走向路旁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那,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买了三串糖葫芦回来。 小贩接过银子惶恐地想要找零钱给华锦瑟,却被华锦瑟拒绝了。 小贩满心欢喜地谢过华锦瑟,想要再多赠送几串糖葫芦给华锦瑟,依旧被推拒了。 那小贩已经年过五十,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单薄衣裳,一双手上也是粗茧。 华锦瑟接过糖葫芦,迎着萧钰的目光,往回走去。 萧钰第一个接到了华锦瑟的糖葫芦,餮足地咬了一口。 明月在接到那糖葫芦的时候尚有些震惊,待回过神后,还不忘道了声谢谢。 这位小姐的画风有些不对啊,怎么对待下人如同对待朋友一样宽和大方。但凡有了吃食,还分自己一半。 华锦瑟并不管明月是怎么想的,在分完糖葫芦后就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萧钰的身边。 三人走走停停,不多时就买了一堆小玩意。 萧钰和明月手里的糖葫芦一早就吃完了,只剩下华锦瑟手里这串还包着糖纸,完好无缺地被握在手心里。 “给。”华锦瑟斜了眼将糖葫芦吃的一点不剩,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萧钰。将手里的那串糖葫芦递了过去。 萧钰眨眨眼,他可以认为这是锦儿特意为他留下的吗。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宁王爷,此刻竟觉得眼前的这串糖葫芦无比的美味。 就在萧钰小口小口吃着糖葫芦的时候,一个白衣女子跌跌撞撞地从一条小巷子里跑出来,摔在了华锦瑟面前。 或许是福至心灵,那姑娘伸出满是脏污的手拽住了华锦瑟的裙摆,“救……救我。” 脱口而出的话语甚是干涩,像是许久没有喝水一般。 明月垂着眸子上前,拉开了那姑娘的手,而后询问地望向华锦瑟。 这人救或不救还是得自家主子说了算。 华锦瑟看了眼几欲昏迷的白衣女子,皱了皱眉,让明月将人扶着。她和萧钰去那巷子里一探究竟。 到底是一条年数久远的小巷子,周遭的垒起的石块都布满了青苔,连带着脚下的路也不大好走。 幸得萧钰一路看紧了华锦瑟,才没让人滑倒。 等走到这巷子一半路程的时候,他们就听到前方拐角处传来粗犷的男声,当中掺杂了几句不入耳的辱骂。 萧钰不悦地皱起眉,在华锦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人打横抱起,跃上了一旁的石壁。 不多时,就看到几个男人操着木棍朝他们这处走来。 “老五,你确定那丫头是往这跑了?”为首的男子大咧咧地发问。 被点到名的老五神情一肃,忙答道:“大哥,我确定是这里,我瞧着她跑的。” 为首的男子又骂了几句,继续向前走着。 华锦瑟从他们的话里明白过来,他们嘴里的丫头怕是就是指外面的那个白衣女子。 虽然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华锦瑟瞧着这几个男人也不像好人,还带着棍子。生怕一会撞到了还留在外面明月二人会不好收场,于是让萧钰带着她追上了那一行人。 因着那些男人急于找人,都跑了起来。而华锦瑟和萧钰两个人却是待在狭窄的墙壁上,速度就慢了些。 看着那一伙手持木棍的男人离开了巷子,华锦瑟有些急了。 果不其然,外面没一会就传来那些男人得意洋洋的说话声,显然是遇到明月二人了。 萧钰加快了步子,跃下了墙头。 二人甫一踏出巷子,就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五六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皆被除了武器,或趴或跪地倒在地上,嘴里痛苦地**着。 华锦瑟和萧钰呆滞了一会,才抬起头寻找明月和那白衣姑娘。 只见明月依旧是一副柔弱的模样,眉眼间也是温顺的神情。 她一手揽着白衣女子,一手握着不知从哪个男人手里夺来的木棍,就这样站着。时不时地飘去一个眼神给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哀嚎的那群男人。 等看见了华锦瑟和萧钰两个人过来后,明月这才扔下手里的木棍,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姐。” 华锦瑟复杂地看着她。 这看起来弱柳扶风的身姿,怎么就这么快将这些人高马大的男人解决了呢。 明月扶着已经清醒了些的女子,走到华锦瑟面前,说道;“小姐,这姑娘说自己是被拐骗来的,被这些人关在屋子里有些时日了,刚才是好不容易抓住机会逃出来的。” 华锦瑟点点头,正欲转头询问萧钰是否需要报官的时候,一道寒光逼近。 刚才躺在地上的那个老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怀里摸出来一柄匕首,明晃晃地朝华锦瑟而来。 萧钰神情一紧,伸手想要拉过华锦瑟。只不过有一个人动作比他更快。 明月迅速地握住了那男人的手腕,一使劲。就听到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匕首也应声落地。 华锦瑟看了眼那男人明显不正常的手腕,明白明月刚才那一下怕是给他骨头错位了。 好了,现在都不用报官审问了,萧钰放了个信号。片刻之后,就有数个王府内的暗卫赶到了,将这伙人捆了个严严实实带回府里好好审问了。 胆敢当着王爷的面对锦瑟姑娘动刀子。啧啧,一个暗卫轻啧了一下,开始佩服起这伙人的勇气来。 因为刚才的事情,萧钰多半失去了些带华锦瑟继续逛街游玩的心情。不过华锦瑟显然接受能力很好,依旧没事人一样准备继续再玩会。 只不过,先要解决了那白衣姑娘的问题。 毕竟人还虚弱着呢,总不好拖着个病患继续逛街吧。 找了个清闲的茶馆,萧钰付了银子包了个雅间。 明月脸色不变地将白衣女子扛上了三楼的雅间,连气都不喘一下。 华锦瑟是随身自备各式各样药丸的,当下让明月将人放在靠椅上。就着茶水给她喂了些补气凝神的药丸下去。 那白衣女子也是心大,见自己得救了。先是对在座的几人表示了感谢,继而开始抓起桌案摆着的糕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明月看的有些心疼,这好端端的姑娘受了之前那样的遭遇不说,还饿成了这样。 想着,明月拿起自己的杯子,给那白衣女子沏了盏茶。 白衣女子腾出一只吃糕点的手接过了,还不忘道声谢。 华锦瑟坐在对面百感交集地看着姐姐给她的侍女。 怎么感觉这姑娘心思还是挺温柔细腻的,就是下手狠了点。 萧钰则是盯着那不停往自己嘴里塞糕点的白衣女子,总觉得这人和锦儿养的那只狐狸好像。 等到那白衣女子吃的差不多了,华锦瑟也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拿了些银子给那女子,准备让她寻个好去处的时候,那女子……扒住了华锦瑟的胳膊死死不肯松手。 “夫人,你带我回去吧,我端茶送水样样都行的。” “……”萧钰。 现在更像了。 华锦瑟还是头一遭遇到这回事,拿着银子的手无处安放。 若是男人的话,她现在就冷着脸将人打发了。可问题是现在扒住她的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年纪看上去……比楚兮大不了几岁。 萧钰看着眼前扒住自家夫人不放的女人,隐隐地感觉到危机感。这样的女人带回府,相当于给他自己找了个下一个黏人的隐形情敌,就像那只每天爬床的狐狸一样。 “哦?样样都行吗?”萧钰挑眉问道。 女子愣了片刻,紧接着连连点头。 她这才离家半个月,命运就如此多舛,哪里还敢独自外出。 “那清洗恭桶呢?”萧钰笑的和蔼可亲。 恭……恭桶?! 女子呆滞了片刻,强忍着心底的恶心回道:“也不是不可以的。” 华锦瑟瞪了萧钰一眼,拉开那女子的手,正色道:“府里目前并不缺打杂的丫鬟。” 女子咬着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取出了挂在腰间的埙,说道:“我会用埙控制人。” 女子本以为此话一出,会得到在场之人的惊讶目光,哪里知道众人皆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一言难尽。 最后还是华锦瑟出声打破僵局,“你说的,我也会。” 陷阱 最后华锦瑟还是将人带回了宁王府,顺道请华霓裳也过来一趟。 起初那白衣女子不肯信华锦瑟所说的话,直到华锦瑟和华霓裳二人展示了一番后,白衣女子眼前一亮。但是仍旧没有告诉华锦瑟她的来历,只是保证自己绝不会伤害他们。 华锦瑟皱了皱眉,本想好好将人调查一番。但是迫于几日后就要前往明齐。无法,只能将人先放在华府,由华霓裳看着。 华霓裳对此也没有异议,问完后就直接将人带走了。 临走前,白衣女子同华锦瑟一行人坦白了自己的名字:云溪。 瞧着那姑娘心大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城府深的人。姐姐应该能看住她。 华锦瑟看着离去的两道身影,心底隐约有些担忧。 接下来的几日里,因为他们即将启程去明齐,连城里的事情也该料理清楚。 于是萧钰又开始了他早出晚归的生活。 在萧卫池得知萧钰将要离开去明齐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提笔写了封国书,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了明齐。 国书中写明萧钰作为东煜的使臣,将会去明齐进行友好的访问,算是回馈前些日子明齐使臣的到来。 不过是不是友好,也就宫里的几个人知道了。 “阿瑾。”萧卫池合上手中的折子,慈爱地看向萧钰,“你可喜欢这天下之主的位子?” 萧钰批阅奏折的手一顿,一滴墨渍啪嗒落在奏折上。 “皇伯父您说笑了,侄儿散漫惯了,怕是不适合这个位子。”萧钰笑着回道,眉眼间尽是坦荡。 萧卫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复又笑道:“随你。” 萧钰笑了笑,继续垂首批阅奏折。仿佛他们两个刚刚探讨的只是一些家常琐事一般。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等到萧钰从那倚叠如山的奏折中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天色也差不多快暗下来了。 萧卫池好笑地看了眼归心似箭的萧钰,拜摆摆手,放他回去了。 至于他,在萧钰离开后不久,独自一人去了一座偏僻的宫殿,在那儿一待就是一夜。 随行的公公也是习惯了,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感叹造化弄人。就继续在宫殿外守着。 这宫殿原是一个贵人的居所,姓许,名绾。早在许多年前仙逝。 回到王府的萧钰愁眉不展地来到了含香小筑,准备同华锦瑟倾诉下今日的遭遇。 华锦瑟今日早早地用了晚膳,正批了件外衫蹲在药圃边上。 “锦儿。” 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哀怨声,华锦瑟转过身子,擦干净手。 然后就被人黏住了。 萧钰熟练地将脑袋靠在华锦瑟的肩上,“锦儿,你想母仪天下吗?” 华锦瑟一愣,不无震惊地扭头看向萧钰。 萧钰有些头疼地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和华锦瑟说了。 他并不喜欢那高高在上的位子,相反的,倒是更喜欢与相爱的人游山玩水,共赏此间风月。 华锦瑟怔愣着听完了萧钰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储君人选这么随便的吗? 不过有一件事华锦瑟一直没有弄清楚。为何萧卫池后宫充盈,自身也没有隐疾,这么多年了却没有子嗣诞生。这对于一个执掌天下的帝王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华锦瑟把自己的疑惑同萧钰说了。 熟料萧钰只是轻叹了口气,而后拉着她在石桌旁坐下。 “皇伯父他年轻时有一个喜欢的人,并纳入了宫里。因着是心上人,也就日日千娇百宠着。” 华锦瑟听到这个开头,就知道之后一定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因为萧卫池的独宠,那心上人自然也就引起了其他妃嫔的不满。其中以中宫的皇后和家世显赫的柳贵妃为首。二人联手趁着萧卫池一次外出巡查的时候,将人推到了荷花池里。事后尽管被救起,但是因着高热,没有熬过去。 甚至萧卫池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华锦瑟沉默了,忽地就明白了萧卫池为何会对相伴他许久的刘文茹还有皇后痛下杀手。 萧钰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伯父刚登基时,朝政不稳,许多事情都要依赖柳家和徐家。即便知道了凶手,却不能对他们动手,还要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 何其残忍,不仅不能亲手替心上人报仇,还要和凶手共处一室,甚至任由他们家族壮大, 或许知道了这些辛密,华锦瑟忽地对于深宫中的萧卫池升起了几分敬畏和同情。 能够隐忍至今才将他们连根拔起,这分心性,绝不是寻常人能有。 在说完这些事情之后,萧钰心底也不太好受。 等到华锦瑟岔开话题,两人再谈了些打点行装的事,就各自回各自的院落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的萧钰,定定地睁着眼思索着萧卫池今日的那些话。 或许,萧亦风是个可塑之才…… 远在自家府邸的萧亦风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 最近因为阿瑾和皇伯父两个偷懒的人,他被逼着学习处理政事,头发都掉了不少。 “扶桑姐姐,你真的要走吗?”凤楚兮红着眼眶揪住华锦瑟的一边衣袖,“可不可以不走?” 在得知萧钰和华锦瑟即将以使臣的身份出使明齐后,凤楚兮立刻马不停蹄地跑来了宁王府。 十一站在一旁,面色冷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华锦瑟小声哄慰起凤楚兮来。不过她到底不是一个擅长与人交谈的人,凤楚兮情绪不仅没有转好,反而有种眼泪掉的更欢快了的趋势。 最终还是守在旁边的十一看不下去了,将人带走了。 等到走到一个僻静的小角落时,十一才停下,不发一词地看着她。 凤楚兮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睁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向十一,“你前几日还说过……要和我一起再去放风筝的。” 看着眼前还有些抽噎,却仍旧很凶的小姑娘。十一头一次升起了不一样的情绪。 凤楚兮看他不说话,更委屈了,怒视着十一,威胁道:“半年后就是我的及笄礼,你若是赶不回来……” 提到及笄礼时十一有了轻微的情绪变化,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道:“会赶回来的。” 华锦瑟在连城的朋友并不多,数来数去也不过那几个。等到挨个做了道别后,就差不多该出发了。 临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华锦瑟将十一叫了出来。 看着短短几天就消沉了的人,华锦瑟心底也不是滋味。 “十一,你若是想就留在连城吧,我身边有明月跟着,不会有太大危险。” 十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当年是公子救了他,赐予了他第二次生命。他又怎么可以因着自己的个人私情而耽误营救公子。 华锦瑟也知道扶辰对他,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当下就没有继续劝说。 第二天他们离开的时候,场面很是盛大隆重。 萧卫池率领一众官员浩浩荡荡地送他们一路出了连城。这样的场面看的华锦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并没有报着什么与明齐结好的心思去的,而是单纯地去救个人。 这声势浩大的场面,她受之有愧。 不过萧钰倒是坦荡的很,出了连城后还接受了萧卫池派遣的一队侍卫的保护。 因为先前萧钰一直在人前称病,现在要出使明齐,也只能说是病情暂时得到了抑制,可以出行。 为此,萧钰在官员的面前,还装出了大病初愈的模样。看的一众官员感动不已,瞧瞧,人家宁王多么敬业。病刚好,就接了差事,还尽心尽职地赶往明齐,半句怨言都没有。 华锦瑟一早就以随行大夫的身份进了马车里,并没有目睹到萧钰精湛的演技。 在离开连城后,一行人轻车简行地朝东煜与明齐的边界赶去。 “啧,来迟了啊。”耀眼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嘴角横亘的那道伤疤狰狞不已。 一些路过的百姓警惕地盯了他一会,然后飞快地走了。 连峰站在城门处沉思了会,转身朝连城内走去。 他得尽快联系上桑桑他们,他们的师兄怕是一早就布下了陷阱在等着桑桑过去。 “锦儿,你快看。”某个做戏做全套的男人一直以大病初愈为借口,赶走了和华锦瑟一起待在马车内的明月,自己霸占了那块地方。 此时,萧钰正撩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风景。 华锦瑟凑近了几分,顺势看去,不由得被震惊到了。 窗外,赫然是一大片粉色的花田。微风拂过,那些花儿摇晃着幼嫩的茎干,煞是好看。 十一骑着马走在前面,怀里还揣着某只不安分的狐狸。 看着那片花海,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钟灵毓秀的姑娘。 这么大的一片花田,她应该是喜欢的。 吱吱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了头顶某个面露傻笑的男人。 好了,又傻了一个。 这几日里,他们沿途欣赏了很多奇景。飞湍的瀑布,绚烂的朝霞,嶙峋的怪石。 不同于华锦瑟和萧钰二人沿途的自在,几个身在连城的人都快要急疯了。 “什么?信被人拦截了?”饶是一向以冷静自称的华霓裳都急了。 干架 曲长的指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木质桌面,发出有规律的轻响声。 华霓裳侧目,就见到连峰面色不善地坐在桌前,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好一会,连峰缓缓起身,看向华霓裳,“我准备去一趟明齐。” 华霓裳微微蹙眉,“一起。” 连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开玩笑,这可是他师姐的亲姐姐,不得照顾好了,更别说去隐藏着不明危机的明齐。 “为何?”华霓裳有些不悦。 自己的妹妹身陷险境,她作为姐姐竟然不能去。 云溪本是在外面和绵竹一起轻声闲谈,却听到了几声响动,正是从华霓裳他们谈话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云溪抛下不解的绵竹,凑近了几步,神色大变,猛地将门推开。 屋里面俨然是一片狼藉。华霓裳一只短笛横在唇边,呜呜地吹奏着。连峰想要夺取她手里的笛子,却被华霓裳躲开了。 两人一进一退,时不时地还碰坏一些家具摆设。 尤其是连峰,本着华霓裳是华锦瑟姐姐的身份,一直没有主动出手,只是狼狈地避让。 随着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华霓裳淡然地收了笛子,睨着连峰。 连峰随即住手,讪讪地看着屋外的人。 云溪见两人并没有真的动手,摸摸鼻子,说道:“我听到里面有响动,所以……就进来了。” 华霓裳和连峰都没有放在心上,等到云溪离开后,两个人才分庭割据似地各坐两边。 “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嘛。”连峰看着华霓裳赔笑道。 他刚刚为了阻止华霓裳去明齐,无意地说了句她能力不够,去了也是添乱。 下一秒,就看到华霓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只短笛,明明进来时没见到她腰间挂着笛子。 华霓裳无视对面那个嬉皮笑脸的人,冷哼一声。 之后,连峰或明或暗地提了几次,华霓裳二话不说,直接抽出笛子。 这样反复几次,连峰也拿她没辙,只得勉勉强强同意华霓裳跟去。只不过到了明齐之后,华霓裳也不能乱走,只能待在他在明齐的据点。 华霓裳在他同意后就收起了笛子,去点了几个陪她一同前往明齐的人,云溪也赫然在里面。 当得知自己是去寻找华锦瑟之后,云溪眼睛亮了亮,当仁不让地同意了。 说起来,是华锦瑟一行人救了她。之后不仅没有追究她的身份,还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明齐。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赶路,华锦瑟和萧钰一行人也到了明齐的边境。 看守边关的官员按例查看了几个人的身份,在得知这一行人就是即将前往明齐京都进行“有好访问”的使臣后,毕恭毕敬地给送走了。 “大人,这宁王怎么和一姑娘坐马车里?”一个蓄着小胡子的官员迈着步子小跑着来到目送萧钰一行人离开的太守面前,疑惑地问道。 太守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回道:“前几日得到消息,说是宁王大病初愈,就接了出使明齐的任务。马车里的那个女人,应当是随行的大夫。” 太守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的那下属连连点头称是。 二人没有发现的是,本该是整数的禁卫,少了一人。 萧钰撩开马车的帘子,向后探头看去,远处的城墙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在看什么?”华锦瑟偏过脑袋看向萧钰。 萧钰放下帘子,重新坐好,“刚才那太守挺热情的。” 华锦瑟不置可否,继续翻看手里的医书。 因着萧钰一行人使臣的身份,一路过来,可谓是畅通无阻,并没有什么人拦他们,就连刺客也没有遇见。 萧钰对此,倒是处之泰然。华锦瑟合上手里的医书,心底的不安愈发扩大。 这已经是他们来到明齐的第三日了。 萧钰本着游山玩水的宗旨,将使臣的身份抛之脑后。一路上只要看到好吃好玩的,总会命人停下来,带着华锦瑟好好地玩耍一番。 “阿瑾,看那盏灯笼。”华锦瑟拉着萧钰看向稍远处的一盏琉璃灯。 在漆黑的夜里,这盏五光十色的琉璃灯格外地引人注目。 萧钰发现一旦锦儿情绪兴奋亦或失落的时候,总会唤他阿瑾。 舔了舔唇,萧钰对上华锦瑟的目光,哑着声问道:“锦儿想要吗?” 恍恍惚惚地,华锦瑟以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烟花在空中绽放,万家灯火在他们身后。 “要…” 萧钰看着神情恍惚的华锦瑟,勾唇笑了。 明月和十一在看到两个人抱着一盏硕大的琉璃灯回来时,也并未说什么。 十一接过华锦瑟怀里抱着的琉璃灯,绕到后面的一辆马车。撩开车帘,里面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是萧钰和华锦瑟两个人沿途收集起来的。 将那盏琉璃灯放到里头,十一回到前面。听到马车内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瑾哥哥。 再然后,他就看到华锦瑟脸色微冷地走了出来,萧钰紧随其后。 “锦儿。”萧钰撒娇似的唤道。 十一赶忙走远了。 华锦瑟步子一顿,想起方才这个人威逼利诱地哄她喊儿时的称呼。不由得面颊泛红,步子又快了几分。 等到萧钰他们走走停停地走了十几天左右,终于到了明齐的京都。 以明齐的二皇子东方召为首,一众礼部官员浩浩汤汤地守在了京都门口,翘首以盼。 萧钰也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不一会东方召就看到了被两列黑衣禁卫护住的车队。 萧钰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自然而然地坐在马车内,带着苍白的笑容朝东方召颔首示意。 明齐的人看到东煜的使臣竟然是这幅虚弱无力地模样,心下心思百转。但面上仍旧洋溢着热情而激动的微笑。 仿佛萧钰的到来,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事情。 跟着东方召,萧钰和华锦瑟等人来到了一所宽敞别致的院子,足以容纳他们这一行人。 走下马车时,萧钰是由华锦瑟搀扶着走下来。 十一看着眼前这一幕,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明月跟在华锦瑟的身后,尽心尽职地扮演好一个普通侍女的角色。 东方召对于东煜的情况自然是知晓的。萧卫池膝下无子,这皇位最有可能是落到他的几个侄子头上,其中就有这位病弱王爷——宁王萧钰。 想到这,东方召的笑容真实了几分。态度温和地引着几人参观了下院子。 这宁王若是一直这样病下去,这储君定是与他无缘了。而剩下的就只有贪好美色的定王和即将迎娶他皇妹的平王。无论这两个最后谁继位,对于他们明齐来说都是好事。 萧钰不作声色地瞥了眼笑的愈发开心的东方召,眉眼微微上挑。 这哥们是看不惯明齐了吗,看到他们东煜的人来了笑的这么荡漾。 华锦瑟和萧钰的院落毗邻,这个要求也是萧钰提的。 “本王身子不太好,平日里需要医师的照顾。”说着,萧钰一手紧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脸色隐隐地开始发青。 东方召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同意了,顺便还提了一句,“宁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宫中的御医来替宁王看诊。” 萧钰无力地摆摆手,“多谢二皇子殿下的好意,本王这病御医说只能熬着,并没有根治之法。” 东方召笑的更开心了,不过脸上仍是惋惜和心痛。 好不容易等到明齐那一堆人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华锦瑟和萧钰两人。 华锦瑟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扶着萧钰的手,开始活动起手腕。 扶了这么久,手腕都酸了。 萧钰执起华锦瑟的手,默不作声地替她揉着。 也怪明齐的这些人太过于“热情好客”,尤其是那位二皇子,一直关心着他的身体。 “明晚上宫里会为我们举行宴会,趁着今夜难得地清闲,不若我们出去逛逛,顺便打听一下你师兄的消息。”萧钰放下华锦瑟的手,提议道。 当时在东煜从那明齐使臣对于神秘人传递消息的那只鸽子的奇怪态度中看出,那挟持扶持的神秘人极有可能是那使臣熟识的人,也就是这京都中人。 华锦瑟点点头,翻找出打包装在行李里的面纱,带上了。 萧钰回头看了眼,只觉得那双眼睛迷人的紧。 于是不知从哪里又找出一顶帷帽,给华锦瑟系上了。 虽然不太喜欢眼前视线模糊的感觉,但华锦瑟也没有排斥,任由萧钰牵着她出门了。 明月和十一还有随行而来的长宁跟在二人身后,一同出了院门。 明齐和东煜虽然是两个不同的国家,但是两国的风俗习惯什么的还是相近的。不似边远地区的大漠,活的过于狂放粗糙。同大漠比起来,他们东煜和明齐还是过得很精致的。 五个人一路走一路看,看到什么喜欢的小玩意就买下了。华锦瑟和萧钰也不会阻止明月他们的购物欲望。 等走完一条街的时候,萧钰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了。 因为这里没有他爱吃的甜食,就是先前遇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做的也没有他在连城时吃到的美味。 傻白甜东方召 就在萧钰感到索然无味准备离开的时候,华锦瑟一把将人拉住,躲到一个小摊位后面。 萧钰被其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住了,一怔一怔的。刚想开口询问几句,就被华锦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捂住了。 明月和十一二人虽然反应没有华锦瑟及时,但也仍旧寻了个位子掩藏起来。 不一会,正前方走来一个灰色衣袍的男子,瞧着打扮和周身气度,不像是寻常人。 萧钰瞧着那人从他们面前走过,不由得眯了眯眼。 是个熟人啊。 “跟上。”华锦瑟松开捂住萧钰的手,言简意赅地说道。 十一和明月看着两人的动作,也默不作声地跟上了。 四个人一路尾随着那灰衣男子走到了一座鲜有人烟的府邸前面。 萧钰开始庆幸起那人不是习武之人,警惕性并不高,被他们跟踪了一路也没有发现。 几人装作闲逛到此地的路人,用余光盯着那灰衣男子。 只见那灰衣男子在门口停留了一会,与守门的小厮沟通了一会,才进去。 “先回去,改日再来一探虚实。”萧钰在这府邸附近绕了一会,摸不清里面的底细,只能作罢。 华锦瑟闻言点了点头。 这京都到底不是连城,贸然闯入,他们并不占优势。 五个人暗暗地将这处的地形记下后,才原路返回。 等回了休息的院子,十一和明月二人早早的告退了,只留下华锦瑟和萧钰二人在院子里。 “锦儿,你对此有何看法?”萧钰执起华锦瑟的一只手,细细地摩挲着。 华锦瑟抽回自己的手,瞪了某人一眼,“那府邸不像是那使臣自己的,倒像是某个身份地位在他之上的人的。” 先前那个被他们盯上的倒霉蛋正是之前拜访东煜的明齐使臣。 萧钰并没有否认,只是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 华锦瑟也不去管,知晓他有自己的打算。 第二日,那位“热情好客”的二皇子又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堆补品。 萧钰用一种受宠若惊的眼神看着他。 东方召大气地一挥手,命身后跟着的随从将这些补品一口气全搬到萧钰居住的院子里。 然后用一种充满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着萧钰,“宁王不用担心,父皇听说宁王前些日子病重,至今未能恢复。就特地让我送了这些补品过来。” 萧钰勾唇微笑,“那就多谢二皇子和昊帝了。” 东方召回以笑容,开始日行一例地关注萧钰的病情。 萧钰带着咳得隐隐发青的病容,与东方召愉快地交流起来。 华锦瑟站在边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只觉得这东方召心思太过单纯了,简直是个活生生的傻白甜。 “对了,本王昨日夜里外出游玩,不巧看到了一座别致的雅苑。就是不知是朝中哪位大人的。”萧钰说着,带上了几分惋惜。 好像不能得知那所院子的主人并去拜访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东方召来了点兴趣,等到萧钰将那院子的具体位子和装饰描述了一遍之后。不禁皱了皱眉。 那所院子好像是太子少傅的。 萧钰得知了那院子的主人后就准备送客了。 只见某个男人开始掩着唇咳嗽,那劲吓了东方召一跳。 于是好生宽慰了一番萧钰之后,东方召忙不迭地告辞了。 等到东方召和他的下属都离开了之后。萧钰才缓缓直起腰,好整以暇地朝华锦瑟走去。 “锦儿,我们要不去那府邸看一看?” 华锦瑟思索了片刻,决定等夜里再去。 因为昨天撞见的那个使臣也是夜里去的。 东方召刚一回宫,就被自己父皇——东方昊给叫走了。 “召儿啊,那东煜来的宁王如何?可是像那传闻一样?”面对自家的小儿子,东方昊是疼爱的。平素里说话也带上了几分宠溺,这才养成了他傻白甜的性格。 东方召接过宫人呈上的茶水,仰头饮尽,说道:“父皇,依儿臣所见,那宁王的病怕是没得救了。” 东方昊心情愉悦了几分,笑呵呵地开始和东方召讨论起其他事情。 夜里,华锦瑟并没有跟去,因为她本身并不会武,去了也只能给萧钰他们徒增麻烦。 “这些你带着。”华锦瑟翻找出几瓶药,递给萧钰等人,“这些是我最近炼制的**,必要时候能派上一点用场。” 萧钰接了,又同华锦瑟说了些话,叮嘱她早点休息之后就走了。 十一和明月被萧钰留下来照顾华锦瑟,长宁和其他几个禁卫被萧钰带走了。 华锦瑟目送几人离开之后,留在院子里练了一会琴后就回到自己院子里了。 她本想等着萧钰回来,接过一连等了好久也没见人回来,只得先行洗簌睡觉。 萧钰一行是子时回来的,因着那院子的主人迟迟不来,他们就多等了一会。 次日,华锦瑟刚一睁眼,就去萧钰的院落找人。 因着房门是虚掩着的,华锦瑟想也不想就推门进去了。 正在换衣服的萧钰:“……” 华锦瑟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男人,愣了片刻,冷着脸重重地将房门关上了。 萧钰勾起唇,显然心情极好。等到他将衣裳穿好,束好发冠出来后。华锦瑟已经在他院子里等了一会了,顺便还命人传了早膳过来。 待看到衣冠整洁向她走来的萧钰,华锦瑟别扭地移开视线,说了句,“吃饭吧。” 萧钰难得的没有逗她,而是坐了下来,同她说起昨晚的事。 “耳垂有红痣?”华锦瑟轻咬下唇。 萧钰昨夜只在院子里见到了一个人的侧脸,看着面生。不过又想起院子里其他人对于他的恭敬态度,就记下了。 “正好今晚有宴会,我们去了席上也可以仔细排查一番。”萧钰倒是没有想太多。毕竟今晚的宴会,明齐所有的官员都会来,想来那人也会在场。 “太子殿下,今夜的宴会您可是要出席?”一个幕僚打扮的文人对着上首的男人说道。 东方辰此时正翻阅着几封信件,头也不抬地回道:“本宫的故人来了,就不去了。” 幕僚应了声,虽不知道他们太子殿下的故人是谁,却也没有多问。 “这些人都是哪来的?”一处昏暗的树林里,连峰手起刀落,砍翻一个挡在他们面前的蒙面人。 华霓裳亦是不逞多让,取出短笛吹奏起来,周围躺了一地昏迷不醒的人。 “小姐,这已经是第三波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冲那人去的。”一个大汉扛着一把刀守在华霓裳身边,对着连峰的方向怒了努嘴。 华霓裳摇头,这些人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从他们除了连城开始就一直纠缠不断。 那大汉瞥了眼正在杀敌的连峰,只觉得这些人都是他招来的。 等到好不容易将这些人都解决了,众人围坐在一起休息,准备休整一番再上路。 “那些人身上并没有带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我一时不能查出他们的身份。”连峰将刀擦拭完,放回刀鞘,脸上尽是憋屈的神色。 想他赫连峰纵横多年,竟然被这些不明身份的弄的如此狼狈。 “你干什么!”一个男子突然暴起,大喝道。 华霓裳拔出配在腰间的长剑,朝连峰扑去。 温热的血溅在连峰的脸上,他错愕地回头。 方才本该倒在地上的蒙面人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武器,正欲对他下手。 而华霓裳一剑结果了他性命,轻飘飘地睨了眼刚才呵斥她的男子。 看着那蒙面人不甘地瞪大眼睛仰倒在地后,连峰心有余悸,瞪了自己属下一眼。 那男子讪讪地坐好,对华霓裳道歉。 华霓裳放好长剑,回道:“算是抵了你当日救我的恩情。” 连峰不置可否,觉得这女人有些有趣。 因为连日赶路,还要遭受这些不明身份的人都追杀,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 索性下午就没有赶路,将马匹都拴在一旁的树上,啃起干粮。 华霓裳只尝了一口干巴巴的干粮就不愿再吃第二口。 虽然说在华府她并不受人待见,但吃喝住行方面她并不亏待自己。 跟随华霓裳的几个人都是小餐馆里的人,他们深知华霓裳的习惯。提起武器,准备去林子寻些野味解解馋。 吃了这么些日子的干粮,他们也腻了。 剩下的一些人都是以连峰为首,没有连峰的命令,他们不敢轻易行动。 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瞧着华霓裳身边的一群人提着数只野兔回到营地。然后十分熟练地升起火,将那些猎物处理干净后架在上面烤。 连峰早已放下手中的干粮,饶有趣味地看着华霓裳轻车熟路地给自己跟前的兔子翻身。 “霓裳姑娘,兔子这么可爱的东西不应该养起来吗?”连峰盯着面色清冷的华霓裳看了一会,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华霓裳身边那些烤兔子的人皆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连峰。 华霓裳斜了他一眼,并不搭理。 刚才砍人砍的最起劲的是他,现在竟然开始心疼起一只兔子。 连峰见华霓裳不欲搭理他,也不气馁,继续说道:“我等行医之人怎么可以看霓裳姑娘你们妄造杀孽呢,不若由我替霓裳姑娘分担一下吧。” “……”连峰的下属。 自家主子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想兔子就想吃兔子嘛,竟然还找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陷阱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数个宫女端着各式各样的托盘,踏着细碎的步子鱼贯而入,任由盈盈香气四下溢开。 华锦瑟带着帷帽坐在萧钰身侧,观察着殿中众人的面容。 只是华锦瑟扫视了一圈,还是未能发现耳垂带有红痣的男子。只能抿着唇,低眉顺目地安坐着,扮演好一个随身大夫的角色。 萧钰心下也有些困惑,只是面上不显,仍是浅笑着同东方昊交谈。 “不知宁王近日可有歇息好?下人有没有怠慢?”东方昊和蔼地开口,眉眼间是长辈的慈祥。 萧钰俱是一一答了,做足了晚辈的姿态。 华锦瑟素来不善应付这样的事,在和东方昊行了一礼表明身份后就坐在原处饮酒。 忽地,坐在东方昊身侧的贵妃不慎打翻了酒盏,衣袖上不慎被沾染了些许酒液。 一旁伺候的宫人惶然地上前收拾残局。 因着方才的动作,贵妃的云鬓微微晃动,露出掩在发髻下的耳垂以及一对圆润的珍珠耳饰。 萧钰眼尖地注意到了贵妃右耳耳垂处的红痣。微微眯眼,将视线转投向皇子那处席位。 东方昊膝下子嗣甚少,唯有两个皇子和三个公主。 大皇子也就是东方辰,为宴席上的那位贵妃所出,早早地就封了储君。不过听闻他身体不好,常年居住在东宫,深入简出。 二皇子即是他们先前见过的那个傻白甜东方召,是秦妃所出,深受东方昊疼爱。 但是,今晚出席宴会的只有两个公主和东方召四人,不见那个神秘的太子。 因着现在是在宴会上,四处都是明齐的人。萧钰也没有立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华锦瑟。免得徒惹旁人怀疑。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朦胧醉意。东方昊兀地起身,笑盈盈地环视了圈殿内的人,最后将目光滞留在萧钰身上。 萧钰心底升起了某种不好到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东方昊就开口了。 “朕听闻宁王至今未婚,府中甚至连个妾室都没有。”东方昊朗声笑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萧钰。 华锦瑟夹菜的手一顿,他和萧钰的婚事至今为止只有熟悉的几个人知道,并没有大肆宣传开来。 一是为了救出扶辰,其二是她不喜张扬,萧钰也就没有正式地请旨赐婚。现在看来,倒是给了东方昊一个可乘之机。 大殿内的官员或皇室子弟皆因这句话,酒醒了大半。纷纷将目光投向萧钰和东方昊,还有些则看向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的两位公主,东方灵和东方胭。 这两位公主年纪相仿,一个是有宫中的才人所出,另一个和东方召是亲兄妹。目前都尚未议亲。 东方昊此举,是有拉拢东煜的成分在里面。 毕竟东未来煜适合的继承人也就三位,若是其中两个都娶了明齐的公主为妃。那以后无论哪一个登基为帝,对他们明齐都是有好处的。 萧钰自是知道东方昊的打算,无非就是拿捏着他一人出使明齐的缘故,好强塞一个公主给他。 萧钰亦是同样起身,笑意不达眼底。 “陛下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身有痼疾,御医断言本王难以活过三十。陛下此举,恐怕是耽误了贵国的公主。” 站在暗处守卫的长宁和明月二人,“……” 是个狠人,为了拒绝赐婚,连自己短寿这种话都放出来了。 华锦瑟同样面色不好看,虽然知道萧钰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拒绝东方昊的赐婚。但他那一番话同样另她不悦。 好端端的竟然说自己短寿。 东方昊的笑容僵了僵,看着萧钰惨白的面容,不由得想起了先前东方召的禀报。心底不住地可惜。 虽然他对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但是萧钰都当场言明了自己恐怕活不长,他若是再坚持塞女儿过去,就相当于送人入火坑。最终落的一个不好的名声。 看着东方昊心有不甘地坐回去,萧钰回以一笑。 等他重新坐下了,后腰处突然传来一丝轻微的痛楚。 萧钰面色不变,扭头看向华锦瑟。只见华锦瑟一面淡然地吃着菜,一面借着袍袖的遮掩掐在萧钰的肉上。 “下次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华锦瑟并没有看向萧钰,只是借着吃饭的动作低声说道。 萧钰自然是知道华锦瑟话中所指,知晓她因为自己的那句活不过三十的话恼了。当下冲着华锦瑟眨了眨眼,暗示她自己下次会注意。 华锦瑟这才送了搭在萧钰腰上的手,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面前的菜肴。 除却中间出了赐婚的插曲,今晚的宴会算是宾主尽欢,很是圆满。 等到萧钰和华锦瑟几人回到居住的地方时,天色已经昏沉下来了,唯有几粒星子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中。 “锦儿,我今晚看到耳垂有红痣的人。”萧钰拉着华锦瑟的手坐在院落里,眉宇间带上了几分郁结。 华锦瑟看着他苦恼的神色,下意识地问道:“那个人的身份很棘手吗?” 萧钰皱着眉,将今天的发现同华锦瑟说了。 “我怀疑我那日夜里见到的男人是太子。” 毕竟据东方召所说,那座府邸是太子少傅的,隶属太子一派。所以明齐的太子出现在那里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华锦瑟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若是太子,这件事要调查起来恐怕就有些困难。 虽然东方辰深入简出,平时也不轻易出面。但是却能稳居太子之位多年,让人挑不出错处,不得不说是个心思深沉的。 萧钰不欲让华锦瑟为此事心烦,准备找个时机从东方召嘴里套话,或者去见一见那太子。 两个人心中各有较量,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暗处的十一握剑的手在微微战栗。 几人在院子里又待了一会,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就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十一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萧钰的那些话在他脑海中不停地重复回放。 耳垂有红痣的男子,弱冠年纪。 阖上眼,十一想起了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是他伸手将他从泥潭中牵起,亦是他赐予了他新生。 会是他吗? 后半夜十一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中的那个猜测始终无法消去。 当日连峰也说过,公子在明齐的身份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最终十一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敲响了华锦瑟的房门。 华锦瑟向来浅眠,没一会就被敲门声惊醒了了。 “谁?”华锦瑟将床边的油灯点燃,机警地看着外室的门。 因着她是随行大夫的缘故,明齐并没有给她派遣多少丫鬟,以至于室内并没有丫鬟守着。 “是我,锦瑟。” 听到门外是十一的声音,华锦瑟虽然心中疑惑,但仍然起身将衣服穿好,过去将门打开。 门刚一打开,十一就进去了,顺手还将门合上了了。 华锦瑟有几分不适,将屋内的灯都点亮后,才看向十一,“可有事情?” 按照十一的性格,是绝不会大晚上的过来找她。 十一看着睡眼惺忪的华锦瑟,咬咬牙,说道:“锦瑟,公子他右耳垂上有红痣,与宁王所说的完全符合。” 华锦瑟心下一滞,微微瞪大了眼,“可我之前并未见到过。” 十一轻轻摇头,继续说道:“我跟着公子的时间最早。当年他在街角救下我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他右耳垂上有一颗鲜艳的红痣,只不过后来不知怎么就消失了。” 华锦瑟心乱如麻,扶辰的医术卓绝,若是用特殊的手法掩去耳垂上的红痣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之前那明齐追兵又是怎么回事?若真是他,又怎会被人挟持? 华锦瑟因为十一的一番话彻底没了睡意。 再看了眼天色,已经微微放光了。 华锦瑟来到萧钰院落的时候,长宁正好守在那。 “锦瑟姑娘?”长宁从蹲守的树上一纵而下,不解地看着华锦瑟。 “可否将王爷唤醒,我有急事寻他。”华锦瑟抿着唇说道。 她此刻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只想找到萧钰,找到那熟悉的另她心安的气息。 长宁见华锦瑟这般模样,也不敢迟疑,进去将萧钰叫醒了。出来时顺便让华锦瑟也进去了。 萧钰被长宁叫醒的时候还没能回过神,直到听到锦瑟二字,整个人都清醒了。 华锦瑟坐在外室等他,双手紧紧地扣住一个杯盏。 “锦儿?”萧钰顾不得理好衣衫,匆匆忙忙地出来了,连发冠都没有束。 “阿瑾……”华锦瑟定定地看着朝他走来的男子,唇齿间苦涩难言。 若十一那番话属实的话,他们这一行人就是掉入了一个陷阱,一个苦心孤诣经营数载的陷阱。 萧钰命人传早膳上来,然后静静地坐在华锦瑟身旁,听她断断续续地讲着十一的猜测。 “王爷,早膳来了。”长宁站在门外说道。 萧钰走过去,接过食盒,重新坐了回来。 华锦瑟现下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钰。 是她将萧钰扯入这危险里面。 来自锦瑟的关心 萧钰看着华锦瑟低垂着眼眸,忽而一笑,“那天遇到你师弟的时候,我就有了准备。在我离开明齐边境后,我派了一人拿着我的令牌暗地里调遣了东煜边关数个城池的兵力。” 华锦瑟震惊地抬头看向萧钰。 他竟然早就算计好了后路。 萧钰笑着揉了揉华锦瑟的脑袋,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放心吧,即使他是太子也不敢轻易拿我们怎么样。” 华锦瑟闻言,一颗悬着的心才好受一些,应了声,接过那碗粥。 这一天萧钰等人也没了心思出去闲逛,只是商量着晚上的时候再去那太子少傅的府邸打探一番,确认一下心中的猜想。 这一夜萧钰几人是过了子时才回来的。华锦瑟因着心中思绪的困扰,一直未能睡去,坐在院子里等着几人归来。 “如何?可是有发现?”华锦瑟一见着萧钰从墙上翻身下来,急急忙忙地上前询问。 萧钰扯下面巾,有些气馁,“今夜那太子并没有过来。” 站在萧钰身后的十一抿着唇一言不发地随众人回去了。 此时此刻,最不希望那个猜测成真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笠日,那东方召带了一些补品上门来嘘寒问暖了。 “我今早听闻那盘山脚下有个山谷,里面好像有一味稀世药材。叫作紫藤,不知对王爷的病情有无帮助。”东方召说着说着,突然同萧钰提起了他今早听下属说的一味药材。 萧钰和煦地笑道:“多谢二皇子告知,有空我会派人去看看的。” 华锦瑟站在萧钰身后,眼睑轻颤。 临走时,东方召很是热情地邀请萧钰去明齐皇宫。萧钰本想拒绝,而后想起了那个始终没有见到正脸的太子,于是就同意了。 东方召带着一堆下属满意地离去了。 既然母妃吩咐说要他和东煜的这位定王好好相处,那他邀请定王进宫也算是完成了母妃的吩咐了吧。 夜里,萧钰几人早早地用过晚膳,仍旧去太子少傅的府邸处蹲守。 月明星稀,树影婆娑。 借着树枝在风中摇曳的沙沙声,萧钰乘机越到墙沿上,寻了个合适的位子蹲守着。 朦胧地月光笼罩着地面,细碎的树影洒落在地面上,时不时地摇晃几下。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众人虽然精神上有些疲惫,但仍是打着精神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的情况。 伴着屋外更夫的打更声,众人知晓已经过了子时了。 其中一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抬头看向了萧钰所在的方向。见他仍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下面的情况,没有离去的意思后。只得继续撑着,监视着下面的情况。 “吱呀。”清脆的开门声在黑夜里响起。 众人瞬地打起精神,睁大眼睛看向大门那处方向。 一道带着斗篷的身影缓缓朝庭院中走来,等到了院落的正中间时才停住。 十一的心脏就快提到嗓子眼了。 萧钰亦是紧紧扣着身下的砖块,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身影。 白皙的手搭上了斗篷的边缘,就在那人正欲将那斗篷解下之际,从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二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那道身影将手垂下,上前与那男子交谈了几句,返身进了屋里。 萧钰眉心微蹙,又在墙沿上蹲守了好一会。直到屋里的灯火灭了,都没能见人出来。 悻悻地带人回去后,萧钰猜测这府里定然是有密道可以通向外面。 幸而现在是出使明齐,并没有什么朝政上的要事需要处理,萧钰可以放心地睡到晌午再起身。 等到他起身的时候,有个小厮给他传了句话。说是东方召约他下午在宫里一叙。 萧钰挑了挑眉,虽然不清楚东方召为何这么热衷于他进宫。但还是换了身衣裳,束好发冠带华锦瑟和长宁几人赴约去了。 “将这药喝了。”看见来寻她的萧钰,华锦瑟从身后端出一碗发黑的汤药,递了过去。 对于这个汤药,萧钰避讳如深。不过看着对面一脸严肃认真盯着他的华锦瑟,还是捏着鼻子,将这碗药灌下去了。 口腔内尽是苦味,萧钰微微皱眉,“锦儿,这是什么药?” 华锦瑟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小匣蜜饯,捻了一颗递了过去。 萧钰接连吃了好几颗,才将嘴里的苦味驱散。 “这是补气凝神的,一会给十一和长宁他们几个也带去一些。”华锦瑟避开身子,露出身后那满满的一大碗汤药。 这几日萧钰他们每晚都蹲守在太子少傅的府邸处,夜里也不能好生歇息,白天也没有精神。华锦瑟看着他们昼夜颠倒的过法,想了想,就参照一本医书熬了这药出来。 萧钰看着华锦瑟身后那冒着热气的汤药,知道这是华锦瑟的一片好心。也没有拒绝,让人带去给十一他们了。 十一嗅着空气里熟悉的苦味,不禁咽了咽唾沫。 锦瑟的药,向来是他们师徒几人里熬的最苦的,却也是药效最好的。 其余几人并不知道,只是听闻这药是特意为他们准备,就感动地一口灌了下去。 “噗!”也不知道是谁一口喷了出来,乌黑的药汁溅在地面上。 十一心有戚戚地回首看去,众人的面色不一。有的五官皱成一团,还有的正扶着树干呕。就是长宁,脸色也十分的古怪。 十一看着手中的这碗汤药,视死如归地喝了下去。 萧钰和华锦瑟两人前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萧钰微笑着同众人说明了这药的来处。 扶着树干呕的,还有五官紧紧地皱成一团的都纷纷面露笑容,违心地称赞起那发苦的汤药来。 华锦瑟扫了眼大肆夸赞起她的几人,神情温和了几分,“没关系,明日还会有的。” “……”在场众人。 萧钰面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了。 等登上马车准备去往皇宫的路上,几人的情绪还是异常地低落。 “怎么了?”华锦瑟看向同样闷闷不乐的萧钰,问道。 萧钰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许是有些累了吧。” 自家媳妇,无论怎样还得捧在手里宠着。 萧钰受伤 “几位请随我来,二皇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刚踏下马车,就有一个侍从迎了上来。 萧钰微微颔首,和华锦瑟二人一前一后地跟了上去。 明齐的皇宫比起东煜的来不逞多让,各有千秋。 明齐的楼宇台谢皆是以华丽为主,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甚至于不少建筑上都镶嵌了各类的名贵珠宝,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在侍从的带领下,两人七绕八绕地来到了一处亭子。 亭子是临湖而建的,紧挨着萋萋芳草和粼粼湖面,隔栏远眺,煞是迷人。 东方召正独自一人坐在亭子处,瞥见侍从将萧钰他们都带来后,连忙起身下去迎接。 萧钰也不摆谱,和东方召二人互相见过礼后,就带着华锦瑟步入亭子。 东方召面露难色地看着尾随在萧钰身后的华锦瑟,“宁王,你这大夫……”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随行大夫,怎么能和他们两个共处一室呢。 因着面纱的遮掩,东方召并未看清华锦瑟的人容颜,只知道这是一个女人。 萧钰轻笑着回道:“本王的身体不好,有个大夫时时刻刻地跟在身边也能放心些。” 萧钰都这样说了,东方召也不好再出声赶人,任由华锦瑟跟着进来了,坐在萧钰的身侧。 两人推杯换盏喝了一会,萧钰就以身体原因拒绝了下人端来的酒。 东方召倒是自顾地又喝了几杯,还让下人端了几碟下酒菜上来。 放下手中的酒盏,东方召面色微微泛起了红色。 萧钰不动声色地看向东方召。只听他开口说道:“不知我那嫁到东煜的妹妹如今生活的怎么样了?” 东方柔当日在东煜做的蠢事他也略有耳闻,不过并没有了解的太详细。因为是皇室的丑闻,他父皇也就给压下来了,事后因着气的不轻,这件事也全权交给了太子处理。 是以,某位皇子殿下并不知道他妹妹曾经意图算计他面前的二位。 萧钰面带笑容地夹了一道小菜吃了,而后放下筷子,取出块帕子擦拭了嘴角。 “令妹已经和平王订下了婚事,向来依着平王的性子应当会处处照顾令妹的。” 东方召点点头,想着和萧钰之间也没有其他话可说,就借着东方柔这个话题和萧钰聊了许久。 “来人啊!娘娘摔倒了!”就在东方召聊的兴致高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丫鬟惊恐的呼喊声。 皱了皱眉,东方召道了声失陪,带着侍从匆匆下去了。 萧钰和华锦瑟对视了一眼,也不紧不慢地跟上了。 这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大白天的走在平地上都给摔了。 等到几人赶到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丫鬟公公,数个年长的嬷嬷正焦急地举目四望。 东方召命人将外层的丫鬟驱赶开,这才得以看清跌坐在地上的人。太子生母,陈贵妃。 “太医呢!可是去叫了?”东方召看清来人后双眉紧蹙,低喝道。 一个小丫鬟唯唯诺诺地应道:“回殿下,方才已经派人去太医院了,只是这里与太医院相隔甚远,恐怕需要点时间。” 东方召心里也急了。 这虽然不是他的母妃,但要是出了事,他那太子皇兄连带他父皇恐怕不弄出几条人命,就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看着眼前急的团团转的众人,以及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上的陈贵妃,华锦瑟犹豫了会,走了过去。 “让我试试。” 东方召闻言眼前一亮,这位可是跟在宁王身边的大夫,想来医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领着人走到陈贵妃面前。 华锦瑟熟练地撩起陈贵妃的裤脚,一旁守着的嬷嬷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但碍于是东方召领过来的人就强行咽下去了。 华锦瑟隔着面纱,大致地看清了伤势,只是扭伤了脚。 只是……华锦瑟替陈贵妃将扭伤的地方复位之后,却瞥见陈贵妃右手按着小腹。苍白的脸色不减。 “娘娘可否让我诊下脉?” 陈贵妃只觉得肚子一阵剧痛,强撑着精神看向眼前的人,唇瓣翕合,说不出话来。 旁边守着的嬷嬷到底忍不住了,拧着眉说道:“娘娘伤的是脚,为何要诊脉?” 听着那嬷嬷脱口而出,隐隐带着斥责的话语,萧钰的脸色变了变。 “本王的大夫好心替你家娘娘看诊,你既然不愿,那就算了。” 萧钰的这番话并没有留丝毫情面,说的那嬷嬷脸色白了几分。 她以为华锦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哪曾想到宁王竟然会为她说话。 华锦瑟没有理会那嬷嬷的呵斥,只是执起了陈贵妃的一只手。取了块帕子搭在上面,三指平齐搭在陈贵妃的腕上。须臾,华锦瑟眯了眯眼。 “贵妃娘娘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惊了,诧异地看向华锦瑟。 “姑娘此言当真?”东方召半信半疑地看着华锦瑟。 这后妃有了身孕可是大事,尤其是陈贵妃。她至今膝下只有太子一人,这要是突然多一个…… 若是公主还好,若是皇子,他恐怕得好好计量一下。 华锦瑟不假思索地点头,“太医应该也快到了,一会可以让太医仔细地再确诊一下。” 说着,一个跑的满头是汗的嬷嬷领着一群太医朝这里赶来了。 华锦瑟和萧钰向后退却了几步,腾了个空地出来。 其中一个最为年长的太医听了众人说的话,先是朝着华锦瑟的方向投去一瞥,而后严谨地诊起脉来。 好一会,太医深深地抬起头,看向陈贵妃,“方才那小姑娘所言不虚,娘娘确实是有了身孕。此番过后需得好好休养,臣晚些时候会替娘娘开副养胎的方子。” 于是在场的人更忙了,七手八脚地找来肩舆,将陈贵妃好生运回宫了。另外还派了一个手脚轻快的人跑去御书房,给昊帝通个信。 东方召见已经没事了,就带着人回去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没了和萧钰聊天赏景的兴趣。 萧钰和华锦瑟也深藏功与名,相偕回去了。 第二日,明齐皇宫里果然传出了陈贵妃有孕的消息。 作为年过半百的昊帝对于这个孩子,自然是珍视的,源源不断的补品和赏赐送入陈贵妃的宫殿里。 就连萧钰这也收到了一份,说是对华锦瑟那日及时挺身而出的奖励。 华锦瑟随意地捞起一把匣子里摆放着的珍珠,撇撇嘴,抱着匣子去找明月了。 对于珍珠这种东西,她并不抱多少兴趣,索性一股脑全送给明月了。 在明月震惊的目光里,华锦瑟甩甩衣袖潇洒地离开了。 萧钰在得知华锦瑟将昊帝赏下的珍珠送人后,只说了一句,“等回去了,我去皇伯父私库里找些成色好的给你做首饰。” 他媳妇,怎么能要其他男人的东西呢。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点头,回想起今日看到陈贵妃的样子。 她右耳垂处确实有一颗艳丽的红痣。 这一晚,萧钰他们照旧潜伏去了太子少傅的府邸。 华锦瑟对此也习以为常了,在临睡前替他们熬了一大锅补药,再去寻明月聊了会事情就回自己院子休息了。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期间伴随这低低的吵闹声。 华锦瑟半睁着眼,辨出这敲门声是自己院落发出来。 点亮床头的那盏灯,匆忙地穿好衣服出去了。 萧钰穿着一袭黑色的夜行衣站在她门前,身后是一群相同装束的禁卫。 华锦瑟吸了吸鼻子,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将一群人带往一间堆了药材的屋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锦瑟姑娘,对不起,是我害了王爷……”其中一个禁卫低垂着脑袋懊恼地说道。 若不是他动静太大被那府上的侍卫发现,也不会害的王爷为了救他生生受了那一箭。 其他禁卫也都噤声站在后面,情绪低落。 华锦瑟面色冷淡地将不想干的人都赶了出去,一言不发地看着萧钰。 萧钰自觉地解开衣裳,露出受伤的左肩。上面有一个带血的窟窿,周围的皮肉都翻卷出来。 若是寻常的小姑娘看见这伤口,不说吓一跳,也是要反胃的。 华锦瑟什么都没有说,熟练地翻找出药草,捣碎了,敷在他伤口处。 “锦儿?”萧钰摸不清华锦瑟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唤了声。 华锦瑟取了片不知名的药草洗净了塞进了他嘴里,“止痛的。” 萧钰只能住了嘴,嚼起嘴里的药草。 华锦瑟又找出一卷干净的绷带和一小瓶药粉。 将小瓷瓶里的药粉均匀地撒在萧钰的伤口上,而后用绷带缠绕起来。 “我去熬药。” 眼见着华锦瑟推门就要出去,萧钰伸手将人拉住,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华锦瑟。 他害怕她生气。 只是华锦瑟并没有生气,而是沉默地注视着他。 良久,华锦瑟长吁了口气,目光停驻在萧钰的伤口上,“阿瑾,你不觉得是我拖累了你吗?” 若不是为了她,萧钰又怎会深夜去打探消息,继而伤了这肩膀。 生同衾 萧钰启唇想要争辩什么,但是华锦瑟却是轻轻将他的手拂开了,转身出了门。 萧钰垂下眸子,看着那扇房门开了又合。短暂的光亮透入屋内,又转瞬即逝。 一直蹲守在外面不曾离去的禁卫们看见门开了,纷纷围上去。 然而他们看见的是一脸冷意的华锦瑟,还有手上那带血的纱布。 之前那个内疚的禁卫以为华锦瑟是因为萧钰替他挡了那一箭才生气的,于是垂首上前,结结巴巴地说道:“锦瑟姑娘……王爷的伤皆因我而起……你要埋怨的话,就埋怨我吧。” 其余的人也是反省状。 保护不好王爷,本就是他们的过错。华锦瑟若是要生气,也无可厚非。 华锦瑟顿住脚步,扫了眼那些垂头丧气的大老爷们,抿着唇说道:“此事与你们无关,是我的……错。” 一众禁卫闻言先是一愣,而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华锦瑟。 方才锦瑟姑娘说什么了?明明是他们护卫不力,才害的王爷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又扯上了锦瑟姑娘?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或惊或疑的视线,华锦瑟紧抿双唇,带着那卷沾血的纱布走了。 剩下那些禁卫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敢去询问那两个当事人。 十一和长宁因为要善后,所以较众人晚些回来。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迎上了禁卫们诡异的目光。 十一皱皱眉,没有说话。长宁则是无视了,直接去寻萧钰了。 华锦瑟熬好药回来的时候,萧钰正翻看着几本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则子,而长宁伫立一旁。 华锦瑟有心想要避着萧钰,准备将药递给长宁。奈何某人不给她这个机会,对着长宁使了个眼色。 长宁面色不变地对着华锦瑟行了个礼,“锦瑟姑娘,在下还有要事需要去处理,王爷就拜托姑娘了。” “???”华锦瑟。 方才看你不是还很闲地站着吗? 随着身后的房门被长宁关上,华锦瑟最后的退路也绝了,只得认命地端着药上前。 说实在的,她现在心里也矛盾的很,不知道该如何同萧钰开口说明。 不过萧钰是个善解人意的,他猜出了华锦瑟现下心里的想法,率先开口了,“锦儿,当日在皇伯父面前你没有拒绝,这就意味着以后我们是要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你的事与我休戚相关。” 华锦瑟神色复杂地凝视着萧钰,只见他神情肃穆,言辞间尽是端正严肃。 “可是这些时日,我见到的,尽是我带给你的……麻烦。不曾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助益。” 不知为何,这一刻,华锦瑟想起了她幼年时候,华霓裳为了庇护她所吃的那些苦。甚至于,就连她最后离开了华府,都还要给华霓裳带去一系列的不幸,最后连累的母亲留下的手扎和书籍不保。 华锦瑟喉咙一哽,缓缓地低下头。她手上还端着一碗滚烫的药,灼热的触感传递到指尖,另她忍不住蜷了蜷指节。 “你说,你若是娶了连城的其他任何一个女子,是不是都比我要来的好。” 萧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华锦瑟自觉说错话了,在那滚烫的视线下她无处可避。匆忙地将碗放下准备离开。 但是萧钰伤的是左手,而不是左腿。几步就将人拉住了,拽了回来。 “刚才的话,我只当作不曾听见。”萧钰强硬地掰过华锦瑟扭开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生同衾,死亦同穴。能在百年之后与我共赴黄泉的,也只有你。” 华锦瑟并未见过萧钰这幅模样。面上没有笑容,而是空寂。那双眸子黑沉沉的,令人心生战栗。 明明是温和的话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华锦瑟胸口处一抽一抽地疼,鼻子也开始发酸。 萧钰刚才也有些气了,不过待看见华锦瑟泛红的眼眶后。心底那点儿怒气也没了,开始反省起自己来,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太凶了,把人给吓着了。 锦儿虽然面上看起来冰冰冷冷的,难以侵犯。但只有相熟的人才知道,她那冰冷的外壳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内里,她不过是一个需要人庇佑的小姑娘。 “我……锦儿……”萧钰支支吾吾了好一会,也没能说出句安抚人的话来。 好在华锦瑟的眼眶红了半晌就止住了,一把揪住萧钰的衣襟,兀自带上了凶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不许赖我。” 华锦瑟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听的萧钰难受了些。 幼时的时候,他就见不得华锦瑟红着眼睛的模样,更何况现在。 在外面苦等好久都没有结果的众人有些担忧。 “长宁,锦瑟姑娘真的和王爷闹矛盾了吗?”一个禁卫难耐地开口问道。 长宁沉默地点点脑袋。 十一抱剑倚着棵老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禁闭的房门。 “那他们……会不会吵起来了?”另一个禁卫也忍不住地发问。 长宁一个单身二十年的五好青年自然琢磨不透华锦瑟和萧钰两个人相处模式,此时只能果断选择沉默。 倒是几个成了婚的禁卫挠挠后脑勺讨论开了。 “这可说不准,瞧着锦瑟姑娘是个面冷心热的,王爷也是个好说话的。应该是吵不起来。”一个年纪稍长的禁卫开口道。 另一个蓄了胡子的禁卫粗声粗气地接道:“但凡事都有个万一,而且锦瑟姑娘刚刚的情绪明显不对劲。” 众人沉默了,只盼着锦瑟姑娘看在王爷受伤了的份上,不要欺负王爷才好。 十一闭着眼靠树,耳朵里尽是那些禁卫喋喋不休地争论。 “啧。”最终,十一忍不住了。 抱着剑径直朝那扇房门走去。 “锦瑟?”十一先是敲了几下门,见没有人回应,皱着眉,提高声量喊了声。 那些个禁卫也围了上来,噤声站在十一周围。 这不会……打起来了吧。 华锦瑟此刻正被萧钰好生亲了一番,两个人兴趣正浓。哪里还听的见外面的敲门声。 于是几番叫门无果的十一果断地选择破门而入。 然后…… 华锦瑟两腮飞霞,眼底盛着华锦瑟一汪柔情水意。 “十一!” 华锦瑟看着站在门前那个身姿挺拔的身影,两颊更是白里透红。 萧钰倒是有些不爽快,不过顾着华锦瑟的面子没有说什么。而是瞪了眼守在门口看热闹的那一群禁卫以及……长宁。 这叫个什么事…… 长宁率先在自家主子的死亡凝视下回过神,运起轻功,几个纵身就没影了。 十一就是再不经事也看明白了,尴尬地摸摸鼻尖替他俩关好门出去了。 打扰了。 被刚才那么一打断,华锦瑟也后知后觉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将桌上那碗凉的差不多了的药推到了萧钰面前,“快喝。” 萧钰撇撇嘴,显然是意犹未尽。 “手疼……” 华锦瑟睨了眼一秒入戏的萧某人,凉凉应道:“你伤的是左手,不是双手。” 萧钰被华锦瑟的话堵住了。耷拉着脑袋失魂落魄般去够那口碗。 看着凄凉萧索的宁王爷,华锦瑟轻抿着嘴笑了。接过萧钰手里的那口碗,将身子凑近了几分。 “张嘴。”华锦瑟勺起一勺药,递到萧钰面前。 萧钰继续撇嘴作妖,“烫。” 放了好久的药,“……我烫???” 华锦瑟极有耐心地吹了吹,自己尝了口觉得温度尚可才复又递过去。 “我尝过了,不烫了。” 萧钰这才心满意足地喝了。 嗯,真的苦。 华锦瑟看着萧钰一瞬皱起的眉,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忘记带蜜饯了。 于是等到华锦瑟喂某个大爷喝完药之后,又被逮住理由亲了下。 理由是药太苦了,要吃些甜的。 某碗药:“我苦???我分明已经酸了。” 等到华锦瑟终于端着空碗出门后,心底已经开始琢磨着要不要下次再药里多加些甘草。 因为明日还有东方召这位尽职尽责的王爷日行一例地访问,萧钰第二天一大早就将伤口重新处理了一番。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熏了浓烈的香,再加上今早喝的药。 就是东方召牵条狗过来也很难闻出他身上的血腥味。 “宁王爷今日瞧着脸色不太好,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东方召充满着爱与关怀地看着萧钰。 萧钰无力地摆摆手,“不过是**病又犯了,倒是连累我院子里的人一宿没有睡好。” 东方召瞥了眼同样神情有些憔悴的禁卫军们,了然地点头,“那宁王爷可要注意身体才好。” 萧钰刚想说话,却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候在他身后的华锦瑟连忙取出块帕子,低声劝道:“王爷昨夜就咳血了,现在更是该好好歇着。” 东方召看着萧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底到底有些惶惶然。 生怕萧钰这一趟就交代在他们明齐了,事后东煜还不得举兵讨伐。 思索了会,东方召就先告退了,“宁王殿下,我就先行一步了。晚些时候我会向父皇请旨求几个太医过来。” 萧钰虚弱地回道:“那就有劳二皇子了。” 不寻常的锦瑟 因着之前陈贵妃被查出有了身孕的缘故,皇宫上下皆是一片沸腾。东方召自然心下也得计量一番。 当下收拾了一下,进宫去找自己母妃。 秦妃进宫多年,从最初的一个小小才人一路晋升为妃,不失为一个有手段的。 陈贵妃这次突如其来的身孕倒是让她联想到了不少。 虽然自家儿子被她特意养成单纯的性子,但内里该懂得还是懂得。 之前以为太子是个身子弱的,恐怕熬不了多久,而且这宫里也就两位皇子。适才秦妃对于争权夺势并不是过分热衷。 但是现在陈贵妃竟然又有了身子……如果是个公主倒还好说,若是一位皇子…… 扯进了手中的帕子,秦妃的神情多了几分严肃。 “母妃?母妃?”东方召见秦妃一直没有说话,不由地出声唤道。 秦妃回过神,复又温和地看着自家儿子,笑道:“召儿一会就从母妃这挑些补品送去陈贵妃宫里好了。” 东方召依言点了点头。 因为萧钰受伤的事情,众人也就连续半月没去那府邸上打探了,生怕就被早有防备的人发现,捉了去。 萧钰的日子也清闲下来,除了隔些时日就要应付下来府上探望他的东方召外,其余的时间都寻着华锦瑟一起。或是下棋,或是赏景,每日里都悠闲的很。 直到萧钰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华锦瑟才同他提起一件事来。 正是之前东方召说过的盘山脚下的那味药材——紫藤。 “这味药材是我和十一所要收集的最后一味药材。”华锦瑟没有瞒着萧钰,将当初的事情都说了。 甚至连他们收集药材是为了扶辰都讲了。 萧钰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叫了几个手脚利索的人趁着这几日去那盘山打探一下。看一下情况是否属实,若是属实,就将那味药取回来。也好还了当年扶辰对于华锦瑟的恩情。 对于萧钰的做法,华锦瑟并没有反对。 这些日子里该吃吃该喝喝,等到那几个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后是两日后。 因着没日没夜地赶路,那几人都累的够呛,萧钰就先行让他们回去休整了一番再过来。 “消息可属实?”萧钰坐在一张檀木桌前,看着面前的几人。 “属下特意去询问了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说辞都相近,甚至还有人隔着老远见过那紫藤。” 萧钰垂眸深思。 其中一个禁卫看着萧钰,欲言又止。 萧钰自是注意到了,抬起头看向他,“可还有事要说?” 几个禁卫对视了一眼,还是将自己这几日的意外发现说了,“属下当日去打探的时候,发现那盘山附近的城镇戒备格外森严,就是巡逻的官兵也较其他地方要多。” 华锦瑟端着口小瓷碗站在门外,敲门的手一顿,眼底闪过精光。 萧钰沉思了片刻,正欲再交代那些人几句,就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萧钰亲自上前将门打开,华锦瑟扫了眼屋内的几人,将手里的小瓷碗递给了萧钰。 萧钰看着拿碗发黑的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自从他肩膀受伤后,这药就没停过。 屋子里另外站着的几个人等看到华锦瑟后,皆是识趣地朝二人行了个礼,退下了。 等看到萧钰愁眉苦脸地将那一碗药尽数喝下后,华锦瑟才状似无意地瞥了萧钰,开口说道:“你们方才在屋子里讨论什么呢?” 萧钰放下瓷碗,闭了闭眼,等到味蕾的苦味散了些才回道:“没什么,不过是询问了下他们关于盘山的一些事情。” 华锦瑟没有在意地点了点头,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匣子,取出几颗蜜饯送了过去。 萧钰温顺地接了,餮足地微眯起眼。 “一会去街上看一下吗?这半个月你光是陪我待在这不大不小的府上,都没出过门。”萧钰侧目看着华锦瑟,期待地说道。 华锦瑟略微沉吟,就同意了。 萧钰的动作很是迅速,不一会儿就安排好了马车和人手。 华锦瑟坐在铺了一层毛毯子的车厢内闭目养神,直到马车行到一间药铺前。 “停车。”听到车内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车夫忙不迭地勒紧缰绳。 萧钰彼时坐在华锦瑟身侧,撩起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想要知道是什么迷住了他小媳妇的眼。 等看到那间药铺以及周遭忙碌的药童后,萧钰就默默地放下了帘子。 好吧,还是不能指望自家媳妇和其他女人一样被金银珠宝以及华美的衣裳迷住了双眼。 华锦瑟和萧钰二人相偕走下马车,缓缓朝药铺走去。 许是这些时日汤汤水水地喝多了,亦或是平时和华锦瑟相处的时间久了,习惯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药材气味。 对于这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萧钰接受良好,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反倒是跟随着二人而来的明月长宁二人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 等进了铺子之后,就有一个药童殷勤地迎了上来。询问他们的来意。 华锦瑟报了几味药材的名字,就让那药童下去取了。 “锦儿,你买这些药材作甚?”萧钰并不通医理,但和华锦瑟相处久了,寻常的药材也大致了解。 但华锦瑟刚才报的那些药名都不是常见的,也不是他这段时日用的。 华锦瑟回以浅浅一笑,“最近翻找出了一本新的医书,上面记载了不少之前闻所未闻的房子。就思量着买些那书上记载的药材试试。” 萧钰颔首,等到那小药童提着包好的药材过来的时候,萧钰顺手接了那药,将银子给了那小药童。 等到一行人终于出了药铺,呼吸到新鲜空气时,明月和长宁脸色稍霁。 之后几人又寻了几处热闹的地方玩耍了些时间,等到天色将沉的时候才打道回府。 “锦瑟,这些药?”华锦瑟刚回去就将十一找来了,把先前买来的那些药往他面前一摊。 十一因着早先跟在扶辰身边浸淫多年,之后又跟随着华锦瑟。对于医理这一块,他了解的比常人要多的多。 是以华锦瑟放在他面前的药材,一眼就辨出来了。 并不是什么寻常的药…… 两相试探 “寻个时间,将这药碾碎了,撒一些在东方召身上。”华锦瑟在那一包药材中挑挑拣拣,翻找出一串小小的不起眼的叶子来,递给十一。 十一看着手掌心的那味药材,只觉得有几分眼熟。 次日,东方召仍旧是带着一堆补品上门了,萧钰习以为常地使人去迎接。 十一握着掩在衣袖下的小小瓷瓶,看向正和萧钰聊的畅快的东方召。 “本宫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要拜托宁王殿下。”面对萧钰,因着有事相求,东方召自然而然地放低了姿态,多了分尊重。 萧钰慢悠悠地饮了口茶,方才启唇询问道:“本王承蒙二皇子近几日来的关照,身子也好了不少。二皇子殿下若是有要事,只说便可。” 得了萧钰这番话,东方召也放心了些。诚恳地看向萧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先前宁王殿下身边的那个大夫先御医一步诊出陈贵妃的喜脉,致使贵妃娘娘对宁王殿下身边的那位大夫念念不忘。所以就差了我过来询问,能否借宁王殿下身边的那位大夫一用,只需要进宫给贵妃娘娘诊个脉,说些话即可。” 说到这,东方召心底其实是不愿的。 这大夫明明是宁王自己随身带着的,想来也是看重的,再兼之宁王本身就有痼疾。现在又将人家用惯了的大夫请进宫里去,这要是期间宁王有个什么好歹。 东方召已经不愿去细想。但碍于自己母妃的妃位和家室皆不如陈贵妃,再加上自己的那位太子皇兄有是个体弱多病的,这阵子听闻了又染了风寒。只得麻烦他出面和萧钰开这个口。 萧钰眸色幽深地直直看着眼前的东方召,直看得东方召一阵不适应,想着要不就算了。 良久,萧钰放下捧着的杯盏,悠悠地叹道:“也不是本王不愿让身边的人进宫,只是本王这身子……唉。” 说着,萧钰无奈地叹了口气,很是委屈。 直觉萧钰话里有戏,东方召急忙接话道:“宁王殿下放心,本宫已经向父皇求了圣旨,不日就会派几个太医过来。至于宁王殿下身边的那位大夫,既然是本宫开的这个口,本宫也会将她照看好的。” 东方召言辞凿凿地说着,大有一副要对着上天立誓的行径。 华锦瑟因为有新的药材可以研究,是以今日就没有跟在萧钰身边,而是窝在自己院落里研究那几味药材。 等到萧钰过来寻华锦瑟的时候,就看见某个神情肃然,站在一口大锅前的人。 看着摆在院子正中间的那口大锅,以及院子里紧张兮兮的下人。萧钰嘴角轻微抽搐了下。 这知道的是在炼药,不知道以为是在煮汤。 华锦瑟此时正捧着一本医书,站在那口锅前,对照着什么。 萧钰阻止了其中一个想要出声禀报的嬷嬷,轻手轻脚地走上前。 等到离的近了,华锦瑟才淡淡地斜了他一眼,“人忽悠走了?” 这东方召每过几日都要来一趟,虽然萧钰不是很喜欢,但仍旧还是要应付下装装样子的。 “嗯。”萧钰扫了眼周围伺候的下人,见他们都得了眼色退下后。才慢慢地踱到华锦瑟身边,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华锦瑟睨了他一眼,继续参照着书上写的,往锅里面扔药材。 不一会,满院子里都溢满了药材的香气。 盛满药材的那口锅也开始沸腾起来,水面上开始咕噜咕噜地冒起气泡,氤氲的水汽开始腾腾地往上空探头。 萧钰皱着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药材味,再看了眼一门心思沉浸在药材里面的华锦瑟,有些不悦。 自己这一个大活人就在她边上站着呢,怎么还是被那些死物吸引走了。 “锦儿,你这熬的是什么?”萧钰撇撇嘴,开口问道。 山不就我,我就山。 华锦瑟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那口锅,哪里能察觉到萧钰细微的情绪变化。 再往锅里扔了一味药材之后,华锦瑟这才应声说道:“再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我想着就熬些驱寒的药试试手。等过些时候熟练了,就给院子里每人分一碗喝着,免得到时候得了什么疾病。” 萧钰觉得自己有些不好了,小心地接话道:“我也要喝吗?” 华锦瑟不假思索地点头,这药本就是她为了萧钰准备的。 萧钰只觉得未来的日子有些惨淡。 等到肩膀处被萧钰倚的有些酸麻了,华锦瑟适才抖抖肩膀,“你的脑袋太沉了,压的我肩膀酸。” 萧钰识趣地移开脑袋,开始给某个忙于熬药的人捏起肩膀来。 好一会,华锦瑟才停了往里面扔药,静静地驻足等着那药烧开。 萧钰也就将今天东方召找他来说的那一番话筒华锦瑟说了。末了,补充了一句,“你若是不想去,我就替你推辞了。不过是一个妃嫔罢了。” 如果不是觉得那陈贵妃另有所图,萧钰刚才在东方召开口说第一句的时候就给推掉了。 一个后宫里的女人罢了,哪里值得他的锦儿为她奔波看诊。 华锦瑟熬药的动作顿了顿,显然也明白那陈贵妃绝不止请她看病这么简单。 这皇宫里面什么能人没有,非得花一番功夫请其他国家的大夫替她看诊。 不知为何,华锦瑟想起了那深入简出的太子,东方辰。总觉得陈贵妃请她入宫和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 “好歹是在别人国家做客,就去看看好了。”华锦瑟轻描淡写地回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联想到让十一去做的事情,想来很快那位太子殿下的身份就可以得到证实了。届时,她也可以动手了。 萧钰蹙眉,但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晚些时候,萧钰日后不被华锦瑟盯着喝那发苦的药,缠着华锦瑟说道了好久。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身强体健的,不需要喝那劳什子驱寒汤。 华锦瑟正端着口小碗细嚼慢咽地用饭,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传统,华锦瑟并没有搭理萧钰,只是施舍了个眼神给他,让他自己好生体会。 萧钰气败地耷拉着肩膀,味如嚼蜡地吃着饭食。 华锦瑟瞥了眼萧钰,夹了一筷子挑好刺的鱼肉放到萧钰的碗里,语重心长地说道:“明齐的气候比不得东煜,冬天总是要更冷些的。我们初来乍到的,难免到时候会有些不适应。” 明齐的地界比之东煜更加靠北,所以这天气也就更加的冷一些。 华锦瑟也是担心他们这一行人不能很好地适应这里的气候,这才去药铺买了这么些药回来。对照着医书熬药。 萧钰明白这是华锦瑟的一片好心,心下是熨帖的。但是转念想起那乌黑发苦的药,他又是一阵发愁。 这要是喝上一个冬天…… 萧钰是个嗜甜的人,自然不喜欢那些发苦的东西。就是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能抗就抗过去,能不吃药就不吃药。 眼见喝药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萧钰咋咋嘴,说道:“可以在药里添些蜂蜜吗?” 华锦瑟看了眼异想天开的某位王爷,淡然回道:“良药苦口。” 萧钰垂头丧气地将华锦瑟夹到他碗里的鱼肉吃了。 两个人用完晚膳后,按例绕着院子转了会消食,又说了些话。这才各自会自己的院落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十一一早就在华锦瑟院落里等着了,此时正抱着吱吱,喂它些肉干。 早在准备来明齐的时候,华锦瑟和萧钰就将这只成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白狐狸给捎上了。一个是怕自家媳妇在明齐没有说的上话的朋友,会感到无聊。一个是惦记着吱吱身上天生自带的毒。 “锦瑟。”在看到向此处款款走来的白衣女子,十一收起肉干,将吱吱放在了地上。 “吱!吱吱!”某只狐狸不高兴地叫上了几声,见没人搭理它之后,不悦地拖着蓬松的大尾巴扭着身子走了。 是时候重操旧业,去厨房偷点吃的了。 想到这,吱吱的脚步轻快不少。 华锦瑟清楚十一的来意,屏退了周遭的下人,二人这才面对面地坐下。 “如何?” 十一取出那个空瓷瓶,递还给华锦瑟,“我已经将那药粉撒在东方召身上了,倘若他近几日与东方辰有接触的话……”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 其实扶辰他对一味药材过敏,只需碰触少量就会浑身起红疹子。这个毛病当年没少让他们师傅苦恼,可惜直到师傅离开,他们师兄妹走散,扶辰这个毛病依旧没有治好。 而华锦瑟昨日交给十一的药材正是可以引发东方辰过敏的药材。不过也只是少量,最多起点疹子罢了。 其实她和十一两个人都不愿心中的猜测成真,但是联想到连峰的话以及盘山附近的城镇最近一些时间守卫人物激增的情况。他们又不得不防。 东方召得了萧钰模棱两可的回复后,就赶回了宫里,正准备去找自己母妃说明今日的情况时,碰上了感染风寒的太子皇兄。 替媳妇出气 “皇兄。”东方召对着东方辰揖了一礼。 东方辰面色惨淡,唯有唇瓣带上不正常的殷红,显然前些日子染上的风寒还没有退下。 “皇弟不必多礼,”东方辰轻咳了几声,脸色愈发惨白,“孤不过是过来看望母妃的。” 东方召应了,顺便再次祝贺了下陈贵妃怀有身孕的事。 东方辰欢欣地接受了东方召的道贺,步履轻缓地朝陈贵妃殿中走去。 看着东方辰走远了的身影,东方召这才提起步子,调转方向,朝自己母妃的宫宇走去。 东方召到时,秦妃正在几个丫鬟陪同下在自己院子里伺弄花草。听闻下人的禀报,放下了手里的剪子,叫人将东方召迎到偏殿去。自己先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再过去。 夜里,东方辰刚回了自己的太子府,就觉得浑身难受,撩起衣袖一看。手臂上不知何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红色的小疹子。 随身伺候的丫鬟见了,不由得惊呼出声,“殿下!” 东方辰睨了眼丫鬟,将衣袖放下,“这件事不要告知母妃,她如今身子重,精神也比平日里短。孤也不好拿这些琐事去麻烦她。” 那丫鬟本欲开口再说些什么,但一对上东方辰冰冷的双眸,瞬间就噤了声,喏喏地下去了。 那身上起的红疹子,东方辰自然是熟悉的很。 取了藏在柜中的一盒药膏,涂抹在起疹子的地方。 只是他不解的是,近些时日,他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什么草药,吃食方面更是不可能出现问题。更何况,若是有人想要害他,根本不会用这种寻常的草药…… 东方辰因着先前的风寒,身子本就有些困乏,现下又为了这红疹一番思虑。不一会就觉得头疼的紧,只得换了寝衣去歇息。 笠日,华锦瑟因为要赴陈贵妃的邀约,早早地就起身了。又寻了几个手巧的丫鬟给自己梳了发髻,画了个浅浅的妆容。 好歹也是贵妃相邀,她即使不耐烦这些,也得在面子上装一下,好过的去。 华锦瑟对着镜子看了会,伸手将头上那眼花缭乱的首饰取了些下来,换了根朴素的木簪上去。 然后就在几个丫鬟沉痛惋惜的目光下将那些首饰锁回木盒里,带着明月出去了。 因着是宫里的贵妃亲口邀请的人,宫中早早地就遣了人过来。 “这位就是娘娘念起的大夫了吧。”一位绾了华丽繁复发髻的女官见了华锦瑟,拿着帕子掩着唇笑了,“还请姑娘随我来,娘娘早就命人备下车马等着姑娘了。” 华锦瑟对着女官会了一礼,适才跟着女官走了。 或许是怕华锦瑟一会儿进了宫会不适应,一路上女官断断续续地与华锦瑟讲了不少宫中的注意事项。顺便也提了不少趣事借以打散华锦瑟内心的紧张。 不过华锦瑟自幼出身不错,华家在连城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虽说并不受华家人的重视,但是该学的礼仪倒是没有落下多少。更别提先前隔三差五地就被萧钰这个家伙带进宫的事情。 所以对于一会的进宫面见贵妃,华锦瑟倒是没有多少担忧,唯一不安的就是陈贵妃掩藏着的企图。 到底不是在东煜,而是在明齐,行事上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 对于华锦瑟一路上沉默少言的态度,女官倒是没有多少不满,倒是觉得华锦瑟这样的倒是能省很多麻烦。 等到女官将华锦瑟领到时,陈贵妃正卧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还是身边伺候的嬷嬷小声地将人唤醒。 “娘娘,您说的那位大夫过来了。” 看着附在陈贵妃耳边轻声叫唤的嬷嬷,华锦瑟微微勾唇。 这陈贵妃是觉得她不过小小一介大夫,在这拿乔呢,还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华锦瑟低眉信目地站在一侧,眉眼间带上些讽刺。 陈贵妃像是睡的熟了,直到那嬷嬷唤了好几声才悠悠转醒,掀了掀眼皮子,方才将目光转向华锦瑟。 “这位就是当日替本宫诊出喜脉的那位大夫了吧?” 面对陈贵妃的审视,华锦瑟只当作没看见,乖巧地冲陈贵妃一福身,并没有行大礼。 陈贵妃的目光在华锦瑟身后停留了会,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道:“本宫这刚睡醒,先去换身衣裳,洗漱一番。姑娘可以先在此处稍作歇息。” 华锦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只不过她面色清冷,竟教人看不出丁点的情绪变化。 陈贵妃在一众丫鬟嬷嬷的簇拥下离开了。 等到了内殿,陈贵妃神色清明地坐着喝了盏茶,并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李嬷嬷,去把萍儿叫来,本宫有事吩咐他她。” 一个刻板的嬷嬷随即应声退下了,不稍一会就领了一个梳着螺髻的年轻宫装女子随着李嬷嬷婷婷袅袅地走来。 陈贵妃定睛看了她一会,适才放下手中的杯盏,开口说道:“一会本宫与那大夫说话的时候,你就在屏风后面将那大夫的容貌描绘下来。” 宫装女子应声称是。 陈贵妃这才满意地扶着肚子去内室换了件衣裳。 华锦瑟在外殿等候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有趣的物件。 只不过还没有等她仔细地观察,陈贵妃就由几个丫鬟搀扶着回来了。 “劳姑娘久等了。”话虽如此,但陈贵妃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歉意。 “不敢。” 看着华锦瑟如此恭顺谦和的模样,陈贵妃心底也满意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突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上了心。但她做母亲的也难得见自家儿子对女人对一回心,尽管不满意华锦瑟的身世背景,但还是依言请人过来了。 顺便按照自家儿子的说法,找人画张像送去。 紧接着,陈贵妃隔着块手帕让华锦瑟给她诊脉,得知脉象正常,并无异样后。陈贵妃方才高兴了些,又询问了华锦瑟一些孕中注意事项。 华锦瑟皆是一一答了,不过回答的内容与御医所说的倒是大同小异。 陈贵妃不经意地朝屏风处投去一瞥,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华锦瑟回去了。 “若是可以的话,姑娘可否写一份相关的注意事项给本宫,好让本宫在闲暇时翻阅一二。”陈贵妃盈盈浅笑着望着华锦瑟。 华锦瑟眼底的冷意更加浓烈,眼睑微垂,回道:“自是可以。” 陈贵妃在后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相关注意事项怕是御医们每天都会念叨,哪里会需要她一个小小的大夫去写。只怕是存心消遣她的。 在皇宫里受了鸟气的华锦瑟板着张生人勿近的脸回去了。 萧钰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了,见到华锦瑟脸色不善地回来了,就寻了明月去问。 虽说华锦瑟今日被陈贵妃消遣了,但是对于一颗心都系在她身上的萧钰却没有面露不虞,只是实话实说,将那些事情都交代了。 对此,萧钰表示很不满。 那个老女人竟然敢对他捧在手心里的人摆脸色。 萧钰表示很不满的结果就是不久之后某位贵妃娘娘遭殃了。 “对了,我今日过去时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华锦瑟皱起眉,说道,“我和陈贵妃说话的时候,屋子里有面带小孔的屏风。而屏风后似乎是躲着个人。” 那扇屏风上的小孔是她发现的,至于人是明月警觉,事后告诉她的。 萧钰对此也提了几分兴趣,当下让长宁进宫去暗中监视那陈贵妃,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要是个男人,那就好玩了。 萧钰幸灾乐祸地想到。 “娘娘,这画?”李嬷嬷捧着一副墨迹已干的画行至陈贵妃跟前。 陈贵妃随意地扫了眼那画,见有几分神似。 “让个手脚利索的送到太子府上去。” 李嬷嬷应声退下了。 “卡啦。” 一声细微的响动自众人头顶传来。 “谁在上面!”一直搀扶着陈贵妃的侍女冷着脸斥道。 陈贵妃面色大骇,盯着缺了块瓦片的屋顶。 刚才,竟有人在监听他们的谈话。 那侍女本想着亲自追出去,但顾虑到陈贵妃如今的情况,只得作罢。喊了几个殿外的侍卫追出去。 长宁在看到李嬷嬷手里捧着的那幅画时吓了一跳,发出了声音,这才惊动了那些侍卫。 不过他腿脚利索,没一会就将这些人给甩开了。 只不过陈贵妃是个爱来事的,不过片刻功夫就借口宫里有歹人,想要谋害她和她腹中的胎儿,将正在养心殿休息的昊帝都给惊动了。 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昊帝开始派遣宫里的侍卫大肆寻找。 长宁此时正躲在一处假山里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侍卫,不由地有些烦躁。 就在他看到这群巡查的侍卫都离开了,去往别处搜寻后。才小心翼翼地从假山里钻了出来。 就在此时,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探出,将他牢牢拽住。 长宁猛地吃了一惊,却被人伸手捂住了嘴。 “别出声,是我。”女子特有的声线自他身后传来。 长宁一直紧绷着的脊背这才放松下来。 明月拉着长宁一路七拐八绕地避开了四处搜寻的侍卫,来到一座清冷的宫殿。 故地重游 长宁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巡查的侍卫后,这才放下心来,打量起眼前的宫殿。 绿油油的爬山虎附在宫阙的墙壁上,就连往日雕刻精细石阶上也布满了青苔。整座宫殿呈现出死一般都沉闷。 “这里是何处?” 明月似乎有些怀念,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眼面前这座熟悉的宫殿,说道:“昔日的长乐宫。” 长宁发觉她异样的神情,挑了挑眉。 明月兀自带着人进了宫殿,“这宫殿的后院有一口枯井,枯井里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 长宁瞥了眼对此处十分熟悉的明月,默不作声地跟上了。 长乐宫,是已故皇后的居所。 虽然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让后宫之主的宫殿荒凉成这幅模样的,也是少见。 沿路走来,长宁连打扫的宫女都没见到几个,大多是一些年老体衰的嬷嬷和公公。 两人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这些老人,朝着后院走去。 “到了。”不多时,明月就在一口干枯的井眼前停下。 摩挲着井口处粗糙的纹路,明月再次露出思念的神情。 井上掉落堆积的枯叶尽数被明月拂袖扫落在地。 长宁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启唇问道:“你是已故皇后的人?” 明月清扫落叶的动作一顿,像是没有料到他这个沉默寡言的人会出口询问她一般。 她缓缓地勾起唇笑了,两颊漾起小小的梨涡,“是我姑母。” 长宁觉得再问下去就不好了,识相地选择闭嘴。 明月回过头凝视着身后熟悉的景致摆设。仿佛一闭上眼,往日这长乐宫中点点滴滴,欢声笑语都能重新展露在她面前。 还有那小小的,像粉团一样的孩子。 当年那孩子病死后,应当是葬入了皇陵吧。 “走吧。”长宁干巴巴地开口。 明月适才收了外泄的情绪,敛了神。专心打量起眼前这口枯井来。 这井说深也不深,说浅也不浅。若是平时到可以寻根长绳栓住下去,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后面还有追兵。两个人也就没功夫去找什么绳子,当机立断地撑着井沿跳了下去。 长宁率先落地,等到身形稳住后,他迎着刺眼的阳光眦着明月。 看到她不假思索地往下跳后,他也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将人给接住。 明月借着他的力站稳了,踩着脚下厚厚的一沓枯枝败叶。 明月对于这宫殿内的一花一草都熟悉的很,更别提这个她幼时经常用来逃出皇宫的通道。 不一会,两人就弯腰钻进了那处密道。 因着这密道是小时候的明月为了偷跑出宫凿的,放到现在,对于已经是成年人了的明月来说,显得十分狭隘。更别提跟在她身后的长宁了。 长宁万分憋屈地尽量缩小自己的身形,紧紧跟在明月身后。 绕是如此,等到从密道出来以后,长宁还是不可避免地蹭破了外衫,头发上也粘上了不少灰尘。 两个灰头垢面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沉默地开始清理起自己身上的蜘蛛丝和灰尘。 等到二人绕着京都兜了一个大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放心地回去。 “小姐。” “王爷。” 两道各异的声音一同自华锦瑟和萧钰身后响起。 华锦瑟和萧钰不约而同地回首望去,只见明月和长宁两个人皆是灰头土脸地站在那。 华锦瑟挑眉,虽然很好奇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弄成这幅模样。不过却也没急着询问,而是命人打了热水上来,让他们各自回去好好洗漱一番再过来。 “王爷,锦瑟姑娘。”长宁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就回来了。 毕竟他在陈贵妃宫殿内偷窥到的事情不可谓不严重。 “陈贵妃暗中让人描摹了一副锦瑟的画像,并让人送去太子府上。”说到这,长宁忍不住抬头看向华锦瑟。 只见她悠闲地坐在自家王爷身侧,一手捧着本医书,一只手正捻着糕点。 显然对于他说的话有所预料,并不是过于震惊。 反倒是萧钰眉头紧拧,脸色不是十分好看。 待看到两个人的反应后,长宁也就没有继续多说些什么,只是将明月涉险救他的事再粗略地提了一下。 不过她是明齐已故皇后侄女的事,长宁识趣地没有说。 这到底是在明齐,保不准他们的谈话就传了出去。更何况,明月她自己也不大想提起那段往事。 长宁自知明月对于华锦瑟没有二心,所以将这事就隐瞒下来了。 华锦瑟淡然颔首,回道:“是我让她去的。” 长宁又感谢了华锦瑟一番,这时明月也洗簌好出来了。 不过该知道的华锦瑟和萧钰两个人都知道了,也就没有再留着长宁和明月两个人,而是让他们回去好生休息。 “锦儿,你对此怎么看?”两个人甫一离开,萧钰就扭头看向了华锦瑟。 华锦瑟悠然自得地端起桌上的茶,浅酌一小口,冲散了口腔里糕点的甜腻。 “前些日里,我让十一撒了些药粉到东方召身上。那药粉,师兄对他过敏。倘若这几日东方召和师兄有过接触,那么……” 华锦瑟话截了一半,剩下的意思萧钰自然明白。 无论是她教十一撒药粉也好,还是陈贵妃让人暗中画下她的面容也好,怕都是为了试探对方。 不过现在两人的事情都已经暴露,东方辰那应该也知道是她了。 华锦瑟朝皇宫的地方投去一瞥,没想到她和师兄相隔多年,竟然会是以这样的形式见面。 她的师兄,倒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呢。 恐怕当年那药和那队明齐王室的追兵也另有目的。她和连峰,甚至……师傅怕都成了他局中人。 萧钰紧锁剑眉,沉吟了半刻钟,说道:“那紫藤之事?” 他可没忘记,这紫藤是锦儿为了救她师兄才去寻找的。但是依照目前的形势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东方辰设下的一个局。 还有那所谓的神秘人,估计也是东方辰的一个化身罢了,为的就是借此要挟锦儿和十一替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再说吧。”一提起这个,华锦瑟心底也不是很好受。连着吃到一半的糕点也不吃了。 这让萧钰很后悔自己嘴贱。 夜里,萧钰召来了几个暗卫,吩咐了他们几句。 正当他准备更衣就寝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侍卫过来禀报,说是锦瑟姑娘提着一个小食盒过来了。 萧钰眼前一亮,重新穿好衣裳,整理好发冠后出去了。 华锦瑟正坐在桌前自顾地吃着一小块糕点,瞧见萧钰来了,不由得抬头对他展眉一笑。 弯弯的刘叶眉衬着那双清冷含笑的眸子,另萧钰心旌摇曳,一阵恍惚。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么晚了,锦儿你怎么来了?”话虽如此说,但是萧钰脸上尽是笑意,并没有恼怒的意思。 华锦瑟将食盒底层放着的一碗药端了出来,放在萧钰面前。 “你今日的药忘记喝了。” 萧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不用再和那发苦的药。 “锦儿……”萧钰眨巴着眼睛巴巴地看着华锦瑟,企图唤起她的丁点同情。 不过华锦瑟是谁,在面对其他事情上她都可以让步。但是一旦涉及到了身体健康方面的问题,她却是丝毫都不退让。 可能……是职业病吧。 华锦瑟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装作没有看见萧钰投来的暗示。将那药往萧钰面前推近了几分。 “趁热喝,乖。” 守在门口的侍卫:“……” 这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们王爷这般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吃这一套。 “好吧。”萧钰委屈地接过那碗药,仰头饮尽了。 果然喝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适应,这药还是一如既往的苦。 喝完药的萧钰小朋友得到了华锦瑟奖励的糖葫芦一串。 回过头偷偷瞥了一眼的侍卫:嘶,脸真疼! 不同于守在门口的某个侍卫郁闷的心情,萧钰现在充满了惊喜。 这糖葫芦的色泽一看起来就不像是京都那街上买的。 “锦儿,这糖葫芦是你亲手做的吗?” 华锦瑟见萧钰喜出望外的神情,先是一怔,只觉得这么一串糖葫芦就让他眉开眼笑,是个心大的孩子。 而后见他这般开心的模样,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 “先前见你走在街上看着那糖葫芦闷闷不乐的神情,想着就回来照着书上所写的给你做了一串。” 萧钰笑眯了眼,咬了一口上面凝固住的糖浆。然后开始变着花样夸起华锦瑟来,从心灵手巧夸赞到了蕙质兰心。 直说的华锦瑟有些羞赧,拿了块糕点堵住萧钰的嘴才罢休。 等到华锦瑟从萧钰这里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只不过某位姑娘并没有顾忌到现在入夜了,派了个侍卫去将十一给叫起来了。 十一面无表情地披上衣服,洗了把脸清醒下就跟着侍卫过去了。 显然这样的事他之前没少经历。 十一来时,华锦瑟正坐在院子里,身边除了明月,并没有其他下人伺候。 十一眼睛闪了闪,看着华锦瑟。 下药的锦瑟 “五日后,我准备出发去盘山。”华锦瑟同样回望着十一。 十一皱了皱眉,“宁王呢?” 萧钰那家伙会同意锦瑟一个人去那地方?更别提盘山此时早已设下了重重埋伏,就等着他们过去。 “他与此事无关。” 借着皎皎明月,十一看清了华锦瑟眼中的坚决和固执。 十一哑然。 到底还是没法改变。 良久,华锦瑟听到坐在她对面的十一沉沉的嗓音。 “你打算如何行事?” 接连好几天,萧钰都收到了华锦瑟的爱心夜宵。 或是甜糯的糕点,亦或是一些东煜的小吃。不过那些夜宵中总会包含一碗发苦的汤药。 每每萧钰对着这碗苦药流露出惆怅的目光时,华锦瑟总是能出其不意地变出一些甜滋滋的小吃。 那些守在萧钰院落的禁卫经历了几回这样的事情之后,就泰然地接受了自家王爷被锦瑟姑娘当成小孩子哄的事实。 “盘山那里可有什么发现?”东方辰一手执笔,另一手挡住自己宽大的袍袖,不让它沾染上墨迹,免得污了这幅字画。 “禀太子,并无发现异常。”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恭敬地垂首回道。 虽然不知道当初太子殿下为何会突然下令暗中调遣人手围住盘山,但距离当初下令已有一月有余。却是仍未盘查出什么可疑人物。 东方辰扔下手中的狼毫,接过身后侍女递来的湿帕子,净了净手。 “继续守着。” 再过不久,就是东煜这一行人启程返回的日子了。这几日里便是他们下手的最佳时机。 华锦瑟端起案台上摆放的糕点,回头看了眼天空中的那轮弯月。 今夜,是第四夜了。 萧钰听着外面传来的打更声,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翻阅着一本杂记。 锦儿今夜怎么还不过来。 就在萧钰出神之际,熟悉的敲门声随之响起。 萧钰倏然坐直了身子,看着那扇门被人自外面推开。 华锦瑟乍然对上萧钰的目光,不由地怔了怔,旋即轻笑道着唤:“阿瑾。” 萧钰眉毛微挑,看着她熟练地将食盒中的食物一样样地摆开。首当其冲的,还是一碗熟悉的汤药。 萧钰眉心微蹙地看着拿碗药,低声抱怨道:“锦儿,我左肩的伤已经结痂了,为什么还要喝这药。” 华锦瑟目光闪躲地避开了他的注视,暗自镇定地回道:“今晚这份是最后一碗了。” 萧钰这才面露欢愉,捻了几块糕点吃起来。 期间,萧钰还同华锦瑟说了些趣事,气氛一片和乐。 “锦儿,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萧钰突然停住吃糕点的动作,定定地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手指蜷缩,撑着笑意回道:“许是这几日休息的晚了吧。” 萧钰的余光扫过她的右手,笑了笑,说道:“明日我们一同去街上挑选些养神益气的熏香回来。” 对上那抹缱绻温柔的目光,华锦瑟唯有苦笑。 等看着萧钰喝完那碗药,有了倦意之后,华锦瑟这才离开。 她在那药里加了药物,萧钰他会昏睡上整整一日。 而这一日……足够她和十一离开了。 “明月,两日后,姐姐和连峰就会到达京都。到那时,你将这封信交给姐姐他们,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处理。”说着,华锦瑟从抽屉里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递给明月。 其实早在四天前,她就收到了姐姐的来信。只是一直没有告诉萧钰而已,为的,就是今日。 “小姐?”明月又惊又惧地接过那封信。 这几日,华锦瑟所做的那些事情并没有避开她。而她也能或多或少地从华锦瑟吩咐下去的事情里猜测出一点端倪来。 “小姐为何不和宁王殿下一起去盘山,而是将宁王留下?” 华锦瑟沉默地摇头,好一会才说道:“师兄他此番的目的不是我,而是萧钰。” 与扶辰师兄妹数载,华锦瑟哪能揣测不出他的意图来。 恐怕她和萧钰的关系早已经泄露,扶辰才会有这样的打算。 为今之计,只有让萧钰平安返回东煜才是上上策。至于她和十一,自有另一番打算。 “这么晚了,锦瑟姑娘是准备去哪?”华锦瑟带着明月和十一二人走到了大门处,碰到了看守在此处的几个禁卫。 华锦瑟将兜帽放下,冷着脸回道:“外出透气。” 相邻的几个禁卫面面相觑,这么晚了,透什么气。 跟在华锦瑟身后的明月忙地上前替华锦瑟解释,“小姐刚才不慎和王爷发生了矛盾,吵了几句。这心情不太好,所以才……” 几个禁卫恍然大悟,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小两口嘛,他们懂的。 随即殷切地问道:“可是需要我们遣人陪同锦瑟姑娘一起散散心?” 明月有些为难地笑了,“这要是王爷知道有陌生的男人和小姐一起,怕是会生气的吧。” 几个禁卫默了。 然后华锦瑟和十一还有明月三人大摇大摆地出了府门。 等到三人顺着街道走了一段路程之后,才在一处小茶馆那坐下歇息。 “小姐,此行多凶险,还望小姐多多保重。”明月站起身来对着华锦瑟行了一礼。 她按照计划是要留在这等着华霓裳的到来,然后保护萧钰安全返回东煜。 华锦瑟轻纱覆面,身上一应的贵重首饰都去了,唯独留了根银簪束在发髻上。 “这些你且拿着,以应不时之需。”待看到明月重新落座后,华锦瑟从怀里取出两个小小的瓷瓶和一沓银票,推了过去。 “这两个瓷瓶,一个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一个则是上好的伤药。” 明月没有推辞地接过了那些物品,小心收好。 等到几人临近分别的时候,她兀地回头看了眼十一。 “这位公子的样貌和我那早夭的表弟倒是有几分相似。” 十一莫名其妙地回望着明月。 华锦瑟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眼明月。 趁着浓重的夜色,华锦瑟和十一抓紧时机出了城门。 回首看着灯火阑珊的京都,华锦瑟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自己将那个男人迷晕了,抛下。等他醒来指不定又该闹情绪了。 十一看出华锦瑟的情绪变化,识趣地站在一边,没有说什么。 良久,华锦瑟才慢慢地回过头,一人骑着一马向前飞驰而去。 此时,太子府邸。 “殿下,外面来了一个面生的官吏,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禀报。”一个面无白须的小太监压低声音对东方辰说道,“殿下可要见他。” 薄唇微微上扬,展露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宣他进来。” 不少片刻,一个尚且身着铠甲,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官员迈着步子沉稳地走了进来。 “见过太子。” “李大人不必多礼。”东方辰轻咳几声,取了张帕子擦拭下唇角。转而看向那小太监,吩咐道:“给李大人看座。” 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引着李大人做到东方辰的下首,还给人沏了杯茶。 “有劳公公了。”李大人伸手接了那杯茶。 小太监回以一笑,躬身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带上了。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东方辰和李大人二人。 见一干人等全部退出去,李大人才敛了脸上肃杀的神色,放下手里的杯盏,走到东方辰身边耳语一番。 东方辰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大人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卑职亲眼所见,是一男一女出了那城门,不敢欺瞒殿下。” 东方辰挥手让李大人退下,又叫来了一个侍从。 “殿下。”那侍从恭顺地俯身给东方辰行了一礼。 “明日让二弟带些珍贵的药材去探望下宁王,就说是前几日宣他身边大夫进宫的谢礼。” 那侍从应声告退了。 有些事,还是要自己亲自确认了才好。 “霓裳姑娘,我们主子有情。”华霓裳正欲返身回屋里歇息,却不想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她。 尽管有些不悦,但是联想到这些日子里的遭遇。华霓裳还是按耐住倦意,带了几个侍从,随那大汉走了一趟。 因着是宿在野外,众人都是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紧挨着。 连峰的营帐在一处空地上,周围倒是安静地很。 那彪形大汉将华霓裳带到连峰的营帐前就离开了。 借着营帐内的烛火,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有一高大身形倒影在布面上。 看了眼身后的侍从,华霓裳想了想,还是没有让几个人跟进去。自己一人掀了帐篷走进去。 守在营长外的几个侍从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携着一身强势的气势走了进去,再联想到这几日连峰的百般作死,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希望一会连峰公子讲的是正事,不然…… “小姐方才进去的时候,有没有带武器啊?”侍从甲看了眼同伴,悄声问道。 侍从乙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回道:“好…好像带了平日里的常用的那支短笛。” 剩下的侍从朝着营帐内的某个身影,暗暗地替他祈祷一番。 希望小姐能看在连峰公子是锦瑟小姐师弟的份上,给人留一份面子。 不然当着这么多人家下属的面把人揍了,多不好意思啊。 意外丛生 不管外面的下属是如何想,华霓裳捏紧手中的短笛,一步步朝坐在地上的连峰走去。 连峰此时面前正摆放着一张用新伐的木头制成的简易木桌。他盘腿坐在小羊毛毯上,低垂着脑袋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封书信。 信纸上的字迹清新飘逸,一如写信的人风姿翩翩,气度不凡。 “你叫我来,所谓何事?”华霓裳一抖裙摆,恣意地盘腿坐下了。 连峰捏捏眉心,有些头疼地将自己方才浏览的那封信件递了过去。 “你看一下这个。” 华霓裳疑惑地接过,一目十行地扫视下去。 连峰看着华霓裳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等她将信件看好后,他才开口说道:“这信是萧钰写来的。师姐的那番行动虽然破坏了我和萧钰原本的计划,但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 “不行!”华霓裳将信件拍在桌案上,打断了连峰的话,“我现在就出发赶往盘山。” “你冷静点。”连峰伸手将华霓裳拽住,继续劝道:“师姐那里萧钰自有打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天亮时再赶向京都。师姐她是一个聪慧的人,想来在京都也留了后路。你也不用这么担心。” 华霓裳的手臂被连峰死死地禁锢住,挣扎不出。 “盘山脚下早就设下了重重埋伏,即便锦瑟和萧钰早有准备,也不能保证他们万无一失。这一趟,我必须得去!” 那是她的妹妹,更是她留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连峰的脑门在隐隐作痛,不由得有些怨起自家那胆大的师姐来。 做什么要为了保全一个男人,亲自涉险呢。 师傅当年可是说过,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啊! “老张,你听。”守在营帐外面的一个侍从戳了戳旁边一个人的肩膀,低声说道,“小姐是不是和连峰公子吵起来了?” 此话一出,站在他旁边的几个人瞬间打起了精神,凝神倾听起营帐内的动静来。 果然,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几声争吵声。 “华霓裳,你冷静一些。” “我不。” “你听我给你解释。” “不听。” 守在营帐外的几个人皆是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 怎么听着这么像小两口打情骂俏呢。 最终连峰被她折腾的没有办法,只能先暂时点了华霓裳的穴位。 看着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地坐在原地怒视着他。连峰心底有点发虚,但还是迎着华霓裳可以杀死人的目光耐心地把他和萧钰的计划以及其中的利弊关系分析了一遍。 “萧钰他已经安排好了京都的剩余事情,现在应该准备追上师姐他们了。” 见着华霓裳还是不肯相信,一副质疑他的态度。连峰只能无可奈何地对对天发誓,“我保证,师姐绝对不会有危险,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 相较于连峰这里的兵荒马乱,萧钰这边则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们为何不将她拦住?” 守在大门处的几个禁卫瑟缩了下身子,不敢抬眼看此刻萧钰的脸色。 萧钰收起一贯温和的笑容,铁青着脸看着垂首站在他面前做反思状的几个禁卫。 半刻钟前,萧钰捂着脑袋昏昏沉沉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长宁。 然后这府里的所有禁卫都被叫过来了,原因无他,锦瑟姑娘失踪了。 长宁本来是打算有事情来找萧钰,结果一进来发现萧钰和衣躺下了。他只得跑到华锦瑟居住的院落,却被告知华锦瑟今夜一夜都没回来。 这时,长宁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匆匆忙忙地赶回萧钰的房间,将人弄醒了。 “本王几时放心她一人出去了?”冷冽的话语顺着深秋的寒风刮在众人的心里,尤其是那个垂着脑袋的禁卫,身子不禁颤了颤。 因着药物的缘故,萧钰现在脑袋还有些昏沉。 看着一院子的死寂,萧钰长吁了口气。 若不是现在情势紧急,他非得好好地罚那几个禁卫。 想了想某个深夜出逃的人,萧钰只觉得将人找回来后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她。竟然胆子大到敢给他下药了。 捂着胀痛的脑袋,萧钰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指着一个身形与他相仿的禁卫,说道:“你从明日开始就代替本王留在京都卧床养病。剩下的人抽调一部分随我去盘山。” 在场的禁卫沉闷地应了。 翌日,东方召再次携带几盒补品上门了。 “你们家王爷呢?” 在前面引路的禁卫闷声答道:“王爷昨日夜里不慎感染了风寒,现在正在屋里休息。” 东方召本来想亲自进去屋里,对卧病在床的萧钰表示他们明齐的热切问候。奈何几个侍从拦住了他,说萧钰这次风寒来的厉害,贴身伺候的那几个人都被传染了。东方召身为明齐的二皇子,身份尊贵,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免得跟着被传染了。 东方召环顾了圈周围的人,果真没有见到平日里跟在萧钰身边的那几个人。 最后他只是隔着块帘子远远地见了眼萧钰。屋子里弥漫这浓重的药气,而萧钰身上搭着块薄被背对着他睡着了。 由于受不了那满屋子的药气,东方召将那些补品放下,说了些好话后就走了。 临走时,他瞥了眼府里的禁卫,见都是一脸哀痛沉闷的表情。心下也不由自主地信了,甚至开始担心起萧钰的病情来。 这宁王来时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其他的可都是好好的,这要是在他们明齐发生了什么意外,有个好歹……东煜应该会撕了他们。 东方召想着想着,打了个寒颤,脊背开始发凉。 回去多让父皇派几个御医过来。 这宁王就是再不行了,也得撑到他回去。 京都距离盘山并不是很远,一日左右的功夫就差不多到了。 在过城门的时候,华锦瑟明显地感觉到了此地气氛的严肃,就连检查身份的官吏也比他处多了份严谨。 “姓名?”官吏抬起头看了眼华锦瑟,照例询问道。 “扶桑。”华锦瑟掏出一块打磨光滑的木板递了过去。上面有记录有关于她的信息,以及官府的标志。 那官吏接了查看一番就放她过去了。 身后跟着的十一也是如此。 华锦瑟和十一二人牵着马一前一后地过了搜查,来到一个小摊位前。 “两碗阳春面。”十一走到一肩膀搭着布巾的中年男子面前,扔下几个铜钱。 男子笑呵呵地收了铜钱,让十一和华锦瑟二人寻一个位子坐下好生歇息一番。 十一解下身上的配剑,按在桌上,震慑住频频周围的群众。 一时间,他们身边竟是没有人敢靠近。借着这个档口,十一压低声询问:“锦瑟,接下来我们是直接前往盘山寻找紫藤吗?” 华锦瑟无声地摇了摇头。 盘山周围的形势还没有打探清楚,他们贸然前去,无异于送死。 “我们先在这休整一晚再说。” “锦儿她不是一个冒失的人,她一定会在理清形势后在出手。”萧钰抿着唇看向原处的巍巍青山。 “所以,我们还来的及。 长宁策马跟在萧钰身后,沉默着没有答话。 他怕锦瑟姑娘出了事,然后他家王爷会不顾一切地去寻找,甚至……不惜动用东煜与明齐边界的那几支军队。 到那时……明齐和东煜定然不能再平静。 天色很快黑下来了,华锦瑟和十一寻了家客栈,草草地用完晚膳就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华锦瑟正端坐在窗前出神时,那扇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华锦瑟思绪。 起身,理好衣服后,华锦瑟才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十一,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华锦瑟眼疾手快地将房门重新关上,怎料那男人伸手挡住了她的动作。 “你……”华锦瑟柳眉倒竖,话还未脱口就被那男人伸手捂住了嘴。 房门紧接着被关上。 方一碰面,华锦瑟就看清了那男人眼底的不怀好意。 这家客栈……恐怕大有来头。 “刚才在街上就注意到你们二人了,啧,瞧着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身上定是有不少银钱。”男人有些得意地说道,那双眼睛更是肆意地在华锦瑟脸上流连着。 华锦瑟只觉的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恶心。 似是看出了华锦瑟眼里蕴含的杀意,那男人扯着嘴笑道:“你放心,与你同行的那位公子自有人招待。” 许是这男人觉得华锦瑟柔柔弱弱的不成事,也没有过多的防备。 然后他的腹部就被抵上了一件冰冷的硬物。 华锦瑟冷笑着看着眼前的男人,手中的匕首往前推近了几分。 行医者以慈悲为怀,但并不意味着她对旁人没有戒备之心。 早在那男人伸手捂住她的那一刻,她就不动声色地取出了一直藏在衣袖下的匕首。 若不是怕在外面会引来这男人的同伙,她又怎会忍他到这时。 感受到刀尖触肉的冰凉,男人呼吸一滞,松开了捂住华锦瑟的手。 “这位姑娘,我们有事好商量……你且先将这匕首放下。” 华锦瑟此刻已经有了几分怒火,手里的匕首更是刺入了他的皮肉。 煞星 那男人见华锦瑟丝毫不避让,反而愈加凶狠。心底也开始发怵,但面上却是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狠厉地瞪着华锦瑟。 “这位姑娘,你若是杀了我,与你随行的那个公子恐怕就没有命在了。” 华锦瑟冷然一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那男人不知晓从哪里弄出一把**,悄无声息地撒开。 华锦瑟鼻翼翕动,哪能不知道这男人使了什么恶心人的手段。 索性就将计就计地装出一副中了那药的样子,身子软弱无力地向后趔趄。 等到那匕首刚一离开自己的腹部,男人瞬地原形毕露,狠戾地朝华锦瑟步步走去。 华锦瑟装作手脚软绵地倚靠在桌旁,冷眼看着那男人向她走来。 眼见着自己就要碰触到华锦瑟了,那男人只觉得自己腹部像火灼烧一般的刺痛。 “唔!”男人的嘴角开始溢出乌黑色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光洁的木质地板上。在整个空旷的房间里尤显寂静。 华锦瑟适才悠悠起身,打量着伏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还有一息尚存。 那男人强撑着精神,掀起眼皮盯着华锦瑟。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现在的他哪里不明白,自己这次是失手了。不仅失手了,还栽在这么一个没有内力傍身的女人身上。 “你……你以为杀了我一人……就安全了吗?”死到临头,男人依旧不甘心地瞪红了眼看着华锦瑟,断断续续地说道。 华锦瑟没有搭理他,而是开始在他身上翻找起来。 十一是何等功夫,这几人岂能奈何他。 不一会,华锦瑟的房门被人重重地撞开,带着一身血气的十一焦虑地闯了进来。 华锦瑟好整以暇地站起身看向他,问道:“几个人?” “四个。” 华锦瑟微微挑眉,这看来是个作案团伙啊。 “可有留活口?” 十一点点头,他和华锦瑟一样,素来不喜妄造杀孽,能留一口气是一口气。 华锦瑟扯出块手帕擦拭干净手上不慎沾染的血迹,掰开趴在地上那男人的嘴,丢了颗药丸进去。 “将那几个人都拖过来吧,和他绑一起。” 男人呛了几下,那药就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这两个人真是活脱脱的煞星,他们兄弟五人竟然没有一人逃脱,全都栽了。 幸得华锦瑟和十一听不到他的心里话,不然十一会叫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煞星。 对于剩下那四个妄想要他性命的人,十一并没有多少好性子。粗暴地将这四个人捆成一团拖了过来,然后同那趴在地上的男人绑在一起。 华锦瑟扫了眼五个人伤势,虽然都有见血,但都还有性命在。于是各喂了一颗药,让他们沉沉睡去。 她和十一下楼去找店掌柜。 “啧。”看着人去楼空的客栈,十一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不知道他们勾结在一起害了多少过往路人。” 盘山虽然距离京都不远,但它地处荒凉,素来没有多少人愿意过来。 现下这附近的城镇人口激增,一部分是东方辰暗地里调遣来的侍卫,还有一部分则是冲着这紫藤来的。 不过现在盘山脚下早就被当地的官府派人密密麻麻地围起来了,别说进去采摘紫藤了,就是见它一面都困难。 重新回到楼上,十一提了桶凉水将那五人浇醒。 有着华锦瑟刚才塞进去的那颗药在,他们也能吊着一口气。 不过这五个人睫毛颤了颤,很有默契地全部紧闭着眼。 别找我,我还昏着! “十一。”华锦瑟侧目看向十一。 十一扯出一抹恶劣的笑,挨个上前将人踹醒了。 大有一副再不睁眼,就踹到他们睁眼的架势。 几个人尽管很不想睁眼面对两个煞星,但是感受到来自身上越来越尖锐的痛意,不得已地睁开了眼,装出一副悠悠转醒的样子。 然后他们就看到其中一个煞星正站在他们面前,唇边横着支长笛。 !! 这时准备给他们送行吗?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悠扬的笛声乍然在他们耳畔响起。 十一早有准备地将耳朵捂的严严实实了。 看着跟前逐渐神情恍惚的五个人,十一只想说:好惨五个男的。 看着五个人的表情已经迷迷糊糊不清醒了,华锦瑟才放下长笛,开始她的华氏审讯法。 “说吧,你们和这家店有什么关系。” “这家店的掌柜和我们兄弟五人是至交好友,我们兄弟五人和这店里的人合作,借此赚些银子花花。” “那你们和当地官府有什么关系?” 华锦瑟意味不明地把玩着手中的一块黑木令牌。 这令牌是她从那中毒倒地的男人搜出来的,上面竟然印有当地官府的标识。 看来这五个人另有来头啊。 十一也是一惊,将目光投向华锦瑟。 只听得那五人前前后后地答道:“我们是官府的人。” 当地官府与黑心客栈勾结,屡屡杀害过往路人。 华锦瑟只觉得恶心的紧。 十一脸色也是难看,“锦瑟,这几人可还要留下?” 尽管华锦瑟对眼前五人深恶痛绝,但眼下他们还有另一番事情要做,这五个人还有用处。 “先留下。” “王爷,前方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盘山脚下的那个城镇准备关闭城门,不许人进出了。”一个禁卫打着马满头大汗地奔到萧钰身旁,说道。 随行的几个禁卫脸色俱是一僵,纷纷扭头看向萧钰。 萧钰握紧手中的缰绳,目光深远地投向远处。 锦儿的计策应该成了,剩下的只会越来越凶险。 其实萧钰何尝不知道华锦瑟设计这一切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要保全他,让他平安地回到东煜,再救她出来。 可是,凡事都会有变化,他也不会用锦儿的安危去打赌。 即便东方辰不会伤她。 “霓裳小姐。” “明月?!”华霓裳惊讶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明月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把一封密封好的信件递了过去,“这是锦瑟小姐留给你的。” 华霓裳皱着眉打开,匆匆扫了几眼。 果然与连峰说的相似,锦瑟那丫头不惜自己冒险,也要让他们将萧钰安全护送回东煜。 华霓裳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信件,心下一片怅然。 自己打小就护在身后的妹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了,有了这样的胆识。 就在华霓裳收好信件准备追上连峰时,明月将人拦下了。 “霓裳小姐,我有一计可以分散明齐的注意。” 华霓裳扭头看向温和的明月,以及她脸上那对小小的梨涡。 她在救起明月的时候,就对她的身份隐约有些怀疑,不过看在她一片赤诚的份上,她也没有过多追问。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你既然身为明齐的郡主,为何要这样算计明齐?”华霓裳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更何况,明齐的前任皇后还是你的亲姑母。” 明月笑容不改,眼底透着深寒。 “若不是霓裳小姐当日出手援助,恐怕我如今的境地更加凄凉。至于明齐,和我又有几分关系。” 话说到这份上了,华霓裳大概也知道了前任皇后这一族的消亡另有隐情。但是她现在也不想探寻太多,只想将自己那傻妹妹给捞回来。 这一日,昊帝接到了手下人的密信。 据闻,那一日大部分的皇帝近臣都被宣到了御书房,说是有重要的国事相商。 东方胭端坐在梳妆台前,手里的一张信条被攥的发皱。 “阿芷,你说我该怎么办?” 东方胭摊开手心被汗濡湿的字条,惆怅地叹道。 这字条是一个小太监送到她手里的,她刚接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因为写这张字条不是别人,而是消失已久,传闻已经不在人世了的明月郡主,东方明月。 彼时,她和明月的年纪相仿,在这后宫是很好的玩伴。更是有一次,明月救了她的性命,这让她们的关系更上一层。 当初听到明月失踪的消息,她还一个人躲在寝宫哭了许久。 可是现在明月竟然给她写了张字条,字条里的大意是欲助她对付陈贵妃一脉以及东宫太子。 这让她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公主可以确定给您写信的是明月郡主吗?”唤作阿芷的侍女是从小随同东方胭长大的,对于东方明月,她也是熟悉的。 东方胭缓慢地点了点了头。 不说是字条上的字迹是她所熟悉的,这字条的结尾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这是她和明月之间的暗号,除了她们二人,就是贴身伺候的阿芷都不知道。这也是她一开始就能确定的原因。 “阿芷,你去将我皇兄和母妃找来。”踌躇了片刻,东方胭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她知晓母妃近日对于陈贵妃也颇有微词,而且……她的太子皇兄可不是像表面上看去是个好相于的人。 她和皇兄也该早早地为自己的未来盘算才是。 秦妃和东方召接到下人的传信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对于这个小女儿,秦妃是喜欢的。东方召平时也是宠溺这个妹妹的。 只不过等他们看到东方胭递来的那张字条后,都沉默了。 他们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萧钰赶到 东方胭寝宫里的下人早早地被驱散下去,就连阿芷都没有留下。殿内只剩下东方胭和东方召兄妹还有秦妃。 “胭儿,你可以确定这是明月郡主写来的信?”秦妃将那字条扔进香炉里焚尽,郑重其事地问道。 并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而是这件事兹体事大,她不得不谨慎为之。 面对自己母妃和兄长眼里的疑虑,东方胭没有迟疑地点头。 “母妃,我可以确认这就是明月写来的信。” 秦妃静静地坐着,东方召也没有开口说话,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寂静的可怕。 东方胭握紧手中的帕子,踌躇再三,还是开口说道:“若是母妃不放心的话,不如由女儿先去探查一番。那个传信来的小太监说明日一早明月就会在京都的一家茶馆等我,到时候是真是假一眼可知。” 秦妃闻言,微微颔首。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一会我会派人将那小太监看管起来,至于明日的见面,你让召儿随你一起去。” 接下来三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方面的情况,这才离开,回了各自的宫殿。 “太子,你对于这宝藏遗址的事如何看待?”东方昊虚眯着眼,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东方辰。 东方辰对于自己父皇眼中的贪婪熟视无睹。 早在有人将这个消息传入父皇的耳中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位父皇是绝对不会放弃寻找这个所谓宝藏的。即便到最后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是镜花水月一场。 “儿臣觉的这宝藏的消息来的蹊跷,不可全信。” 东方昊没有当即应声,而是深深地看了眼东方辰。 这宝藏的方位他除了一两个亲信,剩下的谁也没有透露,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不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 可是他前几日接到了底下人传来的消息,说是东方辰调遣了不少东宫侍卫去往盘山一带,还将那里团团围住,严加盘查。 而那宝藏的位置,恰巧就在盘山附近。 东方辰不是没有察觉到东方昊的目光,心下一寒,面上却仍是纯良温和的神情。 好一会,才听到东方昊问道:“那依太子所言,朕该如何是好?” 东方辰慌忙接道:“儿臣以为父皇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等这个宝藏的消息属实了再行动。” 东方昊看向东方辰的目光中包含深意,没有再询问他。 “太子先回去吧,让朕再好好想想。” 虽然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突然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但是东方辰还是依言行礼退下了 “去宣丞相进宫见朕。” 东方辰离开后不久,东方昊就招来了一个小内侍,让他去宣张丞相进宫。 张丞相与东方昊自小熟识,是东方昊的亲信之一。而这宝藏的事情,张丞相也是知情人之一。 张丞相本来此时正在房间小憩,听闻陛下召见,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衣冠,跟着内侍进宫了。 等坐在马车内,驶向皇宫的时候,张丞相还止不住地想陛下宣他进宫的缘由,是不是和那宝藏有关。 事实证明,张丞相的猜测是没错的。 他刚对着东方昊行完礼,就听到东方昊将方才和太子的谈话和他说了,末了,语意不明地叹了一句:“你说,太子他意欲何为?” 张丞相对上东方昊幽深的视线,瞬地将头垂下了。 帝王的心思叵测,有时即便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不能不明说,就算他是帝王多年的好友也是一样。 “陛下所担忧的也正是微臣所担忧的,只是太子那边,陛下不如多派些人手去调查清楚。至于盘山,恕微臣直言,这明齐的寸土寸地哪一处不是陛下的。” 说着,张丞相从座位上起身对着东方昊躬身拜下。 “微臣以为,陛下可以命人接手太子派去的那些侍卫。总归这天下的一兵一卒都是陛下的,陛下这么做也没有过错。” 东方昊看着低眉信目的张丞相,抚掌大笑,“不愧是张爱卿,一言中的!” 随着东方昊年岁与日俱增,他对于手中的权势更加的热衷。 而太子又是弱冠之龄,正是一个好年纪。是以,东方昊对于东方辰的猜忌只增不减。 张丞相与东方昊相处多年,哪能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只不过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点明而已,顺道还夸了东方昊一番,这才使得他龙颜大悦。 盘山 华锦瑟接着威逼利诱胁迫那五个人带着她和十一来到了盘山脚下。 “锦瑟……”十一看着正在给自己易容的华锦瑟,欲言又止,“你真的要进去吗?” 华锦瑟给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人翻了个身,将他身上挂着的令牌扒拉了下来。 “自然。” 十一的神情有点复杂。 方才他们威胁这五人带他们避开官兵的搜寻来到这盘山脚下后,就将这五个人带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打昏了。然后换下他们身上的外衣,换了个容貌,准备混进去。 “怎么了?”感受到来自十一的火热视线,华锦瑟手里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十一。 十一僵硬着张脸摇头,“没事。” 他只是见锦瑟从将人哄骗到这里了,再到把人打昏,换上他们的行头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不由地有些吃惊。 华锦瑟见十一不肯明说,也没再计较,迅速地给自己易容完,然后佩上那块令牌。带着十一,二人大摇大摆地从隐蔽处出去了。 “站住,你们是哪来的?”两个人没走一会,就被一队巡逻的持戟侍卫拦下了。 十一就是块木头,华锦瑟并不指望他去解释。 将二人腰间系着的令牌解下,递了过去,“我们是官府的人,奉上司的命令来这里看看。” 几个巡逻的侍卫先是狐疑地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出什么端倪后才放行。 十一和华锦瑟就是两块人形冰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那些个侍卫委实从两个人的脸上寻找不出什么心需的情绪。 就这样,华锦瑟和十一接连蒙骗了好几队巡逻的侍卫,直到盘山山脚的入口。 那里被人严加看守着,就算他们是真的奉命进去观赏的,入口处的守卫也不会放行。 不过这也难不倒我们聪明机智的华锦瑟小朋友。, 她将十一拖到一块巨石后面,两个人隐秘地躲在巨石后面。借着高耸的地势,把那些人的分布看了个一清二楚。 既然智取不成,他们就只能硬闯了。 十一在看到华锦瑟将腰间一直别着的笛子去下就明了了。 这是准备靠武力闯进去了。 十一的眼里酝酿着熊熊战意,也拔出了配在腰间的配剑,开始擦拭起来。 因着快要临近冬日,昼短夜长。再加之十一和华锦瑟二人是午后才开始赶路的,等赶到盘山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华锦瑟抬起头睨了眼昏暗的天色,并没有当机立断地选择现在出手。而是借着巨石的掩蔽一直等到了深夜。 夜半时分,粒粒星子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伴着虫鸣蛙叫,远处穿着铁甲战立的侍卫们开始挨个打起了哈欠。 十一悄声无息地从巨石后面探出头,朝远处投去一瞥。手上的刀刃在月色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 “唉,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啊?”一个侍卫兀地戳了戳身边几个困乏的同伴,小声说道。 其中一个侍卫正犯着困,被他这么突然地戳了一下,瞬间清醒了。 “好像是笛声。”那侍卫侧耳倾听。 只听到一阵空洞渺远的笛音伴着夜间的清风远远传来,送入他们的脑海间。 侍卫迷迷瞪瞪地撑着精神,朝笛声的来源处看去。 但只见树影婆娑,未见人影。 “这……”那侍卫启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得困的很,闭着眼睡去了。 余下的几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但是架不住那催人入睡的笛声,纷纷支撑不住身形摔在了地上。 听到兵器坠地的沉闷声响,华锦瑟便知自己已经成了。 两个人从巨石后方出来,照旧取了这些侍卫身上的外甲和腰牌,将原来的那块旧的换下。 这入口处的几人是倒了,但是里面还有层层守卫,哪一层都不比入口处的少。而且更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几处皆没有可以躲避掩藏的地方。这意味着他们刚才的法子行不通了。 等到萧钰一行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 长宁谨慎地蹲下身子将那些人检查了一番,却发现他们都是昏睡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长宁检查完,眼神开始微妙起来。 锦瑟姑娘这么厉害的吗,是十一两个人就放倒了这么多人。 不同于长宁的想法,萧钰在看到这一地的人时心底隐隐的有些不安。 按照东方辰的心性,这里的守卫绝对不会如此松懈……锦儿他们更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就会攻破。 “长宁!”萧钰厉声叫道。 长宁倏地站直了身子,看向萧钰。 “你带两个人留在外面,等连峰到了,让他们去西侧那处谷地等我们。顺便……让他们留意下外围的动静。” 重逢 长宁当机立断地点了两个人随他离开,而萧钰则是带着剩余的人快步赶往盘山深处。 “锦瑟,你看!”十一惊喜地指着一株小小的紫色藤蔓,想要伸手去摘取。 “等等!”华锦瑟伸手将他拽住,“据书上所说,紫藤它生来就带有剧毒。若是轻易用手触摸,容易造成手上肌肤腐蚀。” 十一讪讪地收回手。 好险,再晚一刻,他这手就不用要了。 华锦瑟瞥见十一左手紧握着的刀剑,眼睛一亮。取出了之前在东煜时萧钰赠她的那把匕首。 定睛看着眼前这把装饰精美却又不失锋利的匕首,华锦瑟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其间夹杂着酸楚与点点庆幸。 既为此刻萧钰不在身边而感到酸楚,又为他可以平安离开而感到庆幸。 凝视着掌心处的那把匕首,华锦瑟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将那紫藤快速地齐根斩断。 “滋!” 紫藤倒下的地面瞬地变成了焦黑色,还发出了滋滋的轻响。 十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先前伸出去的那只手变得僵冷。 华锦瑟利索地用匕首的刀尖挑起那根紫藤,将它装进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里。 “走……”华锦瑟话未说完,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黑影捂住了嘴巴,往一旁带去。 十一被这一瞬间的变故懵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追赶过去的时候,数个黑衣人围住了他。 兵器的交接声瞬地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下尤显突兀。 十一刚将那些黑衣人的包围圈打开一个破绽,想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人拽了回来。 “十一公子,是我们。” 十一的动作停滞住,惊诧地回首探去。 “你……唔!”华锦瑟被那人连拉带抱地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小角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唇上就多了道柔软的触感。 炽热的呼吸铺撒在华锦瑟的颈间,酥酥麻麻的触电感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十一呆滞地看着不远处那两道紧紧相依的身影,再看了看身边纷纷摘下面罩的禁卫们。 ??? 发生了什么?? 按计划萧钰现在不应该被华霓裳看着送回东煜了吗,怎么会到这来。 几个禁卫同情地上前拍了拍十一的肩膀。 在听闻锦瑟姑娘不见了之后,他们没少忍受王爷的低气压。现在锦瑟姑娘找到了,这……同伙嘛…… 现在回想起来,禁卫们对于前些时日的萧钰还有点发怵。 分明是嘴角含笑的模样,却让他们这些人感觉到不寒而栗的冷意。 “锦儿。” 简短的两个字透过浓重的夜色,杂乱的虫鸣蛙叫,传到了华锦瑟的耳中。 这一刻,华锦瑟有那么一丁点心虚。 萧钰虽然存着怀中人算账的心思,但此刻的情况并不允许。 只得暂且按耐下心中的小心思,带着怀里的人向西面跑去。 十一尽管不清楚情况,但仍是皱着眉随着众人朝西面赶去。 呼呼的风声在华锦瑟的耳边呼啸而过,她不由地瑟缩了下身子。 有点冷。 萧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失笑地人抱紧。 不得不说,刚刚华锦瑟往他怀里缩的小动作取悦了他。 长宁和两个禁卫正守在西面的那个谷地上翘首以盼,就见到以萧钰为首的一行人正朝着此处飞奔而来。 三人赶紧迎了上去,齐声喊道:“王爷!” 萧钰微微颔首。 然后长宁就看到了自家王爷的怀里明显地多了一个人。 嗯,是锦瑟姑娘。 长宁接受良好地别过头去,不再看浑身上下散发着恋爱腐臭的两个人。 “王爷,我们可是要即刻启程离开此地?”某个没有眼力劲的禁卫上前打断了萧钰和华锦瑟的相处。 华锦瑟趁着萧钰思考事情都空档,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未免某个男人不悦,华锦瑟还是贴心地将自己的手塞进萧钰的掌心里,十指交握。 为了萧钰事后寻她算账,华锦瑟觉得自己这一路得好好地给某位王爷顺顺毛才是。 萧钰心满意足地噙着笑,说道:“先在此地休整一会,等到子时再离开。” 几个人先前就把这地方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多余的人把手。现下也就安心地听从萧钰的吩咐在原地歇息。 毕竟之前某个对于锦瑟姑娘牵肠挂肚的王爷为了赶路,可没少压缩他们的休息时间。 现在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众人就各自寻了小块的空地席地而坐,闭目小憩。留了几个人轮流看守,以防不备。 萧钰拉着华锦瑟独占了一块硕大的空地,方圆半里内没有人敢往里凑。 十一寻了棵高大的树木,倚靠着歇息。 萧钰目光灼灼,似滚烫的烈火,想要将华锦瑟整个人,整颗心吞噬殆尽。 华锦瑟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轻咳了声。 萧钰却是不肯就此放过她,紧紧地桎梏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扭过头看向自己。 “锦儿,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其实在萧钰没有来之前,华锦瑟的心中存着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诉说,可是……现在他来了,华锦瑟却没了想要说的话。 之前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此刻见了他,也在一霎那间安顿了下来。 “若是你没有的话,我有。” 萧钰直直地看着华锦瑟,眼底翻滚着的,是华锦瑟看不懂的情愫。 华锦瑟只觉喉咙干涩,唇瓣翕合,想要迫切地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是指责他不顾自己性命安危跑来这,还是……询问他发现自己跑掉后的焦心。 萧钰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一路上遭受的种种也都值了,毕竟她还好好地坐在他的面前。 萧钰忽地将自己埋在眼前人的肩胛处,哑声道:“锦儿,回去我们就成婚。禀明皇伯父,让他给我们赐婚,可好?” 华锦瑟身子一震,终是缓缓地应了:“好。” 萧钰倏忽将头重新抬起,故作狰狞地瞪着华锦瑟,“别以为你答应了,我就会忘记你给我药里下药的事。” 华锦瑟有些尴尬垂下眸子,不再看“凶狠”的萧某人。 萧钰死死地将人锁在怀里,恶狠狠地说道:“等回去了,我定要将你好好地看住,不让你乱跑。” 华锦瑟睁着双晶亮的眸子,眉眼弯弯,“好。” 他的眼中,全是眼前那人的一颦一笑。 不知何时,靠着树干休息的十一睁开了眼,神色复杂地看着相偎的二人。 透过萧钰和华锦瑟的身影,十一仿佛看见了连城中的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 他可是答应了要和她再一起去放风筝的。 “萧钰呢?”连峰凶悍地骑在马上,问道。 他身旁的汉子接话道:“方才收到消息,说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连峰安抚着身下躁动的马儿,将视线投向了城门外。 这里的人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剩下的只需要要等萧钰过来即可。 即便是连峰,也没有想到那个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处处照顾他们的师兄竟然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心冷。 利用同门的师妹和陪伴他许久的十一去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为的就是萧钰的命,继而使东煜内乱。 连峰不得已地叹了口气,幸好现在还来得及,师兄他的计策未成。 不然…… 那后果连峰不敢想象。 “主子!有人来了!” 连峰回头看去,就见萧钰一骑当先地朝此处赶来,他的身前,是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 连峰咧着嘴笑了,嘴角处的疤痕显得愈发可怖狰狞。 “久等了。”萧钰策马走到连峰跟前,言笑晏晏。 连峰朝华锦瑟投去一眼,笑道:“师姐。” 华锦瑟报以一笑。 饶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家师弟什么时候和萧钰计划了这一切。 见人都到齐了,连峰大手一挥,“该走了,再晚些就走不掉了。” 一行人策马向城门外奔去,在浓厚的夜色下扬起厚厚的尘土。 可能是连峰的乌鸦嘴体质,萧钰他们刚离开城门处不久,就看到了等候许久的东方辰。 “多年不见,小师妹。”东方辰唇边含笑,亲切地看着坐在萧钰身前的华锦瑟,“别来无恙否?” 萧钰亦是噙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连峰策马挡在了华锦瑟跟前,疏朗地笑道:“师兄怎么将师弟我遗忘了呢?”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大型认亲大会。 东方辰爽朗地笑了,“岂敢。” “对了,师妹身边的那个人是十一吧。”东方辰视线一转,将目光停在了一袭黑衣的十一身上。 被东方辰点到的十一拽紧了手中的缰绳,左胸处一阵阵钝痛。 那是他的公子,被他奉若神明的公子。 “公子。”十一到底还是抬了头,回望着东方辰,嘴巴苦涩的难受。 眼前的人,是一如既往的风光霁月之姿,那身杏黄色的太子服饰甚是衬他。 东方辰没有在意他的失态,而是继续笑着说道:“小师妹,我记得你幼时曾说过,最爱的便是像孤这样,眉眼含笑的人。” 东方辰看着神色冷清的华锦瑟,顿了顿,说道:“只是不知,你当年的话可还算数?” 两清 此言一出,那些跟随着东方辰的下属们神色俱有些复杂。 萧钰一手操控着身下马匹,另一只手堂皇而之地环住了华锦瑟。 当着他的面,明晃晃地挖墙脚。 呵。 萧钰冷然一笑,“锦儿当年喜欢的人恐怕不是像太子一样,而是像本王一样吧。” 说到这,萧钰的脸色带上了得意的微笑,“说起来,锦儿曾经为了本王可是连口味都改了,就是不知道太子凭什么断定锦儿是对你有意的?” 华锦瑟有些想捂起耳朵,不想听身后那人争宠一样的宣言。 连峰挑了挑眉,小师姐当年的癖好他可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和萧钰有关系。 另一边坐在车舆上的东方辰也是一愣,显然万万没能想到华锦瑟和萧钰儿时就认识的关系。 “师兄,我有一事想要问你。”华锦瑟遥遥看向端坐在车舆的东方辰,轻启唇瓣“师傅的离去和你……是不是有关系?” 听到华锦瑟的话,连峰再也不能淡定,猛地扭过脑袋看向华锦瑟。 他的小师姐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东方辰面色不变,依然稳稳地坐在车舆上,嘴边含着一抹怡然的笑。 “师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呢。” 华锦瑟得了他的回复,阖上眸子,不再看他。 坐在对面的那人已经不再是她所认识的师兄了。 “东、方、辰。”连峰咬牙切齿地怒视着对面的人,一字一顿地喝道,“你还是不是人!” “放肆!”围在东方辰身边的众侍卫厉声斥道,纷纷将腰间的配剑抽出,严阵以待。 一时间,双方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最后还是东方辰挥了挥手,令手下把剑都收起来。 “师弟,今日是我们重逢的日子,何必要闹的这么不愉快呢,不如随师兄回东宫坐坐。我们师门几人可是许久没有见面了。” 连峰讽刺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然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东宫侍卫。 说的好听! 东方辰见连峰等人都选择了沉默,既不说话也不兵器相向。这样的态度委实令他琢磨不清,隐隐的,心下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就当东方辰命所有的侍卫缩小包围圈的时候,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住手!圣旨到!” 洪亮的声音自东方辰身后传来,一将军驭马疾驰到众人中间,睥睨着那些持刀侍卫,“陛下圣旨在此,尔等还不住手。” 东方辰敛了笑,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将军,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那将军睨了眼东方辰,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子殿下,圣旨既到,该下来迎接才是。” 东方辰复又带上了和煦的笑容,在属下的搀扶下缓慢地走下车舆,对着那道圣旨行了一礼。 将军瞧了东方辰一眼,这才展开手中的明黄色圣旨,朗声念道:“因国事所需,现命护国大将军魏鸿即刻收缴太子手中兵权,并全权交由护国大将军魏鸿负责。” 东方辰身子轻微地趔趄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盯着魏鸿手里的那封千斤逾重的圣旨。喉咙间隐隐的有气血翻涌。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东方辰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伸手拦住了魏鸿,开口道:“护国大将军能否再宽宥些时日,孤……” 只是魏鸿并不是太子这一派系的,这也是昊帝此行派他过来的原因。 魏鸿板着张脸,打断了东方辰还未说完的话,“太子殿下,圣旨不可违抗,还请殿下领旨。” 魏鸿哪管东方辰现在准备干什么,他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行事,其他的一概与他无关。 是的,护国大将军就是这么铁(一)面(根)无私(筋)的人。 东方辰觉得自己喉间的血气已经压制不下去了。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道圣旨,最后不无憋屈地感谢了一番他圣明的父皇。 让萧钰这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当着他的面离开了。 离开前,连峰豪爽地冲东方辰笑道:“师兄,有缘我们日后再会啊!” 东方辰觉得他能溅连峰一脸血。 等到萧钰策马经过东方辰身边的时候,一个小瓷瓶砸在了东方辰怀里。 留下的,是华锦瑟的一句话。 “师兄,我们两清了。” 能治好东方辰的药她和十一都找齐了,先前的那几味她早已经送到了明齐,而紫藤,就是缺的最后一味药。 东方辰摩挲着手里的小瓷瓶,侧目看去,只有扬起的沙土,不见他的小师妹。 十一眸色复杂地盯着东方辰,到底还是清喝一声,驾着马追上了华锦瑟他们。 一行人不知道东方辰是不是还留了一手等着他们,现下也不敢轻易地停马休息,而是一路朝京都赶去,找华霓裳几人汇合。 等到所有人策马赶往京都的时候,萧钰留下的禁卫已经向昊帝请辞,说是自家王爷的风寒愈发严重,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昊帝此时还没有收到盘山那传来的消息,慌忙让人准备送宁王回国。 这要是一个不慎,萧钰在他们明齐没了,东煜还不得弄死他们明齐。 于是萧钰一行也没有在京都多留,等见到了那些个留守的禁卫和华霓裳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离开京都的时候,众人都特的换了一身行头,就连面容都改变了一番。 华锦瑟回头看着只着一身粗糙麻布织成的衣裳的萧钰,深深觉地萧钰就是穿的和乞丐一样也遮不去他通身的气度。 对此,萧钰也只能表示,长的好看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等到了一处隐蔽的树林时,精疲力尽的众人才停下来休整。 之前昊帝派人送来的马车也被萧钰替换成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华锦瑟和华霓裳还有明月、云溪四个姑娘就留在马车内休息。 车厢内,明月将自己的身世同众人都说了,还有先前写信给东方胭,并和他们兄妹二人见面商议扳倒东方辰一脉的事也一并讲了。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平日里看着温柔似水的姑娘,算计起人来也是丁点不手软。 不过,在明月介绍完自己身世后,华锦瑟忽地想起了她先前说十一像她故人的事。 “明月,你先前说十一像你的一个故人,不知道他是?” 或许是早已料到华锦瑟会因为这个问题来询问她,明月并未有过多的情绪。 “我的姑母是明齐已逝的皇后,在此之前我有一个年纪与我相差不大的表弟。只不过他命不好,在我十二岁那年染上瘟疫去世了。” 明月掀起帘子,朝外面张望着。对面的树下,正倚着一人。 “也是因为这件事,东方昊厌恶上了我的姑母。一年后,姑母她也因病逝世了。在那不久,东方昊开始剥夺我母族的爵位与官职,借此抬高陈贵妃一族。” 明月的面上流露出对过往的感伤以及对于那皇位上的那人的深恶痛绝。 “陈贵妃一脉素来与我母族不对付,东方昊此举无异于将我们一族逼入死地。而我,空有一个郡主的名头,过的却不如那些普通的官家小姐。” 云溪缩在角落里听的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这位小姐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这日子过得也忒惨了。 就在华锦瑟和华霓裳姐妹二人惆怅着该如何安慰这位身世凄惨的明月郡主时,明月露齿一笑,两颊漾起小小的梨涡。 “不过现在找到了我的那位小表弟,我想,姑母她在天上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吧。” 华锦瑟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否认还是赞同。 毕竟十一的身份她们目前还不确认,要是到时候发现十一他并不是已逝皇后之子,那明月……该有多难受啊。 华锦瑟觉的十一身份确认这件事得尽早提上日程。 就咋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的时候,萧钰的声音传了进来。 “锦儿,午膳想吃些什么?” 华锦瑟眨眨眼,这荒郊野外的,萧钰能给她弄什么吃的? 不过还是询问了在场另外三个人的意见,最后确定为烤肉。 因为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她们也不想为难萧钰。 萧钰得了华锦瑟的回复就拉着连峰和长宁等人进了树林深处,留下一波人守在原地。 华锦瑟和华霓裳两个人都是话少的,而明月现下心情不好,也不想说话。只留下云溪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窗口朝外面张望。 华锦瑟看了她一眼,将窝在马车一角睡懒觉的吱吱提溜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顺毛。 “你们快过来看!” 兀地,云溪惊喜地喊了声,甚至原地蹦跶了一下。 众人适才将视线投向某个活跃的姑娘。 也不知道她是看到了什么,把她给开心的。 明月率先挪着步子靠了过去,脸上的神情从不解到惊讶。 “那是一条河。” 不远处,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水,在耀眼的阳光的照耀下,恍若一条漂亮的银色丝带。 华锦瑟和华霓裳不约而同地挑眉。 有河,那就有鱼了。也不怪云溪如此兴奋, 云溪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当下挽起袖子就窜下了马车。 野外烧烤 鉴于云溪风风火火的性子,华锦瑟和华霓裳姐妹二人不由得有些担心。也都跟着下了马车,好看着云溪,免得这家伙一头栽河里都没人知道。 于是因着一条河,原本端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几人都下去了,朝着树林后面那条小溪走去。 随行的禁卫们自然是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路过去。 但是思及一会云溪那丫头可能会脱掉鞋子下河,华锦瑟果断地将人拒绝了。 禁卫们眼巴巴地看着华锦瑟一行人悠哉地离去,内心期盼着可不要出什么大事才好。不然,他们这些人可不够萧钰收拾的。 事实证明,有华锦瑟和华霓裳两座人形冰山镇着,云溪还是安分了不少,没有冒冒然地跑到深水区域去玩。 “明月姐姐!你快看呀!”云溪刚下水没多久,就拍手叫了起来,“这里有好几尾鱼耶!” 明月温和地走了过去,抽出腰间的配剑,开始……扎鱼。 真是简单粗暴! 华锦瑟顾忌着那河水冰凉,自己身子不好,没有下去。 华霓裳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自是不可能放由华锦瑟一人独自留在岸上,索性就坐在华锦瑟身侧,陪着她看云溪和明月二人抓鱼。时不时的,姐妹二人再聊几句。 秋日的阳光照在华锦瑟的身上,像是为她披了一件金灿灿的薄纱,甚是好看。 “吱、吱吱吱!”某只团在华锦瑟怀里的狐狸不安稳了,开始划拉着毛绒绒的小爪子想要往外面爬。 华锦瑟淡淡地睨了眼不安分的吱吱,松开桎梏,放它出去了。 吱吱一脱离华锦瑟的怀抱,就好似一匹脱缰的野狐,呼啸着奔向了正在捕鱼的二人,吱吱地叫唤着。 华锦瑟看着那个白团子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朝着河面投进去,失笑不已。 看来这几日在马车上是拘着它了。 明月正聚精会神地举着剑瞄准河里的一条肥嫩的鲫鱼,却突然被一个东西砸在了脚边,溅起几注水花。 那鲫鱼也被吓了一跳,倏忽地摇着尾巴,调转脑袋,游远了。 明月放下手里的剑,就看到某只湿漉漉的小白狐睁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歪着脑袋看她。 “哎,是吱吱。”云溪眼尖地看到了蹲在明月脚边的白狐,兴奋地跑了过来。 明月看着小姑娘开心的模样,想了想。挽起袖子,将蹲在鹅卵石上卖萌的吱吱抱了起来,放进趣意盎然的云溪怀里。 云溪这丫头也是玩心重,丝毫不介意吱吱身上的毛发被水浸湿了,抱着它往前面跑去,“走,吱吱!我们去抓大鱼。” 吱吱抖了抖脑袋,一时间水珠飞溅。 云霁咯咯笑着搂着它走远了。 等到萧钰和连峰等人各自拖着猎物回来的时候,发现马车空了,里面一个人也不见。 “人呢?”萧钰蹙着眉扔下手里提着的鹿,环顾着四周。 只见众人不约而同地将实现投向了树林后面。 萧钰狐疑地踩着脚下的落叶朝树林后面走去。 然后他就看见了四个人外加一只狐狸排排坐,晒太阳的画面。 方才不久,几人见鱼抓的也差不多了,身上的衣物也湿了不少。就停了手,回到岸上晒太阳。 察觉到脚步声的几人纷纷回头,就看到萧钰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们……和地上的那堆鱼。 场面有点血腥。 华锦瑟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侧目看着萧钰。 萧钰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该回去了。” 云溪和明月感觉自己外袍上的水渍也干的差不多了,也跟着回去了。 一人手里提了一串鱼,就这样回到了营地。 众人看见安然无恙的华锦瑟等人,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看到了明月和云溪她们手里提着的那串鱼。 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瞬。 平日里看着娇滴滴的两个人,抓起鱼来竟是不带心慈手软的。瞧瞧,那些鱼身上的窟窿。 华锦瑟挑眉扫了眼呆住的众人。 明月和云溪两个,一个温柔地笑着,一个蹦蹦跳跳地上前把鱼扔在地上。 末了,云溪还不忘拍着胸脯自豪地说道:“放心吧,这些鱼都是刮完鳞处理好的,你们直接烤就是。” 众人适才回过神,继续忙活起手里的事情。 生火的生火,达架子的搭架子,处理食材的处理食材,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 华锦瑟瞧了眼还趴在云溪肩头,尚且在滴水的吱吱。上前毫不犹豫地抱了回来,放在离火源稍远的地方烤火。 但是无奈某只狐狸并不配合,华锦瑟刚将它放下,就蹦跶着跳回了华锦瑟的怀抱。 然后换来了萧钰的一个冷眼。 众人的效率极高,没一会就就将一切处理好了,处理好的猎物也被分割成了一块块的呈到众人面前。 华锦瑟和萧钰以及华霓裳、连峰四人围坐在一个火堆前。 火堆上架了一只硕大的鹿腿,正是萧钰猎到的那一只。 连峰熟练地翻烤着那只鹿腿,时不时地往上面撒些盐。 “滋滋!” 几滴油顺着光亮的鹿腿往下滑,滴落在火堆上,跃起了零星的火星。 华锦瑟将怀里直直盯着那鹿腿流口水的吱吱搂紧了些,生怕一个不小心,让那火星溅到它那一身皮毛上。 “你坐远些。”连峰回过头看了眼华霓裳。 华霓裳不解地反问:“为何?” “怕这火溅着你。” 华霓裳默默地看了自己飘逸的裙裾,还是离得远了些。 坐在两个人对面的华锦瑟和萧钰若有所思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两个人不正常。 不正常的连峰已然怡然自得地烤着肉。倒是华霓裳无意间发现明月和云溪那一边多了好些瓶瓶罐罐类似调料的东西。本着没事也不能闲着的心理,华霓裳拍了拍身上的枯枝败叶,朝她们那边走去。 连峰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找云溪她们去了,就放心地继续烤肉了。 没一会,华霓裳顺利地抱着数个瓷瓶回来了。 “姐姐,这是什么?”华霓裳对于瓶瓶罐罐的东西向来比较敏感。 可能是炼药炼多了。 华霓裳递了几瓶过去,“是云溪带在身上的调料。锦瑟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没有,我再去找云溪她们要点。” 华锦瑟乖巧地点了点脑袋,只挑了两瓶,分了一瓶给萧钰。 见此,连峰有点眼馋,巴巴地看着华霓裳道:“我也要。” 看着疑是某只大型流浪犬的连峰,华霓裳嘴角抽搐着丢了一个瓶子过去。 连峰满心欢喜地接了,然后迫不及待地拔掉瓷瓶上面的小塞子,嗅了嗅。 “阿嚏!”连峰差点失手把手里的瓶子丢进火堆里。 华霓裳给他的,是一瓶胡椒粉。 华霓裳不动声色地坐的离他远了些,免得他的喷嚏波及到自己。她又会忍不住动手揍他。 等到鹿腿烤好的时候,萧钰不知道从哪里找出几片如同成人手掌般大小的树叶,洗净了分给几人。 想在场的四人哪一个不是大小就养尊处优惯了的,即便是华锦瑟和连峰两个在师门学艺的,也没有吃过这么简陋的一餐。 餐盘是叶子,餐具是用木头简单制成的。 不过胜在连峰的烤肉手艺出众,外加云溪那些调料的加持。这一餐众人还是吃的极为畅快的。 “锦儿,来,吃这个。”萧钰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了一块细嫩的肉,放到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其实极少碰触荤腥,其中一大半的原因是碍于她肠胃不好,油腻的肉食吃多了不好。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喜这类荤菜。 只不过有时候萧钰百般劝着,她也会吃上几口。 譬如现在。萧钰双眸亮晶晶地注视着华锦瑟,仿佛她不吃就是对不起自己一般。 华锦瑟当着萧钰的面取了筷子夹起吃了。 然后萧钰开心地再去取了几片细嫩的鹿肉看着华锦瑟全部吃下。 华霓裳默不作声地将自己准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行吧,有萧钰投喂她妹妹就好。她还是吃自己的吧。 就在华霓裳低头吃肉的时候,连峰不知从何处取了一尾烤熟的鱼回来,递到她面前。 华霓裳怔愣着抬头看了眼鱼,再看了眼他。 连峰被她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 “谢谢。”华霓裳快速地接过,低声道了声谢。 紧接着她发现,这鱼的刺都已经挑好了。 “吱!吱吱!”吱吱鼻子灵,很快就闻到了从华霓裳那边散发出来的烤鱼的香气。 华霓裳看着蹲在华锦瑟脚边冲她吱吱叫着的狐狸,准备用筷子分一些鱼肉出去。 连峰直接伸手拦住了,“它一只狐狸吃什么鱼,又不是猫。” “吱!”某只想吃鱼的狐狸悲愤欲绝地嚎了一嗓子。 这是对它们狐狸一族的歧视! 不过很快,明月用树叶卷着几条烤好的鱼过来了。 华锦瑟先是摸了摸吱吱有些鼓胀的小肚子,确认它先前吃了不少烤肉后,只分了半尾鱼给它。顺便叮嘱道:“不准多吃,不然晚上要积食了。” 吱吱本着狐狸不会积食的念头,之后又偷偷地蹭到明月那里吃了一条剔完刺的鱼。 生火 顾忌着现在尚且还在明齐境内,众人不敢久留,用完午饭后,草草地收拾了一番。带了些午间用剩下的食物就准备启程了。 华锦瑟将吃的满嘴流油的吱吱从云溪那里抱了回来,扔进了马车里。 “吱!”某团狐狸象征性地抱怨了一两声,就兀自寻了个小角落缩着睡去了。 云溪也跟着爬上了马车,看见那个白色的毛团,不由地心痒痒。 华锦瑟因为萧钰有事情与她相商,也就没有和云溪等人一起留在马车里面,而是绾了个男子发髻同萧钰共乘一骑。 对此,华霓裳表示十分不放心,也骑着马跟在二人身后。 “锦儿,我先前收到了长渊的来信,他在信中提及子卿不日前出发去了厉州。”萧钰一手控马,一手环着华锦瑟,顺便再和她唠嗑唠嗑。 “若是担心,我们就不回连城了,直接改道去厉州。”华锦瑟敏锐地察觉到萧钰话语里的担忧,接道。 萧亦风那家伙,素来就是个神经大条的,让他去处理云霁的事情,指不定到时候得闹出什么麻烦来。还是萧钰过去看看为好。 萧钰听完华锦瑟的回话,心下一阵熨帖。 果然,娶妻得娶贤。古人诚不欺他。 “锦儿。”萧钰将脑袋埋在华锦瑟的肩窝处,低低地说道:“你真好。” 华锦瑟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华霓裳则是用冷寂的眼神死死地锁定着萧钰。 连峰策马走在几人身旁,吹了声口哨,津津有味地看着。 真是一出家庭史诗大剧。 长宁和十一几人十分有默契地齐齐远离了那四人。 众人披星戴月地接连赶了十日的路程,才看到明齐与东煜交界的那座城池。 众人到达那城池附近时,已是黄昏。 “大家原地休整一晚,明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明齐了!” 连峰率先翻身下马,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情。不由地咧嘴一笑,面上的疤痕也显得几分滑稽。 这些日子里没日没夜的赶路,路上除了干粮还是干粮。偶尔运气好经过一些丛林,能打些野味解解馋,但大部分时间,众人都只能啃干巴巴的干粮,喝凉水。 现在听到明天就可以离开明齐,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官路,宿在驿站。众人哪能不兴奋,不激动。 若不是条件限制,他们可能想插几柱香,祭拜下山神了。 “主子,我们晚上吃顿好的吧!”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从马上下来,小跑着来到连峰跟前,不无期待地说道。 连峰朗笑着从马匹上解下箭袋和弓箭,揽着那汉子的肩膀就往外走,“叫上几个兄弟随我一起去打几个野味给众兄弟们尝尝鲜!” 华霓裳沉默地从马上下来,看着一提到吃的就兴奋不已的那堆人,深深觉得那些人就是一群吃货,无肉不欢的吃货。 相较于那群和连峰称兄道弟的汉子们,那队禁卫们就显得拘谨多了。虽然眼看着连峰他们的离去,心里也开始犯馋,但仍旧规矩地整好队形站着。 萧钰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禁卫们,微微一笑,让他们自行散去了。 禁卫之间爆发出低低的欢呼,三两簇拥着离开了。 萧钰小心地搀扶着华锦瑟从马上下来,寻了块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休息会。 “可是要喝水?”萧钰从长宁的手里接过一个水囊,递到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垂下眸子,接了水囊,喝了一小口。递还给了萧钰。 萧钰眉开眼笑地接过了,并不介意这是华锦瑟碰过唇的,唇瓣覆上去喝了一大口。 显然这一路上萧钰也是累的够呛。 华霓裳在原地驻足了一会,见华锦瑟和萧钰两个人像是有私密的话要说,就转过身子回去找明月她们了。 当姐姐的不容易啊,不仅要照看自家妹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这颗水灵灵的小白菜被不知哪来的猪给拱走。 等到四周安静下来了,华锦瑟皱了皱眉,推开越靠越近的某人,说道:“我们不回连城,直接去厉州,真的没事吗?” 不知为何,华锦瑟对于尚且留在连城的平王有一种不好的猜测。 平王萧如霖往日里看着是不打眼,甚至还有点平庸。尽管如此,但华锦瑟仍是觉得他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就像是……东方辰。 萧钰顿了一息左右,伸手握上了华锦瑟削葱的如玉指尖,“放心,皇伯父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连城内的事务他会处理好的。” 华锦瑟的神思尚且还沉浸在方才的揣测中,对于萧钰所说的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但愿。” 萧钰看着眼前人满腹心思的模样,轻笑一声,将人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去帮忙。” 因着有了一次野炊的经历,众人的速度更加快了,短短一会儿,竟是连口锅都支起来了。 华锦瑟挑眉看着那口硕大的铁锅。 这锅,还是前日经过一家铁匠铺时,云溪那丫头买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看来晚上有热汤喝了。 对于十数日只喝凉水的华锦瑟来说,她迫切地想要喝一口热乎的汤。 萧钰看出了华锦瑟心中所想,笑着从长宁手里接过一篮子蘑菇,送到华锦瑟面前,说道:“这是长宁他们之前采摘的,你且看看有没有毒。”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扫了眼篮子里卧着的各色各式的蘑菇,熟练地拔下头上簪着的银簪,挨个验了一遍。 唯有少数几个是带毒的,大部分都是可以食用的。 萧钰在旁边帮着把有毒的那几个蘑菇挑了出来,另外放到了一边,准备一会扔掉。而那些可食用的,他只拿了一部分过来,剩下的大部分都还给了长宁他们。 长宁接过那篮子,又瞥了眼被萧钰放在石案上的几个毒蘑菇,想了想。伸手拿起了那几个蘑菇,“王爷,这几个蘑菇可需要扔掉?” 萧钰正欲点头,却被华锦瑟阻止了,“不用,留下。” 长宁松了手,掌心的几个蘑菇掉落回石案上,紧接着被华锦瑟迅速收走了,放进一个小锦囊里。 萧钰眨眨眼,往那口铁锅里倾注了不少凉水,然后架起柴禾开始烧水。 华锦瑟低头看了眼自己素白的裙衫,犹豫片刻,还是蹲到一边洗蘑菇去了。 华霓裳和连峰二人到时,看着这一幕,深深地觉得眼睛疼。 这夫唱妇随的赶脚。 “锦瑟,这些蘑菇给我吧,这水冷。”华霓裳一眼瞅见华锦瑟发红的指尖,心疼地迎了上去。 华锦瑟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姐姐,怔愣了片刻,还是摇摇头,“没事的。” 华霓裳最终只能蹲在华锦瑟边上,和她一起洗蘑菇。 连峰看了眼脑袋凑在一起洗蘑菇的姐妹二人。摸摸鼻子,去找萧钰了。 可怜某位养尊处优十数载的王爷,面对那始终燃不起的柴禾束手无策,反倒还染了一脸的灰。 连峰憋着笑,取出怀里放着的火折子,凑近点燃了一根树枝。 “好了。”连峰带着几分得意将火折子合上,重新放回怀里。 萧钰定定地看着那树枝良久,见它的火势越来越小,须臾……灭了。 “灭了。”萧钰支着膝盖站起身,看着脸上尚且带笑的连峰。 连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重新掏出那火折子,不认命地继续点燃。 然后隔了片刻,那火依旧熄灭了,连个火星子都没给连峰留下。 华锦瑟抱着一篮子蘑菇和华霓裳一起回来时,只看到了一截树皮被烧焦的树枝和一锅冷水。 “……”华锦瑟。 “……”华霓裳。 “师姐,你们回来了啊。”连峰正拿着他苦命的火折子和那堆树枝死磕,瞧见华锦瑟和华霓裳相偕走过来后。快速地收起了火折子,站起身问好。 华锦瑟颔首,用一种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他和萧钰两人衣摆处的灰,“师弟……我记得你以前在云谷的时候经常偷偷烤野兔吃,为何……现在……” 连峰默了,他能说那兔子不是他一个人偷偷烤的,是师父和他一起烤的吗? 于是到后来从两个人生火演变成了三个人生火。 华锦瑟无论如何解释,萧钰和华锦瑟还有连峰三人都不让她靠近火堆。 “锦儿,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萧钰苦口婆心地说道。 “对呀,师姐。“连峰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他小师姐这般清冷除尘的入物还是不要接触这样的活计好。 华霓裳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睛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无法,只得坐在那里看他们三个折腾。 最后还是华霓裳成功地将那火生起来了。 咕噜咕噜的气泡从水面上冒了出来,华锦瑟静静地再等了片刻,等到那水真正烧开了,才将篮里的蘑菇一股脑倒了进去。 萧钰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带着长柄的木勺,伸进锅里搅拌了几回,连峰很有默契地往里面撒盐和其他的酱料。 四个人就这般围在锅前,像先前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重返东煜 吱吱拖着条毛绒绒的尾巴围着那口铁锅不住地上下跳窜。 一股子扑鼻的香气顺着风慢慢传遍了整个营地。不少人纷纷朝此处看来,等发现那食物的香气是从萧钰他们这里传出来后,纷纷将头扭回去了。 开玩笑,四位大佬的食物哪是可以惦记的。 这一晚,华锦瑟足足喝了三碗蘑菇汤,外加萧钰连哄带骗吃下去的一小块烤肉。 迎着跃动的火光,华锦瑟看见了萧钰微微渗汗的额头和鼻尖的那点烟灰。 在她的脚边,是一只抱着蘑菇欢快地啃着的白狐狸。 或许是晚上的时候最容易多愁善感。华锦瑟环顾四周,见众人的面上无一不洋溢酣畅淋漓的笑容。她忽地对这种生活升起了无限的向往。 “怎么了?”萧钰凑近了几分,看着华锦瑟怔怔出神的面庞。 华锦瑟回了神,轻扯唇角笑道:“无事,只是突然间有些羡慕山野间那些人的生活。” 闻言,萧钰看向华锦瑟的眼神变了变,温柔地说道:“等这一切事情都了解了,我去禀明皇伯父,让他给我挑一处风景秀丽的封地。” 萧钰的的话说的很隐晦,但华锦瑟从里面听出了他无意于皇位的念头。 这一刻,他们并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造化弄人。 “萧钰。” 华锦瑟回望着眉眼皆是柔情的萧钰,唤道。 萧钰不解地低了低头,离华锦瑟更近一些。 华锦瑟瞧着他鼻尖处的那点灰,不由地觉得好笑。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素净的帕子,仔细地给他擦掉了。 萧钰看着华锦瑟那块帕子上的灰尘,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 因着明日就要离开明齐了,众人心底是按耐不住的兴奋。但是顾忌着那些潜在的危险,众人兴奋归兴奋,仍旧是早早地钻回自己的帐篷休息了。 华锦瑟抱着吱吱拒绝了萧钰邀她同眠的请求,转身进了华霓裳的帐篷。 笠日,所有人都是一早就起身了,将所有东西都收拾齐整后站在原地等候。 萧钰看了眼自家穿着粗布麻衣的禁卫们,不由地皱了皱眉。 尽管让他们换下了打眼的禁卫服饰,但是那周身肃杀的气场却是无法遮掩。 萧钰在打量这些人良久后,返身去寻连峰了。 在经历了萧钰的死亡凝视,和那离开前意味深长的一瞥后,禁卫们感觉自己有些不好了。 华锦瑟和华霓裳以及明月、云溪四人按着计划将身上贵重的饰品一类的物什都摘下来收了起来。 华锦瑟撩起衣袖,看着腕上的那个玉镯子,思索片刻。还是摘了下来,藏进一个不起眼的木盒里,然后将木盒子放进了马车内的暗格里。 一行人准备就绪后,浩浩汤汤地朝最后一座城池走去。 萧钰此次在脸上用了种特殊的药水,暂时改变了自己的面容。 从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书生。 等到众人行至城门处的时候,被数个持戟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可有文书?”一个士兵在看了众人几眼后,上前问道。 萧钰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翻身下马,回道:“没有。” 那士兵微微皱眉,“那度牒呢?” 萧钰从容地掏出了一块雕琢精细的木板,递了过去。 那士兵看着度牒上的信息,再看看萧钰,不由地瞪大了眼,“你叫李四柱?” 这名儿和形象不太相衬啊。 此话一出,骑马站在萧钰的连峰憋笑憋的脸都快青了。 这度牒是他给萧钰寻来的,想来萧钰拿到手之后也没有仔细看过上面的信息。 萧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干硬地回道:“是的。” 那士兵将度牒还于萧钰,又接着盘查了些其他事项。 对此,萧钰应答自如。 在来此地之前,他就提前将所有人的身份编好了。 他们是一队准备前往东煜的商队,马车上的是他们的女眷和丫鬟们。至于那些个禁卫和连峰、华霓裳的属下则是护送他们的随从。 几个士兵将萧钰口中的随从挨个排查了遍,见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后,来到了华锦瑟他们所在的马车前。 “可否让你们的女眷下来。” 萧钰用一种为难的语气接道:“这……可以是可以,只是内人不日前染上了一种会传染的怪病,恐怕……” 话虽如此,但那些士兵仍旧要求华锦瑟她们走下马车,验明身份。 萧钰踌躇须臾,还是扶着华锦瑟下来了。 只见华锦瑟面上遮着块轻纱,秋风拂过,带起面纱的一角,露出了长满红疹的下颔。 几个离得近的士兵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惊惧不已,草草地将几人的度牒检查一番就放行了。 等离了那城池,所有人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 因着萧钰早就命一禁卫带着亲笔信件去找了驻扎在东煜与明齐交界处的将领。是以,他们刚离开明齐不久,就遇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军队。 萧钰等人在将士们的簇拥下来到了一座城池内。 “殿下……”一个束着高冠的谋士颤巍巍地跪倒在东方辰面前,“一刻钟前,探子来报……萧钰他们伪装成商队出了明齐。” 东方辰饮茶的动作一顿,“派人去追了吗?” 那谋士的腿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派了,但是……” 东方辰将茶盏放下,几滴茶水溅落在衣摆上,“但是什么?” 凌厉的眸子扫过那谋士,令那谋士肝颤不已,支支吾吾地将有一支军队接萧钰他们进城的消息说了。 说完后,他亦是不敢抬头看自己主子的脸色。 良久,只听得东方辰阴狠地笑道:“好一个宁王!” 或许在一早萧钰对他就有了猜忌,所以才为自己铺好这些后路。 萧钰等人进了东煜的城池后,各自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华锦瑟的房间毗邻萧钰的房间,二人之间,仅有一墙之隔。 看着那间房间以及萧钰欣慰的笑容,华锦瑟快步地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萧钰挑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唤来一个丫鬟,让她去烧些热水来给他隔壁房间的人送去, 那丫鬟喏喏地下去了。 对于该城太守识趣的行事,萧钰甚是欣赏,于是让人去请了太守过来。 他们不会在此处停留很久,短暂地休整几日就要各奔东西了。 他和锦儿要去厉州和萧亦风会合,而华霓裳他们则是要回到连城的。 至于那些禁卫们,萧钰只准备挑选一部分护送他和锦儿前往厉州,剩下的则是和华霓裳他们一同返回连城。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萧钰的经手。 那太守接到萧钰派人送来的消息后,很快就赶来了。 萧钰和太守商议了会事情,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然是傍晚了。 一盏接一盏的灯笼在黑夜里亮起,萧钰踩着星光回到自己房间。 甫一推开房门,饭菜的香味就传了出来,内里夹杂着一股清冽的药香。 屋内,灯火通明,更有一白衫女子端坐在桌前回眸看着他。 “锦儿。”萧钰咧着嘴笑了。 华锦瑟应了声,挥手让周围的丫鬟都退了下去,独留他们二人。 “我听闻你在和太守探讨事务,想来连晚膳也不曾用过,便命人准备了些饭菜。你且过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这里到底不是连城,风俗习惯和连城有些偏差,就连菜式也大有不同。 萧钰坐在华锦瑟的边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牛肉。 刚一送入口中,萧钰的脸色就变了。 华锦瑟有条不紊地提起桌上的茶壶,替他斟了盏茶,“喝吧。” 萧钰皱着脸,将那块辛辣的牛肉咽了下去,忙不迭接过那茶盏,仰头喝了一大口。 他的人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眼见着萧钰的额上冒出细汗,华锦瑟才惋惜地收了桌面上的几碟菜。从食盒的底层端出了另外几碟菜肴,摆在萧钰面前。 “这几道菜是我和师弟他们一起做的,想来应该合你胃口。” 连峰的手艺,早在师门的时候,华锦瑟就已经见识过了,堪称一绝。 真是一个居家旅行必备的好男人。 萧钰等到嘴里的辣味散了后,才夹起一小点青菜,缓缓送入口中。 等到确认不辣后,甚至还带着点甘甜后,萧钰眼睛都亮了。 这一餐饭,萧钰吃的极为满足。 “锦儿,那太守告诉我,这附近有个天然的温泉,不若我们明日抽空看看?”萧钰放下筷子,盛了碗甜汤送到华锦瑟面前。 华锦瑟低头喝了一小口汤,舔舔唇角,“好呀。” 萧钰这一晚开兴的迟迟未能入眠,第二日顶着黑眼圈出门的时候。 他看到了自家媳妇的门前站了四个人……一只狐狸。 连峰耳尖地听到了开门声,朝萧钰打招呼道:“早啊,萧钰你也是准备去泡温泉的吗?” 也是??? 萧钰突然有了种不好的猜测,他看了眼华霓裳等人,迟疑地问道:“你们是准备去哪?” 云溪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当即抢着答道:“自然是和锦瑟姐姐一起去泡温泉的啦!” 温泉之行 萧钰深觉这个世界背叛了他。 就在几人吵吵闹闹说话之际,华锦瑟房间的门打开了。 “吱!吱吱!”吱吱眼睛发光地支起两只后爪朝华锦瑟的裙摆扑去。 华锦瑟只觉得裙子的一侧一重,垂下脑袋一看,就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团子紧紧地攥住她的裙角不放。 瞥见那肉嘟嘟的肉垫里隐藏着的利爪,华锦瑟生怕吱吱将自己这条裙子抓出个好歹来。蹲下身子将裙子从它爪子里抽了出来,顺便把它搂在怀里,不再让它乱动弹。 “萧钰?”刚一起身,华锦瑟就看了面色不善的萧钰,那眼神,活像她背叛了他一样。 萧钰的不悦只维持了一会,一听到华锦瑟唤他,绷着的脸瞬间软了下来,委屈地应道:“锦儿,他们是怎么回事?” 连峰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听着萧钰怨妇般的口吻。 啧啧,他小师姐还真个人才,能将君子风范的宁王教成这幅识趣乖觉的模样。 其实这事说来也冤,华锦瑟昨日离开萧钰房间回到自己房间后遇到了组团来她房间刷副本的明月云溪二人。 她们二人想要邀请华锦瑟和华霓裳几个人一起出门,在这附近逛一逛。结果自然是被华锦瑟拒绝了。 华锦瑟也不欲找其他的借口瞒她们,便将自己明日和萧钰一起去温泉的事同她们说了。 然后…… 华锦瑟看了眼四周的人,连峰的出现倒是令她意外。 就这样,六人一狐骑马的骑马,乘马车的乘马车,一路朝着那温泉之地前行。 这附近先前有过一座活火山,只不过之后沉寂了,变成了死火山。而那汪温泉也得益于那火山才能形成。 等到了那山脚处,几人就纷纷下马,准备步行登山。 仰望着眼前的巍巍青山,云溪的双腿直打颤。 这得走多久呀。 萧钰等人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来之前就用了早膳,身上也带了不少零嘴和干净的水。 至于华锦瑟,带的全是各类药材。 几个人刚走没多远,萧钰就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华锦瑟,“锦儿,可是要喝水?” 华锦瑟摇头拒绝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吱吱因为腿短碍事就被扔给了明月,此刻正挂在明月的肩上睡觉。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萧钰再次停了下来,看着额头有些冒汗的华锦瑟,心疼地问道:“可是要我背你上去?” 华锦瑟毫不犹豫地摇头。 萧钰有些惋惜地转过身子,继续朝着半山腰处前行。 那温泉便是在半山腰的一处空旷的山洞内,据悉是一个路过砍柴的农夫意外发现的。 不过因为今天萧钰等人要来,该地的官员就下了命令,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这里。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等到华锦瑟来到半山腰那处山洞前时,已经接近晌午了。 感受着山洞内腾腾的热气,众人舒畅地寻了个空地盘腿坐下,解开自己携带的行囊。 萧钰包裹里装着的是必备的水和一些华锦瑟爱吃的食物,外加几块甜滋滋的糕点。 华锦瑟一解包裹……各式各样的药材散落开来。 六人围坐在一起,除却华锦瑟的药材被收了起来之外,其他五人的食物都平摊在众人中间。 几个人边吃边聊,中间夹杂了吱吱的几声叫声和云溪清脆的笑声,甚是爽快。 山洞外的天气还有些寒凉,但这洞内却是别有洞天,暖融融的,像是四周布满了熏笼一般。 几人吃饱喝足,才开始朝着那温泉之地进去探索。 因着洞内地形的崎岖,时不时的还有巨大的石柱或石壁遮挡,这洞内的温泉大大小小的有七八个之多,而且中间都有遮挡物遮挡。 这对于华锦瑟他们一行人来说,正是大大的便利了他们。 明月和云溪二人挑了个最里面的位置,也是一处最为隐蔽的地方。 华霓裳却是自己另寻了处小角落窝着。 华锦瑟看着自家姐姐果断坚决的背影,沉默了一会。 果然这么些年了,她姐姐的毛病还没有改过来。 就在她寻思着自己该找个什么地方时,某人拉住了她的手。 “锦儿。”萧钰满怀期待地喊道。 华锦瑟朝着萧钰微微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挣脱开了他的手,提着裙摆往山洞深处走去。 临走前,华锦瑟还不忘把吱吱留给了萧钰,叮嘱他,让他帮吱吱好好洗个澡。 “……”两只手圈着吱吱的萧钰。 他此行的目的从和锦儿共浴变成和锦儿的狐狸共浴,这落差……有点大。 “吱!”吱吱很不满意自己被萧钰抛在肩上,挣扎着想要跳下去。 然后萧钰就让它如愿以偿了。 拎着某只毛团果断地丢进了一个池子里。 伴着扑通落水声的还有萧钰绝情的话语。 “把自己洗干净些。” “嗤。”站在另一处收揽全局的连峰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钰瞥了眼面露嘲笑的连峰,别过视线朝另一处池子走去。 他这般冰清玉洁的男人怎么可以和其他男人一起泡澡呢。 华锦瑟独自找了个池子,将自己先前带的药材挑选了一些,装在一个小香囊内,丢进了池子里。 等到离得近的明月等人循着药香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华锦瑟一手抱着裙摆,另一手握着不知从哪找来的长木棍,在温泉里翻搅着。 一个香囊在水池内随着华锦瑟的动作起起伏伏。 等听到各异的脚步声后,华锦瑟收起手里的木棍。扭过身子,看向目瞪口呆的云溪,解释道:“这是一些舒活筋骨的药材,你们若是想要的话,我这里还有多的。” 明月和云溪对视了一眼,冲着华锦瑟露出了温婉可人的笑容。 因着华霓裳选的位置离得较远,等她皱着眉循着药香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月和云溪二人一边坐在池子边上,将小腿没入水中,一边往水里抛洒药材。 华霓裳沉默了一会,瞥见水面上浮动的一株药草,说道:“你们这是准备将自己炖成十全大补汤?” 明月往水里扔药材的动作一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向华霓裳解释。 几人在各自的池子里浸泡了数个时辰,察觉时间应当差不多了,纷纷起身回到最先聚集的地方。 离开前,华锦瑟将浸在水里的锦囊捞了回来,想着等出去了再行处理掉。 明月和云溪二人则是挽着裤脚,在水面上四处搜寻着方才扔出去的药材,免得污染了这处池水。 萧钰计量着时间来到之前的地方寻找被他丢下来的吱吱时,却发现那汪池水里空无一物,别说是一只白毛狐狸,就连一根白毛萧钰都没有看见。 想着一会锦儿可能会因此而着急甚至生气,萧钰捏了捏眉心,准备下水去找。 就在他将外袍尽数除下,放在一旁的石头上,准备下水的时候,连峰托着只熟睡的狐狸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萧钰倏然回头。 只见连峰的肩膀处盘卧着一只毛发蓬松的狐狸,瞧那样子,正是失踪的吱吱。 萧钰看了眼那狐狸,发现那毛发顺滑了不少也就放心了。取过石头上的外袍上重新披上。 连峰带着狐狸走了过来,“我瞧着这狐狸挺可爱的,就抱去玩了一会。” 萧钰勾唇一笑,“无事,赫连殿下喜欢就好。” 连峰将萧钰的话琢磨了下,总觉得有点不对味,遂道:“咱哥俩谁跟谁呀,做甚叫的如此生分,你喊我连峰就成,再不济喊大哥也行。” 看着张口闭口一股子江湖侠士气息的连峰,萧钰突然对于远在大漠的皇帝和皇后报以同情。 这好端端的一个继承人,竟然糙成了这个样子。 “礼不可废。”萧钰唇角弯起,落在连峰眼中,自是一个进退有度的儒雅人物。 连峰挠了挠后脑勺,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就将自己肩膀上趴着的狐狸塞回给萧钰,“小师姐这狐狸挠人还挺疼的。” 说着,还不忘撸起袖子查看了番先前的那几道红痕。 萧钰面含微笑地接过那只狐狸,“这狐狸素来骄纵,在我府上时也没少折腾。” 连峰瞥了眼狐狸,有点怀疑自家师姐那清冷的性子是怎么养出这样贪吃又娇贵的狐狸的。 等到华锦瑟几人陆续来到此处后,就看见萧钰和连峰就着某只呼呼大睡的狐狸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 “这狐狸啊就不能太惯着,还有那指甲,也得按时修剪。” “连峰说的是。” “哎,不是我说,它平日里吃的也忒多了,刚刚给它洗澡时可把我累的够呛。” “嗯。”萧钰态度良好地点了点头。 至于某只处于两人讨论话题中的主角此时正轻轻地甩动着自己身后的那条尾巴,砸吧砸吧小嘴,动了动耳朵继续睡。 华锦瑟不发一词地上前接过那狐狸,熟练地调整角度抱好。 连峰瞬间卡壳了,呐呐着说道:“小师姐……你手不酸么?” “还好。”华锦瑟言简意赅地回道。 酸着酸着就习惯了。 分别 距离众人的温泉之行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日里,众人将这城池附近的地方都逛的差不多了,才决定离开。 临走前的那一晚,太守考虑到在场几个人不同寻常的身份。自然不敢简简单单地派人护送他们离开,而是在太守府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为萧钰等人践行。 宴席上,因为华锦瑟事先嘱托,太守并没有准备一些辛辣的食物,而是命人备下了连城中常见的一些的菜式和一些甜点。 萧钰就着华锦瑟的手喝了勺甜汤,舒坦地眯起眼。 坐在二人对面的是连峰和华霓裳。 华霓裳对此熟视无睹,自家养的白菜都学会自己跑出菜园子了。 连峰倒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眼华霓裳。 或许是他的视线过于灼热,华霓裳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看着他。 连峰适才重新转回脑袋,认真吃饭。 华霓裳不解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蹙着眉移开视线。 虽然此次举办宴席的是太守,但是他却不敢居坐首位,而是坐到了十一和长宁二人身旁。 “此次王爷等人能光临我寒舍,是小人的荣幸。”说着,太守端起盏酒起身,对着萧钰遥遥说道。 萧钰这几日在这里过得也很舒心,也乐的给太守这个面子。 挥退上前欲给他斟酒的丫鬟,萧钰亲自斟满了一杯酒,站起身,在太守诚惶诚恐的目光下仰头饮尽。 “本王这几日多亏了太守的照顾,若要道谢该是本王道谢才是。” 萧钰的笑如同三月春风拂面而过,众人看了也是通体舒畅。 太守不由地对萧钰升起了结交之心,只可惜他膝下并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嫡出,两个庶出。 想到这,太守又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坐在萧钰身侧的华锦瑟身上。 这位姑娘生的极美,弯弯的柳叶眉,还有那双眸子,秋波流转间,尽是漾漾水波。还有那一身气度也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太守又联想了下这几日里,萧钰对于华锦瑟的宠爱,突然觉得就是自己有了女儿,人家也未必能收。 抱着某种失望与惋惜的情绪,太守复又坐下了。 华锦瑟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菜,仿佛刚才太守的打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蘑菇倒是少见。”华锦瑟定定地注视着方才一丫鬟刚端上来的一道菜,说道。 “哦?”自家媳妇发话了,作为二十四孝好男人的萧钰自是好奇地转过头去看,“这蘑菇的样子好生别致。” 伞帽小小的,那尾部却是肥大的很。即便是打小就用惯了山珍海味的萧钰也未曾见过。 于是这一桌两个人饭也不吃了,汤也不喝了,开始研究起那蘑菇来。 因着那蘑菇是一整只未曾切好就呈上来的,华锦瑟不得已取出了怀里藏着的匕首。 寒芒闪过,把对面坐着的太守都吓了一跳。 只见华锦瑟面前摆着的那只蘑菇变成了四散的方块。 连峰见状,挑了挑眉。数年不见,小师姐的刀工又精进了不少啊。 想他们当年在师门学艺时,切菜这一项活都是被小师姐揽尽了。 而他和东方辰则是负责在滚滚油烟中炒菜。 他们的师傅只需要等菜上来时挨个品尝加点评即可。 他这一手做菜的手艺也是被那老头磨练出来的。 说多了都是泪。 就在连峰回忆自己当年那苦不堪言的生活时,萧钰已经夹起一小块蘑菇尝了起来。 华锦瑟看了眼萧钰,也动手夹了一筷子。 这蘑菇,是她从未尝过的鲜美。 华锦瑟又忍不住夹了好几筷。 太守见萧钰和华锦瑟喜欢,立马站起身来说道:“宁王殿下若是喜欢的话,我吩咐下人给殿下再多寻一些回来。” 萧钰摆摆手,这蘑菇一看就是在深山里采摘的。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那些下人去寻那些蘑菇定是凶险。 太守悻悻地坐下了,看着华锦瑟和萧钰你一口我一口吃完那盘蘑菇,期间偶尔还参杂这一道凛冽的寒光。 众人用完这顿膳食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想着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此地,便纷纷道别离去了。 华锦瑟的房间因为是和萧钰相邻,自是一起回去了。 华霓裳本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却是放心不下华锦瑟,想着现在人还未睡下,就匆匆地朝华锦瑟的房间走去了。 由于今晚吃的有些多,华锦瑟出去散了会步才回房间休息的。 可能是在外面走的累了,华锦瑟回来洗漱完就睡下了。 “小姐!不好了小姐!”迷迷糊糊中,华锦瑟被人摇醒了,一道纤细的黑影正站在她的床边。 华锦瑟撑起身子,唤道:“明月?” “是我。”明月急急忙忙地回道,拿起一旁叠好的衣服给华锦瑟递了过去,“霓裳小姐刚才将太守府上的一位公子给打了,现在正在花园那边同太守说话呢。” “姐姐?”一提到华霓裳,华锦瑟就清醒了。迅速地接过明月递来的衣裳穿上,“姐姐她怎么会和太守府上的公子发生矛盾呢?” 还把人给打了。 华锦瑟对于自家姐姐很是清楚,平日里极少出手,便是有人惹到她了,她大都也不会理会。除非是……触及逆鳞。 华锦瑟越想越觉得不妙,提着灯笼带着明月匆匆赶过去了。 希望她姐姐理智尚存,不要将人打的太惨才好。 “嗷!” 还未等华锦瑟赶到事发地点,就听到黑夜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惊起无数寒鸦。 走在华锦瑟身边的明月身子颤了颤。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朝前方赶去。 终于等到她俩走到时,花园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人,萧钰也赫然在其中。 “萧钰。”因外外面围满了人,华锦瑟和明月挤不进去,只得喊了声站在里侧的萧钰。 萧钰闻声诧异地转身,待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明月就明了了。 走过来牵起华锦瑟的手,带她走到脸色难看的华霓裳身边。 “姐姐?”华锦瑟握住了华霓裳垂在身侧的左手,抬起头来看她。 至于华霓裳跟前躺着打滚嚎叫的男人,华锦瑟自动忽略了。 眼底青黛,眼中布着红血丝,瞧着就像一个整日流连青楼楚馆的浪荡子。 事实上华锦瑟猜对了。 这躺地上的男人正是太守的次子,因为是庶出的,平时也没有多加管教,在加上有个疼爱他的母亲。往日里都是放任他在外面惹事生非,事后再给他善尾。 华霓裳本是来找华锦瑟的,却不想在这花园里被这人带着几个小厮拦住了。 不仅言辞上多加冒犯,甚至到了后面还对华霓裳动手动脚。 然后……华霓裳赤手空拳就将人踹倒在地,狠狠地揍了一顿。 那小厮一见情况不好,就跑去搬救兵了。 但是还没等他喊人过来,就撞上了同样朝此地走来的连峰。 刚刚那一声凄厉的嚎叫,是被连峰打的。 那太守虽然心疼自己的儿子被人揍成这幅模样。但此事的过错本就在他儿子身上,再加上萧钰等人的身份,他更是不敢上前劝阻。 好在华霓裳有分寸,没有将人打的太难看,甚至在之后连峰还欲动手的时候将人拉住了,“算了。” 好歹是当着太守的面,华霓裳也不想做的太过分。 连峰面色铁青地等着躺在地上的哀嚎的人,不发一词。 华锦瑟一面挽着自家姐姐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一面睨了眼连峰。 她的师弟恐怕要搞事了。 果不其然,等到华锦瑟带着华霓裳一起回自己房间歇息后,连峰和萧钰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华锦瑟觉得那太守次子多半不能安好了。 她那师弟看起来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但内里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等到第二日她和华霓裳起身的时候,明月就传了一个消息过来。 说那太守次子被太守亲自扔到守城的士兵队伍里去了。美名其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方能成才。 华霓裳在听到这个消息正巧在吃一块点心,连眼皮都没掀,继续拿了块点心吃起来。 等到几人用完早膳,就该启程了。 华霓裳和连峰还有云溪带着自己原本的下属以及萧钰的那些禁军返回连城。至于明月则是跟着萧钰和华锦瑟前往厉州。 早先在明齐的时候,明月就和东方召一脉的人达成了协议。 这期间,明月和明齐也多有书信往来。也正是因为这个,萧钰才带上了明月。 不久之后,明齐终有一次内乱。 “锦瑟,如果在厉州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写信告诉我。”华霓裳站在马车下,抬头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华锦瑟。 发觉自家姐姐话里的忧心忡忡,华锦瑟轻笑道:“我会的。” 华霓裳还是不放心,想要再叮嘱几句,就被站在另一辆马车旁等待许久的连峰拉走了,“走啦,放心吧。小师姐她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柔弱的人。” 连峰至今还记的有一次他得罪了华锦瑟,被她在汤里下了泻药。 他那次人整整瘦了一斤。 华霓裳抿着唇,难得地没有对连峰翻白眼。 路遇恶贼 厉州位处东煜西部,距离萧钰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有一段的距离。萧钰和华锦瑟等人连着又坐了将近八日的马车才赶到厉州。 说起来,这段时间里,华锦瑟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幸得华锦瑟并不是性子活跃爱闹腾的人,这些时日里被拘在马车内倒还受得了,只是她怀里抱着的吱吱倒是病殃殃的。 长宁手脚利索地很快就找好了客栈了,十一等人将马车内的行李尽数搬进了客栈里。 萧钰则是尝试着联系萧亦风,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他。 不然,依照他那四通八达,毫不转弯的脑子,萧钰怕他出事。 等到房间内的暗卫领命退下后,萧钰整了整衣冠,去敲响了隔壁房间的房门。 华锦瑟正站在房间内收拾自己带来的医书,乍然听到敲门声,手里的动作一顿。 待到华锦瑟打开房门,就看见萧钰冲她温柔地笑着。 “去街上逛逛吗?” 华锦瑟勾唇笑道:“好啊。” 在马车内闷了这么多天,华锦瑟迫切地想要出去透透风。 更重要的是,华锦瑟怕再这样下去,躺在她房间里的那只狐狸就该得抑郁症了。 抱起某只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的狐狸,华锦瑟随萧钰一起出去了。 此时正值酉时,不远处的天空已经有些昏暗下来了,一些小贩们也陆陆续续地收拾起了东西。 华锦瑟眼尖地看到了一个背着糖葫芦的小贩正欲起身背对着他们离去,连忙快走了几步将人拦下。 片刻之后,那小贩喜滋滋地掂着银子空手回去了。 华锦瑟和萧钰二人手里各持着三串糖葫芦,顶着街边一些路人讶异的目光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 或许是厉州地形狭小,有无过于茂密的丛林山脉,华锦瑟这一路走来都没见到几家药铺。这让她有些兴致缺缺。 萧钰看在了眼里,带着华锦瑟挤到了一处密集的人群里。 不起眼的街角处,正站着几个表演杂记的男人。 他们或能口吐火焰,或能连续不断地抛玩着手中的四个苹果。 周围的人群纷纷叫好,若是表演到了精彩的地方,还有人会往地上的碗里丢钱。 华锦瑟鲜少看过这样的表演,一时间不由地看的入神了。 萧钰骗偏过脑袋偷偷地瞧了眼华锦瑟,只见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也随着那些人的动作而移动。 显然,华锦瑟对于这样的表演极为满意。 萧钰一面握紧了华锦瑟的手,生怕她被周围拥挤的人群挤到了,一面又从荷包内翻找出几块碎银子,准头极准地丢进了面前的碗里。 那几块白花花的银子在那些黄澄澄的里面尤显突兀。 表演的几个人瞥见那几块碎银子,手里的动作更加卖力了,只恨不得萧钰下一回再给他们抛一块金子进去才好。 只不过他们的愿望落空,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只看一会,就觉得腹中饥饿。 二人离了拥挤的人群,开始寻起这附近可以用饭的地方来。 在二人离开之后,一个贼眉鼠眼的干瘦男人眼珠子转了转,跟着离开了人群。 “萧钰,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忽地,华锦瑟停住了脚步,皱着鼻子问道。 萧钰站在华锦瑟身侧,翕动着鼻翼。 “是花香。”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华锦瑟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趣,这个季节桂花正是开的盛,若是能采摘一些回来自是好的。 于是二人相偕循着花香走去。 一家小巧精致的店铺前,一位妇人正在上下忙活着。店铺前站着三三两两的客人,正熟稔地和夫人攀谈着。 谈笑间,妇人取出了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那桂花香正是从那油纸包里面传出来的。 萧钰取了银子买了两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回来,打开来看,正是金黄的桂花糕。 华锦瑟试探着尝了一小口,见味道上佳,又让萧钰去买了一些回来,等着回去了,带给明月他们尝尝。 萧钰一手提着扎成一串的桂花糕,一手牵着华锦瑟。就像两个日暮归家的小夫妻。 “锦儿,我还要。”萧钰毫不羞耻地享受着华锦瑟的投喂。 华锦瑟只得将手里举着的桂花糕凑近了,等着萧钰侧过脑袋咬上一口。 “吱!”趴在萧钰肩膀上的吱吱从头至尾只吃到两口桂花糕。对此,它不满地叫了声。 萧钰对它的叫声置若罔闻,继续吃着甜甜的糕点,时不时地再与华锦瑟说上几句悄悄话。 “吱!”又是一声尖锐的厉叫。 只见一个白色的毛团忽地从萧钰肩上蹦了出去,落到一个和华锦瑟擦肩而过的男子身上。 那男人正低着头赶路,猛地被吱吱这么一扑。脖子上多了个重物,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华锦瑟和萧钰连忙走了过去。 “不许闹。”华锦瑟将吱吱从那男人的肩膀上拎了回去,冷着脸呵斥了声。 吱吱不悦地扭动着身子,甚至冲着那瑟瑟发抖的男人张牙舞爪,“吱吱!吱!” 萧钰看了眼不对劲的吱吱,再看了眼男人。 那男人此时正垂首站在原地,左手收拢在衣袖下,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这位小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宠顽劣,惊扰到了小兄弟。”萧钰对着那男人拱了拱手,温声说道。 “不、不碍事。”男人似乎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 萧钰却是笑了下,继续说道:“既是惊扰到了小兄弟,那我自是要赔罪的。” 说着,萧钰伸手虚扶了男人,眼底闪过幽暗的光芒。 男人因为萧钰的接触,更加紧张了,“不、不必了,只是一些小事。” 男人摆了摆右手,想要离开,却不想自己的左手手腕被人死死地扣住了。 萧钰温和地看着他,“小兄弟若是想要离开,不如先将先前拿去的东西还来。” 闻言,华锦瑟眸色一冷,查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物件。 只见腰上原本系着的玉佩不见了。 那是姐姐在临行前赠给她的,说是请一位高僧专门开过光的,能够庇护于她。 男人见自己事情败露,一咬牙,右手寒芒闪过,朝萧钰紧紧逼去。 萧钰闪身避过,那男人也就趁机逃走了。 只不过他没跑几步,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制住了。 “怎么,偷了阿瑾的东西还想逃?”说话之人挑了挑眉,看着被他踹趴下的男人。 “小心,他有刀!”萧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惊。 那男人被萧亦风踢倒后,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地握着匕首向萧亦风掷去。 萧亦风轻啧一声,身子后倾,避开了那把匕首。 他萧亦风活了这么多年,这么大胆的人倒是头一回见。 于是鉴于某位小贼的胆子,萧亦风不客气地狠狠揍了一顿,然后交给赶来的官府带走了。 那男人许是惯犯,官府来的人只看了他一眼,连询问都没有就给人带走了。 等到闲杂人等都离开了,只剩下了萧钰和华锦瑟还有萧亦风三人后,才得以真正地叙旧。 三人寻了处吃饭的地方,要了个雅间。 “你是几时到这的?”萧钰端坐在桌前,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萧亦风。 萧亦风喝完了一盏酒,咂咂舌,说道:“昨日夜里刚到。” 听到这里,华锦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虽说这厉州离连城是有点距离,但萧亦风也不至于这么晚才给赶到。 像是看出了华锦瑟眼底的疑惑,萧亦风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解释道:被皇伯父多留了段时日处理政事,不久前才被放出来。” 放出来…… 对于萧亦风的这个形容,华锦瑟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刑部大牢里出来,瞧那憔悴的样子。 不多时,就有小厮端着菜进来了。 萧钰和萧亦风一边吃着,一边交谈着这些时日里各自的所发生的事。 等说到明齐太子就是华锦瑟的师兄,也是他设计了这一切时,萧亦风惊讶地张大了嘴。忍不住瞧了眼华锦瑟。 却看见她依旧淡定地吃着萧钰夹过来的菜,一点波澜都没有。 “你呢?是不是做了什么惹皇伯父不悦的事情了,不然也不会叫你去处理政事。”萧钰端起酒盏,啜了一小口。 一提到这事,萧亦风的肩膀立马垮了下来,耷拉着脸回道:“我哪敢惹他老人家生气。” 看着萧亦风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模样,萧钰觉得他没有撒谎。当然,也不排除这个神经大条的人犯错了也没有意识到。 “对了。”萧亦风兀地想到了什么,一双清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钰,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萧如霖那家伙最近做什么事情了?” 萧钰瞥了眼萧亦风,“什么事?” 萧亦风朝着四周扫了眼,确定安全后,才压低了声说道:“长渊那家伙在萧如霖身上调查到一些东西,说是……豢养私兵。” 华锦瑟的睫毛颤了颤。 萧亦风期待地看着萧钰,希望从他脸上发现震惊的神色。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萧钰全程都很淡定。 别来无恙 对此,萧亦风觉得萧钰是故作镇定。 萧钰轻飘飘地睨了眼萧亦风,轻描淡写地说道:“你都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 萧亦风默了。 因着云霁还留在客栈里面,萧亦风只同萧钰二人匆匆聊了几句就回去了。临走前顺便将自己所住客栈的地址告知于萧钰。 “阿瑾,记得明日过来找我啊。” 萧亦风对着萧钰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笠日,萧钰果真带着华锦瑟等人来到萧亦风所说的客栈。 巧的是,他们前脚刚到,后脚萧亦风和云霁就相偕从客栈内走了出来。 “阿瑾!”萧亦风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眼前一亮,惊喜地唤道。 “我刚想过去寻你呢。” 萧钰的目光在萧亦风和云霁身上流转了番,轻笑道:“走吧,该做正事了。” 华锦瑟的注意力则是集中在云霁身上。 她早先就知晓云霁心中抑郁难散,适才给她配了副药,以为可以缓解下症状。 只是,现在看来…… 华锦瑟瞧着与以前一般无二的云霁,暗自叹了口气。 只希望他们这一行,多多少少能让云霁释怀一些。 云霁的本名原不是这个,而是楚霁。 只不过她当年从家中逃出来后,既是为了断了心中的那份血缘之情,又为了掩藏自己的踪迹,不被家里继母发现。因此才改姓为云。 楚家是厉州的名门望族,萧钰几人略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楚家的近况和位置所在。 听闻当年云霁离开后不久,楚家的二小姐就风风光光地从楚家出嫁,嫁入了当地太守的府中。 云霁听到这个消息后,眸子黯淡了几分。 华锦瑟沉默地看了她一两秒,抱起自己怀里还在呼呼大睡的吱吱,塞进了云霁手里。 云霁先是不解地看了眼华锦瑟,见她没有解释的打算。就抱起毛绒绒的团子,在它的脑袋上揉了揉。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一行人顺着路人给的消息来到了楚家。 看着门前蹲着的两座石狮子,萧亦风皱了皱眉,命人上去敲门。 一个随从应声上前,哐哐地砸起门来。 旋即,厚实的红木门板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门房探头探脑地朝外面张望。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深衣男子,瞧着穿着打扮,并不想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公子。 那门房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门打开了。 “不知几位来我楚家有何要事?”那门房躬身对萧亦风等人行了一个礼,点头哈腰地问道。 萧亦风自是懒得和门房说话,只道:“叫你们家老爷出来,本王有事情找他。” 门房先是一愣,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呆滞地抬起头看向萧亦风,又惊又惧,“您是王爷?!” 萧亦风不耐地扫了他一眼,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明晃晃的牌子,在门房面前掂了掂。 门房眦着那牌子上的几个字,连连朝着萧亦风行礼道歉,让他稍等片刻。随即又飞快地跑了回去。 “哎呦!”管家摸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愠怒地瞪了眼面前的人,“风风火火地干什么呢!没长眼睛呢!” 若是平常,门房自是要对管家道歉赔罪的,但是现在他只顾着门外的那尊大神。 “王爷!外面来了位连城来的王爷!” 门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着了管家,连气也顾不上喘,一连串地全说了。 “胡说什么呢!这厉州何时来了位王爷?”那管家扶着酸疼的鼻子,怒从心起。 门房想起那块金灿灿,分明不是凡物的牌子。想要争辩几句,却被管家踹了一脚。 “胡说八道的东西!” 管家还欲踢上一脚,却听的一声含怒的呵斥。 “你这是在质疑本王?” 管家猛地一转头,就看见萧亦风冷着脸看着他。 不知为何,管家的腿颤了颤。 “不知……这位公子是?” 萧亦风忽而露齿一笑,再次取出了那块牌子,掷到管家面前。 片刻之后,萧亦风等人如愿以偿地坐在了正厅的首座上。 先前那个嚣张的管家此刻正缩着脑袋畏手畏脚地在一旁伺候。 “王爷,您尝尝这茶。”管家掐媚着献上了杯茶水,“这可是今年最新的雨前龙井。” 萧亦风接了,只喝了一小口就将那杯子重重地搁在了桌上,怒道:“你是在糊弄本王吗!” 管家身子一抖,当即就给萧亦风跪下了。 云霁只从刚才进屋起就一直垂首坐着,现下见了那平日里仗势欺人的管家一叠声地给萧亦风磕头认错也没有半点反应。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进来。 “不知王爷在此,草民有失远迎。”楚毅朝着坐在上首的萧亦风遥遥行了一礼,在得到萧亦风一声冷淡的回应后才敢起身。 华锦瑟抬起头看了眼那楚毅,长的倒是仪表人才,衣冠楚楚。 萧钰微不可查地瞥了华锦瑟,见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楚毅身上后,幼稚地拽紧了她的手。 “我老了以后,一定比他好看。” 华锦瑟选择沉默。 “王爷到此可是有要事?”楚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亦风,开口道。 萧亦风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和云霁足足有六分像的中年男子,“要事倒是没有,就是给楚老爷见个人。” 楚毅不解地看着萧亦风,“不知王爷要给草民见什么人?” 云霁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讥讽地看着眼前的人。 曾经那个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也会有伏低做小的一天。 “父亲。” 楚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闻声望去。 就见云霁面露嘲讽地笑道:“一年之别,父亲和母亲可还安好?” 许是云霁按耐不住心底浓浓的怨气,抱着吱吱的手一紧,就将它弄醒了。 “吱?”吱吱将小脑袋从尾巴后面伸出来,睁着滴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场景。 云霁见它醒了,旋即垂下脑袋看它。 “你……”楚毅的眼中闪过不解,更是闪过怒气,却是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惊喜。 对于云霁这个人,在他心中恐怕还不如府上的随随便便的一个人有感情。 萧亦风看到这一幕,心底也就明了了。 借着舟车劳顿,身子困乏的理由,萧亦风大爷似的挥手让楚毅退下准备午膳了。 这样的人,真是多看一眼就糟心。 楚毅临走前,将视线投向了萧钰,“不知这位是……” 萧亦风刚想不耐烦地出声解释,就被萧钰打断了,“在下不过是定王殿下身边的随从罢了。” 在场知情的人纷纷将目光转到萧钰身上。 这位大爷又想玩哪一出? 倒是华锦瑟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楚毅得了萧钰的回答就下去。 他观萧钰的周身气度并不逊萧亦风,还以为又是一位王爷,原来只是位随从。 楚毅的心稍稍放回去了一点。 等走了一段路之后,楚毅皱着眉让人去将后院的楚夫人和自己的那几个女儿叫出来。一会席间还要她们作陪。 只不过一想到自己的那几个女儿,楚毅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云霁。 他看方才那位定王殿下对于云霁的态度…… 楚府的下人没一会将将午膳呈了上来,林林总总的共有二十多道之多。 本来楚毅还想自作主张地叫几个长相上佳的舞女上来给众人助兴,却被萧亦风毅然拒绝了。 没看到坐在边上阿瑾的眼神吗,都快把人家舞女吓死了。 没了舞女,还有楚毅那两个娇花似的女儿。 席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毅的特意吩咐,那两个女儿对待萧亦风的态度甚是殷勤。 “定王殿下真是像传闻中的那般仪表不凡呢。”开口道正是两朵娇花之一,楚毅的三女儿。 萧亦风看也不看那妆容精致的女人,自顾地吃着菜,“嗯。” 虽说萧亦风态度冷淡,但那两朵娇花并没有被吓着,而是继续没话找话聊。 “听闻王爷身边连位妾室都没有,倒真是位洁身自好的君子。”另一位姑娘含羞带怯地看着萧亦风。 此话一出,萧亦风停了手里的动作,玩味地看向那说话的女子,只看得那姑娘羞答答地垂下头。 “本王不纳妾室是因为妾室会阻拦本王寻花问柳。至于洁身自好?”说着,萧亦风轻嗤道,“本王向来是夜夜笙歌。” 那楚四姑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亦风再也没能听到她的声音。 见自家剩下那两个女儿根本没戏,楚毅只得将目光重新投向云霁身上。 “这一年,霁儿你可是瘦了不少。”楚毅慈爱地注视着云霁,关切地问道。 云霁闻言,头也不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卧在膝上的狐狸,“有劳父亲挂念。” 楚毅得了云霁的回答,自是欣慰地笑了。 楚夫人坐在楚毅的身旁,扯着方帕子,眼中含泪地说道:“大姑娘莫不是还怪妾身没有照顾好你?” 云霁听着耳畔的话语,只觉一阵恶心反胃。 楚毅更是在旁边一唱一和道:“霁儿,你母亲她当年也多是不易,但她也是一心为你好啊。” 看上了萧钰 云霁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那继室多年来是怎么对她的,她心中有数。 萧亦风忽地将筷子重重地按在桌案上,“哭的本王头疼。” 那楚夫人一愣,讪讪地收了声,开始取了块帕子拭泪。 不过萧亦风显然是没闹够,继续说道:“这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本王同桌吃饭是件多折磨人的事呢。” 此话一处,楚毅和楚夫人哪还敢坐着,连忙站起身跟萧亦风请罪。 云霁听了萧亦风接二连三的话,心情舒畅了好些。 看着伏跪在地上畏畏缩缩的楚家四人,萧亦风眼中不无讽刺。 半晌,凉凉地开口说道:“起来吧。” 楚氏夫妇方才颤抖着身子起身,对着萧亦风又是一番请罪。 平日里在厉州呼风唤雨的楚家到了萧亦风面前却像是随手可以拿捏的纸人。 经过萧亦风的这一番惩处,楚家的这些人暂时安稳下来了,不再整那些幺蛾子。 华锦瑟等人也舒心地用完了这餐午膳。 在用完午膳后,楚毅本欲让楚夫人携着云霁说些体己话,只不过被萧亦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顺带明里暗里地讽刺了一番。 让楚毅的脸色青白交加的,甚是难看。 “云霁她身子不好,中午是要午睡的。还麻烦楚夫人给云霁她准备一间房间。”萧亦风如是说道。 楚夫人僵着张脸应了下来,正准备下去帮云霁准备房间的时候又被萧亦风拦住了。 “哦,对了,本王忘记说了。云霁她喜静,楚夫人可要记得找一处僻静采光又好的房间。” 楚夫人赔笑着下去了,顺便将那两个女儿也带了下去。 对此,萧亦风表示很满意。 看着女眷都下去了,楚毅表示自己压力很大。 那定王看起来就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但他作为这府上的主人却不能轻易告辞,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和萧亦风等人聊着。 “不知王爷今年贵庚?” “二十。” “王爷这般年纪轻轻便成就非凡,想来以后更是人中龙凤。” 楚毅不费余力地开始吹嘘起萧亦风来。 却看见萧亦风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楚老爷说的是本王游戏人间,荒淫无度的那些成就吗?” 默默坐在旁边喝茶的明月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这么努力抹黑自己的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啧啧,瞧瞧人家楚老爷的脸,都快黑的堪比锅底了。 楚毅干笑道:“王爷可真是幽默风趣。” 萧亦风这回也懒得接话了,自顾着喝着丫鬟呈上来的茶。 就在气氛一度凝滞的时候,管家小跑着进来,附在楚毅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 萧钰借着茶盏的遮掩,看了眼楚毅,只见他的眸子微不可测地亮了。 “王爷,草民的女儿和女婿今日返回府上探望,可否容许他们过来?”楚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座上萧亦风的态度,说道。 “既是楚老爷的女儿和女婿,那便请进来就是。”萧亦风勾着唇笑了。 正巧他也想见识下那个女人。 楚毅吩咐了那管家几句,就让他下去将人带过来。 不一会,一阵浓浓的脂粉味飘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着妃色绣蝶罗裙的女子和身形颀长的男子。 华锦瑟定睛看着那并肩走来的一男一女。 想来这两位就是楚毅口中的女儿和女婿了。 二人先是给萧亦风行了一礼,再向楚毅问好。 楚毅抚着胡须欣慰地看着眼前郎才女貌的二人。 先不说常浩他太守嫡子的身份,光是那才情就让楚毅满意。而且他和蝶儿成婚后对他这这个岳父也是孝顺的很,隔三差五地就会回来探望。 云霁此时正坐在萧亦风的身侧,在看见相偕站立的二人时,脸色不由自主地苍白了几分。眼中说不清是怒还是怨。 少时信誓旦旦说要娶她并护她一辈子的男孩不仅亲口抹去了他们的誓言,还转身娶了她的二妹,并对她许下了生生世世的诺言。 常浩在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身着银红轻烟罗曳地裙的云霁,眸色一顿。 每次见面,她总是能带给她与众不同的惊艳。只是可惜了……她生母早亡,又不受父亲的重视。若是娶了她,不仅不能给予他助力,或许还会拖累了他。 想到这,常浩心底的那份旖念便消散了不少,而是温柔缱绻地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楚蝶自是乐意在自己姐姐面前摆出一副恩爱的模样,娇羞地回望了眼常浩。 华锦瑟不动声色地瞧着那惺惺作态的楚蝶与常浩二人,只觉得恶心。 一来,她和华霓裳感情深厚,自是忍受不了这种算计自己姐妹的人。而来,她和萧钰也算是自幼倾心,虽然中间有过一番曲折,但他们却是相互扶持走到了今日。不像常浩,既已许下诺言,又有婚约在身,却仍旧不顾往日情谊退掉了婚事,改娶云霁的二妹为妻。 此番做法,另华锦瑟不齿。 萧钰看见华锦瑟眼底的厌恶,悄然握上了她的手。 “那常浩退了婚也是好事,不然依着他的性情,云霁嫁过去怕也是不会善待于她。” 华锦瑟轻轻点了下头。 常浩在行过礼后就坐下了,一眼扫去,就见萧钰偏过脑袋和华锦瑟说着悄悄话,不由地开口问道:“敢问那位公子是?” 萧亦风轻挑眉梢,还没开口解释就被楚毅抢了先,“那位是定王殿下的随从。” 在听到自己被人介绍了后,萧钰抬起头来,给了众人一个温和良善的微笑。 常浩亦是回以一笑。 虽说是定王的随从,但到底是连城那边出来的人。 常浩想起了一次夜里父亲不小心说漏嘴的话,他们一家可能不久之后就要迁往连城。连城中的人能结识的自然要结识。 萧亦风看着这群不知情的人,默默地为他们默哀了几秒。 阿瑾那家伙,素来甚少搞事,但是一搞事就要玩个大的。这次他隐瞒了身份,还不知道要怎么算计这群人。 “夫君,我们此次过来还没有去拜访过娘亲呢。”忽地,楚蝶扯了扯常浩的衣袖,撒娇似地低语。 常浩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首座的萧亦风,见他正看着先前介绍的那位随从。皱了皱眉说道:“你先过去吧,我晚些再去。” 楚蝶虽然有心在云霁面前装出琴瑟和鸣的样子,气一气她。但眼下萧亦风还在,容不得她耍脾气。只得温婉地笑着同在场几人告辞了。 楚蝶扭着纤细的腰肢,婷婷袅袅地离去了。 云霁闭了闭眼,也不想多留了。 华锦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索性借口精神不济带着云霁一起离开了。 萧钰本是不放心地想要一起跟上去,但是想了想有些不靠谱的萧亦风,萧钰还是留下来了,让明月跟着去了。 “母亲,我不喜欢那个定王。”一处装饰精美的厢房内,梳着云髻的姑娘拉扯着楚夫人的衣袖抱怨道:“那定王在席间一点也不给我们家面子,女儿一点也不喜欢。” 楚夫人头疼地看着自家三女儿,“你不喜欢也得喜欢!你难道没看见定王殿下对待楚霁那死丫头的态度吗?” 楚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呵斥完三女儿,将视线转向了坐在另一侧的四女儿身上。 楚灵出落的貌美,比起她两个同父同母的姐姐,她的姿色和才情也更是卓绝。是以楚夫人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灵儿,你呢?” 楚灵此时正愣愣发着呆,乍然听到楚夫人的问话,猛地回神,“女儿听从母亲的吩咐。” 那随从虽是世间少有的俊美,但身份却是远远不如定王。 楚灵自是知道哪个人对她更有利,更何况那定王生的也不差。 在听到楚灵说的话之后,楚梦眼睛亮了亮,扒着楚夫人说道:“母亲,既然四妹妹喜欢定王殿下,女儿也不想同她争了。” 楚夫人回头看她,“你是不是瞧上定王身边的那个随从了。” 楚梦双颊泛红,正想说是,就见门外走进了一人,正是那多日不见的二姐,楚蝶。 “几位妹妹在说什么呢?”楚蝶笑着坐在了楚夫人身侧。 楚夫人在看到楚蝶时心情也是极好,一边让下人将楚蝶带来的礼物收起来,一面让人上了些点心上来,亲热地握着楚蝶的手将先前的谈话内容说了。 “那定王殿下想必也只是被楚霁的容貌迷住了,过一段时日便会腻了。到那时母亲您和四妹妹再做打算也不迟。”楚蝶想起坐在萧亦风身边睥睨着她的云霁,心下一阵恼恨。 楚夫人开怀地笑了,“蝶儿说的对,是我心急了。” 楚蝶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楚灵,“方才三妹妹可是说看上了定王殿下身边的随从?” 楚灵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二姐姐你可别打趣我,那样出色的人,怕是在厉州寻遍了难寻到一个。” 说完,楚灵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不过依我看,他却是比不上二姐夫的。” 楚蝶面上的笑意有些淡了。 怕是常浩比不过那随从才是。 到底是连城出来的人,比起他们这里要出色的多。 楚灵的算计 常浩在正厅陪同楚毅和萧亦风聊了许久,直到萧亦风面露不耐后才悻悻地行礼离开。 萧亦风在萧钰这个随从的陪同下朝楚府给他安排的院落走去。 “阿瑾,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待身边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萧亦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萧钰缓缓地笑了,“你可知萧如霖的封地在何处?” 萧亦风狐疑地答道:“不就是平州嘛,他那封号还是这么来的呢。” 萧钰瞬地回了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你究竟是不是我们老萧家的人?” 萧亦风想要出声回怼,但想起了眼前的这位可是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他默默地忍了。咬牙切齿地说道:“需要我和你滴血验亲吗?” “我再问你,与这厉州毗邻的城池是哪几座?” 萧亦风紧锁着眉思索了片刻,赫然报了名字出来,这其中就有平州。 萧亦风卡顿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地叹道:“阿瑾你是准备对平州下手吗?” 萧钰深吸了口气,不住地告诉自己,这是他皇叔唯一的儿子,不能揍,不能揍。 “平州是萧如霖的封地,你觉得就我们目前的这些人,够吗?”萧钰回了萧亦风一个完美无暇的笑容。 萧亦风默了,半晌苦兮兮地看着萧钰,“那阿瑾你隐藏身份是准备做什么?” 萧钰此时不禁有些同情远在连城的皇伯父,难为他教导萧亦风这么多日的政事了。 “你可记得我让那队禁卫和华霓裳他们返回连城的事?” 萧亦风虽然不知道这和萧如霖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了点头,应道:“自是记得的。” “若你是萧如霖,你收到跟随我的禁卫返回连城的消息,你会作何感想?”萧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盏茶。 萧亦风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会觉得阿瑾你也回连城了。” 萧钰点了点头,“不过萧如霖到底不是你,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信了。” 萧亦风觉得萧钰在嘲讽他,可惜他找不出证据。 二人对坐良久,再喝完一壶茶之后,萧亦风就被萧钰毫不留情地赶走了。 “一会锦儿还要过来找我。” 萧亦风萧索地离去了,留给了萧钰一个果决的背影。 若是萧亦风能够预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恐怕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离开萧钰的房间了。 “锦瑟,你不是说还要去找宁王殿下吗。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去找他吧,莫因为我教人久等了。”云霁对华锦瑟柔柔笑道,端的是清丽脱俗的模样。 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的明月静静地看着云霁,只觉得那常浩是不是眼神有问题。 这么个美人放着不娶,非要娶那个庸脂俗粉的楚蝶。 华锦瑟看了眼天色,自知自己在云霁这么耽误了太多时间,阿瑾那家伙应当离爆炸不远了。 踌躇再三,华锦瑟还是将明月留下了陪着云霁。 既可以防范这府中宵小,亦可以在必要时帮忙疏导云霁。毕竟,萧亦风那个不靠谱的,华锦瑟还是有点担心。 华锦瑟在云霁的百般推辞下还是将明月留了下来,自己抱着吱吱寻了个小丫鬟带她去找萧钰。 萧钰的院落是在东边的一个角落里,地处偏僻,却很是幽静。 门外亦是栽植了不少桂花树,远远看去,一地的落花甚是悦目。 华锦瑟屏退了丫鬟,独自一人踏着落花走进了院子里。 “吱?”吱吱兀地小声叫到,耸动着自己小小的鼻子。 这空气中的花香不对劲。 华锦瑟起初并未发觉,只是越走的近了越发觉得那空气的香气有股子奇异的味道。 华锦瑟不由地加快了步子,朝着那扇紧锁着的房门走去。 等到离得近了,那股子异味更是明显,隐隐的,华锦瑟还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气。 “萧钰?”华锦瑟推了下房门,却是纹丝不动。 华锦瑟心底闪过一丝慌乱,提高音量再喊了一声,房间里依旧没有人作答。 那房门是从里面锁死的,凭借华锦瑟的力气从外面根本就打不开。 华锦瑟慌忙跑到一扇紧锁的窗户前,推了推,依旧从里面锁死了。 华锦瑟咬着下唇,从怀里取出了一小瓶药水。 向后退了半步,华锦瑟将那药水全数泼在那窗户上。 伴着“嗤嗤”的轻响,那扇窗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了。 一股强烈的香气从房间内冲了出来。 华锦瑟的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这种香当初东方柔对萧钰也使过,不过比之现在却是清淡不少。 华锦瑟此刻哪里还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吱吱一个不查,被那香气呛到了,一个劲地打喷嚏。 华锦瑟迅速地取出一个药瓶,倒了几粒药丸出来,掰开吱吱的嘴塞了进去。 “进去后若是看到什么人,你只管咬她便是。”华锦瑟冷冷地笑了,将吱吱从那扇破了的窗户里丢进去。 既然是想算计她的人,那她也不必存什么善心了。 吱吱小小地叫了一声,窜了进去。 就在华锦瑟在想怎么进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呼声。 “扶桑姐姐!” 华锦瑟诧异地回首,就见多日未见的凤楚兮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她。 内里,尽数是久别重逢的欢欣。 她的身侧,正是十一。 “锦瑟,你这是怎么了?”十一心细地发现了华锦瑟面上的冷肃,关切地问道。 不会是和宁王闹矛盾了吧。 华锦瑟正欲开口解释,就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一只毛团子叼着块染血的衣角窜回到窗口前。 十一和凤楚兮俱是眼尖地看到了吱吱,连忙小跑着赶了过去。 十一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抽出佩在腰间的长剑,对着那扇房门就是一顿乱砍。 华锦瑟死死地盯着那块布料,掩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那是萧钰外袍上的一角。 凤楚兮此时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怕是萧钰遭人算计了。 咬咬牙,凤楚兮仗着自己身形娇小,不顾那尖锐的木刺,攀着窗沿挤了进去。 华锦瑟取出一柄匕首和两粒药丸塞进凤楚兮手里。 凤楚兮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清冷的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漠然和……杀意。 那扇窗户华锦瑟进不去,房门华锦瑟也劈不开。 华锦瑟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弱小无能。 所幸,十一和凤楚兮他们来了。 “啊!”凤楚兮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令她心惊的一幕,小小地惊呼了声。 萧钰此刻正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板上,他的面前是一个肩膀处流血不止的年轻女子。 她呆呆地坐着,双目像失了神一般,竟是什么表情和动作都没有。 与之相较的是坐在她对面面色酡红,双眸却是凶狠至极的萧钰。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支金簪,尾部洇着干涸的血迹。 凤楚兮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 直到一只毛团子蹭到她脚边,叫了一声。 凤楚兮才想起华锦瑟刚才塞了她两颗解药忙不迭地上前。 只是不等她靠近,萧钰发了狠似的瞪着她。 凤楚兮从未见过温润如玉的宁王露出过这般狠戾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那扇门也被十一打开了,屋外清新的空气涌入进来。 随之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华锦瑟站在门外看着完好无损的萧钰,眼眶一热,跌撞地朝他走去。 萧钰费力地睁开眸子,辨别着朝他扑过来的女子。 清冽的药香冲淡了他鼻翼间浓郁的香。 萧钰手中的金簪应声掉落,对着面前那眼眶泛红的女子勾唇笑了。 不多时,整个楚府的人都被叫了起来,集中在这里。 萧亦风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揪住楚灵揍上一顿。 冷眼看着门外那群瑟瑟发抖的楚家人,萧亦风猛地甩袖出去了。 云霁眼神黯淡地坐在一边。 若是她刚才没有留锦瑟这么久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长宁在执行完萧钰吩咐的任务回来后,得到的就是宁王遭人算计,此时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内室的榻上。 他沉默了一会,就消失在了原地。 待他回来时,身上的气息冷冽了几分。 这个院子里所有楚家的下人已经被他控制起来了。只等着……只等着王爷他醒来。 “扶桑姐姐。”凤楚兮看着久久没有说话的华锦瑟,小声地安慰道:“宁王这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华锦瑟一早就替萧钰诊过脉了,只是吸入了过多的香,外加喝下了一杯夹杂了软筋散的茶。这才会昏睡过去。 眨了眨干涩的眸子,华锦瑟扭头看向凤楚兮,“十一那里有我给他的一些药,你去拿一些来给自己手上擦擦。” 方才从窗户跃进去的时候,凤楚兮不可避免地被尖锐的木刺划伤了手臂。 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破了点皮。 那边的楚灵此刻正痴呆地坐在地上,任凭楚毅打骂亦或楚夫人的哭喊都没有反应。 对此,华锦瑟只是冷淡地瞥了眼,就别开了眼。 萧钰身上多的是她炼制的各种药丸,那楚灵怕是服下了她前几日炼制的药。 被逼婚的萧钰 萧钰醒来时已然是第二日清晨了。 睁开眼睛看了眼陌生的床帐,脑袋里的记忆开始回笼。 昨日萧亦风离开后,他让小厮换了盏茶上来,紧接着…… 昨日那一帧帧的画面浮上眼前,有举止不堪的楚灵,还有……红着眼的锦儿。 萧钰兀地瞪大了眼,掀开被子就欲下床。 昨日那般画面也不知锦儿有没有误会。 萧钰急匆匆地蹬上鞋子就欲出门,连放在一旁折叠好的外衫都没有披上。 “起来了?”还未等萧钰开门,那扇房门就被人自外面推开了。华锦瑟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微微侧着脑袋看他。 萧钰看着门外言笑自若的华锦瑟,一时间呆住了。愣愣地回道:“嗯……起了。” 华锦瑟看着他,皱了皱眉,“可有感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萧钰再次呆滞地摇头。 华锦瑟又同萧钰交谈了一会,确认没有事情之后才放下心,招呼着萧钰过来吃早点。 萧钰看着神色平静地华锦瑟,想了想,还是说道:“昨日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华锦瑟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必了,该说的楚灵已经都说了。” 萧钰昨日因为吸入过多的迷香,导致记忆出现了断层,只能记得楚灵来过,之后他就只记得华锦瑟一人。 对于期间发生了什么,萧钰还真记不得了。 萧钰放下手中的早点,小心翼翼地回望着华锦瑟,“她……说什么了?” 华锦瑟见萧钰浑然不记得的样子,心下一动,说道:“你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一般女子会说什么。” 萧钰吞咽了一下,心下升起了不好的猜测。 一般未议亲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恐怕会让对方娶了她。 就在萧钰觉得自己冤枉,想要和华锦瑟剖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隐的还有女子的哭声。 华锦瑟眸子一冷,推门出去了。萧钰紧随其后。 只见楚毅脸色难看地站在他院落里,楚夫人则是带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扯着帕子在那哭哭啼啼。 “我可怜的儿啊!”楚夫人在自己两个女儿的搀扶下哭号了一嗓子。 萧钰听着嘈杂的声音,轻轻皱眉。 萧钰因着刚刚醒来,华锦瑟不欲让他接触这些事情,只想让他好生静养。 但是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华锦瑟虚眯着眼打量着眼前声势浩大的一群人。 “楚老爷和楚夫人这是何意?”华锦瑟冷笑着扫了眼众人。 这楚家的人都来的挺齐的呀,就连已经嫁入太守府的楚蝶都给叫来了。 这是准备来声讨呢还是声讨呢。 楚毅板着脸看向出声的华锦瑟,“自是来讨公道的。” 华锦瑟嗤笑一声,“楚老爷若是想讨公道为何不上衙门,来寻他做什么?” 楚毅脸色难看了几分,“你算什么人?老夫的事情与你何干!” 楚毅料定华锦瑟不过是定王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女罢了,适才有恃无恐地斥道。 “呸!” 女子特有的娇俏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 凤楚兮瞪着一双圆圆的眸子,狠狠地睨了眼楚毅,“那是我扶桑姐姐!” 十一头疼地跟在她后面。 这丫头,一大清早醒来就说要过来找她的扶桑姐姐,结果倒好。撞上了这群人,十一预感这些人下场凄惨。 楚毅接二连三地被人打断话,心中已是积怒已久。 “你又是何人?” 眼前那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分明是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凤楚兮闻言,不由地笑了。 她最喜欢仗势欺人了。 早先在连城的时候,家中并不允许她以权势压人。而现在她出来了,又碰到了某个正准备用身份去欺辱萧钰的华锦瑟的人,凤楚兮可开心了。 “连城凤家。” 寥寥几字足以令在场的人脸色大变。 先前凤归获封靖国公的事情楚毅也是略有耳闻,当下眼神就变了,恭谨地看向凤楚兮,“敢问靖国公是姑娘何人?” 凤楚兮不屑地轻哼了声,将姿态做足了。 楚毅仍是敢怒不敢言,反而还要赔着笑。 不多时,萧亦风收到这边的消息,匆匆赶来了。 作死了,楚家带人上门逼婚了。 僵持的局面因为萧亦风的到来被打破了。 楚夫人复又扯着帕子拭泪,呜呜咽咽地哭诉道:“王爷,你可要为我家灵儿做主啊!” 楚毅再看到跟在萧亦风身后的云霁时,眼睛亮了亮。心下瞬间有了底气。 在怎么说,云霁还是他血浓于水的女儿。而现在定王瞧上了他的女儿,或多或少也会给他一些面子。 楚家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萧亦风一来就走到了萧钰的边上,压低了声音询问了几句。 萧钰面不改色地答了。 那边眼睛都快要哭肿了的楚夫人见至始至终萧亦风都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而是在和那个随从低声交谈。她瞬间不干了。 “王爷!我家灵儿被他陷害至此,说什么都要让他负责!” 被楚夫人这么一打岔,萧钰和萧亦风的谈话也被打断了。 萧亦风询问地看了眼萧钰。 你来还是我来? 萧钰回了他一个浅笑。 我只是定王殿下身边一个小小的侍从,自是要定王殿下来出面处理。 萧亦风身兼重担地迎上了楚家的人。 “你想要他怎么负责?” 楚夫人看着萧钰的眼神一厉,“自是娶了灵儿。” 此时站在萧钰边上的众人看了眼嚣张的楚夫人,又看了眼被逼婚的可怜无助又弱小的萧钰。 只能说一句:楚家人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某只被逼婚的小可怜对上楚夫人凶悍的目光,瑟缩了下身子,往华锦瑟身上靠了靠。 萧亦风咧嘴笑道:“不好意思,此人家中已有妻室,夫人所言是在强人所难吗?” 楚毅看了眼离得极近的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心里有了计较,看着萧亦风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我楚家虽然不比连城里面的名门望族,但是在厉州却是占有一席之地。您那侍从先前伤了灵儿,我楚家可以暂且不计,但前提是我要他休了原配,另娶灵儿为妻。” 云霁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心底那残存的对亲情的念想也荡然无存了。 最开始犯错的就是楚灵,她被萧钰所伤也是罪有应得。而现在,楚毅却摆出一副老好人的姿态逼迫萧钰休妻另娶。 萧钰在听到楚毅那番大义凛然的话后,眼神不可避免地冷了下来。 “楚老爷好大的口气,竟想要当朝亲王休妻另娶。” 既然楚毅把话说到这地步,萧亦风也不想忍了,冷然地回道。 场面不可避免地凝滞了片刻。 “亲……亲王?”楚毅大着舌头重复了遍。 这……不是定王身边的随从吗?怎么成了亲王? 萧钰本不想这么快就透露自己身份的,但既然被萧亦风捅了出来,萧钰也不准备再装下去了。 “在下宁王萧钰。”萧钰和煦地笑着,眸底尽是肃杀的冷色。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在楚家人一阵惊呼中,楚毅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那沉闷的响声,萧亦风听着就替他疼。 华锦瑟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楚毅,冷笑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让人给他服下。 这话还没谈完呢,怎么可以晕倒呢。 片刻后,楚毅悠悠转醒,对着萧钰伏地行了一个大礼,不住地磕头请罪。 萧钰温和让人将楚毅扶了起来,“楚老爷何必如此惊慌,你刚才不还准备将自己那女儿塞给我吗?怎么?现在不想了?” 楚毅慌忙摇头,“王爷龙章凤姿,岂是我那不知检点的女儿能配上的。” 萧钰面含讥讽地笑道:“可是方才楚老爷可不是这么觉得的。” 楚毅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得了。 在好生将人敲打一番之后,萧钰也就懒得再去逗弄楚毅那根纤细的神经了。 “本王本是隐瞒身份替圣上处理事务的,现在被你们得知了。”萧钰嘴角上挑,轻柔的话语落在楚家众人耳中,却成了敲响死亡的钟声。 “楚老爷,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楚毅一怔,领着身后的楚家人哗啦啦给萧钰跪下了,“还请宁王殿下放下,关于殿下身份的事,我们楚家是一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的。” 萧钰定睛看着楚毅良久,忽而转身向华锦瑟讨要了一些药丸,让人给他们强塞进去了。 等看着他们所有人都吃下那药丸后,萧钰适才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各位不必惊慌,方才给你们吃的名为七日散。” 楚家人更加惊慌了,楚毅和楚夫人更是面如死灰。 萧钰看着他们的模样,甚是满意,话锋一转,不过只要你们对于今日的事守口如瓶,我保证各位不会有什么事。” 事到如今,他们楚家众人的性命都拿捏在了萧钰手里,还有什么不敢听从的。 就在萧钰等人拍拍手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厉叫传来,“为什么她楚霁可以不用吃那药?” 闻言,众人纷纷扭头看去。 哦,是云霁那四妹。 断绝关系 萧钰闻言偏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那楚梦,“你倒是提醒本王了。” 还未待楚家人反应过来,就听到萧亦风宣布道:“从今日起,云霁她和你们楚家再无半点关系。” 楚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萧亦风和他身侧的云霁,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本王本欲迟些时日再和楚老爷商讨此事,只是……”萧亦风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楚梦震惊地看着萧亦风,软瘫在地上。 且不说萧亦风本就存了让云霁和楚家断绝关系的心思,但是现在挑破这件事的是她楚梦。事后楚毅若是想出气,怕也只会先想到她。 在欣赏完楚家人不一的姿态后,萧亦风满意地牵着云霁准备离开。 “姐姐可是因为当年的婚事在赌气?” 就在萧亦风转身的那一霎那,楚蝶狠下心来喊道。 果然,萧亦风顿住了脚步,看向楚蝶,“什么婚事?” 楚蝶在看到萧亦风朝她看来后,心下一喜,但面上却是为难神色,纠结着说道:“多年前,姐姐曾与我夫君他……” 云霁的身子不可避免地颤抖了一下。 “说。”萧亦风沉声道。 楚蝶适才皱着眉继续说着,“姐姐曾和我夫君他有过口头上的婚约,只是夫君他一直将姐姐当成妹妹看待,不曾有过儿女私情。” 楚蝶诚恳地抬头看向云霁,“姐姐若是怪夫君当年娶了我,就将气发在我身上吧。莫要……说出断绝关系这种话气着父亲和母亲。” 云霁的唇瓣轻颤,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楚蝶心里暗喜,接着添道:“母亲当年见姐姐因为夫君的事而暗自神伤,不得已给姐姐选了门好亲事,只希望姐姐能尽早放下夫君他……哪知姐姐竟是一气之下离开了。” 这话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去了,只以为是云霁不知廉耻地惦记自己妹妹的夫婿,甚至因此不满地离家出走。 而楚蝶只是一个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的可怜人,至于楚夫人也成了一个大度善良的人。 华锦瑟看着唱作俱佳的楚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依姑娘说言,从头至尾都是云霁她一厢情愿,而你和常浩公子只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普通夫妇了?” 楚蝶此时正故作伤心地擦拭着眼泪,闻言不明所以地点头,“姐姐她自幼倾心于夫君……我……” 楚蝶又是一番哽咽。 她就不信,定王殿下听了她这些话,心中对于云霁还会毫无芥蒂。 华锦瑟瞥了眼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的云霁。将自己怀里卧着的吱吱塞了过去。 吱吱抬头看了眼云霁,知晓华锦瑟塞它过来的原因,用蓬松的大尾巴拢住云霁微凉的手掌,安慰地轻声叫了起来。 男人,永远没有它的鸡腿靠谱。 看见吱吱的所作所为,华锦瑟稍稍放下了心,视线重新投向了楚蝶身上。 “姑娘既知自己的姐姐与常浩有婚约,为何还要与他接触,甚至同意了与他的婚事?” “我……”楚蝶被华锦瑟这一句话问的猝不及防,张口想要解释。 但是华锦瑟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还是说姑娘一早就对常浩抱有心思?” 楚蝶的心思在华锦瑟几句话下被剖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若不是场合不对,旁边还有个十一紧紧盯着,凤楚兮都想跳起来给华锦瑟呐喊助威。 似是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楚蝶涨红了脸辩解道:“夫君他满腹经纶,为人更是君子风度,我同意与他的婚事难道不正确吗?更何况,与姐姐解除婚约的是常家,姑娘所问是何意?” 华锦瑟睨了眼急的脸红脖子粗的楚蝶,淡淡地回道:“我觉得姑娘的夫君眼睛可能有点毛病。”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云霁的仪态气度甚至于容貌才情远远地胜于楚蝶。若不是眼神有问题,又怎会弃了云霁选择楚蝶呢。 更何况,这些日子里,华锦瑟私下里也让明月去调查过。 早在云霁和常浩婚约尚在的时候,楚蝶和常浩就经常私底下幽会。 甚至于有一次常浩还将自己祖传的信物当着云霁的面许诺给了楚蝶。那时,云霁的生母才过世不过半年。 至那以后,云霁再未与常浩见过面,直至常浩主动来楚家解除和她的婚事,改娶了楚蝶为妻。 这还不算,楚夫人担心心灰意冷的云霁会从中作梗,硬是将她许给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富商做填房。 对此,楚毅也没有说什么,只因为那富商所给的聘礼很是可观。 楚蝶被华锦瑟这一句刺得说不出话来,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一身着锦袍的公子匆匆走了进来,看着跪了一地的楚家人,惊呼出声。 萧钰看了眼来人,正是眼神不好使的常浩常公子。 凤楚兮瞧那男人自是不顺眼,点了一个跪在边上的丫鬟,说道:“来,你去同那位公子解释下。” 那丫鬟先是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萧亦风等人,见他们没有表态后,才迈着小碎步跑到常浩边上,低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然后……常浩也跟着开始请罪了。 华锦瑟自是不想见到这个碍眼的人,云霁亦是不想。 索性两个人带着凤楚兮和明月先行离开了,剩下萧钰和萧亦风同这跪了一地的人进行友好交谈。 云霁自听了楚蝶的那一番话,神情很是不好看,一路上若不是华锦瑟看着,还指不定撞在哪棵树上。 华锦瑟瞧着她失魂落魄的身形,暗自叹了口气,寻思着过会找萧亦风让他去开导开导云霁。 四个人外加一只狐狸围坐在一张石桌前斟茶自饮。 云霁和华锦瑟因为各怀心思,全程默不作声,若不是中间还有个凤楚兮出声调剂气氛,四个人就要这么一直枯坐着了。 “我当时和凤君然去了趟华府,见只有霓裳姐姐,就甩开了凤君然那家伙,缠着霓裳姐姐问出了扶桑姐姐你的下落。” 凤楚兮此时正在讲自己千里寻锦瑟的故事。 华锦瑟放下手里的杯盏,接道:“然后你就偷偷地跑到了厉州?” 凤楚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谁让凤君然不让我来呢。” 华锦瑟听了凤楚兮的经历,心底也是担心不已。这么小的姑娘,只带了几个侍卫就从连城逃到厉州。 华锦瑟甚至可以猜测到,等到凤楚兮回了连城,凤家是什么光景了。 给她关起来都是轻的了。 不久,萧钰回来了,将正在讲述自己一路上惊险奇遇的凤楚兮打断了。 “锦儿,我们一会就离开楚家去太守府里。”萧钰如是说道。 华锦瑟点点头,“现在可是要回去收拾东西?” 萧钰摇了摇头,狡黠地笑了:“不必了,左右不过那些杂物,楚家会亲自派人送去的。” 他和萧亦风的身份摆在那,楚家知道该怎么做。 忽地,萧钰看向了云霁,说道;“子卿在你院子里等你,他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 云霁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去了,只以为萧亦风是知道了她婚约的事情生气。 云霁脚步虚浮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看见站在自己院落里的熟悉身影。 她兀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么多日以来,萧亦风对于她的感情她自然是知晓的,而且她对于萧亦风也并不是无意。 萧亦风率先看到站在院落外踌躇不前的云霁,大步走了过去,“我……我有话问你。” 看着双颊微微泛红的萧亦风,云霁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进了院子。 二人并肩立在那棵琼花树下,任由纷纷扬扬叶子撒了一身。 “何事?” 萧亦风轻咳一声,强装镇定道:“就是想问问你和常浩的事。” 云霁低垂着脑袋,一手扣紧了袖子,“我和他,确实有过婚约。” “哦。”萧亦风干巴巴地应了。 不知为何,他听完这话,总想着把常浩那小子拉回来揍一顿。 云霁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好一会细若蚊呐地说道:“但那是娘亲生前订下的,我……” 她想说,她对于常浩也没有那么喜欢,并不如她对于他的喜欢。 然而某个神经大条的人压根没有察觉到云霁话里隐藏的意思,而是继续问道:“要我替你套麻袋揍那常浩一顿吗?” 萧亦风此刻觉得自己的手很痒,很想揍人。 云霁沉默了一会,拒绝了萧亦风的好意。 “我想去母亲生前的院落看看,若是王爷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说完,云霁准备掉头离开。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你。” 萧亦风执拗地拽住了云霁的胳膊。 半个时辰过后,萧钰和华锦瑟在楚家门口撞见了相偕走来的萧亦风和云霁二人。 短短半个时辰的光景,华锦瑟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亲密了许多。而云霁的神情也轻松了不少,眉眼间的郁结之气甚至也散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萧亦风和云霁之间谈了些什么,但是云霁能够放下曾经的执念,这是华锦瑟乐意见得的。 赐婚 一行人离开了楚家,径直朝着太守府走去。 太守府的人一早就得了消息,说是有贵人来访,自然不敢怠慢地守在了门前。 甚至连太守常明今日都特意休了一日的假,等待贵人的到访。 虽然楚家来报信的人没有说贵人的具体身份,但看他们那郑重其事的态度,常明心底多了几分惊惧。 只希望是个好相与的人才是。 常明活动了下站的酸痛的脚踝,对于还未见面的贵人多了分不好的揣测。 不会是个爱摆架子的吧。 就在太守府上的人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萧钰等人方才姗姗来迟。 随他们前来的正是常明的嫡长子,常浩。 “王……”常浩刚想启唇喊道,就被萧亦风瞪住了。 常浩想起来之前萧钰等人的劝诫,讪讪地笑着改了口,“公子。” 萧钰微笑着迎上常明,“常大人,多有叨扰。” 常明扯着嘴笑道:“岂敢岂敢。公子还请往里面走,府上早已准备好了饭菜了。” “不必了,我今日过来是为找大人说一件事。”萧钰神秘一笑,和常明进了书房。 既然看到萧钰去处理正事了,萧亦风等人也不想去打扰,随意要了处院子坐下开始聊起天来。 华锦瑟并不想参与进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开始翻阅起医书来。 萧钰最后是被常明毕恭毕敬地送出来的,并且再三保证会好好完成萧钰交代的事情的。 “既然有了大人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萧钰端的是谦谦公子的温润模样,一言一行皆是说不出来的贵气。 常明本是想让萧钰等人在厉州多留几日,怎奈萧钰他归心似箭,一连推掉了常明的邀请,当日下午就雇好了马车准备启程返回连城。 临走前,萧亦风问过云霁,是否想在这多停留几日,只是被云霁拒绝了。 她已经和楚家断绝关系,此后,这世上再无楚霁二字,只有云霁。 这厉州葬送了她十数载的回忆,便已经够了。 她的未来在连城,在定王府内。 萧亦风见云霁忽地扭头看他,不由地痴痴发笑。 华锦瑟和萧钰站在马车前看着他们二人,心里也是由衷地开心。 “我不要坐马车,我要起骑马!”这厢,凤楚兮正气鼓鼓地冲十一囔道。 十一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将人提拎起来,放进了车厢内。 凤楚兮气的脑门疼,但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十一,来表示她心中的不满。 华锦瑟笑盈盈地看着凤楚兮,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萧钰,“你这么早赶着回连城做什么?” 按照萧亦风原来的计划,他们本可以在厉州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的,但萧钰愣是不同意。 萧钰看了华锦瑟一眼,附到她耳畔轻声说了句话。 华锦瑟不可避免地微红了脸,抿着唇不说话。 厉州距离连城说远也不远,也不过十来日的脚程。 他们到达连城的那一日正是十月廿二,天气已经冷了不少。 来城门口迎接他们的是一身华服的萧如霖,他的身后站了一众的礼部官员。 待看到萧钰和萧亦风二人并肩走来时,萧如霖的眼神有点微妙。 “阿瑾和子卿竟是一起回来的吗?” 萧钰抬眸看他,微微笑道:“我见这一路上的景色宜人,不免多逗留了几日,不巧就和子卿撞上了。” 萧钰的话刚说完,萧亦风就亲热地搭上了萧钰的肩头,“可不是,阿瑾你这一路游山玩水的可真是快意。” 萧如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顿了片刻,适才说道:“我说怎么前些日子只见阿瑾你身边的禁卫军回来,不见你归来呢。” 萧钰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就知道萧如霖这人没那么容易相信。 晚间的时候,为了庆贺自己两位侄子的归来,萧卫池又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家宴,邀了几个亲近的人赴宴。 萧钰有心和华锦瑟去街上游玩一番,但是却不得不进宫赴这个宴会。 毕竟,他还有事相求。 待进了宫之后,萧钰就看到了坐立难安的萧亦风和坐在他身旁一脸安然自若的萧如霖。 再往上就是他那笑的和蔼可亲的皇伯父。 萧钰想到一会自己将要开口提出的事情,乖巧地坐在了萧卫池的下首,聆听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 等到这一场只有四个老爷们的晚宴好不容易结束了,萧钰连忙站起身来说道:“皇伯父,我还有一事相求。” 萧如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萧钰,脑海中闪现起那个名叫华锦瑟的女人。 萧亦风则是识趣地早早离去了。 萧卫池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萧钰,说道;“可是为了你的婚事?” “正是。” 好了,萧如霖也走了。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那个糟心的未婚妻,东方柔。 等到殿内的人都空了之后,萧钰施施然地笑了。 “皇伯父,我这一路上可是调查到了不少事情,要张赐婚的圣旨应当不过分吧。” 萧卫池看着萧钰的神情有点复杂。 小时候那么乖巧听话的白团子,怎么长成了颗皮厚的芝麻馅汤圆了呢。 “罢罢罢。”萧卫池让人拿了笔墨纸砚上来,扔到萧钰面前,“你自己写,那章你也自己盖。” 说起来,萧卫池对于华锦瑟和萧钰两个人起初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华锦瑟是个清冷话少的人,而且还有手卓绝的医术。 萧卫池生怕日后两个人闹将起来,华锦瑟二话不说,先给萧钰洒一把毒药。 不过萧钰现在自己开口相求,说明他是已经做好了与华锦瑟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打算了。 既然如此,萧卫池也不想再说些毁气氛的话。倒不如简单干脆地下道圣旨下去。 萧钰见萧卫池将玉玺都直接扔给了自己,失笑道:“皇伯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拿不起。” 萧卫池只当萧钰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想也不想地回道:“你现在拿不起,以后就拿的起了。” 萧钰研磨的动作一顿,轻叹道:“您知道我对您这个位置没有兴趣的。” 他本以为自己早早地去了明齐,将萧亦风留下来能改变一些萧卫池的看法。没想到,萧亦风那个不成器的,还是不能打动他皇伯父的心。 萧卫池瞬间不干了,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萧钰,“那你叫我百年之后将这位子留给谁?对我存了谋逆之心的平王?还是……” 萧卫池实在不想提萧亦风让他头疼的家伙。 这一刻,他很后悔,后悔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劝自己兄弟几个多生几个。 就留了这三个人。 论才情和政治方面的才能,萧钰远远地甩了其他两个几条街,甚至较之萧卫池还要出色几分。 萧卫池一度引以为傲,直到他知道了萧钰对他这个位子不感兴趣,一心只想归隐山林,纵情山水之间。 这让他很是头疼。 而萧如霖正事没干几件,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竟然还找人去刺杀萧钰。 兄弟阎墙,这是萧卫池最不能忍受的。 至于萧亦风,萧卫池不想多言。 这是他带过最不省心的一个孩子。 萧卫池看着眼前一心只想归隐的萧钰,瞬间觉得自己苍老许多。缓了语气说道:“阿瑾,这个位子,除了你,我交给谁都不放心。” 难得听到自家皇伯父推心置腹的话语,萧钰鼻子一酸。 这些年来,他父王母妃早逝,自幼受萧卫池教导,再加上萧卫池膝下又无子嗣。 说是侄子,倒不如说是萧卫池的儿子。 萧钰没再说话,低头写起那道赐婚圣旨来。 写着写着,萧钰心下多了一计。 临到盖章的时候,萧钰还是恭谨地将那道圣旨递还给了萧卫池。 萧卫池看了他一眼,取了那枚雕琢着五爪盘龙的玉玺摁了上去。 萧钰小心地将圣旨收好,抬起头对着萧钰展眉一笑。 “皇伯父您现在正值春秋鼎盛之年,想来是可以目睹您侄孙的长大成人。” 萧卫池心下一动,明了了萧钰话里的意思。 萧钰看着自家皇伯父倏然坐直的身子,继续说道:“子卿他已经给您挑好了侄媳妇,想来那侄孙离您也不远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核心思想,萧钰毫不犹豫地将萧亦风推了出去。 萧卫池却是撇了撇嘴,不大满意地说道:“子卿那脑子不如你,即便是娶了个聪明的媳妇,怕是也中和不了多少。” 说着,萧卫池眼睛发亮地盯着萧钰。 “……”萧钰。 他从来没想过萧亦风被自己的皇伯父嫌弃到了这个地步。 萧钰看了眼萧卫池,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说不定就有意外呢。” 萧卫池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当初子卿没有出生的时候,我以为他就是那个意外。” 萧钰默了,早先就听说萧亦风的父王是个一根筋的人,现在看来,传言不假。 “说起来,我只希望子卿娶的妻子是个身体健壮的才好。”萧卫池不知想到了什么,唏嘘地说道。 萧钰想了想云霁,没有接话。 当年萧亦风的母妃在连城逝世后,他的父王就带着她的遗骨回了封地,自此甚少再踏入连城。 婚前准备 萧钰来到华府的时候,华锦瑟此时正在桂花树下和华霓裳说话,连峰厚着脸坐在旁边蹭糕点吃。 浅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了华锦瑟一身,落在她素白的罗裙上,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九天仙女。 萧钰悄然地将那道赐婚圣旨藏好了,静悄悄地绕到华锦瑟的背后。 华霓裳坐在华锦瑟的对面,自然是瞧见了。 “怎么了?”华锦瑟见自家姐姐一直盯着自己的身后,不由地出声问道。 就在这时,萧钰伸出了一只手,将华锦瑟的眼睛捂住,哑声道:“猜猜我是谁?” “……”华霓裳。 “……”连峰。 对不起,打扰了。 华锦瑟的耳垂倏然红透了,扒拉下萧钰的手,嗔怒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呢?” 萧钰没有做声,而是执起她手腕上的那枚剔透的玉镯查看。 华锦瑟明显地感觉到萧钰今日的情绪与平时的不不大一样,于是草草地告别了华霓裳,牵着萧钰回府了。 她怕再待下去,萧钰可能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华霓裳看着两人相偕着走远了,复将视线重新投到了连峰身上,“糕点已经吃完了,你也该走了。” 听到华霓裳明晃晃的逐客令,连峰笑了笑,“你当我真的是为了你那盘糕点吗?” 华霓裳皱了皱眉。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华锦瑟看着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二字的萧钰,“今日进宫可是发生了有趣的事?” 给他乐成这样。 萧钰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华锦瑟,轻笑着,“趣事倒是没有,喜事倒是有一桩,你想听吗?” 华锦瑟眉梢微微上扬,“是平王倒台了吗?” 萧钰定定地看了会华锦瑟,俯身凑了过去了,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印下一吻。 “是有关你我的。” 华锦瑟一贯镇定的脑袋当机了,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才回来没多久,萧钰就把赐婚圣旨搞到手了。 二人回到王府后,萧钰马不停蹄地叫来了何伯和一众管事,将那道赐婚圣旨给他们看了。 然后…… 华锦瑟头疼地看着眼前沉浸在迷之喜悦中的宁王府众人。 说起来,萧钰比萧亦风大不了几天。不过放在这个朝代来说,其他和他相同年纪的富家公子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唯独萧钰,洁身自好也就罢了,就连和哪个女子亲近的消息也没有传出来过。 何伯早年为了这事替萧钰愁的掉了好几把头发,幸好萧钰现在娶着媳妇了,他也可以放下心了。 萧钰或许是顾虑着什么,他和华锦瑟的婚期定的很是赶紧,就在下个月中旬。 宁王府里的人兴奋完过后,又开始忙活起大婚的布置来。 说来按照东煜的习俗,华锦瑟婚前那几天是要回华府居住的,并且不能和萧钰有过多接触。 就在华锦瑟试探着和萧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被萧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锦儿你若是回去了,我怎么办?”萧钰委屈巴巴地看着华锦瑟。 华府到底有别于宁王府,华锦瑟若是回去了,萧钰自是不能随时随地地找人亲近了。 最终,两个人各退一步,华锦瑟在出嫁前一晚回华府。 不然嫁娶都在宁王府,这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华霓裳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已经是第二日,据绵竹的云溪所说,霓裳小姐当时的脸难看的,真是史无前例。 同意华锦瑟和萧钰的事是一回事,但自家妹妹这么早出嫁又是另一回事。 华霓裳左右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趟宁王府。 连峰知道华霓裳赶往宁王府后,轻啧一声,也跟着去了。 华锦瑟此时正坐在院子里应付凤楚兮和云霁的双重盘问,待见到风风火火杀来的华霓裳后,华锦瑟觉得自己一会有的受了。 尤其是华霓裳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爱八卦的连峰。 凤楚兮和云霁在看到朝她们几人走来的华霓裳时,有志一同地给华霓裳让了个位子。 “锦瑟,你这婚事是怎么回事?”华霓裳一坐下来,就直奔主题。 华锦瑟看着对面坐着的面露忧色的华霓裳,老老实实地将事情和盘托出了。 “圣上赐的婚?” 华锦瑟点点头。 萧钰在得了下人的禀报,得知有好几个女人还组团刷她媳妇的副本后,扔下手里的事务,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 然后他就见好几个女人将华锦瑟团团围住的场面。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华霓裳暂且放下话题,抬头看去,就见到萧钰向她们走来。 华霓裳心里冷笑,放下自己的妹妹,去找萧钰了。 不用华锦瑟说她也知道,那赐婚的圣旨一定是萧钰那不要脸的家伙去求的。 华锦瑟若是知道自家姐姐心中所想,说不定还能吐槽上一句,何止是亲自去求的,还是他亲自提笔写的。 那边华霓裳和萧钰已经唇枪舌剑交谈了好几个来回。 其中话题的中心无非就是不允许华锦瑟下个月出嫁,再怎么样也得再迟个半年,让她好好准备准备。 熟料萧钰那家伙早有准备,直接搬了萧卫池来说事,“这个婚期是皇伯父让钦天监的人订下的,我这个做小辈的也不好出口反对。你说是吧?姐姐。” 华霓裳被萧钰那声姐姐噎到了。 事实上,婚期是萧卫池订下的没错,只不过是在萧钰多次明里暗里的暗示下订下的。 萧钰见华霓裳神情有些犹豫,继续游说道:“关于大婚的事宜,早在数月前我出发去明齐的时候就让下面的人去准备了。” 华霓裳闻言深深地看了眼萧钰。 好家伙,感情是早有准备,徐徐图之。 萧钰丝毫也不心虚地对上华霓裳的目光。 “好了,小师姐她嫁个喜欢的人也不容易,你也不要再多操心了。” 站在边上吃瓜的连峰收到了华锦瑟暗示性的目光,摸摸鼻子,走了过去。 华霓裳自知这事已经没有转机了,臭着脸坐回了华锦瑟的身旁,和她商讨起嫁妆的事情。 凤楚兮和云霁时不时在里面插上一两句话。 “扶桑姐姐,我家里有副红宝石头面,颜色甚好,晚些我就让人包了给你送来。”凤楚兮因着是一个未及笄的姑娘,不知晓具体事宜,只感觉华锦瑟要出嫁了是件让她欢喜的事情。 当下七嘴八舌地就想要让人把凤家私库里的那点好东西全搬来才甘心。 云霁的家底自是不如凤楚兮的,但碍于她在离开楚家的时候将她母亲生前留下的那些陪嫁全部搬走了,再加上某位王爷把自己库房的钥匙都交给她了。 云霁此刻……正想着送几箱金银珠宝才好。 华霓裳自是不必说,华府目前的主人是她和华锦瑟,那满满一库房的东西也是她和华锦瑟的。 “锦瑟,我晚些叫人列一张单子出来,你到时候看一下,若是不喜欢的就划掉。”华霓裳义正言辞地说道。 既然事情没了转机,华霓裳就将心思全放在华锦瑟嫁妆上了。 她华霓裳的妹妹,合该拥有这世上最好最珍贵的东西。 明月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思考着自己还是郡主那会有没有攒下什么奇珍异宝。 一群人热情洋溢地讨论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斜才依依不舍地互相拜别,回了各自的府上。 因为所有人当中,凤楚兮年纪最小,华锦瑟有些不放心,索性让十一送她回去了。 临下马车的时候,凤楚兮欲言又止地看着十一。 十一微微侧目,耐心地看着她。 终于听到那声娇脆的嗓音,“待扶桑姐姐成亲后,就是我的及笄礼了,你……” 凤楚兮双颊微微泛红,终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十一眸色沉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坚定地说道:“我会来的。” 凤楚兮得了十一确切的答复后,掩面跑了。 十一在看着凤楚兮进了凤家的大门后才启程回去。 或许,他也该攒些银子了。 晚间的时候,华锦瑟果真收到了来自华府的一张礼品单子,确切的说不是一张,而是一本。 捧着那本厚厚的本子,华锦瑟惊呆了。 姐姐是准备把华家所有的底蕴都搬空吗? 萧钰在看到那本本子时,眼皮抑制不住地跳了下。 晚点他该去找何伯清点下聘礼了。 萧亦风因为朝中并无要事,早早就下朝回府了。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尽是皇伯父看他的奇异眼神。 对此,萧亦风理解为萧卫池是被萧钰成亲的事情打击到了。 殊不知,萧卫池在看他的时候,一直在盘算着寻个机会见见他未来王妃,看看能不能中和下他的脑子。 “云霁,你这是在……做什么?”萧亦风甫一来到云霁的院子,就见到她在一箱一箱地搬东西。 看那些箱子的样子,好像还是他们当初从楚家搬来的。 云霁听到声音,擦了下额头的汗,浅笑着应道:“我再找给锦瑟的成亲的礼物。” 说完,云霁的颇为苦恼地扫了眼那些个箱子。 “只是我不知锦瑟都喜欢些什么。” 从来没有收到过云霁一件礼物的萧亦风,酸了。 大婚 无奈地叹了口气,萧亦风上前将那些礼品单子从云霁手里抽出来,说道:“这些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好好藏着。送到宁王府的礼物,你尽数从我库房里拿便是。” 云霁踌躇了半晌,看着萧亦风一连坚决的样子,妥协地点了点头。 于是转天,华锦瑟就收到了来自定王府的两大箱金银珠宝。 刚看到那两个朴实的大箱子时,华锦瑟还有些好奇,于是就上前将箱子上的锁打开了。 站在华锦瑟身边的明月差点被那满满当当的两箱子珠宝亮瞎了眼。 华锦瑟默默地将箱子盖了回去,命人送到宁王府的库房里去。 相较于定王府的大手笔,凤家送的礼物就小清新多了,是几本千金难寻的孤本。 华锦瑟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封面有些残缺的孤本,收到自己房间的书架上去了。 剩下的日子里,萧钰和华锦瑟为了不久之后的大婚忙的脚不着地。 一个不仅要负责婚礼上的细节部分,还要时不时地被龙椅上的那位传唤进宫共商国事。另一个则是整日里忙着清点众人送来的贺礼,看上了就自己留下,不感兴趣的就往宁王府的库房里扔。 短短半个月的光景,萧钰的库房就充实了不少。 临到婚礼的前日,华锦瑟依照之前的商议,收拾了下东西搬到了华府居住。 萧钰本想着留下和华锦瑟说会话再回去,却碍于明日事情繁多,不能多留,再将人送到华府后就匆忙打马回去了。 碍于华锦瑟双亲皆不在世,只有一个岁数相差无几的嫡亲的姐姐。华锦瑟大婚前的一晚过得极为……自在。 明月和绵竹默默地坐在边上,看着姐妹二人一边喝着清茶,一边观赏着漆黑夜幕上那轮弯月。 趁着姐妹二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绵竹暗暗地戳了戳明月,悄声道:“明月姐姐,我记得一般大婚前都会有专人教导相关事宜的呀,锦瑟小姐她这样……明日真的无事吗?” 明月先前贵为郡主之尊,接触到的都是些言谈举止清贵的贵族子弟,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经过专门的教导。不会有谁会和她提起女子大婚前的事宜来,是以没成过亲的明月并不知道现在排排坐的姐妹二人是多么的不寻常。 “这……”明月低头沉吟了一会,“应该无事吧。” 笠日,华锦瑟在一片喧哗声中被惊醒了,醒来时,华霓裳已经坐在她床榻前,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姐姐?”华锦瑟揉揉有些酸痛的脑袋,哑声唤道。 果然,睡太晚就是不好。 华霓裳取出一早就备好的大红嫁衣,亲自服侍着华锦瑟穿上。 此时,屋内除了她们二人,便再无他人。 与屋外仆妇们喧闹的叫喊声不同,屋内一时寂静的可怕。 除了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所发出的声音,室下再无其他,一时间竟安静的可怕。 不过更可怕的,应当是华霓裳的脸色。 自己好不容易重逢的妹妹,没在一起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要被萧钰娶走了。 此后,世人提起她华锦瑟。第一时间只会想到的不是她华霓裳的妹妹,而是入了萧钰族谱的宁王妃。 对此,华霓裳心下又是莫名的酸楚,恨不得就此取消今日的大婚仪式,再留华锦瑟一年半载。 “姐姐。”华锦瑟察觉到华霓裳周身波动的情绪,小声地唤道,“日后若是想我了,大可使人递个消息过来,我会立即回来寻你的。” 华霓裳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些许,勉力地笑了。 待华锦瑟穿好喜服后,华霓裳才将门打开,让候在门口的丫鬟进来,替华锦瑟梳妆打扮。 说起来,今日本应还有一位喜娘来替华锦瑟开面。 但是华霓裳不愿,执意要自己来。 扯了五彩的纱线,华霓裳小心翼翼地绞着面,生怕弄疼了华锦瑟。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华锦瑟面上的妆容也画好了,适才有人取了那顶制作华美的凤冠给华锦瑟戴上。 感受到头顶的份量,华锦瑟有些不适地摇了摇脑袋。 华霓裳沉默地看了眼那顶凤冠,突兀地开口说道:“若是感觉不适,我们就不带这个了。” 左右一会红帕子一盖,谁也看不见。 华锦瑟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姐姐。 好歹这顶凤冠是萧钰寻宫里手艺最为精湛的师傅制作的,她不想辜负他这一番心意。 反正也再累也不过今日。 等到华锦瑟打点完,在华霓裳的搀扶下走出门外的时候,萧钰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亦风和于路明二人同样一身喜庆打扮地站在萧钰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不远处身着凤冠霞帔的华锦瑟。 也不枉他们二人被阿瑾折腾这么多些日子,总算是熬到他娶亲的时候了。 钦天监有言,今日巳时是个好时辰。 于是萧钰按耐住心间的激动,愣是等到了巳时,等到了那个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姑娘。 华锦瑟因为喜帕的遮掩,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在华霓裳的搀扶下迈着小步子朝前走去。 十一和连峰站在了远处,按着那个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气的华锦瑟,不由地都笑了。 连峰取出不知从何处顺来的一坛子酒,仰面喝了一口,感叹道:“我曾以为就小师姐那清冷的性子,这辈子都会与医书作伴,何曾想……” 十一亦是点头。 看着华锦瑟和萧钰交握的手,欣慰地笑了。 早在云谷的时候,他以为锦瑟最后的归宿会是公子,只是可惜造化弄人,他们和东方辰之间已是陌路。 想到东方辰,十一的眸子暗了暗。在回到连城后不久,明月就找过他一次。 他极有可能是明齐已逝皇后之子,东方乐,也是东方辰同父异母的兄弟。 华锦瑟被萧钰牵引着来到了花轿前,红色的丑不明晃晃地悬挂着,随风轻轻舞动。 华锦瑟伸手抚着那飘扬的红色绸布,神情有些恍惚。 她和萧钰在今日过后就是夫妻了。 萧钰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弯腰将华锦瑟抱上了花轿内。 华锦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还有众人的惊呼声和善意的戏谑。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稳了。 萧钰有些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返身下了轿子,骑着礼部官员牵来的马,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他们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皆是带着华锦瑟的嫁妆。 即便隔着一面车厢的距离,华锦瑟也可以感受到连城内此时的沸反盈天。 唢呐声忽远忽近地传入华锦瑟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欢喜。 华锦瑟缓缓都勾唇笑了,透过自己面上的红色喜帕朝前看去。 她知道,此刻萧钰就坐在那。 那个即将和她羁绊的男人。 鉴于华锦瑟和萧钰两个凄凉的身世,今日的高堂便是由萧卫池代替。 “阿瑾他们怎么还没有到?”萧卫池坐立难安地频频朝外张望,时不时向身边的礼部官员询问道。 礼部官员擦了把汗,呐呐道:“按照时辰宁王殿下也快到了,陛下您再等等。” 萧卫池这才坐回去。 隔了一会只听见热闹的喜乐由远及近地传了进来,萧卫池倏然坐直,巴巴地望着门外。 果然,不一会,就看到萧钰和华锦瑟两人身着红色喜服在众人的簇拥下朝此处走来了。 站在萧卫池身边伺候的礼部官员算是送了口气。 若是宁王殿下再不来,皇上极有可能要派人去询问了。 在一个官员的唱诺下,华锦瑟和萧钰两两完成了仪式。 萧卫池看着傻笑不已的萧钰,神情有些动容。 如果绾绾她还在的话…… 萧卫池深吸了口气,从位子上起身,上前拍了拍萧钰的肩膀,“记得你当日对我的承诺。” 萧钰看见自家皇伯父眼眶微红,神色一肃,郑重其事道:“此生定不敢忘。” 当日,萧钰在金銮殿内许下誓言,此生此世唯有华锦瑟一人。 萧卫池透过萧钰朝气蓬勃的脸,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 对着许绾许下同样的承诺的自己。 三拜之后,华锦瑟在一妇人的带领下进了萧钰的寝殿。 凤楚兮和云霁还有华霓裳、明月、云溪等人随着那妇人去找华锦瑟说话了。 五个未婚女子对一个即将成为已婚女子的劝告。 连峰觉得她们的谈话定然十分不靠谱。 十一亦然。 等进了内殿,凤楚兮就连忙将满屋子的丫鬟嬷嬷赶了出去,然后将殿门反锁上。 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动作,华锦瑟沉默了一秒。 华霓裳率先起身,将华锦瑟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解了下来,随意地搁置在一旁。 “可是觉得累了?”华霓裳有些担忧。 华锦瑟的身子她是知道的,从小就体弱多病,今日这一番繁琐的形式怕是累着她了。 华锦瑟默默地按压着穴位,缓解脖子的酸痛,“还好。” 云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食盒,打开了来,送到华锦瑟面前。 “这是我刚才随手从席间顺来的,你先将就着吃些垫垫肚子。” 明月瞪大了眼看着那食盒里的整只烤鸡。 明齐出事 笠日,华锦瑟愣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华锦瑟皱着眉缓缓坐起身,身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唯有余温。 华锦瑟阖上眼睛靠着迎枕兀自调息起来。昨夜的那些记忆也渐渐回笼,华锦瑟清冷的面上带上了些许绯红。 真真是一夜荒唐。 萧钰端着膳食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己新娶的媳妇正靠着迎枕假寐,身上只着一件中衣。 放缓了步子,萧钰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华锦瑟的塌前,手里那一蛊粥也顺手放在了一旁。 尽管他脚步放的很轻,但是依然将华锦瑟惊醒了。 一双剪水秋眸平淡地掠过靠近的人影,然后迅速地移开了。 尽管华锦瑟很快就错开了视线,但是萧钰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的窘迫。 轻笑一声,萧钰又走近了几步,小声地说了什么。 华锦瑟先是一愣,继而面上泛红,别过脸去不再理会。 萧钰低低地笑了,端来桌上的膳食。 华锦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萧钰投喂的请求,自己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等到那碗粥见底,萧钰还是坐在华锦瑟的床榻附近,未曾挪开那道视线。 华锦瑟看了眼视线火热的萧钰,细嚼慢咽地吞下最后一口粥,“还有事?” 萧钰看着华锦瑟这番强装淡定的模样直想笑,却是一手抵唇,死死地忍住不笑。 他怕锦儿事后不理他。 “皇伯父还在宫中等着我们去请安。” 华锦瑟闻言才记起来,她和萧钰打婚后的第二日按规矩是要起早进宫向萧卫池请安的。 不过…… 华锦瑟默默地将实现投向了窗外,现在怕是晌午了吧。 萧钰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安慰道:“无事的,皇伯父他不会介意我们误了时辰的。” 说完,萧钰仍旧有些犹豫,“锦儿,你若是……还困的话,我们下午再进宫也是无事的。” 华锦瑟哪里不知道萧钰是在担心什么,嗔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衣裳穿了起来。 等到二人收拾完,坐在进宫的马车上时,俨然是正午了。 华锦瑟掩着唇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小憩。 萧钰也不想闹她,只将人看着,生怕一会马车颠簸将人惊醒了。 萧卫池此刻正坐在御花园内和萧亦风面对面坐着下棋。 “你去宫门处看看,阿瑾和那丫头怎的还没来。”萧卫池心不在焉地落了一子,对站在身后伺候的内侍吩咐道。 内侍垂首退下了。 萧亦风亦是兴趣缺缺,不一会就输给了萧卫池。 萧卫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那棋盘,“几日没下,你这棋怎么越下越臭了。” 萧亦风撇撇嘴,开始放飞自我,“我的水平,皇伯父您又不是不清楚。” 萧卫池此刻恨不得立马跑到自己弟弟的封地,把人拽过来,好好教育教育下萧亦风。 “我听阿瑾说,你给自己找了个媳妇?”萧卫池掀了掀眼皮,瞥了眼萧亦风。 萧亦风刚送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阿瑾那家伙,什么时候说的。 萧卫池看见他的动作,就知道萧钰所言不假了。 “改日将人领进宫里来让我看看。”萧卫池一提这个,就来了兴致。 他想看看是哪个舍生取义的姑娘看上了萧亦风这个糟心玩意。 “说来你追姑娘的手段都不如阿瑾,阿瑾他还晓得隔三差五来我这里顺点东西回去讨好华家那丫头。”萧卫池很是心痛地数落着萧亦风,“你都不向阿瑾多学学。” 正朝这里走来的萧钰:“……” 华锦瑟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钰一眼。 感情还是个啃老的。 眼看着萧卫池又要语出惊人了,萧钰赶紧领着华锦瑟上前请安。 萧卫池自是欣慰地抚着胡须看着二人,抬手间又赏了不少东西下去。 萧亦风在看见萧钰二人后,心头一松。终于有人过来帮他分散皇伯父的注意力了。 华锦瑟和萧钰还有在御花园坐了许久才告辞。 临走前,萧卫池特意嘱咐了萧亦风一句,让他尽早把人带进宫来看看。他也好尽早给他赐婚,免得那姑娘突然醒悟了,发现了萧亦风的本质,甩了萧亦风。 按理说是三朝回门,但是萧钰和华锦瑟都不是什么被习俗拘束的人,华霓裳亦然。 两个人刚从皇宫回来,就有下人禀报,说是华府的小姐已经在正厅等候多时了,随行的还有几位姑娘。 华锦瑟眼中带上了笑意,迈着步子朝正厅走去。 萧钰见她欢喜的模样,心下也是暖洋洋的,随着她一起过去了。 正厅 “霓裳姐姐,扶桑姐姐她怎么还没有过来呀?”凤楚兮坐在椅上不安分地东张西望,那焦急的样子看的众人一阵发笑。 华霓裳放下手里的茶盏,启唇说道:“想来也快了。” 云霁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几人的谈话,偶尔忍不住地笑几声。 华锦瑟来时,就见到这幅景象,不由地扬起唇角。 “姐姐。”华锦瑟步子快了几分,朝着华霓裳走去。 华霓裳看着华锦瑟梳着妇人的发髻,心下一瞬间百感交集,终是软软地应了一声。 明月随着华锦瑟走了进来,被凤楚兮拉着坐在了身边。 萧钰看了眼周围的人,见都是有话想要和华锦瑟说的,自觉地摸摸鼻子离开了。 此时,正在连城一角的连峰忙着清点着手里的东西。 一个大汉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道:“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呢?” 连峰咧嘴一笑,把手里的账簿随意一丢,“在清点聘礼。” 大汉一惊,尖声叫道:“主子,您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他这一声吸引了不少周围的人,纷纷朝这里看来。 连峰反手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什么叫嫁?我这叫娶,娶!懂不懂?” 汉子捂着后脑勺点头,“懂,懂了。” 闻声赶来的下属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问道:“主子,您这是要娶谁啊?莫不是那华家大小姐吧?” 连峰乐呵呵地笑着,没有应声。 是时候给他父皇母后写封信过去了。 “主子,出事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聘礼这件事的时候,一个下属匆匆忙忙地撩开帘子冲了进来。 连峰回首看去,“什么事?” 晚间的时候,华锦瑟正坐在小厅里面对面地用着晚膳。 说来她和萧钰刚成亲,含香小筑里的东西尽数让人给搬来了萧钰的寝殿里。 俨然是准备给她再打造一个含香小筑的样子。 萧钰欢快地给华锦瑟布着菜,小小的一口碗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式。 华锦瑟刚看了一眼糖醋鲫鱼,下一秒萧钰就殷切地夹了,开始挑刺,然后放到她碗里。 “……”华锦瑟。 她还没残废呢。 见华锦瑟一餐下来没有吃多少,萧钰有些担忧。 华锦瑟的身子他是知道的,并不算健康,而且还很少吃肉食。 若不是华锦瑟自身医术精湛,懂得调理,怕是现在更是消瘦。 “锦儿,尝一下这肉丸吗?”萧钰夹了一个丸子送到华锦瑟嘴边。 华锦瑟摸了摸有些鼓胀的肚子,再看着眼前那肉香四溢的丸子,有些发愁。 她觉得她以后的日子会胖很多。 二人用完晚膳,照例绕着王府走着消食。 只不过是现在快入冬了,白昼的时间缩短了不少。 等到二人用完晚膳后,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了。 几个丫鬟正点着王府里的灯笼,萧钰顺手提了盏灯笼,牵着华锦瑟走着。 等到两个人走的差不多了,适才回到萧钰的寝殿。 华锦瑟习惯性地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到案几前翻阅起来。 对此,萧钰表示极为不满。 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站那呢,怎的就没有那一本书重要。 表示不满的萧钰径直坐到了华锦瑟的对面,挡住了那摇曳的烛火。 察觉到书页上投下一片阴影,华锦瑟微微抬头,就看见萧钰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锦儿,那书好看吗?” 华锦瑟自是点头,“好看。” 萧钰更委屈了,“那有我好看吗?” 华锦瑟实诚地摇头,“没有。” 书是死物,怎可与鲜活的人相比。 萧钰满意了。 心满意足的萧钰凑过去亲了华锦瑟一口。 华锦瑟面色酡红地将人推开,兀自翻看起书来。 萧钰本来还想继续作妖的,只可惜长宁突然过来了,说是连峰有急事找他。 这殿中少了萧钰,华锦瑟更加自在了,想了想叫了明月进来。 “长宁说你有急事找我。”多日的相处下,萧钰和连峰也算熟稔,说话行事间也多了几分随性。 连峰见到萧钰进来后,也没急着说事,而是打趣了萧钰一番。 然后被萧钰不软不硬地堵了回去。 连峰悻悻地坐到座位上,“也就小师姐那清冷的性子能治得住你。” 萧钰不置可否,“说吧,到底是何事,能让你连夜过来找我。” 连峰闻言收了脸上嬉笑的神色,正襟危坐,“明齐出事了。” 萧钰不由地皱眉。 连峰继续说道:“今日我收到下面的人递来的消息,说是东方辰的母家倒台了,牵连甚广,怕是再无复起之时。” 短暂的平静 萧钰和连峰在书房内商讨许久,等到连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戍时了。 等到萧钰匆忙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华锦瑟已久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书桌前,翻阅着医书。 察觉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华锦瑟抬了头,“回来了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萧钰欢喜不已,昔日里冷清的寝殿到底隐约有了些家的轮廓。 华锦瑟复又垂首继续翻看着手里的医书,只是没等她看完这一页,就被萧钰夺走了。 华锦瑟微微蹙眉看向萧钰。 “这么晚了,别看了,会伤眼睛。”萧钰顺手将手里的书放回一侧的书架上,说道。 华锦瑟看了眼桌面上摆着的烛台,已经燃的差不多了。 “太子殿下,陛下此举怕是有奸人怂恿。”清冷的房间里,一个面容憔悴的谋士忧心地看着坐在上首的东方辰。 不日前,东方昊下令彻查太子的母族,竟然查出不少贪污腐败甚至通敌谋反的罪证。 一下子,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求情者有,落井下石者更是不少。 但是令众人震惊的是,此番东方昊并没有给太子一脉留任何脸面,旋即就下旨命人调查太子母族。 一时间,但凡是东方辰派系的官员大多被此时牵连,丢了乌纱帽或者是……项上人头。 东方辰和其生母陈贵妃更是称病,一个终日留在府邸内,闭门谢客。另一个则是借着养胎之名待在自己寝殿内。 东方辰听到下面谋士的话,不由地冷然一笑,“那依先生所言,是谁想要谋害孤?” 谋士随即对着东方辰揖了一礼,“微臣愚见,是二皇子殿下,东方召。” 东方辰闻言,良久没有作声,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伫立在其下的谋士。 “先生,你错了。” 东方辰长叹道:“要毁了孤的,不是二弟,而是孤的父皇。” 谋士惊诧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抬首看向萧钰,“殿……殿下?” 东方辰对着谋士摆了摆手,“先生且先退下吧,孤乏了。” 谋士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和诉说,但看着东方辰疲倦的模样,咬咬牙,还是退下了。 伴着房门掩上的轻响,东方辰自嘲地笑了,倚着身后的椅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棋差一着,他在这场博弈中到底还是输了。 只是他很好奇的是,锦瑟身边的那个明月究竟是何人,竟然知道如此多的辛密。 笠日,华锦瑟依旧睡到了日上三竿。 冷漠地睁开了眼,清冷的眸子逼视着站在床榻旁的萧钰。 萧钰只得讨好地笑道:“锦儿,午膳我已经命人备下,可是要用些?” 对上萧钰这双清润无辜的眸子,华锦瑟突然又没了脾气。 看着华锦瑟的神情松懈了下来,萧钰就知道华锦瑟没有生气了,立即拿过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的衣裳递了过去。 华锦瑟恨恨地看了萧钰一眼,接过衣裳换上了。 她已经连续两日没有用过早膳了。 席间,华锦瑟喝完了一小盅汤,取了方帕子擦拭了下唇角,启唇说道:“昨夜师弟他寻你可是为了明齐的事?” 萧钰倒是没有多少震惊,笑道:“正是,明齐近些时日可能会有一场内乱。只是可惜了……” 可惜他不能亲自前往明齐将这池水搅得更乱些。 华锦瑟沉默了一会,说道:“若是可以,留东方辰一命。” 到底还是她的同门的师兄,华锦瑟还是想要留他一线生机。 萧钰点点头,神秘莫测地笑道:“恐怕东方辰不用我留他性命,他自己还留了后路。” 对此,华锦瑟也不做评价。 当日盘山一别,她和东方辰之间就算是两清了。 晚些的时候,华锦瑟又去寻了明月过来,询问了一些关于明齐皇室的事。 明月起初还能淡定地讲述着,只是在说到她的姑母,明齐已故的皇后时,明月不免地带上了几分激动。 甚至言辞间,尽数是对东方昊为人行事的不齿。 “虽为帝王,当以国家为重。但他东方昊……却是个薄情寡性之人。”明月面带讥讽地嘲道。 寥寥几语道尽深宫之中那数不尽算不清的算计。 “姑母她贵为一国之母,更是出自显赫世家。理应享尽一世的荣华富贵,受到夫家的尊重。只是,那东方昊本就是个汲汲营营的小人!为了我母族的权势,娶了她为中宫皇后。” 说到这,明月的脸上隐隐地闪现出痛楚。 幼时的她以为,姑母稳居中宫多年,定是深受帝王宠信的。 可是等她长大了,她瞧着那后宫里娇艳的美人,还有皇后殿中的凄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华锦瑟看着一贯温和的明月忽地发狠说出这般话语,不由地有些后悔询问起她往事来。 明月只当是没看见华锦瑟眼底神色的变化,继续说道:“好在那时乐儿还在,就算姑母不受宠,但看在嫡长子的分上,并没有多少人敢为难姑母。” 接下来的事情,就算明月不说华锦瑟也知道了。 后来东方乐染了风寒病逝,明月的姑母承受不住丧子之痛,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 在那以后,明月母族式微,在接连遭受一连串的变故之后分崩离析,不复往日荣耀。 若这其中没有东方昊的推动,华锦瑟是不幸的。 明月平息了下胸中怒火,对着华锦瑟笑道:“倒是让锦瑟小姐看笑话了。” 华锦瑟神情复杂地看着明月,不知她是真的释然了还是将那些往日痛苦深埋于心底,等到夜深人静时,一人尝尽。 “所以你就助东方召和东方胭二人谋划了这一切。” 明月颔首。 “东方胭幼时与我私交甚好,甚至助我良多。此举一是为了她和她身后的东方召,二是为了……” 明月欲言又止。 华锦瑟却是知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二是为了扰乱明齐朝政,替她那母族和枉死的姑母出气。 华锦瑟眼睑轻颤,“明月,你该收手了。” 明月猛地抬首看她,有些不解,“为何?” 现在东方辰一脉败落,只要她再插上一脚,那明齐平静的外表立即会被打破。 这对于东煜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华锦瑟直直地注视着她,“我知晓你心中愤愤不平,但是你此事牵连了东方辰,他不是一个良善之辈。届时若是他调查到你的身份,你那些尚且留在明齐的亲属恐怕不能落的一个好下场。” 两个月后,明齐的太子东方辰被东方昊当朝斥责,软禁于太子别宫。 同日,后宫的陈贵妃被降为了嫔。 现在就是明眼的人也看出来太子一脉的颓势,纷纷抽身离去。 当日门庭若市的太子府邸一时间寂静非凡,甚至连个拜访求情的人都没有。 身在后宫的陈贵妃不是没有借着身孕闹过,但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东方昊的训斥。 这一刻,陈贵妃才知道,什么叫帝王薄幸。 往日里那些言辞凿凿的海誓山盟说到底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戏言罢了。 自那日起,陈贵妃就不再闹事,而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同几个妃嫔偶尔的嘲弄也不加理会。 东方昊只以为她是认清了现实,死了心。心下也松了口气,大肆地清洗朝堂来。 将往日里那些太子一脉的人清了个干干净净,安插上自己心腹或者其他派系的人,相互制约。 东方辰早年被封为太子也不过是他为了平衡大局的一个为难之举。可是近年来,太子一脉频频壮大,甚至隐隐地触及到了他的权势。 东方昊自然是无法忍受,即便那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样。 这一次太子母族的事情无论是真是假,东方昊都要把它变成真的,就像对待当年的皇后一样。 权势这种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 在收到这个消息时,华锦瑟正抱着一个暖炉裹着一件貂皮披风坐在庭院里和萧钰面对面地说话。 “知道了,下去吧。”萧钰闻言,神情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挥手让人退下去了。 华锦瑟有些不大自在地扯了扯披风的带子,蹙眉说道:“我可以不穿这么多吗?” 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行动都有些不便。 萧钰只着一身锦袍,显得清贵矜傲。见状连忙上前替华锦瑟重新系好带子,碎碎念道:“昨日姐姐才过来,说过你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 华锦瑟对于萧钰的话有些无奈,辩解道:“姐姐说的是我年纪尚小的时候。” 萧钰还是没有同意华锦瑟的话。 对此,华锦瑟很是无可奈何,只得任由自己每日裹得和一颗圆球似的。 萧钰看出了华锦瑟眉宇间怏怏不乐的神色,提议二人出府去街上游玩。 华锦瑟认命地看了眼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裳,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她若是就这样和萧钰上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萧钰牵了个圆滚滚的雪球出门。 “过几日就是楚兮的及笄礼了,我该去准备些合适的礼物,你可以牵着它上街逛逛。” 话落,华锦瑟捞起躲在自己披风下面睡觉的吱吱,送向萧钰。 择婿 萧钰看着那只埋头睡觉的吱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华锦瑟的建议,“我还是陪你去库房挑选些礼物。”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抱起吱吱率先起身离去了。 萧钰紧随其后,二人相偕来到了宁王府的库房。 自从萧钰和华锦瑟成亲后,这府内的库房的钥匙以及其他一应物品都交由华锦瑟掌管。 只是华锦瑟除却医术,鲜少对其他东西产生一丝半点的兴趣。这就导致华锦瑟掌握宁王府经济命脉数月,竟是连库房中有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锦儿,我记得库房中有一盒东珠,不若就将这东珠送于凤府。”萧钰摩挲着手下的一个锦盒,开口说道。 华锦瑟微微睁大眼,“东珠?” “好像是前年皇伯父赏下的,我记得就随手放在库房中。”萧钰举目四盼,寻找起那盒子东珠来。 华锦瑟站在原地,绞尽脑汁也未曾记起有关于那东珠的零星信息。 她只记得这库房中有不少上好的药材和医书…… 最终两个人经过一番折腾,还是将那盒御赐的东珠找到了。 夜里,萧钰揽着华锦瑟坐在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锦儿,皇伯父前几日和我提起了连城外的一座行宫,你可想去看看?”萧钰眉眼缱绻地注视着华锦瑟。 华锦瑟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掩唇打了个哈欠应道:“这冰天雪地的,怎的突然想起了外出游玩?” 萧钰轻笑一声,忍不住环紧了华锦瑟的腰身。 “这不是一连数月都困在连城中,怕你无趣吗。” 华锦瑟挽起唇角,“那便等楚兮的及笄礼过后,我们就去。” 明月的清辉洒落一地,映衬着那二人身后的影子幢幢绰绰,一时间竟然交叠在了一起,浑然一体。 不日后,便是凤家小姐凤楚兮的及笄礼。这连城但凡是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庆贺一声,送上了早已备下的贺礼。 “小姐?小姐?”一个小丫鬟站在层层叠叠的床幔前,小声叫道。 凤楚兮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不想起身罢了。 这冬日里,一出床榻,就有冷风灌体,冻的人不住地打哆嗦。 若是放在平日里,小丫鬟见自家主子不醒也就算了,不再闹她了。可偏偏今日是凤楚兮的及笄礼,半点也马虎不得。 就在小丫鬟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答应后,不由地急了。 这要是误了时辰可就糟了。 小丫鬟急的就差掀了床幔亲自将凤楚兮从被窝里拉出来了。 凤楚兮睁大眼睛定定地盯着头顶的帷幔,脑海里不住地闪过那日十一送她回府后对她说的话。 他说,她及笄这日,他一定会来。 忽而,凤楚兮翻了个身,从床上腾地坐起。 小丫鬟听见动静,小声地问了句,“小姐可是起了?” 凤楚兮懒洋洋地应道:“你将昨夜母亲命人送来的衣服拿来。” 小丫鬟忙不迭地去取早就准备好的衣物,连带着一应洗漱用品过来了。 凤楚兮此时正披散着一头青丝慵懒地坐在榻上,见丫鬟过来了,启唇问道:“前厅可是来了客人?” 小丫鬟虽然不知道凤楚兮为何会突然问她这个,却依旧老老实实地答道:“现下时辰尚早,宾客们还未到前厅。” 凤楚兮突然就泄了气,任凭丫鬟伺候着换上了衣裳。 同一时刻,宁王府。 “十一,你今日怎起的这么早?”明月不解地看着十一,上下打量着他今日的打扮,“这身衣裳……” 十一手里正拽着一个小匣子,陡然被人撞见,不禁有些窘迫。 “有些……事情。” 明月挑眉看他,这身打扮倒不像是去处理什么事务的,倒像是去赴宴。 十一险些受不住明月的目光,就要遁逃,好在此时华锦瑟也出来了。 扫了眼十一今日的装束,华锦瑟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戏谑地开口解围,“十一,不是说要一起去凤家参加楚兮的及笄礼吗,怎么停在这了?” 十一握着那匣子的手更加用力了,面上仍旧很不自在。 不多时,萧钰也出来了。他手中挟着一个长长的锦盒,疾步朝华锦瑟赶来。 几个人乘上马车,向着凤家驶去。 因着仪式尚未开始,凤府里尚显空旷,华锦瑟也就抽空去找了凤楚兮说话。 “扶桑姐姐!”在看见华锦瑟后,凤楚兮不顾自己还在补妆,蹦跶着就朝华锦瑟扑来。 然后…… 就被凭空出现的手掌挡住了。 凤楚兮不悦地抬头看去,只见萧钰浅笑盈盈地看着她。 凤楚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不知为何,当日在厉州时,萧钰被人下药后看她的那个狠戾眼神仍是历历在目。 即便时隔多日,凤楚兮还是不能忘却。 “咳,宁王殿下安好。”凤楚兮规规矩矩地向萧钰行了个礼,没再往华锦瑟身上扑。 萧钰眉梢上挑,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华锦瑟略微地和凤楚兮聊了几句,余光就瞥见有些焦躁的十一以及他手中的那个小匣子。 按耐下心中的笑意,华锦瑟就和凤楚兮告辞了,留下十一一人在此。 周围伺候凤楚兮的人眼观鼻,鼻关心地互相看了眼,默契地退下了。临走前还不忘替凤楚兮把门关上。 随着那声关门声,房间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凤楚兮有些尴尬地看着十一,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这下,凤楚兮更加尴尬了。 良久,还是十一先开口了,“你的礼物。” 说着,就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匣子递了过去。 凤楚兮上前接了,脸颊微红地道了声谢。 十一缩了缩尾指,看着她,问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凤楚兮依言打开了匣子,就见一支通体剔透的玉簪静静地躺在匣子里。 这簪在东煜是定情之物…… 凤楚兮凝视那簪子许久,啪的一声合了盖子。抬起头来看向十一,“你想好了吗?” 十一抿着唇点头。 前厅 华锦瑟见到了华霓裳,云溪等人,皆是带了礼物过来。 几人围坐在一起谈了许久。 萧钰侧目看着华锦瑟,向后偏了偏身子,果不其然地,他瞧见了站在远处一身痞气的连峰。 萧钰起身朝连峰走去。 有些事情,他还要找他商议。 凤家嫡女的及笄礼甚是隆重,不少连城中的诰命夫人都联袂而来。 席上见了凤楚兮也不住地称赞,只道是虎父无犬女。 因为她们除了夸赞这个,实在不知道夸赞什么了。 凤楚兮刁蛮的名声在连城早已传了个遍,总不好夸人家贤良淑德,性情纯良。 这也……太昧良心了。 凤夫人却是不管这些,只想着过了今日就该好好给凤楚兮寻门好亲事了,好找个人管束她。 于是及笄礼刚结束,凤楚兮还没松口气就被凤夫人叫到了内室,说是有话要同她说。 凤楚兮握了握藏在衣袖下的玉簪,随着凤夫人进了房间。 甫一踏入房间,凤夫人就让人把房门看住了,说是过一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小姐出去。 凤楚兮苦笑不得地看着凤夫人,猜到了她想要同她商议的事情。 左右不过是她的亲事。 这些日子,凤夫人日日来寻她说这件事情,结果每回都被她耍赖给逃了。 凤夫人吃一堑长一智,命丫鬟堵死了房门,说什么今日也不能再让凤楚兮逃了去。 “母亲,我也有事同你说。”凤楚兮自觉地坐在了凤夫人的下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凤夫人皱起眉,“你的事情晚些再说,先让我说了先。” 凤楚兮看了眼执着的凤夫人,笑着应了。 总归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母亲她不让她说了。 紧接着,凤夫人不知从哪里翻找出半人高的画卷,齐齐捧到凤楚兮面前,言简意赅地说道:了“挑一个。” 凤楚兮有些好奇地抽了一副画卷,展开来看。 只见画卷正中描绘着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瞧着是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 凤夫人瞥了眼那画卷,面上浮现几分满意,“这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听闻自幼熟读诗书,性情也很是不错。” 凤楚兮看着凤夫人的反应,撇撇嘴,将画卷丢到一边,“您确定吗,就他那瘦弱身板,和我在一起了,会受的住?” 怕是会被家暴的吧。 凤夫人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强忍着心间的复杂情绪,凤夫人在那堆画卷中挑挑拣拣,又选了一人出来。 凤楚兮扫了眼,长的比之前那个什么二公子倒是健壮多了,只是那张脸…… 凤楚兮有些不以为意地撇嘴,倒是不如十一的俊美。 凤夫人就着那幅画卷,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那人的家世背景了。 凤楚兮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凤夫人看着她敷衍的态度,不由地有些生气。将手中的画卷往桌上一掼,震得那茶盏轻轻摇晃。 “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给我选个人出来。” 凤夫人放下了狠话。 本以为凤楚兮听了这话会闹脾气,熟料凤楚兮晃了晃双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啊。” 纯情的长宁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凤夫人火速地召集了凤家成员开了个集体会议,就连刚下朝归府的凤归都被府内的小厮催着赶了回来。 待看到人到齐了之后,凤夫人端正了下坐姿,扫了眼席位上剩余的三人,轻咳了声。 “夫人,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呀?”凤归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忍不住催问道。 凤夫人睨了眼凤归,将那匣子递了过去。 “这是楚兮今日收到的。” 凤归狐疑地打开了看,“这簪子成色不错啊,是宁王妃送的吗?” 凤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凤归,说道:“是你女婿送的。” 凤归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坐在他身侧的凤君然亦然,大惊失色地看着那根簪子。 凤归收了簪子,扔到桌案上,咬牙切齿地逼问道:“那小子是谁?” 凤夫人瞧了眼凤楚兮,示意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解释。 凤楚兮宝贝似地将那被凤归扔到桌上的匣子敛入怀中,愤懑地瞪了眼凤归。 干嘛乱丢十一给她的东西。 凤归见自家从小珍视的女儿为了一个臭小子的定情信物瞪他,心下更气了。不等凤楚兮解释就放话道:“我不管那男人是谁,是何身份。只要他在我手下撑不过百招,我就不会同意这事。” 话音刚落,凤归就感受到家里两个女人投在他身上的明晃晃的惋惜目光。 凤楚兮更是喜上眉梢,“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爹爹你可不能反悔。” 凤归此刻才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那男人是谁?” 凤楚兮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说出十一的身份,只道让凤归抽出个时间与那男人比试一番。 “锦儿,凤楚兮的及笄礼已过,我们去连城外的那座别宫吧。”萧钰将脑袋倚在华锦瑟的肩窝处,轻轻地蹭着,呵气如兰。 华锦瑟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脖子,往床的内侧移了移。 “好好说话。” 萧钰委屈地凑了过去,“我有好好说话的。” 对此,华锦瑟表示心情复杂。 这男人自打成亲后,那脸皮是一日比一日厚了。就连撒娇都能毫无压力了。 华锦瑟很想让连城中那些将萧钰奉为君子的人看看此时的萧钰是如此的……不要脸。 见华锦瑟没有理他,萧钰忍不住在她嘴角处咬了一口。 “……”华锦瑟。 无奈之下,华锦瑟只能妥协地应道:“依你,依你,都依你。” 然后萧钰兴奋地又在华锦瑟脸上啃了好几口。 只不过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被华锦瑟拒绝了。 “既然准备出发前去别宫,今晚就好生歇息,免得明日误了时辰。”华锦瑟裹了被子背对着萧钰。 这一夜,萧钰很是凄凉。 第二日,没有萧钰打扰的华锦瑟早早地就醒了,换上衣裳后就开始收整行李。 萧钰则是出门去挑选人手,顺道进宫和萧卫池请假。 出人意料的是,萧卫池没有任何反对情绪地就同意了萧钰的请求。看的站在边上的萧亦风一愣一愣的。 皇伯父他几时这么好说话了,连批假都批的这么爽快。 萧卫池不冷不热地瞥了眼心痒痒的萧亦风,说道:“阿瑾那是和他媳妇去培养感情,你就不用想了。” 至今还是单身狗的萧卫池,“……” 过分,真的是太过分了! 这个年头单身狗连假期都不配拥有了。 萧如霖倒是从始至终都是恭谨地立在一侧,没有多言。 萧钰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萧如霖。 华锦瑟和萧钰离开连城的事,自然不多时就传遍了连城,华霓裳皱着眉匆匆赶来了。 “你这身子素来就不好,现在又要离开连城去别宫居住,这要是忽然有个头疼脑热的……” 华霓裳没有说下去了。 华锦瑟对华霓裳柔柔一笑,“姐姐你还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华霓裳只单单皱着眉,没有接话。 华锦瑟轻叹一声,附在华霓裳耳畔说了几句话。 华霓裳眉间的褶皱更深了,“此话当真?” 华锦瑟郑重地点头,“当日我和阿瑾前去厉州,有一半原因就是为了此事。” 华霓裳良久没有作声,好一会才说道:“既是如此,锦瑟你要多加小心才是,连城中我会注意的。” 华锦瑟笑了,上前搂住了华霓裳,“姐姐也要珍重。” 约莫晌午时分,华锦瑟和萧钰乘着一辆马车,轻装简行地离了连城。 临走前,华锦瑟很是贴心地将十一给留下了,只带了明月离开。 萧钰身边这次明面上也只有长宁和几个王府侍卫。 那座别宫距离连城并不是很远,但胜在地势险峻,位于半山腰上,寻常人上去还得费一番功夫。 之不过萧钰不是寻常人,方下了马车,就将华锦瑟背了起来。 看这架势,是预备一路背着华锦瑟走到别宫了。 明月和长宁两两对视,默默地垂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华锦瑟更是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萧钰举止亲密,挣扎着想要下来。 萧钰浅笑着回首轻声说了些什么,华锦瑟突然就脸红了,没再挣扎。 行吧,玩还是他宁王会玩。 虽说别宫所处位置险峻,但是一早就有能工巧匠铺上了石阶,设了护栏。 这一路走去,倒也不显地有多劳累。 众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成功来到了那别宫大门处。 守在别宫外的侍卫见到萧钰等人过来了,忙不迭地将门打开,簇拥着萧钰和华锦瑟等人进去了。 刚一踏入大门,华锦瑟就感受到一股一样的暖意,不禁有些好奇,“这里可是烧了地龙?” 随行伺候的丫鬟冲华锦瑟行了一个礼,轻声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这别宫里有处天然的温泉,适才会让人感到暖融融的。” 华锦瑟点了点头,对着那小丫鬟道了声谢。 引得那丫鬟又是一阵惶恐。 萧钰看了那丫鬟一眼,牵着华锦瑟朝别宫深处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华锦瑟就见到一处雾气氤氲的温泉,虽然比之她之前在边境处见到的要小,但胜在人为地雕琢过了。温泉壁皆是用上好的汉白玉砌成,还精巧地设了一处台阶,方便贵人下水。 萧钰在见到这眼泉水后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将下人尽数驱赶了下去,顺便将房门也给关上了。 华锦瑟看着严丝密合的窗门,再看着笑的一脸纯良的萧钰,心底有了不好的猜测。 长宁离开那屋子后,本是想就近守候的,只不过没站一会就被明月拉走了。 长宁低头看了眼二人交握的双手,清冷的面上不由地开始泛红。 “明……明月姑娘。” 明月正拉着人走的好好的,突然听见长宁喊她,自是回首看他,“怎么了?” 看着明月温雅的面容,长宁低低地说道:“明月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明月先是一怔,继而古怪地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 “抱歉,刚才心急了,希望没有冒犯到你。”明月大大方方地撒了手,对着长宁满怀歉意地说道。 长宁没有说话,两个人一路无话地离了温泉所在的房间。 华锦瑟从那温泉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别宫中的人早早地就备好了膳食,就等着正主前去。 华锦瑟瞪了眼餮足的萧钰,甩下他,自己一人去了正厅。 萧钰看着眼前明显生气了的华锦瑟,自是追了上去,哄了一路。 明月来时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华锦瑟埋头吃饭,萧钰则是放下碗筷凑在她身旁低声哄劝着。 对此,明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别宫里伺候的人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不行。 一个小丫鬟垂首撞了撞身侧的姐妹,轻声道:“宁王殿下这是惧内吗?” 另一个丫鬟瑟缩了下身子,显然是被那一幕吓得可以。 站在她们面前的管事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们一眼。 终于,华锦瑟吃完了一碗饭,还未等她拿起勺子,就有一碗热汤送到跟前。 萧钰那张略显讨好的笑脸透过雾气出现在她眼前。 华锦瑟抿着唇,接了汤。 不知为何,萧钰那讨好的笑容看的她心中发堵。 萧钰看到华锦瑟的神色缓了下来,暗自惊喜。 和锦儿相处了这么多日,自是将她的性子摸的一清二楚了。 知晓她对他素来心软,只要萧钰稍稍示弱,华锦瑟就会消气。 这一招,萧钰屡试不爽。 结果就是华锦瑟的腰不堪重负。 夜里,华锦瑟因为身心俱疲,卷着被子就歇下了。 萧钰却是没有入睡,等到确认华锦瑟熟睡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叫来了长宁。 等到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萧钰准备回去了,长宁却支支吾吾地叫住了萧钰。 萧钰挑眉,兴趣盎然地看他。 紧接着,长宁就将下午发生的那件事情同萧钰讲了。 萧钰在听完后,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他手下的暗卫,为何可以如此纯情。 于是,萧钰牺牲了下自己的睡眠时间,和长宁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给他普及了下常识。以免他下次遇到这事,跟一个被调戏了的大家闺秀似的。 刁难 华锦瑟和萧钰二人在这别宫里住了一月有余,按着原计划,萧钰本想着等开春了再带人回去。 只是不巧的是,连城出了些变故。 “锦儿。”午间用膳的时候,萧钰又开始哼唧唧地往华锦瑟身上靠。 华锦瑟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筷,“可是有事?” 萧钰点了点头,回道:“方才有人给我递了个消息,萧如霖可能要提前行动了。” 华锦瑟皱眉,这件事情萧钰并没有瞒着她。所以她也清楚萧如霖在谋划些什么。 “那我们可要回去?” 萧钰轻轻地摇头。 “我回去,你留在这。” 连城必将有一乱,他不放心让锦儿回去。 华锦瑟眉毛拧地更紧了,“萧钰。” 萧如霖要做的是谋逆犯上的大事,她又如何放心让萧钰一个人回去。 萧钰握住华锦瑟的手,摩挲着说道:“你若还在这里,萧如霖必定以为我也还留在此处。这样……” 这样,他才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 华锦瑟简直要被萧钰气笑了,“即便我不在此地,你也可以有法子让他以为我们还留在此处,不是吗?” 不知为何,华锦瑟最近的情绪总是有些变化无常。 萧钰见她生气了,不由地缓了语气说道:“锦儿,我不会出事的。” 华锦瑟将脸别到一边,不打算再看他。 萧钰鲜少见到这样耍小性子的华锦瑟,当下也没了辙,只能好好地哄着。 不过,夜里的时候,发生了件事情,打乱了二人的计划。 萧钰遇刺了,行刺的人正是这别宫里的一个丫鬟。 别宫里一下子人心惶惶,管事的公公慌忙披衣赶到萧钰的寝殿请罪。只不过门还没迈进去就被冷着一张脸的长宁提拎出来了。 “王爷伤势严重,闲人勿进。” 短短几字,吓得张管事腿脚一阵哆嗦。 这要是萧钰真有个好歹,他也就活到头了。 “他果真是这样说?”昏暗的房间内,男子和衣侧卧在榻上,轻笑着问道。 其下正站着一个样貌普通的侍卫。闻言,行了一礼,道:“正是,别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宁王现在还昏迷不醒,他的王妃守了他一整夜。” 榻上的男子放声长笑起来,许久才止住,“当真是天助我也。” 零星的月光透过窗棱照了进来,打在那男子的面上。 是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庞,不如萧钰的清俊,亦是不比萧亦风的明艳。 “锦儿?”萧钰撑起身子看着躺在身侧的华锦瑟,轻声喊道。 华锦瑟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只感到一阵刺眼的光。不自在地眯起眸子,看向萧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萧钰寻了件外衫披在她身上,“午时了。” 华锦瑟打了个哈欠,任由萧钰伺候着穿上了衣服。 昨晚上陪他演了一晚上的戏,可把她累坏了。 “你可还要回连城?” 萧钰踌躇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锦儿,你随我回去吧。” 华锦瑟偏过脑袋看他,颇有副调笑的意味在里面,“怎么,现在害怕了?” 萧钰看着坏心眼笑他的华锦瑟,不由自主地又将脑袋凑了过去,倚在她肩上。含糊不清地应道:“嗯,怕了。” 昨夜的那个刺客虽然没有伤到他,却让他着实吓着了。 倘若他昨夜离了别宫,留锦儿一人在这…… 萧钰不敢再想下去了。 萧如霖是该好好收拾一番了。 一月初,平王萧如霖娶亲,迎娶的对象正是明齐的和亲公主,东方柔。 大婚的前几日,萧亦风携了云霁一同前往平王府贺喜。 然后他就在哪里看到了凤家的那个丫头拉着一个黑衣人亲亲热热地在那里说话。 萧亦风仔细地辨了下,呦呵,这不是前些日子闹的连城轰动的十一。 据闻,有一个着黑衣的男子在凤家小姐及笄当日赠了礼物,隔了一日就被叫到了凤府上和凤将军打了一架。 然后…… 凤家小姐就订亲了。 再远一些,却是一前一后走着的华霓裳和连峰二人。 “你做什么跟着我?”华霓裳这几日被连峰跟的实在受不住了,压着心底的怒气回首看他。 连峰还是一贯的无赖模样,“你几时同意和我回去见我母亲父亲,我就几时不再跟着你。” 华霓裳气的想要骂人。 “那你跟着吧。” 云溪和绵竹今日也跟着过来了,正有说有笑地走着。 萧亦风看了下站在自己身边沉默寡言的云霁,又看了看云溪。 “你先去找云溪她们二人说会话吧,我晚些来找你。” 云霁眼前一亮,自是去找了云溪。 她和平王府并没有什么接触,与这到场的其他世家小姐也不甚熟悉,自然是无趣极了。 萧亦风目送着云霁走远了,适才转了个身,去找同样无所事事的于路明搭话。 云溪和绵竹二人见到云霁之后,自是欢喜地拉着她讲了好一番话。 华霓裳因为有事在身,云溪等人也不好再跟着,索性就三人结伴在平王府内闲逛。 本来云溪见了凤楚兮,是想邀请她加入她们。 不过凤楚兮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有十一一人,哪还顾得了其他。 再和重色轻友的凤楚兮分别之后,云溪等人一路走一路闲谈地来到一处雅致的亭子内。 “前面那三个是什么人?”东方柔皱着眉扫了眼云溪等人,不悦地开口说道。 立在她身后伺候的小丫鬟匆匆抬头看了眼,“许是哪个小姐带来的丫鬟吧。” 东方柔闻言冷哼了声,“自是丫鬟,那就赶走。” 立在身后伺候的小丫鬟低低地应了声,迈着步子上前去了。 云溪等人正聊的畅快,陡然见了一个颐指气使的丫鬟过来,心下气闷。 “喂,说的就是你们呢!我家主子就要过来了,你们还不快滚!” 那小丫鬟生的一双吊梢眉,尖锐刻薄的样貌让人心生不悦。 绵竹和云霁二人咬着下唇,准备一声不吭地离开。 却不想云溪睨着那丫鬟,薄唇轻启,“我活了这么些年了,还不曾见人滚过,不若你滚一个给我看看?” 绵竹被云溪的一番言语惊呆了。 平日里,云溪在府中也是乖巧听话的样子,不想竟也有带刺的一面。 云霁看见了站在稍远处的东方柔,看她一身装扮不凡的样子,下意识地就要去拉云溪。 云溪按住云霁伸来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不同于绵竹和云溪,她在从家里逃出来之前也是锦衣玉食,被人宠大的。即便是后来不小心被人捉住,她也不曾妥协。 她有她自己的傲骨。 那丫鬟在东方柔身边伺候了数载,见惯了外人的阿谀奉承,就是没见过像云溪这样的。 “大胆!我是公主身边的一等丫鬟,尔等小小贱婢,岂敢无理!” 这话一出,饶是脾气再好的绵竹和云霁都被激起三分火气。 云溪怒极反笑地看她,若是放在云国,这样与她说话的人早就被拖下去了,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同她叫嚣。 绵竹眼尖地瞅见云溪的袖口处划出一支短笛。 “把耳朵捂上。”绵竹顾不得其他,只得对云霁喊道。 云霁瞧着云溪举着笛子,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一声锐利的笛声破空而出,那丫鬟的下一句卡在喉咙里未能说出,反倒是咳了口血出来。 云溪一手扣着笛子,一手掰着她下巴,恶劣地嘲弄道:“来,滚一个给我看看。” 站在不远处的东方柔看见亭子里人影闪动,就是没看见云溪等人离开,心底更是烦躁。 侧身招了几个侍卫过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东方柔就看见自己派去的丫鬟咕噜咕噜地从亭子里滚了出来。 好了,侍卫也不用去了,东方柔铁青着脸领着一众人马过去。 正巧撞见云溪蹲着身子冷眼看着地上那丫鬟。 在看到东方柔后,云溪挑挑眉站了起来。 “公主殿下。” 绵竹和云霁此刻也闻声起身,对着东方柔行了一礼。 东方柔厌恶地扫了眼躺在地上的丫鬟,吩咐人将她拖走了。转而看向云溪等人,“你们是何人?” 或许是东方柔盛气凌人的态度以及那拿捏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云溪莫名地看她不舒服起来。 不过是一介送来和亲的公主,早就失了用处。 云霁看出了云溪眼底的不耐,暗暗地拽了她一把,替她回道:“禀公主殿下,我们三人初来乍到,无意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东方柔皮笑肉不笑地将云霁上下打量了几眼,“恕罪?” 云溪磨了磨后槽牙,心道以后有了机会非得套麻袋揍她不可。 “方才那丫鬟出言不逊,我等出于自保就小惩一番。” 云溪的话刚说完,站在东方柔身后的一个侍卫就蹦跶出来了。 “公主身边的丫鬟岂是你们可以冒犯的。” 东方柔冷冷地扫了眼三人,没有应声。 侍卫见主子没有阻拦,便大着胆子要上前捉住三人。 云溪虽说拳脚功夫不行,但那音控的本领可是练的炉火纯青。 萧钰的惊喜 眼见着云溪一支短笛横在唇边就欲吹奏,云霁慌忙上前拉住她。 东方柔到底不比那丫鬟,若是事情闹大了,她们也不好收场。 就在气氛一度凝滞的时候,一身着素色锦衣的男子缓步走来。 “不知公主殿下带着侍卫在此所为何事呢?”凤君然注视着东方柔,含笑着问道。 东方柔在连城居住了这么些日子,自然是认得凤君然。 东方柔施施然回以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个丫鬟不懂规矩,动手打了本宫的贴身婢女。” 凤君然闻言,回过头去看云溪三人,“公主可否看在这几位是我小妹的至交好友的份上,将此事作罢。事后我们凤家定有酬谢。” 凤君然这番话明显地是要替云溪等人说情了。 东方柔气的脸色铁青,但也知道凤家在连城,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只得打落牙齿混血吞,甩了袖子走了。 “凤公子还是多多劝导凤小姐,不要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才是。” 听着东方柔咬牙切齿的话语,云溪心下一阵舒畅。 这明齐来的公主长的是人模狗样的,就是这嘴巴,忒恶毒了点。 几个人上前同凤君然道过谢,就相偕着离开了此地。 毕竟这事闹的有些大了,还得去通知下华霓裳和萧亦风才是。 不过华霓裳和萧亦风都是护短之人,先不说他们对那劳什子公主本就没什么好感。现在这事又是公主身边的丫鬟挑衅在前,二人自然是不会前去向东方柔赔罪。相反,他们还要找茬。 萧钰和华锦瑟回到连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趁着浓重的夜色,二人匆忙从后门进了宁王府,倒也没人发现。 华锦瑟甫一进府,就摘了头上厚重的兜帽,扭了扭酸疼的脖子。 这一路被这帽子盖着头,她脖子都酸了。 萧钰却跟一个话唠的婆子一样,嘀嘀咕咕地硬是取了条厚实的围巾给她围上。 “锦儿,忽冷忽热的容易感冒。”萧钰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华锦瑟无法,只得任由萧钰将她裹了个严实,牵进屋里去。 借着幽暗的烛火,萧钰浏览着眼前的一封信件。华锦瑟则是坐在他的身边,翻看着一本医书。 一时间,房间内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嗤。”忽地,华锦瑟感受到身侧的男人诡异地轻颤了下,还发出一声轻笑。 华锦瑟自是放下了手里的书册,抬眸看去。 只见萧钰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信中,而那面上却是嘴角上扬,显然心情极好。 待发现华锦瑟扭头看他时,萧钰将手里的信纸递了过去,解释道:“子卿那家伙今日当着众宾客的面可是把东方柔和萧如霖好一顿奚落。” 华锦瑟接了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下来。 发现不单单是萧亦风,她姐姐今日在平王府上,也和东方柔针尖对麦芒似的。 华锦瑟挑了挑眉。这位公主之前的苦头是还没吃够吗? 华锦瑟将手中的信纸递还给萧钰,正欲说些什么,却感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当下,华锦瑟就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萧钰大惊失色地扶起华锦瑟。 这东方柔都把锦儿恶心吐了? “长宁!”萧钰将华锦瑟扶到榻上坐好,又给她盖了层被子之后,适才厉声叫道。 长宁闻声进来了,就看到自家王爷惶惶不安地坐在榻上,他的身后是面色苍白如纸的华锦瑟。 长宁有了种不详的猜测。 “去,将府里的那些大夫全给我叫来。” 长宁看了眼天色,这个点,人家大夫都已经睡下了。 长宁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又被萧钰叫了回来。 他不详的预感更加浓烈了。 下一秒,就听的萧钰吩咐道:“王府里的这些大夫我信不过,你进宫去叫几个御医过来。” 长宁凄惨地看了眼萧钰。 王爷,您这是生怕平王不知道您偷偷回府了吗。 最终还是缓过来的华锦瑟拉住了萧钰,“不必请大夫和御医过来了。” 萧钰皱起眉,“可是……” 华锦瑟握了下萧钰的手。 萧钰乖乖地没有说话了,只是挥手让长宁下去了。 等到长宁离开,这房间的门再次被关上之后。华锦瑟才正视着萧钰。 “阿瑾。” 萧钰在好些人的口中听到过这声称呼,却无端地最喜欢锦儿这样唤他。 萧钰舒坦地眯眼应了。 “你喜欢孩子吗?”朦胧的烛火下,华锦瑟的脸上倒映着一抹红晕。 萧钰陡然回神,面上有几分震惊。 该不会是他想到那样…… 华锦瑟见萧钰没有回答,也不急,自顾着继续说道:“即便你现在不喜欢,等过九个月你也该喜欢了。” “……”萧钰。 这个消息,震得他有些迷糊。 “锦…锦儿?”待萧钰回过神以后,说话仍是有些结巴。 华锦瑟看着不知是惊还是喜的萧钰,缓缓地点了点头。 萧钰不知道现在送人回别宫还来的及吗。 惊喜过后,就该是忧愁了。 萧钰和华锦瑟二人心里都清楚明日的连城必将有一场浩劫。 而华锦瑟恰巧又在这时候发现了身子…… “锦儿,我送你去华府。”萧钰坐在榻上,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将人送去华霓裳那里。 即便萧如霖不知道他们已经从别宫偷偷回来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萧钰还是希望让华锦瑟远离这场动乱的中心。 华锦瑟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萧钰。 “锦儿。”萧钰拽紧华锦瑟的手,企图以理服人。 华锦瑟看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是去了姐姐那里,阿瑾你也无法确保平王不会对华府下手。” “但是……”萧钰看着面前端坐着的人儿,知晓她是决计不会听自己的话离开了。 华锦瑟知晓他心软了下来,借机趁热打铁地说道:“我如今月份尚浅,并不会碍事。更何况,你就不怕别宫中的事情再次重演?” 萧钰被华锦瑟最后一句话说怕了。 到底还是将人放在跟前才能安心。 笠日,连城中一早就沸沸扬扬地热闹起来。许多百姓围在道路两旁看着那一抬抬用红绸扎着的礼物被人抬去,纷纷议论起来。 “这平王大婚的阵仗倒不如几个月前那定王洪大。”一中年男子拢了拢衣襟,歪过脑袋对身侧同样五大三粗的男人说道。 那男人接过话茬子,声音洪亮地应道:“可不是吗,当日那定王殿下的聘礼排的可是长长的一条,哪像今日……” 男人没有说话了,因为坐着新娘的花轿过来了。 东方柔纤长的指甲死死地扣住衣袖,气的胸腔作痛。 那男人说的话,早已一滴不漏地传进了她耳朵里。 萧如霖,他好样的! 没有亲自迎亲也就罢了,还找了手下的一个随从随意应付她。 这是在羞辱她吗? 或许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东方柔经此一遭,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萧钰迎娶华锦瑟的那日。 一对身着红色喜服的璧人手牵着手,浑身上下洋溢着喜悦之情地朝她走来。 那一刻,东方柔是恨的。 恨华锦瑟身世不如她,却有了一桩比她更为幸福美满的婚姻。 更是恨萧钰,恨他当日在华府推开了她,走向了华锦瑟。 “公主,平王府到了。”一道怯怯的声音自花轿外传出。 是她的丫鬟。 东方柔平复了下心绪,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地迈向了平王府。 即便是隔着眼前那块红色的帕子,东方柔也可以猜的出萧如霖并没有在门外迎接她。 扶着东方柔的丫鬟只觉得手心一阵钻痛,却不敢叫出声。扶着东方柔进了正殿。 那里,早已站满了人。 因为平王的生父生母前些日子回了封地,此时这高堂之位上坐着的便是萧卫池。 萧如霖环视了圈周围,宗室里的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 嘴角轻轻勾起,直到此时,萧如霖才发自内心地笑了。 “王爷,公主她到了。”一个喜婆快步跑了进来,对着萧如霖说道。 “接她进来即可。”一提到东方柔,萧如霖眼底尽是散不去的郁色。 若不是这桩婚事是他的筹码之一,他又何苦委屈自己娶了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为正妃。 三拜过后,按规矩,东方柔被喜娘领进了内室。 而萧如霖则是要留在外面敬酒。 萧如霖端着一杯酒在宴席上晃荡,等到了萧亦风的面前,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萧亦风不明就里地端起眼前的酒盏喝了盏酒,道了声喜。 萧如霖笑呵呵地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不经意地问了句,“子卿今日怎地没有带那位云霁姑娘过来?” 萧亦风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有毛病。 他带不带云霁与他有何干系。 “云霁她今日身体不舒服,就留在王府休息了。平王可是寻她事?”萧亦风充满敌意地看向萧如霖。 萧如霖好脾气地笑了下,没有计较。在同萧亦风聊了几句后又绕到其他几位宗亲那里去了。 瞧着走远了的萧如霖,萧亦风心下不解。 继而又倒了杯酒,正欲饮下之际,却是被坐在身边的于路明拦住了。 局中局 萧亦风亦是不解地回望着他。 怎么今天的人都是奇奇怪怪的。 于路明执起酒樽,借着饮酒的动作轻声提醒了一句,“酒中添了东西。” 萧亦风神情大变,幸好萧如霖此刻是背对着他们,并没有瞧清他们二人的神情变化。 于路明不动声色地端起盏酒,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旋即又放下了。 他环顾璐圈四周,发现周围的官员和皇室宗亲皆都满面笑容地饮着酒谈着话。 于路明的眼神冷了几分。 酒过三巡,众人面上也泛起了醉意,有几个甚至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地上。 萧如霖瞧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几人,唇角勾起。 “诸位,既然酒都喝的差不多了,那不如都停下来听本王说几句话。” 萧如霖站在高处,俯视着殿内众人。 于路明一手支着额头,装作体力不支的样子。 萧亦风看了眼于路明,却被他反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 萧亦风一下子福至心灵,也有样学样地倒在了桌案上。 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二人,只以为他们是刚才拼酒拼的狠了,现在醉倒在这里。 萧卫池先是朝萧亦风这个方向投去一瞥,转而和蔼地笑着看向萧如霖。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是要说什么呢?” 萧如霖闻言,转而扭头看向萧卫池,面上带了分狠戾。 “皇伯父,您膝下尚无子嗣,这立储的事您也该早作打算了。” 此话一出,座下的宾客就地哗然。 “平王,你这是何意?” 一年长的老臣吹胡子瞪眼地看着萧如霖,显然被他一席话气的不轻。 萧如霖没有理他。 殿中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队人马,将那质疑萧如霖老臣就地捆了。 萧卫池看了眼犹自替他辩护的老臣,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萧如霖端着盏酒款步向自己的席位走去,端的是从容不迫的态度。 这下,宾客哪里还看不出今日这婚宴分明就是场鸿门宴。 想不到往日里素来老实的平王萧如霖竟然有胆子,有心思地密谋设下这一切。让他们成为这瓮中之鳖。 萧如霖的视线重新转向安然坐在一隅的萧卫池身上,“皇伯父,这立储之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恰巧是个上好的日子,您说呢?” 其下的臣子有呼着“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都被萧如霖的人按倒捆了,拖到一边去。 剩下的那些有的倒戈站在了萧如霖这一边,也有的噤声站在原地看着叔侄二人无声的交锋。 半炷香过去了,萧卫池并没有开口,只是恍如老僧入定一般地坐着。 就连那些臣子们的呼救他也恍若未闻。 萧如霖就这般看着他,眼底闪过残忍的光芒。 他对着一个随从招了招手,让他揪了一个被绑着的官员出来,带到正厅中间。 “皇伯父,我观此人不像是忠善之辈。不若就让我替您处置了他吧?” 那官员并没有堵住嘴,闻言,更是对着萧如霖大骂不止。 站在他身后的随从刀已出鞘。 围观的那些人更是战栗不已。 “住手。” 萧卫池撑着扶手自座位上起身,沉着眸子看向萧如霖,“平王,朕问你,你可是准备谋乱犯上?” 萧如霖轻蔑地注视着萧卫池,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感。 “皇伯父,若您不松口,那底下的这些人可都是因为您而死。” 被捆着的官员或宗亲都被堵着嘴,听完这句话只想周身挣扎不已。 萧如霖这是想用他们这些忠君的人的性命去威胁萧卫池。 萧卫池并没有接萧如霖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朕这么些年来可有亏待过你?” 萧如霖嗤笑着应道:“皇伯父您为人仁厚,自是不可能亏待于我。只是……” 萧如霖忽地发了狠,甩了手中的酒盏,迎着那声清脆的响声质问道:“只是本王哪里不如萧钰,你非要偏宠着他,甚至决定将王位传给他!” 萧卫池撤回了目光,再看向他时,眼底不无失望。 他以为这孩子只是年少轻狂,一时嫉妒。哪曾想,是执念入了魔。 权势二字当真那般容易使人迷乱吗? 萧如霖现在已经撕破了脸,便不再顾忌什么颜面,执意逼着萧卫池下一道诏书,立他为储。 “既是如此……”萧卫池不无失望地摇了摇头,眸子一转,厉声喝道:“将平王拿下!” 电光火石间,还不待萧如霖反应过来,殿中的那些执刀执戟的护卫纷纷临阵倒戈,将矛头一致对向高高在上的平王殿下。 萧卫池在刀枪剑戟之中信步走了下去,“朕曾经是想过将那位子留给阿瑾,只是他同我说,他想要的是浩瀚的山河湖水,而不是这小小的皇宫。” 萧如霖目眦欲裂地瞪着萧卫池的背影。 “那是萧钰他没用!他就是个没有废物!” 这话一出口,先前趴在桌上装死的萧亦风忍不住,腾地站起身,指着萧如霖的鼻子骂道:“阿瑾就是再没用,也好过你个手足相残的东西!” 于路明见抓不住萧亦风,亦是冷眼上前。 “十一年前,你感染风寒,宫中御医皆断言你活不过三天。那时候,是阿瑾拿了自己府上珍贵的药材救了你。” 于路明说完这句话,看也不看萧如霖,只是拖拽着萧亦风离开。 “哦,对了。你是不是还在这酒水中下了毒,希冀能通过这个控制我们。” 于路明的话,好像一颗石头投入沸水。 刚刚平定的众人又闹将起来,更有甚者,想要冲过去在萧如霖身上翻找解药。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好了,长渊,你别吓他们了。” 一道清润的笑声自门外传出,众人纷纷回头看去。 就见宁王着了身天青色的云纹锦袍,眉眼带笑地站在他们身后。 “宁王殿下!” 回过神的众人纷纷迎头跪拜。 萧钰避开了他们,径自朝萧卫池走去,“皇伯父,我来的不算迟吧。” 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萧卫池见了萧钰也只是哼哼几声,没有表态。 “诸位大人,你们饮下的酒水虽然被下了毒,但是我手中却有解药。” 萧钰眉眼弯弯地看着那些官员,抖了抖手中的一个瓷瓶。 萧如霖的那点毒药还不如他锦儿的一瓶泻药能折腾。 等到所有人都服下了解药之后,才长吁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放回萧如霖身上。 这谋乱犯上的罪名…… 萧如霖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异样的视线,却只是抿着唇道了句,“成王败寇,悉听尊便。” 萧钰并没有定他罪名的打算,绕到一边去善后了。 萧卫池沉痛地看着禁闭着眸子不看他的萧如霖,良久,叹道:“看在朕那兄弟的份上,朕不要你的命。” 萧如霖紧闭着的眸子颤了颤。 “王爷……明齐的那位公主我们该做何处理?” 说话间,一个发髻凌乱的女子被几个侍卫押着来到了前厅。 萧钰淡淡地睨了眼东方柔,“放了她罢。” 站在萧钰身后的一个官员不赞同地喊了声,“王爷!属下认为她与平王勾结的嫌疑很大,应当严格地审问一番再放人。” 萧钰没有理会那官员的话,只是让那几个架着东方柔的侍卫松手。 东方柔此刻着一件大红色鸾凤纹喜服,面上也画了精致的妆容。 她看着萧钰,眼底不知是悲怆还是悔恨。朱唇轻颤,“萧钰,你会后悔的。” 一道凛冽的寒光自东方柔袖间脱出,直直地朝萧钰逼去。 任谁都没有想到,该是新娘的东方柔身上尽然备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东方柔出手的速度真快,只听得破风的声音。旁边那几个官员和侍卫连呼喊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朝萧钰送去。 “诤!” 一声清鸣。 东方柔的眼神恍惚了片刻,手上的动作尽也慢了下来。 萧钰趁机眼疾手快地擒住东方柔的胳膊,用了几分劲。 那匕首也就应声坠地了。 萧亦风在旁边看的真切,当即气急败坏地叫人把东方柔捆了个严实,送去跟她的夫君作伴。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华锦瑟寒着脸迎了上来,先萧钰一步拾起了躺在地上的匕首。 只一眼,她就可以看出那匕首的尖端是抹了剧毒的。 “锦儿。”萧钰紧张兮兮地凑了过来,夺下华锦瑟手中的匕首。 这匕首可锋利了,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她可怎么办。 华锦瑟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的身后还跟着抱了一架琴的明月。 听到华锦瑟承认自己无事后,萧钰又开始教训起她来。 “我不是叫你好好地待在王府中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萧钰执起华锦瑟的指尖,只感受到冰冷,心下又是气又是疼惜。忙紧了紧她身上的衣裳和披风,然后又不顾华锦瑟的反抗,硬是将那顶镶满绒毛的兜帽给她扣上了。 远远看去,华锦瑟整个人就像胖了一圈似的。 华锦瑟瞥了眼忙上忙下的萧钰,说道:“我若是没来,你现在就该躺在地上等着我救你了。” 于路明离二人稍近,闻言,挑了挑眉。 这姑娘的脾气今日有点暴躁阿。 一波又起 萧钰暗道不好,赶忙赔笑着上前哄起人来。 于路明对此表示简直没眼看,扭过脑袋去寻萧亦风了。 情情爱爱什么的还真的不适合他,他还是一人仗剑走天涯算了。 萧如霖谋逆犯上的罪名已定,那些一早投在萧如霖麾下,企图捞个从龙之功的官员也都被萧卫池拎了出来,全部罢了职。 至于那些在危机时刻仍旧站在萧卫池身边的人,自是得到萧卫池等人的青眼,日后平步青云定是没问题。 这也是萧钰和萧卫池没有一开始就将萧如霖拿下的原因。 一连一周的朝廷,都在探讨关于对萧如霖该实施的惩处。 萧钰在厉州太守的帮助下,搜集了一堆了资料。这些,足以定他死罪了。 最后萧卫池力排众议,只将萧如霖永远禁锢在连城中的一处宅子里,无诏不得外出。至于那处封地,也被收了回来。 一些官员对于萧卫池这个判定颇有微词,认为萧卫池这次合该杀鸡儆猴才是,不然底下的那些皇室宗亲见了,还不得有样学样。 有意见的官员私底下都来找了个萧钰,希望萧钰能够劝劝萧卫池,来个大义灭亲才好。 只不过,萧钰对于官员的一应措辞都是:哄媳妇都没空,哪来的时间去哄萧卫池。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华锦瑟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的话说出去,也不怕被人说成惧内。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新年将来之际,明齐出现了一次不小的动荡。 东方辰起兵造反了,打的旗号却是清君侧。 萧钰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没多少惊讶,唯一感叹的是,这东方辰竟然能忍这么久。 “锦儿,年后我可能要去明齐。”萧钰看着倚着贵妃榻安然坐着的华锦瑟,带着几分惆怅地叹道。 华锦瑟淡淡地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萧钰对此表示很不满意。 他都要离开了,为何锦儿的反应如此冷淡。 华锦瑟看了眼对面某位坐立难安的宁王殿下,失笑地放下手中的书册。 “我随你一同前去。” 对于这个建议,萧钰自然是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不成。” 开玩笑,锦儿那么娇贵的身子,怎么能陪他去明齐冒险呢。 华锦瑟对于他的回答,早有预料。 再次拿起桌案上的书籍翻看起来,不咸不淡地补了句,“你觉得你看的住我吗?” 萧钰一梗,他还真看不住。 萧钰整理下措辞,准备对华锦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奈何华锦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轻描淡写地抛下句话就走了。 “你说不过我的。” “……”萧钰。 他觉得锦儿近些日子越发的小孩子气了。 这个新年,宁王府上的人过的极为仓促。 大年三十的夜里,按照着规矩,萧钰换了身喜庆的亲王服饰,领着同样焕然一新的华锦瑟进宫用膳了。 在进宫来的路上,萧钰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萧亦风,以及他身边站着的云霁。 华锦瑟对于在今晚看到云霁还是有点惊讶的,毕竟这二人如今连婚约都没有订下来。 “阿瑾,锦瑟。”萧亦风朝二人打过招呼后,又聊了几句。紧接着,自然而然地就谈到了他和身侧的云霁的身上。 毕竟逢年过节的,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大龄单身狗的婚事。 “皇伯父他先前就催着我将人带进宫来,让他老帮忙参详参详。这不,我就给带来了吗。”说到这里,萧亦风还颇为炫耀地向萧钰和华锦瑟展示了下站在他身边低眉垂目的云霁。 看见没,他萧亦风也不是单身狗了。 萧钰对着二人道了声恭喜后,就领着华锦瑟进去了。 华锦瑟有些不解地看着萧钰。 这朋友间见面,怎么这么客气呢。 却见萧钰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我怕你和子卿走近了,会影响宝宝的智力。” 华锦瑟:“……” 她无话可说。 皇室宗亲虽说人数不少,但是留在连城中的却是少数。更何况其中还有些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宫赴宴。 到头来,这场宫宴成了华锦瑟等人的家宴。 偌大的宫殿内坐着的就只有寥寥五人而已。 首座上坐着的自然只有萧卫池一人。 自从清洗了皇后和柳贵妃母族以来,这后宫愈发成了一个摆设。 宫中妃嫔长年无所出也就算了,萧卫池还一年到头泡在养心殿,也很少见他踏足哪个嫔妃的宫殿。 宴席方开始的时候,萧卫池就挥手让殿内的无关人等全部退下去了,连个伺候的人也不留下。全程都是众人自食其力。 因为人少,也就没讲究什么分席的规矩,想如何坐便如何坐。 萧钰自是挑了个暖和的位置和华锦瑟二人坐着。 至于萧亦风则和云霁坐在萧卫池的下首,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华锦瑟分心地听了一耳朵,大致是在讨论他们婚事。 “锦儿,来尝尝这个。”在华锦瑟出神的那一刹那,萧钰又殷勤地夹了块挑完刺的鱼肉放到华锦瑟的碗里。 华锦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吃了。 临到巳时的时候,萧卫池才心满意足地将人放出宫。 当然,没忘记赏了华锦瑟一堆东西。 个中补品占了大多数,剩下的多是些绫罗锦缎和女子珍爱的珠宝。 华锦瑟虽然对于这些东西兴致不高,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谢过。 长者赐,不可辞。 萧卫池对于华锦瑟等人来说,是个极好的长辈。对此,华锦瑟也愿意敬重他。 等到华锦瑟等人都出宫了之后,萧卫池才喜气洋洋地捋着胡子向自己宫殿走去。 这夜里,还有场烟花呢。 绾绾她最喜欢的就是烟花了。 回了王府,华锦瑟有了几分困意。却因为不日就要启程前往明齐的缘故,强撑着精神想要去打点行李,结果被萧钰强按着回去休息了。 他自己去收拾行李。 等到萧钰吹灭拉住回到内室的时候,华锦瑟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看向萧钰这个方向,“阿瑾,你说我姐姐她是不是也该寻个好人家了。” 萧钰闻言沉默了一会。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连峰对华霓裳的心思和华锦瑟说了。 这好好的师弟就快要成她姐夫了……这辈分有点差距啊。 他怕华锦瑟知道后,揪住连峰好好教训一顿。 “姐姐她心中有数的,锦儿你就不必操心这事了。” 华锦瑟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复又沉沉地睡回去了。 五日后,华锦瑟和萧钰辞别了连城中人,轻车简行地离开了连城,再次前往明齐。 离开前,华霓裳曾经来王府劝过她,让她留在连城,不要奔波劳累才是。 华锦瑟婉言谢绝了。 明齐现在局势混乱,她委实不放心。更何况她和东方辰好歹是多年的师兄妹,对于他的行为处事分格华锦瑟还是多少能清楚一些。 华锦瑟这一路上,除了精神较平日的短些,其他的都还好。甚至吃的比平时还多了些,这让“老妈子”萧钰欣慰了不少。一路上变着花样给华锦瑟寻各式各样的吃食来,有时候干脆就直接自己撸起袖子拿起锅铲亲自动手了。 明月和长宁在旁边看的嘴角一阵抽搐。 论宁王的婚后堕落行为。 这一次出行,足足比上次多了五日的光景才赶到京都。 刚踏入京都的城门,华锦瑟等人就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城内气氛的紧张肃杀。 就连白日里都有手持刀戟的护卫轮番巡逻,先前繁荣一时的京都此时更像是一座毫无生气的城池。 许多商铺天还没暗下来就急匆匆地关门了,就连摆摊的小贩也少了叫喊的热情,早早地挑着摊子离去了。 萧钰和华锦瑟易容一番,寻了处装潢精致的客栈歇了下来。 坐在一楼大厅用膳的时候,萧钰拦住了一个小厮询问情况。 “敢问小兄弟,这京都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萧钰此刻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就是放在人群中,也不会多让人看上一眼。只是他那通体的贵气却不得不让那小厮注意起来。 “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萧钰颔首,顺手塞了枚银锭在小厮手里,诚恳地看着他。 小厮环顾了圈四周,见没人注意后,就悄悄地把银子藏进衣袖里。 冲着那银锭子,华锦瑟等人打听到了不少关于东方辰的消息,将现如今的情形了解了个大概。 夜里,华锦瑟询问了萧钰,“我们现如今可是按兵不动?” 萧钰点了点头。他要的是静观其变,然后坐收渔利。 华锦瑟盯着自己的书页良久,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好一会她看向了萧钰,“如果可以,助东方辰一把,别……让他丢了性命。” 华锦瑟深知东方辰现在做的是什么事。成者,他主天下;败者,尸骨无存。 萧钰笑了笑,合上了华锦瑟的书册,“自然。这店里的蜡烛质量不好,你别看了,伤眼睛。” 华锦瑟乖乖地将书放到一边,低头摆弄起自己带来的那堆瓷瓶来。 萧清梦 这几日里,华锦瑟和萧钰都安稳地待在客栈里没怎么出门,只是偶尔地出去透透气。 反倒是明月,活络地和东方胭传信了解情况。 从东方胭递来的信件中可以看出,东方辰这一次完全是破釜沉舟了,彻底地和东方昊撕破脸面了。 连带着陈贵妃在宫中的日子都不好过。 “阿瑾,我想抽空去一趟宫中。”夜里,华锦瑟无端地同萧钰提了一句。 萧钰侧目,看着她已经有些形状的肚子,皱着眉没有同意,“我替你去。” 华锦瑟自然了解萧钰心底的顾虑,思虑片刻还是同意了。 “若是可以,你将陈贵妃接出宫来。我怕……” 华锦瑟抿着唇没有说话。 陈贵妃生产在即,而她与东方昊又是形同水火,难保东方昊不会对她和她腹中胎儿下手。 萧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了了。 这日晚上,华锦瑟许久没睡。 她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对的,明齐和东煜本就是敌对的国家,更何况东方辰还利用过她。而她此次出手,相当于救了自己的敌人。 华锦瑟一时间心乱如麻。 或许是她翻身的声音惊扰到了萧钰,萧钰夜里本就睡的比较浅,此时自然就醒了过来。 哑着声问道:“可是为了陈贵妃的事情忧心?” 知锦瑟者,萧钰也。 华锦瑟轻轻地嗯了声。 萧钰难得地笑了声,“锦儿,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如意的事情,做你想做的就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萧钰并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只希望他所爱之人可以幸福快乐地度过这一生。 至于是非对错,皆有他抗着,他的锦儿只要循心出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萧钰的这一句话极大地抚慰了华锦瑟,当下也不再去胡思乱想了。 就当是全了她和东方辰之间最后一点情谊。 过了五六日,东方辰的人马又通过了一座城池,直逼京都而来。 一下子,京都内的百姓人心惶惶,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比之那些百姓,宫中的形势也很是不好看。 东方昊发了好一通脾气,闹的宫里的那些妃**女们做事都小心了几分。生怕一个不慎,撞上萧卫池的枪口。 萧钰估摸了下时机,在这一日的夜里带了几个人趁着浓厚的夜色摸进宫里去了。 幸好东方昊对于陈贵妃心生厌恶,早在数日前就将人给贬到冷宫去了,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于是萧钰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陈贵妃。 只是……情况有些不好。 萧钰来时,陈贵妃因为误食了食物,生产的日期提前了。 整个破落的屋子里,只有零星几个贴身的丫鬟端着盆子进进出出,期间还夹杂了高昂的呼声。 萧钰蹲在屋脊上,打量着下面来往的宫女。 就在他准备避开人手,下去救治的时候,东方昊领着一众太医大张旗鼓地过来了。 萧钰心道不好,只得找好地方重新躲藏好。 这陈贵妃十有八九保不住了。 果不其然,东方昊刚踏进屋子里,就对太医下了死命令,去母留子。 他膝下皇嗣单薄,这么多年了也就东方辰和东方召两个罢了。 如果陈贵妃这一胎是个皇子,他可能会留下来,但若不是…… 东方昊神色一厉。 那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现下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东方昊的人,萧钰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只能蹲在屋顶上坐等时机。 渐渐的,屋子里的吵闹声小了,东方昊裹挟着一身凛冽寒气离去了。 身后跟着一连串的人马。 萧钰赶紧带着人进去了。 屋子里是浓重的血腥气,先前贴身伺候陈贵妃的那几个宫女已经全部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太监和粗使的仆妇。 两个人冷眼看着陈贵妃在榻上轻微地挣扎。 萧钰拧紧了眉宇,上前将这两个人都打晕了。 适才上前观察陈贵妃的状态,嘴角处渗着乌黑的血迹,显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想了想,萧钰还是命人将离开前华锦瑟塞来的瓷瓶取来,将里面救命的药丸给她服下。 陈贵妃视线已经模糊,看见自己床榻前站了人,一下子剧烈地挣扎起来。 “孩……孩子……”说着,陈贵妃死死地盯着左侧的偏殿,“救……救她。” 萧钰皱着眉吩咐人去了。 站在陈贵妃附近的一个暗卫想要将那药丸给她服下,却被陈贵妃想也不想地打落了。 她嗤笑一声,整个人都无力地摔回在榻上。 她活着,只会给自己的儿子徒添麻烦。而若是她不在了,东方辰才能心无责贷地完成他的大计,而不是因为她束住了手脚。 萧钰见她心存死志,已然是回天无力,就不再多管,转身去了偏殿。 一个暗卫怀中正抱着一个新生的女娃娃,而他的脚下却是昏迷不醒地卧着一个宫人。 想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暗卫打昏了。 那娃娃乖巧的很,并没有哭闹,只是眯着眼睡着。 “王爷?”暗卫有些不自然地抱着那娃娃上前,询问地看向萧钰。 这孩子看起来就像个易碎品,他都不知道该用多少分力才好。 萧钰瞥了眼那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当机立断地命人抱着一起离开了。 曾经明齐的太子生母,宠冠后宫的陈贵妃,最后竟然落得个凄然惨死的下场,就是连自己的孩子都险些护不住。 华锦瑟和明月留在客栈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萧钰来时,明月就识趣地离开了。 萧钰命人将那孩子抱了过来,自己接手抱着,顺便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同华锦瑟都解释了一遍。 华锦瑟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就算陈贵妃一脉犯了大忌,但是这孩子是无辜的,东方昊身为人父,竟然如此心狠。想要置新生的孩子于死地。 “罢了。”华锦瑟长吁了口气,“人各有命。” 抛却心头那些莫名的惆怅之后,华锦瑟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那孩子来。 说实在的,新生的孩子说不上多好看。 但是华锦瑟瞧着还是多了几分怜爱之心。 “对了,阿瑾。”华锦瑟逗弄了一会孩子,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这孩子吃什么?” 萧钰一梗,明显被华锦瑟问住了。 他当时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两个人针对这孩子的衣食住行方面又详细地讨论了半宿,决定请个乳母过来。 这孩子说起来和明月还有零星的一点血脉亲情,就冲这一点,萧钰毫不犹豫地将这孩子留给明月照顾了。 这要是半夜闹起来了,影响锦儿的休息怎么办。 明月头大如斗地接手那孩子。 借着这几日明齐局势的混乱,萧钰派人在里面搅浑水,接连断了东方昊不少支柱。 对于这个结果,萧钰甚是满意。 这得到的利益嘛,就当是他帮他养孩子的酬劳了。 半个月后,东方辰一行与东方昊派遣的军队交手了。 华锦瑟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萧清梦玩耍。 明月则是在旁边兴趣乏乏地看着。 说来,这清梦二字,是华锦瑟取自一句诗词。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萧钰对于自己媳妇,自然是言听计从,就算是叫萧翠花,他也会拍手称赞。 至于这个孩子的小名,是明月取得,很是简单粗暴,叫如如。 长宁当时问过她原因,她说是寓意这孩子长大以后如花似玉的意思。 对此,众人沉默了好一会。 萧钰把乳母叫来了,把这孩子抱走。 华锦瑟见了,知道他是有话同自己说,便让明月也先行离开了,顺便把门带上。 萧钰凑近了几分,眼尖地发现华锦瑟的衣领处被口水洇湿了。 有些不高兴地取了件外衫给华锦瑟换上。 自从他把这孩子带回来了,他和锦儿相处的时间明显缩短了不少。 华锦瑟看出了萧钰眼底的不悦,歪着脑袋看他,“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钰摇摇头,给华锦瑟系好带子,“锦儿,我们该回去了。” 明齐的局势已经混乱不堪,他们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好处了。 “东方辰那里我也安插了人手,危急时刻会救他一命。”萧钰继续说道。 但也只是一命而已,多的他不会插手。 华锦瑟只是略微沉吟了片刻,便同意了。 她的精神愈发地短了,委实不再适合留在这里。 当晚,一行人就收整行装,打点好事情,带着多出来的两个人回去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华锦瑟没有多少困意,于是和坐在身侧的萧钰聊了起来。 “这孩子的来历你要和皇伯父他们直说吗?” 萧钰没有避讳地点头,萧亦风和皇伯父他们都不是什么固执死板的人,对于这么个来历的孩子……应当还是可以接受的。 说起孩子,华锦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肚子里揣着的这个。 看着微凸的肚子,华锦瑟有些惆怅。 她最近比之前能吃了许多,导致体重也上涨了不少。 “阿瑾。”华锦瑟出声唤道,“我是不是胖了?” 萧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华锦瑟那瘦弱的身材根本就称不上胖,最多是丰腴了几分。 发烧 奈何华锦瑟并不能对于自己暴涨的体重释怀,带着莫名的惆怅回到了东煜。 华霓裳和云霁等人一早就接到了华锦瑟即将到达连城的消息,早早地就在连城外等着了。 不过待她们看见华锦瑟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她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顿时,候在一旁的人们神色有点复杂。 这才几个月,孩子都生了? 华锦瑟刚一抬头就看见了几人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自己和自己怀中抱着的萧清梦。 华锦瑟错愕了会,而后将在京都发生的事情和众人解释了一番,顺带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便宜的女儿——萧清梦。 萧清梦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乍然看见了生人也不害怕。只是窝在襁褓里吐泡泡,偶尔睁着眼睛看一眼面前的人。 于是华锦瑟在回到宁王府没多久,凤楚兮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 “扶桑姐姐,我听说你带了个孩子回来。” 华锦瑟看着一脸好奇的凤楚兮,将她带入了内室。 凤楚兮就那样坐在小小的木床边上盯着萧清梦看了半个时辰。 期间,华锦瑟甚至听到了她的傻笑。 对于这个孩子的来历,华锦瑟也没有多加掩饰,直接了当地和凤楚兮说了。 凤楚兮在听完之后呆愣了好一会,或许在她这样家庭和睦的世家大族里,像东方昊这样做法的人从未见过吧。 凤楚兮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萧清梦的脸颊,疼惜地叹道:“扶桑姐姐,她好可怜啊。” 华锦瑟抿了下唇,没有接话。 晚些的时候,宫里也派人过来了。说是请宁王和宁王妃进宫一叙。 华锦瑟对此不置可否,换了身正装,抓了一个小丫鬟过来替她绾了个发髻,妆点了下妆容就随萧钰进宫去了。 说来,华锦瑟可能是东煜历年来行事最为自在的王妃了。 以往哪个王爷的正妻受邀,无不是焚香沐浴,好好地折腾一番才进宫。 不过萧卫池和萧钰对与这件事都没有多大的看法。 毕竟,萧卫池觉得自己的侄子能够成家,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进宫觐见了萧卫池之后,难免又就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谈论了一番。 对于萧清梦,萧卫池自然是知道。 只不过当他从萧钰嘴中得知她坎坷的身世后,难免又是一阵唏嘘。 同是一国之主,他的行为处事却和东方昊的截然不同。 一个为了心中深爱的姑娘,情愿自己膝下无子。而另一个,却是可以心狠地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杀手。 “即使将人领回来了,那便好好地照看着。”萧卫池瞥了眼眼底隐隐闪现着担忧的萧钰,神神在在地说到。 萧钰有些震惊,他以为皇伯父好歹会说上几句。 因为萧清梦是明齐皇室的人,还是东方辰嫡亲的妹妹。 萧卫池没有多说,只是补充了一句,“若是你们府上有什么缺的,大可来宫中挑选。” 萧钰心中一暖,竟是没有料到萧卫池可以做到这份上。 夜里,华锦瑟和萧钰陪着萧卫池说了许久的话才离去。 只是两个人刚从马车上下来,踏进宁王府的大门,就看见何伯形色匆忙地小跑着过来寻他们。 萧钰忙止住步子,迎上了何伯,皱着眉问道:“何伯,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华锦瑟亦是回望过去。 何伯停了停,喘了口气,“王爷你快去小姐那屋里看看吧,出……出事了。” 闻言,华锦瑟神情肃然,拔腿就往萧清梦的屋子走去。 她如今不过才一个月左右大小,正是容易出事的时候。 萧钰见状,也顾不得其他,随着华锦瑟一起过去了。 虽说这孩子和自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好歹也养了这么些日子。若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步履急促地朝萧清梦的房间赶去。没等他们踏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的人。 而明月,则是愠怒地站在那些人中间,含威带怒地看着这些人。 “小姐。”明月见了华锦瑟,眼底燃起一丝希望,“小姐你快进去看看,如如她一个时辰前不知为何就烧了起来,还哭闹不止。” 说话间,带上了几分急色。 那么小的孩子生了病,明月看着就揪心。 华锦瑟微微颔首,快步走进了房间。 萧清梦先前哭的累了,现在已经睡着了,额头上还搭着小小的布巾。 那方小小的木床前,守了好几个大夫,看样貌,是王府里养着的那几个。 华锦瑟看了下萧清梦的情况,发现只是染上了风寒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快速地提笔写了张方子,交由下人去抓药。 萧清梦此时已然睡着了,小小的巴掌大小的脸上带上了不正常的嫣红。华锦瑟看着,面上的神情也难看了几分,再联想到外面跪了一地的人,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 萧钰此刻就站在华锦瑟身侧,瞧着萧清梦难受的模样,心底也有些不舒坦。 他刚回王府的时候就提点过了,对待萧清梦就像对待府上的正经郡主一样,不可有半点疏忽。 没想到,还是有人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才回府多久,就闹出这样的事情。 “长宁。”萧钰沉声唤道。 一身肃杀黑衣的长宁应声出现在房间里。 “去查。” 短短几字,却叫长宁心尖一颤。 王爷这次是动怒了。 长宁不敢疏忽地领命下去了。 在长宁离开后没一会,就又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温热的药回来了。 华锦瑟接了那药碗,看了眼,自己先喝了一口。 萧钰看到后,不可避免地皱起了眉。 锦儿是怕那药有问题。 在华锦瑟喂药的期间,萧清梦自然是哭闹挣扎着不肯喝。 萧钰想了想,叫人去把某只缩在屋子里睡觉的吱吱给带了过来。 然后…… 或许是吱吱那毛绒绒的触感给了萧清梦极大的安抚,接下来的时间里也不不再哭闹,乖乖地喝了小半碗的药。 “……”吱吱。 狐生无望!它竟然沦落到了要去哄孩子。 华锦瑟一直等到萧清梦重新入睡后方才离去。 临走前,华锦瑟将吱吱留下来了。 “若是有谁对她心怀不轨,你大可咬他。” 吱吱一小半尾巴还拽在萧清梦的手里,它实在无法反抗,只能忍辱负重地吱吱叫着,表示同意了。 狐生惨淡! 华锦瑟和萧钰回了寝殿,长宁已经在屋外等候多时了。 萧钰将人带到了书房,询问起萧清梦发烧的具体原因。 这件事并不难调查,明月一早就将那几个不尽心的丫鬟控制了起来。一等到长宁出现,就将那几个扔给了他审问。 长宁稍微恐吓了几句,那几个丫鬟就全都招了。 无非是听到了传言,知道这孩子与萧钰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是在明齐捡来的,就起了怠慢的心思。 明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身体娇弱,她们还是为了自己舒坦,将萧清梦房间的窗户尽数打开了通风。 却不想这一来二去的,竟叫萧清梦生病了。 几个丫鬟虽然心中愤懑,却碍于长宁的身份不敢有所表现,只得低头认错。 萧钰在得了这个消息之后,没有丝毫停留地就将何伯找来了,让他将这几个丫鬟赶出去。 既然不能尽心尽力地做事,那留她们何用。 因着萧清梦生病这一事,华锦瑟一连好几日都待在她的房间里,观察她的病情变化。 萧钰看在眼里,对于那几个丫鬟更是厌恶。 好端端的,还累的锦儿费心思。 这一日,华锦瑟照例留在萧清梦的房间里,看着她和吱吱玩耍。 说是玩耍,纯粹是萧清梦单方面地玩吱吱。吱吱尾巴上的绒毛都掉了好几根。 萧钰裹挟着一身寒霜推门进来了。 华锦瑟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神色不太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萧钰沉默着将身上的沾染着寒气的披风解下,缓缓走到华锦瑟身边。 “东方辰输了。” 华锦瑟微微瞪大眼。 她自是知道萧钰话里的意思。 在他们离开前东方辰和东方昊这父子二人还在分庭对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胜负就分了出来。 萧钰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小木床上和吱吱玩闹的萧清梦。 “锦儿,东方辰有些不对劲。” 按照东方辰此人的心计,根本就不会输的这么彻底,甚至在失败之后,连人影都寻不到。 华锦瑟亦是有些木然。 “他人呢?” 萧钰摇了摇头,“我安插下的人根本就没有见到他。” 华锦瑟心底多了几分了然,当下也就没有多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那张小木床。 躺在木床里的萧清梦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依旧没心没肺地咯咯笑着和吱吱玩闹着。 晚些的时候,华锦瑟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身处华府的连峰。 连峰的神情称不上好看也称不上难看。 到底是和他们出自同门的师兄,即便他做了对不起师门的事情,连峰和华锦瑟在心底到底还是对他多了零星的羁绊。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连峰也是有些怅然。 云国来客 好一会,连峰才回了神,“既是不见踪影,那我就当他已经不存于世了。” 华锦瑟对于连峰的回答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当年师门中,连峰和东方辰同为男子,年纪又相仿,感情自是深厚。 只是在得知东方辰对师父和她下手后,那些感情也被日消月磨地侵蚀殆尽。 如今剩下的,不过是那层虚无飘渺的关系罢了。 连峰所言,也在情理之中。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华锦瑟转念想起了家里那口醋缸,也不欲在此多作停留。 只是没等她走出华府大门,云溪神色慌张地从一旁阴影处出来,拦住了她。 看模样,是等候多时。 “锦瑟姑娘,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华锦瑟侧目看了眼云溪,跟着她走了。 华霓裳对于云溪还算优待,给了她一间单独的院落。 华锦瑟就随着云溪进了她的院子。 “有什么话,就在这问吧。” 华锦瑟看着神色莫名恐慌的云溪,颦蹙着眉说道。 云溪踌躇了片刻,终是咬咬牙问道:“你的母亲是谁?” 华锦瑟神色大变。 萧钰在宁王府久久没有等到华锦瑟归来,不由得急了,当下命人备下车马去华府。 刚下马车,萧钰就见到一脸悠闲地在华府门口闲逛的连峰。 “锦儿呢?”萧钰皱着眉问道。 连峰下意识地一顿,“小师姐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话落,连峰看见萧钰的神色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追了一句,“小师姐她……没有回去吗?” 萧钰眉宇间盛着厉色。 连峰意识到大事不妙,转身就欲找人。 只是没等他将人喊来,华锦瑟携着云溪还有华霓裳二人款款走来。 “阿瑾你怎么过来了?”华锦瑟看见了萧钰,就松开了挽着华霓裳的手,朝着萧钰走去。 萧钰此刻已经卸下了面上的肃杀,柔和的面孔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在王府没有等到你,就过来了。” 不知为何,华锦瑟总觉得萧钰此番的语气甚是委屈。 既然接到了人,萧钰也就不在华府多留,带着华锦瑟就回去了。 只是刚回了宁王府,华锦瑟反常地没有去看望萧清梦,而是领着萧钰去了书房。 “阿瑾,我有事同你说。” 看着华锦瑟面上与往常不一样的严肃,萧钰眉心一跳。 “锦儿你说。” 华锦瑟眉心微蹙,仿佛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才好。 “今日云溪找到了我,问了我一些问题。”华锦瑟沉声说到,“阿瑾,我怀疑我的母亲与云溪出自同一个地方。” 华锦瑟的话无异于平底惊雷,震得萧钰半晌没回过神。 没等萧钰回神,华锦瑟接着说道:“我和姐姐的音律是从母亲那处习得,但是云溪也会特殊的音律,而且手法与我和姐姐的如出一辙。” 华锦瑟顿了顿,深深地凝视着萧钰,“我不得不怀疑。” 萧钰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开始分析这件事情。 “云溪她出自何地?” 华锦瑟闻言,摇了摇头,“云溪并有没透露太多,但是我观她言语,不像是个寻常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个避世许久的国家。” 避世…… 萧钰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却来不及捕捉。但是当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华锦瑟,不能让她为了她母亲的事情过于操劳奔波,她的身子受不住。 “锦儿,这件事情就交由我来调查,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萧钰放缓了声调哄慰道。 华锦瑟心知自己的身体情况,并没有过多执着于这件事。 毕竟她现在心急也没用,一时半会还无法查出个水落石出。 夜里,华锦瑟在见过萧清梦之后就回去歇息了,或许是白日里的那场奔波,华锦瑟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萧钰在看见她睡熟了之后,抿着唇披上外袍推门出去了。 萧卫池因着今天的政事繁多,到了巳时也没有入睡,尚在御书房批改奏折。乍然听到宁王求见,萧卫池还是难免挑了挑眉。 这么晚了,自己这个侄子不在王府里好好陪自己媳妇,跑他这儿来做什么? 莫不是惹华家那丫头生气了,被赶了出来? 说句实在的,萧卫池的脑洞还真不是一般大。 萧钰刚进来行了个礼起身,就看到萧卫池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仿佛还有些难言之隐。 萧钰微微眯眼。 只不过未待萧钰开口,就听的萧卫池启唇说道:“阿瑾啊,你是不是被华家那丫头赶出府了?” 隐隐的,还有点担忧。 萧钰眼皮一跳,赶紧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 萧卫池听完后,逐渐收起了面上嬉笑的神色,挥手让房间里闲杂人等全部退了出去。 “你猜的没错,除却我们东煜,明齐,还有大漠以外,确实还有个国家。” 萧卫池翻手将那对奏折阖上,对着萧钰招了招手,“你过来。” 萧钰应声过去了,之间萧卫池打开御案底下的一个暗格,抽出了一份发黄的卷轴。 “既然这事和华家那丫头有关,你也不能置身事外了,这份东西你拿去看看。”萧卫池面露疲态地将那份卷轴推到萧钰面前,示意他打开。 萧钰接了,那卷轴缓缓地在他面前打开,呈现了一个百年来三国严守的秘密。 锦儿所言非虚,这世上确实有一个避世的国家,名为云国。 千百年来,另外三国的人很少见到云国的人出世。不为其他,只因这个国家的人血脉与其他三国之人有异,所生的后代在音律上有不同一般的造诣。 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不被其他国家的人迫害,云国上下选择了千百年来避守不出。 毕竟这世上,最难揣测的莫过于人心。难保有人瞧上了他们身上那特殊的血脉和那些不外传的秘笈而对他们下手。 不过华府的事情纯属意外。华文诗等人凭借恶劣的计谋从华霓裳水手中取得了那堆书册,却仍旧无法将那书中所写的发挥的淋漓尽致。 只因为他们的血脉不同,即便得了那秘笈,也不能很好地利用。 想到这,萧钰神色一厉,抬头看向萧卫池,“皇伯父,华府那些人侄儿认为不能留下。” 萧卫池掀了掀眼皮,打量着自己这个侄儿。 他倒是鲜少见到萧钰对谁下死手。 “我会处理的。” 等到萧钰偷偷摸摸地重新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华锦瑟早就醒来了,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察觉到有细微的脚步声后,华锦瑟抬了头,正好撞见萧钰这厮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进来。 “……”萧钰。 “……”华锦瑟。 场面一度尴尬。 最终还是萧钰反手将门关上了,无辜地笑着走到华锦瑟面前。 “锦儿。”话里,无端的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华锦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有些泄气地问道:“你去哪了?” 瞧这一身的寒气,定是出了趟远门的。 萧钰先是探了探华锦瑟手上的温度,察觉无碍之后适才放心。 “我刚才进宫去了。” 华锦瑟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接道:“去问我的事了?” 萧钰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将方才在宫里所看到的那份卷轴同她说了。 甚至于,就连对华府那些人的处理方式也毫无隐瞒地说了。 他对于华锦瑟,素来是坦诚的。 华锦瑟在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华府那些人,找机会看起来吧。” 萧钰没有迟疑地点头了。 看在锦儿与他们沾亲带故的份上姑且先放他们一马,若是之后不老实,再收拾即可。 “锦儿,你对于那……云国?” 华锦瑟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生于东煜,长于东煜。云国于我又何干系。” 她知道萧钰话里的意思,若是她对那云国有意,萧钰定是会带她过去的。 只是…… 华锦瑟垂眸看了眼自己有了弧度的肚子,眉眼间尽是柔软。 只是她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就很好,至于云国,她并不想回去,免得生出其他是非。 萧钰得了华锦瑟的答复后,也不再多话。 一夜好眠。 再得知了华锦瑟和华霓裳极有可能是自己族人之后,云溪天天都很勤快地往宁王府这里跑。 萧钰倒也没让人拦着她,任由她往华锦瑟身边凑。 有一日,云溪带了些市面上难寻的小玩意神秘兮兮地过来了。 见到华锦瑟的第一句就是,“锦瑟,你知不道云国来人了。” 华锦瑟挑眉看她。 但是云溪只在华锦瑟身上读出了惊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不免有些泄气。 “锦瑟,你不开心吗?” 华锦瑟点点头,“开心。” 然后云溪就看到“开心”的华锦瑟平静地低下头重新翻看起手里的书册来。 云溪鼓着腮帮子凑近了华锦瑟,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道:“锦瑟你就不好奇究竟是谁过来了吗?” 华锦瑟头也不回地答道:“不好奇。” 云溪更泄气了,坐在华锦瑟身旁,“来的人是我母亲。” 华锦瑟适才抬眸看向云溪。 “你的母亲?” 能够从云国自行出来,来到别国的人身份定然不低。 而这人,却是云溪的母亲。 云蘅 云溪连连点头,“对呀,锦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见她。” 不知为何,云溪的言语里尽数怂恿。 华锦瑟有些不解地看了眼云溪,却发现她的眼底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想让她随她回去去见她母亲。 可是,为什么呢? 因着心存疑虑,华锦瑟并没有同意随云溪回去,去见她母亲。 云溪最后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希望她娘亲知道后,不要把她骂的太惨才是。 等到萧钰下朝回府后,华锦瑟将这事同他说了,并询问朝廷有没有得到消息。 熟料萧钰眉心微蹙,“皇伯父那里并没有得到消息。” 华锦瑟在贵妃椅上坐了下来,沉吟道:“既然云国是个千百年来避世的国家,那能够出来的人,她的身份定然是不同寻常的。” 萧钰赞同地颔首,“确实如此,或许那云国的人与你母亲有几分交情。” 华锦瑟想到自己记忆中残存不多的画面,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的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她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同样的,在音律方面的造诣也是不低。 看出了华锦瑟眼里的犹豫不定,萧钰勾起华锦瑟的一缕发丝,温声说道:“明日,我去陪你见见她,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华锦瑟踌躇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云溪还是准时地过来了,试图说服华锦瑟随她去见见她的母亲。 本以为今天的华锦瑟依旧很难说服,云溪都准备好了千字说辞,谁知华锦瑟只等她说了一句话,就点头同意了。 “晚些时候,我和阿瑾会随你回去见见你的母亲。” “真的?” 或许是幸福来的太快,云溪还来不及反应,惊讶地从椅子上起身喊道。 因着云溪这一声实属洪亮,华锦瑟赶忙担忧地回头查看萧清梦的情况,生怕被她吓醒了要哭闹。 不过萧清梦实在是一个好养活的小姑娘,再被云溪吓了一跳之后,只是皱了皱眉,拽紧卧在一旁吱吱的尾巴,就继续睡了。 云溪有些心虚地理了理裙摆,重新坐下了。 等到萧钰归府之后,华锦瑟依照约定带着萧钰随云溪回去了。 他们三人去的并不是华府,而是一处僻静的院落,位于一个幽静的小巷内。 萧钰见到那巷子里布满青苔的石板,不由地皱了皱眉,然后捕捉痕迹地扶住了华锦瑟。 云溪见到这一幕,只是撇撇嘴,走到前面带路去了。 “母亲!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等看到那方被岁月斑驳了漆面的门板时,云溪抑制不住兴奋地长声喊道。 走在她身后的华锦瑟和萧钰二人:“……” 这话怎么就听着这么奇怪呢? 像极了一个小郎君带着媳妇见家长。 萧钰牵着华锦瑟,两人跟在云溪身后相偕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听的一声呵斥,“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云溪听到后,撅起嘴,摸了摸鼻子。 反倒是后面的萧钰和华锦瑟二人挑了挑眉。 因为出来的是一个和华锦瑟样貌像了五六分的女子。 “芸儿!”三人见那女子突然变了脸色,脚步匆忙地朝华锦瑟走去,“你和芸儿是什么关系?” 华锦瑟在听到芸儿二字后已然彻悟,面前的这位女子与她母亲定然是有渊源的。 她母亲的名字中就有一个芸字。 “是家母。”华锦瑟微微弯了弯唇,使自己的表情不是那么冷肃。 面前的那位女子眼底眉梢是藏不住的喜悦,她上前拉过华锦瑟的一只手,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待看到那微凸的肚子时怔愣了片刻。 “那芸儿现在在何处?我有话同她说。”那女子语速极快地说完了整句话。 其中的急切雀跃之情可见一斑。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整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华锦瑟垂下眸子,“她已经不在了。” “什么叫做不在了?!”女子眼底的惊喜还没来的及收回去,一时间有些枉然。 华锦瑟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将当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甚至于葬在何处她都一字不落地说了。 那女子猛地甩下华锦瑟的手,直视着华锦瑟的眼睛,嘴唇一翕一合,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吐出。 她不信! 萧钰扶住华锦瑟,让她尽力靠在自己身上。 当年的事情重新深挖出来,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带我去见她。”站在华锦瑟面前的女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华锦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也不顾天色是否暗下来了,坐上宁王府的马车朝着连城外的荒山赶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当年云芸过世之后,华府的人本不是将他们葬在此处,是华霓裳不顾一切地争下来的。 这里虽然荒凉,却是难得的寂静,是云芸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女子在看到那两块并列竖立的石碑时,心底里紧存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真的不在了,匆匆一别数十年,已是天上人间。 华锦瑟看着她双手死死地扣住地上的黄土,脸色难看的可怕。 云溪也未见过自己母亲这样可怖的神情,当下噤了声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云溪。” 许久,云溪才听到自己的母亲平静地唤了她一声。 她忙不迭地走过去。 “这是你的姨母。” 此话一出,除了那女子,在场的其他人都懵了。 华锦瑟幼时是听过自己母亲提起过她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姨母,只是没想到是眼前这位。 云溪在短暂的怔愣过后,赶紧跪了下来,点了柱香。 华锦瑟和萧钰至始至终站在一侧,听着那女子对着那石碑喃喃地念着什么。 “锦儿,你要不先坐下歇会。”萧钰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身侧的人。 这站了这么久,他受得住,锦儿却未必受的住。 华锦瑟虽然面色发白,却仍是摇头拒绝了。 在回去的时候,云蘅主动地和华锦瑟谈起了她和云芸的往事。 云芸身为云国中人,深知轻易不能外出的事实,却仍旧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趁着一次家中没人的时候偷溜出去了。 说到这里,云蘅的面上尽是悔恨。 “若是我早知道她出去会落的这个下场,我……” 云蘅喉咙一哽,说不下去了。 云溪坐在边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云蘅阖了阖眼,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我听闻你还有个姐姐?” 华锦瑟轻轻颔首,“是的。” 云蘅目光幽远地看着马车外,语气平淡,“既是芸儿的孩子,那我总该去看看的。” 华锦瑟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她对于华家的不满,甚至于这中间还包含了她的父亲。 华霓裳早先就接到了华锦瑟在半路上写来的信件,心里有了个准备,在见到云蘅时也没有失态。 “姨母。”华霓裳对着云蘅行了家礼。 云蘅抬眸看她,“你叫霓裳?” “是。”华霓裳不卑不亢地应道。 云蘅看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对耳珰,递到她手中,“这是……我早年和芸儿约好的,是留给彼此的孩子的……” 在提起云芸的时候,云蘅的情绪难免多了些波动。 华霓裳恭谨地接过,扫了眼华锦瑟,发现她的耳垂上,正垂着一对和她手中相似的耳珰。 至于云溪,在看见那对耳珰时,神情有些微妙。 这耳珰她也有一对,不过却不是当作饰品用的。 华霓裳刚将那对耳珰收好,就听得云蘅继续说道:“他日你们若是前往云国,只需将这耳珰带着,无人敢为难你们。” 在场的人除却云蘅和云溪,都从这话里发现了非同寻常的信息。 云蘅的身份,在云国怕不是一般权贵这么简单。 既然见到了云蘅,不免要举办家宴。 宴席上,云蘅没有过多地提起云芸,只是她眼底的哀色始终没有散去。 云溪有心说些趣事逗云蘅开心,就将自己当初被人抓去然后被华锦瑟等人解救的事情说了出去。 然后她被云蘅好一顿训斥。 “这便是你往日不好好习武的后果。” 云溪委屈地点头。 “不过才几岁,就想着甩掉侍卫婢女溜出来。我当日就该将你锁在屋里,而不是听你父王的说辞,把你放了出来。” 云溪更委屈了。 华锦瑟和华霓裳二人对视了一眼,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云蘅话里的词。 云溪的父王…… 萧钰一时间也有些愕然。 自己的媳妇突然间多了个异国皇后的姨母。 几个人视线的交锋尽数落在云蘅眼里。 当下,云蘅优雅地拾起块帕子擦拭嘴角,抬眼扫视了圈。 凤眸含威不怒,隐隐的有母仪天下的风姿气度。 “我和芸儿的母族和皇室是世代姻亲,那后位,不是芸儿就是我。” 对于自己的身份,云蘅没有多加隐瞒,很是坦荡地说了。 云溪坐在角落撇撇嘴,“您此次扔下父王,一个人出来,也不怕他秋后算账。” 云蘅眸色一厉,睨了眼云溪,“他敢?”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东方辰的下落 云蘅的到来,让华锦瑟平静的生活起了几丝波澜。 依照华霓裳的意思,是准备让云蘅在华府住下。不过云蘅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回了自己在连城买下的那间小院落里。 对此,云溪也很是无奈,自家母后贵为一国之后,往日里衣食住行方面样样精细。谁知道现在放着好好的府邸不去住,非要住在那僻静幽深的小院子里。 云蘅瞅了眼云溪,恨铁不成钢地训道:“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切不可……” 云蘅话还没说完,云溪就耷拉着耳朵生无可恋地出声打断了,“切不可骄奢淫逸,以权谋私。” 云蘅没话可说,只能狠狠地瞪一眼云溪。 华锦瑟站在边上看着云溪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她大概能猜到云溪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 华锦瑟等人到底没能拗的过云蘅,让她回了那小院落居住。 只不过,华锦瑟和华霓裳还是会经常过去拜访她。 但是,云蘅的事情,华锦瑟没有和其他的人说,毕竟云国的事情向来都是个机密,其他两国的人也甚少知道。只以为这世上只有东煜、明齐和大漠三国而已。 这一日,华锦瑟难得地将萧清梦带去,一同拜访云蘅。 云蘅虽然知道那孩子与华锦瑟以及萧钰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还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喜爱。 于是那日华锦瑟就回去的晚了。 回去的时候,是萧钰亲自过来的接的。 “怎么了?阿瑾。”华锦瑟见萧钰一直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云蘅,不由地侧目看他。 萧钰回首对华锦瑟笑了笑,伸手接过她怀里的萧清梦,“无事。” 他今日下朝后被皇伯父带到了御书房,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位男子。 等到回了宁王府,萧钰就将萧清梦交由她的乳母照料。他自己却是携了华锦瑟去书房说话。 “锦儿,皇伯父让我明日请云蘅进宫一叙。”摇曳的烛火下,萧钰的脸显得温文尔雅。 华锦瑟只是略略迟疑了片刻,对于萧卫池的请求她倒是没有起疑。 因为云蘅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后,为显示友好,定要要请人进宫一趟的。 “我明日起的早些,去问问姨母的意思好了。若是她不愿意,那我也没有办法。” 萧钰点了点头,不再讨论这件事,而是命人将一早准备好的晚膳呈上来。 华锦瑟在净手之后就坐到了萧钰身侧,在看到那道热气腾腾的乌鸡汤后,她难得地垮了脸。 “这汤,我已经连续喝了一周了。”华锦瑟面露难色地看向萧钰。 她本来就不喜荤食和油腻的食物,那道汤,恰好两样都占了。 萧钰给她盛了一小碗,轻声哄道:“那再喝一碗,就这一碗。” 华锦瑟看着那碗飘着油花的汤,抗拒之色明显。 萧钰也并不想逼迫她,只是宫中的御医说了,乌鸡汤滋补。这才命人日日都备下这道汤。 萧钰见华锦瑟久不动勺子,索性自己取了勺子,勺了勺汤送至华锦瑟唇边。 在场伺候的下人一瞬间全都低下了头,眼观鼻子,耳观心。 这里是哪里?他们在干什么? 华锦瑟迫于无奈,只得喝了一口。 “说好了,这是最后一碗。”华锦瑟抬眸盯着萧钰。 萧钰爽快地应了,“自然。”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吱吱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个人,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罪恶的爪子朝那瓷碗里的乌鸡伸去。 等到萧钰看着华锦瑟喝完一碗汤后,发现某只狐狸的面前多了只鸡。 “……”萧钰。 他当日就该把这狐狸烤了。 吱吱正两只爪子按着乌鸡啃的不亦乐乎,原本一尘不染的狐狸毛上尽数染上了油渍,让萧钰嫌弃不已。 “锦儿,那狐狸太不讲究卫生了。把它送人吧,我再给你换只听话的回来。”萧钰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华锦瑟说道。 华锦瑟看了眼兀自摇着尾巴吃的欢的吱吱,实在想不明白萧钰和吱吱这一人一狐为什么会不对盘。 莫非是八字相冲……还是一府不容二狐? 毕竟萧钰在熟悉的人眼中,就是只腹黑的狐狸。 萧钰眨巴着眼睛有些恳切地看着华锦瑟。 华锦瑟安抚道:“等到如如长大些了,就把吱吱送给她好了。” 萧钰看着一面吃饭一面敷衍他的华锦瑟,深觉华锦瑟不爱他了。 这送给萧清梦养和她自己养有什么区别吗? 在用完晚膳后,萧钰就迫不及待地将吱吱扫地出门了,自己搂着华锦瑟休息了。 某只被毫不留情地都出来的狐狸在气愤地挠了几下门板之后,甩着大尾巴熟门熟路地摸回了萧清梦的房间。 笠日,华锦瑟果真早起了半个时辰,在萧钰的随行下去了趟云蘅的居所。 出人意料的是,云蘅很好说话地一口应下了,直接乘上宁王府的马车一同进宫去了。 因着今日不用上朝,萧卫池一早就在御书房坐着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容貌气度皆不凡的中年男子。 “端木兄莫急,想来你要见的人就在路上了。” 唤作端木兄的男人正在频频向御书房的门口张望,一副猴急的模样。 萧卫池强忍着自己的笑意,和那男子攀谈起来。 “蘅儿。”也不知那男人看到了什么,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御书房门口狂奔而去。 让坐在他对面的萧卫池看了,好生无语。 云蘅挑眉看着朝她飞奔而来的男人,熟练地伸手抵住他的脸,“端木煦。” 端木煦嘿嘿笑了几声,而后有些心疼地说道:“蘅儿你瘦了。” 云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看错了。” “没有,没有看错。” 站在云蘅身侧的华锦瑟和萧钰二人默默地避开这两个人,进殿向萧卫池请安。 好了,不用确认了,那看着憨厚老实的男人就是云国的现任君主,端木煦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点都没有上位者冰冷肃杀的气息。 云蘅因为嫌端木煦唠叨,直接拉着人进殿了。 一番闲谈过后,端木煦业绩知晓华锦瑟是她的侄女了,当下免不了又送了一堆礼物过去。 华锦瑟自是接了,神情恭谨地行礼谢过了。 端木煦在送完礼物之后,又盯着华锦瑟看了好一会,忽然喊了声,“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扶桑?” 华锦瑟旋即警惕地眯起眼。 萧钰抬手握住华锦瑟的一只手,轻笑一声,看向端木煦,“不知姨父何出此言?” 既然他和华锦瑟成了亲,那跟着喊一句姨父也是没有错的。 端木煦挠挠后脑勺,老实巴交地说道:“前些日子,我见了一位老者,他是一名德高望重医者。我和他交谈了许久,期间他同我说了他的几位弟子,顺便还给我看了下他们几人的画像。” 说到这里,端木煦有点一言难尽的感觉。 那人,滔滔不绝地和他炫耀了一个时辰的徒弟,其中,尤以扶桑为重。 华锦瑟眼睛一亮,有些急切地追问道:“那人,可是叫云鹤?” 端木煦点了点头,“没错。他与我云国有几分渊源,后来就改姓了云。” 乍然听到自己师傅的消息,华锦瑟顾不得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又激动地询问了几句有关于云鹤的消息。 端木煦对此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能吃能喝能睡。” “……”华锦瑟。 好了,就是她师傅没错了。 “对了,他那日过来时还带了一个弟子过来,说是他的大徒弟。” 华锦瑟在听到这句话时,神情有些微妙。 云鹤的大徒弟,不就是失踪已久的东方辰…… 端木煦皱眉苦思,好一会,又补充了一句句,“好像是叫什么扶……扶辰,不过我见云鹤对他那大徒弟不是很好,一日日的都在那教训他。” 华锦瑟对于东方辰不欲多作言语,当即就岔开了话题。 夜里,萧卫池本是准备将萧卫池也叫进宫来举办场宴席,不过被端木煦婉言谢绝了。 最后,华锦瑟携着萧钰陪同云蘅和端木煦二人去了华府见了华霓裳和云溪。 华霓裳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姨父并不是很热络,但是言行举止上挑不出一丝错处。 反观云溪,再见到端木煦之后,简直是见到了自己的救星。 当下扒住端木煦的胳膊不放,最后还是被云蘅给撕开了,并且教育了一顿。 其中心大意不过是让云溪要恪守规矩,要有女孩子矜持。 不过全程云溪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嗯嗯地敷衍几句。 端木煦的到来,也就意味着云蘅和云溪都要启程返回云国了。 “锦瑟,你要随我们一起回去吗?”云溪睁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华锦瑟。 她在云国因为身份显赫,交不到几个知心朋友。 而在东煜,她却交到了数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例如云霁、明月,锦瑟还有霓裳,以及凤家那两兄妹…… 华锦瑟对于这个表妹,自是疼惜的,“再过一些时日,我定会去看你的。” 云溪表示理解地看了眼华锦瑟的肚子。 岁岁长相见 四年后。 “如如!你快站住!”明月一手拎着裙摆,神色匆匆地朝门外追去。 萧清梦回头对着明月做了个鬼脸,撒着脚丫子跑的更欢了。 某只被华锦瑟送人了的狐狸正欢快地蹲在萧清梦的肩膀上吱吱叫着。 不愧是本大爷教出来的人! 华锦瑟和萧钰并肩立在门外,看着那鸡飞狗跳的一幕,心底已经掀不起丝毫波澜了。 毕竟这几年来,萧清梦一改幼时文静乖巧的性子,整日里和吱吱两个玩脱了似的满王府的上蹿下跳,闹的宁王府上下鸡犬不宁。 “看这时间,寻儿也该回来了。”华锦瑟眼尖地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长宁,不知想到了什么,柔柔浅笑道。 萧钰亦是明了地附和道:“那这里就交由长宁和明月好了,我陪你去接寻儿。” 于是长宁刚过来,就接到了华锦瑟和萧钰夫妻二人莫测的目光。 “长宁啊,如如就交给你和明月了。”萧钰拍了拍长宁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到。 长宁眉心一跳,默然领命了。 说来这几年,他和明月之间的气氛着实怪异,难怪华锦瑟和萧钰有心给他们两个制造机会。 萧寻是萧钰和华锦瑟的长子,生于八月下旬。出生当日就得萧卫池赐名,萧寻。 对于萧卫池这一做法,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不过萧钰和萧卫池以及萧寻都没有把那些文武百官的传言放在心上,该如何还是如何。 心态可以说是十分良好了。 至于十一,前些日子还和凤楚兮一起过来宁王府上看望华锦瑟等人。 早先时候,明月问过他,是否想要重归明齐,与东方召争夺那位子。 毕竟他是先皇后嫡子,论身份,比东方召有信服力多了。 只不过十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坐上那位子,就意味着要舍弃儿女情长,将山川黎民收入心胸。 他自认还没有那么高尚的觉悟。 再说东方昊当年和东方辰整的那么一出,早已元气大伤,该得的报应他也得到了。而那仅剩的一个皇子,东方召,秉性才能皆不如东方辰。 明齐恐怕要沉寂了。 来到御书房门口,华锦瑟瞧见了一并过来的萧亦风和云霁二人。 两个人低着头有说有笑走着,至于他们的身后则是跟了一个委屈巴巴的小男孩,看模样,不过三岁左右。 几个嬷嬷丫鬟瞧了眼小主子,又瞧了眼走在前面旁若无人的夫妻二人,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王府的小世子真的像是一个……意外。 华锦瑟和萧钰看着,只觉有些好笑。 “庭云,到我这儿来。”华锦瑟走进了几步,蹲下身子对着那一脸苦闷的小男孩唤道。 “漂亮姐姐!”萧庭云一见到华锦瑟眼睛都亮了,迈着小短腿朝着华锦瑟飞扑而来。 对于萧庭云这个称呼,萧亦风和萧钰都表示很不爽。 但是无奈华锦瑟愿意宠着他,于是这个称呼也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华锦瑟满眼笑意地将人抱起,温声和他交谈着。 不多时,御书房内就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生的粉粉糯糯的,很是可爱,只是他面上的表情却是与年龄不符的冷肃。 华锦瑟怀里的萧庭云见到那小小的身影,欢快地唤了声,“寻哥哥。” 萧寻看了眼萧庭云,木然地颔首,“庭云弟弟。” 萧钰瞧着自家孩子冷着脸,小大人的模样很是无奈。 这孩子和萧清梦两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分明都是他和锦儿亲自教导的,怎么性情天差地别。 一个闹腾的恨不得能将王府拆了,另一个却是冷静的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说话间,萧卫池背着手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见礼。 “既然都来了,那便进来吧,我有事情要说。” 华锦瑟等人自是随着萧卫池进去了。 萧钰本想牵住萧寻的手,熟料这孩子张口就是一句,“父亲,我今年已经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 萧钰被自家孩子这惊人之语惊到了,不由地将视线遥遥投向走在前面的萧卫池。 萧卫池尴尬地掩唇咳嗽了几声。 打死他也不说这是他教的。 华锦瑟另一手还牵着萧庭云,在听到萧寻这句话这句话之后,也不由地挑了挑眉。 “既然寻儿不是孩子了,那也就不能吃糖葫芦了,那是孩子该吃的东西。” 萧寻随了萧钰,嗜甜如命。 闻言,那冰冷的脸有了几分龟裂。然后又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手硬塞入萧钰的手掌,“母亲你听错了,我还是个四岁的孩子。” 萧钰强忍着笑意,牵着萧寻款款落座。 萧亦风和云霁坐在二人对面。 萧卫池则是坐在首位。 云霁对着自家孩子勾了勾手,想让他过来。熟料某位小世子爷从小就将自己父亲流连花丛的那种浪荡学了个透,死死地扒住华锦瑟的手臂,说什么都不愿意和漂亮姐姐分开。 看的萧卫池气的想将人拖过来揍一顿。 萧卫池状似严厉地瞪了眼萧亦风。 萧亦风这才收回自己几欲喷火的目光。 这倒霉孩子,走到街上看到漂亮的小姑娘总是迈不动腿。为这事,他还没少被于路明嘲笑。 待众人坐定后,萧卫池才开口说道:“我准备将绾儿立为后,其……陵墓,迁往皇陵。” 室下一时寂静。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只知道许绾是萧卫池心中一道难以揭露的疤痕。 一旦碰触,痛入心髓。 最后还是萧钰先开口了,“皇伯父您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我等自是没有异议。” 坐在对面的萧亦风亦是点了点头。 既然生不能相随,只愿死后同衾。 气氛一时有点凝滞。 萧卫池缓了缓心绪,重新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立储之事的。” 说到这里,萧卫池将视线投向了坐在萧钰身边的萧寻身上。 “我准备立寻儿为储,继承大统。” 对于这个消息,御书房里面的人都没有过多的惊讶。 这几年,萧卫池有事没事就会宣萧寻进宫,俨然是当继承人培养的。 其实最开始,萧卫池将萧庭云也带在身边。 只不过,相较于四书五经和治国经纶,萧庭云似乎对于宫中那些年轻靓丽的宫女更感兴趣。 为此,萧卫池没少吹胡子瞪眼地骂萧亦风。认为是他带歪了萧庭云。 华锦瑟和萧钰带着萧寻从御书房内出来时,已然是傍晚了。 这时,宁王府上的一个侍卫神色匆忙地赶了过来,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萧钰见了来人,挑眉问道:“可又是如如将哪间屋子给点着了?” 对于萧钰的问话,萧寻有些小大人模样地摇了摇头。 自家那位姐姐,实在是太没有身为一个女孩子的自觉了。 侍卫连忙否认,“不是小姐,而是来了几位贵客,其中一位说是王妃的姐姐,另一位说是王妃的表妹。” 侍卫话刚说完,华锦瑟的神情隐隐带上了几分激动。 华霓裳一年前嫁去了大漠,现在已然是大漠的太子妃了。 至于云溪这几年倒是经常来往,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为王府来的那几位贵客,几人慌忙赶回了宁王府。 果不其然,宁王府里现在齐刷刷地多了三个人。 连峰正蹲着身子和萧清梦说些什么,华霓裳则是站在一旁和云溪轻声谈论着。 几盏明晃晃的灯笼悬在三人周遭,端是岁月静好。 “姐姐。”华锦瑟快步向华霓裳走去。 华霓裳和云溪自然是看到了华锦瑟,都齐齐笑着朝她看去。 “锦瑟,你的眼中只剩霓裳表姐了,都不曾见到我。”云溪佯装不满地抱怨道。 华锦瑟看了她一眼,轻笑着说了一句,“我听闻凤公子今晚会去醉仙居。” 云溪倏然站直了身子,眼睛放光地看着华锦瑟,“当真?” 华锦瑟点了点头,“当真。” 云溪也顾不上叙旧了,出了门,眨眼就不见人影。 也不知道云溪和凤君然两人的关系如何了,竟然让云溪常常偷溜出来,只为将凤君然带回云国。 “小师姐,好久不见啊。”连峰朝着华锦瑟爽朗一笑。 其实他也想随着霓裳喊一句妹妹的,只不过那画面有点美妙,连峰不敢想。 华锦瑟对于变成自己姐夫的师弟,心情也很是复杂。 这一夜,因为故人归来,宁王府内笑声经久不歇。 “对了,小师姐,你可见过师傅了?”连峰喝酒喝到一半,还不忘询问一句。 华锦瑟给萧寻和萧清梦各夹了筷子菜,又接过萧钰递来的一碗汤。 “半年前,曾见过一次。” 那一次,云鹤将东方辰一并带过来了。 对于东方辰,华锦瑟谈不上又多大感触了,反倒是云鹤,对着东方辰一口一个孽徒。 当年东方辰失踪后竟是被云鹤意外寻到了,然后带去了云国。 “娘亲,你们说的师傅可是那个和吱吱抢鸡腿吃的老爷爷?”萧清梦眨巴着眼睛古灵精怪地插嘴到。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连峰干咳了几声,感慨道:“这都几年了,师傅他老人家怎么还老样子。” 华锦瑟不置可否地点头。 其实当时东方辰见到萧清梦时心情亦是百感交集,默不作声对着她和萧钰长鞠了一躬。 萧钰倒是乐的东方辰的辈分在他面前自此矮了一截。 “不过,这样也足够了。” 她所爱之人,在她身侧。所念之人,在她面前,岁岁常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