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穿成宫女,励志改写be结局》 第1章 诅咒穿书 诅咒,集天地怨念而生。怨念不除,不消不灭。 —— 她是一名言情频道的网络作家,人送外号,“双be灭绝师太”。 在她的笔下,男女主角通常都是双向奔赴的必死结局。 她的新书《少年将军,好难嫁》一经发布,便收到了来自五湖四海、铺天盖地的怨念和刀片。 以下是部分书评—— [作者你没有心,我的西西与阿楚啊。] [这个作者,怎么这样啊!本本都是虐文。楚函小太阳招谁惹谁了。洛钰铭简直变态!] [重生却一世比一世还惨?!] [求求了!好好写,不要强be啊!为什么洛钰铭非要弄死楚函呀?这合理吗?] ...... 苏西是她这本书的女主角,楚函是男主角,二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而就因为洛钰铭这个疯批男二对楚函的嫉恨,对女主的执念,搞得二人只能天人永隔。 拾月刚修完文,看了看新书的评论后,摘下了眼镜,按了按太阳穴,疲惫地合上电脑。 “一个故事而已嘛,怎么还当真了。这群读者是不是感情有点过于丰富了?” 而且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她的设计,苏西的重生其实只是诅咒的轮回,楚函与她的结局早已注定,重生不过只是一场幻梦,可悲可叹。 为了新开的书,又熬了大夜。她趴在桌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很快,她便陷入了沉睡。这一觉,她好像睡了很久。 她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 这古色古香,但四处漏风的破旧房间......呵呵,一定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 她重新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南极仙翁诸神庇佑!良久,又睁开! 一阵寒风吹得窗子“吱呀”了声。紧接着凭空又是“啪”地一声脆响。那是她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的声音。会痛!完蛋了!她吓得不禁咽了口口水。 站起身来,又伸手蹬腿地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扮,很显然这是个古代的下人打扮。 而且这手怎么小了那么多?!近视了多年的眼睛也不治而愈了?糟糕!她36z的胸也不在了! 环顾四周,陈旧破损的桌椅板凳,发霉的屋顶,已经破了但还没补的窗,一张不大的床和一个用破衣烂衫铺就的简陋地铺? 拾月腿有点软,颤抖着声音大声呼喊,“请、请问!这里有人吗?!” 这时候,一个粉雕玉琢脸上却脏兮兮的小男孩,沉着小脸,看着身形约莫八九岁,但眼神却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和老练。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粗麻布衣衫,估摸和她身上这件差不多,拿着一个鸡腿迈过门槛,走进来了。 “拾月,你在叫喊什么?” 闻言,拾月瞬间如鲠在喉。 从他的神态和话语中,可以看出,很显然,他认识她!但青菜里长了蛀虫!坏菜就坏菜在,她不认识他啊!陌生到连一根头发丝也不认识! 洛钰铭眉头微皱了下,拾月今天不对劲啊,换作往常,见他拿着鸡腿回来,她应该早就开始没完没了地聒噪了。 他把手里的鸡腿递向她。“这是楚函给的鸡腿,你拿去吃了吧。” 什么?楚函!鸡腿?!拾月直觉她的天灵盖像是被超一亿颗花椒腌透,实在是麻翻了! 这一定是巧合吧!一定是! 她深呼吸一口,又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将鸡腿接过来,才试探着问了句,“三皇子殿下,楚函是谁?” “楚将军的儿子。” 拾月被他这极为自然地回复吓得向后退了半步,脸色都隐隐发白。 洛钰铭的眉头越皱越紧,她这是犯什么病了?! 拾月头顶四个大字:天,要,亡,我。 这么说他真的是三皇子殿下?洛钰铭那个疯批男二?她这是穿进了自己刚发布的新书里?!而且还穿成了跟在疯批男二身边,一共没两句词的聒噪宫女?!还有那个地铺不会就是给她睡得吧……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恭喜您成为第个被诅咒的穿书“幸运儿”,想要破解怨念,回到现实,您的任务是,改写be结局,不he不得出。拾月大大,加油完成任务吧。 改写be结局...拾月此刻就想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这是她经常在小说里用的词,尤其是卡文实在不知道写什么的时候。 但可笑的是,她现在整个人异常清醒,完全做不到昏死过去啊。 拾月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纯天然无公害的可爱小男孩,完全想象不到,他将来会是她小说里将男主楚函搞得尸骨无存的疯批男二。 而且按照剧情,他今年应该是10岁了吧,可能是营养不良看着比一般小孩个子更矮小些,比她还矮一个头。 还有这个宫女,今年多大?小变态不叫她,她都不知道,这个宫女竟然和她一个名字。这种小角色,她写小说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啊,如果穿帮了,她很可能会死的! “拾月,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完蛋,小变态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不对!奴婢今日磕到了脑子,所以头有些疼。” “是吗?可本殿看你拿着鸡腿的手,倒是很稳呢。” 拾月接收到他凌厉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小变态,才10岁,就这么犀利了吗?! 此刻,她的肚子适时地叫起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她尬笑举着鸡腿,试探着问,“殿下,我可以...奴婢可以先把鸡腿吃了吗?” “吃吧。今晚上,除了这个应该又没其它吃食了吧。” 见洛钰铭绕过她,落了座,没再计较,拾月暗自松了口气,恨恨地啃着鸡腿。 呵,小变态哪有那么好心给她吃鸡腿,他不过是不想接受楚函的“施舍”。他死要面子活受罪!不吃算求!但她是真的饿了。 那你别说,还真香!拾月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暗暗回忆着剧情。 三皇子为什么会过得这么惨?因为在她的小说里,三皇子的生母不受宠,在他6岁那年,被五皇子的生母熹妃诬陷她谋害皇嗣,打入了冷宫。在熹妃的暗自运作下,小变态的日子当然是不能好过。 她在小说里写到,楚函这次送他鸡腿,还是小变态这些年第一次开荤。现在他10岁了,就已经过了4年苦日子。 她记得书里写到他是在18岁那年因为南部水患,他上了折子发表了政见,引起了老皇帝的注意,这才脱离了悲苦的境地。 赣!那就是说还要让她陪他熬8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能熬,但她不能! 但他只有10岁,总不能让他现在发表什么政见吧,锋芒毕露得太早,加上生母没权没势,他会夭折在宫里的。 洛钰铭见拾月啃完了肉,竟然还在啃。她这是,在磨牙还是在发呆? “拾月?”见她没反应,洛钰铭危机感瞬间起来了。 她今日如此反常,难道是被熹妃收买了!看来他以后一言一行,都更要多加小心了。 此时,拾月却突然想到应该怎么救小变态脱离苦海了!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手拿着骨头指着洛钰铭。 她敢指他?还是拿着骨头指着他?!在洛钰铭眼里,她现在俨然就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但见她神采奕奕地说;“小...殿下!我有办法了!” 第2章 爬床这件小事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未知的变化等同于危险。 洛钰铭的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深沉而嗜血的神色在他10岁的稚嫩脸庞上,显得更加可怕! 这可能就是职业习惯。拾月对洛钰铭危险的目光丝毫没有察觉,还沉浸在想到idea的喜悦之中。 洛钰铭的生母叫徐清荷,她当时给她的设定是个清冷的大美人,她不喜欢后宫也不喜欢现在的皇帝。 她的这个idea就是,她去攻略徐清荷,让她宫斗起来,还小变态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这样小变态就不至于心灵那么扭曲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戏。别人不知道,她作为作者,还能不知道么?那老皇帝,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对这个徐清荷恋恋不忘。 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便是如此。 晚上,拾月睡在这地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地铺也太硬了吧,还有这里的晚上,为什么这么冷啊! 听到耳边,小变态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熟了。 拾月心想,反正他才10岁,她在现代都26了,当他妈都可以了。而且本来她就是他的“亲妈”啊,所以...... 她抱着薄薄的被子、还有用破布麦穗做成的枕头,蹑手蹑脚地爬上了他的床。 把他的身子往里边轻轻拱了一下,拾月在他的旁边,躺下了,发出了一阵舒服的叹息。 虽然这床也没多软和,但总比地上好多了。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借着月光,侧头看了看小变态的脸。 闭上眼的时候,还是白白嫩嫩的、挺可爱的小孩啊。比她的表弟可好看太多了。这是古代没污染、空气好的缘故吗? 她甚至想上手摸一把。手都已经伸到了他的小鼻子上,最后还是克制住没有冲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给他弄醒了,小变态心里暗戳戳记她一笔,她命休矣! 拾月安心睡了,她想着先睡几个小时,然后早点去地上不就ok了吗,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她既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洛钰铭。 洛钰铭听到她睡熟了,眼睛刷地睁开。他也侧头,仔仔细细一寸寸地观察她。明明跟之前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耳朵后面那颗痣也一样。 但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之前的拾月了。之前的拾月虽然聒噪、但胆子却小的很。 像方才吃他给的鸡腿、还有趁他睡着了爬床这等事,根本就不可能。 她方才神采奕奕的样子,还真让他有几分心动,她口中的办法是什么办法?那就姑且留着她,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洛钰铭想清楚后,正要入睡,拾月一翻身,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放肆! 待他得势,他一定要杀了她!他刚深吸一口气,忍下了心口的怒火。 此时,一条腿也搭在了他的身上! 杀了她简直太便宜了她! 他要亲手剐了她,丢到山里喂狼,让她尸骨无存! “球球,球球。” 拾月在说梦话,球球是她的“好伙伴”,一个棉花填充的猪头玩偶,她每晚都抱着它入睡,而且经常会跟它讨论小说剧情。 洛钰铭听到后,心底冷哼一句。求求?八百神佛,求谁也救不了你的命!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洛钰铭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不舒服。看到已经睡在地上的拾月,冷笑了下,这女人倒是聪明。 他故意出声吓她,“拾月!” 闻声,拾月被吓得颤抖了下,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侍立一侧。 她才刚刚从床上下来,睡在了地上,小变态怎么就醒了?! 古代人起床都起这么早的吗?这外面的天色看着,最多就5点吧。 她战战兢兢地说,“殿下有何吩咐?” “本殿发现了件怪事,这床上分明只有我一人,可我身侧的位置,为何却是温热的?” 一听,她汗都下来了。这小变态洞察力这么高,她命休矣! 她想了想,低眉顺目地说,“殿下近来是否有何忧心之事?睡梦不安稳?” 洛钰铭抬起眼皮,缓缓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他自己睡相不好,晚上在床上打滚? 他笑了。这番解释,倒是有趣。“本殿有何忧心之事,你会不知?” 拾月赶紧跪下,把头死死埋在手背上。心道:先表明态度吧,以免今后被小变态当作别党的人误杀。 “奴婢,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死人。从今以后,定当舍生忘死!为殿下排忧解难,助殿下,实现霸业,早登高位。” 闻言,洛钰铭的脸色大变,“大胆!如今父皇正值壮年,太子哥哥仁厚,你一个小小宫婢,竟也想行谋逆之举!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说吧,你到底是哪方势力的人?怎敢借此来撺掇我?害我背上这谋逆的大罪!简直其心可诛!” 玛德里路亚!小变态才10岁,怎么就这么敏锐啊!完蛋!她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大了些?! “奴婢对殿下之心,日月可鉴,望殿下明察!”这么说,准没错吧。反正想不到别的词的时候,她写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洛钰铭看一番话竟没唬住她,便又细细想了想,他倒要看看这个“拾月”到底有多少本事! “好啊。你想表忠心是吧?那这样,今日午膳,本殿下要吃上一桌好菜。你既然都说出那等大放厥词的话了,这点小要求不在话下吧?” 拾月直皱眉,这破地方,平时都很少有人踏足,她上哪里去给他弄一桌好菜? “奴婢愚钝,还望殿下明示。” 她听到了,他的笑声,明明是小孩子纯真童趣的笑声。可他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拾月,本殿没记错的话,你从10岁便侍候在我身边,现在你也年13了,相貌也不算差,那个叫李文的掌事老太监此前可是盯着你看呢。” 她现在气得浑身发抖,这小变态,干脆噶了他,也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他死了,男主和女主不就能在一起了么?他死了,她不就能完成任务了? 他才10岁,个子还没她高,她想要对付个小孩子不是轻而易举? 而且,此处又僻静,鲜有人至。她暗自握了握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她眼中自然流露出的杀意,让洛钰铭更加确信了他的判断,这个女人果然是来杀他的。 但她又低下了头。沉声道:“奴婢定不辱命!” 身为一个现代人,杀人这种事她是真的干不出来,何况他才10岁啊,他们是疯批,她可是个正常人! 不动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很好,那本殿就静候佳音了。” 拾月站起身来,倒退着,往殿外走。跨出门槛前,回望了他一眼。心道:小变态!你给我等着!想吃大餐是吧?撑不死你! 这一眼,洛钰铭也没错过。杀意倒是藏起来了,多了些怨怼。 这个女人喜怒形于色,如此愚蠢,当真是别党派来杀他的么? 洛钰铭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但,宁杀错,不放过。 呵。那老太监,可不好对付。 第3章 初遇顾青 拾月退出殿外后,彻底松了口气。 疯批不愧是疯批,才10岁,就这么恶毒,以后还得了! 言归正传,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给他搞来一顿好饭好菜。 让她想想,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楚函,但是楚函人又不在宫里。 小变态说的那个李文,她倒是有几分印象,是个喜欢娈童、手段又很恶心的太监,去找他? 用清白换顿饭? 小变态!你在想屁吃! 再让她想想,宫中谁能办到这件事,谁会愿意给她一顿好饭菜呢? 有了,太子洛文!太子洛文的人物设定是,中庸尚文,尤其热衷诗词歌赋。 以她经久不衰的高考知识储备,应该能为她换来一顿好饭菜。哈,金手指就是这么用的! 可是,这皇宫这么大,她要怎么去找太子?!她沿着这红墙,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走啊走,终于被她迎面遇到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长相清秀温和,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此刻看起来有些心事,魂不守舍的。 她刻意撞了上去。他却不好意思地先开口,“小姑娘,对不住了。” 她冲着他甜甜地笑笑,“没关系的。小哥哥,你这是有什么心事么?” 小太监名叫顾青时年16岁。他见这小姑娘长得貌美,笑得也挺甜,又叫他小哥哥,一时红了脸。这小姑娘看着,倒是让人亲近。 于是便想与她多说几句。他叹了口气,才道:“哎!最近太子搞了个诗会,结果没有一首诗能入眼的,正在殿内发脾气呢!让咱家为他再筛选些,若是还不能找到令太子满意的,咱家这屁股可就要开花了。” 拾月一听,眉梢一扬。心道这便是金手指的魅力吗?要啥来啥! 兴奋道,“是这样啊!小哥哥,我这里倒是收录了几句好诗,兴许能帮到你。如若是能让太子满意,我有一事相求。” 顾青眼睛都亮了!要真能帮到他,别说一事了,两件事也可以啊。遂忙道,“你说吧,所求何事?” 拾月眉头一皱,脸上显露委屈之色。“小哥哥是这样,我是三皇子身边的侍女,三皇子令我在午膳之时给他弄一桌好菜好饭,你都不知道,别说好菜好饭了,就算是馒头咸菜,我们也经常都吃不上。所以,我想求太子殿下赐我一顿好饭菜,让我好向三皇子复命。” 原来是三皇子身边的,看着拾月的神色,顾青心疼坏了。一顿饭菜算什么事儿,就算太子看不上她的诗,他也能帮她复了这个命。 “你这丫头,这点小事,也配得上闹到太子殿下那里去?咱家虽然是位卑言轻,却也能帮你这个忙。你且把诗拿来看看吧,不管成与不成,这忙我都帮了。” 拾月瞬间开心到飞起,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啊! 那眉飞色舞的模样,让顾青看了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好好好!那就多谢小哥哥了。咱们去找个笔墨吧。我把那诗啊,已经记在脑袋里了,我说与你,你来写如何?” 顾青低头看着她,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点点头。事出突然,所以顾青也没细琢磨这事儿的不对劲之处。 顾青在前带路,拾月在后跟着。二人很快便到了太子的书斋里。 顾青拿起墨条,研磨了会儿。拾月暗暗偷瞧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身姿竟也颇有风韵,就连手指也纤细适中的好看。不由感慨,古代的美男可真多啊! 不多时,顾青研好了墨,添好了笔。转头看向拾月。 双目相对,他仓皇侧过头去,脸更红了些。这倒是让拾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古代人可真是纯情。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吧。”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才刚写到这里,顾青的手都在发抖,眼泪都情不自禁地掉下来了。他忙用衣袖擦拭去泪水,“对不住。” 拾月看他这副动情的模样,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她刻意留了个心眼,“这首诗还有下半段,但是我记不太清了。” 顾青双眼红红的,低声道,“足够了。这首诗足够好了。”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是在想什么呢?不过无所谓,别把答应她的事儿忘了就行。她提醒道: “小哥哥,那你可要记住答应我的啊,不然我的小命可就难说了!” 他缓过神来,“当然,丫头你就放心吧。那现在,咱家就送你回去吧。” 拾月心道,这个小太监可真是个好人。不然她这个半路痴,估计走到下午都不一定走得回去。 送到门口,顾青便与拾月辞别了。临走前他问了她的名字,“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她如实回到,“拾月。”又反问他,“那你呢?” 他微微垂眸避开了她看过来的眼神,声音轻浅,“顾青。” 他就是顾青?!原来如此!顾青这个人,在她的小说里,是有人物背景的。 他是太子的近侍,所以他刚才说他位卑言轻完全就是在谦虚。刚刚那首诗,难怪他会那么激动。顾家在前朝可算是股肱之臣,但被前朝那老皇帝冤死,全家就留下了顾青这么一个血脉。 为了生存,只好入了宫。好在他的才华无意间得到了太子的赏识,便从此跟在了太子身边。 太可惜了。 顾青这遭遇也算是生不逢时,可悲可叹。 在小说后期,他因为效忠太子且有勇有谋,是洛钰铭眼中一颗不得不拔掉的钉子。所以最后还被那疯批男二弄死了。 不行!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这么合她的眼缘,她也一定不会再让他死。 回忆完了。此刻,拾月站在殿外荒草丛生的院子里,不太想进去。 话说回来,谁会想要天天和一个疯批打交道呢?! 索性,无聊。扯着荒草玩。 这个小变态,要不是她从小到大都是五好公民,她真弄死他! 她将所有的怨恨一股脑地发泄到这荒草身上了。 “让你变态!让你当疯批!我让你杀男主!我让你喜欢女主!我弄死你!” 殊不知,洛钰铭已经在她身后多时了。 第4章 拿去倒掉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照射方向发生改变。洛钰铭的影子被投到了拾月面前。 怎么天黑了? 她一抬头,看见了太阳。一低头看见了长长的影子。 完蛋,要死! 她蹲在地上,哪有这么长的影子?她刚刚说的话,他应该没听见吧…… 拾月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来,原地蹲着转了个身,冲着她的“阴影”,跪了。 “三皇子殿下,万福!” “拾月,本殿发觉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你为何回来了,却不进去向我复命?” 他在殿内,苦等了她几个时辰!他还以为她回不来了呢。她却在这院子里,拔草!她嘴里还念念有词。在咒骂他! 很好。这很好。杀她的时候,刀子不用磨太快了。 “殿下!奴婢,奴婢这么做,一定是想给你个惊喜。奴婢是想等午膳送到,再一起进去找殿下复命。还有这院子,如此荒废,奴婢觉得应该好好清理清理。才不至于辱没了殿下。” “很好,拾月,你做得很不错。那你今日便好好清理清理院子吧。还有那窗户,是应该好好修缮下!不清理干净,你今晚,就别睡了吧。” 他是怎么能顶着一张那么可爱的正太脸,说出这么让人寒心的话的呢?! 拾月气得只想刀了自己。还不是都怪你自己!干什么不好,写什么破小说?赣南的脐橙!这下好了,被人咒死了吧! 她咬牙切齿道:“是。殿下。奴婢一定好好清理,好好修!” 来人啊!杀了她吧!她活了20多年,自己家里的清洁都没咋做过,现在竟然来这皇宫里做起了清洁阿姨,还要兼职修窗户?! 报应啊,真是报应! 她一边拿着扫帚无意识地扫着,一边狠狠咒骂自己。 终于,他的午膳到了。她也松了口气。但!玛德里路亚,为什么是个老太监送来的? 看那上下打量她的恶心模样就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个叫李文的腌臜货! 她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多谢公公。” “你这丫头,倒是颇有手段啊,顾青那小子今日可没少在咱家面前,替你说好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 太恶心了!不管是那张老菊花脸、还是那公鸭嗓、还是眼神和动作,每一处都让拾月恶心得只想吐。 但她面上还是故意一喜,“哦!原来是顾哥哥遣人送来的膳食么,等会儿奴婢还得去谢过他了。” 言外之意,李文当然能听明白了。他一气恼整张脸变得更加皱巴巴的:“哼!别以为你傍上了顾青的大腿,就可以平安无事了!这后宫红墙长着呢!咱们走着瞧!”说罢,忿忿然拂袖走了。 李文是吧,她记住了,令人恶心的老东西。老娘早晚弄死你。 移步到殿内,她稳稳地将膳食放到了桌上,冲着里屋唤了一声。 “殿下,请用膳吧。” 洛钰铭换了一身学生装束,走出来。 tmd!更可爱了! 洛钰铭打眼一瞧,三荤两素,色香味俱全。没想到,她还真有几分本事。 刚才是李文亲自送来的,难不成,她还真的去找了那个老东西?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多了些微不可察的愠怒。 “你这膳食,从何而来?” “殿下,你就放心吃吧,要不要奴婢给你试试菜?” 洛钰铭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试菜?你想得美。今日便罚你不许用饭。” 闻言,拾月的脸顿时一垮,“哦。”她就静静站在旁边看着他吃。心里骂翻: 吃!有本事你就都吃完!丫的!撑不死你!黑心肝的!伙食也是她,清洁也是她,维修也是她!她还不能吃饭?! 果然!他是吃不完的。她还没来得及笑。就听他轻描淡写地说,“去吧,拿去倒掉。” 拾月被他气得,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眼角湿润着,深呼吸一口说,“是!殿下。” 她可以的!她倒! 拾月端着盘子,在他的密切注视下,依依不舍地将剩下的饭菜倒掉了。 直到目送小变态出了殿外的那道宫门。 拾月终于忍不住了。浑身跟着了火似的,回到院里,疯狂拔草! “小变态!小变态!我今天就要把你们这些变态通通拔个干净!” 拔草果然很有效果,很快她就精疲力尽了。怒气自然就消减了许多。头脑也越发清醒。 她开始劝慰自己,和梳理思路。现在不是跟小变态赌气的时候!她还想早日回到现实世界呢! 他们只是她笔下的人物而已!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就当自己在玩儿一款游戏好了。 你的主线任务是改写be结局,而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快改善小变态的生活环境,攻略他亲妈从冷宫出来宫斗啊。 对!说干就干! 但她想要见冷宫的妃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之前在太子那里埋下的伏笔,得好好利用起来。让她想想,徐清荷是怎么引起老皇帝注意的呢? 吹箫!对,徐清荷吹得一手好萧。她脑子里瞬间就有了个计划。现在就安心等顾青那边的好消息吧。 果不其然,临近晚膳之时。 顾青来找她了。 还没等顾青开口,拾月抢先说出了她现在的燃眉之急,“顾哥哥,我饿。” 她一整天都没吃饭了,加上昨晚也就吃了个鸡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丫头,叫他顾哥哥。 顾青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宠溺地揉揉她的头。 “好。现在就带你去吃东西。” 顾青在前,拾月在后。 走在红墙之间,拾月才真切地感觉到,苏西当时的难受。 这吃人的红墙。宫女奴仆们均是行色匆匆,便是呼吸也是压抑的。 御膳房外,拾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静静等着。开玩笑,这可是皇宫啊!行差踏错半步,就会小命不保! 也不知道某些写穿越小说的同行是怎么想的,按那种现代的做派,在这深宫,能活过三个时辰算她输! 她又想,还好她运气好,遇到了顾青,不然这么搞下去,饿都饿死了,她还有什么力气救人啊!还改写be结局呢,第一个be的就是她。 等了半天,顾青终于出来了。她望向顾青的眼神里,赤裸裸的都是信赖和期许。 顾青又一次脸红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遭被女子这么看。这种被人依赖和需要的感觉,真是美好至极,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刚想说话,顾青对她做了个禁言的手势。 然后顾青在前,她在后。 他们二人,在后宫里,左拐右转,偷偷摸摸找到了个没人的角落。 顾青左顾右盼了会儿,这才将藏在袖子里的肉包子拿出来,递给了拾月。 “吃吧。” 拾月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在皇宫里吃个东西都这么艰难,整得和偷晴一样。 “谢谢顾哥哥。” 其实她喊他顾哥哥的时候,也是鸡皮疙瘩冒了一身。 第一在年纪上,她比他实际上大得多! 第二她是最讨厌x哥哥这种叫法的人! 茶里茶气又做作! 曾经她还给她一个笔名叫“费奥多·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王富贵斯基”朋友留言,痛骂她小说里x哥哥这种写法。没想到,她竟然也逃不开这种恶俗的命! 她怕噎着,也就慢慢吃。 顾青很有风度,也很有耐心。在离她恐怕十几米外,背对她,不看她的吃相,身姿挺拔、负手而立,一副翩翩贵公子样。 终于她吃饱了,拿出身上用来擦桌子的干净麻布,擦擦嘴。 才向着顾青走去。直到三步之遥时才停下,低声道:“顾哥哥,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顾青没有转身,道了声,“太子想见你。你跟我来。” 第5章 太子洛文 关于太子想见她这件事。 拾月内心没太大波澜。 太好了,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在发展。 顾青在前,她在后。 这皇宫可真是大,在这一眼看不到头的红墙里,走得她头皮发麻。 直到。她抬头看见“月落轩”这个熟悉的匾额。 咦!这不是早上和顾青一起去的那个书斋吗?! 难道这就是太子的书斋?! 那这个太子还真的是,爱文如命且很有文人风骨呢! 因为这个“月落轩”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堂堂一国太子的书斋。 从外面看,没有什么雕梁画栋的华丽装饰,就是普通的茅草墨瓦,采用榫卯结构搭就的房屋。通向房屋的小径铺就一串鹅卵石,小径两侧野菊丛生,古朴气质一片宁静淡泊,而书斋里面除了满满当当的书卷和各式各样的墨宝,也再没有别的。 这个别致的书斋,倒是让拾月对太子洛文,多了几分好奇。 她的小说里,可没有专门描写过他的样貌。但这样一个文痴,应该长什么样子呢?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带着这样的期待,拾月走了进去,一路低着头,不敢抬眼。 行至案前,双膝下跪,行了个大礼。“奴婢拾月,参见太子殿下。” 他温和道了句,“平身。” 嗯,声音也很好听。 “谢殿下。” 拾月站起来,谨慎恭谨地双手交错置于腹上,仍是低着头。却在暗里偷偷用余光瞥见,暗戳戳地咬住下唇才不至于笑出声来。 嘶哈嘶哈!这古代人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 用“美男子”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身高近八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白长袍。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他的脸型也是消瘦,带着文人的弱质。眉毛偏细,凤眸里是像落花般的柔情。 “你的诗,很好。本宫很喜欢。所以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拾月依言,道了声“是。”便缓缓抬头。眉眼柔顺地低垂着,不敢直视他。 约莫1分钟,他才点评道,“杏脸桃腮、蕙质兰心。若是换一身打扮,估计会更美上几分。” 拾月躬身道,“殿下,谬赞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其实美得一批,这世上谁会不喜欢听好话呢?而且宫女拾月这张脸,她看了也很喜欢。 洛文又道,“你之前说这首诗还有后半段?” 嘿嘿,就等你问这句呢!拾月暗喜,答道:“回殿下的话,确实如此,只是奴婢一时记不清了。” 他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边写边说,“既如此,你就在这书斋住下,什么时候想起,就什么时候出去吧。” 拾月一听,看来他的确很想要知道后半段,那这事儿就有门儿了! 她假意慌乱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不可啊!奴婢粗鄙之人,怎么能住在这里,脏了殿下的书斋呢?!” 洛文轻笑一声,“呵,你说你是粗鄙之人?本宫可不这么觉得。宫中像你这般年纪的宫女,自幼便生在宫中长在宫中,无一人识字,你说说看你从哪里知道的这首诗?拾月啊拾月,你的身世本宫可一清二楚。你休要诓骗本宫。” 完蛋,要死! 他知道这个宫女的身世!可她不知道啊! “回殿下的话,不敢欺瞒殿下,奴婢确不识字,所以之前也是让顾公公代笔的,这首诗是奴婢幼时无意中听到的,当时奴婢便被深深打动了,所以就...” 洛文打断她,疾声喝道! “撒谎!你不识字,又岂能与诗词共鸣!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言的婢女拖出去打死。” “殿下饶命!奴婢确不识字,但也确实真能感受到诗里的那种浩瀚而壮志的意境,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并非诓骗殿下啊!” 洛文见她吓得浑身都在发抖,也就信了几分。 “哼,姑且饶你一命。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想起来后半段,本宫什么时候让你出去。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书斋吧。” 他从书案里走了出来,蹲在拾月的面前,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缓慢地抬起她的头。 拾月感觉心跳有点超速。 “你是本宫三弟身边的婢女,想必日子肯定很难过吧,看你对诗词还挺有些天赋,不如我便把你要过来,在我身边侍奉如何?” “奴婢谢过殿下。但奴婢生是三皇子的人,死是三皇子的死人。除非三皇子不要奴婢,否则奴婢必不会做出叛主之事。” 洛文松开了她,站起身来。眼里流露出欣赏的神色,这婢子倒是有些意思。 既如此,他便看看她究竟想要如何。洛文迈步要离开书斋,最后留下一句。 “很好。本宫有点喜欢你了。这样吧,下半段你若想起来了,本宫会格外给你一个赏赐。” 拾月叩首,“谢殿下!” 顾青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走了。 拾月见他们已然走远,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后宫的日子果然是一点不轻松啊! 她站起身来,绕到刚才洛文站的位置。定睛一看!宣纸上几个大字,赫然是! “拾月杀否” 把她吓得心惊胆颤,一下子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这尼玛!皇宫果然是不存在什么好人的!疯批这件事,难道是遗传?! 杀千刀的老皇帝,生的都是些什么儿子! 拾月环顾四周。 心道:得了,今晚是离不开这里了,看看哪里可以躺个人吧。 洛钰铭下学回来,看到殿内空空如也。 那女人,人呢? 他内心竟然生出几分焦急,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 他自己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让她死的太轻松,仅此而已。但身边少个人侍候,这日子恐怕会更难熬了。 今日那楚函又在学堂上出风头,所有人都喜欢他,讨好他。 凭什么?! 他堂堂三皇子,还比不过一个将军之子么? 真是笑话! 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子!总有一天,他会夺走他的一切,把他踩在脚下! 楚函不知道,他现在对他的每一分好,在将来都将化作利刃,穿刺入他的血肉。 他洛钰铭,从不想与他楚函聊什么风月,下什么棋,品什么书,骑什么马。 他只想让他死。 最好是那种,能够让他痛彻心扉的死。 第6章 洛文的志向 拾月在书斋,楼上楼下地找了一圈。玛德,根本就没地方可以睡。 只好重新坐回了书案前的椅子上,趴着将就一夜。 这一夜睡得她好累,姿势也不对,又冷。困到麻木,才稍微睡了一会儿,又冻醒了。 什么烂天气。 这昼夜温差也太大了吧! 完了!她写小说的时候,说这里入冬会很冷很冷啊! 所以,她真的必须赶紧地把小变态他妈弄出来了。 第二天,拾月一大早就让人传话给太子,说她想起来后半段了。 太子上完早朝过来的时候,拾月还趴在桌上睡着。 因为她实在是太困。 天亮了,暖和一点了,所以她就睡得更香了。 他站在一旁,看着她愣愣出神。 拾月时年13岁,跟洛文宫中最小的妃子一般大。 但是她出身卑贱,他实在没有办法收了她。不然他倒是想将她纳入宫中。 她的样貌,让他喜欢。 她的气节,让他动容。 她说她不识字,他可以教她。主要是她有诗词的天赋,这一点让洛文感觉眼前这个睡觉还流口水的女人,分外可爱。 他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她轻轻擦着口水。 脸上的触感让拾月有些烦躁,嘴里嚷着,“球球!别闹!” 但球球,好像不会动吧! 她兀地睁开眼睛,洛文放大的俊颜出现在眼前。 吓得她条件反射就跪下了。 这段时间,反正她就是不断地跪啊跪啊跪。把她膝盖上的那层皮,都磨厚了。 “太子殿下,万福。奴婢失仪,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洛文看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只觉得有趣。 “起来吧。本宫不怪罪你。” 拾月这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赶紧将位置让出来,退后几步,站在书案的右边角上。 “呵,本宫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就这么怕?” 拾月咽了口口水,眼神瞥向那张写了字的宣纸。 洛文啊洛文,你昨天在宣纸上写的字,都还摆在那里。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违背良心的话? 洛文看她那眼神,拿起那张宣纸。“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拾月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却怯生生地点点头。 她的人设是不识字啊,千万不能暴露了。 只见洛文说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上面写着,拾、月、要、否,是本宫想要你的意思。” 哈!变态一家人!她算是见识到了。 但她只能诚惶诚恐地说,“殿下仁爱,愧不敢当。昨夜奴婢想了一夜,终于将后半段记起来了。唯恐有失,现在便说与殿下吧。” 听到这里,洛文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认真严肃了起来。 “等等,拾月,你会研墨吗?” 她摇摇头,她一个现代人,会研墨才怪了。 “你过来。” 她走到他身侧,未来得及开口,问出那句,殿下有何吩咐。 洛文便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他则是从身后虚拥着她。 “来,本宫教你。” 这次,她是真的又被吓到! 这洛文,不会真的对她动了什么鬼心思吧。 喂喂喂,大变态,她才13岁啊! 她身子僵直的反应,取悦到了洛文。他打趣道: “小丫头,放松点。不然这墨可就磨不好了。” 拾月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太太太,太子殿下!这这这,不好吧!要不叫顾公公进来磨墨好了。” 他听了这话,捉弄她的兴趣更深了。他刻意俯身在她的耳边,暧昧地说, “你让他进来磨墨,那你我二人又该如何?” 拾月心里有一万句脏话要骂。 洛文现在也不过20岁,她比他都要大6岁,他竟然敢调戏她? 要按她的个性,早就壁咚了他了,哪里容得他在这里班门弄斧。 她只是担心,如果她真的被太子收了,那她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 而且以后顶着一个太子女人的身份,行动也不方便。 关键是!等小变态上位,她还有活路?这些才是她害怕的根本原因。 她默不作声了,就顺从着他的手动作。 全心全意地磨墨。 别说,你还真别说。 磨墨还挺催眠的。 要不是洛文握着她的手,她都能睡着了。 拾月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洛文也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余光看了看她,这贪睡的丫头。 就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出了书斋。 被抱起的那一刻,拾月的心都凉透了。 这是什么小说剧情? 她的书里,根本没写啊! “殿下!你快放我下来!奴婢身子污秽...” “身子污秽?那本宫带你去汤池里洗洗?” 拾月不说话了。 这洛文,看起来弱不禁风,还挺有劲儿!抱着她走路竟然一点也不累? 她现在能怎么办?无所谓了,睡吧。 于是她真的就睡了。 在太子的怀里睡着了。 洛文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胆大包天的奴婢。 有趣。实在有趣。 他将她抱回了自己的寝殿里休息。 顾青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也不知道,他们都发生了什么。 但是太子亲自抱着一个女人回到寝殿,这事儿可是大新闻。 这件事一定不能传出去。 不过好在,这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 他一个人,便能处理妥当。 顾青的眼中,杀意森然。 洛文将拾月放在床上,又开始仔仔细细地端详起她。 她睡着的时候,尤其可爱。 他是当真不想让她回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 顾青处理好一切后,走进殿内。 “殿下,已处理妥当。” 洛文眼皮一抬,夸了句,“很好。” 顾青看着洛文和床上的拾月有些踌躇,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洛文见他没有退下,便道:“顾青,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顾青躬身道,“拾月姑娘此事,还请殿下明示。” 洛文倒也想找个人聊聊这件事。“出去说。”别打扰到她睡觉。 洛文在前,顾青在后。 二人寻了个高处,俯瞰这深宫。 洛文开口便是,“顾青,这深宫大院,你可还喜欢?” 顾青浑身一怔,“殿下,奴才...” 洛文打断了他,“好了,本宫知道你不敢说实话。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深宫,我不喜欢。 一出生,本宫便被封为太子,没有人问过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从来尚文,醉心诗词,我知道这并不是父皇想要的太子。而我也对那个位置,并无志向。 我不欲在深宫勾心斗角争权夺势,但这红墙却是会吃人的,我没有选择。我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瞬息之间决断一个人的生死。但就像对拾月,我想要她,但她出身卑微,我也无可奈何。” “殿下,喜欢拾月姑娘?!” 顾青有些震惊,这不是才见过两次么? “不,顾青。我只是喜欢,不属于这深宫的东西。” 比如:她的灵魂。 他知道,这个拾月,一定不是那个拾月。 第7章 求赐通行手令 顾青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只要太子殿下,不令他做伤害她的事儿,就好。 这一觉,拾月睡得好极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太子的床果然舒服得很。 她什么时候才能咸鱼翻身,拥有这么一张床啊。 拾月坐起身来,走了出去。 这应该就是太子的寝殿了吧。庄严大气,环顾四周,雕梁画栋,寸寸金贵。可真是一场难得的视觉盛宴啊。 咦,殿内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她想出去,却被门口的人拦住了。“殿下吩咐,姑娘不得随意进出。” 拾月只能退回到殿中,找了个凳子坐下。 那就等着吧。等着等着,太阳都落山了。洛文还没回来。 拾月闲着无事就开始想她的任务。 这两天她不在,那小变态过得如何?肯定挨饿又挨打了吧! 哈哈哈!活该! 一想到小变态或在经历的遭遇,她就痛快!开心到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拾月,你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笑那个小变态!哈哈哈!” 完蛋,要死! 她怎么没绷住,都说出来了?! 扑通一声,“殿下!是奴婢失言!请殿下恕罪!” “起来吧,以后在本宫面前,你不用动不动就下跪,知道了吗?” “是。殿下仁爱,奴婢必将感怀于心!” 如果不是她识字的话,她恐怕真的会被蒙蔽呢,洛字一号大变态! 她从地上爬起来,还是谨慎地站在一旁。 洛文见状,笑着将事情言明了,“拾月,你不必如此。本宫从来就没想过杀你。那个字只是试探。本宫知道你不是之前的那个拾月。” 拾月心里千回百转,还是没有动作。谁知道他这又是不是新一轮的试探? 这些后宫中人,真的是深不可测。 “也罢。你且先告诉我,你刚才在笑什么?小变态是谁?” 拾月突然想到,这是古代,他们应该不知道变态的意思吧。 于是她就开始瞎编,“小变态是奴婢之前偷养的一条小狗的名字,他的脾气特别糟糕!老是咬奴婢!后来他不听奴婢的话,偷跑出去就老是挨打,挨打完了又可怜巴巴的冲奴婢叫。哈哈哈!” 当然后面那段是拾月自行脑补的,就洛钰铭那种疯批,她实在想象不到,他装可怜的样子。 但没想到她竟然一语成谶,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洛文没有听出来这个故事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但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可比她一板一眼叫着殿下好看多了。 他也勾唇轻笑。 这个笑容,有点迷人。“殿下,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唉,怎么又说出来了。 拾月懊恼极了。估计是洛文对她太好,降低了她的戒备之心。 “是吗?这种夸赞,本宫还是第一次听到。那你喜欢本宫么?” 拾月沉思了会儿,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像殿下这样仁爱宽厚之人,谁能不喜欢呢?” 洛文听惯了这样的话,但又不太想对她步步紧逼。 “好了,你那后半段呢?不会又忘了吧?” 忘了更好,他就有理由留她在身边了。 “没!殿下,奴婢一下午都努力记着呢,这就告诉你。” 洛文伸手叫停了她,“先研墨。” 拾月心中白眼乱翻,但还是随他去了殿内的书房。 他刚想过来握她的手,就被她避开了。 “殿下,奴婢已经学会研墨了。” 洛文有些失落,这也是他第一次被拒绝。不过这种经历,也挺好的。他喜欢她这样的灵魂。 “殿下,后半段是: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洛文的字如其人,颇有风骨,潇洒而又劲道。 倒是很适合这首诗。 洛文落下最后一笔,满目的崇拜与热爱,直呼了三个“好”! “拾月,这首诗可有名字?” “此诗曰《将进酒》。” 洛文怔愣了下,把之前写的上半部分合到一起,又连连呼了三个“妙”! 他内心痛快,便道,“拾月,你现在帮了本宫这么一个大忙,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她又跪下了,因为这个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殿下,奴婢斗胆,想求殿下赐予奴婢一道通行手令!” 洛文的眼睛微眯起来,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她会求这个,这倒是让他没想到的,也罢,那就看看她到底意欲何为。 “起来吧。本宫,准了。” 太好了,那她的任务就算是向前进了一大步。 拾月得到了手令,又向洛文辞了行。 这次,洛文也没有留她。 反正同在深宫,想见她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而且他现在对她要做的事情,更加好奇。 她求这道手令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说,她从一开始策划接近他,是为了什么呢? 他暂时还想不明白,只好等她自己来告诉他。 顾青在前,拾月在后。 到了地儿。 “谢谢顾哥哥,这么晚了还送我回来。拾月感激不尽。” 拾月冲着顾青行了个礼,进去了。顾青看着她的背影,但笑不语。 丫头,你是有大福气的人。将来若是......别忘了我,就行。 皎洁的月光将这光秃秃的院子,照得格外渗人。 拾月一走进这个院子,就听到门窗被一阵风吹得吱呀乱响。 哎呀!这窗户都还没补呢! 等天再冷些,这屋子晚上不知道怎么住人。 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借着月色,看到! 卧槽! 这一下她差点没被这小变态吓死! 只见惨白的月光照在他惨白的小脸上。 他竟然坐立在床上,还睁着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她! 像极了x本的着名恐怖片,那什么破小孩!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虚又冷,“你还知道回来?本殿下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拾月讪讪笑笑,“这事出有因,未能及时与殿下报信,是奴婢的错!” 她只是客套,没想到他却接着就说,“好啊。你既然知道错了,便到院子里跪着吧。跪到明天早上!” 拾月气得拳头都硬了。她在太子那里好吃好喝好睡,为什么非要回来受这个苦?她还想要帮他改善生活?!她是不是有病啊? 她想着想着,又“啪”地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脸上! 叫你写!全网就你长脑子了?!你tmd不是犯贱是什么? 你气他?!这不都是你自己作的孽! 事已至此,她只好认命了。 “是!殿下。” 第8章 罚跪 拾月正准备关上门,退到院外去,却瞧见那小变态竟然直直从床上栽倒下来! 拾月疾呼一声,“殿下!”便连忙跑了过去。 她是真的有点担心,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也只是个孩子。 她抱住了他,小变态的身子在发烫,一探他的额头。果然!他这是发烧了!而且摸起来烧得不轻啊! 妈呀!在古代,发烧这种事,可是会要人命的! 她把他抱到床上躺着,这也没有药可以吃,只能物理降温了。 本来应该用温水湿毛巾给他擦拭周身,但是他这地位、这条件,这么晚了哪个鬼大爷给他打温水! 算了。 拾月打来了一盆凉水,拿了一条比较干净的手帕。 拧干之后,用自己的身体给捂热些。才开始给他擦拭。 这水可真凉啊! 她一边给他擦着,一边碎碎念,“玛德!老娘真的是倒八辈子霉了,婚都没结,跑到古代给人养孩子!养个听话的,也就算了!养个小变态!我还得救你、护着你,我怕真的是有那个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过这小破孩子,长得可真水灵。她终于有机会,可以上手捏一把了。 嘿嘿!得劲! 捏了两三下吧,见小变态眉头都皱起来了,就收了手。 拾月心底痛骂: 赣南的脐橙!老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过捏你几下,你还不乐意! 暗自加大了擦拭的力度。 擦死你个小变态! 在擦的过程中,她看见了他身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 还有刚被鞭打的痕迹。 她这嘴是不是开光了,他今天还真的是挨打了...于心不忍,又轻手轻脚起来。 “说起来,也都是我害你至此。得了,洛钰铭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的,你会过上好日子的。” 谁料他烧得那么厉害,还是迷迷糊糊听见了这句。 这么说,真的是她。 她害了他,是指的什么? 现在对他的好都是出于愧疚和同情么? 他洛钰铭一生最恨就是别人的同情!何况她还只是个卑贱的宫女! 一夜过去,拾月累得在床边趴着就睡着了。 洛钰铭醒了。身子还是有些乏力。他的眼神落在拾月的身上,冷若寒霜。 即便她救了他,他的心里依旧不会有任何感念之心。 这本就是一个奴才该做的事。 “拾月。”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但也足够唤醒她了。 拾月揉揉眼睛,伸伸胳膊,又敲打了几下。才又跪坐着,看向他,“殿下,你醒啦。” 天啊!伺候他一整晚,腰酸背痛!这小变态不会还要罚她去院子里跪着吧! 不得不说,她果然很了解她笔下的人物性格。 就听他开口道,“拾月,本殿下不是让你去院里跪着吗?” 拾月一张脸苦哈哈的,“回殿下,昨夜事出有因,奴婢现在就去跪!”她作势要走,果然又被叫住了。 “等等,等本殿下的身体好些了,你再去跪。” 玛德!“是。” 于是这两日,小变态都没有去学堂,她都能想象到,等他身体好些了,夫子又不知道该怎么难为他了。 拾月内心焦灼,动作要快些了。也不知道顾青那边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那晚与顾青分别前,拾月托他帮她买一支上好的萧。 他也点头应下了。 但是这都过了两日,人怎么还没来? 小变态身体已经好了,又去了学堂受苦。 而此刻,她正跪在院里,与他,没有同甘只有共苦。 “丫头!” 终于!她听见了最想听到的声音!是顾青来了! 她跪得久了,都站不起来了。顾青上前想要将她扶起,她摆摆手拒绝了。 “顾哥哥,这是殿下的令,我们做奴才的,哪敢违背?我现在起身,等会儿还是得跪的。” 而且会更难受。索性就跪个全套好了。 顾青也不置可否,跟在三皇子身边实在是苦了她了。 但这种情况,她对三皇子的命令仍是遵从,也无叛主之心,这气节令他也很是钦佩。 “给,丫头你要的东西。” 这是一支通体碧绿的六孔玉萧,光是看着便知价值不菲。让拾月觉得不太对劲。 她拿着这萧,警觉地看向顾青。“顾哥哥,这?” 就算她不问,他也会如实说的。这功劳他可不敢担! “这萧,是太子殿下赏你的。我在帮你采买的时候,被太子撞见,我也不敢欺瞒殿下,殿下听了是你要这萧,连忙让宫中最好的工匠,赶制了两日,这才令我送来。” 拾月听了,人都麻了。 她仔细翻看这萧,果然在萧身上找到了浅浅刻着的三个字。 [赠拾月] 这太子,不是吧!他可是太子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这长相也算不上上乘,出身又卑贱。 真不知道他是看上了她哪里!若知道,她就好把哪里改掉! 眼目前,拾月也没别的法子,只好说,“谢谢顾哥哥,也替我谢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厚恩,我无以为报,日后若有机会,必定还以恩情。” 顾青又试探着问,“丫头,太子待你如此,你真不打算投靠太子么?” “顾哥哥,我意已决。无需多言了。” 顾青没再多说,转身回去复命了。 拾月见他走了,才定定想着,这萧,定然不能让小变态看到。不然就麻烦了。 藏在哪里好呢?她现在也没办法动弹。 不如,就近挖个坑埋起来吧! 拾月保持跪着,用膝盖挪动身体,到院里的枯树下,用手开始挖坑刨土,脑子里突然响起,“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 tmd有毒! 在萧上虚虚盖了层土。她藏好之后,又赶紧跪回原地。 小变态快回来了。 为啥她要结结实实地跪那么久?因为她太了解小变态了! 若是他发现她偷奸耍滑,她命休矣! 但是,洛钰铭今天被留堂了。所以并没有那么早回去。 这个该死的夫子,又罚他抄那些他早已背下的书! 好啊,他喜欢抄书是吧! 洛钰铭恭恭敬敬地抄着书,心里却已经想好了他的死法。 直到大概晚上7点的时候,拾月才终于等到了他! 但她那个时候早就晕倒了。 低血糖。 洛钰铭回去的时候,就见她一脸苍白,晕倒在院中。 目光落在膝盖上,膝盖上那布料都磨破了些。 可见,她确实很听他的话。 他心里才稍稍满意。 他走到她的身前,想着总不能让她一直倒在院子里吧, 若是病了,谁来服侍他? 但他才10岁,又能如何? 只能……他嘴角笑笑。 片刻后。 拾月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 第9章 冷宫初见徐清荷 “卧槽!是谁!” 拾月猛地被凉水泼醒,脑子还不太清醒。 只见洛钰铭在她不远处站着,阴沉着小脸,一板一眼地说了声。 “是、我。” 拾月反应过来,瞬间堆笑,冲着他竖起拇指。 “原来是殿下啊,殿下这水泼的,气势磅礴,实在是妙!” 她能狗腿到这个地步,拾月心里对自己也是服气的。 又听洛钰铭问她,“拾月,你为何要对我这个落难的皇子言听计从?” 拾月知道这是个表忠心,站队的好机会。连忙跪好,又行了个大礼。 语气极其地虔诚。“奴婢是殿下的奴婢,自当为殿下效忠!” 洛钰铭不置可否。 她以为他是那种可以被人三言两语哄骗的蠢材?! 罢了,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之前不是说要助他登上高位吗? 好啊。 待他得势,他必杀她祭旗! 他嘴上说着,“起来吧。若你真能助我,我可以应你一事。”心里却想着,若她要金银财宝,他便烧给她。 可拾月却当真了!一双不太大的眼睛蹭的亮了!有门啊! “殿下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自然。” “不论何事?” 洛钰铭早感觉她对他有所图,不过正合他意。所有图的人,更好容易掌控。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中他,但他猜想,她兴许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野心倒是不小。 他回应道:“只要力之所及,皆可。” “奴婢多谢殿下恩典,为殿下尽忠,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如此,我便静候佳音了。拾月、大人。” 拾月被他口中的“大人”二字,吓了一跳。 “殿下!实在折煞奴婢了!” 折煞?洛钰铭却不这么觉得。他在李文那个老太监的口中得知,之前是顾青在帮他。 她能够在短时间内,搭上太子那条线,必定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无妨,本殿相信你的能力。待我得势,封赏也是自然的。” 听他这么说,拾月心里更有底气了。这样的话,他们也不必内斗,她开展自己的计划会更顺利些。 “是!奴婢必不负殿下重望。” “尽快动作起来吧。拔草这种事,不适合你。” 拾月一阵无语。搞得像她多爱拔草一样!她那是排解情绪! 小破孩子,懂都不懂! “是!殿下。” 于是,从这天起,洛钰铭不再刻意为难拾月。 甚至以礼相待,颇为宽仁。 连她半夜爬床,也不计较了。 他劝慰自己,忍一时可谋大事,杀她祭旗,不急不急。 第二日,拾月在洛钰铭走后,便拿着太子的通行手令还有那支玉箫,寻寻觅觅去到冷宫。 冷宫看守的太监,看见拾月这副穷酸样,直皱眉。 刻薄地说,“哪里来的奴才,你也想进去陪她们?” “劳驾公公了,奴婢奉太子之令,想见一个人。” 那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道:“瞧瞧,你这穷酸样子,说是奉太子之令?你可知假传旨意是什么罪过?!”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但拾月却没被吓到,“公公你别急啊,你且看这是何物?” 缓缓从怀中掏出太子金灿灿的手令。 太监接过来仔细查验了一番,果真是太子的通行手令!于是瞬间就在拾月面前,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 “哎哟!咱家的好姑姑!你想见谁,奴家马上就为您通传过来!” 好姑姑?!拾月心底笑死,这太监看起来怎么也得20好几了吧,叫一个13岁的孩子姑姑! 这后宫,果真是,令人恶心。 “我要见徐清荷。” 拾月见那太监听到名字后,便左右踌躇着,“怎么,见不得?” “若说旁人,奴家也就为姑姑您通传过来了,但是那徐清荷,昨日晕倒了,这还没有醒过来...姑姑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拾月脸色一下就沉下去了,不好! “你快带路,我要亲自去看看她!她可不能死!” 太监看她这反应,估摸着是太子的授意,自然也不敢怠慢。 连忙在前带路。 七拐八绕,终于到了。 “姑姑,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看吧,奴家在门口为您把风。” 这冷宫本就是,是非之地,他也担心有人做他“文章”啊。 拾月应了声“好”,便推门进去了。 房间也不大,除了柜子就是床。徐清荷就安静地睡在一个大通铺上。 头发凌乱,看着像是几天都没洗过了吧。脸色像个死人般的灰白。 不好! 拾月赶紧探了探她的呼吸,好在微弱但还是有的。 她使劲掐她的人中。这一趟她可不能白来! “徐清荷。你快醒醒,你儿子等你出去救他呢!” “徐清荷,你都不知道,这四年你儿子在外面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和欺凌!” “他天天都没饭吃,尽是吃些狗都不吃的东西,现在就要死了!” “徐清荷,你于心何忍!你醒醒啊!” 徐清荷人虽然没醒过来,但她听见了拾月的话。 她竟然不知道!他竟然让她的儿子受这样的欺负! 不!不行!她一定要活下来! 拾月看着她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有门!她能听见她的话。 于是她又道:“徐清荷,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或将助你重新得势。” 拾月将那支玉箫塞在了徐清荷的衣服里。 “我得走了,等会儿我会让他们给你煎药的,你一定要熬过去!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了,娘娘!” 拾月说完就出来了。 看这太监静静远远地侍立着,倒是挺上道的。便走到他跟前,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他面上一喜,“姑姑,奴才名叫二喜。” 她装腔作势道,“很好,你今天表现得很不错,日后我必将替你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徐清荷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二喜点头如凿蒜。“奴才省得。” “当我没来过,懂?要是误了太子的大事,你当心你的小命!” 二喜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奴才明白,多谢姑姑提点。” 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tmd好极了!拾月没理他,堂堂正正走了出去。 “她去找了徐清荷?倒是有趣。洛钰铭都这样对她了,她竟然还想帮他?倒还真是个忠心的。” 说话的人正是洛文。 而跪在地上复命的人,赫然就是二喜。 他二喜,本就是太子的人。 第10章 华清殿 “本宫知道了。你就依她所言,退下吧。”二喜得令,恭顺地退出了太子宫中。 心底暗道:看来这个“姑姑”,确是值得好好结交。 “顾青,这件事,你怎么看?”洛文问了句。 顾青低眉,拱手道,“拾月姑娘能在主子落难之际,仍是不离不弃忠心不二,又有勇有谋,实是良才。” “之前,你说洛钰铭对她并不好,可是真的?” “奴才那日将饭食交给李文,那分量足以令二人果腹,但奴才见拾月姑娘那样子应该是没能吃上饭,后来奴才拿着殿下赏赐的玉箫去见她,她被罚跪在院中整整一日,皆可证明三皇子确实有苛待她。” 洛文心下有了计较。 既如此,他便想看看这个有趣的灵魂,能撑到什么时候。他等着她,亲自来求他的一天。 他眼中的光芒。是笃定,是势在必得,是病态和偏执。 拾月猜对了,疯批这件事,确实是遗传。 洛家人,偏好那种求而不得的东西。源头就出在,老皇帝的身上。 徐清荷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二喜的照拂下,她三五天便痊愈了。 她今天穿得素净,坐在铜镜前,梳理好头发。对着镜子,又刻意将头发弄得凌乱些。 她抚摸着这玉箫,又想起她的李郎。洛英不知道,这萧还是李郎教她的。 她和洛文一样厌恶这皇宫,也厌恶洛英。 早年间,她与她的李郎本到了谈婚论嫁之时,偏生被洛英给强行纳进宫里。 对洛英,她无一丝情谊。 她恨透了他。 但洛钰铭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当年熹妃的陷害,简直就是错漏百出,但她无心争辩。 因为,待在冷宫便可以再不见那人。她倒觉得轻松。 她不是没想过,她走后孩子的境遇。但她想着好歹是个皇子,也应当不至于过得太差。 她承认,当时的她是自私,也是年轻气盛。如今在这冷宫的四年,将她的心气也消磨干净了。 那个姑娘对她说的一席话,就是最后的一记重锤。 她手里抚摸着那支玉箫。 也看见了上面的字。[赠拾月] 那个姑娘叫拾月? 拾月是一种浪漫的念想,但只怕终是一场空梦。 她将这萧,拿起又放下,但终是吹响了那支,十多年再没吹过的,于她而言象征厄运的曲子。 这一首曲子,洛英自是没有错过。 四年了。 不,整整十一年了。 她终于向他低头了。 徐清荷当日便被接出了冷宫,送到了龙床之上。 次日,赐了封号,“菀”。 她一举出了冷宫,还被封了妃,入住“合欢宫”,居主位。 宠冠后宫,无出其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皇三子洛钰铭,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今赐入住华清殿,着护卫10人,婢女、奴才30人,授玉带,赏千金。钦此。” “儿臣领旨谢恩。” 华清殿!她终于可以搬到华清殿去了!华清殿在小说里本是他18岁才赏赐给小变态的。 太棒了!她凭一己之力,已经大大改变了故事走向!而且,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打地铺了! 屋子也不会漏风了!晚上也不会那么冷了吧! 徐清荷万岁! 颁旨的老太监李玉在前,带着他们走。她也紧跟在洛钰铭的身后。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帮子人。 这一刻,傍晚夕阳洒落在宫门上,让她觉得格外唯美! 正是那叫什么来着——春风得意马蹄疾啊!又是一通走,老太监终于停下了脚步。 恭顺道:“殿下,华清殿便是这里了。身后那些人,皆是供殿下差遣的奴才。老奴急待向陛下复命,不便多留,老奴拜退。” “公公慢走。” 洛钰铭亲手推开了华清殿的宫门。 打开了他的时代。 殿内是个四合院的结构,院落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拾月看着满意极了。这才是她应该过得生活啊! 拾月跟着洛钰铭亦步亦趋地走进寝殿。 他寝殿的格局,前厅会客、卧室在里厢、书房在左后侧。 拾月又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恭喜殿下!” 哈哈哈,还有地毯!她的膝盖有救了! “拾月,本殿下还真没有看错你。你确实很有本事。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殿下,拾月如今只想要一个单独的房间,一张好一点的床。但若是奴婢助殿下完成大业,望殿下能再应允奴婢一事。” 洛钰铭眼皮一抬,她的条件倒是简单。 “准。” 拾月的房间,是她自己选的。洛钰铭的寝殿面朝宫门,而她的小房间在他寝殿的右侧。 虽然只是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但床、椅子、桌子、凳子一应俱全!窗户也不漏风,家具还很新! 拾月不禁喜形于色,喜笑颜开,喜不自胜地扑向她的床!在她的床上滚来滚去!这张床还是下人的标配床,明日她便亲自去采办一张回来。 天呐!这才是人该过得日子嘛!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洛钰铭走出他的寝殿便听见了。这女人,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就能高兴成这样? 他不太能理解,太子那边的待遇恐怕比在他这里好得多吧。 她为什么不走?还是说,她其实就是太子的人! 10岁的洛钰铭,小小的年纪,心思就已经深沉得可怕。 算计、阴谋。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这就是后宫的生存法则。 “拾月!” 听到声音,拾月赶紧马不停蹄地冲出来回话,“殿下。” “换身衣服,随我去拜见母妃。” 拾月这才偷偷用余光看他,挖槽!这小变态,着一袭粉红缎衫,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额前几缕黑色的长发随风逸动! 简直矜贵、可爱大爆炸!他这样,真的很让她为难啊! 小变态!你说说你长得那么好看干啥!会很影响她的判断啊! “是。” 拾月从老太监给的一应赏赐里,拿出了她的衣服。 天!她出息了! 她穿上细棉麻了! 她这身衣服也是淡粉色,走在小变态旁边莫名有种... 母子……姐弟装的感觉。 而且她现在是三皇子的近侍,手下还统管了好些人呢!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两个小太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叫啥。 哈哈哈,她拾月在古代当上领导了! 她嘴角的笑意像是凝固在脸上,惹得洛钰铭有些不悦。 这女人!笑得真让他扎眼! 晚上的饭,别想吃了! 第11章 减肥 [ 合欢宫 ] “儿臣参见母妃。” 洛钰铭给徐清荷见了礼,拾月也行了个对应的礼。 “奴婢参见娘娘。” 徐清荷赶忙扶起洛钰铭。 瞧也没瞧拾月一眼,只是淡淡道了句,“平身吧。” 她看着眼前的洛钰铭,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她用手轻轻触碰着他的脸,指尖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满眼愧疚着,说了句,“我儿,你受苦了。” “母妃哪里的话。儿臣这些年过得很好,母妃受苦了才是。” 拾月低着头,听见他的话。心道:小变态你不是吧!跟你妈还打官腔?!你是不是有那个被害妄想症啊你! 拾月心里正嘀咕着。 “拾月,过来。” “是!殿下。” 这段时间她算是练出来了,嘴巴比她的脑子反应还快。 她保持着低头状态,向前稍微移了几步。 徐清荷一听这个名字,才总算注意到她。目光移到她的身上,“你就是拾月?抬起头来看看。” 拾月应声抬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确是拾月。” 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徐清荷,与那日在冷宫看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就像杜牧诗句里写的——若水闲情约楚腰,美人香草锦丝绡。 美则美矣,周身却隐隐散发着拒人千里的高冷气质。 让拾月不由叹道,果真是个清冷美人,还最能激发男人征服欲的那种。 徐清荷也仔细端详着拾月。 这奴婢的样貌生得倒好,是一张有福气的脸,而且有勇有谋,跟在钰儿身边,倒也让她安心。 “你帮了本宫大忙,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回娘娘的话,奴婢想要的赏赐方才已经向殿下讨要了。” 拾月这个回答倒是令他们母子二人,都没想到。 徐清荷以为她多少会想要些女子喜欢的服饰、珠宝之类的。 洛钰铭以为她会向徐清荷再讨要一个承诺。 徐清荷拍了拍洛钰铭的手,嘱咐道,“我儿,你这个奴婢的气节倒是令人侧目啊,有她陪在你的身边,为娘的也就安心了。你以后可得好好对她。切勿苛待了她。” 洛钰铭恭顺道“是”。 心底却在想,她这么有能耐,不如这两天便都别吃饭了吧。 拾月听着,心下感动极了。后宫还是有正常人的! 她日后一定要好好抱抱徐清荷的大腿。 正这么想着,徐清荷却又厉声呵斥道,“大胆拾月,跪下!” 拾月吓得立马就跪了,心道:这是什么情况?! 洛钰铭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徐清荷。徐清荷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转身到里屋,拿出了那支玉箫。递到拾月的眼前。问道:“这支玉箫,是谁赠与你的?” 拾月心道:这后宫还真的是容不得半点秘密呢。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这是太子殿下赠与奴婢的。” 徐清荷闻言猛地皱了皱眉头。竟然是太子赠给她的! 室内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而肃杀! 洛钰铭却在这个时候,帮着拾月说了话。“母妃,拾月这么做,是儿臣授意的。母妃无需多虑。” 听他这么说,拾月和徐清荷都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的巨石落下,眉梢都舒展开来,“拾月,你起来吧。是本宫错怪你了。” 拾月缓缓站了起来,语气越发恭顺。“娘娘折煞奴婢了。为殿下尽忠,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 小变态竟然会帮她说话?屁!他肯定留着什么后手等着她呢! 徐清荷冲拾月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拾月应声而出,静静站在殿门外。 抬头欣赏着月色。这月亮可真亮啊! 现在改善了小变态的生活环境,但也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她应该怎么让小变态对楚函的恨意减少呢?要怎么才能保住楚函的命呢? 小变态是觉得楚函在同情他,所以他才那么恨他。 现在他的日子好过了,这个问题应该不存在了吧?还是说他的恨意种子埋下之后,就拔不掉了? 那这根本无解啊! 不过小变态说了,她只要帮他登上皇位,他就可以满足她一件事嘛! 到时候,她就求他让楚函和苏西在一起不就行了! 但是她没把握啊!她对他给她的承诺,是一点也不信的。 信守承诺,那是男主干的事儿,不然怎么说是疯批男二呢!疯批往往都是不会按照常理出牌的。 那她该怎么搞?!拾月暗暗纠结着。 而殿内。徐清荷对洛钰铭说,“我儿,你信任她?” 洛钰铭轻笑,“呵,母妃,互利互惠有何不可,她倒是有些本事。暂时养着她吧,一条狗而已,若儿臣察觉她有不轨之心,杀了便是。” 徐清荷也点点头,她的儿子是成长了。要知道,这深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良心。 拾月在门口等了约莫有半小时。 洛钰铭出来了。 他一言不发往前走,拾月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他。 直到回到华清殿。 他落座后,才说,“布膳吧。” 拾月赶紧吩咐人,给弄了一桌子好饭菜。她就只能站在旁边,咽口水。 “拾月,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勾搭上太子的?” 拾月一听,火了! 什么叫勾搭?!小变态!吃你的饭吧!吃那么多都堵不上你的嘴!知不知道,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啊! 尽管心里已经骂翻了,但她嘴上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回复道,“殿下,太子喜好诗文,奴婢这里恰好听说过一首,又恰好太子喜爱。” 他颇有兴致地,侧头看着她问,“哦?这么说,你还识字?” 拾月很自然地摇摇头,“奴婢不识。” 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点点头道,“那正好,明日和本殿下一起上学堂,识识字。” 拾月又恭顺道:“谢殿下恩典。” 洛钰铭最不爱看的,就是她这幅假意恭顺的模样。 所以他问,“对了,拾月,你还没用膳吧?” 闻言,拾月小心谨慎地点点头,又轻瞥了他一眼。 心道:这小变态,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 就听他恶劣地说:“太好了。本殿下觉得这几日,拾月你好像胖了些,这两日便别用膳了吧!” 赣南的脐橙!不让吃饭便不让吃饭吧! 他竟然说她胖?! 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洛钰铭你给老娘等着! 等老娘出去了,一定把你的结局改得很精彩! 让你知道知道得罪一个“作者”,是一件多么令人遗憾的事儿! 她咬牙切齿道:“是!殿下。奴婢一定好好减肥!” 洛钰铭见她那忿恨模样。 心道:嗯,果然还是这幅样子顺眼多了。 第12章 学堂出风头 所以第二天,拾月饿得走路都有些摇晃。 她低血糖啊! 该死的洛钰铭! 好在她机智,昨晚趁他睡着了,去膳房要了点白砂糖。 她赶紧从袖口里,拿了点放到嘴里,这才好受了些。 现在洛钰铭去上学都可以坐轿子了,她却要苦哈哈地步行。 烦死了!她才不想陪他上什么学呢! 她这趟的目的是楚函!一想到她就要见到,她书里最完美的男主! 拾月兴奋得眼前时不时地就一黑,但她还是神采奕奕地跟着走。 洛钰铭掀开轿子右侧的帘子,看到她这副兴奋模样。 心下不爽至极。 怎么,这奴婢还真想识文断字?为什么呢?为了和太子琴瑟和鸣,双宿双栖吗?! 想得美! 正如她所说的,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死人。 就算她死了,他也绝不容许,她的尸体被别人得了去! 轿撵停下了。 拾月看着书院门口,大大的匾额上写着“沉华书院”。 她长叹了口气。 丫的!总算是到了。 如果在现实世界,每天这么走上1小时,她的wx步数应该会在她朋友圈里稳居前三吧。 洛钰铭将一个沉重的包袱,丢给了她。 “拾月。背好了,这是你的包袱。” 拾月职业人的精神病犯了! 心下吐槽道: 卧槽!小变态!你竟然丢包袱!这包袱可不能乱丢啊!何况这一段哪里有什么包袱! 洛钰铭在前,拾月在后。 穿过一个满是圣贤的中堂。 她跟着他走进了一个约有100㎡的大教室。 洛钰铭一走进,众人的嬉笑之声就断了。谁能想到被打入冷宫多年的人还能飞黄腾达呢? 有人凑上来向他请安示好,“三皇子殿下,早!” 还有更多曾经欺辱过他的人,缄默不言。 其中,只有楚函一如既往。见他进来了,十分亲昵地招呼了他。“玉书,你今日来得格外早呢。”(洛钰铭,字玉书。) 洛钰铭冲着楚函,非常自然地笑笑,“呵。自然不及宜章早。”(楚函,字宜章。) 洛钰铭向前一步,楚函才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拾月。面带疑惑地询问着,“玉书,这位是?” 他介绍着,“我的伴读,拾月。” 而这一刻,拾月也终于见到了楚函!她的眼睛一下子放大了数倍!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妈的!她的人设也立得太强了吧! 这张脸,虽然只有11岁! 但许是自幼习武,楚函这张脸看着比小变态那张脸看着要瘦削硬朗些,显得格外俊逸。 才11岁,就是能让拾月看到都移不开眼的好看! 女主为什么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男主,她总算是知道原因了!她见了她也喜欢啊! 真是疯了!她莫不是被男二影响了!26岁老阿姨!你清醒点! “拾月姑娘好。” 嘿嘿,他冲她问好呢。 乱花渐欲迷人眼。她脑子都有些不太清醒了。 这时候,洛钰铭冷冷的一声“拾月。” 瞬间让她找回了清醒,拯救了她! “楚将.....世子好。”差点说漏了,这个时候他还没当上将军呢。 楚函咦怪了声,“拾月姑娘,认得我?” 拾月紧张地抿抿唇,“是殿下常与奴婢提起,故而省得。” 这个满口谎话、且浑身秘密的女人。她竟然还认得楚函! 是。他是有在她面前提起过楚函,但是他从未提过他的“字”。 方才他们都是以“字”相称,她又怎么知道他就是楚函! 洛钰铭冷哼了声,却也没拆穿她。因为他只在乎她能不能帮他,不在乎她到底是谁。 他不想让他们继续聊下去,便说,“宜章、拾月,赶快落座吧。夫子要来了。” 拾月就跪坐在洛钰铭的右后方。 这个书院,设立有专门的伴读席位,所以她的位置上也是有笔墨纸砚的。 她打开了洛钰铭给她的包袱。 果然有几本书。 但是,她一翻,几本书都是如此。除了书页上有字,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靠!小变态可真的是有病! 就算给她一本有字的书又能如何? 她又“不识字”! 洛钰铭听见动静,转头瞥了她一眼,果然就看到她脸上堪称五彩斑斓的表情。 意满离。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折腾她,令他愉悦。 拾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直翻白眼。这确实像是10岁小孩能干出来的事儿! 夫子到了。 是个白胡子老头。浑身上下都是那种迂腐的学究气息。 在一番正常的请安问好后。 他们开始了一轮摇头晃脑。 拾月一边跟着瞎念,一边偷偷看着楚函,那摇头晃脑的样子,老阿姨心都化了! 夫子开始抽问一些题目,“昨天的课题,诸位可都习得了?今日我便考考诸位,看看诸位有没有精进。书上说所谓君子,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义在身,而色无伐。在座诸位对君子二字又是如何界定的呢?” 拾月正在神游。她想着她不过就是一个伴读,还是一个连字都不识一个的文盲!作答这种事,总不会牵扯到她吧。 可是,洛钰铭并不这么认为。只见他主动站起身来,对夫子行了个礼。 “夫子,昨日夜里我与我的伴读,就此问题相谈甚欢,我以为君子怀德,喻于义;小人怀土,喻于利。我的伴读对君子之道却好像有更深的见解。” 夫子闻言赞许地点点头,“三皇子所言颇为中肯。既然三皇子的伴读更有高见,不妨也请来说道说道。” 洛钰铭转身看向她。 “拾月。” 彼时,拾月人都傻了!怎么事儿?只能先楞楞地站起身来。 “?”她给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神色。刚刚她正出神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夫子见她是个女人,脸上便有些不悦。而且她刚刚显然是没听课!气得他胸闷! 呵!他倒要看看三皇子所谓的“见解”到底为何物!若她答不上来,便罚她去抄书50遍! 他嘴上说着,“拾月是吧。方才三皇子说,你对君子之道有更高的见解,不妨说来听听。”眼神却轻蔑至极,一个宫婢,怎么可能谈的出什么见解!三皇子简直荒唐! 拾月:…… 小变态!可真有你的!想让她出洋相是吧?! 门、都、没、有! 她不识字,但不代表她没有思想啊!就算她没有思想,她还有高考知识储备呢! 拾月也对夫子行了礼。心里对这个明显是重男轻女的老头儿没啥好感。但在这个时代却也无可厚非。 她收敛了神色,庄重而严肃地侃侃而谈: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以拾月之愚见,君子之道其九也。君子怀德,君子之德风、君子成人之美、君子周而不比、君子坦荡荡、君子中庸、君子有礼、君子不器、君子知耻。” 她洋洋洒洒的一席话,震撼了包括洛钰铭在场的所有人。 洛钰铭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收回目光的人。 该死的女人!谁许你如此大出风头的! 该死的楚函!谁许你这么看她的! 夫子也回过神来,连道了三声“好”。由衷赞许道:“三皇子的伴读,学问颇深啊。” 拾月不以为意,又施一礼,“夫子谬赞了。婢子拾月目不识丁,全仰仗殿下,才略懂些道理。” 一堂课,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夫子走后,学堂里都炸开了锅。 一堆人争着抢着围在拾月身边献殷勤。 洛钰铭的脸都黑透了。 这真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些杂碎!也敢同他抢人?! “拾月!” 拾月听到洛钰铭在唤她,连忙从人群中抽身,出现在他的面前。 低头倾首道,“殿下。” 洛钰铭见她看到楚函的时候,是一副女子怀春的蠢模样。 刚刚面对夫子时还不卑不亢,神采奕奕的。 偏偏在他面前,就是这幅雷打不动的恭顺模样,气得不行。 忿忿拂袖道:“摆驾、回宫!” 拾月看着他这模样,心道: 这小变态,又是谁得罪他了? 第13章 三皇子发怒 拾月跟着洛钰铭回到宫里。 洛钰铭随口吩咐道:“拾月,研墨。” 拾月道了声“是”。 看着拾月颇为熟练地开始研墨,洛钰铭心头的怒火一下又被点燃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拾月,太子可是教了你很多?” 拾月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手上的动作不停,如实说,“回殿下,这研墨的本事,确是太子教会奴婢的。” 闻言,他攥紧了拳头压抑着,却也想不明白,这无名之火从何而来。 “殿下,请。”拾月退立到了书案的一角。 “你且退下吧。换个奴才进来伺候。”洛钰铭此刻实在是不想看到她,一看到她,他就莫名恼怒! “是!奴婢告退。”拾月听到这话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实际开心到飞起!终于有机会,可以去御膳房要点东西吃了! 妈呀!饿死她了! 她施施然退到殿外,冲着院子里忙活的、站岗的奴才婢女们招招手。 “你们都过来。” 见人到齐了。拾月清清嗓子。“我叫拾月,你们叫我声姑姑便是。日后这宫中大小事宜,都需先与我通传,明白了么?” “是!姑姑。” 拾月从中挑选了一个长相比较出挑的宫女,和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小太监,便挥挥手遣散了众人,单独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姑姑的话,奴婢叫春桃。” “回姑姑的话,奴才叫王三。” 拾月点点头,“春桃,你进去在殿下身边伺候吧。办事小心些。” 春桃顿时眉开眼笑,点点头应声道,“是,姑姑。”怀着激动的心进去了。 能接近皇子,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伺候好了,若能得到殿下的青睐,她说不定也能翻身做主子!以她的姿色,不愁大计不成! 拾月没有管她的小心思,对着王三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在我手下办事。你若对我忠心不二,我必护你周全,保你一生富贵平安。但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不轨之心,你是个聪明人。” 她一挑眉,眼里流露的肃杀之气,吓了王三一跳。 这个姑姑看着年纪不大,气势倒是骇人。 他连忙跪地,“谢姑姑提携!奴才愿为姑姑效犬马之劳。” 拾月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不愿意做她的人。 也罢,在这后宫刀光剑影哪里有什么忠心可言,能用好用便是了。 她收拾好情绪,眼睛亮亮的。“走吧!”恰饭! 她对宫中布局还不熟悉,就让王三在前带路。 王三确实是个机灵的,只管听命做事,一句也不多问。 到了地方,拾月进去了,静静站在院中侯着。御膳房里,香气扑鼻。 拾月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御膳房里的司膳莫子文见她的穿衣打扮,心道:这是哪个宫的掌事姑姑?眼生得紧。 她迎了出来。见礼后,她问:“这位姑姑,敢问有何吩咐?” 拾月冲她笑了笑,“我是三皇子殿下宫中的掌事,现在可有什么,简单的吃食?” 莫子文一听,原来是新受宠的三皇子宫中的,难怪这么眼生。 “姑姑稍待。” 拾月矜持着微微颔首,内心却一阵狂喜!有门!哈哈哈! 而洛钰铭这边。 春桃怯生生地走进去。 她和拾月的年岁相仿,也是13岁。 男15,女13,在古代是可以成婚的年纪。虽然洛钰铭才10岁,但不妨碍她春心暗投啊。 而且,三皇子殿下生得可真好看。写字的样子,更是好看。 她自作主张地,倒了一盏茶,给洛钰铭送去。 微微躬身,娇声细语道,“殿下,请用茶。”她拿出了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 洛钰铭闻声望去。 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气得握笔的手都在抖。 拾月,你就派这么个蠢货过来服侍我?! 他一闭眼,深呼吸一口。怒道,“你,滚出去!把拾月给本殿叫进来!” 春桃吓得呆愣住了,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掉。 她不死心地跪下不走,轻轻咬着下唇,“殿下,春桃,春桃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殿下明示。” 洛钰铭面无表情,抄起茶盏,就砸向她! 春桃额角都被砸破了,血顺着流了下来,一身都是茶水。这下她是真的怕了!整个身子抖如筛糠! “殿下!殿下!请息怒!奴婢这就滚!这就滚!” 她想走,但见洛钰铭眉梢一挑,又慢条斯理地说,“慢着!你不是,很想留下来吗?” 春桃听了心底又有了一些希望,难道刚才是殿下给她的考验?!她立马俯首表示道:“春桃愿为殿下做一切事情!万死不辞!” 洛钰铭笑了,笑得邪门。 这年头,怎么谁都敢在他面前说这种不知所谓且虚无缥缈的话! 不如,试试看? 他吩咐一声,“来人!” 门外立马就进来两个奴才。 “给本殿下,拿把刀过来。” 春桃就算是再笨,也猜到了他想干嘛!她慌不择言,“殿下!殿下!奴婢什么都没做啊!是拾月,是拾月派奴婢进来的!” 洛钰铭彻底怒了!“放肆!她的名字也是你这贱婢能叫的?!” 一个奴才上前,双手奉呈上一把镶嵌红蓝宝石的匕首。 “你们,按住她。” 春桃立刻被两人按住,一张俏生生的脸吓得刷白。 洛钰铭将匕首缓缓拔出,寒光咋现。他左右摆弄着,细细欣赏这把锋利的好刀。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愿意为我做一切,万死不辞?” 春桃的眼睛因为过度恐惧而突起。嘴里不停求饶着,“殿下!饶命啊!殿下!” “这眼睛,可真是难看。来人!” 又进来了一个奴才。 “去!把她的眼睛给本殿下挖出来!” 这奴才也吓到了,他还从来没做过这等事呢!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洛钰铭指着那奴才道,“好!好得很!你们一个个阳奉阴违!都不想要脑袋了吧!” 不得不说,10岁的洛钰铭给人的压迫力,有,但还不是太强。所以这宫中的奴才,还真以为他不敢拿他们如何。 “既如此,我便亲自挖了她的眼睛,再割了你的脑袋!” 洛钰铭眼露凶光。高举着匕首,正待动手。 “殿下!且慢!” 拾月刚到院外的时候,就奴才过来通传。说三皇子殿下在殿内发了好大的脾气,要杀人呢! 便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进来! 第14章 病美人洛若 见洛钰铭果真住了手。殿内几人,都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春桃看见拾月,如同看见了救星。连连冲她呼救,“姑姑,姑姑救我!” “闭嘴!”拾月狠狠睨了她一眼。还嫌她事儿不够多! 拾月稳步走到洛钰铭的身边,挡住了春桃。 轻声问道,“殿下今日,因何事生这么大气?” 洛钰铭把手中的匕首往书案上一丢。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还好意思说,本殿下让你换个人进来伺候,你就换这么个蠢货?!拾月,你这是存心气我?” 比起那个蠢货,这女人的脸看着赏心悦目多了。 拾月躬身劝慰道:“殿下!不过是一个奴婢,惹你不悦,发落下去打死便是了。不必脏了你的手。” 说罢,她一侧身,疾言厉色地喝道,“还不将人拖下去!” 见两个奴才押着春桃走了,殿内却还有一人跪着。她又试探着问道,“殿下,这人?” 洛钰铭斜斜瞥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拾月你说说看,这狗养着,竟然不听主人的话,是不是该死啊?” 拾月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敲山震虎呢!她躬身冲洛钰铭道了声,“自然。” 而后,高声叫喊道:“来人啊!拖下去,将这不听话的奴才乱棍打死!” 地上那奴才这才害怕起来,连连求饶,“姑姑!姑姑饶命!” 声音远了。 洛钰铭鼓掌道,“不错不错。这华清殿日后,恐怕便是拾月姑姑的天下了吧。” 拾月跪地,“殿下折煞奴婢了。殿下年幼,宫中之人惯会见风使舵的,用着也不安全。不若,寻个机会,到宫外物色一批底子干净的可用之人。” “那便,依姑姑所言。” 拾月侍候着小变态用完了晚膳,正欲退出殿中。 却又被他叫住了。“拾月姑姑。” “殿下。” “今日本殿下被冲撞了,心绪不宁的。不若姑姑就留下陪我?” 陪他!言外之意,那就是今晚别睡了! 拾月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这小变态总能找到些乱七八糟的法子,来折磨她! 她颔首道,“是!” 她心无旁骛帮他宽衣解带。 心底默念道: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 洛钰铭见她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情舒畅。 很快就睡着了。 说来也怪,有她在旁边的时候。他总能睡得更安心些。 见他睡熟了,拾月终于不用再装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天知道!每天这样板板正正地站着有多痛苦! 她想念她的沙发!想念她的席梦思!想念她的球球! 等出宫了,她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看看床!宫里采办的,都不太合她的意。 突然,她眼珠子一转! 反正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她爬床也不是一次两次,不也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小变态的床一定比她的舒服多了吧! 说干就干! 拾月驾熟就轻地爬上了他的床。 这张床可比之前的那张大得多了。她这次都不用动他,里面还有一大片空出来的位置呢。 拾月躺下了。 轻叹一声,真tmd的舒服! 她睡熟了。这次的睡相倒还好看。 洛钰铭却不爽了,该死的,离他那么远干嘛! 一点都不暖和! 这次倒换作他主动蹭过去了。 他一靠近她,就被她抱入怀里。 “球球。球球。” 洛钰铭这次算听是明白了,球球是个名字! 他恨不得将她一盆水泼醒! 让她好好看看,她抱着的到底是谁! 但她的身子,却软软的,很是催眠。 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许是这床太舒服,拾月都睡过了头! 洛钰铭一早醒来,发现她竟然还在床上睡着。 他内心纠结! 如果叫醒她,他该怎么办? 依律当斩!但他总不能真的处死她吧,至少现在还不行。 但如果不叫醒她,她这样抱着他,他要怎么起床? 所以他做了一件特别傻的事儿。他闭着眼,装作说梦话,“拾月。” 果然!很有效果! 拾月睡得迷迷糊糊一听!猛地一睁眼! 完蛋!要死! 她怎么还在床上! 她赶紧查看,还好小变态没醒。刚才应该是说梦话了吧。 她慌慌张张地从床上下来。 咦,刚才好像踩到什么了? 回头一看,小变态眼睛还闭着。 她放心了。 连忙整理好自己的头发,衣服。又恭顺地站在一旁。 洛钰铭眉头一皱! 该死的女人!她刚刚踩到他的脚了! 又刻意等了会儿,他才睁开眼。 坐起来,喊了声,“拾月。” 拾月赶紧应声,“奴婢在。” “给我把学堂的衣服拿来,如今该去上早课了。” 哦,他们还有早课啊。 拾月看他之前都是午饭用过之后才去,还以为他们早上是不用上课的。 “是。”她拿来了衣服帮他穿。实话说,这古代的衣服就是难穿!里三层外三层的。 如果她哪天当了主子,估计也得要人帮她穿衣服。真的是太麻烦了!还好下人的服饰没有那么复杂。 拾月又伺候着他吃过早饭。 他今天倒是大发慈悲,赏了她一个馒头。 因为没有水,她只能一点点慢慢吃,省得噎死。 到了学堂她才发现。原来早课的学堂和下午的学堂是不一样的。 早上的学堂明显比下午的学堂,在人数上少了许多。 楚函也没有来。 看他们的穿着,她猜想上午的学堂是专属于皇亲国戚的。而且是得宠的,才有资格过来上。 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说了声,“三哥好!” 洛钰铭不温不火地点点头。 现在的皇帝叫洛英,时年35岁,太子洛文时年20岁,二皇子洛若时年16年,三皇子也就是洛钰铭十岁。还有四公主洛丹8岁,五皇子洛炎6岁。自熹妃也就是五皇子洛炎的母亲入宫后,后宫便再无所出。 她看着比洛钰铭小一些,应该就是四公主洛丹。 “奴婢拾月见过四公主。” 洛丹轻轻瞥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而后洛钰铭走了两步,冲着靠在窗边,第三排坐着的人主动行礼。“二哥好。” 那人面朝前,背对着她们。所以只能看见一个瘦弱的背影。想必就是二皇子洛若了。 她书中给二皇子洛若的设定,就是个体弱多病、久居病榻的。 “二皇子殿下,万福。” 听见拾月的声音,他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说起来以她现在的年纪,二皇子洛若年16,倒是与她最为相配。 拾月用余光偷偷看他。 病弱扶柳,笑若梨花。 拾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病美人也太酥了吧! 他嘴角噙笑,“三弟,真是许久未见了。”许是因为身体病弱的缘故,他的语气都是柔柔的。 可以说是,100%击中了拾月的心!她实在是太好这口了! 好想要推倒他!啊!!! 第15章 拾月的来历 洛若温柔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就是昨日在学堂上名声大噪的拾月姑娘?” 拾月强忍着笑意,“回殿下的话,奴婢确是拾月。昨日学堂上,不过粗浅之言,是夫子抬举奴婢了。” 洛丹听不下去了,“你这婢子,装什么学问!肯定是三哥哥在背后教的!” 拾月连忙道:“四公主所言甚是!奴婢目不识丁,全仰仗三皇子殿下教诲。” 洛丹开心了,笑起来了,“哈哈!洛炎,我就说吧!一个卑贱的婢子,哪里能出这么大的风头!” 妈的!洛炎那小疯批也在?!洛炎应该是她书里,最确切的反派了! 他的人物设定就是暴戾恣睢、嗜杀成性! “哈!四姐姐,依我看啊,这种夺主子风头的婢子,就应该扔到山里喂狼!尸骨无存才好!” 拾月听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种话像是他这个人物设定能够说出来的。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洛炎的话,她觉得小变态还是不错的。 洛若只淡淡道了句,“五弟。” 洛炎便止住了笑,冷哼了声。却还是满脸骄横的样子,令拾月大大的不喜。 要不是看你才6岁!老娘高低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拾月。走吧。” 拾月跟着洛钰铭回到了昨日坐的位置。 今天她的书,倒是有字了。 不禁让她感慨到:这小变态,真是一天一个样。 上午的课因为全是皇亲国戚,所以讲的是君王之道。 “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所谓志也,上及天,下通地,气魂寰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方为志。无志,不君。无志而位极,家国大祸。” 夫子又在侃侃而谈,拾月听得兴趣缺缺。 这君王之道,总不至于问她了吧!所以她安心地漫天神游。 真是好困啊!她摇摇头迫使自己清醒些。 她开始观察众人。 小变态听得倒是认真。不过他也确实应该多听,毕竟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 洛炎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自顾自地在纸上乱写乱画。 洛丹跟她一样,困得不行。 洛若...妈的!他在看她! 拾月吓得赶紧收回了目光。 她微微蹙眉,恨恨想着:他不好好听课!看她做什么! 说实在的,在这皇宫里待久了,是个人都容易得上被害妄想症! 她终于有些理解小变态了。 洛若为什么要看她呢? 这个二皇子,她在书里并没有过多写他的故事,只知道他的母妃是贵妃,母族势大,所以就算他生来便体弱多病,但在这宫中依然没有人敢慢待他。 他也没有争权夺势之心,小说里他的结局还算不错。 洛钰铭登基之后,封了他一个闲散王爷做。 写的时候,她真的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还能和这个男n号搭上戏。 拾月内心忐忑极了。 虽然他表面上很温柔,实际上身体也不好。但是他手里的权势,让她丢掉脑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这故事里,除了楚函,她谁也不信! 终于,令人煎熬的早课结束了。 洛炎迫不及待地冲过来,把他画好的东西展示给拾月看。 拾月一看,暗暗翻个白眼。 拜托!你这样跳自己的预言真的好吗?! 纸上画的是一个被五马分尸的人。 他一本正经地问:“怎么样,本殿下的画工还可以吧?” 拾月也十分诚恳地点点头,“五殿下的画工简直妙夺天工、栩栩如生!” 洛钰铭也看到了那副画。 他方才正想着让洛炎怎么死呢。 五马分尸?真是个好主意。 洛炎挑衅般,邪恶地笑笑,看向洛钰铭,问道:“三哥,你觉得呢?” 洛钰铭眼神没有变化,也扯开了一个笑容,“我觉得,倒是个好主意。” 10岁的疯批男二对上6岁的疯批炮灰。真是堪比世纪大战,ctmd精彩。 一番拜别后,拾月跟着洛钰铭离开了。 因为下午也有课,免得来回折腾,所以,拾月和洛钰铭吃过午饭后,在这书院厢房里午休。 拾月正犯困,打着瞌睡。冷不丁地听见他问,“二哥,他为什么要看你?你们认识?”她的睡意一下子就散开了。 对这个问题,她倒是也想问问他。“回殿下,奴婢与二皇子确是初见。殿下,你觉得二皇子他,为什么要看我?” “二哥从来体弱,那位置注定与他无缘,所以,他为什么要看你?” 玛德!她在期待什么!她是作者啊!她都不懂的问题,指望她笔下的一个人物来告诉她? 但拾月没想到的是,有些剧情她没写,不代表它不存在啊。 拾月冲他摇摇头,表示她也还没想明白。 但洛钰铭却暗暗想着,二哥不会也对她动了心思吧?她虽然是第一次见二哥,但二哥却不一定是第一次见她啊。 这后宫中,也只有洛若,是洛钰铭唯一承认的哥哥。 在徐清荷刚入冷宫那两年,若不是洛若的照拂,恐怕他早就没命了。 而且拾月不知道,她其实也是洛若安排到洛钰铭身边的。 若是二哥向他讨要回她,他好像没有不给的道理。 二哥应该也发现了吧。 此拾月,非彼拾月。 午休时间转瞬即逝。 拾月一想到马上就又能看见楚函了,暗自兴奋起来。 洛钰铭也非常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兴奋。冷哼了声,提点了句,“拾月,别忘了你的身份!” 拾月立即又一板一眼回到,“是。殿下。” 把洛钰铭气得径直加快了脚步。拾月跟在后面,用鼻孔叹气。 这小变态,可真难伺候! 二人到了学堂。 拾月又见到了,她的六边形完美男主,女主苏西的楚函。 今天的他,像是刚从练武场过来,穿了身晶黑色的长袍,窄袖、鹿靴,黑金腰带随风微扬,整个人看着飒爽极了。 洛钰铭在她身边,压低声音,道了句,“拾月。你再那样看他,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你说好不好呀?” 拾月赶紧收敛了目光,低头看脚尖。 心里骂娘!也就是骂她自己!写啊!继续写啊! 被疯批围绕的感觉舒服吧!你也知道人苏西的感受了吧! 该!你就活该受着! 第16章 月亮床 楚函,你为什么连她的目光都要抢走。洛钰铭对楚函的恨意已经凝结得牢牢实实。 而拾月这边,却还在冥思苦想。到底要怎么化解他们之间,不,不对,是要怎么化解洛钰铭对楚函单方面的恨意。 她想着,既然洛钰铭是因为楚函对他好,他才恨他,那要不然就让楚函疏远他好了。 对对对!拾月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是行得通的。 如果楚函疏远洛钰铭,甚至对他有了戒备之心,今后行事必定更加谨慎几分。 对了!洛钰铭他要25岁才登基,要不然就让楚函与苏西早日生米煮成熟饭好了! 她记得尚贤十五年有一场仗要打。若是楚函能够立下军功,向老皇帝请旨迎娶苏西,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尚贤是现在的年号,洛英刚好是洛钰铭出生那年即位,所以尚贤十五年的时候,洛钰铭也才15岁,若是老皇帝下旨赐婚,他根本就没办法阻止楚函迎娶苏西! 对!就这么干!拾月心头涌上一个计划。 * 金黄色的阳光,又一次洒落红墙。 不知不觉,在这个她亲手构筑的世界里。拾月就已经生活了大半年。 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农历八月八日,是小变态11岁的生日。 徐清荷这几天和老皇帝围猎去了。所以啊,关键时刻,还得是她这个“亲妈”! 对于洛钰铭,拾月还是蛮有感情的。因为这个角色,她其实还蛮喜欢的,有疯批的一面也有正向的一面。 在登基后,他施行仁政,兴开水利,忧国忧民。对百姓而言,他算得上是个好皇帝。 和洛炎那种从小就被宠大的坏种,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下午她陪他上完课,就撺掇着他。“殿下,奴婢看今日的天气挺不错的,正宜出宫玩玩儿!” 洛钰铭心下惊奇,这女人今天不太对劲啊!她想干嘛?不过这挤眉弄眼的小表情,倒还挺有意思的。 他心情也挺好,于是便顺从道:“都听姑姑的。” 拾月在他看不到的地儿直翻白眼。啧啧啧,帮他过个生日,这小变态还阴阳怪气的! 这是拾月第一次体会古代街市的热闹。 街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登高驻足观赏洛城景色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带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等等。 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木屋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民众对于安稳现世的自得其乐。 拾月和洛钰铭坐在马车里,她不由得对洛钰铭感慨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殿下,你看见了吗?未来这都是你的天下,你的臣民。” 洛钰铭无甚反应,只是抬眉盯着她:“你喜欢?” 只见拾月满脸憧憬,笑眼盈盈地说,“当然啦!谁会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好呢。” 虽然她最想的还是回到没有尔虞我诈的现代,但是这一趟古代之旅还是让她觉得挺值得的,不管是景色,还是帅哥,真是大饱眼福啊! 她的话,洛钰铭暗暗记下了。 拾月这一趟出宫,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物色一张好床。她吩咐赶车的,给她找一处洛城最有名的店,直接将车赶到店里去。 洛钰铭嗤笑一声,心道:这女人倒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睡觉那点事呢! 到了地方。拾月扶着洛钰铭,二人下了马车。 店内伙计一看这马车的样式,就知道,大生意来了。 热情地迎出来,弯腰恭维道,“二位贵客光临本店,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啊!不知两位,是看床还是榻?” 这个伙计看着倒是个机灵的,拾月应了声,“看床。” 随后,二人便跟着伙计,去到了里屋。古代没有什么产品画册,就只是摆了几款展品在那里。 款式都是清一色的架子床,像宫里皇子皇妃那种奢侈的拔步床,他们店里是没有的,当然就算是有,拾月也不敢买那种床。 虽说都是架子床,但是用料和工艺上大不相同。 拾月一眼就看中了一款黄花梨的月亮门架子床。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工艺,月洞门两侧小花镂空,色泽和润度都很好。 她指着那床,咂咂嘴颇为满意地说,“就它了。” 伙计见状,却面露难色,“小姐您的眼光可真是好,但不巧,您看上的那张床就在你们刚来前不久,被人订下了。如果重新做的话,恐怕要等上一月余。” 洛钰铭眉头微蹙,一张床而已,谁能和她抢。他眼神中带着浅浅的怒意,冷声问道,“谁家订的?” 伙计额角冷汗都吓来了,这小孩,一看就来头不小啊。 他颤巍巍地道,“是洛城苏家,苏西小姐亲自订下的。” 闻言,洛钰铭眼睛微微眯起,苏家,倒是有些棘手呢。 拾月一听苏西二字,忙道,“那算了,换一张换一张!” 开玩笑,那可是女主啊!而且如果因为这个让男二提前见到了苏西,她真的就...会die 不料,洛钰铭那小变态却强势道,“这张床我们要了,苏家那边你去回,就说是洛家要的。” 伙计一听,洛家?!那不就是皇家?!膝盖一软,就跪了。连声道:“是是是,小的明白。” 拾月松了口气,这小变态的小脑袋瓜可真聪明啊,语言艺术修得不错嘛。 说是洛家,苏家那边也就懂了,总也不会因为一张床找上门吧。 有权有势,可真好。拾月暗暗给洛钰铭竖了个大拇指。 洛钰铭面上不显,心里嘲讽:就这?这女人也太好满足了吧。但他自己也没发现,他脸上神色分明柔和了不少。 拾月心情大好,悄悄在他耳边道,“殿下,咱们走吧。奴婢带你逛街去。” 傍晚的街道,天边的晚霞,远山如黛,风景如画。 拾月怕与洛钰铭走丢,便紧紧握着他的手。“安全第一。殿下恕罪。” 洛钰铭不置可否,嘴角却微微上翘了些。 一路上,拾月带着他,走街串巷,买糖人,买珠串,还买了块刻有水纹的玦赠与他。 洛钰铭脸色一沉,“拾月,你这是何意?”她送玦与他,难道是想与他辞别?!她想去哪里?太子那里,还是二哥那里? “送你啊。不好看吗?”拾月其实没想那么多,她就是觉得这块玉比较好看,样式也挺精致的。 洛钰铭心里窝火,“你可知送玦的含义?” 拾月如实摇摇头。洛钰铭将这块玦塞回她的手中。 “不懂,就不要乱送!”他恨恨地说罢,径直便离开了。 拾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还是赶紧付了钱,买下了那块玦。 然后,奋力追上了他,颇为不要脸地,硬生生地、生拉活拽地握住了他的手。 “殿下!安全第一!” 洛钰铭气恼,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她的手。 心底气狠狠道:该死的女人!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逃不开我的手心! 第17章 过生日 二人平静地用过了晚饭,见天终于黑了,拾月带着他来到城中一条小河边上。 洛钰铭看着这暗流涌动的河面,张口就道,“怎么,想谋害本殿下?” 拾月真想敲爆他的狗头!一天天被害妄想症! 她从河边的小贩那里买了两盏河灯。 洛钰铭以为她会给他一盏。便伸手去接。 不料拾月却护着道,“殿下,这两盏河灯都是我的。” 见洛钰铭的脸色有些难看,拾月辩解道,“难道殿下也有什么心愿么?”放河灯本就是为了祈福和许愿的。 洛钰铭收回了手,认真想了想,那女人说的也对,他确实也没有什么心愿。 于是他便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个贪心的女人,放河灯。 这河灯一人本只能放一盏,她竟然要放两盏,这不是贪心是什么?其心不诚,神明是不会庇佑她的。 只见她对着河灯,双手合十地祷告。水面荡漾着若干只河灯,灯火照亮了她桃李般的面容。 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肃穆,是他没见过的模样。而她的眼里,星星点点的,让人沉醉。 这一刻,她的身上像是有光辉笼罩着。 神明竟听见了她心底的祷告了么?她在祈求什么呢?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对此,他真的很是好奇。洛钰铭眼底浮现出深深探究的神色。 终于她许完了愿。一转头,笑眼盈盈地望向他,他听见,她语气诚挚地说,“殿下,生辰快乐。” 拾月见他先是怔愣了一秒,而后脸色又刷地沉下去了。她脑子里全是问号。他这是什么反应? 只听他不冷不热地说,“拾月姑姑,你可真的是神通广大呢。”今日确实是他的生辰,但她是怎么知道的?! 拾月有些汗颜,这小变态!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啊!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她考虑不周,她只想着给他一个惊喜,都忘了这件事本就是一件隐秘之事。 她有些百口莫辩,只好低着头不说话了。 洛钰铭见她不愿解释,转念一想,“也罢。你且告诉我,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我便饶你不死。” 拾月抓狂了。她好心好意给他过个生日,他倒还威胁起她来了! 她气归气,但还是低着头如实说,“奴婢刚刚,是在为殿下祈福。” 他追问,“另一盏呢?” 拾月愣了下,另一盏是为楚函和苏西求的!但她也不能说啊! “另一盏,自然是为了奴婢自己求的。” 这么说,总没毛病吧。 紧跟着,拾月又听他说,“你求神明,不若求我。你到底想要什么?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也力不能及的么?” 哈!这个道理她不懂吗?但是她敢说嘛?!他倒是能办到!但是他会听她的?! 开什么玩笑! 于是她又模棱两可地说,“殿下。奴婢,想要回家。” “你且想着吧!”洛钰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她说她想回去,他脑子里的第一想法不是回宫,而是回到她来的那个地方。 某天,她会突然离开吗?就像,她突然地来到他身边一样?难怪她会祈求神明。 拾月坐在马车里,偷瞧着对面的他一脸不悦的样子。这个生日,好像被她搞砸了。算了,下次吧。下次她再好好策划下。 马车行至宫门,洛钰铭换乘轿撵,拾月跟着。二人回到了华清殿。 拾月回到她的房间,竟然就看到了那张黄花梨月亮床! 随后,洛钰铭又听见了,她那癫狂的笑声。真是个疯女人! 洛钰铭躺坐在床头,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暗暗想着,哪天她如果真要回去了,他就先杀了她。 这样,她便能永远陪在他的身边了吧。就是不知道,她的尸体,会不会也有催眠的效果。 这一夜,拾月睡得很沉。 洛钰铭站在她的床头,小脸阴沉沉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失眠了。自从6岁那年,徐清荷被打入冷宫,他便开始习惯性的失眠。 这后宫终日刀光剑影,他安能入眠。 从6岁到10岁,这四年他经历了多少明枪暗箭,他体会了多少世间炎凉。 当他以为这日子就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她出现了。 她说她会助他登上高位。 一开始,他是不信的,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奴婢,能有什么本事。 后来她用一次次的实例,向他证明了,或许她真的有那个实力。 不管是用诗词打动太子,还是送萧给他的母妃,亦或是今天她知道他的生辰。 她似乎很了解他们每一个人。她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助他?她的身上太多秘密。 他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人,很危险。 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此刻,他顾不上那么多,他只想睡个好觉。 可笑。 他堂堂三皇子,竟然也有做出爬床这等无耻行径的时候。该死的女人!定是她给他下了什么蛊! 洛钰铭皱着眉头,躺在了她的旁边。 约莫早上5点多钟的时候,洛钰铭醒了。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女人有抱人的癖好! 他小心翼翼地拿开了她的手,做贼一样地下了床。 心道:这种事,再做不得了。以后还是让她去他的殿里守床吧。 他刚下了床穿好鞋袜。就一本正经地站在她的床前,叫了声,“拾月!” 果然就见,拾月惊慌失措地,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披头散发下了床,眼睛都还睡眼惺忪的,却下意识地低头向他行礼。“殿下。” “拾月姑姑昨晚睡得很好吧?外面奴才说叫不醒你,本殿下就亲自来了。” 拾月啥也不知道,只好顺从道,“奴婢知罪。” 哈!要的就是你这句知罪!“既然知罪,那本殿就罚你,守一月的床吧。” 洛钰铭知道,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笑得格外灿烂,带着些得逞的童趣。 拾月应声道,“是。” 心想:没所谓,他的床,很好睡。 洛钰铭今日没去书院,去了武场。而这个武场,楚函可是常客。 他们到的时候,楚函正在张弓练箭。 他身穿一袭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他左手持弓,右手将弦猛地拉满,眼神坚毅,紧紧盯着箭靶,一瞬之间,利箭破空而出,命中靶心。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 拾月移不开眼。 洛钰铭浅笑,鼓掌道,“宜章的箭术越发精进了。”心底却想着,箭术如此之好,不若就让他一箭穿心而死吧。 第18章 箭靶 楚函看见洛钰铭,也是兴致勃勃。“玉书,你可是许久没有来武场陪我过招了。” 一听这话,拾月也有些懵。 她书里可没这段啊! 虽然她是写了洛钰铭文治武功皆有建树,但她还不知道洛钰铭竟然还是自幼习武呢! 靠!她就是说他小小的手上为什么那么多茧子。 他既是自幼习武,那他生日那天能挣不开她的手?! 啧啧啧,示敌以弱吗?某些破小孩,还怪会装呢! 洛钰铭淡淡道了句,“是啊。”然后接过楚函手中的弓,将箭上弦,张弓射出,果断至极! 虽然那箭最终没有正中靶心,但拾月还是有被帅到!这便是,帝王风范吗? “玉书,你最近是懈怠了啊!若你多加练习,日后必定能够超越我。” 拾月听着莫名有些不爽,像是自己的亲儿子被别人挑刺了一样。出言维护道,“世子,三殿下本非武将,平日课业繁重,并非世子口中的懈怠。” 这一句维护之言,让楚函有些尴尬,让洛钰铭有些惊奇。 “拾月!跪下!”洛钰铭厉声喝道。 拾月从容不迫地跪在地上,“世子、殿下,是奴婢失言!请殿下降罪!” 楚函连忙摆了摆手,“玉书,这件事不怪拾月姑娘,她也是护主心切。” 楚函有心替她求饶,可洛钰铭却见不得,她这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她真觉得,他不会拿她如何是吧? “来人!将她给我绑过去!” 片刻后,拾月头上顶着一个苹果。 得。要死! 洛钰铭看她还是毫无求饶的意思。便道:“宜章,请吧。” 楚函于心不忍,这点小事何必如此。刚想劝他,“玉书...” “宜章可是觉得难度不够?不若咱们蒙上眼睛如何?” 楚函也就放弃了再劝的念头。他对自己的箭术向来是自信的。 他拿起弓,拉满,出箭。 嗖的一下!拾月感觉头上一凉!苹果和箭都飞出去了! 这么快!她都没有来得及害怕呢!不过很快,洛钰铭给了她害怕的时间。 又一个苹果放在了她的头上。 这次轮到洛钰铭了。 拾月咽了口口水。 她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要是死了!会不会是真的死了啊! 这次洛钰铭出箭的速度倒是放慢了几秒,他是刻意的。他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令人遗憾的是,她脸上尽管有些忧虑的神色,但她还是没有求饶。 洛钰铭眼中精光乍现,张弓放箭,不再犹豫。 这次,那支箭,是贴着拾月的头发过去的,也就是从苹果的底部穿过去的。 那苹果掉在了她的面前,在地上滚了滚,像极了她的脑袋。 拾月心底一凉,为自己的脑袋担忧。 她不是没想过,死能不能让她回到现实。但是她也没有那个勇气自杀啊!万一,真死了呢! 今日武场上的遭遇,让她再一次刷新了对小变态的认知。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但他的心可能就是那个千年老寒冰! 她对他那么好,比亲妈还亲!他还是能够眼睛都不眨就让她人头落地。 这可能就是封建王朝吧。她卑贱的身份决定了,不管怎样努力,她始终只是个他们皇家人眼里的草芥、棋子。 拾月一路上心情都十分的低落。倒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这个时代。没人权的时代,就是这么的悲哀! 她又不禁想到了之前的春桃和那个奴才。好在她及时出现,不然恐怕两个人都会血溅当场。 这又不得不夸王三一句,办事倒是利落。利落得让她觉得,这个人的背景不干净。 所以,他会是谁的人呢? 阎王易斗,小鬼难缠。这后宫啊,可真让人头疼。 楚函啊楚函,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啊!我能不能回去,就看你的了! 尚贤十四年冬。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遮没了重重朱门,遮没了深深庭院,却从未遮没那些追求自由的灵魂。 不知不觉,拾月已经在这个世界看了好几场雪。 她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此刻的她,着一身白衣,搭上雪羽肩,外披大袄。里穿乳白搀杂粉红色的缎裙上锈水纹无名花色无规则的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大大的琉璃眼睛闪闪发亮如黑耀石般的眸,开阂间瞬逝殊璃。樱桃小口朱红不点而艳。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恍若倾城,似是飘然如仙。 宫里的人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生面孔也多了许多。 遇见之人皆向她行礼,“姑姑,万福。” 她挥挥手,淡淡道了句,“去吧。”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得好似她本来就是个古代人。 兀地。 宫门处,传来一声少年变声期时,低沉沙哑的声音。 “拾月。”一听就知道,是洛钰铭回来了。 拾月抬眼看去,目光落在他的服饰上,嗔怪道:“殿下,这大雪天,怎穿得如此单薄!” 洛钰铭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骑射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额上还隐约有些薄汗,应是刚从武场回来。 拾月迎上去,将自己手上一早准备好的披风给他披上。 洛钰铭也已经14岁,真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纪,不知不觉已经高过了她半个脑袋。 拾月后退了半步,在雪花纷飞中上下打量着他,心中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之感。 洛钰铭也凝视着她,心口有些热热的。他伸手拂去了她头顶的雪花。 “走吧,屋里暖和些。” 他想去牵她的手,她却后退了半步,躲开了。 “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 他上前一步,逼近了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暧昧。 拾月即刻就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平静地道:“请殿下。速速回殿内歇息吧。” 洛钰铭气得双手攥拳,脱下了她给的披风,恨恨地扔在她身上,拂袖回了殿内。 她知不知道,现在宫中有多少人,在打她的主意!若她不愿意成为他的人,他又岂能安心。 还是说,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是谁?! 洛钰铭眼底似燃起了大火。 他绝不允。 “夜影。” 从殿内角落里闪出一个通体黑衣的人来。 “属下在。” 洛钰铭如饮水止渴般自然地问道,“她那边,最近有什么异动么?” “太子那边的人,一如既往地常来传唤。二皇子那边,属下查探到,拾月姑姑身边的王三是二皇子的人。” “知道了。那件事,筹备得如何了?” “已初初成形。” 他的眼深邃莫测,神情凛冽地说,“很好,你盯紧些。我希望四年后,当是贞远一年。” “是。属下定不辱命!” 太子之位,且让他再坐几年。 他要的,只是皇位。 第19章 楚函从军 拾月捡起了那件披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靠在门上,长长叹了口气。 她不确定洛钰铭现在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不过她了解他,他一心只有皇位。 他对她好,也是因为她能助他。而他现在的表现,无非是不安罢了。 但她总还不至于为了表忠心,对他一个小破孩子献身吧! 以她的年纪,当他妈都绰绰有余了!还有太子那边,也是越来越难缠了。 前有狼,后有虎! 她夹在中间,到底应该怎么办!这!明明是苏西的本子,怎么现在让她一个n号小配角这么难做啊! 不过,楚函那边应该要有动作了吧。 果然,当天晚上。 洛钰铭在用晚膳的时候,就不经意地说,“拾月,你可知,书院那边发生了何事?” “奴婢自年满15后,就再没去过书院,如何能得知书院的消息?” 洛钰铭阴阳怪气地道了句,“姑姑可真是谦虚了。”良久又突然道,“楚函辞学,从军去了。” 说罢,他如墨的双眸,细细观察着她。 呵。她竟然毫无反应。那么这件事,必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拾月知道他是想诈她的反应,她本还在思考她应该有什么反应,但后来又觉得以小变态的聪明劲儿,不管做什么反应,他都会怀疑到她身上的。 索性,就不反应了。 她深知和这种变态打交道,藏得越多,死得越快。 所以,她躬身道,“殿下,若是楚世子承继父业,愿为殿下效力,我们的胜算便会大大提升,不是么?” 洛钰铭额角青筋暴跳,摔了筷子,站起身来,狠狠掐住了拾月的脖子。 看着她面露痛苦之色,看着她脸色变得通红,看着她不挣扎地合上了眼。 他才放过了她。 拾月倒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眼角都咳出了泪珠。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周身肃杀之气萦绕,若一尊魔神。面无表情道:“拾月,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么?” 拾月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强忍着难受说,“殿下,待你成为人上之人的时候,便可将所有蝼蚁都踩在脚下。一个楚函,不足道也。” 洛钰铭眉峰微挑,语气森然。“所有的蝼蚁里面,也包括你么?拾月姑姑。” 她面不改色,只是俯首道,“是。届时只求殿下,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见她如此,洛钰铭心口像被针戳了下。该死的女人!什么事情竟是比她的命还重要的么?! “滚!” “奴婢告退。” 拾月退出了他的寝殿,吩咐了殿外看守的奴才。 “你们两仔细些,殿下现在心情不太好,你们最好等他发泄完了,再进去。” 果然就听见,殿内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奴才们无不感激地冲拾月俯首,“谢姑姑提点。” 拾月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王三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替她撑伞。 “回来了?” “是,姑姑。” “这事儿办得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奴才不敢居功。” 前几日,拾月便差遣王三去到宫外。让眠坊的老板,给苏家小姐托个信儿,说那月亮床的主人在店里等她一叙。 苏西不敢不去,便见到了王三。 王三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后,从怀里掏出了拾月的亲笔信。 苏西不明就里地打开了信,信中写道:“苏小姐。我是三皇子宫中的掌事拾月。你我虽未谋面,但我对你却熟悉至深,只因三皇子有意与苏家结为姻亲。我知你与楚函世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亦与楚函世子有过几面之交,故而将实情相告。现如今我有一计献上,便是请楚函世子自请边关历练,立下军功,求陛下赐婚。三皇子婚配之年将至,望苏小姐早作决断。” 苏西看后大惊,便决意亲自前往楚函府上。楚函见过这封信后,也是面色一沉。 他怎么也没想到,玉书会对西西有这等心思!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西西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于是,他离开了岁月静好的洛城,骑上骏马远赴战乱频出的边关。 临行前,他对她说,“西西,你等我。我会带着军功回来娶你。” 男15,女13,正是婚嫁之年。苏西也羞红了脸,思虑了半天,终于还是冲他道,“阿楚,你早些回来!” 回到现在,拾月抬头看那月亮,要圆未圆。心头颇有感慨,“王三,你看那月亮,何时才得圆满?” 她的言外之意是,她要何时,才能离开。 王三不解风情地道,“姑姑,后日便是十五。” 拾月回头冲他一笑,月色照拂下,她的容颜似那传说中的广寒仙子,美得不可方物,让王三的心都窒了一瞬。 “王三,你在我身边也多年了。你觉得我是怎样一个人呢?” 王三回过神来,低着头。“奴才不敢妄言。” 拾月见他那样子,有些好玩。就像是她在洛钰铭身边的时候。 “王三是你的本名吗?” “奴才卑贱之人,怎配有名号。” 拾月细细想了想,眼睛亮亮的,“这样,你以后就叫王富贵吧!” 王三愣住了,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富贵的。 “是。谢姑姑赐名。” 接着拾月又说,“富贵啊,姑姑我,求你个事儿呗?” 王三吓得当即就跪了,伞都掉落在地上。 “姑姑切勿折煞奴才,奴才......” 拾月没等王三说完那些万死不辞的客套话,便打断道:“这件事,恐怕对你而言,却有些难度啊。” 王三头贴在手背上,眼珠子直打转,“姑姑只管吩咐。” 拾月捡起那把伞,替他们二人遮着。蹲下,在他身前低声说,“富贵啊,你帮我办的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二皇子?” 闻言,王三浑身猛地一颤!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怪,她要为他更名,原来是在敲打他! 王三沉默着思索了一小会儿。郑重回应道:“富贵,愿为姑姑效忠!” “富贵,雪地冷,你快起来。你既愿意转投我的门下,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今夜,拾月与王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在宫外的老母亲,我已经派人照料了,你安心些。” 风雪,又大了几分。 第20章 洛若站队 自拾月15岁后,便再未与洛钰铭同床。就连照顾起居之事,她也一并交给了旁人。 洛钰铭没有理由不允。在他心里,她本就不适合做这些下人事情。 但洛钰铭讨厌别的女人碰他,于是他身边经常会换着奴才来服侍。 服侍三皇子起居这件事,对于华清殿里所有的奴才来说,都是危险系数极高的事儿。 他们看得真切,这些年,若非是拾月姑姑,他们的脑袋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次了! 今日一早,洛钰铭又在发脾气了。拾月穿戴好正准备去找二皇子聊聊,就听见洛钰铭的声音, “来人!” 见殿外的奴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个个脸色慌乱。 拾月叹息一声,冲他们挥挥手。奴才都感激她的大恩大德,撒丫子就跑! 她推门进去了。进到内室,果然又瞧见一个奴才跪伏在地上,身子颤巍巍的。 地上还有一把碎裂的木梳。 拾月了然,施了一礼,“殿下。”便碎步走到他的身后,从袖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梳子。 她一边给他梳理着头发,一边为他轻轻按摩穴位。 “殿下,可否赏奴婢个面子?” 洛钰铭看着铜镜中的二人,心情一下就愉悦了许多。 “拾月姑姑,你分明知道。本殿下,向来都听你的。” 拾月给跪地的奴才使了个眼色,奴才感恩戴德地退下了。 洛钰铭见状戏谑道,“现在姑姑,在这华清殿内,可算是一呼百应,民心所向了?” 拾月看着铜镜中风姿绰约的他,眼都不眨一下地说, “谢殿下成全。” 洛钰铭又有些气恼,他回头打量了下。 她套了件披风? “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拾月不卑不亢地说,“殿下想知道的话,自然会知道。” 洛钰铭咬牙切齿,发狠地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拾月吃痛,这小变态!昨天怎么没把她掐死! 拉锯间,拾月不敌,只能跌落到他的怀里! 拾月身子一僵,柳眉倒竖,一双眼染上了火气,语气也重了些。出声警告道:“殿下!” 此刻,二人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 在拾月的眼中,他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 他低头在她耳边,“若是,我不允呢?” 拾月沉默不语,以她对洛钰铭这个角色的理解,他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因小失大的事儿。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便朗声笑起来。 “拾月姑姑,你这幅紧张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可真叫人高兴。” 见他松开了手,她连忙站起来,暗暗整理下衣服。才无可奈何地道了声,“殿下。奴婢告退。” 整天和自己笔下的人物斗智斗勇!真tmd心累! 出了华清殿,拾月让王三在前带路。 那么多年,这还是拾月第一次,主动造访一个皇子的宫殿。 尚阳殿离洛钰铭那里,倒不算远。走上约一刻钟就到了。 洛若对于拾月的突然造访,也很意外。 她为何而来? 拾月和王三在殿外等了会儿,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小太监。 “拾月姑姑,请随我来。” 王三被拦下了。拾月对此,倒没什么意见。 跟着小太监进去了。 洛若此刻正侧卧在榻上,穿着孤裘,露出一张病美人的脸,格外精致,却透着不正常的白,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毛毯。时不时咳嗽两声,确实是虚弱极了的模样。 “奴婢见过二殿下。殿下万福。” “咳咳,坐吧。” 拾月也不跟他客气,起身坐在了他右手边的椅子上。 洛若毫不掩饰地观察着她,见她目光瞥了瞥殿内的宫奴们,心下了然。 看来,是与他议事来了。 “你们,都退下。” 见宫奴们都出去了,拾月才开口道。“奴婢先要谢过殿下,为奴婢送来一个可用之人。” “哦?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后宫,难道还有什么秘密吗?” 从一开始,拾月就怀疑王三是别宫派来的眼线。但这几年,她暴露了无数的要害给他,他也没什么动作。 她就猜想这人,应该不会是熹妃那边的。 她与太子那边接触时间最长,也有试探过。所以她心底明白这个人也不是太子那边的。 故而,王三99%是二皇子的人。昨晚她便验证了那1%的可能。 洛若又细细打量起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17岁碧玉年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和神秘。 “拾月啊,你知道么?你这样的人,是很容易激起男人争夺的欲望的。” 尤其,在他们洛家。 “二皇子说笑了,奴婢卑贱之人,不过是为主子效忠罢了。” 洛若眉梢微微上扬,不置可否。“你的主子,指的是三弟么?” “自然。” “小小宫婢,胆子倒是不小。是三弟让你来的么?” “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与三殿下无关。因为奴婢相信二殿下,未雨绸缪,将奴婢送到三殿下身边的时候,便与奴婢的心是一致的。” 昨晚她在王三那里问到了为什么他会被派到她的身边,才得知原来她竟然也是二皇子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今天来找他的原因和底气。 “咳咳,咳咳。哈哈哈。真是个妙人儿。” 怎么办,他这病秧子,也想同他们争一争她了。 “你今日来,咳咳,就是为了这个?”洛若觉得若是为了这件事,她完全没有必要单独跑这一趟。 洛若这话实在是正中她的下怀!拾月轻笑一声,跟聪明人打交道,果然就是省心。 “奴婢,确还有一事相求殿下。” 洛若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低头瞧着自己过分纤细的手指。 “哦?说来听听。” “太子那边,奴婢实在是难以应付。奴婢是想,若殿下可以留住奴婢,让奴婢可以清闲一段时日,就最好不过。” 闻言,洛若目光锐利了些,射向拾月。情绪激动,遂咳嗽不止。 “咳咳咳!好你个拾月!咳咳咳!算盘打到本殿下的头上来了!” 她这是想将太子的箭头转到他这里?她为了三弟可真的是机关算尽啊! 真是,叫人嫉妒呢。 罢了,就当他向三弟交一份投名状吧。 更何况,近水楼台先得月。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快活一天,是一天吧。 所以,等他感觉身体好些了,接着又说了句,“本殿下,允了。” 拾月跪地,俯首行了个大礼。 “拾月替三皇子谢过殿下。” 洛若白眼一翻,心道: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她一点不承情了?! 这女人还真的是机关算尽,一点亏也不吃啊! 第21章 可怕的洛文 刚从二皇子殿里出来,拾月脸上的笑意还没收敛就又碰到了顾青! 魂飞魄散!她转头就想跑! 没跑出去几步,还是被他抓住了!拾月都要哭了! 想她拾月天不怕地不怕,权谋更不在话下。每天与小变态斗智斗勇,当数华清殿一霸!现在竟然看到顾青就害怕! “顾哥哥!你发发慈悲!你就当没见过我!放了我吧!” 顾青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主子有令不得不从啊! 她还是叫他顾哥哥,但他却不能再叫她丫头了,她已经17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不论是容貌还是身姿,都出落得令他自惭形秽。 他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沉声道:“拾月姑娘,跟奴家走一趟吧。” 拾月也知道他的为难,深呼吸一口,认命地道:“那就走吧。” 走着走着,拾月抬头看着璀璨鎏金的东宫二字。 人麻了! 这个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她走得极慢,想以此拖延时间。 顾青也不好催她,便也慢慢跟着。 但今天却有个新情况! 她低着头,才走到东宫偌大的院子里。因为神游太虚,差点撞到个人! 顾青行了个礼,也用以提点她。“良才人,万福。”拾月也木然地跟着,行了个宫礼。 突然“啪”地一声,将她打得一下就回过神来了。 ?!这还是她穿书四年来,第一次被人扇耳光吧! 她猛地就给跪下了。不管什么事儿,先跪,总是不会错的。 “啧,果然是个狐媚子!” 她一直低着头,不知来人样貌,听声音应该挺年轻的。 看来是遇上了后宫最经典的争宠桥段,她被人当成假想敌了! 她无fuck说。就索性沉默着。但顾青却看不下去,脸色一沉。一边说着,“良才人,这是三皇子宫里的掌事!”一边伸手想将拾月扶起来。 拾月内心却不想起来!她心想,真是太好了!最好就让她一直跪在这里! 她是真的不想对上洛文啊!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于是她避开了顾青伸过来的手,自顾自站起身来,抬起头,直视这个良才人。 哟!水灵的勒!这个良才人看着跟她的年岁接近,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 说起来,这还是她在后宫除了徐清荷之外见过的第二个美人儿。不过她的美色与徐清荷比起来,还是差得远。却胜在年轻、灵动。 她刻意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是啊。你不过一个才人,竟然敢打我这个一宫的掌事?!” 良才人被直接顶撞,脸上姹紫嫣红,好看得很。“放肆!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打你就打你了,你有本事就让太子殿下治我的罪啊!” 说着就又要动手。 拾月心道:我tm打不过男人,还打不过这个娇滴滴的婆娘? 于是,她精准地截住了她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手腕。 “良才人你说的很对。这句话,我也还给你,你有本事,就让太子殿下来治我的罪啊!” 良才人见顾青也不帮她,挣开拾月的束缚,便跑开了。 拾月看着她怒气匆匆的背影,不自觉就笑了。心道:好极了!她一定气死了吧,她会去找洛文吧!那洛文肯定就被缠着,不能来烦她了吧! 如此生猛的拾月,顾青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无妨,有太子的青睐,她本来就可以在宫里横着走。 一个小小的才人,竟然也敢打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青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却出声劝慰道,“拾月姑娘,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没想到,拾月反倒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顾哥哥,你放心,我不怕她。” 她脸上洋溢的自信神色,让顾青看了颇有一种小妹长大了的感觉。 他突然很想揉揉她的脑袋,但他不敢。这可是在东宫! 他叹息了一声,又催促道:“走吧。” 闻言,拾月又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往前走。不过这次拾月的步子,明显快了许多。 因为她想去看良才人和太子的热闹! 她人都还没到,远远就听见,良才人声嘶力竭地哭喊, “殿下,你可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拾月的脚步,又快了些。快!让她看看古代人的哭戏如何! 拾月低着头,迈入了东宫的大殿。合规合矩地行了个礼。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 此刻洛文两腿打开,侧坐在罗汉床上,单手撑着脑袋靠在床弦,一副贵气慵懒的样子。良才人正趴伏在他的脚边。 他循着声音抬头看去。 拾月这丫头,总是离他很远。但他依旧能看清她的样貌,今日的她,好像更好看了些。 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他就知道他的眼光向来是好的。洛文柔声道:“拾月,你起来。” 拾月依言站起来,垂首静立。 良才人扭头,怨毒地看向拾月,这狐媚子竟然还敢来!殿下莫非真如传言般,痴迷她! 一瞬间,她又泪如雨下,梨花带雨地望着洛文,一只手搭着洛文的腿,一只手指着拾月。 “太子殿下,就是她!就是这个贱婢,竟敢以下犯上,她把妾身的手都捏红了!当时顾公公也在,您若不信大可一问!” 洛文看向良才人,淡淡浅笑,温柔如水。 “别哭了,若你所言非虚,本宫定会为你做主的。” 良才人被洛文迷得三魂丢了七魄,世上怎么会有太子殿下这样俊朗、温柔又不失霸气的男子。而且还是她的夫君!她的命也太好了! “既如此,顾青,你且说说吧。” 洛文说着,就拉过良才人的手臂,细细瞧着。 好像是有一点红。看来拾月那丫头的力气,还真不小啊。 平时,怎么没察觉呢。 她还是不肯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真实的另一面。 良才人被他这样细细地看,脸上羞红一片。虽然她已是他的才人,但是他们并无夫妻之实。若是...她已经想入非非。 顾青如实道,“奴才领着拾月姑娘,行至小院,遇见了良才人,良才人不由分说就给了拾月姑娘一巴掌。再想动手的时候被拾月姑娘阻止了。” 良才人一听,这顾青怎么回事儿!竟然帮着外人说话!而且他怎么不将她辱骂她的那段说出来! “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是她出言顶撞了妾身,妾身才又动手的!” 洛文点点头,“这么说,确实是你先打了拾月?” 良才人脸都吓白了,太子这么说是想要袒护那个贱婢吗? 她只好点点头,哭诉道:“妾身也是听说了一些传言,为殿下叫屈!有些气不过才打了她!” 见状,洛文颇为心疼地,拿了手绢,为她擦拭眼泪。 “别哭别哭,你说说看,是什么样的传言呢?” “就是,就是传言说,殿下痴迷那个贱婢!还和那个贱婢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良才人显然是个绣花枕头,这种话也敢说出来!拾月已经在心里,开始为她点蜡了。 不料,洛文却问道,“那依爱妾之见,传言是假。本宫应该怎样处置她呢?” 听到洛文这么说,拾月也是有些惊呆。 不过后来,她发现自己还是惊呆得太早了。 第22章 那就依了良才人 洛若听下面的人回话说,拾月在他的殿外就被太子的人接走了。 看来拾月所言非虚,太子对她确实很特别呢。可惜,他这身子孱弱,否则他也是想去看看热闹的。 自17岁后,他就没再去过书院,算起来是许久没见过三弟了呢。 洛钰铭下学后,刚回到殿里,就收到了二皇子的邀约。 真是奇了。 他二哥竟然会主动约他?是那个女人做的好事吧。 洛钰铭来到了洛若的殿里。 洛若此刻倒是端坐在太师椅上,不像见拾月时那般随意。 “二哥。”洛钰铭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洛若摆摆手,“坐吧。许久未见,三弟变化大得,二哥都快不认识了。” 这话倒是不假,洛钰铭虽然才14岁,身上就隐约有了几分帝王之气。洛若觉得自己的眼光倒是挺好的。 洛钰铭却没功夫跟他寒暄,“二哥此次唤我来,该不是为了单纯叙旧吧?” 洛若适时咳嗽两声,“三弟,二哥真是羡慕你,若我身边也有个知冷暖、一心一意对我的人,我肯定是不会让她去别人那里受欺辱的。” 洛钰铭一听,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拾月又被太子的人,带走了吧。 二哥这话里话外的维护,竟也对她上了心?该死的女人,尽会招蜂引蝶! “二哥说笑了,她本就是你身边的人,你若想要回她,我这当弟弟的哪有不允的道理。” 洛若苍白的脸上,唇色显得格外红。他一勾唇,“如此甚好。三弟可否今晚就将人送到我宫中?” 竟如此急切吗?洛钰铭面上装作漠不关心,道了声,“好啊,都依二哥的。”心里却顿痛了下。 洛钰铭从洛若的殿里出来,有些魂不守舍的。 他脑子里,回荡着那句,“三弟,她求我助你。我答应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说什么帮他,分明是自己不想再留在他身边! 对了!她还在太子那里! 他怎么忘了,虽然他才14岁,但她已经17岁了! 洛钰铭急急奔走在,去往东宫的路上。 * 书接上文,东宫那头。 在洛文说完那番“那依爱妾之见,传言是假。本宫应该怎样处置她呢?”的话后。 霎时间,良才人脸上的表情,就很好看了。完完美美地诠释了“小人得志”这四个字。 “妾以为,像她这样的狐媚子,就应该被划花了脸,丢到军营里去!” 洛文又是颇为赞许地点点头,抚摸着她的脸蛋,眼底晦暗不明,但脸上却还是带着文人那种儒雅温和的笑意,说道: “爱妾啊,你说,倘若传言是真,本宫又当如何啊?” 良才人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身子都吓得颤抖起来。 “殿下!殿下恕罪!是妾身一时失言!”她一边叫喊着,一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洛文给顾青使了个眼色,让他将她拉起来。良才人被拉了起来,两股战战。 洛文也终于站了起来。他太高了,一站起来,便充满了威慑力。 他缓步走到良才人的面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哎!瞧给这娇娇儿吓的,额头都磕红了。” 他的手很好看,但却死死掐着她的下颚,他眼神里满是心疼,嘴角却还是带着一成不变的笑。 此刻,拾月心中翻江倒海!草泥马就像那个八百标兵奔北坡,这是什么款式的疯批?她小说里可没这么写啊!! 完蛋!等会儿他收拾完良才人,他又会对她做什么? 求求了!谁快来救救她啊! 然后她就听到那句,令她瞬间毛骨悚然的话。 “顾青,就依她所言吧。” 挖草啊!这妥妥洛字1号大疯批啊!她可是他的女人,而且还这么年轻……他竟然要把她送去军营?不过拾月才懒得做那个圣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该! 但她考虑到若是人被带下去了,就轮到她咽口水了! 于是她跪下了,求情道,“太子殿下,良才人年纪尚轻,被人蛊惑也是有的,这东宫之中,有人散布谣言,定然是想对殿下不利,为今之计,应是顺藤摸瓜抓出幕后主谋啊!” 洛文一听,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丫头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 那就试试她。“顾青,将人带下去,关押起来,待日后再予定夺。” 果然,拾月张口就道,“殿下!切莫错失良机啊!” 洛文低低笑起来,听着这笑声,拾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拾月啊拾月,你就这么怕我?”他走到她的身前,投射出的巨大阴影笼罩着她。 什么叫这么怕?不不不!她比他想象中的还害怕!但她能这么说吗?拾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正死死将头埋在地上。 洛文冲着顾青使了个眼色,顾青就带着已经吓晕过去的良才人走了。 门被合上,发出了轻轻的响动。却给拾月吓得,拳头都攥紧了。 若不是她武力值的确不够,她真想直接将洛文这个大变态一拳撂倒。 他笑道:“呵呵。起来吧。人都走了,拾月丫头。” 她真想长跪不起,但她是硬生生被洛文拽起来的啊。 洛文将她圈在了怀里。见她像个鹌鹑似的,蜷缩着低头不看他。 “怎么,刚刚不是还很有劲儿么?本宫仔细看了她的手,确实红了呢!”他说着便低头在她的头顶印下一吻。 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一个劲儿地裹挟着她。拾月慌得一批,但又挣扎不开。她嘴里高声提点道:“殿下,不妥!” 他凑在她的耳边,喃喃道:“拾月,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告诉我。嗯?” 他热热的呼吸撒在拾月的脸上。她也明显感觉到洛文身上的气息,开始紊乱了!不好! 她连忙道,“殿下!殿下!我说,我说。你先放开我!” 拾月听着,他先是胸腔震动,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他的笑声分明如钢琴曲般醇厚、动人。但在拾月听来,却如魔音入耳! 随后,他又语气暧昧地说,“可是,今天。本宫却有另外的事儿想做。” 完蛋!要死! 她被洛文打横抱起来了,他抱着她往内室里走去了! 天!她只是个平平无奇又身份卑贱的宫女啊! “殿下!殿下!”一路上,她都企图用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将他唤醒。 但显然,没有任何效果。 洛文将她压在身下,他端详着她的模样,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和嘴巴。 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四年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有耐心地等了她四年。不过她这个年纪,却正是甜的时候。 拾月也愣愣地看着他,一颗心,乱七八糟的!算起来,她比他的年纪还大。 在现实中,她也不是没有过男人。但是这可是皇宫,他可是太子! 他就算送上门给她睡,她也不敢睡啊!这睡了,得出多大的乱子啊? 洛钰铭那小变态,肯定再也不会相信她了,那不就全乱套了吗! “殿下,你听我说。” “丫头,你说。”洛文的手正在解她的衣服。 “殿下,我只是一个宫女,你身份尊贵,我只会玷污了你的身子!” “没关系,我不介意。”她眼看着,她的外套飞了出去。 不行,不能再等了!她暗地里,从袖口拿出了一张手帕。 洛文想吻她,却被她躲开了。她声音沉沉道,“殿下,你确定一定要这么做么?” “丫头。你可知,我已经等了你四年。”洛文深情地凝望着她,眼底的欲色让拾月心惊胆寒! 初见那张面孔的时候,拾月还是很心动的。但现在她只觉得恐惧! 四年!他真的是从她13岁的时候就对她动了歪心思。她暗自骂道:洛文!你这个超级大bt! “殿下,既如此。便让奴婢伺候殿下更衣吧!” 闻言,洛文不禁大喜过望,心道:强人所难,的确不如情投意合。他坐起身,对着她,展开了双臂。 拾月心底骂娘!面上却还是保持了冷静。好,既然你这么配合,那我就来了! 拾月绕到他的身后,双手颤巍巍地给他宽衣。 他还拍拍她的手,安慰她道,“丫头。别怕。” 怕你个哈喽kitty!拾月天灵盖都麻翻了! 在给他脱第二件衣服的时候,猛地用事先准备好的迷药手帕。用尽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 她在背后看不见他的神色。很快,他的身子便软了下去。 大功告成!拾月立马捡起了她的衣服!顾不上穿整齐,便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慌慌忙忙的她,便恰好,遇上了急急赶来的洛钰铭! 第23章 被转让的拾月 拾月脑海里飘过四个大字! 天、要、亡、我! 她收敛神色,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道了声“殿下。” 拾月刚想跪下行礼,洛钰铭铁青着脸,打断了她,一言不发地拉起她的手就走。 “殿下?”拾月对洛钰铭的这个反应,不太理解。不过她也确实不想多说什么,便也缄默地跟着他。 洛钰铭将人一路带到了尚阳殿门口。他停住了脚。她魂不守舍地差点撞上了他的后背。 “拾月。” “是!殿下。” 拾月看着洛钰铭眉头皱得跟个小老头似的,不自觉就笑了。 她的笑,让洛钰铭又刺眼,又心痛。就像二哥说的,他护不住她。他的力量现在终究还是太弱了。 他冷漠地开口,“拾月,我刚刚把你还给了二哥。” 拾月听着这话神色略略有些疑惑。有些不对劲啊!她不是跟洛若说的是,让她在他这里待“一段时间”吗? 于是,她试探着问,“殿下,你这是何意?你不要拾月了吗?” 洛钰铭没有回答。只是说,“你的东西,明天给你送过来,包括那张你喜欢的床。” 然后,他就走了。将她扔在了尚阳殿的门口。 不知是因为傍晚的风雪太冷,还是夕阳太过凄凉。拾月心底莫名涌上了,一股透彻的寒意。 她就这样被洛钰铭轻易地丢下了?四年啊!她用整整四年的时间去温暖他,他那如寒冰般的心脏,真的只为苏西一个人热么?! 拾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可能是刚刚的遭遇,让她心里实在是乱。 她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一滴热泪,掉在地上,很快就冻成了冰。 她整理好头发和衣服。擦擦眼睛,端端正正地走进了尚阳殿。 从此,她不再是华清殿的掌事姑姑了。也不知道,殿里的宫婢们会不会想她。 洛钰铭藏在角落里,看到她终于走进去了,才攥紧了拳头离开。 拾月走进殿里,见洛若还是像她早上来时般地躺在榻上。 这是她第二次进入这尚阳殿。同一天,一早一晚。她的身份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不得不让她感慨,真是世事无常。 拾月规矩地跪地,朝他行了个大礼。“奴婢拾月,见过二殿下。” 洛若微微抬眉,不知是嘲讽还是讥笑,“哟,你怎么一个人,三弟没陪你一起?” 拾月显然不想和他说这个。便道:“二殿下,奴婢现在已经是您的婢子了,请问奴婢应该住哪里?司何职?” 洛若咳嗽了两声,随性地说,“随你挑。你之前是何职,现在依旧。这殿内任你差遣。还有,你在我宫中,便不必听从太子那边的召唤了,一切有我。” 拾月感恩拜谢。 她挣扎了许久,还是跟他说了方才在太子那里发生的事。毕竟人都到他殿内了,底细还是交代清楚些比较好。 洛若听完,情绪一激动,就猛地咳嗽起来。原本一张病态白的脸,都咳得红润了些。 “咳咳咳,拾月,不得不说,咳咳咳,你这胆子,比这世间好多人的都大呢!咳咳咳!” 拾月看他咳得这么厉害,便问,“殿下,你平日没有服用止咳的药物吗?” “熬的中药,又苦又慢!” 拾月被他那副嫌弃的表情逗笑了,看吧,并不是只有她讨厌喝中药,古代人也讨厌! “殿下,借你厨房一用。” “你在我殿内,随意便是。你想干嘛就自己调人吧,我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对了,王三是我殿内的老人了,你有什么想问,就问他吧。” 拾月一想也是,她笔下的洛若,宁静淡薄,本身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在洛若这里,肯定比在洛钰铭那里,日子要好过许多,不用应对小变态,也不用应对大变态! 反正现在楚函也从军去了,她就安心等他的好消息吧。说不定,等到他与苏西成婚之后,她马上就能回去了呢! 拾月想着想着,心情渐渐好了许多。刚从洛若的殿内出来,就看到了王三。 她见到熟人,便有了些亲切感。“富贵。你带我去厨房吧。” 拾月从厨娘那里要来了雪梨、川贝。取雪梨1-2只洗干净,切开挖去梨核,再把雪梨切成小块放入锅中,把川贝适量放入锅中,再加入适量的清水,然后炖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这是她咳嗽的时候,经常炖来喝的。也不知道对洛若那个老病号有没有用。 拾月将炖好的汤,放在餐桌上。给他盛上一碗,待微微放凉,才递给他喝。 这些伺候人的习惯,都是她这几年在小变态的高压下学到的。 在现实生活中,就她那个暴脾气!还伺候人?没违法乱纪就算不错了! 洛若拿着勺子,先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因为他好像并没有从王三那里得到过,她会做饭这一事实。没想到,咦!还挺好喝的! 拾月见他的眉头舒展,就知道他应该是满意的。她也放心了些。 毕竟第一天到他这里来,还是混个好印象呗。以后恐怕还要相处挺长时间呢。 这一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拾月的汤,洛若睡得可以说是极好。 不过有人睡得好,有人就睡得不好。比如洛钰铭,比如洛文。 洛钰铭怅然若失地回到华清殿,走进院里,习惯性地先喊了一声,“拾月。”但没有人再应答他。 也没有人再会关心他穿得够不够厚,冷不冷、饿不饿。明明这偌大的华清殿里只不过少了一个人,洛钰铭却从心底感觉冷清。 在这里,没了拾月,甚至都没有人敢和他说话。入眼所至,不管是院里种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还是殿里的桌椅板凳,装饰铺陈都是她的杰作。 所以,他总说,这哪里像是他的殿,分明就是她拾月的殿。 他今晚,注定失眠。 而洛文那边才终于悠悠转醒。迷药让他的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儿。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拾月,这种招数,你又用得了几次? 虽说他不想强人所难,但若那人是她的话,应该也很有趣吧。 “来人。” 顾青进来了,看到凌乱的床榻。心中一紧。 就听见他说,“顾青,她刚刚用迷药迷倒了本宫,然后从本宫的床上,跑了!你说她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顾青都没发现自己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躬身道:“刚刚听说的消息,拾月姑娘被三皇子送到了二皇子宫中。现在成为了二皇子宫中的掌事。” “什么!” 洛文心中无比恼怒!二皇子!又是那个死不了的病秧子! 仗着母族势大,总是和他作对!他与洛钰铭什么时候上的一条船?! 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洛文对于这太子之位倒是不眷念,但是如果没有了这个位置,他又拿什么去争拾月! 可叹!他本不愿参与这皇权争斗,所以他才想要她。但现在想要她,竟迫使他必须参与这争斗了。 洛钰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她,她是会伤心的。 第24章 深不可测的洛若 拾月自入职尚阳殿后,天天都变着法子给洛若调养身体。 其实就算她不管他,他也至少能够活到30多岁,在她那本书里,他虽然一直病恹恹的,但还是活到了结局的人。 她这么做,一个是因为无聊,在这后宫根本就没啥娱乐嘛!而且她现在又不敢随便出门!万一被洛文那个变态抓去!她死! 一个是因为他天天咳嗽,她听着,也挺吵闹的! 洛若见她为他忙前忙后的,可开心了。原来这就是被人关切的感觉吗?难怪他那冷情的三弟,对她,也会多几分在意。 “拾月,你别忙了,坐下吧。” 拾月拿了个矮凳,坐在了他的身前。“殿下,可是有什么消息要说与我听?” “拾月啊拾月,你这个人,太聪明!” 拾月不置可否。 洛若接着道:“太子那边,最近动作有些频繁。本来行事中庸的一个人,像是变了性子。我认为应该是我们的动作,刺激到了他。” 还有一句话,洛若没说。准确来说,应该是你,刺激到了他。 在这深宫里,这日子对他而言简直无趣极了。是该培养些戏子,为他唱出大戏了。 拾月从一开始被他送到三皇子身边,就是为了让这后宫不得安宁!他扶持洛钰铭就是想让他与太子争斗,本来他还担心以太子的个性不愿参与这场斗争呢。 在拾月低头沉思的时候,洛若看向拾月的眼神,一改平日的柔弱,邪肆至极。 洛若心里盘算着,这出戏码看着总算精彩些了。真要,谢谢她了。 而拾月现在心里乱得要死! 她想不通,她笔下的人物设定,怎么还能变化呢!她笔下的太子,本来无心皇位的呀!他怎么还能宫斗起来了呢! 这样一来,洛钰铭上位的路上必定横遭阻力! 这样一来,那洛文岂不是死路一条!? 这样一来,那岂不是全乱套了! 但她没想过,这故事早在她入局的一刻,便已经乱了套了。 浓浓的危机感,将拾月团团围住。她不禁感慨!这金手指开的好像没什么用啊! 不过,他们宫不宫斗,好像对她而言也不重要。 她回去的关键还是楚函!明年,就知道结果了。 拾月沉声道,“奴婢知道了。”便退了出去。 她走到了院子里的避风亭,王三跟着。她背对着王三,突然开口问道:“富贵,你可了解你的原主子?” 王三如实答曰:“二皇子此人深不可测,姑姑可要当心。” 拾月玩弄着手中的扳指。扳指上隐约刻着一个“若”字。 果然,洛若也并非看上去那么弱啊! 这深宫真真恐怖如斯! 宫斗这种事,她一个现代人,怎么能斗得过他们!若非她是作者,提前知道一些东西,恐怕早就没命了。 她叹了口气,“富贵,这深宫,真真是吃人的。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斗得过他们!富贵,你是个机灵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我对你的重托吧。” 王三跪伏,“富贵省得。” “对了,这天气冷得很,我已经将你的老母亲接到了一个温和的地方。日后你想见她的话,拿着我的信物出宫,自会有人接应你。你去吧。” 王三恭顺地退下了。腹诽道:这拾月姑姑,自称弱女子,真真可笑! 拾月不愿参与宫斗,但有些事儿,不是说她不愿就能避得开的。 金手指么,有时候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如尚贤十二年,她“无意”中,在宫外救下了一人。 而那人正好就是小说里洛钰铭最最衷心的属下——黎万。 小说里,洛钰铭上位后敢将他放在塞北同楚函较量,就证明这个黎万不仅忠诚,还颇有实力。 但她对这个人并没有过多的描写,却也知道一些他的秘辛之事。 逐渐了解后,才得知,黎万本身的势力便不容小觑。他竟然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罗刹”教主。 她救他的时候,他才及弱冠之年,只比现在的她大了五岁。他当时身上多处刀伤,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 他一直戴着面具,拾月也没有那个窥视的好奇心。所以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看起来个头倒和洛文有些相似,身材却比洛文壮硕许多。 这枚扳指,便是前些日子,他交给她的。 皇城中,也有江湖。 江湖中,也有皇城。 洛若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个二皇子这么简单。 拾月收敛心神,捂住了cpu已经烧了的脑袋。 这些古代人,或许就是太无聊了,才整日斗来斗去! 她盘算着手里的势力,光靠黎万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可如今,她出入都不得自由。所以还得靠...... 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步步来吧。 洛钰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尚阳殿的门口。 停留了几秒。却没有进去。 他今天得出宫看看,夜影那边的动作了。太子那边最近,可不安分呢! 拾月说得对,只有登上那高位,他才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包括他那“好心”的二哥! 风雪交加又过了一夜。 景阳宫中。洛英一身明黄上绣五爪金龙,上位者的王者霸气显露无疑。 他左手持黑子,右手持白子。双手对弈着。 眼底一片透彻的清明。 看着目前这局势,好像对老大很不利呢。 他举着一颗棋子,细细端详着。这个变数,到底能在这场棋局中,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不论如何。倒是让这场原本平和的棋局,看上去杀意四起了。 这就很好。 他坚信,只有经历过鲜血、杀戮,啃食过同类的尸体,才能成为一只优秀的头狼。 一如当初的他。 这几个皇子里,他最喜欢的其实是二皇子,洛若。 他给他起名为,若。便是说,他是最像他的。 只可惜,他生来便体弱多病,实在难堪大用。 不过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没看错,他确实是最像他的。 老太监李玉从殿外进来,躬身道,“陛下,二皇子宫里来人了。” 洛英没有落子,将棋子放回了笼中。“让他进来。” 来人正是王三。 王三俯首下跪,“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洛英低垂着眼皮,瞥了他一眼,“何事?” “奴才斗胆!昨夜里发生了一桩秘辛之事,兹事体大,还请陛下随奴才移步尚阳殿。” 闻言,洛英眼底浮现一抹兴味。那人才到老二宫里数日,就发生了兹事体大的秘辛之事?! 有趣。着实有趣! 正巧,他也想去见见这个“变数”。 第25章 洛若是被毒害的 此刻,拾月心底紧张起来,毕竟即将面见的那人可是皇帝啊! 她的手心都出汗了。 洛若看向她,带着些探究的神色,“拾月,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 “殿下。奴婢今日有一桩要事禀告。现已派人去请了陛下到尚阳殿来。” 本来已经好多了的洛若。又咳嗽起来。“咳咳!拾月,你可真是...” 还没说完,就听殿外高唱道:“陛下驾到!” 拾月将手伸在洛若的身前,意思是让他扶着她。 洛若气恼地打掉了她的手,“诶!你这是不是太侮辱人了!我是病了,又不是要死了。走几步路,还是可以的。” 洛若从椅子上起身,不紧不慢地向前走。 洛英为了照顾他,已经快步走到了殿里。洛若想要行礼,也被洛英制止了。 “吾儿,你最近身子可还好?” 拾月静静跪地,等他们父子叙旧。 “父皇,最近幸得拾月照料,儿臣好多了。” “哦?拾月?关于她的事儿,朕也听说了些,如今人在何处啊?” 拾月内心吐槽,老皇帝你是不是瞎!老娘这么大一个人跪在这里!你装作没看见是吧! 洛若伸手冲她跪地的位置一指,“喏。人就在那儿。” 拾月这才出声道:“奴婢拾月,拜见陛下。” 洛英也没说什么,也没让她起来。自顾自地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拾月:狗皇帝!这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吾儿,你也快坐。” 洛若也不为她说话,在洛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洛英转头看向洛若,正值壮年的他,眼里露出的精光让洛若都有些胆寒。 “吾儿,说说吧,今日为朕唱的什么戏啊?” 洛若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回父皇,此事,儿臣确不知情。拾月,你说说吧。” 洛英眼里的兴味更浓。“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什么样的一张脸,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啊!” 拾月被他那醇厚声音中流露出来的威慑力吓得浑身一震!“奴婢有罪!但却是事出有因,还望陛下知悉详情后,再治罪奴婢!” 洛若咳嗽两声,打趣道:“咳咳,父皇,你瞧你给她吓得!” 洛英不动声色地在二人之间观察着,他这儿子从小病弱,还从未对哪个女子上过心呢。今日竟然还出言维护她,可见这个变数的威力不小呢。 “哈哈哈。吾儿都这么说了,朕就不难为你了。你起来吧。让朕好好瞧瞧,是怎么一个妙人儿,能让吾儿如此上心呢?” 拾月深呼吸一口,“谢陛下。”站起身来,非常小心谨慎地将头抬了起来,杏眼微垂。 她今日着了件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一层白狐边的袄子,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简单的挽了一个宫髻。 一张俏丽的小脸未施粉黛,却依旧妩媚动人,精致又显清丽脱俗,艳若桃李,丽如春花。 她身上那种傲然又神秘的气质,竟比徐清荷还要勾人几分。难怪他这几个儿子,都为她侧目。 洛英勾唇轻笑,赞许道,“果真是个妙人儿。” 拾月也暗暗打量着洛英。在现代的话,洛英妥妥就是个神级大叔啊!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子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徐清荷竟然不喜欢他?!真是有病! “说吧。到底何事?”洛英看向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透着些杀伐之气。 拾月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妈的!难怪徐清荷不喜欢他!动不动就要杀人的疯批,谁有命爱?! 恐怕只有那千年老王八! 这更加证实了她的判断。疯批属性是遗传! 拾月拍了两下掌,“富贵,将人带上来吧。” 王三领着一个看着30多岁的妇人进来了。 妇人浑身抖若筛糠。 一见皇帝和二皇子都在,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惊慌失措地道:“陛下,二皇子殿下,奴婢不想做的,都是熹妃娘娘指使奴婢的!请陛下开恩啊!” 听她提起熹妃,洛英终于开始正视这件事。开口问到:“你说熹妃指使你?指使你做了什么?” 那妇人磕头如凿蒜,“陛下饶命!二皇子饶命!当年,是熹妃娘娘指使奴婢在,在贵妃安胎药里下毒!此事,都是熹妃娘娘逼迫奴婢做的!陛下饶命啊!” 洛若大为震惊!他没想到,他从小体弱竟是被谋害至此!情绪一激动,又是猛烈咳嗽起来! 相比洛若,洛英就稳重多了。身为帝王,他第一想的不是要为他的儿子讨回公道,而是这件事怎么处理,熹妃能不能动?动了有什么后果? 还有,这件事如此秘辛,拾月她一个奴婢,是如何知晓的?! 洛英身上杀意暴涨! “好大的胆子!来人!先将这谋害皇嗣的老奴带下去收押!待朕查实,再行发落!” 天子之怒,哪里是她一个奴婢受得了的,那妇人瞬间就被吓晕了过去。妇人被拖走了。 拾月自知难逃罪责,便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请陛下治罪!” 洛英势如雷霆,诘问道:“治罪?!朕当然要治你的罪!朕竟不知,你一小小的奴婢,还有这通天手段!这件事,这么多年连朕都蒙在鼓里,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昨夜里,奴婢手下办事的,恰好撞见那妇人正被人迫害!他们将她投入井中就走了,是富贵将她救了上来。她醒来后,就将实情告知于奴婢,奴婢听后也是大惊,只好请来陛下决断!” 拾月此番回答滴水不漏,让洛英也不禁气结。 好一个“恰好”! 洛英气得发笑,暗暗思索后,转念道:“这么说,你这倒还是大功一件!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他倒想看看她费尽心思弄这么一出,其所为何。 洛若听着她这番话,也陡然心惊!拾月她手里到底有多少秘密?! “奴婢不敢要什么赏赐,只求陛下能赐奴婢一个御用的封号,许奴婢宫中行走。” 洛英凤眼微眯,这“变数”闹这一出,目的就是能在宫中自由行走吧。 她不想做老大的女人,也不想做老二的女人。也不要富贵与权势。这倒让他愈发好奇,她到底欲意何为?! 所以,他道:“朕,准了。” 拾月这才松口气,叩首道,“谢陛下。” 洛英起身要走,留下一句。“吾儿,这件事。朕,会给你个交代。” 洛若漫不经心,甚至都没有起身送他。坐在椅子上,应声道:“谢父皇。”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所谓交代,不过就是再多些赏赐。 熹妃那边,小惩大诫一番。这件事也就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即使他再疼宠他,也一样。皇帝心里,只有天下,没有父子。 现在他更感兴趣的是,拾月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她究竟是怎么得知的这件事?她背后,难道还有别的势力?! 是了,她本身就不是“拾月”,她背后的势力必定不容小觑! 洛若眼底,一道暗芒疾驰而过。脱离掌控的东西出现,让他感觉非常不好。 拾月啊拾月,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不过至少现在,她还不能死。她若死了,这个戏就不精彩了。 第26章 下贱坯子 拾月猜不到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但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她这“恰好”一词骗骗小孩子还行...呵!在这后宫里,可能连小孩子也骗不到!就算是10岁的洛钰铭也不会信。 但不信归不信,他们拿她也没有办法。这事儿,他们根本抓不到她的痛脚。 她只是让王三去熹妃宫里,吹了点风。说二皇子最近,暗地里在调查一些秘辛之事。 熹妃就迫不及待要杀人灭口。 不过之后,盯着她的人,势必更多了。她的动作要更谨慎些了。 见他愣愣出神,她低声道了一句,“殿下,奴婢告退。”便起身,出到殿外。 王三如影随形。 拾月不动声色地给了他一个信物,那是一枚定制的铜牌子,没有任何文字,但能摸出来,上面刻有盲文。 “去吧,给我弄点花的种子来。春天要到了。” 王三听懂了她的意思,应声道,“是。” 待王三走后,拾月在工具房里,拿了一把小锄头。种花嘛,总要先松松土的。 于是洛若出来,便远远瞧见拾月蹲在地上,认真掘土的模样。 这样子,倒是熟练。 听说,三弟那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是她种下的。看来,她是真安了心想要在他这里长住啊。 他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就不知道他的三弟,有没有什么想法了。 洛钰铭此刻正在书房练字。 “夜魅。” “属下在。” “她这几日,在二哥那里,过得可好?” 夜魅如实道:“据说,拾月姑娘这段时间,日日都给二皇子熬汤水喝,好似颇有些成效。” 洛钰铭猛地将笔一扔! 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了上来,一拱拱地顶上脑门子! 熬汤水?!她什么时候还会熬汤水?!他们相处四年!怎么从不见她熬给他喝!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急急向尚阳宫方向走去。 夜魅往书案上瞥了一眼,摇了摇头,便跟了上去。 一阵恰如其分的风穿过,将那宣纸上的无数个“拾月”,吹得生动。 “三皇子到!” 听到门口高唱的声音。拾月手下松土的动作一顿,自上次与小变态分别,已有一个多月了吧。 她嫌麻烦,索性就地跪着。 她不知他此行的目的,也懒得猜,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她。 直到,一个阴影笼罩住她。她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袍,衬得整个人飒爽极了。 拾月低眉顺眼地道了声,“三皇子殿下,万福。” 洛钰铭瞥见了,她身边的锄头,还有些已经松动的土。 “这么说,你不仅要给我二哥煲汤,还要给我二哥院子里种上和华清殿一模一样的花草树木?拾月姑姑,你这领地意识可真够强的。既如此,本殿下等会儿就回去,将你种的那些东西全都除掉!反正你也有了新领地了,不是么?” 拾月对他这番话,有些气恼,也有些迷惑。 玛德!明明是他先不要她,将她送过来的好么!怎么搞得她倒还像个负心汉似的! 她闷声道:“任凭殿下做主。” “你!”洛钰铭被她的话噎住了。他后悔过来这趟,简直就是给自己平添不痛快。 洛若适时地走了出来,还刻意穿得单薄了些,咳嗽两声。“咳咳,三弟过来了,怎么空站在院子里,也不到殿内一叙?” 拾月循声一看,顾不得许多,站起身,就向他奔去。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为洛若披上。 “殿下,这天寒地冻的,你要当心些。快回殿里去吧,奴婢将三皇子迎进来便是。” 洛若苍白的脸上泛起笑意,像柔和的阳光在荡漾。 “全听,拾月姑姑的。” 他用余光瞥见了洛钰铭的脸色。哈!可真是难看! 他的反应让他满意极了,还有这披风,还带着她的体温,暖和得紧。 见洛若回去了。 拾月又赶紧跑到洛钰铭面前,十分官方地躬身道,“三殿下,请。” 洛钰铭冷哼一声,大步向殿内走,完全不管拾月能不能跟上。拾月只好一路小跑步地跟着。 她心底恨恨骂着,臭小子!有你这么捉弄姑姑的嘛! 拾月也没察觉,不知不觉地她已将洛钰铭划到了亲人行列。 洛钰铭见洛若侧卧在罗汉床上,他就随意挑了把,洛若右手边的椅子上坐着。 他的手,指节分明,放在椅子解元上轻轻敲着。 好看得让拾月这个手控,有些移不开眼。 “听说,二哥最近的身子大好了?” 洛若一双眸子夹着如水般的春情,凝视着拾月。 在拾月眼中,对于洛若这个眼神......怎么说呢?有些恶心。 你也太tmd的做作了吧!茶里茶气,又油里油气! 洛若啊洛若!我麻烦你,求求你,不要仗着美貌行凶!好吗!于是她侧过头去,选择不看他。 他柔柔道了句:“是拾月照顾得好。” 拾月翻了个白眼,躬身道:“二殿下过奖了,不过是奴婢分内之事。” 洛钰铭察觉到她的情绪,偏就是想要恶心恶心她。他的眼神暧昧地上下打量着她,开口道:“拾月姑姑,照顾人的本事,本殿下也是领受过的,却是很不一般呢!” 这瞬间,就引起了拾月极大的不适!她神色凛然,语气也不免重了些。 “三殿下慎言!奴婢不过是依规矩办事,绝无半分越矩!” 闻言,洛钰铭收敛起神色,眼神里三分锐利七分淡漠,启唇道:“是么?拾月姑姑的规矩里,也包括,主动爬上本殿下的床么?” 听他这话,拾月立即就跪下了,俯首在地。额角隐约渗出些冷汗来。 完蛋!要死! 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是说,他一直都知道,只是隐忍着不说而已。为什么呢?! 拾月只好硬着头皮说,“奴婢死罪。请殿下治罪!” 洛若的表情一瞬间也五颜六色的,双目低垂着,仿佛被将了一军! 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等,秘辛之事! 拾月爬洛钰铭的床?!洛钰铭现在也才14岁,拾月17岁,怎么也不至于有娈童的癖好吧! 他看着洛钰铭眉梢一挑,“此事,三弟欲如何处置?” 洛钰铭自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思索下便道,“既然都说破了,那我便抬举了她!让她做我的侍妾吧。” 如此一来,既能够让她待在他身边,又能绝了太子那边的念头。洛钰铭这手算盘倒是打得挺好。 洛若情绪一激动,又连连咳嗽几声。 边咳,边笑道:“咳咳,哈哈哈。三弟你有所不知啊!你若是早一天来,恐怕就能如了你的意了。咳咳咳。今日拾月姑姑才向父皇讨要了个“御用”的封号。你这事儿,如今可不太好办呢!” 洛钰铭气得将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该死的女人!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呢! 父皇对她该不会! 不!绝不能! 一想到,那种情况,洛钰铭恨得眼角都泛红了。 “真是个,下贱坯子!” 他恨恨扔下这么一句,就拂袖离开了。 第27章 前朝后宫格局 拾月低着头,心中涌上细细的酸涩,和来势汹汹的怒意。 md!洛钰铭你有病吧!老娘爬你的床,那是看得起你!你才下贱坯子!你全家都是下贱坯子! 洛若劝着:“好啦,拾月你快起来吧。地上,也挺凉的。” 拾月起身,心底更是将洛若咒骂了800多遍!闲得无聊,拿她寻开心是吧! 这洛家,可真是沆瀣一气!没个好东西! 玛德!若不是她宫斗能力不强,她真想自己上位当女皇了!夺了洛家的天下,把这一帮子洛家人通通干死! 不过她为什么要将洛家人都设定得这么聪明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殿下,奴婢告退。”拾月气得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这一放肆行径让洛若倒是挺开心的。这说明,她对他的戒备心还没那么重。 是啊,他只是一个病秧子,一个注定与皇位无缘的人。他们又怎么会提防他呢。 洛若眼底神色不明,似暗非暗。 * 洛英回到景阳宫中。 让内务府的人去挑一些贵重礼物给老二送去。亲自着笔写了给拾月的封赏。 这样一来,谁也别想轻易动她。对他这几个儿子,都公平。 “李玉。” “陛下。” “交代你两件事。一是将旨意送达,二是好好查查那个叫拾月的底细。查到之后立刻来报!” 虽说是放了一块肉在狼群里争斗,但也绝不能放一块有毒的肉! 对了,还有那件事。熹妃啊熹妃,你可真是作恶多端呢! 待朕收拾了你的母族,必将你碎尸万段! 熹妃是边塞黎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若非黎国的位置险峻,易守难攻,且黎国之人凶猛异常,他又怎会忍受熹妃在这后宫猖狂! 谋害皇嗣这种事,她也不是头一次做了,说到底还是他纵容的。 黎国皇室,暴虐成性又极为护短。边塞的战事,若少了黎国助力,黎国若是联合起敌国反攻,战事一起,必定流血漂橹、民不聊生。 他征战多年,对于亲手砍下敌人脑袋这件事,实在也有些乏了。 也罢。姑且再忍一忍。 现在起战事,恐怕不是好时机。楚家那孩子,也还小呢。 他长叹一口气,冲着角落里,静默侍立的人说:“宋清。你去把那关押的人,处理了吧。” 李玉到了尚阳殿,将封赏的旨意和宫中行走的御赐手令交给了拾月。 瞥了她一眼。走之前,语意深沉地说,“拾月姑姑,可真是有大造化的人呢。” 可不是嘛,上次见她还是一个穿着简陋、普普通通的奴婢,现在不仅住进了二皇子殿里,还得到了陛下亲笔封赏。 陛下上一次亲笔封赏是什么时候,他都记不清了。 拾月恭敬地送走了李玉。 看着手里金灿灿的圣旨和金牌手令,心中五味陈杂。 她是该高兴么?放屁! 万里长征第一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不禁心累地瘫倒在床上。这宫中的斗争,可不像写小说啊! 玛德!来吧。拾月又坐起身来。掰着手指,认命地开始盘点,她那为数不多的金手指。 书里的朝臣结构,是拾月自己结合了部分历史编造的。中和了三公九卿制和三省六部制。 前朝,文臣武将中手握重权的,算一起不过26人。 文臣以宰相为首,下辖6部,即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而御史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在其列。 武臣以太尉为首,统领军务。太尉这个职位,虽然位高,但并不掌握实际权力。兵权还是掌握在各大将军和皇帝手里。而将军之中,又以楚家为首。 她已知的站太子那边的就有执掌礼部的孟家,工部的秦家,还有他妈陈澄那边监察百官的御史陈家。 二皇子他妈就比较厉害了,二皇子他妈叫王慧颖。她是丞相王朝之女,丞相位高权重统管6部,同时又是户部大臣李培的外甥女。 一入宫便封为一宫主位,在冒死生下洛若后更是被抬封皇贵妃。所以说二皇子就算是再弱,他在后宫也能横着走。 女主苏西所在的苏家,便执掌吏部。 那么说,现在能让她争取到的文臣就只剩下了兵部、刑部、和吏部。 而武将之中,她觉得以楚函的个性,应该不会站她这队。不过无妨,她还有别的选择。 比起前朝,后宫更是根系庞杂。后宫设六局—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管理宫中一应事务。 六局下面统领二十四司,各司女官分别为司记、司言、司簿、司闱、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司宝、司衣、司饰、司使、司膳、司酝、司药、司饎、司设、司舆、司苑、司灯、司制、司婇、司计还有二十四典、二十四掌以及宫正、阿监、彤史、女史等等各级女官。 她现在手里可用的人太少了,她得赶紧在这后宫之中结交些朋友才行。 从哪里开始呢? 她细细回想,尚贤十四年,后宫之中...倒是有一桩冤案! 盘算着也就是这几日了。 洛钰铭回到宫中发了好大的脾气。殿内电闪雷鸣般的响动,吓得众人皆是噤若寒蝉。 发泄一通后。他才冷着一张脸,到院子里,令人将拾月种的这些树通通拔除! 但等到拔除后,他又跟疯了似的,下令让人重新种回去! “这些树,若是死了,本殿下便要你们通通陪葬!” 此刻,华清殿众奴才,心下无不怀念,拾月姑姑。 其间又过去几日。 当璀璨的朝阳洒落到,尚阳殿的斗拱上。 一阵不算寒冷的风,吹响了拾月屋外的铃铛。 她已经身披着件雪白的大氅,行走在这红墙之间。 她让王三领着她熟悉熟悉宫中的路线。尤其是这宫中六局,御花园、还有各宫娘娘的寝殿。 这四年的时间,她被太子缠得根本就鲜少出门! 该死的洛文!今日可别再让姑奶奶遇到你! 否则! 那真叫倒了血霉了! 王三带她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宫斗戏里最爱写的场地,御花园。 御花园里,争宠斗艳的故事可多了。 这不,拾月就刚好遇上一个。 第28章 救薛凝 拾月行至御花园,就听见响亮的一记耳光声。 “贱人,就凭你也想跟本宫争宠?” 拾月抬眼望去,那站着打人的女子是...不认识。 模样生得倒俏丽,但从面相来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而且她竟然自称本宫? 不知道是哪个宫中的娘娘?这么年轻? 她侧头看了眼王三,投去一个质询的目光。 王三会意,低声道:“姑姑,看服饰应该是太子宫中的人。” 拾月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神色。她就说嘛,老皇帝也不至于封赏一个这么年轻的当一宫之主吧。 被打的那女子,捂着脸勾唇轻笑,“秦悦姗,你与我本就是同一时期入的宫。位分上,我们同为太子的良娣,你不过只是一时运气好些占了个一宫主殿的位置,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自称本宫?!” “哈哈哈,薛凝。你别忘了,虽然我们是同时入宫,但我可是受过太子恩宠的,而你,这么多年了,太子有碰过你么?” “是啊,秦悦姗,不过就一夜,便值得你津津乐道多年,你可真是叫我薛凝看不上眼。而且太子殿下宠幸你,不过是想得到你们秦家的扶持罢了,你少在我面前来卖弄!” 秦悦姗显然又被激怒了,扬手又想给她一巴掌。 被薛凝单手截住,开玩笑!她薛凝可是薛家的女儿!怎么可能这么受人欺负!另一只手,一巴掌回敬了秦悦姗。 秦悦姗被这一巴掌打得人都懵了几瞬,才反应过来! “放肆!” 她向身后的两个奴才递了眼神。今天!定要让薛凝那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薛凝虽然略懂一些拳脚,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被两个奴才一左一右地挟持住。按着跪倒在地。 拾月眼见那秦悦姗抽出了发上的簪子,心道不好!连忙疾步上前行礼,高声道,“奴婢参见二位良娣。” 见有人来了,秦悦姗慌张地收敛了动作。但又一看,是个奴婢,不免心中更加窝火! 谁家的奴婢这么大胆!竟敢坏她的好事! 这后宫之中,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奴才,就该乱棍打死! 她轻抚了下鬓角,质询道:“呵,你是哪个宫中的奴婢?” 拾月跪着,头也不抬地回道,“回良娣,奴婢是二皇子宫中的。” 秦悦姗一听,二皇子!好啊!若让太子殿下知道她收拾了二皇子殿里的奴才,他肯定会很高兴。 她转头一脸邪恶地冲着薛凝道,“今天算你运气好,遇到这个替死鬼!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薛凝被松开了,却并没有走。 秦悦姗怨毒地瞥了她两眼,不耐道,“还不快滚?!” 薛凝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立于天地间,一身红衣张扬似火,托举一张清丽飒爽的面容,更显气质出尘。 这也是,秦悦姗想要划了她那张脸的原因! 她知道,太子殿下对薛凝那张脸也是喜欢的。 她们二人分明是一同入宫,太子殿下的目光停留在她那张脸上的时间却更长。 这怎能让她不心生妒忌! 她薛凝不过就是个小小武将之女!竟然和她一个位分!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薛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拾月,还有跟着她身边的奴才。 什么样的奴婢才能赐配一个奴才?很显然,秦悦姗今天是要踢到硬板上了。 她当然不会走。不管是为了看热闹,还是为了以后好报答她的恩情。 “我当然不会走,我就想看看,你秦悦姗今天能把人怎么着。别说我薛凝没提醒你,你可要小心别惹到你惹不起的人。” 秦悦姗被薛凝这一席话,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讨厌薛凝的第二个原因。 嘴巴太贱! “给本宫抓住她!” 见秦悦姗的两个奴才动了。王三也准备动,可拾月冲着他作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太子后妃,有10个位分,分别是太子妃、太子侧妃、太子庶妃、太子嫔、太子庶嫔、良娣、良媛、才人、昭训、奉仪。 一个小小良娣而已。也敢在宫中仗势行凶? 若说之前,可能拾月还有些发憷,但现在,她可是老皇帝亲笔赐封的御用奴婢,就连太子想要动她也得三思! 她心下感慨,这拥有皇权,果真是好啊! 拾月跪在地上没动,只是说,“良娣,奴婢本非你宫中的奴才,你若处置了奴婢,若是叫二皇子知道了,恐怕会为太子惹上麻烦。” 秦悦姗笑得飞扬跋扈,“麻烦?就你这么个贱婢,也配让太子麻烦!简直放肆!去!给本宫打烂她的嘴!” 拾月可不会呆呆让他们打她。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秦悦姗还是要一意孤行,那她也不会惯着她。 好歹她现在也是“皇”字打头的。被一个小小良娣打了,岂不是丢了洛英的脸。 她刚想拿出老皇帝赐给她的金牌,吓唬吓唬她。 就见薛凝行了个宫礼,朗声道,“太子殿下,万福。” okk,还真是倒了血霉!拾月身子一颤,将头埋得更深了。 秦悦姗见太子来了,也向他行了个礼,然后亲昵地上前挽着他的胳膊。 “太子殿下!你来得正好!你可得为悦儿做主啊!” 洛文嘴角的笑意更盛,真巧,继良才人之后,又一个要他做主的。 他低头,温和的眼神看向她,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角散落的头发。 “悦儿,你的脸怎么红红的了?” 听到洛文这么问,秦悦姗心中一下就委屈得不行。她堂堂秦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泪水都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一抬头,眼泪就那么恰到好处地掉出来了,和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薛凝看在眼里,嗤之以鼻。 这秦悦姗,向来是个双面人! “太子殿下,刚刚,刚刚你是没瞧见,薛良娣气我比她得宠,竟动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洛文心道,这武将家里出来的,确实不同。这巴掌印,看来力道不小嘛。 “薛凝,悦儿说的可属实?” 薛凝心中一痛,他向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唤她。却叫她,悦儿。 她也不为自己辩解,跪倒在地。“是。妾知罪,请殿下责罚。” 秦悦姗见薛凝这么轻易就认罪了,心里雀跃至极! 洛文好似这才看见,地上还跪着“别人”。“悦儿,那边跪着的,又是何人?” 秦悦姗一听洛文问起,又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竟敢顶撞她的贱婢!她也施施然跪下了,高呼道:“殿下!妾有罪!” 洛文看着跪倒一片的众人,温和的笑意都飘到了眉梢。 配合道:“哦?悦儿所犯何罪啊?” “妾,刚才一时不忿,责难了二皇子宫中的奴婢。还请殿下治罪!” 洛文弯身,牵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一个奴婢而已,也值得悦儿如此?” 秦悦姗埋头在他的胸前,刻意颤巍巍地啜泣道, “殿下,你是不知道,刚才那奴婢说,她说若是处置了她,叫二皇子知道,会给您带来麻烦呢!” 果不其然,就听见洛文怒斥道:“大胆!” 秦悦姗偷偷瞥了眼洛文的脸,平日温和的样子全不见了,真真骇人! 她也是浑身吓得一颤!继而偷笑。 看来,那个贱婢今天怕是要见血了! 第29章 拾月领罚 拾月跪在地上,一句话、一个字也不想说。 对于秦悦姗颠倒是非的能力,还是有几分肯定。虽然她看不见她的演技,但想来应该至少都是影后级的。 一步一步,她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在逼近。拾月在心里疾声嘶吼!玛德!你不要过来啊! “抬起头来。”他清冷的声音穿入耳朵里。拾月不禁怒骂!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只得缓慢地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地道了声,“太子殿下,万福。” 薛凝跪在一旁,也偏头偷偷看向她。呀!没想到,救她的还是个大美人呢! 洛文像是这才认出了她,一语双关地说,“原来就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奴婢啊!” 拾月一听就知道他这话里,其实在说那天那事儿!心下暗道,玛德!那手帕上只是迷药真的太可惜!怎么没把他直接药死! 秦悦姗看见她的样貌,柳眉微蹙,暗暗咬牙! 怎么!太子殿下竟然还认识这个狐媚样子的贱婢?! “殿下,认得她?” “何止认得,本宫与她颇有几分渊源!” 说得好!一句话气得拾月小拳拳都捏紧了。 他嘴角又重新带上了温和的笑意,质问拾月。 “你说处置了你,会给本宫惹上麻烦。你倒是说说看,处置了你,会给本宫惹上什么样的麻烦?” 他刻意加重了“处置了你”四字,语气中透着一种暧昧。 秦悦姗嫉恨的眼光都要实质化了!太子殿下这分明就是,当着她的面,与那贱婢在调情! 薛凝也听出来了。太子看上了二皇子宫里的奴婢,而且这个奴婢看样子还不愿意呢!这可真是热闹了! 拾月又俯首下去,额头紧贴着手背,闷声道了句,“奴婢一时失言,请殿下责罚。” 妈的,那金牌掏出来唬唬她们兴许还行,这可是太子! 她的运气怎么这么背啊! 洛文居高临下,语气清冷,“责罚?你说说,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责罚你呀?嗯?拾月姑姑。” 秦悦姗浑身一怔,她就是拾月!那个传言里与殿下不清不楚的拾月! 薛凝也有被震惊到,拾月在她看来,可当真是个奇女子啊!听说太子殿下苦苦纠缠了她好些年,她硬是不为所动。 现在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拾月一听,洛文让她自己说?!有门!便赶紧道:“拾月自该到宫正司领罚。” 洛文早知她这就坡下驴的个性,便道:“好啊,那本宫便\\u0027\\u0027亲自\\u0027\\u0027送你去宫正司、\\u0027\\u0027领罚\\u0027\\u0027。” 拾月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古代被一个24岁的大小伙子,一顿调戏! 真真是一张老脸都羞红了! 不过她可没忘记她的主要任务。“去之前,奴婢还有一事不得不报。” 洛文感兴趣地应了声,“说。” “奴婢是二皇子宫中的人,又与二位良娣素不相识。奴婢方才亲眼所见,原是秦良娣刻意刁难薛良娣,先动手打了薛良娣,还要再动手时,薛良娣才奋起反击。奴婢以为若是薛良娣要因此受罚,秦良娣亦是要受罚的。这方不会有失公允,污了殿下的声名。” 拾月这一番话,将所有人的退路都堵死了。 她先是撇干净自己的身份,意指她的话是绝对公平公正、可以取信的。然后又将这事儿与他的声名挂上,逼迫他不得不公正处置。 洛文笑得更加畅快,拾月啊拾月,你可知你越是如此,就叫人欲罢不能! “拾月姑姑,惯是会说话的。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罢。薛凝,悦儿你们都回去吧。这御花园可不是你们能胡闹的地方。”最后一句隐隐带着些警告之意。 秦悦姗和薛凝都听出来了,想想也有些后怕,这事儿若是叫圣上遇见了,恐怕她们的罪责都不会轻。 二人齐齐道“是”。 秦悦姗便悻悻地转身离开了。拾月这个贱婢!可最好别落到她手里! 薛凝还想要多说两句什么,就收到了洛文警告的目光。心底又是一酸,便也只能转身走了。 她对他来说,恐怕连拾月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吧。他肯定早就忘了,他们之前的约定了。可叹。他们之间连兰因絮果都算不上。 以后的日子,难不成真要和秦悦姗在深宫中斗一辈子?薛凝心中不免懊悔,当初实不该入这宫门。 “人都走了。起来吧,拾月姑姑。” 拾月跪得腿都麻了!好在是冬天,穿得还算厚实。 不然她这膝盖,不知道该有多疼。以后年纪大了,保准痛风! 她艰难地站起身,还是腿软,一个趔趄,就要跌倒! 洛文一把就揽住了她的腰身,手上微微收了几分力,惯性让她扑在了他的怀中。 “拾月姑姑,今日对本宫倒是格外热情。” 洛文,你tmd是不是有病!脑补不死你!拾月用力一推,想从他怀里退出来。 盖了帽了!您猜怎么着!没推动!这洛文!你不是尚文吗!怎么这么有劲啊你! “拾月你别动,让本宫再好好抱会儿。” “殿下,不妥!” “你若再聒噪,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 果然,拾月缄默了,不说话了。大色狼!大shai迷! 就这样,二人在御花园里,静静抱着,恐怕有七八分钟。 雪花又飘飘然开始下落了。 “拾月,你瞧,下雪了。” 拾月抬头看着这纯洁无暇的雪花,落在这红墙黄瓦上,落在亭台楼阁间,无差别地落在最华贵的宫殿也落在最破败的冷宫。 一片白茫茫,似能将这满是杀机、鲜血、罪恶的深宫给洗白了。 “拾月,你的世界也在下雪吗?” “我不知道。” 拾月无意间便被洛文套出了实话。等她回过神来,不禁在心里暗暗对洛文竖中指。 他是什么狼人啊! 竟然,无时无刻都想着套她的话!她md,她还是太单纯! “殿下,奴婢...” 洛文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又低头在她的头顶印下一吻。 “好了,别怕。本宫早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本宫这里,你大可以做自己。” 拾月内心简直炸了锅了! 放屁!放你md罗圈循环屁! 做自己?!洛文啊洛文!你想挨打就直说!要是能做自己,老娘tmd! 也打不过你啊!真是气死人了! “拾月谢过殿下。殿下难道就不害怕吗?”拾月望着他,仔细察看他脸上的表情。想从中找出来半点害怕的痕迹。 然后再添油加醋地吓唬他!以解她心头之恨! 可惜,没有。 别说半点,一丝也没找到! “拾月,你觉得世上还有比这深宫更可怕的地方吗?” 拾月仔细想了想。 md,还真没有! 但是她真的好想看到他脸上惊恐的表情! 于是她小心地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几不可闻地压低嗓音说,“殿下,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已经30岁了。” 第30章 黥字 话音刚落,拾月就瞧见他脸上的神色不一样了! 哈哈哈!吓到了吧! 洛文,你也有.....今—— 她脑子里卡了! “喂喂喂!你放我下来!你要干嘛!”她的惊恐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 洛文横抱着她,健步如飞地出了御花园。 拾月赶紧用披风,将她的脸覆盖得严严实实!开玩笑!她的脸要是被看见!那就完了! 他可以不介意她是谁,但是她不能不介意啊!这是古代!这是皇宫!他可是太子!她的身份是奴婢! 卧槽!出了问题,他不会掉脑袋,但是她会啊! 于是她也不敢出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被平躺着,放下了。 她偷偷露出双眼睛,就看见洛文那张脸,离她恐怕只有10厘米! 她猛地咽了口口水。 这这这!完蛋!要死! 他该不会是想!她猜对了! 洛文一伸手就扯掉了她的披风,扔了出去。 没有了披风挡住脸,她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就暴露无遗。 他挑着眉,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眼神开车的速度得有240码! 拾月感觉嘴皮子有点干,不自觉地轻抿了下。 下一刻!桃色的双唇,便被洛文吞入口中。她感受着来自24岁,独属于皇家男人的劲爆! 双眼惊得都瞪圆了! 干嘛!他是不是脑子不太清醒!她说她30岁啊! 这个吻,吻得拾月大脑都有点缺氧了。tmd!这就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技术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身上的袄子也飞了出去! “等等!” 她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妈呀!还好古代穿得多! 他可不会听她的,俯身在她的耳边,“你不是说,你三十岁了?是已经熟透的年纪。本宫这般也算不得禽兽了。” 他轻吻着她的耳垂,他的手松开了她的腰带,探到里面,摩娑着她的腰肢。 拾月急得眼睛都红了,直接搬出了杀手锏! “殿下,你不能碰我!我现在可是圣上的御用宫婢!” 洛文迟疑了半晌,不停地喘着粗气。终于还是停下了手,狭长的眼角已是猩红一片。 “拾月,你是老天专程派来折磨本宫的么?” 拾月自然懂得,这种事强行停下有多伤身。便提议道:“那个...要不让良娣进来服侍殿下?” 可洛文却摇摇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把玩着。 软软糯糯的。 应该,会很舒服。 冲她露出了一个邪恶又意味深长的笑! 拾月老司机秒懂,一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天要亡我! 良久。 拾月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废了!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古代玩得一点不比现代人干净! 她强忍着心底的恶心!用手帕恨恨地擦拭着!真是屈辱又龌龊! 他对她现在的样子很不满意。对刚才发生的事儿,也开始秋后算账。 他一伸手,狠狠捏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看向他。 “拾月。你以为你千方百计地求到了父皇的封赏,就能万事大吉了么?本宫告诉你,即便是有这么一道旨意,本宫若是真想要你,自然有千百条方式可选。” 他停顿了下,又补上一句。 “拾月。你不该对抗本宫。” 说罢,他恨恨地咬上了她天鹅般修长又白皙的脖颈。直到嘴里开始有了铁锈般的味道。 痛!很痛! 拾月咬着下唇,静静忍受着。变态啊!变态!她那本小说可不是这么写的啊! 现在看来,洛文简直比她小说里的洛钰铭还变态!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从此以后洛文在她的字典里将是一个形容词! 片刻后,洛文终于松口。 鲜血从被牙齿咬破的地方,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洛文的唇色都像是被染红了些。此刻他的样子,像极了西方鬼怪故事里的吸血鬼。 脸色白皙,脸型瘦削,唇色绯红。 拾月的脸色也惨白着,一方面是痛的,一方面是失了血,还有就是被洛文这一系列bt动作给吓得。 她对抗他?她拿什么对抗他? 拾月心下千回百转,要摆脱这一局面,只有一条路。 就是送洛钰铭上位! 不管了!她必须加快脚步! 她假意恭顺地俯首道:“拾月不敢。” 洛文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心头一动,又将拾月拽入怀中,埋头深深吻舔着她的伤口。 痛得拾月心口一紧! 她条件反射一般,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现在想来,她小说里描写疯批的文字真是太浅薄! 竟然写不出洛文一半的精髓!赣南的脐橙,她的眼前竟然一抹黑! 她低血糖了! 须臾,终是撑不住地晕在他的怀里。 洛文发现她晕了,这才停下。他看她的眼神细腻得像是在看一个藏品。 光看着她脖子上,他留下的痕迹,便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拾月啊拾月,本宫真的许久都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他的手从她的领口,探入。 想着,若是在她的胸口处,黥上他的符号。 应该是极美的。 光着这么想着,他的身体便有了反应。 他心下暗道:拾月,终有一日,你会求着我。要了你。 拾月再醒来的时候,寝殿里已经点了蜡。 她刚一动,脖子那里就发出一阵销魂蚀骨般的疼痛感! 杀千刀的洛文!老娘与你,从今以后、不死不休! 她穿好靴袜下了床,对着不是很清晰的铜镜照看了下。 瞬间!她倒吸一口凉气! 即使不是很清晰,也能看出那个创口之大! 难怪她会低血糖! 拾月深呼吸几口,才勉强抑制住从心口烧起来的熊熊怒火。 她又穿上了袄子,戴上了披风。 从寝殿窗户往外看,还好,天已经完完全全地黑透了。 她垂着头,正要迈步往殿外走,一抹明黄色又如鬼魅一般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求求了!杀了她吧! 她又极为自然,习惯性地跪下了。 “殿下。天色已晚,二皇子殿下若是找不到奴婢,会忧心的。” 洛文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眼中神色危险至极。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奴婢不敢。” “拾月,你觉得本宫把你从御花园带到这里。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洛若他会不知道?拾月啊,你大可不必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不管是洛若,还是洛钰铭。他们都不可能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宫婢,正大光明地与本宫对抗。你若不信,不妨在本宫殿内住上一晚,你看看你的二皇子殿下,会不会来找本宫的麻烦。” 拾月咬牙切齿!她就知道唬不住他!怪只怪她没有给他们设定一个恋爱脑! 洛若、洛钰铭?她当然不会对他们抱有什么幻想! 她自己笔下的人物,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但若是她今晚不能从太子殿里出去,恐怕,就会被他们视为变节! 所以,不管怎样,她都必须回去! 第31章 拾月要认真宫斗了 拾月猛地抬起头,不退不让地直视着他。破釜沉舟般发问,“殿下,要如何才能放奴婢回去?” 洛文冷哼一声,“你就这么想,回吾二弟身边?” 拾月毫无犹豫地道了声“是”。 她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她的脖子便被他掐住了! 赣南的脐橙!今天跟她的脖子过不去了是吧! 此刻,他的眼神淡漠地出奇。嘴边还是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 “不如,本宫将你的尸身送回去?可好?” 妈的!要杀就杀!废什么话!tmd疼死老娘了! 拾月干脆合上了眼。 见她这等反应,他嘴角的笑意都收敛了。 好啊!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奴婢! 他蓦然松开了手。 拾月痛苦极了。在地上蜷缩着小心翼翼地咳嗽。 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咳嗽,因为一咳嗽创口处就更痛了! 她捂着创口,摸到了湿黏的东西。曹操!她的脖子又出血了! 拾月正陷在双重痛苦之中,却又听见了那个魔鬼的声音。 “让本宫在你胸口处黥个字。今晚,你就可以回去了。” 洛文!洛文!你最好给老娘活得久一点! 黥字!拾月声音有些发虚地,回了个“好。” 后来,拾月是被顾青抱着送回尚阳殿的。 这一晚,成为了今后困扰拾月多年的梦魇。 洛若听着下面的人来报, 知道她还是回来了,才安心地熄了灯。却没看见,她那张惨白如雪般的脸。 许是伤到了元气,拾月这一觉睡了很久。 一直到,次日的傍晚时分,她才睫毛颤动着,睁开了眼。 接着,她的心口便传来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她不敢乱动,又平躺着调息了好一阵子。感觉好多了,这才缓慢地坐起身来。 她下了床,对着铜镜瞧着,脖子那里的创口还是很骇人。但已经不大疼,开始慢慢结痂了。 这说明,顾青的金疮药还是很好用。她从袖口里,拿出来,涂上。 从衣橱里找了条狐狸毛制成的围脖。看着这条围脖,她又想起了洛钰铭。 这条围脖,是他在13岁的时候,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说是他亲手打到的猎物。她围上了,刚好能挡住那触目惊心的创口。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还好是冬天。若是夏天,可就难办了! 一想到夏天,她又低头瞥了眼胸口。恐怕以后夏天也只能穿严实些了。 她拉开了门。就见王三正依靠着门前的柱子,打着瞌睡。 他难道在这里守了一夜? 拾月轻声唤他,“富贵。” 王三立马清醒了过来,冲她躬身道:“姑姑。”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 王三点点头。“奴才忧心姑姑安危。” 说实话,拾月听到这句竟然都已经不会感动了。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想以怀柔之计骗取她的信任么? 这后宫,真的要把人都逼疯!“快去睡吧。我已经没事了。” 王三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好拜退。 他昨日属实被吓得不轻。他一直等在东宫门口。直到深夜,才见到顾青抱着拾月出来。 拾月当时那个样子,脸色白纸一般。脖子上还有一个明显是啃咬出来的骇人创口。 他还以为她已经死了! 顾青一直送到了尚阳殿门口,就把拾月交给了他。他将人抱进屋内,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就一直守在门口。 他所言非虚,他确实是忧心她的安危。而且他心底明白,这份担忧不单单只是为了他的母亲。 拾月一步步踏着冰雪,去到大殿。 大殿里,洛若正在用晚膳。 她不愿打断他吃饭,但她人都已经走进来了,所以就不得不打断他吃饭。 拾月跪伏在地,沉声道:“拾月擅离职守,请殿下治罪!” 洛若眼皮子微抬,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昨晚不是回来了吗?起来吧。用膳了么?坐下陪我吃饭吧。” “殿下厚恩,奴婢不敢领受,奴婢愿自请,罚一年俸禄!” 洛若嘴角勾起一个淡笑,却不达眼底。“行行行。都听拾月姑姑的。别跪着了,快过来坐。” 拾月沉声道“是”。才从地上,缓慢地爬起来。眼前一黑,差点又晕倒过去! 洛若看她那个样子,怎么好像比他这病秧子还虚弱呢。 “来人,添副碗筷。” 拾月没有跟他再客气,坐下了,拿起筷子,就开吃。 要是再不吃点东西,她等会儿又要晕了! 洛若瞧着她吃饭香得那个样子,不由得也跟着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就比平日还多吃了半碗。 吃饱了,拾月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虽然洛若没问,但是她不能不说。她又跪在地上,复命道: “殿下。昨日拾月在御花园里撞见了秦良娣在欺负薛良娣,奴婢一时气不过便挺身而出,不料太子竟也到御花园游玩,问明缘由后治罪了奴婢。故而,昨晚回来得晚些。” 洛若眼尾轻佻,打趣道:“太子殿下,竟舍得治你的罪?” 拾月自嘲道:“拾月本就身如飘萍,卑贱之人,谈什么舍不舍得。” 就像洛文所说,她昨晚就算死在他宫里,谁又会为她掉一滴泪呢? 洛若听她这么说,倒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清醒得近乎冷血。 他自问,他们兄弟三人对她,都是不同与其它宫婢的。 她竟就真的没有任何妄念,一点也不动心么。 拾月若是知道他这么想,估计想把他的头都拧下来! 动心?!他脑子没事儿吧! 她只想一把火把这后宫烧个干净!让他们兄弟三人灰飞烟灭最好! “好了,以后在我殿里别动不动地就跪。只要你同我们是一条心的,我和三弟便不会亏待了你。” 拾月站起身来,低眉顺眼躬身道“是”。 就在拾月拜退时,他突然发问,“你想拉拢薛家?” 拾月道了一声“是”。 洛若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头低垂着,青丝顺势落下,散在双颊,整个人慵懒单薄得不像话。 眼神斜睨着她,“有几分把握?” 拾月眼眸微抬,眼底精光乍现。笃定回应道:“十分。”自信又迷人的神色,看得洛若心头一动。 他收回了目光,掩饰性地轻笑了一声,“呵,那就静候拾月姑姑的佳音了。” “拾月拜退。”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她心中清楚,只有有价值的人,才不会被他们抛弃,才值得让他们为了她,对抗洛文。 昨晚的事儿,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她得尽快向他们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她会向洛钰铭证明,当年她说要助他登上高位并非一句虚话。她一定能做到。 只有手握权势,才能在后宫争斗中立于不败之地! 她拾月,要认真宫斗了! 此刻,她将将迈出大殿的门槛,纯白色的披风微扬,夕阳的余晖,让她的背影,像是镶了一圈火光,她整个人耀眼得如同高傲的凤凰,让洛若移不开眼。 情绪波动间,他又咳嗽了起来。 洛若眸色暗了暗。 他在心底告诫自己,看戏的人,一旦入了戏,那可就不好玩了。 第32章 尚食局的朋友 拾月救薛凝当然不是一时兴起。是,薛家如今只是小小武将。 但只有她知道,薛家即将成长为继楚家之后的第二大手持重兵的武将。 在她的小说里,薛家本该是在洛钰铭上位后,为打压楚家,被他扶持起来的武将势力。 不过,谁让她是作者呢。 尚贤十五年,这莫大的军功也不能让楚函一人拿了吧。 薛家得势,将会是所有人都高兴的局面。所以,她自然是有十成把握。 隔日一早,拾月便差了人给薛凝送信。 她深知薛凝为人,快意恩仇,有恩必报。所以她必会助她,纵使她知道这是一场有图谋的利用。 薛凝收到信后,便瞬间明白了。但这却叫薛凝更加崇敬拾月。她一个小小的宫婢,竟也有此等功力! 若她得势,日后恐怕还要仰仗她,救她出这深宫!薛凝没有犹豫,就将自己的信物,托人送到了拾月手里。 现在尚阳宫里的人,拾月是一个也信不过。不仅如此,夸张点说她身边的人打个喷嚏,都能被人知道。 所以,拾月在得了薛凝的信物后,便将信物和信件交由尚食局的人,送出了宫。 [罗刹教] 教殿在一个极度隐秘的山洞里,黑洞洞的终日不见阳光。 大殿两旁燃着10多处火炬。 因为在山洞里,所以外面是冬天,里面却格外暖和。 黎万斜斜倚靠在大殿正当间的主位上。只穿了一身玄色带金边的长袍,玄色鹿皮靴子。长发微束,以银色的发冠圈上。 一张鬼魅的面具,配上一双见之令人生寒的蓝色冰瞳。 唇色红得像血。 周身萦绕着嗜血的气息,整个人看着慵懒又恐怖。 此刻,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压着额角,神色不耐道: “杀人而已,难道还用本教主教你?真是废物!” 他眸色一闪,挥手间,便将地上跪着那人,掀飞出去。 那人的头猛地撞上山壁,落下来的时候,血溅一地,已经凉透。 殿中众人吓得,连呼吸声都弱了几分。 此时,从殿外走进一名小厮。 如若拾月看见的话,一定会大惊!因为这名小厮,正是当年卖床给她的伙计。 小厮名叫黎生,是黎万的心腹。黎姓黎万赐给他的,他本是地道的洛城人。 黎生走到他的身前,垂顺道,“主子,月主来信。” 黎万接过信物和拾月的亲笔。 打开一看,上书: 万,我欲予薛家得势。凭此信物,可让薛家信任我们。你且假借皇子之名与薛家交涉,暗示薛凝在太子处备受欺凌,令薛家投靠明主。请薛家之子,薛昱自请塞边磨砺,皇子会在朝中接应,助薛家得势。 临走前,你将我写的另一封信交给薛勤仁,他看后,必会助我。 拾月亲笔。 拾月故意不指明是几皇子,就是为了将薛家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他们不知道自己效忠的是谁,自然只能听任她这个“中间人”的号令。 而黎万选择帮她,不仅仅只是为报救命之恩。还因她承诺,在助洛钰铭上位后,会给他领兵之权,让他杀回黎国! 他也不懂,他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弱女子的话。 许是因为,她展现出来的,与年纪不符的成熟,还有那双像是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必定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月主”。他奉她为神明。 黎万交代了几句,派黎生去了。他的身份,不会引人怀疑,更便于行事。 于是,黎生回到眠坊后装上了一张架子床,溜溜达达地到了薛家府上。 “管家!我是洛城眠坊的伙计,薛良娣给府上订下一张架子床,让我送来。” 薛府管家一听,小姐订的床?可为什么呢? 见他迟疑,黎生又呈上了薛凝的信物。 他仔细查看,这才不疑有他,放了黎生进去。 黎生进去之后,才对管家低声道,“东风紧,小人求见薛将军。” 闻言,管家的神色大变,左右张皇了下。躬身道:“请阁下随我来。” 黎生在书房见到了薛勤仁,客套一番后,将交代的话逐一传达。 薛勤仁面露难色,薛凝是他最宝贝的女儿不假。若事不成,谋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黎生看他那个样子,就明白他在迟疑什么。 及时,呈上了拾月给的第二个信封。 薛勤仁打开一看。 吓得直接跪地,语气笃定,再无半分迟疑。 “薛家愿为皇子,效犬马之劳!”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南容莲。很显然这是一个人名,是薛勤仁夫人原本的名字。也是前朝公主的名字。 薛勤仁不知道如此秘辛之事,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按理说,那个时候这些皇子都还没出生!但他私藏前朝公主,还为她改名换姓,与之成婚!这本身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所以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必须保他夫人的命! 拾月在当天晚膳后,就收到了黎万的回信。 打开一看,纸上无一字,只画了一个圆圈。 她内心没有半分波动,毕竟这件事,她整整揣摩了一夜,根本不会有任何漏洞。 那件事,若非她是作者,本不会有任何人知情。 拾月将信纸,置于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其实这件事,从头到尾最大的风险,只在于她的信件怎么安全送出宫去。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在后宫里交结朋友。 之前她提到的冤案。便是尚食局里出的。 小说中,尚食局的胡尚食手下之人一时疏忽,竟将两种相克之物,做成膳食。偏巧在试膳之时,没有试出来。 胡尚食首当其冲,被革职查办,一朝贬为做杂事的奴婢,后病死。 前些日子,她便天天留意着尚食局的膳单。终于看到了,那道名为“霜鱼”的菜。 霜鱼并非是真的鱼,而是用各种素食材碾碎后,制成的一道口感细腻若鱼的素食。 霜,指的是凉。其本质就是一道素凉菜。 于是,她就是那么“凑巧”地出现在了尚食局。挽救了尚食局的一场惊天危机! 胡尚食自然对她感恩戴德,她还借此向胡尚食举荐了莫子文。毕竟莫子文也算对她有过一饭之恩。 这样一来,她在尚食局自然有了两个朋友。 这次,尚食局的朋友,自然就很开怀地、就帮了她这个“小忙”。 对他们尚食局来说,出宫采办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帮她送点信简直跟喝水一样简单。 拾月很长时间,都没有新的动作。 只是待在尚阳殿里,除了天天侍候洛若,就是松土施肥、种树、种花。 若非洛若已得知薛勤仁之子,薛昱自请塞边的事,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太阳东升西落、日复一日。 春日的气息渐浓,冰雪在夜里无声消融。 时间这就到了尚贤十五年。 第33章 三变态齐聚尚阳殿 尚贤十五年。 当百姓们还沉浸在初春的喜悦中时,老皇帝洛英接到边塞传来的消息。 边关又不安分! “他们想打,那就打!” 反正楚家那小子,也十六岁了吧。还有薛家那小子,不是也在么。一个个不是都要自请磨砺吗?那就让他看看这年轻一代,到底经不经得起磨炼! 拾月已经脱下了厚厚的冬装,身穿淡春色宫装,腰间系着一条淡粉色的腰带,更显得腰身纤细盈盈不值一握。 她依旧是雷打不动地在院子里,忙活。 春天来了,院中的积雪也要清扫干净。 虽然已经开春,但洛若身上还是披着一件银白色厚度适中的披风,当然这也是她的嘱咐。 她,惯是会关照人的。 洛若浅浅倚靠着殿门,看着她堂堂一宫的掌事,同下面奴才一起除雪。 “拾月,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呢。” 拾月应声抬起头,晶莹的汗珠从额角掉下。一张百看不厌的脸,因劳作而微微泛红,美得更加生动。 洛若悄无声息地按住自己的心房。忍不住地,又咳嗽了两声。 “殿下,又拿奴婢打趣。同为下人,又何来平易近人一说。”说完,又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洛若干脆让人搬来个椅子,坐在门口,看她劳作。 春日的阳光,晒到身上暖洋洋的。让他的心情格外的好。 如果此时,没有听到那个令他讨厌的声音的话。相信今天会是非常愉快的一天。 “太子到!” 拾月听到这个声音的心情,只会比洛若更糟! 她放下手中除雪的工具。 作为宫里的掌事,她得走到宫门去迎他。 她半蹲着,垂着头,行了个宫礼,“太子殿下,万福。” 其实她宁可跪着!半蹲这个姿势,蹲久了累人得很。 以她对洛家这群变态的了解,洛文那厮肯定不会让她轻易起来的。 果不其然,他不叫她起来,也不进去。就这么站在她身前。 拾月心里骂翻了!真tm有你的! 洛文紧紧盯着她那光洁白皙的脖子,似是又回想起那天。 竟然一点痕迹也没留下。这让他心底蓦然生出了几分怒火。 不过,总有痕迹是她抹不掉的。他的眼神又下移到她的胸口。 拾月为了自己酸麻的腿,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太子殿下,请进吧。二殿下还等着呢。” 闻言,洛文终于收敛了放肆的眼神。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握住了她的手。 拉着她往前走,“走吧,一起进去。” 拾月又惊呼了声“殿下!” 洛文停顿了脚步,转头看她,眼神带着危险的警告。 “拾月,你若再多说一句让本宫不想听的话,后果自负。” 拾月愣是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妥”二字,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内心吐槽道:洛文这个变态!握手就握手吧,干嘛还要捏来捏去的啊! 她真的会谢啊!谢了他们全家! 洛若还是坐在椅子上,见他来了屁股都不挪一下,眉梢一挑。 开口就是一阵阴阳怪气:“哟!太子殿下!今天是什么风,竟将您这尊大佛吹到我这偏僻的尚阳殿来了?” 洛文冷哼一声,“洛若,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本宫来这里的目的,你心知肚明。” 然后非常自然地,径直越过了洛若,走进了正殿里。 拾月被拉着,向洛若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洛若也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还不信,他洛文敢正大光明地到他宫里来抢人。他也站起身来,跟着走了进去。 洛文一撩衣摆,坐在了殿中主位左边第一排的太师椅上。 拾月也不敢看他,只是心想,你都坐下了,总可以把我放开了吧! 却没想到!洛文竟手上略一用力,将她扯到他腿上坐着! 她一颗心慌得要裂开!这洛文是不是疯了! “殿下!”她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怒,这tmd成何体统啊! 她挣扎着想下去,洛文铁臂横在她的腰间,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洛若瞧见这一切,眼底愠怒至极,面上却清风霁月。 “太子殿下,若是真这么喜欢她,何不求父皇将她赐给你?” 洛文根本不看他一眼,一双凤眸紧盯着拾月的表情。 哈!她好像生气了呢。 眼底的火光,烧得整个眼睛都亮了不少。真是可爱又有趣。 他的另一只手更是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她的腰肢。 “洛若,你知道什么叫打猎么?” 闻言,拾月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给他两刀! 死变态!!拾月的手死死按住了,他放在她腰间的那只。 洛文俯身在她的耳边,用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松手。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再在你脖子上来一口。” 拾月松开了,眼底浮起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是愤怒的,也是屈辱的。 洛若怒极反笑,倚靠在罗汉床的床边上,一副看官的模样。 “呵呵。太子殿下,你知道的。我洛若一向最爱看戏。既然你想演,那我看着便是。” 该死的!此刻,拾月终于感受到什么叫腹背受敌的痛了! 这两变态!一个说她是猎物,一个说她是戏子!此仇不报,她拾月名字倒过来写! “拾月,你都听到了?你的二皇子殿下,要让你演戏给他看呢。” “太子殿下,请您高抬贵手。奴婢命如草芥,身子卑贱,即便是演戏也是不配与太子殿下同台的。” 拾月一番话,让洛文果真松了手。她立即从他身上下来,麻溜地跪在了地上。 却又听得,他用低沉而暗藏杀意的语气说,“那你不妨说说,你最想和谁搭台唱戏啊?” 拾月浑身一阵酥麻,从后脖颈一直麻到了天灵盖。 这个问题,危机四伏。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拾月姑姑,这场戏不如便同本殿下唱吧!” 是洛钰铭的声音! 拾月第一次觉得小变态的声音,宛如天籁! “怎么不回我?拾月姑姑,咱们可是经年的情谊啊!你才到我二哥这里不到一年,怎么就把本殿下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这插科打诨,让现场的气氛好了许多。 但拾月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洛钰铭这句话是在敲打她呢! 拾月配合着道:“三殿下,难为您玉叶金柯,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奴!”话里暗暗透着些赌气撒娇的意味。 在场的,除洛钰铭外的两个男人,不免有些吃味,尤其是洛文! 明明他们之间,也相处多年。她什么时候,才能对他也是如此。 拾月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会回他一句: 曹操!等你死的时候! 第34章 被洛钰铭刀了 洛钰铭才14岁,洛文自然不好和他计较。便也不再为难拾月。 洛钰铭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亲昵地握着她的双肩,眼神上下打量着。 “让本殿下好好看看,这些时日二哥有没有苛待了,我的拾月姑姑。” “三殿下说笑了,二殿下待奴婢甚厚。” 他风轻云淡地说了个,“是么?” 她艰难又强制着自己堆出一个笑来,望向他的眼神无悲无喜一片清明。 朱唇轻启道了声,“自然。” 一瞬间,拾月感觉自己的肩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玛德!玛德!三变态今天终于到齐了是吧! 拾月痛得,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心道:tmd!还好!她把洛若写成了个病秧子,不然这三兄弟要是轮流来整她,那还了得! 她咬牙道:“三殿下,快请落座吧。” 洛若附和了句,“是啊,三弟,快坐吧。拾月,去弄点茶水来,免得说我们尚阳殿没有待\\u0027\\u0027客\\u0027\\u0027之道。” 终于洛钰铭松了手,拾月感觉她整个人都要虚脱、透支了。 背上的冷汗都和内衬黏在了一起。好在,古代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也看不出来。 拾月弓着身子、退出了这个看不见血光的修罗场。 直到,她人走到茶室。她才猛地腿一软,还好王三在身后及时扶住了她。 “姑姑。千万当心。” “多谢你。” 她双手撑在茶案上,深呼吸两口,微微凝了凝神。 tmd,平时一个都已经够难缠了,这三个凑到一起还不得要了她的老命! 她得想个法子,怎么才能不去大殿呢?赣南的脐橙!刚刚她怎么没有直接晕倒呢! “富贵,你打晕我吧。动作麻利点。” 王三也是惊得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是不是听错了?这辈子没听说过这种要求。 “姑姑,你认真的吗?” 拾月心一横,眼一闭,“来吧,快点!”她宁可晕死过去,也不想再受他们的折磨。 王三也猜到了些缘故,那就如她所愿吧。 一计手刀下去,拾月眼前一片漆黑了。 真好。 大殿内,拾月退出后,三个男人之间的氛围,就像一台巨大的正在运作的高速绞肉机一样。 触之必死。 洛文率先发起嘲讽,“老二啊,你这自己身体不行找个孩子来帮你,算什么事儿?” 洛若咳嗽两声,浅笑,“太子殿下,你知道的,我一贯只是个看客,左右不了什么。你也说了,他还是个孩子,难道说太子殿下,竟会怕了一个孩子?” 洛钰铭只装傻充愣,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太子殿下、二哥,你们先聊着,臣弟去看看拾月姑姑的茶沏得如何了。” 洛钰铭自顾自地转身走了,引得洛文和洛若心里皆是发恨。 他们这个三弟,可真是年轻得让他们嫉妒! 洛钰铭走后,洛文和洛若更是沉默。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洛钰铭刚走出大殿便遇到了前来送茶的宫婢。 他微微歪头,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冷淡道,“你们拾月姑姑呢?” 对于这个没有见过的少年皇子,该宫婢还不大害怕。 行了个礼,就一五一十地道:“拾月姑姑刚刚晕倒在茶室了,王公公便派遣奴婢来奉茶。” 洛钰铭挥挥手,让她去了。 呵,这女人,连晕倒也这么“凑巧”。分明就是为了躲开他们。 以他们的“深厚”情谊,他去探慰探慰,也无可厚非吧。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薄凉又邪气的笑。 已经昏迷过去的拾月,似有预感般眉头微蹙。 洛钰铭来到她住的房间。 王三守在门口,行了个礼,“奴才参见三皇子殿下。” 他的神色一凛,什么狗都敢来拦他的路。薄怒呵斥道:“滚开!” 王三只得退开了,心里为拾月捏一把汗。三皇子他!真是恶劣! “卧槽!洛钰铭你有病啊!” 拾月本来昏迷着,被一盆子雪水生生泼醒。 还有些没融化的雪渣子,顺着脖子就钻了进去。 “拾月姑姑在二哥这里,娇惯很了吧。现在都敢谩骂皇子,直呼皇子名讳了?”洛钰铭轻挑眉,玩笑般道了声,“这可是,死罪啊!” 拾月被冻得心里发寒!她想起自己对洛钰铭的好,又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后宫里过的“神仙”日子。终于,她的怒气被点爆了! 她风风火火地从床上下来,头发上的水还在不断往下滴。 拾月指着洛钰铭就开骂! “赣南的脐橙!洛钰铭你这个小变态!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来来来!你今天不弄死我,你就是乌龟王八蛋!这深宫,老娘真的是受够了!” 洛钰铭先是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继而就笑了! 拾月见他笑了,火气更大!她从他身边越过,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寻了一把削果皮的刀子。 “啪”一声拍在桌上。 她的眼睛都红了,声音里透着哽咽和沙哑。 “洛钰铭,来吧,杀了我。” 洛钰铭好笑道:“杀了你?你要我亲手杀了你?可笑,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让我动手。” “哈哈哈,你还想怎样?将我发落到宫正司吗?随你的便。” 拾月偏头不看他,倔强地将头扬起,不让眼泪掉下来。 对洛钰铭,她心里和其他人始终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这可是她的主线任务啊! 洛钰铭眉宇间闪过几丝杀意,她这是仗着她对他有恩,仗着她和他睡过几年觉,仗着他对她的特别,才这般肆无忌惮么? 不得不说,洛家人所谓的“特别”,真的很“特别”。 洛钰铭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她。 她从心底里,很想往后退。但是她死死扣住了桌角,这个时候,她得赌一把! 她就用这条命,来赌他是个人!拾月觉得,只要是个人,就总是有情的。 但,她赌错了! 这个洛钰铭不过是她笔下的一个人物,又怎会懂情! “你不是想清净些么,本殿下帮你一把。拾月姑姑,不用谢。” 这一刀,刺得不深,也没有伤及要害。却刺进了她的心里,刺碎了她的幻想。 拾月捂着伤口,痛得冷汗直冒,一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无半分血色。 洛钰铭把沾血的刀,塞到了她自己手里。慢条斯理地,抽出袖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手。 显得矜贵无比。 拾月强忍着,眼眸低垂,眼睛里那要掉不掉的泪,还是滚落了下来。她跪下道:“奴婢省得,恭送殿下。” 第35章 洛钰铭遇刺 等洛钰铭走出了尚阳殿。 王三才赶紧进去查看,“姑姑!” 这下。拾月是真的昏死过去了。 大殿里。 洛文和洛若第一次得到拾月晕倒的消息。二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第二次得到拾月中刀昏迷的消息。洛若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了。洛文更是眸色一沉,弹射般地去了拾月房中。 见洛文去了,他再去也没什么意思。洛若又躺回去了。 反正也是死不了的。 她若是真死了,只能证明洛钰铭确实是个、废物。 而洛文表现出来的动作,也不是关心则乱。 一方面,他确实不想让她就这么死了,她要是死了,这后宫就会更加无趣,更加让人厌恶了。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洛钰铭对她到底能狠心到什么程度。 对洛若给他选的这个对手,洛文一直没太上心。但,今天这件事,他还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让洛钰铭知道,拾月可不是谁都能动的人! 王三此刻正守在拾月的床前,发愁。 她身上的伤,任凭这样下去,恐怕...但是他一个奴才,既不敢帮她叫太医,也不敢脱了她的衣服帮她疗伤。 洛文进了门,呵斥道:“滚开。传太医。” 得勒。总算有救了。 王三松了口气,应了声“是”,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洛文行至床前,看着她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也是不由得蹙眉。 洛钰铭实在有些放肆了! “顾青。” 顾青从门外进来,躬身道了声,“殿下。” “喏,你看看她,多可怜。” 顾青没敢细看,只是用余光映见了她浑身是血的样子,心里大惊! “去,给他一点教训。照着她的样子,死不了就成。” 他们的父皇虽然纵容他们斗争,但这种暗地里的斗争,还是不好出了人命。 不过终有一日,他会正大光明地,要了他们的脑袋! 顾青应了句“是”,便退出去了。一向温和的眼底,此刻却染上了浓厚的杀意。 洛钰铭!他将亲手让你付出伤害她的代价! 洛文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她仔细擦了擦脸上、头发上还有脖子上的雪水。 擦完后,洛文将手帕塞到了拾月的衣服领口里,这样就算是,留下个救人的证据。日后,也好向她讨要一份谢礼。 不经意瞥见她那雪白光洁的脖子,他的心头又是一阵燥热和悸动。 但是算了,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再缓缓吧。 他心道:丫头,我可是又饶了你一命呢。你准备怎么谢我? 拾月要是知道洛文这种无耻至极的想法,必定会吐槽道:nnd,我谢你大爷!谢你祖宗! 洛文见太医来了,留下一句温文尔雅的警告。 “仔细些,若她身上留下了半分的疤痕,当心你们的脑袋。” 随即,便负手信步离开了尚阳殿。他绝不允许,她的身上有其它男人的痕迹。 即使是伤疤,也不行。 此事过后的第三天,洛钰铭便在宫外遇刺了。 伤势严重到,洛英都亲自去关心了一下。知道死不了后,也就走了。 报应!真是tmd报应!拾月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得伤口都疼。差点把她已经结痂的伤口都笑裂开了! 洛若看她这幅憋笑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 但还是提点道:“洛钰铭遇刺,你就这么开心?拾月你别忘了,自己是哪一头的人。” “殿下,你又打趣奴婢。三皇子遇刺,奴婢难受得紧呢。您没瞧见,奴婢这眼角都有泪花了么?” 当然!是tm笑出来的泪花! 到底是哪一路神仙,帮她出的这口恶气? 她还真得谢谢他们呢!当然洛文那个变态除外! 她那天醒来的时候,发现领口处竟然还塞了条他的手帕,真tmd晦气! 便赶紧一把火烧了! 真的,为了逃离这些个疯批!她最近甚至萌生了一个大胆到离谱的念头! 她想当他们的后妈! 而且这个念头,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做老皇帝的女人,这样他们以后还不得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娘娘! 偶尔应付下老皇帝一个人,总比应付他们一群来的轻松吧! 她无不邪恶地想,若是洛文那个变态,知道她和他爹睡了,表情肯定会很精彩! 所以,她现在需要一个能够面圣的机会。拾月又开始在脑子里想小说剧情。 有了!她知道,一周后,有个地方,他一定会去。 但是她要怎么才能让老皇帝收了她呢? 洛若静静瞧着她,他很好奇,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拾月:我想当你妈! “拾月,咱们去看看三弟吧。” 她正想事儿,便不假思索地道了声:“好。” ?! 走在路上,她啪啪就抽了自己两巴掌!瞧她这破嘴! 洛若坐在步撵上,嘴角上翘,心里却开始暗暗计较。那晚过后,她的心会不会已经变了呢? 她到底是想证明她没有变节,还是跟他们在玩一招间谍游戏呢。 薛家现在掌握在她手里,她若与太子光明正大地联盟。明明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为什么还要待在尚阳殿里?还是说她其实深爱太子,愿意为了他在他们身边委曲求全、刺探情报?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女人的城府与演技都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期。 但那晚,她是昏迷着被顾青抱回来的。自此后,她脖子上就一直围着挡着,可能还受了伤。 是,她说太子治罪了她。 若真是如此,洛钰铭那么对她,可真是孩子心性! 洛若心里也懊恼,可惜,这后宫可以选择的棋子实在太少。 那洛炎就更别提了,年纪小就不说了,关键是暴戾而智弱,还有个碍事且恶毒的母亲。 一想到他的身体,就是被那熹妃害的,洛若又不禁连连咳嗽起来。 快了。他会让整个黎国为她犯下的错,陪葬! 为了照顾拾月的身体,洛若故意吩咐了让步撵慢行。 在去往华清殿必经的沁怡巷,拾月又见到了顾青。 一步一行间。 她猛然回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 那时,明明是她撞的他,他却怯生生地向她道歉。 “小姑娘,对不住了。” 那时候,他叫她“小姑娘”,她叫他“小哥哥”。 而现在的他,眼睛里已经渐渐失去了初见时的光亮。 拾月不禁在心底诘问: 这深宫,到底毁掉了多少人? 她向他行礼致意,他对她也微微点头。 两人好似陌路。 此刻,拾月心里有一阵不可名状的悲痛。 她看见,他原本俊朗白净的脸上,分明有刀剑划过的伤痕。 顾哥哥。不值得的。 第36章 新人物尹礼 顾青看着眼前这个,连太子都敢拒绝,连三皇子都敢得罪。却还是会叫他“顾哥哥”的拾月姑姑。 他的心底也是一痛。他从未有一刻如此憎恨自己。 当初为什么要入宫。为什么要遇上太子。 太子对他恩重如山,他不能叛主。他只能默默为太子递上那把刺上她胸口的尖刀。 那一夜是她的梦魇,对他也是一样。 他如何也忘不掉,那天晚上她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理解与宽慰的眼神。 她不会记恨他,他却原谅不了自己。想着想着,便从胸腔涌上一口血气。 呕出了一口血来。 他张皇着回头看。还好,她已经走远。他的事,不好叫她担心的。 [华清殿] 一迈进院里,她惊奇地发现,她此前在院子里种的树木花草竟然还在! 它们为什么还在?她现在也懒得去猜。 变态的心思,谁懂? 她只是在小说里写了男二是个疯批,谁知道他内心都是怎么建设的?她又不是变态,真的没法理解! 当他们走进内室,洛钰铭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脸色白得跟死人差不多了。整个嘴巴干裂着,唇色都暗下去不少。 若不是有人在,她真的会鼓掌!真是喜出望外!喜不自胜!喜气洋洋!让她不禁喜形于色啊! 很显然,洛若也长眼睛了。戏谑道:“拾月,你这笑容,若是让三弟见了,说不定会挣扎着起来,往你伤口上,再补上一刀。” 拾月用手强行捏住了自己的脸,让自己别再笑了。 真的!她伤口很痛啊! 她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毕竟在这华清殿,她这点子人缘还是有的。 她开诚布公道:“殿下,你带奴婢过来,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洛若随意找了把椅子,依靠着。在袖袋里抽出了上等丝绸制成的手帕,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咳咳,三弟被刺杀这件事,你以为会是谁做的?” 拾月懒得跟他猜猜猜!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猜! “奴婢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洛若又猛地咳嗽了两声,边咳边笑。“咳咳、呵呵,拾月你若是愚钝的话,你还能在我们兄弟三人的争斗中活这么久么?” 拾月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开口。 “拾月啊,你说说,太子可以为了你,对三弟下这么重的手。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感动么?” what fuck!感动?!洛若你要不要好好听听自己都在说什么鬼话啊!对一个疯批感动,她还要不要命了! 这不是才被小疯批刀了么。她哪里还敢对洛文那个洛字1号大疯批感动? 她是真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动!而且太子收拾洛钰铭,难道就一定是为了她? 好笑! 她但凡是有半分恋爱脑,在这个世界,都活不过三秒! 拾月一脸平静地分析道:“殿下,此事若当真是太子所为,那奴婢怀疑他这是在趁机刺探三皇子的实力。” 可不是嘛!洛钰铭被伤成这样,都不死。说明洛文他也根本没想要他的命嘛! 这些皇室之人,平均都800个心眼子!完全不存在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还为了她?!都tmd是借口!狗男人!们! 这一句让洛若不免又高看了拾月几分。看着她淡淡道:“你这女人,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没有情根。” 拾月呵呵了。你们洛家三兄弟,加一起,凑得齐半条情根都算她输! 拾月也不甘示弱地反问,“那殿下你呢?你可曾长了那东西?” 洛若闻言,嘴角一斜,眼神里透着一股子风流劲儿,他刻意曲解她的话。“那东西么,长没长?你不妨过来试试?” 试你大爷!拾月白眼一翻,心累得无以复加。能不能别搞她了,让她回去吧! 楚函啊楚函,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真的不想再跟他们内耗了!于是她带着祈求的语气,如实道:“殿下,奴婢先前就与三皇子说过,奴婢助他,确有所图。只有他才能实现奴婢回家的心愿。所以咱们就不要再试探和内耗了,好吗?” 事实是,因为她知道洛钰铭最后必定会上位,所以她才要一直紧紧抱着他的大腿!还有就是,那个他许给她的承诺。 所以,即便是他刀了她,她也只能忍着。 洛若听到,她说只有洛钰铭才能实现她回家的心愿时,心里莫名不爽。 他知道她的来历蹊跷地有些怪力乱神。但是,为什么偏偏是洛钰铭? 而且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回家呢?!待在他们身边不好吗? 不过,她这么说的话,倒是能很好地解释这一切了。 “这就是说,你从来就不喜欢三弟?你只是想助他上位,完成你的心愿?” “是。” 听到拾月这一句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是。 洛钰铭躺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双拳却缓缓地捏紧了。 该死的女人,他早该猜到!她对他的好,都是假的! 好啊!很好!她还想回家? 真是笑话! 待他上位,他便一辈子囚着她,让她天天过得生不如死!囚禁她的牢笼打造成黄金的,也算是厚待她了吧。 拾月也没想到,洛钰铭根本全程就是在演戏。 从泼她水,刺她那一刀开始,他就是在做戏!他们想看到一个什么样的对手或合作伙伴,那他就演给他们看好了。 所以,后来他也是故意让顾青得手的。他怎会猜不到,洛文的打算呢。 虽然这刀挨上确实也很痛,但想要达成目的,就要不择手段,拾月这可都是你教我的。 洛若的目光敏锐地射向床上的洛钰铭,轻笑了声,“如此,甚好。” 拾月跟着洛若走了。 这一趟看似毫无意义,其实是为她今后的苦日子,又埋下了雷。 [尚阳殿] 拾月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只手搭在左腿上,一只手浅浅搭在配套的石桌上。 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月牙。 又是新月了。 对于之前想的那件事,她还是有些犹豫。 这件事成了倒还好,若是不成,被洛文知道了。她都难以想象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她是否要冒这个险? 还有万一老皇帝要宠幸她,她又该如何? 她身上还有洛文黥的字。 拾月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风险太大。不若先把另外的事儿做好吧。 王三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似她的一道影子。 “富贵。” “姑姑。” “我之前差你去办的事儿,如何了?” “现在尹家当家的名义上还是尹正,但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所以真正持家的是他的儿子,尹礼。” 嗯,倒是跟她猜想的情况差不多。 “尹礼为人如何?” “听说不是个好相与的。” “倒也正常,执掌刑部的人,能好相与才奇了。东西到手了么?” “姑姑,我们的人去的时候,那东西就已经被尹礼烧了。他还说...” 烧了!这怎么可能!拾月震惊转身过去,却看他一脸踌躇的样子。追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让您亲自去与他谈。” 她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攥紧了身上的衣衫。眉宇间尽是烦闷之色。 她以为洛文的原因,几乎要患上了恐男症! 但尹礼既然这么说了,那他肯定是有合作的想法,这个机会她不能错过。 “富贵你去知会他,明日午后、西楼。” 第37章 尹礼的条件 这一夜,拾月辗转反侧。因为对这个尹礼,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写的小说里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这个人,小说里只提了句尹正是个身体不太好的老头,早年间还是干了不少的坏事儿,洛钰铭拿到了他的罪证,才威迫他站了他这一队。 拾月觉得这个故事发展得真的越来越离谱了!那么关键的罪证竟然还被烧了! 照这么说的话,那会不会最后不是洛钰铭当上了皇帝啊?不可能!无论如何,她也绝不会让洛文上位的! 不就是个刑部的官儿吗,她还不信他能比洛家三变态还不好相与! 一大早,拾月就顶着个黑眼圈,去找洛若打报告了。 “殿下,今日奴婢约了刑部掌事人尹礼在宫外的西楼一叙。” 洛若听到尹礼的名字眼神都变了,连连鼓掌道,“姑姑真是好手段呐。” 尹礼身为刑部尹正的嫡子,幼时与他们也同在沉华书院修习。若是她能将他收入麾下,必是一大助力,但这个人,就连他也不太愿意碰的。 光是想象她与他的相见,洛若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拾月看他那表情,心下一沉。试探着问:“尹礼此人,殿下以为如何?” “咳咳,你仔细些,反正昔日一起修习之时,我们兄弟或多或少都吃过他的亏呢。” !!!拾月快要石化了。 连洛家疯批都吃过他的亏?!这名不见经传的尹礼到底是什么魔鬼! 她先麻木应了声,“是。”又不忘提点着道:“这件事,太子那边若知晓了?” 洛若回了她一个稍安的眼神,“你尽管去吧,我会帮你打点好一切的。太子那边不会知道。” 拾月这才小松了一口气,道了声,“是。”她现在对太子的恐惧才真可谓是根深蒂固。 她回房间带了身出宫穿的衣裳,想一想,又拿上了面纱。怕目标太大,她没带任何人,拿着洛若给的腰牌就出了宫。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西楼,是洛城里的顶流饭店。之前她就带着洛钰铭去吃过几次。 味道上虽比不得皇家,但也是极好的,应该说是各有各的好。 这西楼,一共有三层。她独独钟爱坐在第二层左手边的靠窗位置。 因为此楼依江而建,所以从左手边透窗望去,便能看见平顺柔和的洛江,傍晚黄昏时刻,金灿灿地江面,最为动人。 拾月提着裙摆,上了二楼。 便得见,在她最喜欢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修长仪态不羁,穿着一件墨兰色的长衫,简单地束了个发,别着一根兰草玉簪子,就再没有别的,端得是简单朴素又随性。他正看着窗外,下颌线几近完美。 也有可能是待在深宫久了,看见这样的人难免心生向往。 拾月兴奋地想着,尹礼应该不会来这么早吧,她反正也戴着面纱,不如上去了解了解?! 就好像前不久还在深深恐男的人,不是她。 拾月走上前去,略微踌躇了两下,便大着胆子问道:“公子,可是在等人?” 他应声转过头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让已经见惯了美人的她还是不由得心跳加速。 虽然洛家疯批们也都各有各的帅点,但谁让他们是疯批呢!再帅也没用!她拾月,只有可能喜欢正常人好吧! 而且眼前这人,一张脸润玉般,刚好就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姑娘,在下确实在等人。” 他的声音此刻听在拾月耳里也如鸣佩环般动人。可,这么完美的男人,他怎么偏偏在等人呢?! 拾月眼里微微闪过些许沮丧的神色。“既如此,小女子不便叨扰了。” 她正想要换个位置等尹礼,转身之际却又听见他说,“姑娘怎知在下,就不是在等姑娘呢?” 拾月一下被干懵了,这古代人也会油腔滑调地撩妹?若是别人,她肯定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但这位嘛!颜值即正义! 拾月眼睛都笑眯缝了,不过还是语气淡淡地说,“公子说笑了,公子岂会不知所等之人是谁。” “那姑娘你,又是来找谁的呢?” 闻言,拾月心头猛地一惊,他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人的?“公子,你是从何看出我是来此地找人的?” 他微微低头,勾唇浅笑,“呵,这么说,姑娘你确实是来找人的。” 听他这么说,拾月对他那点好感,一下全掉光了。这个人,如此狡诈!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呐!嗨呀!美色误我! 就在这时,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暗暗吞咽了口口水。“公子,莫非姓尹?!” 他双眼轻阖了下,眉宇间透着狐狸般的狡诈,“是呢。看来姑娘确是在下要等的那个人。” 拾月双腿一软,双眼也微微阖了下,不动声色地扶住了身边的桌角,在他对面坐下了。暗自道:她现在看男人的眼光,可真不咋地!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十足官方地说:“尹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今天这一趟,无非就是出来谈判的。他们二人对有些事,应该是心照不宣。 “姑娘,姓甚名谁?合作嘛,总要知根知底才好。免得像薛家那群蛮汉,连效忠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呢。” 拾月惊诧不已,这事儿她办得绝无差漏,他又怎会知道的!但又想到洛若说他们都在尹礼身上吃过亏,恐怕这个人颇有神通。如此,她便更要拿下这个尹礼了。 她低垂着眸子,不与他对视,应了声,“拾月。” 听到这个名字,尹礼咂摸了下,缓慢地摇了摇头。“还真是个,不大吉利的名字呢。” 丫的,您还真是阴阳怪气呢!拾月呛声道:“尹公子约我来,想必心中早有决断了,又何必吞吞吐吐的,实非君子所为。” “姑娘既是为了谈合作,又这般藏头露尾,也好同我讲什么君子?” 拾月抚上面纱,被他说得老脸一红,这人的嘴巴是有毒吧!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将面纱取下来了。 “如此,尹公子,可满意了?” 尹礼毫不避讳地、一寸寸地看着她那张脸。 拾月被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那个眼睛,怎么跟个超声波扫描仪似的! 等了约有两分钟,他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拾月不得不出声提醒道,“尹公子,这茶,都该凉了。” 他冷不丁开口:“若我助你,你可愿嫁到我府上?” 拾月端起这杯茶,幸好还没喝!不然准得喷他一脸!她猛地将茶杯磕在桌上,茶水都溢出来许多。心底颇为恼怒,这尹礼存心拿她寻开心呢吧! “尹公子,你应当知道我是后宫中人,来去尚不得自由,谈何嫁娶?!” 尹礼看她这模样,倒是欢喜。“拾月姑娘,你只需回答我,你愿意与否。至于,能不能将你娶到府上,那就是在下的事了。” 生气归生气,但听他这么一说,拾月还真生出些心思来。若是能出宫,别说嫁给他,就算让她嫁给一个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夫也行啊! “尹公子,你若能将我娶到你府上,我自然是愿意的。别说娶了,就算让我做一个洒扫丫鬟,我也是愿意的。” 尹礼听到她这么说,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好啊,那我们便立个字据如何?” 拾月傻眼了。 他竟然真的准备了字据! 而且,上面早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她整个人都快气死了,刚刚还一本正经问她的名字!他分明对她,一清二楚嘛! 拾月再一次,又一次,非常非常坚定地肯定了一件事。 自己在这个世界,迟早得被玩儿死! 第38章 立字据 她刚想说,没有笔,怎么签? 他就像会读心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笔,更离谱的是,还有砚台!? 拾月快疯了。 尹礼的出现,让她甚至想着这世界不会还有异能者吧!?不会这么离谱吧!她可什么都没写啊! 她也没有丝毫犹豫,笔墨一挥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毁灭吧。 拾月将字据没好气地递给他,站起身来转头就想走,被他用力地抓住了手腕! “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你这是想去哪里呀?” 那声音,听在耳朵里,怎么就变得阴沉沉、冷冰冰的了?! 一股子寒意嗖的从脚底直窜到心尖上!这又是什么新型变态啊!救命! 拾月头也不回地说,“尹公子,请你松开我,我也该回宫复命了。” “哦?那你准备怎么复这个命啊?” 我!拾月脑子一乱,是啊,这么离谱的事她该怎么说呢。说尹礼只见了她一面,就想要娶她?为了娶她,甚至不惜参与谋逆?! 别说洛若他们会不会信了,她自己也是不信的。 她觉得尹礼这么做,不过只是拿她当挡箭牌罢了,他心里肯定早有打算了。这一趟叫她出来,无非只是走个过场。 “尹公子,我怎么复命是我的事儿,就不劳您费心了。” “要不,我陪你一起进宫复命吧。”他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拾月惊惶得低声呵斥道:“大胆!尹礼!你快松开我!” 在后宫除了被三变态打压外,还没人敢对她如此放肆! 他脚步顿了下,颇为邪肆地说了句,“小可怜,我大胆的样子,你可能还没见过。”说着一弯腰,拉过她的手臂,就将拾月扛上了肩。 她不敢再说什么了。 尹礼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扛着她,悠然穿行在街市上,也不顾百姓们指指点点的眼神,对他们议论的声音也置之不理,将人扛回了尹府。 拾月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充血了!她看见他迈进了一个高高的门槛,“喂!尹礼!你都到家了!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 “好。”他将她猛地放下,她一时头晕脑胀地,摇摇晃晃便要摔倒在地。 他又一把揽过她的腰来,将她横抱起,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嘲讽道:“呵!你看看,还得让我抱着你走。” 她:...... 眼睛一闭。毁灭吧。 “拾月,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这可是你未来要嫁进来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喜欢的,我马上为你重新置办了。” 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把他换了。 尹礼却不要脸地说,“你这样看我,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fine. 行至府上的花园,尹礼将她放在了花园纳凉的亭子里。 拾月的脚总算沾地了,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环顾四周,远处是一片花团锦簇,近处是约莫有四五十平米的一汪池水,池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还能看见参差摇曳的水草,可见这水,应是从洛江引流过来的活水。 假山、月洞、太湖石,飞檐翘角麒麟御兽...... 从这小小一方花园,便能看出,尹礼确实是个有品味的人呢。可惜了,是个bt。 “喜欢么?” 她如实点点头,这确实是她理想中的居所。 “知道你喜欢洛江,这汪池水,便是从洛江引入的。” 他竟然会知道她喜欢洛江!?没想到他不仅是个bt,还是一个跟踪狂!她算是佛了,尹正不正,尹礼不礼!这名字取得就很奈斯,很有指向性!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唔...你还记得,你带着洛钰铭去放河灯么?当时我就站在桥上看着,看你一个人竟然放了两盏灯。于是我就在想,你这么个贪心的姑娘,跟着他是图什么呢?” 拾月没好气地说,“喂!我就不能是那种忠肝义胆,为主子两肋插刀的忠仆?!” “你是吗?”尹礼轻挑了一下眉,瞥了她一眼,眼底一种看透了的清明,虽然是个问句,但... 拾月吃瘪,抱着胳膊,不甘示弱地反问他,“那你呢?你图什么呢?得!你可别说为了我!我可背不了那么大的锅!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尹礼不置可否。 “你这女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我可真要谢谢你哦!” 拾月跟他这么说一趟,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在皇宫里,谨小慎微的,啥都不敢说,终于她也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对了,你把我带到你府上,到底是什么用意?” 尹礼笑了,“这还不简单吗?我就是为了坐实,我们两有一腿的事实啊。为了你啊,我这可算是与太子正式宣战了呢。” 拾月这才反应过来!“卧槽!你你你!”她指着尹礼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尹礼扛着一个女人走在闹市里,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被洛文知道!tmd!真的是完全不顾她的死活是吧! “放心吧。太子不会对你怎样的。”他语气笃定道。 不会怎样?!不会死就算是不会怎样的话...那确实不会怎样。 完了。这日子,是越来越没有盼头了。楚函啊楚函,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亲妈”我啊,就要被他们这群疯批折磨死了呢! “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换身衣服,就陪你一起入宫复命。” 拾月没理他,只是愣愣看着水里的锦鲤。它们姑且有可能游到洛江去,但她呢? 她恐怕是穿书之后,混得最差的一个作者了吧。 半晌。 “嘿!别看鱼了,天都要黑了,赶紧走吧。” 拾月循声望去,尹礼换了一身绛紫色的官服,看起来倒是很有些“刑部”的味道,周身的气质与在西楼见时、简直天差地别。 这厮... 他们男左女右地,并排着走。 一行,二人皆是沉默。 行至宫墙,拾月才突然问道,“未经传召,你可以入宫?” 尹礼漠然地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金牌来。 和拾月之前跟老皇帝求的那块,一模一样。 得,她就多余问。既然是连洛家疯批们都忌惮的选手,那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所以...拾月又上下打量了尹礼一眼。说不定,他真能带她离开呢。 想到这里,她猛地敲了下自己的头!真是疯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莫非还想在这本书里待到老死吗!你的主线任务是楚函、苏西和洛钰铭! 拾月啊拾月,你可千万别被这该死的剧情牵着走啊! 第39章 尹礼入宫太子发疯 拾月带着尹礼走进了大殿,洛若正闭着眼假寐呢。 “殿下。尹家公子来了。” 人已经带到,拾月默默退下,沏茶去了。 拾月!她怎么把那个煞星带到他的殿里来了!洛若瞬间寒毛竖立,他也没睁眼,继续装睡。 “洛若。都多大了还装这套?” 他只好睁开了眼,“尹礼,你来做什么?” “我么,自然是来给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撑腰的。” “咳咳咳!”洛若一阵猛咳。“你说的未过门的妻子,不会就是拾月吧?!” 尹礼自顾自地坐下了,那熟稔的样子,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许久未见,你的脑子是越发愚笨了。” “...” 得,他就多余问。 “老实交代!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拾月搭上线的?” “自然是,今日。” “尹礼,你还真当我是个傻子么?” “嘿!你难道不是么?!” 尹礼那副故作震惊的样子,一下把洛若又气得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你说你要娶她?打死我,我也是不信的。谁不知道你...” 洛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也乖乖住了嘴。 “行了,我今天过来呢,主要就是为了通知你一声,不管她之前是什么身份,以后她是我的人。你小子,给我放仔细些。” 洛若阴阳怪气地说:“啧啧啧,能被你看上,那她可真是有\\u0027福\\u0027了。” 当拾月沏好茶送过来的时候,尹礼已经走了。 她双手捧着茶盏,“殿下。请用茶。” 洛若接过来,随手放在了桌上。“拾月,看在你对我这么尽心的份上。我不妨给你一个忠告,别靠近尹礼,会变得不幸。” 她嘴上应了声“是。”实际上却腹诽着,别妄自菲薄了!她靠近你们中任何一个谁都容易不幸,好嘛! 他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又道:“还有,太子那边,你多当心吧。最近能把门锁多死,就锁多死。我话都说到这里了,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你可不许告诉尹礼。” 呵呵。 这一晚,她连夜将门窗都上了几把锁。 才安心地睡了。 但第二天,一早,她就知道不管上几把锁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她一打开门,就见到了一脸阴郁的洛文。 给她吓得,心尖都在打颤,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习惯性地膝盖跪地,一张脸恨不得埋到土里去。 “太子殿下,万福!” 他迈步走了进来,便瞥见了门窗上那些层层叠叠、看着分外可笑的锁,“拾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你不会真以为,凭这几把锁就能保住你吧?!” 拾月没有说话,小小的房间,静得能听见,他轻轻将门合上的声音,还有她因为极度恐惧而显得格外粗重的呼吸声。 有没有电话,她想要报警! 他没有让她起来,她也乐于跪地,避免与他的视线发生任何交汇的可能。 “你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么?本宫跟你说过的话,你全然不记在心里,真令本宫心寒呢。” 拾月硬着头皮说,“太子殿下,奴婢如今是二皇子的人,自然是要为主子尽忠的。奴婢并不认为自己所做之事有何不对。” 他蹲下了高高在上的身子,在她的头上亲昵地揉了揉。 “拾月,本宫说过,你不该对抗本宫。”话音刚落,便一个手刀闪电般劈晕了拾月。 等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被人抱着泡在汤池里!此刻,她身上虽然还穿着最里面的贴身衣服,但是!抱着她的那个人,是洛文啊! 他感受到了她身体僵直的反应,“呵,总算是醒了。” 她缓了缓,故作镇定地道:“太子殿下,欲意何为?” 他左手一带,就让拾月的身体,面向了他,右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抬。 汤池里,热气上涌,拾月长长的睫毛上都沾染了水露,一张桃李般的娇艳面容更是晕染了几分暧昧的粉红。 他喉头一动,先是低头吻了下她的眼睛。又在她的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拾月痛得眉头蹙起,“太子殿下,你若有何不忿,尽可杀了奴婢解气,何必如此,自轻自贱!” “好一张利嘴,尹礼可有尝过?!”他不由她答话,便强行撬开了她的牙关,与她唇舌交战到一起。 她想咬他,但被捏住了下巴,也根本无能为力。她只能睁着眼,欣赏房顶精妙绝伦的木雕工艺,任由他动作。 她不迎合也不反抗的表现,让洛文很不满意。 “你既如此不解风情,那本宫只好换一个解风情的,也好让你观摩观摩。” 他松开了她,率先走出了汤池,到了屏风后面更衣,指了两个宫婢吩咐道:“你们两个去,给她仔细洗洗,然后换身\\u0027\\u0027方便\\u0027\\u0027的衣裳,再送来。” 出门之前,他回头警告似地道了句:“你们今日若是叫她跑了,你们的脑袋也都不用要了,明白了么?” 众宫婢奴才们,吓得跪倒在地,齐声应是。 拾月也是第一次感受被人伺候着洗澡的滋味。 实话实说,一开始的时候尴尬是有的,但后面就真香了。两个小姑娘给人洗澡的技术很到位,还懂按摩,舒服得让她长长叹了口气。这皇家,该说不说,就是比一般人会享受啊。 终于,长达四十多分钟的洗澡项目结束了。 她浑身上下那个香啊,感觉都渗入到毛孔里了。 拾月哑然地看着眼前薄如蝉翼的纱衣。这tmd,不就是现代的情趣内衣吗?! “你们就准备给我穿这个?!” “回姑娘的话,这是殿下的吩咐,我们做奴婢的,也...” “不是,穿这个...我还怎么出门啊?” “姑娘不必担心,等会儿有公公会抬你过去的。” fine. 都是做奴婢的苦命人,她也不愿为难人家小姑娘,就红着个老脸穿了。 穿上后,就被宫婢们,用象征皇权的黄色丝绸给层层裹住了。 emmm,远远看着,不就是个黄色的圆柱体?? 什么破审美!不出预料的话,应该会很难看吧!还有,要不要捆得那么紧啊!这种捆法,她不仅跑不了,呼吸都会很困难好吗?! 出门之前,她极力要求给她头上弄个面纱,不然她就不配合他们,让他们通通掉脑袋。 开玩笑!这种情况,不戴面纱?!真的很难不社死好吗! 不过,幸好,这汤池就在他的东宫之内,所以...!玛德! 她在被抬着的时候,就看到了也和她一样被抬着的薛凝! 第40章 拾月疯了 薛凝?!她怎么也来了?! 当拾月和薛凝被双双放下。两个女人胸中的熊熊烈火,同时烧起来了。 薛凝转头,一双眼睛火光冲天地狠狠睨着这个头戴面纱的女人。 太子,他为何要如此折辱于她?! “你是谁?” 拾月也气极!洛文这个bt到底想干嘛!还没等她说话,便听见了洛文的声音。“怎么,这就不认识了?她不是才在御花园救过你呢?” 薛凝很快明白过来。她,是拾月?! 刹那间,她有种被天雷劈中的绝望,是痛心,也是悔恨!她曾深深爱过的男人,终究是她错付了。 薛凝的眼角微红,一滴泪从她清冷飒爽的脸庞滑落,场面唯美。 “太子殿下,你何至于此?”她的声音里透着罕见的委屈,和少许哽咽。拾月是知道薛凝的,她从生来便受尽娇宠,武将的女儿爽朗不屈的个性,本该是鲜衣怒马的骄阳,竟被洛文欺她至此! “说起来,你还得感谢她,若不是她千方百计地不让本宫动她,你薛凝还得不到这份恩宠呢。” 拾月终于是忍无可忍,“洛文!你堂堂一国太子做出如此行径,也不怕令祖宗蒙羞吗!” 洛文伸手摘去了她的面纱,俯身近距离地看着她。“拾月,你可知你现在生动的样子,有多迷人么?” 她额角青筋暴出,咬牙切齿道:“洛文你有病就赶紧治!别不把疯病当回事儿!”她一时火气上头,什么狗屁任务都不想管了。心想着此刻就算真死了,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想激怒本宫?让本宫给你一个痛快?拾月啊拾月,你的本事太大,本宫可不敢杀你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上轻吻。 拾月被手脚都被裹住,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大胆试探道:“洛文,你动了我,就不怕尹礼会报复你?” 听她急得搬出尹礼来,洛文不怒反笑,“拾月,你这话说得好没意思,本宫怎么就\\u0027\\u0027动\\u0027\\u0027了你了呢?” 洛文起身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把纯金打造的剪刀,展示给拾月看。“你可知道,这把剪刀的妙用?” 拾月心道:一把破剪刀还要用黄金打造,他莫非是想用这把剪刀毁她的容?她愁得两根眉毛都要绞到一起了。 “来,本宫这就展示给你看。”说着,他就用那把剪刀从薛凝被裹住的腿,开始一路向上。 薛凝偏头过去不让拾月看见她现在的狼狈神情。 拾月隐约猜到了洛文想干什么!又惊又慌地大喊道:“真是疯了!洛文!你快住手!” “哦?你又怎知这不是她想要的呢?秦悦姗不是一直以此为乐打趣她吗?” 他说着就将裹住薛凝的黄绸尽数剪开。 “而且比起去军中伺候,伺候本宫一人不是要好过许多?” 闻言,薛凝浑身血液都要凝住,冷得牙关打颤。“拾月姑姑,薛凝本就是太子的良娣,自是愿意的。”她跪坐着主动颤抖着手替洛文宽衣。 洛文浅淡地瞥了薛凝一眼,凉薄地说,“呵,拾月。本宫说什么来着,你不解风晴,自然有那解风晴的人。” 拾月一想到,将会发生的事儿,泼天的怒意染红了眼尾,发恨道:“洛文,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日后,我必让你死在我的手里!”拾月还没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间一点点陷在了这个由她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 洛文凑近她的脖子说,“好。本宫等着那一天。”便狠狠咬了下去。 拾月脖子上的血顺着往下流,与薛凝的落红。几乎同时浸染在雪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这一次洛文比上一次咬得还狠,拾月仍是一声不吭。薛凝也不吭声,却让整个房间的动静更清晰了,魔音入耳,拾月实在受不了,“洛文!你这怪物!我一定会杀了你!” 洛文染血的唇,心满意足地笑了。“既如此,本宫不妨让你更恨我一些。” 他猛地用手斯了包裹着拾月上半身的黄绸,雪白的、还有那胸口上黥的他的字。 他的双眼y潮翻涌,薛凝痛得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拾月和薛凝就像是砧板上的两块鱼肉,任他宰割。 这段折磨,到底持续了多久拾月也不知道。因为只坚持了1小时后,她便低血糖晕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回到了尚阳殿。若不是脖子传来的阵阵剧痛,她都会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根本不敢想象薛凝的遭遇,也不敢闭眼,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她那张苍白着、了无生趣的脸。 她爱洛文。真真可怜。 “...”她想喊富贵,却在一瞬间,哑掉了。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承受了多大的精神伤害。 拾月一颗心像是揉碎了一般疼,眼泪也争先恐后地滚了出来,连哭都是哑然的。她还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稍微一动,脖子那里痛得她呼吸都是一窒。 她不敢低头,只是余光瞥了一眼,衣着还算完好。便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黑夜,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可她自问,经历过地狱,又哪里会怕什么黑呢。 不等她召唤,王三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眼里的红血丝纵横交错着。 “姑姑。你受苦了。” “...”一瞬间又没提起那口气,她又酝酿了阵子。才接着道,“富...贵,给我弄碗糖水来。”声音微弱得令人心疼。 “是。”王三是跑着去的。 让拾月不禁感慨,这宫里,奴婢们倒都是一条心的。 她回到房里,坐在桌旁,安静等着。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了。 果然没等多久,王三的糖水和洛若都同时到了。 她现在的样子,许是颇有几分可怕,让洛若那双向来冷清的眼睛里都不禁闪过愧疚之色。 拾月端起碗来,一口气把糖水喝了个干净。 她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疼。脖子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看到这一幕,洛若什么也没说,落荒而逃。 王三皱着眉,给她递上了一条干净的手帕和一瓶十分眼熟的外用伤药。 她无不残忍地想着,就让这伤慢些好吧,她也好做些自己的事情。所以只接过了手帕,然后毫不犹豫地捂住了伤口。 痛!很痛!但越痛做起事来才会越得心应手。 从哪里开始好呢? 秦悦姗的秦吧。 工部今年的运势,可不太好呢。 她想着想着,竟疯了一样地大笑起来,令王三不禁脊背发寒。 这深宫,净会毁人的。 第41章 洛文下放江南 第二日,阳光才洒落红墙,照见的地方光明璀璨,没照见的地方却是一片似干涸血迹般的暗红。 拾月已经早早地出了宫,径直向尹礼的府上去了。 对。她就是要如此“迫不及待”。不把尹礼拉下水,怎么还他送给她的这份“礼”。 马车溜溜达达,赶车的小子说了声,“姑姑到了。”她头戴斗笠,下了马车,只见尹府左右,坐立二狮,黑色的府门镶嵌金边,端得是庄严肃穆。 她罗裙微步,叩响府门。有个圆脸的小厮应声开了门,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她几下。便还算客气地问:“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走错了?” 她也客气地回到:“小哥,我想求见尹礼,尹大人。麻烦你代为通传下,我叫拾月。” 一听她这么说,小厮立马换了脸色,瞧瞧、瞧瞧!又是公子的桃花!他翻了个白眼,眼神厌恶、语气恶劣道:“什么拾月?!我还八月九月呢!赶紧滚!”说罢,砰的一声便合上了门。 拾月吃了个闭门羹也不恼,隔了约莫10分钟,再次叩门。 这次,还是那个小厮开的门,一见到还是她,小厮的怒火蹭地就上来了,“嘿!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啊!都让你走了!怎么还死赖着不走呢!” 拾月瞧这小厮倒也率真可爱,想了想,刻意打趣道:“因为,你家公子说,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啊。我自然是要来投奔的。” 小厮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愣,然后便生出些气恼。他自幼便跟着尹礼,又怎会不知尹礼有没有什么未过门的妻子?!想要见他家公子的姑娘如过江之鲫,但像她这样戴着个斗笠,不知美丑与否,却敢这么造谣生事的姑娘,他倒是头一回见! “你你你!”说着说着,他又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这真是我尚贤十五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李鹏。你在笑什么?”尹礼刚巧要出府办事,远远就听见李鹏那小厮在门里毫无形象地不知道笑个什么。 听见尹礼的声音,李鹏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收敛了,但还是指着门外道:“公子,门外来了位姑娘,叩了两次门,撵都撵不走,还大放厥词,说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呢!公子你说好不好笑?” 尹礼听明白了,这是拾月来找他来了。他摇头淡笑道:“李鹏啊李鹏,连我都不敢轻易开罪她。你这小厮胆子可真够大的。自己去门房领十仗吧。” 尹礼这席话,令李鹏瞬间石化了。难不成,这个“斗笠姑娘”还真的是公子未过门的妻子?! 见他还傻站着,尹礼沉眉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李鹏反应过来,迅速滚了。 拾月也终于迈过了尹家的门槛。讥讽道:“尹公子,你家门槛可真够高的。想要嫁进来,恐怕不那么容易吧。” 尹礼一副狡黠的狐狸样子,“对别人而言,那是自然。但对你嘛,我愿将门槛踏平了,让你嫁。” 闻言,拾月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平静道:“别油嘴滑舌了,走吧,找个地方。咱们聊聊正事。” 尹礼听她的语气,总觉得和之前哪里不一样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领着她往里走,一直走到他的书房。 他的书房,进门对着便见书案,左右放着四把椅子,书案背后有一堵书架。书架左边能隐约看见一道小门,里面应该还别有洞天。 拾月随意地坐在了左侧第一把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说:“尹公子,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那么我希望你也拿出一些诚意来。” 他眼皮微抬,眼神犀利得似能穿过她掩面的斗笠,“你指的诚意是?” 她毫无惧色,淡定自若道:“除掉洛文身边的秦家,工部的掌权人我希望能换成工部的二把手,郭涛来坐。” 拾月这番话,让尹礼心里倒有些吃惊,“哦?没想到,你对朝堂之势看得倒很清楚,那郭涛是你的人?” “尹公子说笑了,我拾月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跟尹公子您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可不一样。我可不关心郭涛是谁的人,只要不是太子的人,就有可能成为我们的人,不是么?” “在理,在理。但是,我也不过只是刑部的一个小角色,如何能撬动根深叶茂的秦家呢?”他眉宇间皆是调笑的意味。 拾月也冷笑一声,他尹礼是连洛文、洛若都忌惮的角色,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刑部的小角色。 “你之前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若此话当真的话,你妻子被人欺负了,你又当如何?” 话音刚落,只见尹礼脸色蓦然一沉,“是太子?” 拾月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将斗笠摘了下来。 尹礼眼神直勾勾盯着她查看,她的脸色是那种不寻常的苍白,她脖子上的创口,如被野兽啃咬般分外狰狞。 难怪,她今天的气质有些古怪。 他都没想到,洛文竟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不该是他的命格。 果然!拾月就是那个“变数”。 “你回去吧,这件事,我自会给你个交代。至于工部,也可以换个人好好整治整治了。” 拾月将斗笠重新戴上,出了尹府。 其实,她手里是有工部秦家的把柄的,但她就是想要看看尹礼到底是个什么狠角色。 既然他想要娶她,那不管他喜不喜欢她,她在“名义”上总是他的人。所以洛文动了她,便是打了尹礼的脸,男人的自尊心被冒犯的时候,通常能干出一些让人惊讶的事情。 比如—— 过了约半月。6月初的时候,拾月就从洛若那里,听说了工部秦家因为江南多处河堤崩塌,又“恰好”被搜查到当年弄虚作假,在工程上缺斤短两的罪证,直接被下了狱。太子洛文也被下放到江南治理水患的事儿。 她心底不由惊叹,这个“未知数”,可真是手眼通天,叫人刮目相看啊! 洛文此刻坐在下江南的马车上,细细盘着手中的珠串。 面对这样的结果,洛文其实早有预料。 尹礼对他出手,是早晚的事儿,只是这样一来又可以让那个傻丫头对他尹礼多几分好感罢了。 丢了一个工部,对于洛文而言无关痛痒,回想起来他那天下手确是狠了点,权当是安慰一下拾月咯。 但尹礼这个人,于公于私,他必杀之。 他眉心微皱,略微施力,手中的珠串便被碾为了齑粉。 第42章 中秋家宴 尚贤十五年,中秋。 洛文的离开让拾月这段时间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洛钰铭与洛若相对而坐,拾月就跪坐在洛若的右后侧,一如之前跟着洛钰铭的时候。拾月和洛钰铭像是有那个默契,他们的目光总是交错,却没有一次相遇。 在这个世界,她也过了好几个中秋了,一般也就是老皇帝叫上他的一堆老婆孩子,搞个中秋宴会看看表演、然后赏月游戏之类的常规操作。 往常不都是在中殿办么?今年怎么换成了大殿?! 她偷偷环顾四周,这个殿也太大了吧!占地至少有上千平米!老皇帝也只带了皇后、贵妃来,皇子公主除了洛文一共才四个,她们这么些人在这个殿里显得空空荡荡的。 她不知道的是今年的中秋有个新花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傻缺建议的搞什么中秋家宴,君臣同乐! 所以当拾月看见一群群大臣带着家眷上来的时候,她内心的崩溃,谁懂?! 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洛钰铭,洛钰铭此刻也偏头看着从门外进来面上喜气洋洋的一群朝臣,和他们的家眷! 不多时,拾月见洛钰铭的目光猛地一顿,顺着他怔愣的目光看去! 完蛋!要死! 她应该是看到了——苏西! 青草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惠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娜多姿。那容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14岁的苏西!便显露出倾国倾城的绝色,直接看呆了拾月。 赣南的脐橙,这么多年白玩儿了?!她本来想着,小说里洛钰铭是18岁对苏西一见钟情的,所以在18岁之前让楚函娶了她,不让他见到,不就完了!这这这...怎么才15岁就见到了?!那她要这剧本有何用?! 拾月心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臣女苏西拜见陛下,祝愿陛下娘娘中秋欢睦,千秋万载、盛世繁华。” 洛钰铭在听到她的名字后,看着她眼中的兴致更浓,原来她就是苏西,楚函的心上人。 拾月见洛钰铭的眼神,从苏西出现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沮丧地低垂着头。心道:累了,毁灭吧! 洛若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侧头看向拾月,调笑道:“怎么?拾月姑姑这是吃醋了?” “奴婢听不懂殿下的意思。”拾月半句话都不想跟这些疯批多说,别以为她不知道,那天洛若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他分明是故意让洛文带走她的。 她也懒得去猜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过就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她,或者就是单纯为了满足他看戏的欲望。 就当拾月深深陷入任务无望的痛苦中,最无力的时候。 “臣楚函”、“臣薛昱”,“拜见陛下!” 楚函和薛昱,一前一后,出现在大殿之上! 楚函,她的少年将军。他终于来救她了!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楚函,旁边的薛昱她一眼也没顾上。 经历这一年多的历练,楚函蜕掉了年少的稚气,变得越发沉稳,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凛冽果决的将军气质,即便不穿铠甲,也见雄风。 洛英瞧见这两位,尤其是他们呈上来的贺礼——敌军的降书。也高兴极了,暗道:这中秋果然是个好日子。 “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二位小将军,快快请起吧。在回来的路上,可有想过要什么封赏么?” 有门啊!有门!拾月激动地手都攥成了拳头,一双杏眼热烈地盯着楚函。像极了现代磕cp的脑残粉。 洛钰铭看到楚函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目光射向拾月。看到拾月一见那楚函,眼神就没移开过!手上的酒杯瞬间碎了一手的血,一年多没见,他果然更让人憎恶了。 楚函在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了苏西,楚函宠溺的笑,苏西怯怯的笑,他们之间一眼万年的深情对视,让拾月直接磕死!好想直接把他们按头成亲啊!! 楚函上前一步跪地,不负厚望地说出了那句,“臣愿以军功,向陛下讨要一门婚事。” 洛英见他才16岁竟有这份心,打趣道,“先成家后立业,楚小将军,果真是有胸中有韬略之人啊。说吧,是哪家的姑娘,得配我洛朝的少年将军啊?” 楚函认真道,“臣想迎娶之人,是吏部苏家之女,苏西。” 若是之前,洛英对此事还会考虑再三,毕竟以楚家权势再算上苏家,总还是有些让他不悦。但现在有了薛家与楚家分庭抗礼,此事洛英大手一挥就想应了。 拾月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望着洛英。可不和谐的声音,终究还是出现了。 “父皇,且慢。” 只见洛钰铭从席位,缓步走到了大殿中间位置,单膝跪地,“父皇容禀,实乃儿臣也心悦苏家小姐多年,只是一直未得机会陈情。儿臣恳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若是一年之内,苏家小姐未对儿臣动心,儿臣便再不纠缠,请父皇成全。” 拾月恨不得上去将洛钰铭咬死!他之前根本没见过苏西好吧!还说什么心悦多年!洛英啊洛英,这么荒唐的请求,你不会同意的、吧! “好啊,既是如此,朕便都准了。苏家小姐自明日起便入住宝珠殿,若一年后的今天,苏家小姐还是未对吾儿动心,那朕就亲自为楚家小将军和苏家小姐主婚。” fine.这家人,就是有病! 不过,老皇帝都这么说了,就凭苏西与楚函那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感情,一年之后洛钰铭还不是只有乖乖认栽! 拾月一想到再熬一年就可以解脱了,也算是松了口气。 楚函、苏西、洛钰铭,齐齐伏身谢恩,“谢陛下\/父皇恩典。” 洛英让他们都起来了,转头又看向薛昱,“那么你呢?薛家小子。” 她听见他说,“薛昱无所求,一切但凭陛下做主。”声音浑厚有力。 这时,拾月才漫不经心地目光移到了薛昱身上。 而薛昱也恰好起身抬头迎向她的,两两目光相接,只一瞬,拾月便垂目收敛了。 她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准。 只是心跳如雷。 第43章 制服洛丹 中秋过后,在老皇帝的一番操作下,薛家隐隐有比肩楚家之势。 苏西也在次日,与楚函宫墙根下话别。 她一脸含蓄的笑意,嘴上却俏皮地说,“阿楚,你等我。尚贤十六年的中秋,我就来嫁你!” 楚函听了,什么别的也没说,只是宠溺地摸了下她的头,低声唤她的名字,“西西。” 对于老皇帝的旨意,楚函与苏西虽然心底有些不忿,但他们青梅竹马、彼此笃定,所以楚函也坚信苏西并不会在短短一年内改变心意。权当做是皇家给他们的一次考验。 他目送着她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入了宫门。看着她被高墙吞没,心里不禁泛起隐隐的不安。 苏西跟着前面带路的公公,边走边懵懵懂懂地四下瞧着。她看着巷道两侧的红墙,心底莫名生出阵阵寒意。 这吃人的红墙,便吃了我吧。苏西心神一乱,猛地晃晃脑袋,这是什么声音?! 她便不再多看,亦步亦趋地跟着,行至宝珠殿。 宝珠殿,是专为她们这样臣子或是别国来朝的公主小姐们准备的。 四公主洛丹也住在这里,居主殿。所以苏西便选择了与主殿较远的一处偏殿,尽量避免与洛丹打交道。 虽然她并不了解洛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初来乍到,心里还颇有些不大适应,正在她坐在室内椅子上,没有主心骨般失魂落魄之际。 殿外小院里,传来一声呼喊,“苏小姐!” 苏西柳眉微蹙,是谁来了?她碎步到门口,探头望去。这模样看着,像是宫中的女官呢。她赶紧迎上前去,行了个万福礼。 来人将苏西略略扶起,“别这么客气,苏小姐,我是拾月啊。” 拾月?她想起来了。拾月便是之前给她送信的那位。她不是三皇子宫中的掌事么?苏西内心有些介怀,她难道是三皇子派过来的?但又想到她之前帮过他们。 便试探问道:“拾月姑姑,此行是作何打算?” “苏小姐不必忧心,我从二皇子那边过来,便是专程来助你的。”看到苏西眼中那犹豫的神色,拾月拉住她的手,“走,我们进去说话。” 二人走进殿内,拾月将苏西按在椅子上,声音严肃至极。“苏西,我这次过来帮你,也是为了帮我自己。这一年,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至关重要。 我非常了解三皇子,他这个人心机深沉,且没有底线。我是害怕他会对你,甚至对苏家做什么手脚。 从头到尾我都是二皇子的人,所以我是不可能让你和三皇子在一起的,我只希望一年之后,你们苏家能记得我的好。” 她这一番话,是深思熟虑了好久的,她不可能将穿书那种诡异的真相告诉苏西,只有一口咬死她是二皇子的人,才能解释她为什么要帮她,而且这样一来日后苏家或许也能为她做一些事情。 苏西被她洋洋洒洒的一席话,打懵了。 这深宫之间的争斗,竟这般残忍!这么说的话,那传说中一直病弱的二皇子也是个狠角色啊!不过拾月这番话,将她的目的、她的优势、以及她的痛点都暴露出来了,她没有理由不信她。 “那在宫里的这一年,苏西还要多仰仗姑姑了。” 拾月听她这么说,心下也安稳了,她们“母女”两这次也算是同甘共苦、携手勇闯深宫了。 她俯身抱住了她,低声唤了句:“西西。” 苏西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心底不禁对拾月更依赖了几分,也伸手回抱住了她。 拾月暗道:苏西,我答应你。我一定尽我所能,让你得偿所愿。 至于洛若为什么会允许拾月去“照顾”苏西呢? 那原因太多了。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拾月只有不在尚阳殿的时候,才能发挥她作为一个“戏子”的作用。才能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惊喜。 第二,他也不想让苏家和洛钰铭联姻。虽然说是要助洛钰铭上位,但权力还是得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才行。 第三,拾月说她想去。之前,她为了他们的事儿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满足下她的心愿,也算他对得起她了。 不过,她这一走啊,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呢。拾月身上好像有这种魔力,总能叫人牵肠挂肚的。 他们三兄弟,无一幸免。 苏西入宫的第二天。拾月已经习惯了早起,正在偏殿的小院里锻炼身体。 突然听见,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是谁啊,这么早?!她应声看过去,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人,竟然是洛丹?! 她迎上去行礼,“四公主,万福。” 对于这个洛丹,拾月并没有什么好感,洛丹的母族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势力,只是因为洛英生了五个孩子,就她一个公主,所以格外娇惯了些,从小就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 洛丹反复看了看拾月,才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跟三哥一起上学,后来又去了二哥那里的拾月嘛! “是你?!小小的奴婢好大的胆子!你不在我二哥那里,怎么私自跑到我这里来了?” 哟,这小丫头片子。这顶帽子给她戴得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呢!她站在院中,不退不让地回道:“回公主的话,奴婢并非私做主张,您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妨亲自去找二殿下对峙。” 这不禁把洛丹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在这后宫之中,还少有人敢这样顶撞她!她比拾月矮上些,所以退了两步,才不至于仰头看她。 她伸出手指,指着拾月怒喝道:“你!你竟敢顶撞本公主!给我跪下!” 拾月对付别人不行,对付一个小小的洛丹,她可不在怕的。她不仅没有听她的,甚至还主动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俯身在洛丹耳边威胁说,“四公主别动怒嘛,你曾经在三皇子那里做下的\\u0027\\u0027好事\\u0027\\u0027,奴婢是不会说出去的。” 洛丹大惊,咽了口唾沫,“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四公主,奴婢我呀,替二皇子办事的这些年,知道的事儿可多了,就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件呢?”拾月故意唬她。这种小破孩子,也敢在她面前放肆!看她不吓死她! “你!你可不许胡说!本公主放你一马,不让你跪就是了。”她的声音有些发虚,她做过的那些事儿,可不能被哥哥们知道! “四公主,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日后奴婢希望,咱们能少见就少见些,公主你觉得呢?”拾月眉头微挑,瞥了她一眼,语气森然。 洛丹被她眼中的寒意,吓得连她来这边干嘛的都忘了。转身忙道:“如意!咱们走。” 如意也懵了,这还是她伺候洛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她被一个宫婢吓成这样?!“公主,咱们不是来给苏西一个下马威的吗?你怎么这就走了?” 她没管如意的话,自顾自地走了,边走边恨恨地碎碎念道:“哼,本公主还不信,那贱人能在苏西那里一直守着!” 苏西就躲在门后,目睹了拾月与洛丹博弈的全过程。心道还好有拾月在,不然看着四公主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知道还要怎么欺负打压她呢。 虽然,她并不知道,与她素不相识的洛丹为什么要欺负她。 不过很快,她就从拾月那里得到了原因。 第44章 打了洛钰铭 拾月提点道:“你要留心这个洛丹,她找你麻烦是因为她喜欢楚函。洛丹向来刁蛮任性,所以日后,若我不在殿里,你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别让她找到你。知道了么?” 苏西听话地点点头,她现在对拾月隐隐有些崇拜,她一个宫婢,竟然能吓退一个公主!周身的气势,看着真的好强啊! 用过午膳,拾月见苏西已经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宝珠殿,离得不远,有个小花园。王三在那里等着她。 “姑姑,这是你要的清单。” 拾月接过来,细细看了看,将上面的各局、各司、各部的名称记下来,便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烧了。 “嗯。这一年,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照顾好我的\\u0027\\u0027花草\\u0027\\u0027。” 王三点头道,“是。” 一路走来,他的眼神从机灵变成了现在的老练,拾月不禁动容道:“富贵,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向你保证,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出宫与母亲团聚。” 没想到,王三竟坚定地拒绝道:“不用了姑姑,奴才愿意侍奉在你左右。终身不弃。” 拾月张张嘴却也没再说什么,她终归是要走的,在离开之前,她会将他们都安顿好。 王三看着拾月离开的背影,在心底道了声谢,他出宫去看过,她将他的老母亲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她现在不愁吃穿过得很好。拾月她也根本没有限制母亲的自由,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保护。 他仰头望向这深宫高墙,眼看着,这偌大的后宫,就要成为下一个“华清殿”了。她种下的“花草”,也终将给予她美丽的春天。 拾月回去的时候,洛钰铭就已经背对着寝殿门,站在院子里了。 她刚一推开院门,两人的目光猛地就撞到了一处。 魂、飞、魄、散! 给她吓得,本能地转身就想跑!但是,她过来不就是为了对付他的吗! 所以她只能深呼吸一口,给自己壮壮胆子。不就是个15岁的小破孩子嘛!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走近了,敷衍地行了一礼,便站直了身子。才发现洛钰铭又长高了许多,看着都比她高了一大截,她大概一米六的样子,那他现在得有一米七几了吧。 “拾月姑姑在这后宫里,应是可以只手遮天了吧,否则见到本殿下,也不会敷衍至此?” 拾月一声冷哼,心底说不上来的恼怒。“敷衍?对,奴婢就是敷衍,如何?三殿下准备再刺奴婢一刀吗?” 洛钰铭被说得哑口无言,她好像总能站在高处指摘他!明明,她对他也不过只是利用! “你这番专程从尚阳殿过来,是想阻止我与苏西的事儿?是二哥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洛钰铭听她好似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重要么?”当然重要!若是洛若的意思,他无所谓,若是她的意思,她又是什么意思?! 洛钰铭还没意识到,他竟下意识里会关心她的想法。不过此刻,他只是冷笑,“对,不重要。反正你们谁也阻止不了,苏西最后一定会选择我的。” 拾月也不甘示弱地说,“是么?那咱们就走着瞧。” 果然,在她心里,只要最后上位的人是他就好,即使只是当做个傀儡皇帝。她已经站在了洛若那边吗?为什么?她会这么轻易就抛弃了他?她知不知道今年的生日,他等了她许久,等到天都亮了。 终于他还是有些不甘地问出了那句,“今年我生日,你为什么没来?” 拾月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的眼里泛着水光,冲他不管不顾地嘶吼道:“洛钰铭!你凭什么觉得你在狠狠伤害我那么多次之后,我还会对你一如既往?!我拾月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们洛家那种怪物!” 可这一耳光,却恰好反映出她对他终究是不同的。所以拾月有些后悔,她竟动手打了他。 洛钰铭不知道为什么被她打了,心里竟然还隐隐有些快活,但她看着却反而不太高兴的样子。 苏西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迷糊,她拉开了寝殿的门,洛钰铭背对她,所以她只能看见——拾月姑姑这是和谁在吵架呢?眼睛都吵红了。 “拾月姑姑,你们这是?” 拾月也看到了苏西,连忙侧过头去,用手绢擦了擦眼睛,平复了下心绪。 才掠过了洛钰铭,走到了苏西身边。在苏西耳边提点了声,“这是三皇子。” 苏西眼睛一下子惊圆了,倒不是被三皇子突然来她殿里这件事吓到的,而是被拾月刚刚竟然在跟三皇子吵架这件事吓到的。 惊吓归惊吓,礼数还是要有的。她步步生莲地走上前去,盈盈下拜,“臣女苏西见过三殿下。” 洛钰铭也应声转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苏西,她美得让人心动。 他会暗暗拿她与他见过的所有美人比较,她的确是那群人里,最好看的一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她可是楚函的心上人!不过拾月却不在那群人之中,他从不会拿她与任何人比较。 “起来吧。以后见我不必行礼。在这后宫里,我是最没有地位的一个,你刚也瞧见了,连那宫婢都欺负我。” 洛钰铭一副委屈的神色,给拾月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在装可怜?!要不要这么疯啊! 苏西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顺从地点点头。不用行礼就是好事。而且拾月之前把洛钰铭说得魔鬼一般,但今日看起来,好像也没多吓人嘛。 拾月收到苏西投来的质询眼神,看来洛钰铭这招卖惨相当成功! “三殿下,苏小姐,既如此,奴婢便退下了...” “且慢!今日我欲邀苏小姐一同泛舟,有你同行,便可证实我与苏小姐之间的清白,如此甚好。” 显然,从苏西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她也觉得如此、甚好。 fine. 去就去!有她在,他还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小动作?! 拾月在打了洛钰铭一巴掌后,仿佛都忘了曾经被他支配的恐惧。 但很快,洛钰铭就会让她重新记起来的。 第45章 落水黥字被发现 托洛钰铭的福,苏西也在宫里坐上了轿子。 嘿!盖了帽了!儿女都坐上了“宝马”,就她这个老妈子还在步行。 真的!这封建王朝之所以会完蛋,还是很有道理的!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他们泛舟,我独游。 对!现在的情况就是洛钰铭和苏西上了豪华游轮,让她一个人独自划船跟着! 她会不会划船暂且不说,但就算她会划船,就她这一叶扁舟,能追上他们的豪华游轮?! 若说她没上船倒也罢了,她可以在原地等着,偏偏tmd洛钰铭非要看着她上了这破船,让她划出去,他才让人发动了他们的船。他们的船划出去都看不见影了,她的小破舟,还在原地打转呢。 转得她头晕眼花,一个没平衡住,就翻船了! 得!这下真成“独游”了! 本来她是会水的,但是!古代衣服穿得多啊!这不一会儿,人就沉下去了。就当拾月想着,这样死了会不会穿回现代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她被一只手揽住了!有人在救她! 虽然知道这个救她的人,不可能是洛钰铭,但如果是他,她一定会再狠狠抽他一巴掌! 她坚持了一会儿,还是失去了意识。她隐约间,看到了他的侧脸。但后来醒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中秋过后,水也变得寒凉。所以这次落水,导致她罕见地发高烧了,而且烧得很厉害。疼得她的脑子都要炸了! 苏西这边本来就没安排人伺候,所以洛钰铭将拾月带回了他的宫里。 拾月此刻烧迷糊了,正说胡话呢,他凑在她嘴边听着。 “洛钰铭,王八蛋!洛若,精神病!洛文!洛文!洛文!” 她嘴里不停喊着洛文的名字,脸上的神情越发痛苦,像是梦魇了一般。 洛钰铭心里恼怒,即使是恨,他也不希望从她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 他惺忪着眼瞧着一排跪地的太医,平静地问道:“她,会死吗?” 底下的太医也是哆哆嗦嗦地答,“从来这发热就是过鬼门关,这就要看拾月姑姑的造化了。” “好吧,反正她若是死了,你们就都别活了。”洛钰铭说这句话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语调也没有任何波动。 太医们没法子,只好磕头求饶。吵得拾月更难受了,洛钰铭发现后,便即刻让他们滚出去。 “来人,端一盆温水来。” 他记得从前,她是用体温给他捂热的,所以应是用温水才对吧。 整整一夜,洛钰铭都没有合眼。他从来没有这么忧心过,哪怕是他自己的命。 这让他彻底明白了,拾月对他的重要性。她对他很重要,所以她为什么要背弃他?不过没关系,这个问题他不着急,她可以用一生来作答。 直到刺眼的阳光落在了她的眼皮上,她才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了眼。 她左右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里是?华清殿?! 还有!洛钰铭为什么在她身边趴着!难不成真是他救的她?!她好想抽他一耳光,但现在浑身无力,属实是做不到。 她好想喝水啊!水!她费劲地动了动,总算把洛钰铭惊醒了。 “太医!滚进来!” fine,就是眼前的这群人吧,昨天吵得她头都要炸了!她被轮番查看了一圈,太医最后的结论是,“恭喜殿下,姑娘无性命之忧了。” 麻辣隔壁!这就是古代太医们的就业水平?!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她很需要水吗?! “水,我想要水。”拾月发出了微弱的自救之声。 洛钰铭听到了,忙道:“拿水来!” 他用左手将拾月揽腰扶起,右手端过杯盏,喂给她喝,动作算得上温柔。 拾月顾不得体会这些细节,疯狂喝水。喝完一杯。她又觉得眼前忽明忽暗的,便闭着眼睛道:“再来一杯,糖水。” 洛钰铭又耐心地喂她喝了一杯糖水。拾月这才偏头倒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洛钰铭冲着太医们挥挥手,众人也识相地退下了。 他端详着她苍白惨淡的面容,想必被他刺了一刀那次应该也是这样子吧。那天刺了她,事后他内心也颇为悔恨,所以他也没做任何的防御,让顾青得手,他那两刀,颇为凶狠呢! 洛钰铭暗暗想着:拾月,你总是试探我,那你呢?你心里又可曾有过我的位置?还是说,只有杀了楚函,你的心里没了人,才能将我装进去? 呵,正合我意。 他的眼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拾月一觉又睡到了下午,出了一身的汗水,整个人恶心得她都嫌弃!但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洗澡的,所以她得叫个人进来给她换身衣裳,顺便给她擦擦身子。 “来人!”睡了一天,声音还算响亮。 外面进来了一个面生的奴婢,亲热地叫了声,“姑姑。” 拾月吩咐道给她打桶热水、拿身可以穿的衣服来。见她很麻利地跑去办了,拾月还想着,在华清殿,这些奴才宫婢们都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恩惠,待她自然是不同的。 拾月让她帮忙擦拭身子,但她看见她胸口上黥的字,神色陡然一变。 “姑姑,您这是?” “在后宫咱们做奴婢的,最好是别说,别想,别问。你明白了吗?” “是。” 拾月看她那窃喜的神色便知道,她嘴上说是,心底却不是这么想的。 罢了,随她去吧。她提点到这里,后面的事儿,她也懒得管了。这后宫奴才宫婢成千上万,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她去救的。 她穿好了衣服,便一步一顿地离开了华清殿。 晚些,洛钰铭回来的时候,看到床上的拾月已经不在了。不禁大为恼火!这病刚好转一点,就要离开?她真的就这么讨厌他?! 他透过窗,打量着院子里她留下的花草树木,暗道:这草木都比她这个人有情! 此刻门外传来—— “殿下,奴婢有要事禀报!”是一个听起来就让人讨厌的声音。 洛钰铭按了按眉心,道了声,“进来。” 他倒是要看看是谁,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死。 一个不太眼熟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哦,原来是新来的宫婢,难怪。 “说吧。本殿下倒是好奇,到底是什么要事,让你的语气听起来,这么让人讨厌呢?”洛钰铭这番话,透着冷冷的杀意。 那宫婢,自然也被吓到了,不是说洛钰铭是宫里最好把握的皇子吗?但她想着,那拾月姑姑都能让这华清殿上下都听她的,她自认为她也不差!而且今天下午被她抓到了她的把柄。她以此邀功,肯定能得到三皇子的重用! 她跪伏在地,“殿下,奴婢刚入宫,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奴婢跟外面那些老人不同,奴婢只听从殿下的号令,只有殿下这一个主子!” 她倒是门清。“呵,有点意思,接着说。” “今日,奴婢在给拾月姑姑擦拭身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惊人的秘辛之事!”她刻意顿了下,偷偷察看洛钰铭的神色。 洛钰铭也配合着给了个颇为好奇的眼神。“接着说,若是……本殿下必有重赏。” 她心下大喜,便又接着道,“她的胸口上竟然黥了一个麟字!”那麟字分明是太子的字号! 洛钰铭双眼眯缝起来,周身气息危险至极。“你这宫婢倒是知道得挺多啊!” 那宫婢还未来得及害怕,便被洛钰铭一掌劈晕了过去。 他唤了声,“夜魅。” “属下在。” “先把她的舌头剪下来,然后...你看着办吧,只要死了就成。” “是。”夜魅将人如死狗一般拖走了。 随即,洛钰铭也走出了华清殿。 这件事,他知情否?! 泼天的怒意,让他的双目变得猩红。 第46章 护她? 夜幕很深了。洛钰铭到尚阳殿的时候,洛若那屋都已经熄了灯。 呵,他那二哥,倒是整日里好吃好喝好睡的! 他没有惊动殿里的奴才,翻墙又翻窗,才进了洛若的寝殿。 在黑暗里,洛钰铭率先打破僵局,“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 像他们这样的人,警觉性都很高,不然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哦,是三弟啊,我还当是哪个宵小之辈,竟然翻墙又翻窗,到我房中来了,还好我按捺住了,不然,误伤了三弟,恐怕就不好了。” “拾月胸口被太子黥了字,这件事你知道?!” 这件事洛若当然是不知道,但听洛钰铭森然的口气,他对拾月倒是很上心呢!于是他说,“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洛钰铭听他这么说,他觉得他应该高兴,这就说明洛若对他的底细并不清楚,否则也不会对他如此怠慢。但此刻他确实是高兴不起来。 “当初我将她送还与你,本就是为了护她!你若知情却毫不作为,就说明你根本无心护她,那我便要将她讨要回来。” “哈哈哈!护她?三弟啊三弟,你刺她那刀,这么快便忘了?你当我是傻子么,本质上来看,我们都是一类人。她在我这里的时候,我好歹不会伤她,可是你,你仔细想想你这么多年,对她都做了些什么?这不,她刚离开我尚阳殿不久,昨日她便落水了。洛钰铭你能说出护她这两个字,只能证明,你比我更疯!” 洛若这洋洋洒洒的一席话,又将洛钰铭怼得哑口无言。最后,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尚阳殿。 拾月回到宝珠殿的时候,人还很虚弱。她扶着门框,张望着,“西西?西西!”没人应,拾月心下一凉。 该死! 她只能拖着病弱的身子,去找。不断冒出的虚汗都浸湿了后背。走两步晃两下,夜色也敌不过她眼里的黑,但她不能倒下,苏西,在等她。 刚到主殿外的院子,便听见了殿内不绝于耳的抽打之声! 拾月奋力吼出一声,“住手!”里面的声响应声停下来了。殿门一开,满是伤痕的苏西被扔了出来。 苏西在拾月被三皇子带走后没多久,就被洛丹的人带到了主殿。洛丹让她乖乖嫁给洛钰铭,不要再纠缠楚函,否则她总能找到办法收拾她。她也一直没说个答应与否,激怒了她,这才挨打。 这时候苏西虽然也很痛,但她受的只是些皮外伤,洛丹顾及到苏西的身份还是不敢下多重的手,对她算是小惩大诫。所以苏西还是比拾月的情况好些,她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拾月见此情形,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姑姑!”苏西从主殿的阶梯上奔了下来,险些摔倒。她看着拾月倒在地上,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也才14岁、还没有拾月高,怎么才能将人从这里带回去呢? 就在这时,洛钰铭出现了。苏西像是看见了救星!“三殿下!” 没等她说什么,洛钰铭便将拾月从地上横抱起,默不作声地转身大步向前走。速度快得苏西都没能看清他脸上的复杂神色。 为了让苏西跟上他们的脚步,夜魅也出现在她的身边,不管她拒绝与否,道了声,“苏小姐,得罪了。”便将苏西也横抱起来。 他只是用手臂托着她,并未接触到她身上的任何地方。这情形下,苏西也没说什么,有人送她回去总是好的。 洛钰铭将拾月抱回了她的房间,轻轻放在床上,苏西也被放下。她走上前,忙问道,“三皇子殿下,拾月姑姑她的身体如何了?” 他轻声细语地安慰道:“苏小姐你放心,她已经退烧了,现在只是身体一时还没有恢复,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洛钰铭抬起头望向苏西的眼里,全是自责与温柔,“苏小姐实在对不住了。你因我而入了宫,我却没有照顾好你,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洛丹她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对你,但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日后我会派人过来护你周全,今天的事儿绝不会再重演了。” 说完,他又侧目冷喝道:“夜魅,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苏西小姐回殿里去,找太医过来瞧瞧!” 夜魅应声道“是”,接着低着头对苏西说,“苏小姐,请吧。” 苏西向洛钰铭道了谢,顺从地离开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在心底,她对洛钰铭的好感度有所提升。三皇子他,不像是个坏人。 在苏西他们离开后,洛钰铭才猛然撕开了拾月的前襟,果然便在她的左胸胸口处看到了那个青黑色的“麟”字。洛文,字玉麟! 他用指腹在那字上,来回摩擦着,“拾月,你当时一定很痛吧,难怪你会这么恨他。那若是我把这字给你平了,再印上我的字,你是不是也会反复叨念我的名字。” 可惜,拾月没有听见这段。 洛钰铭让夜魅从华清殿里,找来了几个拾月熟悉的宫婢奴才,让那个叫晓澜的宫婢给她换一身衣服。在她进去之前,他在她耳边嘱咐道:“若是不想死的话,看见了什么。别说,别想,别问,懂了么?”她沉稳地点点头,进去了。 让她去伺候她,他倒是安心许多。因为拾月一直以为晓澜是她的人。 这两天,从苏西的反应可以看出,她们女人更喜欢温柔有礼的人。那拾月,也会喜欢的,对吧。 这些年来,她一直妄图用怀柔之计对付他,现在他也想试试这招温柔刀到底管不管用。 他仰头看向这没有星辰也没有月色的夜,拾月,你说的一点没错,我们洛家的人都是怪物。而你,注定是会被我们这群怪物,吞吃入腹。 一夜过去,太阳还没冒头的时候。拾月的生物钟唤醒了她。 她刚一动弹,床边趴着的晓澜便醒了。 “姑姑!你醒啦!” 拾月循声看去,趴着那人是...“晓澜!你怎么在这儿?!” “哈哈,不仅是我,好多人都来了!小花、小草、小树、小苗都来了!哦对了!差点把正事儿忘了!小花!给姑姑端碗糖水来!” 拾月心底乐了,她的花花草草们竟都来了!她试探着问道:“是三皇子吩咐的?” 晓澜熟练地给拾月擦擦脸,“是啊,姑姑你是不知道,三皇子不仅把我们叫过来伺候,还派来好几个护卫呢!” 呵呵。拾月尬笑。 洛钰铭啊洛钰铭,为了苏西,你可真是不折手段呢! 这都开始装上好人了?! 第47章 花花草草 小花端来一大碗糖水。 她与拾月向来情深,所以说话都带着瓮声瓮气的鼻音,“姑姑,先喝了这碗糖水吧。” 拾月接过,喝了一口,才安慰道,“傻丫头,哭什么,我这都快好了。” 比起晓澜,她更喜欢也更信任她的花花草草们。这一批人,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人,是她在深宫中的救赎和依仗。 而晓澜,她对她是有大恩情在,但是...那个恩情来得太合适,所以她对她还是很有保留。这宫里的信任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宫里的信任等同于自己的命。 拾月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又被换了一身。呵,果然。那个去告密的婢子,应该已经死了吧。对宫里的事儿,一知半解的人,总是容易撞刀口上的。 昨天苏西好像挨打了,她得去瞧瞧看。她想下床去,小花按住了她的腿,怒视着她,“姑姑,你得静养!” 不过她还是拗不过她,最后只能给她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披风,“入秋了,你现在不能再吹风着凉了!” 晓澜在一边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颇为羡慕,她知道拾月对她终究是有戒备心的。不过无妨,终有一日她会向她证明,她的心到底属于谁。 拾月刚一走出房间,就见院子里站了一排人!一个个笑着齐声道:“拾月姑姑,早上好!” 她粗粗看了看,洛钰铭这是将华清殿里,她的人几乎都送过来了。 也罢。这一年确实关键,用自己的人办事总要踏实些。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么多年,她与洛钰铭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没停止过,虽然她是要利用他,但她也确实是真心想对他好的。而他,是疯是怪,但...... 拾月收敛心神,“好啦!你们忙你们的,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日后便不必过来请安了。”她冲他们挥挥手,“都散了吧。” 小花捂着嘴笑,“姑姑,你这样可是会惯坏他们的!” 拾月一巴掌敲在她头上,“我看啊,我第一个惯坏的,就是你这丫头!” “哎哟!好疼好疼!姑姑又罚我啦!”小花跑去满院子造谣。 晓澜嘴角也一直没下来过,心道:这场面多久没见了。她伸手整理了下她身上的披风,扶着拾月,“走吧,姑姑。” 拾月微微侧目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晓澜向来是大方得体,也一贯对她是最体贴的。 二人走到了苏西住的大殿。 今天苏西也起了个大早,她身上的伤本就没什么大碍,整个人看着也颇为精神。 苏西那边伺候的人,倒是很面生。看来洛钰铭这是有意,要在苏西那里安插自己的眼线呢。不过这偏殿都被他的人团团围住,倒是再也不必担心洛丹那个刁蛮公主了。 拾月与苏西对视之后,苏西倒是先开口问候了她,“拾月姑姑,你怎么老这样!身子没好呢,就跑出来了!可真叫人忧心!” 拾月不禁哑然失笑,这苏西和小花年纪也相仿,估计能成为好朋友。 晓澜听在耳里却不是滋味,不温不火地桑了句,“是啊。我们拾月姑姑就是这样,总是为了些不打紧的人以身犯险,我也总说她呢。” 苏西被怼得脸上有些发热,“拾月姑姑,我...” 拾月嗔视了晓澜一眼后,转而对苏西说,“西西,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这位是晓澜之前一直跟着我的,被我宠坏了,她的话你别多心。” 苏西被她们主仆二人这一来一往的,弄得心里计较起来。 这个拾月姑姑当真是个好人么?为什么她之前要将三皇子说得那么坏,对了,她是二皇子的人,自然是不然让苏家帮着三皇子。她对她的好,本就是别有居心。 苏西心里有了自己的计较后,对拾月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拾月姑姑,你若是无事的话,就快回去歇着吧。我这边自有三皇子的人照料着。” 拾月听她这话,看来这两天是被洛钰铭洗脑了?不过,这倒无所谓。如果洛钰铭准备对她采取的是怀柔政策,那就让他去好了。她还不信,她男女主的感情还经不起他一个疯批男二的考验。 “好。你既无恙,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们走后,苏西暗暗思量着,若是三皇子只是单纯的倾慕于她,在一年后也如约让她与楚函成婚,那日后她必定会报答他的。 拾月回到房间,吃了点白粥,“晓澜,你替我把小草、小苗叫来。” 看着他们进去,晓澜很识趣地没跟着,因为这是她想要的安全感。 二人齐声问候了声,“姑姑。” “小草、小苗,这段时间,这前朝、后宫之间可有什么动静么?” 小草给小苗递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先说。 小苗一脸的认真严肃,躬身道:“回姑姑,据后宫六局关系人的回禀,后宫这段时间倒是没有什么大动作,无外乎一些争风吃醋的戏码。但最近皇后好像在组织游园会。名曰游园,实则是给太子、皇子们选妃呢,现在三皇子也到年纪了,皇后那边或许有自己的考量。” “具体日子定了么?” 小苗:“暂时还没有。估摸着与太子尚未回宫有关。” 拾月点点头,小苗做事一向谨慎,让她很是放心。 她目光看向小草,浅笑着启唇道:“小草你呢?看你那样子,像有什么大新闻呐。” 小草脖子一昂,很是骄傲地说,“那小草当然不能辜负拾月姑姑的重望啦!我在监察各宫娘娘的动向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拾月满眼堆笑,他一向是古灵精怪得很,“哦?说说看。” 小草左顾右盼,走到拾月耳边,低声道:“姑姑,我发现宫里的珍嫔娘娘...” 拾月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双目沉沉地直视他,“小草,你此话当真!这件事若是出了差池,你姑姑这条命可就要搭进去了!” “千真万确!小草不敢拿这种掉脑袋的事儿与姑姑玩笑。” 见他如此神色,拾月不仅暗道:真是天都在助她! 昨晚她还在想怎么对付太子,今天竟然得到这么大个好消息! “好!好得很!小草啊小草,你可真帮到姑姑大忙了!” 见她这么高兴,小草也不禁面露喜色,他就知道,他才是姑姑身边最得力的那个。 小苗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攥紧了拳头。 “小草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跟小苗说。” 见小草顺从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拾月才对小苗说了她的计划,也特意嘱咐他,“小苗,一直以来你都是他们中最令我放心的,所以这件事,我想交由你去做。此事你务必要小心谨慎,别让其他人抓紧马脚,否则...” 一向稳重的小苗,竟然出声打断了她,“没有否则。姑姑,若不幸暴露,我定会护你周全。”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庄严肃穆,像是骑士对他的公主起誓一般。 拾月不禁动容,有人肯拼死护她,这个世界,也不枉她来此一遭了。 小苗他...罢了,这帮孩子若真出了什么岔子,她定然也会拼死相护的。 第48章 被洛钰铭强吻了 尚贤十五年冬,大雪。 在这个世界,每一年的冬天都会让拾月更加地渴望回家。 她又回想起,那个无聊失眠的夜,如果不是她打开了某红书,看到了那条——贞远三年冬,大雪。便不会想象力发作,兴致勃勃地写了那个小说。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又看了那么多场雪。 她是南方人,雪对她来说是稀罕物,但更多的是难以适应。尽管她已经将自己裹成了粽子,屋子里炭火也烧得很旺。 但对她来说,还是太冷了。她坐在床上,叫嚷道: “晓澜,再给我弄些炭火来。” 不多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不是晓澜,而是洛钰铭。拾月见到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没好气地说,“三皇子殿下,这天寒地冻的,你不去照看苏小姐,到奴婢这里所为何事?” 洛钰铭没理她,自顾自地坐在了她的床上,开始脱他的鞋袜。 这番操作属实将拾月看呆了,“喂!洛钰铭,你到底想干嘛!” 他不说话,只是脱掉了他的披风,一把扯开了她的被子,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再盖上了被子! 所以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是她在他的怀里,躺着?!两人还盖着同一个被子?! 趁她还没缓过神,洛钰铭低头问道,“暖和么?要不要再抱紧一点?” 报警!必须报警! 他这举动让她难受到,不如去外面跪冰! “三皇子殿下!你放开奴婢!你这样的行为有失你尊贵的身份!” “哦?你现在又知道我是三皇子了?知道尊卑有别了?怎么,这么多年只许你爬我的床,不许我爬你的?拾月姑姑,嗯?” 拾月感到他把她抱得更紧了。虽然的确很暖和,但是这莫名其妙的暧昧感,真的令她很不适!她看着洛钰铭长大,她与他可以是主仆关系,可以是利用关系,也可以是姐弟关系,但绝不可能再有其它关系! 所以她也没有挣扎,只是刻意欣慰地说,“三皇子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姑姑了。” 闻言,洛钰铭心里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愤怒和复杂的欲望,她和洛文可以,她和他就不可以? 洛文对她做过什么?他肯定狠狠吻过她,他见过她的身子,他在她胸口黥字!他们! 拾月被洛钰铭强吻的时候,大脑都宕机了几秒! “啪”地!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他的嘴角都被扇出了血。 拾月眼角含泪,眼神里满是羞愤,怒视他道:“洛钰铭!你在干什么!我将你从10岁拉扯到14岁!11岁那年你突发天花,是我豁出命去护住了你;12岁你在宫外遇袭,是我替你挡了致命一剑!13岁你打下了第一只猎物,做成了围脖送给了我,而我那一年也代你受过被罚去冰天雪地里跪冰,从此更加虚弱畏寒。洛钰铭!这些年,我虽有目的,但也是真心护你。你怎可如此欺辱于我!” 只见,洛钰铭毫不在意地用手指擦去嘴角的血。“拾月。你说我欺辱你?”他又将她强行控制在怀里,低头在她的耳侧道,呼吸有些微重,“你确定要这么说么?” 那声音,听得拾月脊椎骨都在发麻。她慌乱道:“洛钰铭,你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怕被苏西知道吗?若是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必不会对你动心。” 虽然他只有15岁,但他真要对她做什么,她也阻止不了。拾月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虽说她在前朝、后宫也有了许多助力,但她明面上却只是一个宫婢,在皇权面前,甚至无法决断自己的生死。 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他。才缓缓道,“呵,拾月。我以为你应该很了解我才是。”他的眼底看不清的暗流涌动。 拾月暗自揣度着他这句话的深意。洛钰铭见她走神,手上力道加重了,俯身第二次吻住她。与第一次的青涩不同,这次显然更熟稔、疯狂了几分。 她推不开他。拾月心中涌上一种被自己**侵犯的强烈羞耻感!比洛文更让她难受。 她竟然哭了。洛钰铭放开了她,讽刺地笑了笑。“拾月姑姑,这就开始哭会不会太早了些?” 她不发一言。拾月脑海中千头万绪,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这么对她有很多种原因,但独独不可能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她猛地掀开了被子,穿着单薄的她暴露在冬日的寒意里,冷得她脑子都一抽一抽的疼,她强忍着身体叫嚣着的不适,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三皇子殿下,奴婢拾月对殿下绝无二心,此前若有冒犯之处,待殿下大业得尝,即可处死奴婢。”说完拾月俯首贴耳,行了个大礼,“奴婢谢殿下恩典!” 洛钰铭见她如此,竟生出一种深深的刺痛感,锥心刺骨。她宁可死,也不想和他在一起。那她想和谁在一起?楚函还是尹礼?!无妨,他会杀光她心里的每一个人,这一生她都只能和他在一起。 拾月看不见他脸上冷酷残忍、嗜血偏执的神色。只知道,他走了。 她这才又唤了声,“晓澜,再给我弄些炭火来。”她的眼底仍有水光,而脸上的泪却早已风干。 她哆哆嗦嗦地爬到床上,重新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尾地裹起来,才失声痛哭起来。晓澜端着炭盆进来,就见她裹在被子里,浑身都在抖。她的眼神里有心疼,更有愤恨。 点燃了炭盆,晓澜走了出去。姑姑,请你再等一等,再忍一忍。 没人看见,在雪花飞舞的瞬间,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坚冰似的决绝。 自那天过后,因为怕撞见不想见的人,拾月便更少去看望苏西。在她的一亩三分地,她做她的土霸王,也乐得清闲。 偶尔也会想起,那个人的模样。 “姑姑。宫外有消息了。”说话的人,是小树。 小苗负责对接后宫六局,小草负责监察后妃与朝臣的动向,而小树则是替她和宫外做联系。 “说。” “刺杀计划没成功,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还有呢?” “薛家、尹家都在求见姑姑。” “所为何事?” 小树摇了摇头。 尹礼想见她倒是还有的说,但薛家... “薛家是谁要见我?” “薛昱。” 拾月心乱了一瞬,她避而不答。 “尹礼若想见我,又何须求见。此事,容后再议吧。” 日复一日,就到了她的十八岁生日。 第49章 拾月的生日(上)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在这个世界过生日!不过好在今年的生日,洛文不在。 一大早晓澜和小花就开始忙前忙后的为她张罗,小花叽叽喳喳地,“姑姑,你看这件衣服,还有这件,对对,那边还有一些。都是尚服局送给姑姑的新衣。李尚服让我替她向你问好呢!” “姑姑,这是尚食局送来的膳单,请过目。” 拾月接过晓澜手上的膳单,虽然每年都有,但今年的这个膳单会不会太丰盛了些!28道菜?!这还是一个掌事姑姑该有的配置么?! “晓澜,你去知会一声胡尚食,这万万不可,所有的膳食依照份例来,省得叫人拿了把柄。” “姑姑,胡尚食多么小心谨慎的人,怎会出这么大的岔子?估摸着是有人授意的吧。” “无妨,你且去回她,若是有人怪罪下来,一切罪责我一人承担。” 屋内还在说着,院子就传来乒乒乓乓地敲击声。 拾月皱眉道:“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晓澜苦着一张脸,无奈道:“是三皇子的吩咐,让他们在院子里搭建一个亭子。今日为庆祝姑姑你的生日,他也要过来用膳。” 哦。原来如此。“既如此,这膳单就这样吧。”想必也是他看过了的。 都是一个殿里的,这边热闹的声音也惊动了苏西。苏西披着件明红色的大氅,走到她这院儿里来瞧了。 这拾月姑姑不过一个掌事姑姑,排场倒是很大呀! 苏西自问她从小到大也是娇生贵养,却也没有阔绰到要那么多奴才丫鬟伺候着。这不禁让她对拾月的印象更坏了几分。 听伺候她的人说,这个拾月姑姑仗着对三皇子有恩,之前在华清殿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全殿上下没有不听从的。这个拾月姑姑一边踩着二皇子的船,一边和三皇子牵扯不清。可真是好手段呢! 苏西走到拾月的屋内,“拾月姑姑,这一大早的,你院子里这是?” 拾月见她那不悦的神色,便知道她这是对她很有成见了,洛钰铭的离间计用的不错啊。 她为了刺激苏西,便刻意装出一副恃宠而骄的嘴脸,炫耀着说,“哦,今日是我的生辰,外面是三皇子为了体恤旧奴,专程让人给我搭建的亭子,他说晚些要过来陪我用膳呢。” 小孩子的胜负欲一起,苏西果然中计,“那苏西在此,就先祝姑姑生辰快乐了。不过三皇子今日恐怕不会来了,因为我今日欲邀他一同赏花、赏雪、下棋、游宫呢!” “是么?那拾月在此,就预祝苏小姐和三皇子玩得开心咯。”拾月是真心的笑,是开心的笑,但在苏西看来这就是挑衅的笑! “哼!”苏西一跺脚,便回去了。这拾月姑姑,她之前怎么会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呢! 晓澜暗暗给拾月竖了个大拇哥,“姑姑,果真高明。” “苏西心思单纯,极易受人挑唆,也不知道她最后知道真相的时候,会不会承受不住。”拾月心头还是不忍,但苏西现在对她成见已深,她能为她做的,只有尽全力保护苏家的安全。 “晓澜,叫小树进来。” 小树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姑姑。” 拾月沉声问道:“苏家那边可有异动?” “回姑姑的话,苏家那边却有风声,已经被黎先生的人扣下。但他们一被抓住,便服毒自尽了。” 果然,洛钰铭那边不可能没有后手。拾月微微蹙眉,手指在桌上轻敲着,“嗯,加强警戒吧,苏家万不可失。” 小树虽然不懂一个吏部而已,姑姑她为什么要这么重视,但姑姑做事总是有她的道理。便低头应了个“是。” 拾月接着问,“洛钰铭在宫外的势力,可有什么消息么?” “黎先生说这件事,得与姑姑面谈。” 她点点头,是得出宫见见黎万了,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拾月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疑惑道:“怎么?还有什么事么?” 小树这才腼腆地笑着道了声:“姑姑,生辰快乐。” 拾月瞬间眉开眼笑,站起身来,“小树,你过来。”他走上前去,只见她转身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精美的物件。 “本来是准备明日再给你的,不过你人来都来了,明日也不知你还在不在宫中,便提前给你吧。最后,小树,生辰快乐。” 拾月的语气亲和,动人,直直能熨烫到他的心里。 他们这些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承蒙她的照拂,才能在宫中活下来,才能过上如今的生活。 小树将东西接过来,也没有道谢,姑姑说过他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是不谈谢字的。他将礼物小心仔细地藏在了怀中。 他们每个人的生辰,姑姑都是记在心里的,她会为他们准备礼物,但她的生辰,除了这条贱命外他们也没有什么好送的。 小树与拾月的生日只差一天,所以他总是能沾到她的喜气。瞧着小树满面春风地走出了门,晓澜、小花、小草、小苗们均投向他一个嫉恨的眼光。 而这些眼光,只能让他嘴角的笑意更深。 “哎哟喂!我这暴脾气!”小草第一个忍不了,上去就要跟小树掐架。 小苗心道:小草这个人打又打不过,还非要去招惹,反正他也不爽他,索性抱着胳膊看他挨揍。 不多时,就听见小草满院子跑,边跑求饶的声音了。“树哥树哥,我错了!别打了,我错了!” 众人笑作一团。小花还一个劲儿拱火,“树哥哥真厉害!对对,就这么揍!” 拾月透过窗看着也乐,小花、小草这两活宝,还真是给她在这里的生活带来了许多的乐趣。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一入冬,夜就来得格外早。约莫下午5点左右,天已经擦黑了。 小院里为了庆祝她的生日,挂上了喜气的灯笼。 院中临时搭建的亭子,虽然简陋,却也还能遮挡些风雪。 拾月以为不会有人来了。正叫了晓澜过来,准备让她叫人去通知胡尚食那边修改膳单—— “太子殿下到!” “二皇子到!” “三皇子到!” “尹礼尹大人到!” 平地起惊雷!还是连连四声! 第50章 拾月的生日(下) 不管是多天才的数学家,也测算不出此时此刻拾月内心的阴影面积。 打麻将吗?!来这么齐?! 洛文!他怎么也回来了?!据她得到的消息,他回宫的车马最快也要后日才能抵达啊! 拾月长长叹了口气,下跪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见过二皇子、三皇子、尹大人。” 洛文声音中透着连夜奔驰的疲惫,“丫头,快起来吧,你今天可是寿星啊。为了赶回来给你过这个生辰,本宫的骏马都跑死了两匹,你说你该如何补偿本宫啊?” 没想到他竟然独自离开车队,奔袭回来了!错失了刺杀他的大好时机,拾月心中恼恨! 拾月站起身来,对他说的补偿避而不答,“太子厚爱,奴婢愧不敢当。奴婢这地方,粗陋至此,各位皇子大人们若不嫌弃,就请入座吧。” 好在这八仙桌,配置的椅子倒是够用。 洛钰铭也想入座,却拾月叫住了。“三皇子殿下,您的心意奴婢领了。但苏小姐今早同我说了,她与您有约呢?奴婢恐怕不好留你。” 不料,洛钰铭自顾自落座后,玩味地说,“本殿下今日,送苏小姐回府探亲了。” fine!拾月只好吩咐晓澜,让人去传膳了。 此时八仙桌上,拾月左边是洛文,右边是洛钰铭。洛文的左边是洛若。洛钰铭的右边是尹礼。 本来室外就很冷,为了暖和些,拾月提前吩咐了让人在亭子四面挂上布帘,内部放置炭火,这才稍好些。 但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冷了,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住了。 洛文也是知道她怕冷的旧疾,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而洛钰铭则是将她的双手,正大光明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洛若开始咳嗽,“咳咳,我说,你们两,为什么就不能照顾照顾我呢?” 洛文斜睨了他一眼,讥讽道:“二弟啊,你要是身体扛不住,就回尚阳殿去吧。这个地方确实不适合你。” 洛钰铭也附和着,“是啊二哥,你这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好歹,父皇可是会朝我们撒气的。” 拾月也道:“二殿下你今天能来为奴婢庆生,奴婢已经很开心了。要不,奴婢这就差人送你回去吧。” 尹礼一向是说话最不客气的那个,“回去得了,病恹恹的,非要过来看什么热闹!” 洛若被怼得,拿出了手帕,捂着嘴连连咳嗽。 见状,洛文直接发话了,“顾青!送二殿下回去。” 于是,四魔王聚首,洛若第一个被踢出局了,丧失了前排吃瓜的权益。 洛若走后,剩下的三个男人,或多或少都与拾月沾些关系。三个男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若是能够能量变现,都能把这个亭子炸了。 好在这菜上得还挺快,菜齐了之后,拾月正欲发话开席。 尹礼却站起身来,环顾了在座各位,语气暧昧地说道,“这过生辰,有了好菜怎么能没有好酒呢?来人,拿酒来。” 那掌控全局的气场,让拾月感觉这过生日的好像不是她。不过也是,这几位魔头在这里,她就是个渣。 尹礼让人给他们都倒上了。 “此前多年,拾月的生辰我都错过了,我先自罚三杯。” 拾月抬头呆愣地望着他表演,他这副宣示主权的样子,是怎么个意思? 尹礼干了三杯,又道,“不知道拾月你们那边是如何过生辰的?但寿星不喝酒,只怕是说不过去。” 拾月:……玛德,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这里的人! 她想去端酒,手却还被洛钰铭握着。她挣扎了下,没挣开。 就在这时,洛钰铭却站起来端起了她面前的酒杯,“姑姑不善饮酒,便由我来替她喝吧。”说罢,便仰头干了。 尹礼笑得像只野狐狸,“还不给殿下满上!”转头又看向洛文,“太子殿下,如何?” 洛文自然也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拾月就坐着,看着他们不停地喝啊喝,转眼间,就完成了一人一壶酒的kpi。她没所谓,自顾自地吃着,这么多菜他们不吃,那是他们不饿! 如她所料,洛钰铭是第二个败下阵来的,他本来年纪就小,自然是喝不过那两个千年老鬼的。“晓澜,送三皇子回宫吧。” 谁知他喝醉了,却仍紧紧攥着她的手,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醉话,“拾月。你不在,我失眠得厉害。” 她心口慌乱,推开了他,用尽全力猛地抽出了她的手,连忙叫嚷道,“快!送三皇子回宫!” 于是,醉酒的洛钰铭也被夜魅他们带走了。拾月先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就像长跑之后,大口大口喘息着。 见又少了个人,尹礼眼角带了抹微醺的红,便开始使坏撺掇着,“拾月。现在替你喝酒的人也没了,你作为今天的寿星,是不是也该同我们碰一杯呀?”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一把将洛文的披风扯落了,气势逼人至极。 叫喊着:“好啊!来人!给我们换个大杯子!” 若不是洛钰铭拦着,她早就想收拾他们了!喝酒这种事,她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啊! 洛文与尹礼都看傻眼了,这...有趣~! 三人又喝了一个时辰。 喝着喝着,尹礼都凑到了拾月身边。 拾月喝得有点上头,便转头对洛文说,“洛文,你不是喜欢诗词歌赋么?来来来,我背几首给你听。” 洛文也是醉眼惺忪,却还算清醒。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吻了下她的头顶,声音宠溺地道,“好啊。” 拾月也没挣扎,后脑勺顺势靠在洛文的胸口,眼睛却看着尹礼,“你这老狐狸,也给我听着。” 尹礼端着酒杯,满眼兴味地打量着他们,声音高调地说,“好啊!” 拾月许是觉得躺着不太能对得起,这首诗的意境,便挣脱了洛文的怀抱,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开始演绎情绪,“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为什么会背这首《蜀道难》,可能是她对现在处境的一个真情流露吧。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背完之后,整个亭子里安静了许久。 拾月掀起一方的布帘,望着黑夜,望着飘然下落的大雪。寒风呼啸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 那一刻,洛文猛然冲到了她的身前,为她抵挡住了寒风,他紧紧抱住了她。那力道,让拾月的骨头都发出了脆响。 他显然是喝多了,叫嚷道:“丫头,你别走!我不允许,绝不!” 拾月忍着痛,艰难地说:“洛文!你快放开!”你再不放开,估计马上就要把她送走! 尹礼耳力惊人,也听到了,赶紧过来掰开了洛文的手。 这一晚,拾月万万没想到,都要结束了,她还是没能逃过洛文的魔爪。 太医说:拾月姑娘,受了严重的内伤! 实际上就是她的肋骨断了两条。 第51章 晓澜不见了 拾月躺在床上静养了一段时间。洛文也经常会过来看她,顺便把那天晚上她背出来的诗给录了。 今天他又来了,拾月看到他就没啥好脸色。“太子殿下,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顾青,把本宫的奏章拿进来。”他竟然在她这里办公!更过分的是,他有时候还会询问她的意见。 “南方水患,北方干旱,拾月你怎么看?” “南水北调。” “农民耕作积极性不够,下辖县经常缺粮。” “土地分包。” “黎国的事儿,你怎么看?” “多行不义必自毙!” 完蛋!话一出口,拾月就知道被套路了。她怎么会知道黎国的事儿呢!玛德!这个洛文心思太坏! “这么说,刺杀本宫的那群人,是你的人?” “...”黎万派去的刺杀太子的人,正是黎国人。 拾月的沉默,震耳欲聋。 洛文平静道:“你想要杀我?” 拾月也不想装,“不明显么?我早说过,你若不杀了我,我日后必杀了你。” 洛文走到她床前,抚摸着她的脸,展颜笑道:“好啊,本宫允许你杀我,但我只允许你亲手杀了我。所以,你若是再干出这种事儿,本宫可是会生气的。”他骤然俯身,将头埋到她的脖子旁边。 光是这个动作,就吓得拾月打了个寒战。 他呼吸之间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缓缓靠近她的脖颈。 拾月都已经皱着眉闭上眼,全身紧绷着,准备好了迎接痛楚。 但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他只是在她的脖颈处留下了一个格外深重的吻痕。然后在她的耳边柔声道:“丫头,本宫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便不会再伤你了。” “洛文!”拾月气得想骂人。 他用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嘘!本宫特许你,唤我玉麟。你若再如此不知轻重地直呼本宫的名讳。” 洛文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飘飘地说了句:“你该不会忘了,你在东宫的熟人吧。” 拾月恨她现在还动弹不得,气得狠狠锤了下床,“你把薛凝怎样了?!” “托你的福,她现在在东宫过得很好,秦悦姗再也欺负不到她了。” 拾月以为他口中的欺负不到,指的是薛凝现在荣宠加身,但实际上,自工部秦家倒台,秦悦姗那个蠢女人就被洛文秘密处死了。 拾月心里松了口气,薛凝没出事就好。 洛文走之前还不忘刺激她道,“丫头,你刚刚提出的两点政见很不错,本宫还有事,明天再来看你。” 把拾月那个气得,大喊道:“晓澜!我还要躺几天?!” “太医说,至少还有半个月吧。怎么?天天有那么多人来关心你,让你还很不适应?” 毁灭吧。拾月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是约好的么?洛文前脚刚走,你就过来了。” 洛钰铭走进来,见拾月闭着眼,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脖子上的吻痕格外醒目。他真的怒得想要掐死她。 不过,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拾月也没有挣扎,死了倒是一种解脱。可是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死,至少现在肯定是不会。因为,洛钰铭从来不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 这个世界的人或许都跟她的脖子有仇!被掐脖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都习惯了这个流程,不过,这玩意儿没办法,每次都还是会很难受的。 “咳咳咳!”赣南的脐橙! 一咳嗽胸腔剧烈震动共鸣起来,啊!她那断掉的肋骨,真的疼得要死! 这大魔王小魔头,这一个打野,一个补刀配合还真是默契啊! 洛钰铭看着她痛苦的神色,也猜想到了原因。他自问平素里他的自控力还是很强的,但为什么一遇上了她便... 他走了,而后一直到她康健也没再来过。 这天,拾月坐在炭火旁取暖,突然问起,“小花,晓澜呢,这都多久没见她了?” 好像就是在半个月前,洛钰铭掐她脖子那天之后。 闻言,正在擦花瓶的小花表情不自然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停下动作撅着小嘴厉声骂道;“姑姑!你都不知道,那个晓澜根本就是三皇子那边的人!亏你还对她那么好!这不,已经回三皇子身边去了,这种事儿,你不问我都不想跟你说的!免得你伤心!” 知道晓澜是洛钰铭的人,她并不意外。但为什么挑这个节点走? “小花,你去看看小苗或者小草在不在,找个人进来我有话要问。” 她立即应了声“是”。出去的步子也比平时快了些。 拾月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小花出去,找到了小苗、小草,哽咽道,“姑姑刚刚问起了晓澜姐姐,我说她回三皇子那里了,现在姑姑找你们问话,你们可别说漏嘴了。” 小草担忧道:“你刚刚没被姑姑看出来吧?” 她摇摇头,又吸了吸鼻子,“应该没有,不然姑姑怎么会叫你们去问话?” 小苗沉声问道:“姑姑,让我们两一起进去么?” “不,她只说让一个人去回话。” 小苗和小草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出声: 小苗说:“还是我去吧。” 小草说:“还是你去吧。” 小草会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他害怕露出破绽,而是小苗本身的职能便是对接六局和监察各宫皇子的动向。姑姑她总是要找小苗问个清楚的。 小苗点点头,便穿过他们下人的小院,向着拾月的住处走去。 小苗躬身拱手,冲着拾月的方向喊了声:“姑姑。” 拾月也开门见山地问,“小苗,你老实跟我说,晓澜她是不是出事了?” 小苗面色如常,眼神也波澜不惊,他沉声道:“半月前,三皇子在宫中遇刺,所以她就回到三皇子身边伺候去了。” 拾月大惊,激动得猛地站起来,身体的不适也顾不上,“洛钰铭竟然在宫里遇刺了!他现在如何了?!”她心里一团乱麻。 虽然不知道姑姑为什么会如此关心洛钰铭的死活,但很遗憾。“他还活着,只是这次比较严重,但估摸着也快能下床行走了。” 得知他没死的消息,她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情绪。点点头,又坐下了。 “刺客抓到了么?” “嗯,抓到了。” “是谁的人?” “不清楚,她自尽了。” “嗯,我知道了,那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拾月一路目送他出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没有一丝破绽。 她心里稍安了些。管他死不死,晓澜没事就好。 这么多年,晓澜对她是真是假,她切身体会自然最为清楚。 她对她的戒备,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洛钰铭这个人心思深沉、洞察敏锐,若真让晓澜加入她们的队伍,恐怕会害了她。 这段时间,太子也被皇后缠着,估计是为了之前小草提过的游园会。 现在又得知洛钰铭遇刺的消息,倒是给拾月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她用罢午膳,便趁机出了宫。 她提前知会了声,便径直去了眠坊等他。 谁能想到,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罗刹教主,竟然也是洛城里的商业翘楚呢。 第52章 出宫见黎万 拾月刚踏进门,黎生还在店里张罗着,“那个床你别摆在那里,不显眼,你这小子知不知道,这床可是这批货里最贵的!要是卖不出去砸你手里,你卖身都赔不起!”那一脸的市侩模样,谁能想象到这是罗刹教主的心腹? 当时黎万给她引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当然黎生当时也没好到哪里去。 毕竟她还在他那里买过床呢,一下子从客人就变成了他的半个主子,不得不让人感慨,机缘巧合真是妙不可言。 她的时间有限,不得不开口打断了他,“哟,伙计还忙着呢?”黎生循声看去,见是她来了,连忙迎了上来。 “月主。”他半弓着腰,恭敬地低低唤了声,伸出手做指引,“请跟我来。” 眠坊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这里是罗刹教布局在洛城城里的总部。 虽然她也来了好几次了,但这里面机关重重且暗道众多。若不是黎生指引她,她也无可奈何。 黎生将她带到了门外,便停下来了。“月主,主子在里面等您。”说完便向拾月致意离开了。 拾月回头看这复杂多变的巷道,恐怕让她原路返回,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 她两短一长地轻叩了几下门,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进。” 拾月推门进去了,屋内一片漆黑让她的眼睛都有些不适应,她皱着眉道:“黎万?”随即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吹燃了。 她举手护着火,往里面走。“黎万,你怎么不点灯?” 越往里走,她闻到那股子血腥味儿更浓了。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意识到这点,拾月顾不上对黑暗的恐惧,开始大步大步往里走。 她一路走,一路用火折子点燃了灯,屋内这才慢慢亮堂起来。 在烛光下,他戴着面具,穿着一身黑衣,还看不出伤势到底如何。拾月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扒他的衣服,查验他的伤势。 她的手都碰到了他的前襟领口处,却被他按住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虚弱,但还是倔强地说,“无妨,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拾月狠狠睨了他一眼,“把手拿开!” 黎万没法子,只好松开了手。她扒开他的衣服,才看到他胸前长长的一道刀伤。渗出来的血都把里衣雪白的内衬给染透了。 她没好气地问,“药呢?”他心虚道:“在那边柜子里。” 拾月从柜子里拿了药,便附身在他胸前,轻柔又仔细的给他上药。 黎万是习武之人,心跳一向比常人缓慢,但此刻却也跳动得快了些。 她一个女子,这样对他...他若不是戴着面具,都能被她看见他羞红的脸。 拾月给他上好了药,又拿来了布条给他包扎,累得她的额头都出了薄汗。 黎万情不自禁地拿起她的手帕给她擦了擦。这个动作只进行了一下,他便慌乱地放下了。该死!他不该对她有别的心思,这是在亵渎神明! “好了。说说吧,为什么会受伤?” “你说你要来,我方才便亲自去了趟洛钰铭在宫外的秘密基地,一时不慎被他们的人发现了。” 真是个傻子!只为了更好地向她复命,便能豁出命去。 拾月呵斥道:“黎万!以后我不允你再做如此冒险之事,你明白了吗?!你的命对我而言,比那些更重要。” 黎万心头一暖,从母亲走后,他的命,终于也有人在乎了。应声道:“是。月主说什么,黎万自当遵从。” 不过关心归关心,拾月还是很感兴趣地问,“既然你都亲自去了一趟,那边情况如何?” “之前我派人去打探,手下人说那边没有像样的规模,也没有多少器械储备,虾兵散将不足为惧。但我还是不放心,我怕这只是他的障眼法,所以便亲自去了一趟,果然那只是洛钰铭营造出的假象。我孤身深入,虽探得一些情况,却也没能触碰到他的核心力量便被发现了。” 拾月点点头,这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你且估算下,他那边能有多少兵马?” 黎万严肃道:“我只摸到他们的中层,便已探得几千兵马,洛钰铭暗自集结的兵马恐怕有万数!” 要知道整个洛城留守的兵马加起来也就十万左右!洛钰铭才15岁,竟已恐怖如斯!拥兵自重!若是被太子那边的人知道... “他们那边的戒备如何?” “若不是我孤身而入,绝不可能探得实情。” 拾月还是有些忧心,如果洛钰铭死了,她的这个任务还能完成么?毕竟在她的小说里,男二才是决定故事是be是he的关键。若他死了,她却没能回去...那谁能与太子抗衡?! 于是她嘱咐道:“好。你接下来,务必盯好他那边的动作,如有必要,尽量配合他。” 他沉声道“是。”像极了领命的卫兵。 拾月见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刻意严肃道:“还有!” 他被她那样子吓得愣了愣,“何事?月主尽管吩咐。” “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黎万极不自然地,低低道了声,“是。月主时间宝贵,我行动不便,这就让黎生带你出去吧。” 拾月点点头。她确实不好在眠坊待太久,外面查探的人该起疑心了。 只见黎万拿出了一个短笛,短促吹了几声,音色清亮通透。 拾月心下了然,原来,他们是通过笛声联系的。 这次,她跟着黎生竟没多久,就走回了店里,看来暗室之间或有捷径。 拾月心下敬服,背后设计之人,必定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走出眠坊前,拾月回首道:“伙计,最贵的那张床我要了!” 黎生瞬间眉开眼笑,“好勒,赶明儿就给您送去。” 拾月走在街上,看天时尚早,不如——就顺便去见见他吧。 但这个样子可不太好见呢,身后的尾巴要甩掉,衣裳也得换一换。 她东瞧西逛地去了洛城中,自两年前便声名鹊起的“优衣坊”。 优衣坊是一家只做女装的店,一楼面向平民大众主打一个物美价廉,二楼面向达官贵人主打高端定制女装且私密性极高,需要验证会员身份才可进入。 拾月靠刷脸上了二楼,简单换了一套衣服和发饰,戴好面纱。便领着阿兰从三楼的密道走了出去。 她正大光明地同阿兰走到街上,身着绫罗锦绣,头戴金钗步摇,一副富贵小姐模样。 她们一行便走到薛府门口,今日府门大开,有小厮负手跨立于两侧,目视前方眼神坚毅。不愧是将军府邸,那看门的小厮看起来都略通拳脚的样子。 拾月给阿兰使了个眼色。 阿兰点点头,迈步上前,冲着其中一个小厮行了个礼,“小哥,劳烦通传薛家薛昱少将军,洛城吴家小姐求见。” 那小厮抱拳回以一礼,“我这就去代为通传,烦请稍待。” 拾月静立原地,手上捧着个汤婆子。想到将要见到的人,她的心开始乱了。 一股寒意突袭,将她雪白的大氅掀起了一角,抬头望这天,柳絮般飘飘然。 果然,又开始下雪了。 第53章 与薛家的关系暴露 小厮撑着伞,出来迎了,“吴小姐,请跟我来。”还体贴地递给她一个新的汤婆子。 拾月接过来,道了声谢,将手上已经不大暖和的递给了阿兰。 那小厮却一本正经地说,“小姐可别谢错了人,这是我家公子托我给小姐带的。” 拾月浅笑着道了声好,不想那薛昱也是粗中有细呢。 再见到他,是在他的书房。 他们习武之人,是比常人抗冻些。尽管室外已经是漫天飘雪,但薛昱依旧只是穿了一袭灰黑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衬的他贵气天成,看着不像将军更像是小说里杀伐果断的玉面王爷。 他的书房说是书房,却更像他的武器收藏室。墙上,挂着各种宝剑,刀枪剑戟,规则地陈列着,整个书房寒气森森杀意凛然。 拾月好像猜到了他约她在这里见面的原因。这是要警告她? 汤婆子的意思是他们可以给她雪中送炭,而这刀枪剑戟的意思就更为直接了。 薛昱率先看向她,目光沉沉地开口道:“我是该叫你吴小姐,还是应该叫你拾月姑姑?” 拾月也没有太过惊讶,他知道她的身份,也很正常,毕竟当时是拿了薛凝的信物来的。薛凝或许与他们也有所交代。她施施然落座,“此次我是乔装而来,你便叫我吴小姐吧。” 薛昱与她相对而坐,二人中间隔了两三米的距离。 薛昱话里有话地说,“记得那日中秋家宴,初见时便觉得吴小姐不简单,一番打探没想到吴小姐可真是大手笔呢!不仅是前朝后宫,这宫外的生意也做的很好。” 薛昱说这话是因为——优衣坊的东家,便是洛城吴家。 拾月不置可否,笑道:“薛少将军过誉了。我一介女子,在这深宫里汲汲营营,只为谋求生存之道罢了。” 闻言,薛昱面色冷了些,“你的生存之道?便是利用薛家做你与皇家博弈的武器吗?!”语气也像碎了冰碴子,又冷又硬。 他看不见她的模样,只能观察着她的眼神。闻言,她的眼里浮上了几分歉意。 拾月开诚布公地说,“薛少将军,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而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你是将军也逃不开听从皇命的命运。虽然我很抱歉,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与你薛家合作,剥夺了你们自主的选择权。 但我们何尝不是互利互惠,我会助你们薛家成为第二个楚家,届时你薛家若能与楚家分庭抗礼,对洛家有足够的价值,到最后不管上位的人是谁,你们薛家都不会成为夺嫡之争的牺牲品。且宫中二皇子也是站在我们这头的,我们的势力也绝不输于太子。” 一席话讲完,拾月见他神色柔和了些。 薛昱心道,不得不说,这女人果真是能言善辩,句句话都切中了他的要害。 为将者,但求明主。所以他又问,“吴小姐,你觉得三皇子会是个好皇帝么?” 她的眼神坚毅,语气诚挚,“薛少将军,我很了解他。我向你保证,他会是个好皇帝。”至少她在书里是这么写的。 薛昱终于笑了,“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这一笑,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拾月偏头过去,不敢再看他。此刻她的心乱得不像话,因为这一句,他也同她说过。 稍坐了一会儿,拾月站起身来,向他辞别,“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未来各如所愿。我就先告辞了。” 薛昱也站起身来,张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他没有那个权利,也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关心她。 最后只剩下一句,“我送你。” 二人一左一右走在雪地里。薛昱一手给她撑着伞,一手背在身后,自己全淋着。 拾月侧着头看他,他没有楚函那么耀眼,却依旧是天地间的独一份。他的腰板像是揉了钢铁一般挺立着,目不斜视、举手投足皆是军人风范。即使没亲眼见他上场杀敌的模样,也能预见到那是如何的英姿飒爽、凛凛威风。 一路走来,即使只是薛家院里洒扫的奴才丫鬟们也端得是气质超然。以小见大,薛家,就合该是功勋之家。 拾月同阿兰已经走远了,薛昱却还负手而立,停在原地。 洛钰铭那日分明就是刻意为难她,若不是他及时救了她,恐怕她当日便会溺亡。这样一个人,她为何还要对他如此忠诚。 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做了选择,便只当风雨兼程,不问前程。她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吧。 拾月和阿兰回到了优衣坊,从暗道回去,又换回了之前的那套行头,才大包小包的从优衣坊的大门出来。 神不知鬼不觉。 拾月刚回宫,这前脚刚坐下,洛文后脚就来了。 她心里白眼一翻,真是晦气!还是得强忍着骂街的欲望,起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洛文将她扶起来,牢牢握着她冻得几乎没啥知觉的双手说,“这么冷的天,手都冻成这样了,逛街的兴致倒是挺高?” 看来是跟着她的尾巴回来给洛文打报告了,拾月看着他故意呛声道:“怎么,只许太子殿下游园,不许奴婢出宫逛街?” 洛文被她逗笑了,她这是吃醋了?他将人轻轻揽在怀里,宠溺地道:“好好好,咱们拾月姑姑想逛街,本宫自当作陪的。” 她被他抱在怀里,身子条件反射地陡然一僵。赣南的脐橙!洛文你怎么就能修炼得这么让人害怕啊! “走吧,既然白天陪不了你,那晚上本宫补给你一个约会如何?” 拾月摇摇头,不如何!“殿下,外面还在下雪,这天寒地冻的,而且奴婢想要的东西都已经采买好了,就不必再出宫了吧。” 洛文将人转过身来,面向他。拾月看见了他脸上邪恶的笑。 “是啊,这外面很冷,要不我们到床上依偎着,恐怕暖和些?” 拾月干笑两声,“哈哈!殿下!奴婢突然觉得这漫天雪景真是美不胜收!而且不知怎么突然就很想吃西楼的香酥鸭了!不如咱们这就出宫吧!” 洛文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了,神色也变了些,却没有说话。只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给拾月裹上,将她横抱起来,就向外走。他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叹息,拾月啊拾月,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 他的目光,最后瞥了一眼被拾月无意之中带回来的那个汤婆子。 汤婆子的底部,印着一个小小的“薛”字。 第54章 雪夜出宫 他怎么突然生气了?拾月不敢问。但心里不安至极!托了洛文的福,拾月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坐上了轿撵,还是被他亲手抱上去的。 好在这个轿撵设有帷幔,要不然被看见了她得活活社死! 拾月等了会儿,洛文还是没有松手的迹象。便出声试探了下,“殿下?” 这一出声好像刺激到了他的哪根神经,他将她抱坐起来,猛地将她身上的层层包裹物扒开,埋头在她的肩上,狠狠咬下! 拾月一时没有防备,便“啊!”地痛呼了声,后面便死死咬住了牙硬撑着。赣南的脐橙!这洛文是不是属狗的啊! 良久他松了口,拾月痛得,眼角含泪,不停得颤抖、喘息着。但他又加重了掐在她腰上的力道,贴在她耳边说了句,让她更加战栗不已的话。他说:“丫头。今晚,这只是个开始。” 拾月颤抖着声音,追问道:“殿下,奴婢可是做错什么了么?”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 洛文没有回答。他这次生气的原因么,自然是因为薛家。但他是不可能告诉她的。能将薛家把持在手里,这丫头,他倒要看看,她到底还想做些什么。 出了宫门,洛文又抱着她下了轿撵。他毫不避讳地,一路都搂着她的腰走,拾月则是一路都低着头。 天呐!她尴尬症都要犯了!万一碰上个熟人,她老脸还要不要了! 诶!您猜怎么着,她这嘴开了光了,真是说啥来啥。 “太子殿下?!”玛德,是薛昱的声音!拾月瞬间脑瓜炸裂!内心咆哮道:薛昱啊薛昱,你这大晚上的就别到处溜达了呗! 洛文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直反应,在她腰上又狠狠掐了一把,俯身到她的耳边明知故问道,“怎么?认识?”拾月心乱如麻,不敢说话。 薛昱这个时候在宫外看到了洛文,也是一惊,便大步朝着他们走过来,近前行了一礼。洛文淡淡道了声,“免礼吧。” 薛昱站直了身子,方才注意到太子正揽着的人。虽然她一直低着头,但他还是认出来了!这是——拾月!太子和她看起来,显然关系不太正常……这又是为何? 拾月知道他一直在看她,装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对着薛昱点头致意,勉强咧出一个笑容,“薛少将军,晚上好。” 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洛文的手从腰部,移放到了她的肩上,稍一用力。疼得拾月忍不住“嘶”了一声。偏偏洛文还装蒜地看向她道:“丫头,你怎么了?” 拾月抬起头,用那种惊讶到不可置信地目光仰视着他。她很想说,洛文!求求你做个人吧!但话一说出口就变成了,“奴婢没事,只是有点冷,太子殿下咱们快走吧!奴婢实在有点饿了。” 本来拾月是想赶紧避开薛昱的,没想到他却很不识相地接了句,“正好,臣也饿了,太子殿下应该不介意臣同去吧?” 洛文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逛了一圈,手上又加大了力度。嘴上却云淡风轻地说,“好啊,有薛少将军作陪,自然更好!” 拾月又痛得抽了口气,咬着牙皱着眉,用右手按向他在她肩上放置的左手,“谢太子殿下好意!奴婢的身体还没有虚弱到需要如此。” 洛文赞叹她的机敏,薛昱却想着原来如此么?是她身体虚弱,所以太子才“扶着”她?不过怎么看,这二人都绝非正常的主仆关系。太子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洛文终于如愿地放开了她,但她身体重心一下没平衡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薛昱正好一个箭步接住了她。 在这夜里,昏黄璀璨的烛光下,雪花飘然模糊了视野,二人又对视了一眼。拾月触电似的站直了身子,战术性地整理了下头发,薛昱也收回了手。 拾月慌乱催促道:“太子殿下咱们走吧,走吧。”洛文走到她身边,又一把强势地搂过了她的腰,低头靠近她,语气暧昧,“本宫说什么来着,你这丫头,就是爱逞强。” fine.拾月也不挣扎了,玛德随他!薛昱见了也只能当作没看见。一路无话,三人总算是到了西楼。 今晚上许是因为大雪天,店里没什么人,想必她最爱的那个位置自然也是空着的。拾月带头在前面走,熟稔地上了二楼。却又看见... 阿西!真是晦气给晦气它祖宗上坟,晦气到祖坟了! 整个二楼,就只有一个人,而且正坐在她最爱的那个位置。 那个人就是—— “尹礼大人?!”薛昱今天算是来着了!这个大雪天的,先是碰到了太子和拾月,然后又在这里撞见了尹礼。要不说这世界真奇妙呢! 以前拾月自诩是一个编排故事的人,现在却被反倒被故事编排了,她真真是哭笑不得。 尹礼一开口就是他那标志性气死人不偿命的破烂风格,“哟!今儿可算是奇了!没想到这大雪天儿的,有这雅兴的真是大有人在呢!” 洛文和拾月都默契着双双无视了他。拾月很想逃,但是洛文和薛昱都坐下了,她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地坐下。 本来他们三人坐一桌,根本没邀请尹礼,店小二上来问“客官,你们几位呀?” 拾月:“三位。” 尹礼:“四位!” 尹礼那厮却是死不要脸的,不请自来。 薛昱哪里见过这场面,心道:今儿晚上可算是热闹了。 拾月坐在洛文旁边,将菜单双手递呈给洛文,“太子殿下,点菜吧。” 见她温顺的样子,洛文伸手揉了揉拾月的脑袋,柔和且宠溺地道,“丫头,不是你说要吃这里的香酥鸭吗?你自己看着点吧。” 拾月又看向薛昱,“薛少将军,可有什么爱吃的?” 薛昱摇摇头,“我们从军之人,向来百无禁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拾月就自顾自地看起来了,这一举动引得尹礼非常不满。“拾月,你在刻意无视我?”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张俊美无双的脸,隐隐露出几丝危险的气息。 “哎哟!尹礼大人这顶帽子拾月可是不敢领受。拾月只是想着尹礼大人一向随性,应该没有什么不爱吃的,况且拾月知道尹礼大人爱酒,还特意给您点了几壶好酒呢!” 洛文嘴角的笑意更深,附和着,“是啊,尹礼大人一向是胃口好来者不拒,还总是喜欢掺和别人碗里的东西,就不知道吃多了,会不会不大好消化。” 尹礼也笑得意味深长,“这食材嘛,做得好不好吃要看是哪个厨子来做,至于能不能吃得下,那就是臣的本事了,不劳太子操心。” 这二人你来我往的,把拾月气得额角青筋暴跳!杀千刀的!一个说她是碗里的东西!一个说她是食材! 而薛昱没经历过那些事,所以不大听得懂,只是隐约能感受到这三人之间的互动。 此刻他没有去想什么身份,什么政治立场,只是单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考虑对一个女人的想法。 拾月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她与尹礼大人应该也是旧识了。太子、三皇子、尹礼大人哪一个不是才貌绝伦,想到这里薛昱莫名有些失落,她的世界,他才刚刚踏足,她的身边还能有他的一席之地么? 洛文听了尹礼的话,面不改色,“是啊,本宫知道,尹礼大人的本事一向大得很。但就不知道这次鹿死谁手了,毕竟,那鹿若是不乖起来,也不大好把握呢。” 拾月无语至极,这两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些,真的才是刻意在无视她吧! 她不想再听下去,出言打断道:“太子殿下,请动筷吧。奴婢是真的很饿了,再不吃点东西,估计又会饿晕过去了。” 洛文很听劝地动筷了,夹起一块她喜欢的香酥鸭,递到她的嘴边,虽然当着尹礼和薛昱的面这么做很羞耻,拾月却还是用手挡着迅速地就吃了,这种把戏,这么多年她也是习惯了。 可是,洛文却仍不准备放过她。低头凑在她耳边,地狱般低语,“丫头,你可要多吃点,今晚还长着呢。” 第55章 洛文的家 拾月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今晚若是落在洛文手里,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在座的薛昱就别想了。而那尹礼倒很可能有救她的那个能力,但如何向他求助?他又以何理由救她?再说,他又是个什么东西,怕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不妥不妥。 洛文似乎是很享受这种投喂她的乐趣。拾月一心想着脱身的法子,也就乐于麻木地配合着。 尹礼又开始作妖,倒了杯酒递给洛文,“太子殿下既然无心用膳,不如陪臣喝两杯?冰天雪地的,也好暖暖身子。” 拾月听到尹礼的声音,又想到上次洛文醉酒后,她差点丧命的遭遇,动作比脑子更快,连忙抢过了杯子。这个动作,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她。 尤其是薛昱,他没想到拾月跟他们的关系已经熟到这地步,她竟然连太子的杯子都敢抢!以下犯上,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洛文和尹礼心下了然。 尹礼:这女人倒是个惜命的。 洛文:要怎么解释,上次那件事只是意外呢。 他们都知道她为何会有此举动,不过他们又很期待,想知道她准备对此又要作何解释呢? 拾月一时也哑口无言,选择先战略性地站起来,拖延下时间让她想想词。只见她眼珠子在眼眶里逛荡两圈便道:“尹大人,太子殿下万金之躯,在宫外饮酒实在不妥。不过既然尹大人想找人喝两杯,若尹大人不弃,拾月倒是愿意奉陪‘到底’。” 她格外强调了这个到底,便是想着若今晚能和尹礼喝到天亮就好了!若是她先喝倒了,那就权当麻醉了。 尹礼听完也站起来,举起酒杯,笑得风流。“拾月姑姑能赏脸作陪,自然是极好的。”他的眉梢微挑,眼神清明中又带着几分暧昧,还有那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势侵略感。 这死狐狸!拾月招架不住,率先移开了目光,仰头干了这杯。 拾月喝完了,刚一坐下后。便感觉一只手,猛地捏住了她的腿,拾月心下又是一颤。是洛文的手!他看向她的神色危险至极,却柔声道:“没想到,丫头你这么关心本宫的安全呢。” 闻言她不禁腹诽道:是啊!可不是嘛!只怕关心不死你! 拾月捏着酒杯,又倒了杯酒,才忍着腿上的痛咬牙道,“拾月卑贱之躯,承蒙殿下厚爱,拾月定当结草衔环,好好报答殿下恩情!这一杯敬殿下!”说完就又干了一杯。 尹礼鼓了声掌,微眯着眼暗讽道:“拾月姑姑可真是忠义之人呢!”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就不知道她那一条命,要如何报答得了这么多人的恩情了。 拾月心里骂道:废话这么多!喝你的酒吧! 薛昱也凑热闹,自顾自倒上一杯,站起身来,“今日能与太子殿下、尹大人、拾月姑姑同桌而食,同日而饮,真是薛昱的福分。这一杯敬诸位,也敬这雪夜难得的缘分。”他的眼光扫过洛文他们,在拾月身上顿了下。 拾月却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喝了这杯。 尹礼和洛文将薛昱的眼神看得透彻。尹礼轻笑着摇摇头,这女人可真够招人的。洛文却是暗自将手探进了拾月的裤裙里,状作无意地瞥了眼薛昱,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想同他抢人?不自量力。 拾月察觉他的动作,惊惧万分!用尽全力死死按住了他动作的手,求饶也似地看向洛文。 洛文却是一脸不解地看向她,“丫头,怎么了?”手上的动作蓦然加重了些。拾月差点崩溃!她终于主动凑近了洛文,在他耳边求饶道,“玉麟,别这样。求求你了。” 洛文高兴了,这才将手退了出来,在她耳边道了句,“你会求我的。”拾月此刻,并不懂他这句的含义,暗自松了口气后又感到心累得无以复加。 后面,拾月也没敢再动作,偶尔沉默地喝喝酒应付着尹礼,尹礼估计也觉得无趣,便也不再饮了。于是这场惊心动魄的饭,总算是吃完了。 薛昱在店门口冲洛文和尹礼行了个礼,便告辞了。 拾月被洛文搂在怀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根本不敢去看他,连背影也不敢。不过想来那场景应该是,他脚步浅浅踏着皑皑的白雪,穿行在街巷灯火中,漫天飘雪映衬下,他负手的背影,遗世而独立。 尹礼临走之前,还不忘戳洛文的心。故作吃味道:“拾月姑姑,你可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啊!也罢,反正我们是立了字据的。” 他转身洒脱的挥挥手,又高声道:“太子殿下,你可得好好送她回去啊,明日若是她少了什么,臣可是不依的。” 洛文的脸色,瞬间比这冬夜里的雪还要冷上几分。 而拾月听到他这番话,更吓得从头凉到脚!尹礼他到底是个什么物种!他拍拍屁股走人了,留她一人面对疾风?! 洛文也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抱着她。 但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她害怕得连呼吸都收敛了。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她还是出声打破了僵局,“殿下,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回宫去吧。” 洛文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本宫在等你的解释,但你令本宫很失望。”这是拾月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 洛文一向温和,即便是杀人也是一脸柔情的。但此刻的他,容颜冷峻、眼神也若冰棱般刺骨。致命的压迫感,让她有一种活不到明天的感觉。 “殿下想让奴婢解释什么?” 洛文不说话,一蹲身揽着她的腰,就将拾月扛上了肩头。 拾月刚吃了饭被这样扛着,胃里难受得想吐!但她也只能忍着。 洛文想了想,才终于迈开了步子。 走着走着,令她更担心的事儿出现了。洛文走的根本不是回宫的方向! 雪花在空中狂舞,拾月顶着呼啸的寒风,叫喊道:“殿下,你想带奴婢去哪里?!” 他低声应了句,“我家。” 那声音在风雪中,很快便消散了,她没有听清。 第56章 中计了 此时,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了。冷清的是雪花,热闹的也是雪花。 洛文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为漫长和寂寥。 拾月被扛得一阵头晕、一阵恶心难受极了,“殿下,求你放奴婢下来吧。奴婢难受得紧。” 他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玉麟。求你!” 他的脚步终于停下。将她放了下来。 拾月眼前黑了一瞬,先主动抓着他的胳膊,后又抱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胸膛。闭着眼睛,缓了缓。 洛文也随她,心底浮出一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他俯身在她的头顶又印上一吻。 在这个无比寒冷的雪夜,他们在无人的街道上,抱成一团。若非知情,必定以为是什么热恋中的眷侣。 拾月感觉好受了许多,便抬头望着洛文,眼里的泪水随着她的话一颗颗地掉,“玉麟,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他放过她,她也放过他。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算是个好结局。 他低头细细吻去她的眼泪,轻柔地吻住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她的唇。这一个吻,他的动作格外的轻。让拾月都有些失神。 一吻罢,他又在她闽赣的耳垂上吻了下,凑近她的耳朵,语气郑重地陈述道,“要我放过你?除非,你亲手杀了我。” 拾月合上眼,擦掉了最后一滴泪,“太子殿下,你别以为我不敢。我只是不想走到那一步。因为,薛凝她很爱你,顾青他需要你。” 洛文追问道:“那你呢?” 拾月睁开了眼睛,通透晶亮折射出道道寒光。她说,“我只想做个过客,别挡我的路。” 洛文轻笑了一声,死死扼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他们走到了一处宅邸,府门上却没有牌匾。 两侧却有守门的家奴,见到洛文便迎上来恭敬道了声,“主子。” 家奴打开府门,洛文拽着拾月进去了。 就算打定了破罐子破摔的主意,这一刻拾月心里也是有些畏惧的。 洛文带她来这里,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告诉她,他在宫外有一处府邸这样简单。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将她带入了一间卧室,一把将她摔到床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而拾月却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于是她探询着问,“你将我带回来,难不成就是为了要了我的身子?!” 听她这话,洛文简直气极!“原来,你一直觉得你的身子不重要是么?!这么多年你不肯给我,只是为了不让洛钰铭他们对你起疑是么?!” 洛文你有病吧!她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他俯身压住了她,含住了她的唇,暴力又疯狂。他的手急迫地探进她下身的裤裙里。 拾月脑子一空,难不成他真的没有后手?!她被弄得有些难受。呼吸不由乱了,脸也热起来。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呜呜地叫着。 终于他饶过了她已经红肿的唇。拾月此刻虽然狼狈,但也顾不上许多了!趁机大叫一声:“黎万!动手!” 黎万直接从屋顶上破开一个口子,飞身下来。 洛文心满意足地笑了,“来得好!” 拾月心道:不好!中计了! 黎万瞬间被人团团围住!双方交上手! 洛文将拾月抱在怀里,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丫头,这就是你宫外那个帮手?还是黎国人,可真有意思。”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她,“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拾月用余光看黎万被一群人围着,又想到他身上的伤! “不!”她瞬间紧张到语无伦次,“你,放了他,我可以的。你让他走。求求你!” 洛文轻描淡写道:“仔细些,别弄死了,要活的。” 他将她的下巴抬起,用力捏开了她的牙关,强迫性的同她交吻。 这一幕黎万自然也看到了。“月主!”他越是愤怒,身上的伤口就越多,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他终于还是倒在地上,败下阵来。 洛文将她松开,用手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往黎万那边看。 “喏,看看。你的帮手还是很厉害,杀了本宫不少人呢。” 拾月看着黎万被人按在地上跪着,身上的黑衣被刀剑破开的地方,露出来的都是血色。她心里悲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出来。她心里难受,却又清醒得不像话,她知道洛文为什么不杀他,无非就是为了更好地折磨她。亏她此前,竟还想要放过他!她悔恨至极!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之前便说过,你会求我。” 这么说,他这是早就算计好了!他是故意给她制造机会!他是从哪一步开始知道的?他都知道些什么? 拾月的眼神渐暗下去,她这一次真真是输得彻底。 “丫头,你知道么,刚刚你问我说,难不成带你回来就是为了要你的身子,其实一点也没说错。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你的身子。至于他嘛,不过是给你我二人助兴的。” 洛文俯身在她耳边,温和地说,“丫头,你在他面前,求我要了你,我就放了他,如何?”那声音,听着比春风还柔,却让拾月气得浑身颤抖。 “月主,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我黎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真是聒噪!若不是想给拾月丫头长长记性,本宫又怎会容你活到现在!”实际上黎万从洛钰铭那里出来,就被洛文的人盯住了。洛文知道他伤得不浅,所以才刻意邀请拾月出宫,策划了这么一出好戏。 洛文一个眼神过去,黎万被狠狠踢了一脚,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瞬间便染红了拾月的眼睛,她疾声大喊,“住手!”又深呼吸一口,合上眼呢喃道:“好!我求你!我求你!” 她跪拜在床上,头抵着手背,暗暗下了决心,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一字一句地说,“奴婢拾月,求太子殿下,宠、幸。” 洛文还不满意,“怎么,一句话就想把本宫打发了?” “月主!黎万宁死不屈!”他想咬舌自尽,却被人眼疾手快地卸了下颚。 拾月见他这样,厉声道:“黎万,你得活着!才能替你阿娘报仇!才能替我报仇!” 她拔掉头上的簪子,抵住自己的咽喉。眼角含泪决绝道:“洛文,你放他走,不然我就同他一块死!” “拾月丫头,你怎么这么傻。你若是死了,与你陪葬的人何止他一个?” 洛文一句话,就断了她的后路。是啊,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她知道,她只有顺了他的心意,才有可能换得他的一线生机。 拾月心如死灰地丢掉了簪子。脑子里拼命想着勾引人的招数,她自我催眠,不过只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帅哥,她不亏的。 拾月缓慢地爬过去,双手搭在他的肩膀,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她无法想象黎万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她也无法想象洛文为什么会这么变态和残忍。 他的手穿过她的外套,一把掐住她的后腰,往前送了送。 让她能够更加感受到他的欲望。 还有他手心的滚烫。 第57章 洛若出手 拾月并不是什么纯情的人,但这种情况,空气里都充斥着血腥味儿。也只有洛文这种变态才能下得去手! 但她也没别的法子,已经是骑虎难下!她一鼓作气,闭着眼,主动吻上了他。她在脑海里,催眠自己将他想象成她暗恋的那个人,果然渐入佳境。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也乱了。 他就着姿势,抱着她站起来,大步走出了这间房。 她猜对了,洛文虽然很变态,但是他也不可能让他们免费看表演不是么? “等等!你答应我的事儿呢,你可是太子!金口玉言!” 洛文不耐地挥挥手,“将他放了!” 他将她抱到了,隔壁房间。拾月打量着房间布局和风格,猜想这应该才是他真正的卧室。 洛文猛地将她压在床上,动作热烈得像是八十年没开过荤的和尚,她实在难以招架,就当她真的以为今晚要失身给他的时候。 门“砰”地一声被破开了! 她循声看去,看清领头的人!拾月几乎是喜极而泣。 她大喊一声,“富贵!” 王三疾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得罪了!奴才今晚定要带走拾月姑姑回宫向二皇子复命的,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奴才。”细看便能看出,他的身子被怒意裹挟着微微颤抖。 洛文用身体挡着拾月的,慢条斯理地给拾月整理好衣衫,这才深呼吸一口压制住,对拾月说,“这次又叫你逃脱了。不过无妨,咱们来日方长。”他的手上移到她的胸口,不太满意的道:“多吃点,又瘦了。” 洛文从她身上起来,也将她从床上扶起来。脸上还带着他标志性的温和笑意,嘴上说着,“去吧。这个奴才倒是个忠心的。总不好叫他为难的。”心中却暗道:丫头你的软肋太多,要怎么同我们这些深宫的怪物斗啊! 拾月站起身来,双腿发软,跌跌撞撞地朝着王三走去。 王三低着头不看她的狼狈模样,也不发一言,只是伸手让拾月扶着。 “走吧,回宫。”拾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要回到那深宫。 王三走在拾月的右侧,拾月的右手扶着他的左手,缓慢地走出了这无名府邸。洛若给她安排了回宫的马车,她上去之后,掀开车帘,看了这府门一眼。漆黑的夜,漆黑的立柱,漆黑的府门,府门两侧挂了两个红灯笼,映衬着越发诡异。回过神来,她才更加心惊。 出声道:“走吧。” 洛文也走出府门。负手而立,目送她远去的马车,嘴角上扬。 丫头,你不知道这种狩猎的感觉,有多叫人喜欢。 “殿下。” “老二那边派来的是哪路人马?” “是二皇子的亲卫,刚刚来了少说有50余人。” “哟!为了坏我的好事,他还真是尽心竭力呢。” 老二那个向来是隔岸观火的,这次也准备掺和进来了吗?还有那黎国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而洛若为什么要救拾月呢?理由很多。比如他心下不爽、比如尹礼给他的传信。但最重要的一个是,他不想让这场狩猎游戏失去平衡,只有最终上位的人,才配得到奖励。 拾月下了马车,入了宫门,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她与王三走在深宫巷道里,她回头看了眼,四下无人,便对王三低语道;“富贵,替我谢过二皇子。还有,你方才可曾看见一个戴着面具的浑身是伤的男人。” 王三道了声,“不曾。” 拾月心里稍安。转念一想,以洛文的风格不杀他也实属正常。他定然还想顺藤摸瓜知道更多关于黎万的事儿。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更乱了几分。若是被他掌握了黎万这条线,她以后在宫外的布局恐怕更难了。 她抬眼望去,不管是宫内这高墙黄瓦,还是宫外的灯红柳绿,这世界真是让她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王三将她送到宝珠殿,便拜退回去复命了。 拾月刚一进她那小院,就看见小花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在她的房门门槛上呆坐着等她。听见脚步声,小花抬头一见她回来了,眼睛瞬间亮了,飞奔着扑到了她的怀里。声音断断续续的,哽咽着道:“姑姑!你怎么才回来,这么大雪天的,担心死我了!” 这一刻,拾月也差点没绷住。 在这个世界,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牵挂。 她轻轻拍了拍小花的背,安慰又宠溺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都是大姑娘了,还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小花从她怀里退出来,从头到尾、由前到后地检查着,眼里都是水光,脸上还挂着泪,别提多可爱了。 拾月脸上笑开了,拽着她的手,向屋里走去,“好啦,咱们先进屋!暖和暖和,再慢慢让你查!” 二人走进房间,小花已经将屋里烧得很暖和了。让拾月更是心下感叹,她真的养了一群体贴的好“儿女”。 小花伺候着她更衣,却瞧见了她脖子上的吻痕,还有肩上那被鲜血浸染的痕迹。拾月见她动作停下了,也有些不解,因为她也不知道肩上那伤流出来的血竟然浸透了里衣。 她问:“怎么停下了?”小花的眼泪又一颗颗地掉,没有回话,只是熟稔地去柜子里拿了药过来。 见她这动作,拾月才明白过来,她皱眉看了眼自己的左肩处,赫然红了一大片。伤口已经和衣服黏在一起,怕小花下不去手,她忍着痛,将里衣解开褪下一半。 她瞥了一眼,洛文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狠,给她咬得血肉翻飞的。 小花看到更是怒不可遏,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愤恨道:“姑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这些年,拾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就没断过,即便是三皇子也时不时就会发疯似地苛待拾月。 “小花,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尤其是在这深宫。我们做奴才的能保住命就已经很好了,你可不要犯傻。”拾月提点着,在她手下的这帮人里,这傻姑娘是让她最为担心的一个。 她一脸坚毅地喊着,“姑姑,小花也可以为姑姑做事的!我——”我会接过晓澜姐姐的重任,保护你的。 拾月打断了她,一脸不容反驳地说,“不必说了。快去睡吧。” 小花点点头走了,心下却打定了主意。她要变强,比晓澜姐姐更强。 拾月躺在床上,闭上眼就是黎万浑身是血的样子。 他现在还好吗? 这一夜风雪,注定难眠。 第58章 游园会(上) 昨夜里,就在拾月差点被洛文要了身子的时候,洛钰铭躺在床上,眼珠子极速转动着,嘴里不停念叨着拾月的名字,额角隐隐冒出了汗,像是梦魇了般。 夜魅守着他,见此情形便在他耳边刺激他道,“主子,你快醒醒。拾月姑姑被太子带走了。”洛钰铭眉头深深皱起,这才终于睁开了寒潭似的眼。 “你说什么?她现在在哪儿?!”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夜魅回到,“主子稍安。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人已经被二皇子的人带出来了,现在正在回宫的路上。” 洛钰铭这才按捺住想要立即下床去找她的冲动。 “我这次躺了多长时间?” “已有半月余。” “她可曾来过?” 夜魅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他有些犹豫地道出了真相。“...未曾,苏西小姐倒是有来看望过几次。” “她可曾遣人来探查过?” 夜魅的沉默,让洛钰铭不怒反笑,“她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她的心也越来越硬了。好!很好。”那他也不必再对她留情了。从哪里开始呢?便从那个让他碍眼的字开始吧。他的所有物,身上怎么能有别人的“字”。洛钰铭寒潭般的眸子越发晦暗森然。 天还未亮,拾月便派人去打探消息,等到中午,听小树回禀到江湖上并没有出现罗刹教的什么风言风雨,她又安心了几分。 只要人活着,就会有希望。 她走出房门,亲自到下人院儿里找到了小苗,“小苗,之前皇后提议的游园会的事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时间定了么?” “回姑姑,之前因为三皇子遇刺的事儿,游园会延后了,但三皇子昨夜里已经醒了,估计很快就能把时间确定下来了。” 又听到洛钰铭遇刺的这件事,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到底是谁的人才能无声息地潜入他的殿里,刺杀到他?!她猛地一握拳,眼神锐利地射向小苗,试探道:“晓澜何在?我想见她。” 对拾月的敏锐,小苗心底赞叹,但他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姑姑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坏了她的大事。 “姑姑,晓澜姐在三皇子宫中服侍,现在三皇子那里戒备森严,你若真想见她,恐怕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听他这么说,拾月心底的怀疑又少了几分。在这后宫,她只是个高级一点的奴才,没有任何理由,和身份去见洛钰铭,而且她也并不想见他。 对于洛家的每一个人,她都厌恶至极。尽管洛若昨晚好像是及时救了她,但她并不会为此而感激。他们洛家人做事,总是有他们的原因的,反正最终目的都不会是为了救她。 拾月挥挥手,“好了,你去吧。游园会的事儿,计划不变,放仔细些保护好自己。” “是。”小苗拜退。 隔日,游园会的日子便定下了。 尚贤十六年,正月初九。 拾月天没亮便回到了尚阳殿候着,今日她理当要陪着二皇子洛若去赴会的。 洛若起身后,在院子里看到拾月,也是眼前一亮。 今日的她,着了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墨玉般的青丝,绾成一个百花髻,斜插一只淡紫色花,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呵,拾月啊,真是许久没见了。” 拾月抬眸瞥了眼洛若,他今日的打扮更衬显出其高挑秀雅的身形,肩上是白狐毛袄褂子,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拾月蹲身行礼,“奴婢谢殿下厚爱,未能在殿下身边侍候是奴婢失职。事出有因,还望殿下恕罪。” “快请起吧。果然是许久不见,拾月你,与我都生分了。”洛若迈步上前将拾月扶起来。 拾月没有抬头,垂眸道:“谢殿下。”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他将手似不经意地搭在了她的左肩上,声音清冽地道:“咱们走吧,今天该是热闹极了。” 这一路,洛若都搭着她那受伤的左肩,将身体的重量倾斜一部分给她,直到出殿外换乘轿撵。拾月也只能默不作声地受着,她只敢往这只是个巧合想,若不是......不是就不是吧,反正她早就习惯了。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亲自下场。 拾月跟着轿撵到了游园会的场地——御花园。 御花园其实并非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园,整体分为十园十境三十八景,其中又有大小景之分,大的比如湖泊莲池,亭台楼阁,小的比如是花鸟鱼虫,假山门洞。同时容纳几百号人都不在话下。 皇帝大臣等人集会的地方,在御花园的一处中央园景里,此处地势平坦,花团锦簇地将中间围出了一个大圆形。圆形中央修建一处高台,专供皇室成员使用。 拾月作为洛若的近侍,她没有选择,只能被架上这皇权高台。许是刻意,通向高台的阶梯两侧都没有护栏,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一步步登上高台,她脑里猝然响起那首杜甫的《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 高台之上,皇帝、皇后、太子、贵妃都已入座,洛若和拾月一一行礼后,洛若也落座了,拾月静立于其后,低垂着头,避免与任何人的视线交集,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某变态炙热的目光,像要将她的头顶烧个大洞。 本次游园会,搞得很大也很隆重。 君臣同乐,虽然本质上是为三位皇子选妃,但也恩准了公侯将相的公子们一同游玩,若是遇上了情投意合的,也可互换锦囊,锦囊里是自己的生辰八字及姓名身家介绍之类的。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很会玩儿。 不多时,阳光普照,冰雪渐消。 这一天,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越来越多的王公大臣们携着家眷儿女们来了,围绕着高台站了一圈又一圈。 “父皇,儿臣来迟了。还请父皇恕罪。” 洛钰铭还是来了。 第59章 游园会(中) “平身。吾儿身上的伤可痊愈了?”洛英还是装模作样地问候了声。 洛钰铭也十分官方地回道:“儿臣已无大碍,烦劳父皇忧心了。” “好,落座吧。”洛英淡淡说了声,又看向皇后陈澄正辞道:“皇后这件事本是你组织的,就由你来宣布开始吧。朕与贵妃就不参与了。” 皇后应声道“是。”便站起身来,走到高台边上,朝着台下诸位道:“春和景明,万物具兴。在这大好春日,邀君共赏繁华,本宫在此祝愿诸位青年才俊,贵门淑女,得偿所愿觅得良缘,祝愿我国风调雨顺,万世太平。本次游园会,就此开始!” 众人皆跪拜道,“谢皇后娘娘赐福!”而后,高台下的王公大臣们识相地退场了,将场地交给了他们的儿子、女儿们。 那些个大臣的儿子们,也都很懂人情世故,纷纷散开到其它的园子去了,还是得让皇家的先选。 于是整个场地里就只留下了适婚的女子,皇后见这场面,满意地笑笑。 她冲着三位皇子招招手道,“麟儿、玉简、玉书,你们过来。” 洛文站在皇后的左手边的第一个,然后是洛若和洛钰铭。 皇后满眼慈爱地看着他们,“看看,不知不觉你们三个中,连玉书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拾月在后面偷偷观察陈澄这个女人。虽然她生出来了洛文那个大魔头,但她对她的感觉还挺好的。温和娴淑,气质卓然,一举一动间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不过其实洛文应该也继承了一部分她的个性,此时,拾月又想到了那个别具一格的书斋。是啊,她笔下的洛文应该是一个淡泊名利又富有书卷气的太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她想不明白。 洛文回应道,“是啊母亲,玉麟已经有了多位才人良娣了,玉书却还一位暖床的宫婢都没有呢。可怜见的,前不久还在宫中遇刺,您就应该趁此大好时机给他多挑几位送华清殿里去,也算是冲冲喜气。” 听洛文的话,皇后不禁眉开眼笑,“那是自然的,不然清荷那边也饶不过我。”说完又转身唤道:“慧颖,你还在等什么呢?还不快过来给你的玉简掌掌眼?” 对给洛若选妃这件事,王慧颖并不怎么上心,她儿子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太医早就跟她说过,他此生与子嗣无缘。陈澄又何必要这样戳她的心呢! “陛下、娘娘,臣妾身体不适,便先行告退了。至于简儿的婚事,全由他自己做主吧。”王慧颖说完,便转身要走。洛英站起身来,拉住了她的手,对着陈澄道:“既然贵妃有恙,朕便陪着她回宫了,这里就交由皇后做主吧。” 陈澄应声道:“是。臣妾恭送陛下。” 等洛英和王慧颖走后,陈澄才起身,起身的瞬间脸上又重新染上了笑意。 她是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样子。 她慈眉善目地看向洛钰铭,“来吧,就让咱们年岁最小的玉书先挑挑。这么多贵门淑女,玉书你今天可算是有福气了,当年玉麟的良娣还是本宫给他选的,你现在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洛钰铭也微笑着说,“谢娘娘恩典。”目光便开始在台下贵女们之中来回打量着。 从始至终他都没看过她一眼,拾月内心莫名慌乱起来。直到他问,“怎么苏小姐没来么?” 这下三位皇子的目光都转移到她身上了。他们都觉得,这事儿她应该最清楚。 拾月立即俯身道,“回殿下的话,苏西小姐说她今日身子不适,故而未能参与本次游园会。请娘娘、殿下恕罪。” 皇后不解,这不是老二的侍女么,怎么苏家小姐的事儿,她也清楚?还是说老二也对苏家有意?两相掣肘,如此再好不过。 她摆摆手,“好了,苏小姐既然身子不适,本宫定然是不会怪罪于她的。”又打趣着说,“怎么,玉书对苏小姐还真是情有独钟?不准备多要几个去宫中,日后也好与苏小姐作伴?” 随即拾月便见洛钰铭一副故作深情的恶心模样,嘴里说着,“儿臣对苏小姐确是情根深种,若她不允,儿臣愿一生只待她一人。”呸呸呸!拾月暗自翻了无数个白眼。 皇后故作不悦地训斥道:“玉书你身为皇家子嗣,怎可如此偏爱一人?实在有失体统。” 洛钰铭拱手道:“儿臣心意已决,求娘娘成全。” 她叹口气,颇为感慨道:“罢了,玉书你还小,男子的心意总是难测的,说不准以后你就会改变现在的想法了。” 是啊,自古男儿多薄幸。洛英与她应该也有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吧。 皇后目光又移到了洛若身上,开口道:“那么,玉简你呢?你也早过了弱冠之年,现在宫中却一个侍妾都没有,你今日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尽管开口,娘娘为你做主。” 洛若看向台下的小姐们,一个个倒是仪态周正,模样也都还看得过去,但怎么看都觉得无趣至极,连她的一半都及不上。 他不禁摇了摇头,问道:“娘娘,若是儿臣看上的不是小姐呢?儿臣喜欢一个宫婢很久了。” 此话一出,太子洛文的眼神猛地沉了下去,洛钰铭脸上倒是没什么反应,但负在身后的手也暗暗握成了拳。而这一切都被洛若看在眼里,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得逞的笑意。 皇后对此也是相当的诧异!面带薄怒道:“简直胡闹!玉简你若是喜欢那个婢子私下里直接抬举个暖床的侍妾也就罢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话,岂是这种场合可以说的!” 洛若咳嗽了两声:“咳咳,是儿臣失言。但那宫婢是父皇的人,也不是儿臣想要抬举就能抬举得了的呀,娘娘。” 一听这话,皇后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复杂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辣,“那本宫倒是很想见见这个人了!”能让皇帝和洛若都属意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洛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回头瞥了拾月一眼。拾月一颗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看得洛若有些好笑。也罢,今日便放她一马。 他亦真亦假地说,“只可惜,儿臣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若有机会再见,儿臣必定为娘娘引荐。” 闻言,拾月总算松了口气,而洛文和洛钰铭眼底齐齐闪过杀意。而皇后却被气得头疼。这个老二虽然终日病恹恹的,但也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抬手揉揉眉心,沉声问道:“既如此,麟儿你呢?” “但凭母亲做主。”除了她,其它女人,有或是没有,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皇后有些心累,这后宫中的皇子,没有一个是好拿捏的。 她冲着台下的贵女们挥挥手,“台下若是有属意三位皇子的,可在游园时将锦囊亲自交给皇子们,散了、赏春去吧。” 说完,皇后的目光又在三位身形高峻、长相俊美却各有千秋的皇子之间巡视了一圈,嘱咐道一定要多多留心、好好“游玩”,便也自顾自地赏春去了。 “恭送母亲\/娘娘。”三人异口同声。 蛤!??都走了?!拾月低着头,屏息凝神心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拾月。”“拾月。”“拾月。”三人异口同声。 赣南的脐橙! 第60章 游园会(下) 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回道:“奴婢在。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各位皇子有何吩咐?” 毕竟明面上,拾月现在是他的人。所以洛若率先发言道,“拾月,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拾月求之不得,躬身应了声“是。”便走上前伸出手想让洛若扶着她。不料洛钰铭却抢了先,“二哥,我这伤势未愈,身边实在是缺个体己之人,二哥你也知道的,我素来是习惯了身边有拾月姑姑照料的。” 洛钰铭鹰爪似地抓着她的手臂,拾月微抿着唇,眉头不由高高蹙起。挖草啊!你这手上的力道,可不像是伤势未愈! 而且!晓澜呢?他身边不是有晓澜伺候么?拾月有话想要问他,于是也没有抗拒。 “奴婢知道二殿下向来对三殿下是关切的,可这高台危险,二殿下今日也没带别的人伺候,不若让奴婢先送二殿下下去,再上来接三殿下吧。” 洛钰铭眉头舒展,松开了手。洛若只是笑笑,并未反驳。洛文也发现在这种场合,他的确没有什么留她的理由,便率先离开了。 随后拾月将洛若送到地面,便道:“殿下今日身边没个人伺候,奴婢也是放心不下的,殿下不若在此少待,拾月将三殿下接下来后,咱们一道赏春吧。” 洛若猜到了她想要向他谋求保护的小心思,只好笑着用手轻拍了下她的头顶,说了句,“你呀!去吧。”语气里是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拾月心花怒放,有洛若在,洛钰铭总会收敛些。 拾月上去后,看到的是洛钰铭站在高台边上,负手而立的背影。而且这高台,莫名其妙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夜魅呢?氛围好像猛然就变得有些恐怖。虽然外面的天气很好,但她心里就是隐隐发凉。 她咽了口口水,在离他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便停下了,出声道:“殿下,咱们走吧。” 他没有转身,语气不温不火的。“你应该有什么事儿想问我。否则你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拒绝我,不会接下照顾我这个差事,我说的对吗?拾月姑姑。” 拾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地跟她谈,不过也正合了她的意。 她拱手道:“回殿下的话,奴婢确有事想要向殿下求证。” “呵。”她听到他轻笑了一声,自嘲似的说,“我就知道。是为了晓澜的事儿,对吗?” 她应声道:“是。奴婢想知道,晓澜她既然已经回了华清殿,今日为何没有在殿下身边伺候?” 拾月没有看见他脸上残忍的神色,只是听他说,“你想知道的话,便留在我身边吧。和她一起伺候我,如何?” 拾月睫毛微颤,夹枪带棍地提点道:“殿下是否忘了,当初是殿下亲自将奴婢让与二皇子的。” 闻言,洛钰铭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想让你去告诉他,你是自愿想要回来的。” 拾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若奴婢不愿回去呢?” 洛钰铭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拾月略带遗憾地说,“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很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事呢。看来你们的交情不过尔尔。”看着这样腹黑狡诈的洛钰铭,让拾月简直悔不当初。他10岁那年,她就该给他掐死! 拾月沉思了会儿,终于还是妥协道了声,“好。” 洛钰铭向前两步靠近她,拾月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香气。那是她最爱的檀木香味儿,之前她在的时候便经常给他服饰做熏香。没想到她都走了,他还...拾月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还是很有效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人与人的相处就是如此,总有无数的细节在提醒,你们在一起过的曾经。 洛钰铭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她在想什么呢?他一把搂过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安稳些。 拾月也回过神来,低声呵斥:“殿下!”在这高台之上,这种行为若是叫人抓到了把柄,给她安上一个媚乱主上的罪名,她难逃一死! 所幸,他很快就把她放开了。“怎么,害怕?拾月姑姑,也有害怕的时候吗?”在他的记忆里,拾月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泰然自若的模样。他时常在想,她到底会因为什么而向他低头,真正的臣服于他。 拾月垂目,面无表情地说,“殿下说笑了,奴婢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自然会有害怕的时候。” 洛钰铭又笑道:“拾月姑姑,话中意有所指啊。”她这是在暗说他们不正常。 拾月不想再与他争辩,便向他伸出手,微微躬身道:“好了,殿下咱们快下去吧,二殿下还在下面等我们呢。” 洛钰铭也顺从她,将手搭在她的手臂上。片刻后,二人总算是下了高台。 洛若瞧见二人下来,目光略略在洛钰铭搭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下。咳嗽了两声,嘴角带笑,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三弟这身子确实伤得挺深啊。可惜刺客已经自尽了,否则二哥我肯定是要好好惩治一下她的,也为三弟出一口恶气。” 洛钰铭对着洛若点点头,目光却看向拾月,“谢二哥关心。但若是有拾月的照拂,想必臣弟的伤势便能好得快些。” 洛若眉梢微挑,看向洛钰铭的眼神带着些嘲讽的意味,“怎么,三弟现在又舍不得了?” “二哥哪里的话,拾月本就是二哥的人,二哥宽仁将拾月送到我身边来伺候了几年,臣弟已是感激不尽。”洛钰铭这番话,说的真叫滴水不漏。拾月听得也是眸色暗了暗。 洛若低头嗤笑了声,便看向拾月,兴味十足地问,“拾月,今儿个这么好的日子,你是不是给咱们准备了什么好戏要上演呐?” 拾月只是淡淡回了句,“殿下说笑了。” 正当拾月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们时,拾月用余光瞥见,有一个丫鬟正怯生生地向他们所在之处走来。 本次游园会的看点总算来了,拾月想笑又不敢笑,咬牙憋着。 “奴婢向二殿下、三殿下请安。” 洛若也八卦地笑,因他这病秧子世人皆知,所以这必然是来找洛钰铭的。“起来吧,你是谁家的婢女?” “回殿下,奴婢是吏部侍郎张家的婢女。奴婢是代表张家嫡女向三皇子赠递锦囊来的。”说完,她就将手中锦囊双手呈递给了洛钰铭。 洛钰铭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可知,本殿下倾心的是吏部尚书之女。” 那奴婢脸上火辣辣的,“奴婢不知,殿下恕罪。” “滚吧。”洛钰铭这幅纨绔的样子,让那奴婢直皱眉,心道她家主子的眼光可不太好。 洛若见那奴婢走远了,才打趣道,“三弟这般做派岂不是伤了佳人的心?” “二哥休要打趣我,臣弟对苏西小姐的心意绝无动摇。”拾月看他那正经模样,心道:洛钰铭做戏倒是做得挺全。 洛若没再说话,目光在洛钰铭和拾月二人之间游走,他这三弟的心倒是挺大啊,苏西也想要,拾月也想要,江山也想要。 恐怕不妥。 他的眼神暗了一瞬。 第61章 私通后妃 拾月心中估算了下,出声道:“殿下们若想看热闹,此刻便移步到皇后娘娘那边去吧,兴许能瞧见些。” 洛若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我就知道,拾月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既然二哥想去看看,那便去吧。”洛钰铭附和道。 于是,他们一行三人便在这御花园内左右穿行着。忽而听见洛丹慌乱的高呼声,“娘娘!娘娘!” 洛钰铭和洛若探究的目光齐齐看向拾月。拾月被看得咳嗽了声,说了句废话,“是四公主的声音。” 三人朝着声源走去。 离得近了,才见皇后和太子都在一处名叫皓月亭的亭子里,亭子中间石桌上摆着棋盘,他们刚刚应该是在下棋。洛丹又惊又怒地站在皇后身侧,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 只见皇后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向他们。 “简直该死!尔等竟敢做出这档子事来!孟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来人呐!将珍嫔拖下去。将孟鹏移交陛下裁决!”皇后说罢,便拂袖离去!后宫出了这种事她也难逃罪责,自是要去洛英那里请罚的。 利用洛丹这个皇室成员撞破孟家与后妃私通,又是游园会上,众目睽睽之下,皇后就算明知道孟家是太子的人,也保不住他!洛若低头对拾月赞许道,“这出戏,可真是精彩。” 拾月看着这结果也终于放下心来,低声回到:“殿下过奖了。” 小草之前告诉她的秘密就是孟家的儿子孟鹏与珍嫔私通的事儿,然后她就吩咐小苗务必要拿到二人的信物,在这天利用信物将二人约到他们幽会的老地方,那是冷宫旁的一处无人寝殿。为了以防万一,拾月还让人在殿里放了少量的迷香,很快便会消散在风中,端得是神不知鬼不觉。 安排冷宫的小太监去唤洛丹来,洛丹撞破了他们二人的私情,以她的个性又怎会善罢甘休! 拾月抬头望向太子的方向,彼时洛文也正好看向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似乎要爆裂出火花。拾月勾起唇角,挑衅地笑。心道:洛文啊洛文,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洛文也回以一个状若无事的笑,心下夸奖她,这事儿办得不错,有点意思了。随即,他看向她的目光越发露骨,缠绵悱恻。 拾月终是败下阵来,垂眸不再看他。玛德!真是变态!她分明已经将他手里两大力量都搞掉了,他脸上的表情却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手里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胜利的喜悦转瞬就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窝火又挫败的情绪。她感觉他就像是一座压在她身上的五指山,不管她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 洛钰铭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便捏了下她的手问,“怎么了?” 拾月整理好情绪,“无事。殿下,咱们走吧。” 可是洛文怎么可能放她就这样走了呢? 他出声唤道:“二弟、三弟既然过来了,怎么,不来坐坐么?” 洛若没管他们的意见,径直向洛文走过去了,洛钰铭和拾月也只好同他一起。洛若走过去就自顾自地找了个边缘位置坐下了。还黛玉般地咳嗽两声道,“我这身子啊,确实有些累了。” 拾月都不稀得戳穿他,刚刚一路走都没见他咳嗽两声,怎么这就累了?若不是这本书是她写的,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就是装病! 而且他坐那么边缘的位置是为了啥?与他们划清界限么?还是这个视角更方便他看戏?很显然是后者。这么喜欢看戏也不见他弄两个戏班进宫里来。拾月对他这行径简直无语至极。 他们都坐下了...拾月却要苦哈哈地冲太子行礼,“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 “起来吧,一仆侍二主,拾月丫头好生辛苦。”洛文将拾月扶起,又俯身刮了下她的鼻子,玩笑般问道,“就不知当初为何偏要拒绝本宫呢?” 拾月也是有苦难言!若她不知道剧情,若她没有那个破任务,她又怎么会拒绝他呢!如果她不拒绝他,她的日子应该会好过得多吧!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儿了。 “太子殿下厚爱,拾月愧不敢当。”拾月后退半步,与太子拉开了身量。然后坚定地站在了洛钰铭身边。 洛文瞧着她这举动不由想起初见之时,凤眸微微眯起,颇为吃味的道了句:“三弟真是好福气,这么多年了,从始至终拾月这丫头的心还是向着你的。” 洛钰铭不置可否,顺势就看向拾月,目光沉沉,问道:“太子殿下的话,你以为呢?我的拾月姑姑。” 一句“我的拾月姑姑”,让看戏的洛若笑得诡气森森,让洛文垂眸瞧了眼手里被骤然捏碎的黑白棋子。 拾月:......这大好的天气,聊点别的不好么? 她知道洛钰铭在看她,但她并不想迎上他的目光。于是便保持盯着脚尖的姿势,模棱两可地答道:“回殿下的话,拾月的心意从未变过。” 洛若不禁鼓掌道,“好!这个答案,答得妙啊!”那做派还真真像极了一位看客。 拾月:玛德!看戏就看戏,要你点评了吗! 后面洛文便让洛若过来陪他下棋,洛钰铭在一边不住地把玩着拾月的手。 顾青面无表情,但内心也翻涌着惊涛骇浪。什么时候月丫头竟然成了三位皇子争夺的彩头。 拾月这些年被洛文调戏多了,所以现在不过是被玩玩手,她心里倒觉着无关痛痒的。她无聊得四处张望,便看见了角落里的顾青。 说起来她与顾青的身份倒是相配。拾月心中登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若能与顾青在宫中结成对食的关系...一来可以摆脱她被争夺的命运,木已成舟她都嫁给太监了,届时不论是谁也不会再自降身份来捉弄她了吧。二来她嫁给了洛文的心腹,洛文不得给气死!三来她的身份已定,便不会再生出什么风波了吧。 但这种事,要如何才能实现呢?皇后会帮她么?呵,她恐怕求之不得。拾月心头一动,匆匆瞥了顾青一眼。 顾青也被她眼中的流光溢彩给惊住了。月丫头她这是?! 用过午膳后,洛若便先行回宫了。洛钰铭占着拾月,让洛文也觉得无趣,他总不至于和一个小孩子争,便也散去。 晚些,洛钰铭也放了拾月回尚阳殿。 他说,“快去快回。拾月姑姑,我等你一起用晚膳。” 拾月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道了声,“是。” 她踏进洛若的寝殿,说明来意后,洛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点道,“拾月,你可要想清楚了,去了华清殿,恐怕前途艰难。” 拾月没有往深了想,她只是一心想要知道关于晓澜的事儿。一想到晓澜,她心里便慌乱不安。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殿下,不管前途是刀山火海,奴婢都是要去闯一闯的。” 洛若知道拦不住她,而且他也根本没准备拦。她不去经历那些恶,又怎么会知道待在他身边的好呢? 便宠溺地柔声说道:“就知道拦不住你,你去吧。若某天想回来了,派个人告诉我,这尚阳殿,永远有你拾月的位置。” 拾月跪地行了个大礼后,这才拜退。 从尚阳殿到华清殿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她却走了半个多时辰。 她心里其实,早有了猜测。 第62章 学洛文 拾月走到华清殿的宫门时,竟然被拦下了。她抬头看了看,也对,华清殿的人应该早就被洛钰铭换了个干净。 拾月伏低做小道:“劳驾两位,我是华清殿的旧奴拾月,今日重回华清殿还望两位能放我进去。” 不料看门的倒是两个眼高于顶的,“什么拾月,八月九月的,一听就是个贱人的名字!既然是旧奴,还回来作甚!叛离的奴才,咱们华清殿可不敢要!” 拾月也不恼,只是陈述道:“是三皇子让我回来的,他还说要与我共进晚膳呢。若是耽误了,你们怕是担不起这个责。” “哈哈哈!”二人笑得前仰后合。动手将拾月推倒在地,恶狠狠地道:“原来是个疯婆子!快滚!否则就将你扭送宫正司去!” 拾月一时没有防备摔倒在地上,手都磕破了皮。她低头一看,惊道:“呀!完了,你们的小命怕是保不住了哟!”这些年,洛钰铭还从不允许别人动她呢。 看门的两人越发觉得可惜,这女人好看是好看,可惜是个疯子!两人当着拾月的面就开始攀谈起来,“你带她去,还是我带她去?” “你真要将她扭送到宫正司?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不如~” 拾月见二人说着说着,神色越发淫邪起来。便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站起身来,浑身萦绕着肃杀之气。厉声呵斥道:“滚开!” 二人见她这神色,还真有些胆寒。而且他们这才注意到,她披风底下,穿的宫服那可是一宫掌事才能穿的。许是她之前态度过于友好,才让他们觉得她只是个小宫女,毕竟这后宫之中,哪个掌事姑姑会像她这般说话的。 他们之中一人这才战战兢兢道,“你且稍待,我进去通传一声。” 不多时,华清殿的宫门从里面打开了,拾月闻声而动转过身来,便看见了一身寒气的洛钰铭。 他亲自出来迎她了。拾月灿然一笑,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欢喜。 洛钰铭看着她的笑容也是一怔,加快了脚步,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动情地唤了声,“姑姑。” 拾月听见这声姑姑,也忍不住回抱了他。这些年,他于她而言,不仅仅只是个任务,她也是动了真情的。 看门的那二人看着这一幕,简直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这个拾月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跪在地上,身子不住地战栗。 “好了,别耽误了晚膳。奴婢不在的日子,一日三餐可还有按时吃么?” 洛钰铭没有答话,实际上自从她走了之后,他时常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拾月稍微用力将他推开,“好了,殿下也长大了,叫人见了是要笑话的。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赶紧进去用膳吧。”说完,她嗔怒地瞥了他一眼,又拽住了他的衣角,就要走进殿里。 “等等!”洛钰铭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口,拉起她的双手细细端详着。“怎么回事?” 拾月刚回来并不想惹事儿,“殿下。奴婢刚回宫,他们不认得我,如此也算是尽忠职守,你便饶了他们吧。” “不,姑姑。正因为你刚回宫,我才要杀鸡儆猴,叫他们从此都不敢违抗你的。”洛钰铭眼神森然,叫了声,“来人,将这二人杖毙。”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拾月的手臂,进去了。 拾月偏着头看眼前这个少年。心底有些复杂情绪,难以言表。 洛钰铭将拾月按在凳子上,“夜魅,拿点药膏来。”他小心翼翼给她吹着伤口,就像她照顾他的样子。她非常不想打破这种美好的假象,想着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 洛钰铭接过药膏,给她上药。还关切地问,“姑姑,疼不疼?” 拾月摇摇头,比起他给她的痛,这点痛又算得什么呢。 等他给她上完了药,拾月便催促着,“殿下,快用膳吧。奴婢也饿了。” 他应了声“好。”估计是考虑到她的手,便拿起筷子,夹了菜喂到她嘴边。拾月一瞬间也怔住,洛文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深,现在谁要是给她喂饭,她都本能地排斥。 她将洛钰铭的筷子推开,说了句:“殿下,奴婢的手并无大碍。”不料这一举动,却好像在二人间撕开了个口子。他诡异地笑着道,“怎么,他喂的你就能吃,我喂的你就吃不得了?” 光是这一句就让拾月难受至极。她刚想辩解,洛钰铭便用手一把捏住了她的牙关,强行撬开了她的嘴,重新夹了菜送了进去。 他松开了手,又一脸诚挚地问她,“这菜的味道如何?拾月姑姑。” 拾月看着这样的洛钰铭,恶心得想吐。她赶紧拿出手绢捂住嘴,的确是吐了,好在没吃饭,就只是干呕而已。 “看来,拾月姑姑对这菜很不满意啊,今日的菜还是那个叫莫子文的莫司膳做的呢。我以为姑姑如此抬举她,必然是很喜欢她的菜的。” 拾月听着这话,瞬间感到无比地窒息。她难受得眼角泛红,却还是强撑着说,“殿下,这菜奴婢很喜欢。”她用手指着眼前的青菜,眼里含着水光看着他,语气微颤着说:“劳烦殿下了。” 洛钰铭却又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想去吻她的眼睛。 拾月实在无法忍受,用力推开了他,激动着低吼:“不,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对我!” “拾月姑姑,你说过王是制定规则的人,而不是遵从规则的人,没有人能对我说不可以!”话音刚落,洛钰铭将她靠在餐桌上,又一次强吻了她。长臂一挥,将桌上的菜盘子扫落在地。俯身将她压在桌上! 真可笑,她竟然被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压在桌上侵犯!拾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洛钰铭听见她的笑声,更为光火!他停下了动作,将她扛上了肩头,他倒想看看她能笑到什么时候。 拾月被他带到了一个昏暗的小屋里,一进来便有一股子经年不散的血腥味。她皱紧了眉头,胃里更难受了。洛钰铭他到底想干嘛? 她被他捆住了手脚,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她讥笑道:“怎么,你还要对我动刑?!” 洛钰铭没有回答,只是拿起了烧得火红的烙铁。 拾月立马就猜到了他想做什么。在这种时刻,她反而越发平静,“所以,你今天是想将洛文对我做过的事儿再重复一次吗?烫平他的字,再黥上你的?哈哈哈!洛钰铭你学他,只能让我对他的记忆更加深刻。” 洛钰铭果然被说动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烙铁。也解开了捆绑她的绳索,重新扛起她向外走。 “你说得对。或许另一件事,能让你对我加深些印象。” 当拾月看到眼前的一切,整个眼睛都充血了,声嘶力竭地喊了声,“晓澜!”心力交瘁之下,低血糖的老毛病犯了,瞬间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63章 变态pro青春版 拾月梦魇着,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晓澜!晓澜!”她不住地叫喊,然后拼命睁开了眼,急促地喘息着。 她一把猛地掀开了被子,急切着想站起来,双腿一软又摔到了地上。摔倒的这一下子,她这才蜷缩在地上,开始密密麻麻地心痛起来。 拾月一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个画面,就开始不住地干呕。 原来,小苗口中的那个刺客,就是晓澜。而洛钰铭竟然将晓澜剥皮抽骨,制成了一个人形玩偶!放在了冻室。 她用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捶得一手的血。她暗暗发誓道:洛钰铭,很好!你们洛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一刻,拾月已经彻底沦陷在了虚构的小说世界里。 洛钰铭端着一碗红糖水走进来的时候,拾月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了餐桌旁。他将人从凳子上抱到他的腿上,端着红糖水喂给她。拾月就着就喝光了,没有再挣扎。 洛钰铭不禁大喜。轻声问她:“姑姑,可还想吃点什么?” 拾月垂眸应道:“殿下,给奴婢一碗白粥就好。” 洛钰铭即刻吩咐了下去。细细打量着她的时候,才发现了她血肉模糊的双手。拾月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便转身抱着他,在他耳边低声哭了起来。 “殿下,奴婢好怕!” 她的这一句,让洛钰铭瞬间后悔了。暗道:他这件事,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他不想让她害怕他。 他轻抚着她的脊背,“别怕。叛主之人,才会有此下场。”明明是安慰,说出来的话,却让拾月不寒而栗。 她低头时满眼都是寒意,抬头看向他时却满眼都是焦急。“殿下,快让奴婢看看,你伤到哪儿了?!” “不碍事,所幸她这一刀刺得不深。”洛钰铭这句所幸,却叫拾月听着遗憾。 拾月追问道:“晓澜怎会突然做出这等事!?殿下你可查明原因了么?” 洛钰铭看向她,危险地将眼眸眯起,“姑姑,你竟不知道原因么?正是你的警惕心害死了她啊。若不是你不信任她,不让她参与到你们的谋划里,她又怎会因为你,而行刺我?” 闻言,拾月满脸的不可置信,晓澜她竟然是为了给她报仇才行刺的洛钰铭,竟是她害了她。拾月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串,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洛钰铭吻去她脸上的泪,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慰着,“一个宫婢罢了,死不足惜。” 每一句看似安慰的话,都暗藏杀机。这就是疯批的逻辑么?在他们的世界里,是不是就算是安慰了? 拾月从他怀里退出来,跪倒在地。“殿下,奴婢斗胆。求殿下开恩,让奴婢将晓澜的尸身带出宫外安葬。” 洛钰铭的语气透着纨绔般的恶劣。“求?姑姑准备如何求我?” 拾月迎合着道,“殿下欲意何为?” 他道:“拾月姑姑,爬床这件小事,该是难不倒姑姑吧?” 她怔愣了会儿,俯身叩首道了句,“谢殿下恩典。” 待拾月喝完了粥,二人洗漱一番。洛钰铭便揽着拾月的腰身,走向那个她熟悉的房间。 拾月如多年前一样侍立床前,准备为洛钰铭宽衣解带。 不过那时候的洛钰铭还小,虽然现在的他也不大,15岁在现实世界也才是个高中生。但在书中世界,15岁的时候洛英就已经生下了嫡长子洛文。 想到这里她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而且她的手已经烂成这样,做这种事,实在有些为难。 洛钰铭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道了声,“今日便不劳姑姑了。” 拾月也松一口气,但下一秒她就被他按倒在床上。两人的脸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姑姑可曾想过,你我会有这么一天?”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个滚烫的吻。 拾月一时间差点笑出声来,算上书中世界的时间,她一个活了30多年的老女人,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除非她中年暴富,但是*未成年是犯法的! 洛钰铭对于她的出神十分不满,她这是嫌他年幼?!还是说太子那里,懂得比较多,他们之间都做到哪一步了?!一想到这里,他的动作就越发狂躁。他直接将拾月上衣的前襟撕烂,一口咬在了她的锁骨上。 “啊!”拾月痛得都忍不住,直接惨叫出声。这可比咬那种软肉要痛得多,她不得不连连告饶。“殿下!奴婢、知错!啊!”痛得她将身下的床褥子都捏死了。 洛钰铭起身,看着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满意的笑了。在拾月眼里,洛钰铭就像是洛文的少年升级版,变态pro青春版! 但是当他看见她胸口那个麟字的时候,他便后悔刚才没有给她烙上。他那嗜血残忍的眼神,让拾月还是害怕得不住地往床里退。可惜洛钰铭并不会给她退缩的机会,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缓缓向他的身前拉。 用一种森然的语气说道:“怎么?害怕?拾月姑姑,你竟会怕我?我还以为这天下,你只会怕他一人。”话音刚落,他又扯开了她的衣服,猛地一口咬在了她胸前的那个“麟”字上。 “啊!”拾月丝毫不怀疑,他会将她的皮肉都咬下来。这疯批是遗传,咬人也是吗?玛德!这样咬,长痛不如短痛。那还不如直接用烙铁给她烫一下算了。 她痛到几乎要晕厥过去,眼泪也痛得飞溅出来。她真的受不了了,哭着求他,“殿下!求你!看在我们多年情分上,给奴婢个痛快吧!” 现在的她格外后悔晚上喝了那碗白粥,不然她兴许还能靠低血糖的毛病,幸运地晕过去。 洛钰铭终于住了嘴,唇色被血染得鲜红,像极了会吃人的魔鬼。他的嘴角有鲜血流出,拾月知道那是她的血。 她本就痛得呼吸困难,这时候洛钰铭又俯身强吻了她,嘴里还有她的血! 拾月难受得想死!她悄悄将头发上的簪子拔下一支,然后猛地扎到洛钰铭的身体里! 许是她的力量太过微弱,那簪子又太过于细小。 洛钰铭的身子竟然只是顿了一下,停下了吻她的动作,将后背上的簪子拔出来,神情不耐地掷出,便深深扎进了对面的墙上。 他恍然大悟般道:“难怪晓澜会在我身后偷袭,原来是姑姑传授的。”他如猫抓老鼠般地,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她的衣带,“姑姑向来是个好老师,这床笫之事,想必也能让我受益匪浅。对吗,拾月姑姑?” 第64章 花花草草联盟(上) 拾月麻木着一张脸,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洛钰铭,你杀了我吧。”她的语气里竟然还带着祈求的意味。杀了她,她便能陪着晓澜去了;杀了她,她便能彻底告别这血雨腥风的后宫争斗;杀了她,她这样活着真的好累,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她是真的玩不过这帮怪物! 这一刻她甚至都无所谓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她只是一心求死。 洛钰铭好笑道:“姑姑,你可不能死,这游戏没了你,那可就不好玩了。你别忘了,你在这世界里的牵绊可不止晓澜一个呢,那个谁,你不想再见他了么?”说着说着,他的眼神逐渐变了。拾月啊拾月,你背后的男人可真不少呢。 拾月听到这里整个人回光返照似的,眼睛里都有了神采,“你说的人是黎万!?他还活着对不对!”她激动地伸出一双“血手”拽住了洛钰铭的前襟。 此时,洛钰铭的目光停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上还残留着自己的血,显得一双红唇更加动人。 他的手指暧昧地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着,“我相信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拒绝姑姑的这张红唇。” 拾月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到现在她还有什么其它的选择么,没所谓了。她强打起精神,忍着胸口的剧痛,将他扑倒在床上。 她细细端详着这张脸,长长的睫毛、墨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恰如其分的薄唇,他长得可真好,是不输楚函的好,但他的眼神却邪肆残忍得令她倍感不适。她不禁想起才见他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小个、穿着粗麻布的衣裳,第一次牵手时,他还会故意装作挣不开她的手。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下来了,重重砸在了他的脸上,她胸口上的血也将他的前襟染红。 拾月又凑近了几分,却终是过不了心头这关,她起身跪在他的身侧,“殿下,求你再给奴婢些时日。” 洛钰铭眉头高高皱起,抬手擦掉了脸上那滴泪,内心复杂。他坐起身来,将拾月拉入怀中,安抚了会儿,便道:“好了,好了。今晚就到这儿吧。睡吧。” 这一夜,拾月被他困在怀里,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许是痛得习惯了。 “黎万!”第二天,拾月从噩梦中惊醒,她梦见黎万也被洛钰铭做成了人偶。她睁开眼睛,一双杏眼都是水光。她麻木着用手擦去,这段时间,她的眼泪有些密集。 “姑姑!”是小花的声音。 拾月忍痛坐起身来,抬眼看去,果然是小花。她不欲让她忧心,便笑道:“小花,你怎么来了?怎么他又把你们给接回来了?” 小花迈着碎步朝拾月走来,脸上的泪珠子掉了一路。行至床前,她趴伏在她的身上,终于痛哭出声,没说旁的只是一个劲儿地喊着,“姑姑!” 拾月被逗笑了,这丫头,可真是她的开心果。她假意嗔视了她一眼,“行了,别嚎了,我人还在呢,你这哭得可真让人误会。” 第65章 花花草草联盟(下) 小花听着果然就住了嘴,但还是不住地啜泣。 拾月知道她心底肯定很难受,当时他们知道晓澜的事儿却还装作若无其事般瞒着,尤其是小花,竟然连她也骗过了。她真是长大了。拾月想要轻抚她的头,刚伸手却又缩回去了,她的手...哎!又要叫他们忧心的。 她突然正色道:“小花,姑姑有件事要求你。” 小花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地看着她,神色却坚毅得像要就义,“姑姑,尽管吩咐。” 拾月忍不住抬手拍了下她的头顶。严肃地道:“小花,姑姑要你答应我,永远别掺和姑姑的事儿。我只要你好好的快乐地活着。待你年满25,届时姑姑必然是要将你送出宫去逍遥快活的。”若她还活着在这里。 小花摇头,只是道:“不!姑姑!小花不愿出宫,小花只想陪着姑姑!”她心底明白,姑姑是不愿意让她去送命。但她早就想好了,这件事她恐怕要违背她的令了。 拾月见她话语中,并没有想要掺和进来的意思,稍稍安心。她宠溺道:“好!那你就留在宫里,陪我这个老姑娘!”心里却想着,届时不论她愿不愿意,她也要送她出宫的。 二人相视一笑,心底各有主意。 “小花,快去,将小苗给我叫进来。我有事要吩咐。” 她应声道“好”,便乖顺地出去了。 小苗进来,便跪地,沉沉地道了声,“姑姑。” 拾月见他那愧疚的模样,便道:“小苗你起来吧,这件事我不怪你们。我知道你们瞒着我是为了我好。实则错在我身,我实在没想到晓澜她竟然会那么做。” 小苗站起身来,劝慰道:“姑姑,你切莫自责。这深宫之中尔虞我诈,你处处小心是对的。晓澜姐不会怪你的。” 拾月现在人还在洛钰铭的寝殿里,所以很多事儿还不敢在这里说,便招招手让小苗过来,她身子比较虚弱,需要人扶着她。 小苗离得近了,见她掀开了被子,他才瞧见她手上的伤和服饰上的血迹,不由得惊呼出声:“姑姑,你这!” 拾月将食指竖在唇上,低声道:“这件事,别让小花知道。我并不想让她掺和到这场血雨腥风中来。” 小苗懂了,立马将她的披风取来,给她穿上,遮挡住了血迹。他伸手让拾月扶住,“走吧,姑姑。” 拾月每动一下,每走一步,就痛得直抽气,但她只能忍着,面上总不能叫他们担心的。 一步一步,她总算回到了她的“老家”。 坐到了镜子面前,“小苗,将药给我拿来。”她知道这次的伤口,恐怕比任何一次的都难看。 她接过了药,便道:“你出去吧,把门带上。将小树带到门口候着,我有话要吩咐。” 小苗应了声是,便退出去了,他关好了门。一转身便见小花、小草、小树都在院里候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他来。 小苗给他们简单交代了下情况,对小花说,“小花,你知道姑姑向来是最担心你的,不过你既执意要参与进来,我们也尊重你的意见。以后你便与小树学武,日后也好承袭晓澜姐未完成的大业!” 小花应声道是。待洛钰铭上位,姑姑一朝心愿得尝!她便要替姑姑和晓澜姐报仇雪恨! “小草,你那边什么情况了?前朝的事儿,掌握几分?” “小树,你在宫外的势力组建得如何了?” 小草和小树也简单向小苗说了情况,小苗将他手中掌握的势力也共享给他们。此时,几人以小苗为首,结成了联盟,日后在宫内宫外逐渐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角色。 拾月以为她在庇护他们,但在深宫中长大的他们,却比拾月更懂得深宫生存的规则。 第66章 恶有恶报 拾月嘴里含着一块毛巾,一鼓作气地脱掉了衣服,里衣与血肉剥离的那一瞬间将她痛得额角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对着镜子上药,那块黥着“麟”字的皮肤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模样了,估摸着还真就让洛钰铭做成功了,至少应该看不出来是个麟字了。 不过这伤势不留疤是不可能了。洛钰铭啊洛钰铭,你对它越是在意,便越难忘记。这个字不是留在了她的身上,而是留在了他的心里。 一想到他不痛快,她便格外开怀。 她将药上好,又换了一身衣服。听见门外的动静,便唤了声,“小树,你进来。” 可进来的人,却是——顾青。 拾月看到他的时候,内心平静得让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顾哥哥,你怎么来了?不着急的话,可以稍微坐会儿么?” 顾青看到这样深沉的她,心底也是难过,依她的话坐下了。 他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月丫头,你游园会那天,为什么那样看我?” 拾月被他这么一问,那个看似荒唐的想法又浮现出来。 她笑着望向他,“顾哥哥,你喜欢我对吗?” 顾青被问得一怔,脸又不自觉红了,咽口口水。犹豫着说,“我...不配。” “顾哥哥,你娶我吧,好不好?拾月求你了。”拾月说着,就给他跪下了。 顾青慌得赶紧大步向前,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抱住她。他没问她为什么想要嫁给他,嫁给一个阉人,只是应了声,“好。” 她竟然跪地求他,就算是要他的命,又有什么难的。 拾月也回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心底不住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问:“顾哥哥,你还要带我去太子那里吗?” 他说:“不,我会带你去皇后娘娘那里。” 她又问:“顾哥哥你可知娶了我意味着什么?” 他说:“我知道。咱们走吧。” 他将拾月松开了,低头想去牵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竟然伤成这样! 他问:“月丫头,是三殿下?!” 她摇摇头,语气有些歇斯底里:“是我自己弄的。顾哥哥,你知道的,他们洛家人都是疯子,我没法子了!我真的受不了了!顾哥哥,你带我走吧!” 拾月现在的样子,几乎可以和她小说里苏西死之前的模样重合起来。苏西自杀之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绝望,不!她当时应该比她更绝望吧,她这个恶毒的女人将楚函写死了,还让她看着他的尸身被野狼啃食。 她宛若疯了,看着顾青边哭边笑:“顾哥哥,我真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顾青眉头紧锁着,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到了床上。 “月丫头,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那件事我自会去与皇后娘娘说的。” 他转身要走,拾月却攥住了他的衣角,这么一会儿她也疯够了,清醒了。 “顾哥哥,别去了。把那事儿忘了吧。”她忍着痛皱着眉,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用手绢将眼泪都擦干净,表情也收敛正常,正色道:“顾哥哥,你且到外面等我一会儿。小树!你进来。我有话要吩咐。” 小树沉着脸,进来了,对着顾青没有好脸色地道:“请吧。顾公公。” 顾青有些忧心地回望了拾月一眼,拾月没说话,只是笑着安慰也似地回看了他一眼。 看着他出了门。拾月泄气似地坐在了铜镜前的凳子上,她又调息了会儿,便看向小树平静问道:“小树,黎万有消息了么?昨晚洛钰铭说他还活着,他人呢,是不是被洛钰铭的人扣下了?” “回姑姑的话,黎万确实还活着,但人应该不在他手中。因为我与黎生秘密联系上了,那晚上,黎万没有回眠坊,却给黎生留下了多个记号。黎生告诉我说,他像是被黎国皇室的人带走了。” “黎国皇室!”拾月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呢,还是应该忧心。 她高兴的是他活着,而且没有落到洛家人的手里。但她忧心的是,此次他们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那么黎国皇室为什么要找他? “小树,你去江湖上打探打探。”她站起身来,从她的妆奁中取出来一枚扳指,递给小树。“或许这个东西可以帮到你。”这扳指便是之前黎万交给她的刻着“若”字的那枚。 小树接过,道了声“是”。 拾月挥挥手,“去吧。” 小树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拾月见状笑道:“放心。你们拾月姑姑哪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刚刚我是刻意演戏呢,快去吧。” 小树这才点点头,走了出去。出门见到顾青,又是一声冷哼。 顾青这还是成为太子近侍后,第一次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冷眼相加。 他心中有些气恼,但又劝自己道:罢了,这是她的人。 顾青又等了一阵子,拾月终于穿戴好走了出来。看着他道:“顾哥哥,我饿。” 一句话让顾青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当时他奉了太子的令,过来带她去见他。她一见他,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她还没见过太子,太子也没见过她。 若是一切重回到那个时候,他宁可挨上太子的板子,也不会带她去见他。 拾月见他怔怔出神,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青这才缓过神来,“走吧,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其实太子嘱咐了他,让他带着她去东宫用午膳。为了她,他第一次选择了违抗太子的令。 顾青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却见拾月并没有跟上来。便又退回到她的身前,柔声问道:“月丫头,怎么了?” 拾月凑近了他的耳边,撒娇道:“顾哥哥,我想让你抱我去。”她从袖袋里拿出面纱,“瞧!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实则是她确实痛得不想动。 如此生动的拾月,惹得顾青的脸又热起来。 拾月看得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顾青还是一如既往般纯情。 他没有应声,毫不费劲地将她横抱起来。颇为心疼道:“月丫头,你又轻了。” “哈!那我等会儿定要多吃些了。”她又补充了句,“这段时间减重可饿死我了。” 顾青被她逗笑了。“月丫头,你向来便瘦弱,怎么还要减重?” 她灵动的眸子,像是会说话。“这不是刚回了三殿下这里吗,我悄悄告诉你,三殿下啊脑子有病!我都这么瘦了,他还是总嫌我胖!”这句也不算是假话,多年前他就说过她胖,就这她就能记他一辈子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第67章 拾月被带走 顾青一路抱着拾月行至御膳房外。中间也碰上了许多宫女、奴才们,一瞬间太子近侍顾公公有女人了这一消息便在圈里传开了。 顾青在后宫奴婢之中,那可是壹号人物。每天给顾青暗送秋波,赠送手帕锦囊的,不夸张地说就跟现实中追星似的。毕竟宫女们身份下贱,敢妄想主子的还是很少。所以更多宫婢的目光都盯在顾青身上。 本来谁都得不到倒也罢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平衡被打破了,便是不被允许的。 顾青将她放在御膳房门口,自己走进去给她弄些吃的。 一见顾青放下她走了进去,便剩下拾月一个人站在那里。三五个以秋月为首的宫婢,便冒出来了。 走到她身前,“哟!让我们瞧瞧,这是谁呀,在宫里还戴着面纱!怕是哪个贼人吧!走!扭送到宫正司去!”一左一右地挟持着她,不由分说就要带她走。 若是她身上没有伤,或许就跟她们走了。但是这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她若是此刻被带走了,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厉声喝道:“放肆!你们这群小宫女,可知道我是谁?!” 拾月今天身上没有带金牌之类的吃饭家伙,也只能语言恫吓下她们了。 但没想到这帮子嫉妒疯了的婆娘,根本不听她的。 秋月一脸不屑道:“一个能被公公抱在怀里的宫婢,还能是什么大人物?带走!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但我想让你知道知道我是谁!” 拾月很想说,但又不敢说,若是她自爆身份,万一这件事被太子或者是洛钰铭知道了,恐怕不妙。对她或者对顾青,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时,秋月身边的另一个宫婢讨好道:“秋月姐姐可是熹妃娘娘身边伺候的,还能怕了她不成!” 拾月一听,更是心道完蛋!是熹妃那边的人,难怪这么嚣张跋扈!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也罢,她今日合该是有此一遭。 顾青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拾月已经不见了。 他暗道不好!他认识她多年,深知拾月可不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 他立即将手上东西扔了,回了东宫。 “什么?!拾月被人带走了?!”洛文闻言也是大惊,这宫里,竟还有人敢动她?!她身上没带父皇赐下的金牌么?他没心思去追究顾青的责任,“来人!去找!本宫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洛文吩咐完下面的人,便又对顾青说,“这件事,你也去知会我那三弟一声,说不定他的人脉会比我更广。” 顾青道了声是,便又火急火燎地奔向华清殿。 可他在华清殿里,并没找到洛钰铭。 小苗看见顾青那慌张神色,心里有些不安,便试探着问了句,“顾公公,何事如此惊慌?” 顾青不知道他是谁,但见他在这宫中泰然自若的样子,想必应是洛钰铭的近侍。 于是便如实道:“拾月姑姑今日在御膳房门外,失踪了。若是三皇子殿下回来了,请务必告知。”说完,便也自顾自地出去寻人。 他没看见小苗脸上瞬间阴沉下来的神色。 他赶紧找到了小草,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事不宜迟,找到姑姑要紧。” 于是二人,便暗暗发动了他们在宫中的力量。 不多时,小苗那边便接到消息。说人找到了,在熹妃宫中! 一听到这个消息,小苗心里更慌了。熹妃,怎么偏偏是她! 为保险起见,他先令人将这个消息送去给洛文,然后便只身前往尚阳殿。 若说这宫中谁最恨熹妃,谁最不怕得罪熹妃,那必然是二皇子洛若! 太子这边得到拾月在熹妃那里的消息,恼恨极了。若拾月是他宫中的人,他立马就可以冲到熹妃那里去要人,但她偏偏就是不愿成为他的人! 所以他便也只能急急差人去洛若那里报信。 拾月!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我必踏平黎国为你陪葬! 而洛若此刻已经在赶往熹妃宫里的路上。“咳咳咳!快!再快些!”他内心也慌乱得没边! 许是他早已习惯他这病弱的身子,才在拾月揭晓他病弱真相后也无太大的情绪变化。但此刻,他竟比当时知道真相还要恼恨! 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寻到个有趣的,若是被熹妃那个毒妇毁了!那他必然是要叫她付出沉痛代价的!一想到拾月或许会出事,便是将熹妃千刀万剐也难平息他的怒火。黎国!也该消失了。 洛英肯定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拾月竟然激发了他两个儿子想要覆灭黎国的心。其实是三个,只是洛钰铭现在仍在宫外,对此还不知情。 洛若终于到了! 他直接令人冲破了熹妃的宫门!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而此刻的拾月真可以说是命悬一线! 此前。她被秋月带到熹妃宫里。便被众人围着一顿拳打脚踢。女人们的腿脚相加,倒不至于真将她打死。 她只是隐隐觉得胸口上的伤又裂开了,弄得她很是难受。 不过更恐怖的事儿还在后面! “你们在干嘛呢。”一个充满兴味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跪,“殿下。” 只有秋月最了解洛炎,她不仅没有跪地,还主动上前对他道,“殿下,奴婢给你弄了个好玩儿的。喏,你瞧,就是那个奴婢,怎么打她,她都不吭一声。殿下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拾月这才真有些慌了,对上洛炎那个泯灭人性的,她恐怕真有可能将小命交代了。 洛炎赞许道,“哦?那倒真是不错。”他走到拾月身前,时年才11岁的他,看着却一脸的暴戾,身上有因为常杀人而萦绕着的煞气。 她脸上的面纱早就不知道被扯到哪里去了,他端看着她的脸,喃喃道,“嗯。倒是眼熟。在哪里见过?你说!” 拾月沉默并不想跟他说话。 “长着舌头不会说话?那便不必要了。”洛炎威胁着。 她这才不得不出声,虚弱地道,“殿下。奴婢是三殿下身边的伴读拾月。” “对!我想起来了!哈哈哈!你就是那个合该五马分尸的拾月!” 拾月:……别心急啊,她会成全他的。 洛炎又一脸困惑地自言自语道:“可是这里也没有马啊。” 他左顾右盼,看着眼前的五个宫女。鼓掌道:“有了!有了!你们去,拿绳子过来。” 于是……洛若赶到的时候,便看见拾月被放倒在地,被绳索套住了脖子,和四肢。 而洛炎正预发令!便听见洛若那虚弱但不失威严的声音。 “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68章 洛炎挨打(上) 拾月得救了,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走到了洛若身边。 欺负她的五个宫婢跪倒在地,有些当场就吓得失了禁。 洛若还没发话,洛炎就一脸嫌弃,满不在乎地道:“二哥,快将她们打杀了吧。” 秋月听洛炎这么说也是心寒,“二殿下,奴婢们虽然动手打了她,但却是五殿下下令让奴婢们将她‘五马分尸’的,奴婢也不敢抗命啊!” 洛若冷冷地瞥了洛炎一眼,这一眼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洛炎也不禁胆颤了下,谁不知道父皇向来是最疼二哥的。 他摸摸鼻子,悻悻道:“二哥你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奴婢,要罚我吧。” “洛炎,跪下!”洛若竟令他下跪!拾月和洛炎都惊了。 洛炎当然不会听他的,冲他吼道:“凭什么!不过一个奴婢,我就算是真杀了又能如何!” 洛若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神,便立马有人上前将洛炎挟制着,强行让他跪下了。 洛炎一脸的屈辱,眼红着冲洛若叫喊:“二哥!你一定会后悔的!” 洛若眉头一皱,“打!” 熹妃闻讯急忙赶过来的时候,洛炎已经挨了七八棍子。 她厉声道:“住手!”可洛若的人,只听令于他。 熹妃在后宫作威作福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铁板。她柳眉倒竖,冲着洛若道:“二皇子,你强行冲破本宫的宫门,又公然在宫中对我儿行凶!目无法纪,纲常枉顾!你可还将陛下放在眼里!” “熹妃娘娘,我劝你别掺和进来,我可不是父皇,我只知道动了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熹妃听到他这么说,气得发笑。“你的人?”她看向显然是挨了打的拾月,鄙夷道:“一个宫婢!?二皇子,你怕不是疯了!” 洛若一挑眉,“她可不是一般的宫婢,她叫拾月。熹妃娘娘大可以去向父皇澄明此事,看父皇会不会治我的罪。”熹妃听得连连皱眉,这个宫婢看起来却有几分姿色,莫非陛下对她有意! 她正想着,洛若又朝着她走了几步,低声道:“熹妃娘娘,你毒害我母妃,害我至此,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且等着。洛家的铁骑踏破黎国的都城,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熹妃被他眼里的寒光吓得连连后退。他这样有恃无恐,莫非陛下早有打算!黎国的内乱难道被他们知道了!熹妃越想越心惊,脸上再无来时的跋扈之色。 她看向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洛炎,乞求道:“二殿下,算本宫求你,你就放过炎儿吧!” “好啊。”洛若道了声,“住手。”打人的奴才们便住了手,回到了洛若身后。倒不是洛若好说话,只是现在还没到他该死的时候。 他瞥了地上的洛炎一眼,寂静的目光似在看一个死人。 这五马分尸的死法,他既然这么喜欢,那他就成全了他。洛炎,不必谢我。 熹妃马上便令人将洛炎带走了,全然不顾秋月的呼喊,跟着走了。 第69章 洛炎挨打(下) “娘娘!救救奴婢!娘娘!”秋月的声音属实聒噪,洛若令人堵住了她的嘴。这才转头看向拾月,关切地问道:“拾月,你还好吗?” 拾月摇摇头,她很不好。刚刚精神高度紧张着,才支持下来。现在刚松一口气,便觉得头晕脑胀,浑身疼痛。站都快站不稳了。 洛若见状,马上道:“来人,将我的轿撵抬进来!送拾月回...华清殿去。找几个太医去瞧!” 拾月被王三扶上了轿撵,他感慨了声,“姑姑,你真是命途多舛。”入宫那么多年,她是他见过受伤频率最高的人了。被皇子们欺负也就罢了,今天竟然还被一群宫婢打了!他不明白以她的身份、她的手段,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疏漏。 为什么?当然也是她自己半推半就的。什么时候她竟然走上了一条利用受伤来避开他们的道路?自损一千伤敌为零。 即使是现在,她还是不忘提点着,“富贵,我不在的时候,二皇子那边的花花草草,你多上点心。” 王三垂头应声:“奴才省得。”这个女人的肉体尽管是脆弱的,但内心定然若钢铁一般。这样的人怎能让他们这些追随者不崇敬呢。 拾月走后,洛若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五个宫婢陷入了沉思。“王三,你过来。” 王三走近前了,洛若才问道:“你与拾月相熟多年,你觉得她会怎么处理这几个人?” “回殿下的话。依奴才对姑姑的了解。姑姑心善,但也恩仇分明。若谁欺负了她,她必然也是不会放过的。不过依她良善的本性,她应该会给她们一个痛快。”王三这番话是如实而言,但在洛若耳中却有别的意思。 “好你个王三,敲边鼓都敲到我这里来了!怎么,跟着她身边,把你的胆子也磨练了!” 王三被洛若怒斥得有些莫名其妙,跪倒在地道了声,“奴才只是如实禀告!望殿下明察!” 洛若冷哼了声,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不过,就算拾月要报复洛家,他也应该死在洛文和洛钰铭的后面吧,若是能原原本本地看完这场戏,便是死也值了。只希望拾月不要让他等太久,天知道他这身子还能活到何时。 洛若咳嗽两声半掩着嘴,看向那几个宫婢,轻声道,“那几个,嗯~都杀了吧,这个——”他指着秋月,“先关起来,好好养着,别让她死了,我还指望着用她来讨好拾月呢。” 秋月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洛若不由得眉头一皱,“哎呀!你这眼睛长得可真难看呢,不如本皇子做做好人,给你挖了吧。”他一歪头,一努嘴,便有人点头向她走去。 秋月看着拿着刀向她逼近的人,嘴巴被堵着,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紧闭着眼、疯狂地摇头。 洛若瞧她这反应咂咂嘴,不以为意地说,“别客气了。谁不知道我洛若是这后宫里的老好人呢。” 【画外音:咦~呸呸呸!】 第70章 太医商舍 洛钰铭听闻拾月失踪的消息,便慌张地骑上快马赶回宫里,彼时,拾月一行正好到了华清殿的宫门。她被扶着下了轿撵。 拾月正说着客套话,“感谢各位,替拾月谢过二皇子。这份恩情,拾月——啊!”她惊呼一声,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洛钰铭打横抱起! “传太医!”他边说,边抱着她快步向寝殿内走去。 她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拾月瞥了眼他紧张的模样,劝慰道:“殿下,不必太过忧心,拾月受的都是些皮外伤。”今天挨的打加起来也不及他给的疼,若非昨晚,她也不至于虚弱成这样。她及时垂眸,怕眼底情绪被察觉出来。 “听说是熹妃的人干的?”洛钰铭拿出手绢躬身给她细细擦去脸上的灰。 拾月和洛钰铭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很清楚他这个人疑心至深,便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地和盘托出。反正她这趟挨打,他要负主要责任。 他坐在床弦上,微微低着头凑近她,一双乌黑寒眸凝视着她,“拾月姑姑这么说,是在怪我?” 拾月不敢与他对视,侧过头去,“奴婢不敢。但殿下日后若是不想再为这种事,坏了您的计划,还请厚待奴婢些。奴婢身强体壮的,自然也能为殿下做更多的事情。” 便听见他低低的笑起来,“对,姑姑说的在理!”养肥了再吃,会更可口些。 这时,太医们也都到了。他们之中有太子叫来的,也有二皇子叫来的。一看见又是她,他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也恼恨得很!这些年,都不知道给她看过多少次病啊、伤的了。这个拾月姑姑,当真是位风流人物!将三位皇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一会儿在太子床上,一会儿在三皇子床上,受的那些伤,也真是令人说出来都羞耻! “过来瞧瞧吧。都是老熟人了,就不用本殿下多介绍了吧。”说完,洛钰铭便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太医们。 想是这么想,但他们为了保住脑袋,还不是只能唯唯诺诺地轮番上前去瞧。 他们先问情况,“拾月姑姑,你今天这是?” 拾月看着眼前这群老头,心下好笑。这么多年,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她打趣着说:“商太医,不瞒你们说,我今天啊,挨了一顿宫婢们的打。” 这群老头脸上齐齐震惊住了,她这身份在后宫还能挨打?!那可真是奇了!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老头儿们一番商榷,给她开了药方子。 “如何?她身体还好么?” “回禀殿下,拾月姑姑这身子这些年来损耗破多,元气薄弱,若不好好调理,日后恐怕会病痛缠身,还有就是...”商太医支支吾吾有些不大敢说明实情。 拾月见他那样子,心下猜想到了几分,眸色暗淡了些。 “商太医,我这身子是不是难有子嗣了?” 商太医也没想到她这女人如此狂浪,竟当着众人的面,公然问这等私密隐晦之事。他本来是不想说的,这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正是如此。” 洛钰铭本来坐在一旁饮茶,听到他们的对白,怒不可遏!远远地,将茶盏向商太医头上砸去,那力道若是真砸到他的脑袋上,说不准得给他当场砸死! 拾月感觉自己的手骨应该是被砸裂了。 洛钰铭见她不管不顾地为他挡了这一下,心里又急又怒!就这么个老头,也值得她这般!她是不是可以对所有人都这样好! 他似笑非笑地道:“商太医,拾月可又救了你一命呢。她的身子若是调理不好,你的下场,我不必赘述了吧。”站起身来,拂袖离去。 拾月痛得直咬牙,“诸位请回吧,这里留商太医一个就够了。” 见太医们都走了。商太医商舍才连忙察看拾月的伤势,“月丫头,你这!”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她痛得也直冒冷汗,嘴里却意有所指地说:“商爷爷,我不碍事。这手骨裂了,还可以慢慢养回来,人的心若是烂了,可真是没救的。”说罢,她又问,“商爷爷,我这身子是真的难有子嗣了对吗?” 商舍眼角微红着点点头,这孩子这些年可太难了。 拾月却是不悲反笑,“那可真是太好了!商爷爷你以后也不必为这事儿忧心,反正我是不可能怀他们的孩子的!”接着,她又不以为意地道:“商爷爷,你日后只需装模作样地给我开点糖水喝,三皇子那边问起,你就说有好转就好了。” 商舍听到她这么说,以为她只是刻意宽慰他,想要保住他的命罢了。这世上哪有不想要子嗣的女人,尤其是在这深宫里,不能生育的女子,更是难有前程。 不禁更是悲从中来,老泪纵横。“月丫头,是商爷爷没用,医术不精。”他一边愧疚地说着,一边暗下决心。他一定要潜心研学,为拾月调理好身子。 拾月用左手扯着他的衣角,努力笑着撒娇道:“好啦!商爷爷你快给我看看手吧,真的很疼啊!” 商舍这才细细给她察看伤势,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她那双烂掉的手,骨裂的手臂...还有胸口上的伤!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挨上了一顿打! 我苦命的月丫头!商舍此刻不仅想给她调理身体,更想解救她!这么一个好丫头,不该被这深宫毁了。 商舍给她手臂捆绑固定好了,“月丫头,你这只右手这一个月都不能用力,知道了么?” 拾月甜甜应了声是。 在后宫之中,若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太医倚靠着,又岂能平安。 说来她的运气还不错,遇上了医者仁心的商舍,多年来他是那群迂腐老头子里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她之前常用的药,便都是出自商舍之手。 “商爷爷,再多给我制些外用的药吧。” 这一句拾月脱口而出的话,让商舍心中又是一痛,“好。月丫头,你让小苗派人过来拿吧。”他将拾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上了药,“这两天不要碰水...” 拾月笑笑,打断了商舍的唠叨,再叫他说下去,她都要哭了。“好啦商爷爷!我省得的。你赶紧回去吧,等会儿记得给我的情况,说惨一些啊!” 商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样子,让拾月想起了她现实世界的爷爷。 不由得,默不作声哭成了泪人。 第71章 拾月的辩解 这段时间洛文倒是静悄悄的,让拾月心里有些发毛。 晚上她被洛钰铭搂在怀里。“殿下可知太子最近的动作?” “呵,怎么他不来找你,你倒是想他了?”洛钰铭似笑非笑地低头瞧她。 拾月平淡地道:“之前孟家的事儿,太子的反应让奴婢有些忧心。奴婢总觉着他手里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 洛钰铭捏起她的下巴靠近她,一张俊脸在拾月眼前放大。他眼神在她的脸上逛了一圈,最后停在她的唇上,“不如姑姑,用用美人计?” “殿下若是允许的话,奴婢自当竭尽...”全力。她的声音淹没在他的口舌之中。 也同他做这种事儿,多次了。可她还是止不住地犯恶心!他身上的檀香味儿裹挟着她,令她更加难受。 良久他才喘着粗气,放过了她。“拾月你听着,你若是敢,你的下场只会比她更惨!” 这个吻强势而血腥,拾月唇舌皆破。她知道他口中说的她是晓澜,拾月强抑住心中怒火,乖顺道:“奴婢不敢。” 洛钰铭的手暧昧地在她腰肢上游走,“姑姑你的手,可好些了?” “谢殿下关心,太医说再将养些时日,就可痊愈了。” “商舍那个老头,可有尽心竭力帮姑姑调理身子?” 说着,他的手就开始不安分地向她的衣袍内侧探去。 拾月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按住了,她微抬起头,望着洛钰铭的眼睛,“殿下,拾月的身子卑贱,若你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去,可现阶段你别忘了,苏小姐还在宫里。若让她知道了,恐怕会坏了殿下的谋划。” 她不说这事儿还好,一说这事儿洛钰铭更来气了。 他似蛇一般地贴近她的耳畔,冷冷道了句:“姑姑,你为何要阻止我?”又一口恨恨地咬在了她的耳垂上。 拾月按住他的那只手,因为吃痛又重了几分。 为何要阻止他?阻止他和苏西吗?这个问题让拾月都不禁回想了一会儿。哦,她想起来了,那是她的任务。但她现在似乎并没有当初那样想要回去了。 “殿下且息怒。奴婢当初那么做正是为了殿下着想。” 洛钰铭听见这话才松了口。“姑姑此话何解?” 拾月看着眼前的少年,言笑晏晏却神色冷峻,面容白皙而唇色殷红,是她的血染红的。 “若奴婢当时不向二皇子请命,他又岂会放任你们,奴婢虽然去了,但又何曾干预过什么?” 她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她确实没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与苏西,毕竟她喜欢的人可是楚函! 他试探着问:“这么说,姑姑也希望我与苏西能喜结良缘?” 拾月低垂着眼,“奴婢自然是希望殿下能得到苏家的助力。” 他猛地又掐住了她的脖子,但没有使劲。“姑姑,有时候我是真想杀了你,可心里又多少有些舍不得。你说这是为何?” 拾月睫毛微颤,被他这一会儿一出搞得有些心力交瘁。 “殿下仁厚,奴婢谢殿下不杀之恩。” 洛钰铭没再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 这一晚,他终究还是没有对她做什么。 第二天,小树终于回来了。彼时,拾月正坐在院子里盘算事情。 小树走近前去,快速而低声地说:“姑姑,查到了。之前你给我的扳指确有大用!那枚扳指是若言堂的信物,若言堂的人说黎国发生了内乱。想必他们皇室的人,带走黎万也是为此。” 若言堂!虽然她小说里并没有写这个组织,但江湖上的消息她也多少了解些。这个若言堂是江湖上顶级的情报组织。传说若言堂的耳目多到,哪个国家的皇帝在哪个妃子那里过了夜,他们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洛若如果真和若言堂有什么关系,那这事儿可就棘手了。难怪他能足不出户便晓天下事。 拾月长叹一口气,“好,这事儿我知道了。我们的势力要尽快向黎国发展,你也知会阿兰一声。”继而,她又问道:“苏家那边可还好?” “说来也怪,那边安静得有些不寻常。”小树这样说道。 拾月皱眉,洛钰铭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他真的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正好她瞥见了正要出去办事的小苗,“小苗!你过来!” “姑姑。” “苏西那边,有什么情况么?” “这段时间她与三皇子相处得还算融洽,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苗,你这是准备去?”拾月心中奇怪,小苗最近好像很忙啊!还有小草也是,这两个人背着她在搞什么? 小苗恍然道:“哦,忘了同姑姑说,这选秀又要开始了,所以我与小草最近都在忙活着呢。” 选秀这种事,后宫前朝必然有很多动作。拾月了然地点点头,“去吧,去吧。”心道:洛英这变态又要毁一批姑娘了。小苗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出去了。 “小树,你那边可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小树知道拾月处境艰难,但还是不得不躬身道:“现在罗刹教群龙无主,黎生也撑不了多久了。” 拾月头疼地左手捂住额头,斯哈了声。不过好在黎万一直戴着面具,她倒也不至于毫无办法。“这件事你先别管了。小树,你马上给尹礼去个信儿,拜托他来宫里找我一趟。” 小树领命拜退。 为什么找尹礼?因为拾月刚刚想了一圈,还是觉得不管是从身形、气质,还有就是与这个棋局之间的关系,在她现有的卡牌里,只有尹礼去接管罗刹教是最合适的。而且就算穿帮了也没所谓,看他的本事咯。能活就活,活不成就死好了。 一想到尹礼有可能会死在里面,拾月不禁捂嘴笑。 小树出宫直接就去了尹府,反正关系都已经言明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而尹礼此刻正在卜算,对拾月这个变数他还是没有算出吉凶来。 “真真奇了。”因为拾月的到来,让很多人的命格都发生了变化,而与她相关的人的命格,他竟都占卜不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奴才参见尹大人!” “你是?”尹礼对拾月身边的这些人还都不认识。 “奴才是来为拾月姑姑带话的,拾月姑姑想见尹大人。烦请尹大人辛苦和奴才走一趟。” 尹礼的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好啊。”算算,自那晚雪夜,他也许久未见她了,不知她近来在洛家三皇子手里过得可还“好”? 尹礼随小树入了宫门,他入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洛文和洛若那里。 拾月正盘算着,待会儿见了尹礼该说什么。 洛文先一步到了。 第72章 拾月强吻尹礼(上) 看到洛文,拾月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这还真是说不得。“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拾月还没跪下,就被洛文扶住了。“好了,你这旧伤未愈的,好好歇着吧。” “太子殿下今日所为何来?”拾月也没纠结,垂头问道。 洛文用手指微微勾起她的下巴,俯身几乎贴着她的脸。 暧昧道:“本宫为何而来,丫头你岂会不知?” 拾月正发愁呢,毕竟右手又动不了。此时,远远地又响起来一个声音。 “哟!我原以为拾月姑姑只约了我一人,没想到竟还约了太子么?” 言外之意就是说洛文臭不要脸,明明没约他,自己却巴巴地跑过来。 洛文闻声便放开了拾月,头也不回地冷冷反击道:“尹大人,今日来得不巧啊。怎么,出门前没给自己算上一卦?说不准今日不宜出门呢。” 拾月真的很佩服这些古代人的语言艺术,但怎么光说不做呢,不如今天他就把尹礼刀了吧。她暗戳戳地想着。 但拾月又怎么知道,洛文从前天天都想着怎么才能把尹礼刀死,后来发现的确刀不死他这个妖孽,便也只好作罢,省得浪费精力和人马。 只见尹礼在那里掐算了半天,一本正经道了句,“臣刚刚倒是为太子殿下卜算到,近日诸事不宜呢!”其实就是故意气他的。 拾月低着头暗暗偷笑。不宜就好! 洛文听他这么说,气得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一瞬,这妖孽!他眼角瞥见拾月,一挑眉。就让他看看这妖孽对她到底有几分上心。 洛文自顾自地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上。“拾月,过来。” 拾月皱皱眉,对他要让她做的事儿,有了些预感。于是,她求救似地瞥了尹礼一眼后,迈步向洛文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不敢靠洛文太近,他像个会吃人的怪物。 洛文见她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将她伸手扯入怀中,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看着她的眼里全是调侃的笑意,“哈哈哈!拾月你怕我,却不怕他?嗯?”若有一日,她发现在这深宫里,唯有他对她尚有几分真心,她会不会后悔一次次地推开他呢。 拾月整个人都无语死了,他是从哪只眼睛看出来她不怕他的?她与尹礼尚且没怎么接触,但光是洛文和洛若对他的那份戒备,就足以让她对尹礼怕得要死!一个令两个疯批都芥蒂的人,能是什么好角色! 只是情势所迫,不得不与虎谋皮罢了。 “太子这话说得好没意思,臣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拾月姑姑,她为何会害怕臣?况且臣对拾月姑姑,也是一往情深呢!” “哈哈哈!”洛文又忍不住笑,“尹大人现在果真越来越有趣了。”一往情深这种瞎话,他也说得出口,真是可笑。 “太子殿下!”拾月不得不出声了,他的手实在不老实。 洛文没有理会她,抬头与尹礼对视,诘问道:“尹大人若是对拾月一往情深,何不找父皇求旨,娶了她?”手上的动作愈发放肆,已经探入了她的衣袍内。 第73章 拾月强吻尹礼(下) 拾月一瞬间便明白了洛文的意思,他想说尹礼对她根本没有感情,是啊,尹礼对她是没有感情啊,这有什么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的?! “太子殿下!尹大人与奴婢之间并无男女之情。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奴婢!” 洛文一边笑着对尹礼说:“尹大人你听到了吧,拾月她说你们并非男女之情呢?”一边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啊!”拾月不禁痛呼出声。 洛文就是故意想让尹礼知道他在干什么,而尹礼也将洛文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眯着那双狐狸眼,“拾月姑姑,你若这么说的话,那尹某还有什么理由干涉太子与姑姑的好事?如此,尹某便告辞了。” 拾月:...... 尹礼这个老狐狸,这让她该怎么说!他要是走了,她的事儿还要不要做了?他要是走了,那洛文那边她又要怎么应付。 但她若是承认了他们之间有男女之情......玛德!所以她这是被两个人当皮球踢呢,玩儿呢! 尹礼作势要走,终于她还是不得不掉入这个阳谋。 “尹大人留步!太子殿下,奴婢确与尹大人情投意——”她话没说完,洛文就强吻住了她!拾月也没想到,在尹礼面前洛文还会这么放肆,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洛文的疯狂程度! 但,令她更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尹礼竟然从洛文怀里强行掳走了她,而且在她人都还在发懵的时候,吻了她!他这个吻,浮于表面,感觉就像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接吻经验的人。但给拾月造成的冲击,完全不亚于一颗核弹。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变态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 她慌乱地推开了他。 尹礼却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怎么,姑姑所谓的情投意合便是如此?” 洛文显然也没想到尹礼竟然敢这么放肆!不过这下,拾月总算能看清楚一些东西了吧。他不怒反笑道:“是啊,你这丫头,平时骗骗本宫也就罢了,怎么还敢骗到尹大人头上?” 拾月:赣南的脐橙!我踏马什么时候骗了你什么了?净说这些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两个男人火辣辣地眼神,让拾月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了。随即,她冷笑声,“呵!”好啊,要疯那就一起吧! 她挑衅般地瞥了洛文一眼,便用左手搂住了尹礼的脖子,踮起脚尖,强吻了他! 这个吻,让尹礼都惊呆了。“放肆!” 他猛地一把就推开了拾月,拾月被他推到在地,摔得还挺重的。 不过她现在顾不上疼,一心只想报复和嘲笑他,“哈哈哈!尹大人,你所谓的一往情深也不过如此嘛!” 洛文看着眼前的拾月,眼底的兴味越来越浓。 一个不属于深宫的灵魂,要多久才会被彻底吞噬呢? “哈哈哈!尹大人今天可真叫本宫大开眼界啊!” 可不是嘛。他吻拾月,就值得让他震惊了;拾月吻他,就更让他觉得有趣。尹礼你这个高高在上的“神”,最终也会被拉下神坛吗? 第74章 尹礼要拾月的心头血 拾月看着尹礼一副愁眉不展,像是被人玷污了清白的小白花模样。心里痛快极了,原来他也不是无懈可击嘛! 她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洛文躬身道:“殿下可否行个方便,让拾月与尹大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言论,好像脑子出轨了一样,大胆疯批到她自己事后都害怕。 而洛文竟然真的一言不发地走了! 拾月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坐在了石凳上,这才感觉到痛一样,痛得她不禁哎哟了声。 尹礼也饱含杀意地瞥了她一眼,“你应该庆幸,我还没算透你,否则你刚刚就会血溅当场。” “呵!真有意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尹礼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合作关系!” 他听了这话也面无表情地坐下了。 “说吧,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拾月也不跟他兜圈子,“黎万的事儿,你知道么?”其实她觉得这话她都多余问,既然连薛家的事儿他都能知道,更何况是黎万的事儿了。是因为,他会占卜吗?所以说,这个世界当真是存在玄学的!他之前答应帮洛钰铭上位,会不会就是他卜算的结果? “嗯,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有什么事儿赶紧说。”尹礼看也不看她一样,将她避如蛇蝎的样子倒是将拾月惹笑了。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感到欺负一个人的快乐。 “罗刹教,需要一个教主,我希望你去假扮黎万。” 尹礼思索了几秒后,道了句,“我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拾月又一次被这个人惊到了。他都已经无敌成这样了,他还想要什么好处!?尹礼身上的谜团多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了。 她冷淡道:“你想要什么好处?你别忘了你帮我就是在帮洛钰铭,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么?” “呵,那黎万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人,怎么能说是在帮三皇子呢?”尹礼直接就揭穿了她。 拾月也认命道:“你说吧,如果我能做到的话。” “这件事倒也不难,我只是需要你的一点心头血。” 拾月:...她现在怀疑,这个会不会跟最开始的诅咒有关系,这些人都是派来折磨她的吧! “什么时候要?” “届时,我自会来寻你。” “好。你尽快去眠坊找黎生吧,那边再拖下去恐怕会内乱了。” 拾月此刻根本就不知道那心头血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就草率地答应了。后来她知道了,才追悔莫及。 尹礼应承下来便走了,一脸讳莫如深的走了,因为那个吻,所以他需要她的心头血去验证一些事情。若当真是她,那可太好了。出宫门时,他眼皮微抬,在傍晚的夕阳下,他眼里闪过一抹不同常人的血红之光。 “小花!”拾月大喊一声,这丫头最近也神神秘秘,常常看不见人影。 此时,小花急急忙忙从宫门外跑进院子里,“姑姑!我在呢!” 拾月盘问道:“你老实交代,这些天你干嘛去了!” 小花攥住衣角,眼神飘忽,扭扭捏捏的样子。拾月一眼就看懂了。 “说说吧,是谁?谁有这么大魅力,能将我们小花诱骗了去?” 她娇羞地嗔怪一声,“姑姑!别问了,这人家都还不认识我呢!” “哎呦!还害羞了!你这岁数在我眼里还很小,但...也还小!你若是真和谁在交往,一定要告诉姑姑知道了么?姑姑替你掌掌眼...”这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拾月有些心虚,她的眼光还不如不掌!一想到最开始遇到洛文、洛若、尹礼的时候,她竟然都觉得不错!她都想自掘双目。 小花认真点点头,“是,姑姑!都听姑姑的,若是姑姑不喜欢,我也就不喜欢了。” 拾月被她哄得开心极了,笑着笑着,又开始痛起来! “小花,你去叫叫商太医,我这手有点不太对劲。” 于是,洛钰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拾月躺在床上,商舍又愁眉苦脸地给拾月手臂上多加了一块夹板。 “怎么回事儿!她不是都要好了么?!” 拾月忙劝道:“殿下息怒!这事儿不怪商太医,是尹礼大人不小心将奴婢推倒在地,才导致病情加重的。” “尹礼?!”洛钰铭对尹礼这个人并不若洛文和洛若那般了解。但就凭拾月生日那天,尹礼的表现以及洛文和洛若对他的态度,便能看出,这个人很不简单。 “这事儿...”拾月故意停顿下来,看了眼商舍,意思是有外人在不好说。 洛钰铭不耐烦地道:“快滚!” 拾月给商舍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商舍走后,洛钰铭坐上了床头,看着她的眼睛玩味地说:“你若不是说尹礼推了你,我都要以为你是故意弄伤自己的。” 她尬笑着道:“殿下可真会说笑。世上哪会有这样的蠢人。” “但愿没有。这样的蠢人,在这宫中都活不长久的。你说是不是,拾月姑姑。” 她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两声。“殿下所言极是。” 紧接着她就将她为什么要找尹礼入宫,以及黎万的部分事儿告诉了他。 “呵,姑姑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尹礼竟然会听她的话,去假扮什么罗刹教教主?还有那个黎万,呵,竟然让他给逃了。那晚他虽然还昏迷着,但他的人可一直都盯着呢。太子放了他,是想要纵虎归山然后一网打尽。但没想到他与太子两拨人马竟然都没抓到他!让他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不,肯定有人在背后帮他。 拾月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移话题道:“殿下宫外的势力,筹备到什么地步了?”她以为他们是同盟关系,问问这个应该不碍事。 但洛钰铭可不这么想,他撩起她的头发在指尖缠绕着,说道:“怎么,姑姑这就忍不住了?”手上缓缓发力。 拾月吃痛,却还是平静地说:“奴婢该死。既然殿下不愿告诉奴婢,奴婢以后便不问了。” “不问?呵,好一个不问。你若是还敢叫人来刺探,下一次我可不会留情。”若不是黎万在他那里受了伤,却还冲了出去,他又怎会对这么一个小角色上心。 原来他知道这事儿了,难怪他会多疑。她皱着眉,忍痛道:“殿下,奴婢知错。” “哦?那姑姑你,准备如何认错啊?” 洛钰铭放过了她的头发,将手探入了她的衣袍里。 第75章 给洛钰铭做饭 这么多天,不管她如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还是做不到把洛钰铭当成一个普通男人去看待。 她轻轻按住他动作的手,低眉顺目地柔声道:“殿下,明日奴婢为你做一桌饭菜当作赔礼,如何?” 洛钰铭见她按住了他的手,心下烦闷。不过,她说要为他做饭菜?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吧。 “好啊,都依姑姑的。” 后面,洛钰铭也没再勉强她,只是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便抱着她入睡了。 这几日他倒是睡得很好,但拾月却很是难受。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现在已是二月,还有半年的时间。中秋的时候,苏西真能顺利出宫与楚函成婚么? 尹礼要她的心头血又是为何?他在这个世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太子洛文竟然对尹礼纵容至此,他到底要做什么!? 拾月这一夜又不知何时才睡着的,但隔日却仍旧是凌晨5点左右便醒了。 听着身侧的动静,她现在倒是不用服侍他穿衣了,她只想确定这个人已经离开。听着他的脚步渐远,拾月才终于睁开了眼。 她躺着床上,脑子里像是有一堆的事儿要处理,但一团乱麻根本不知从何入手。 于是她便起身,洗漱整理一番后,去了伙房。 昨日不是应下了一桌饭菜吗,她虽然会一点点,但做一桌还是不行的。总不能炒一桌子蛋炒饭给洛钰铭吃吧。她光是猜也能猜到那场面,他的脸色肯定会很难看的。说不准又要掐住她的脖子阴阳怪气地说:姑姑,这便是你的赔礼? 光是想着,拾月便厌烦至极。 伙房那帮下人看到拾月过来,赶紧畏畏缩缩地跪地行礼。 “拾月姑姑,万福。”这华清殿里,三皇子与这个拾月姑姑的“奇妙”关系,现在是无人不知。他们哪敢怠慢。 拾月见状,心道怎么她还成了洪水猛兽了? “你们起来吧,我今日还有求于你们呢。” 她一席话,在这些下人耳朵里,却叫他们吓得哆嗦。 “姑姑!折煞奴才们了!姑姑尽管吩咐便是。” 拾月了然,“好,你们且起来回话。今日我欲亲自下厨为三皇子准备一桌菜肴,你们选一些家常样式,比较好学的教予我。”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谁去教呢??若是教会了还着罢了,若没教会...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啊! “好了,也罢。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拾月转身出了伙房。 这事儿啊,还是去找莫子文帮帮忙吧。 她穿了一身宫中掌事的深绿色宫装,独自穿行在这红墙之间。此时太阳还未高升,是黎明前的暗色。春意却已经盎然起来。攀越过红墙的春杏,一阵风吹过便飘落下来。她伸手接住了一枚,头发上也沾染了些。这杏花,让拾月想起了那个苦命的女人——薛凝。当初的她也如这春杏一般,不知深浅地向这红墙里来了。现在的她,日子过得可还好么? 薛凝此刻,正被太子覆压着。“太子、殿下,你该上早朝了!”她双眸冷冽,嘴角带血。她还来不及痛,便又被他从身后扯住了头发。 “怎么,你薛凝也敢学她来对抗我?” 薛凝皱眉,痛苦的不只是身体,更是精神。 莫非她私下的动作被他知道了? “告诉我,你为何要偷偷喝下那避子药?嗯?” 薛凝心下微松,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她讥笑道:“妾身以为太子殿下,只会想让拾月姑姑为太子开枝散叶。故而自作主张,还望殿下恕罪。” “呵,你这人倒是识趣。”他抽身放开了薛凝,“既如此,那大可不必如此麻烦。来人!宣太医!” 薛凝便人挟制着,灌下了终身不孕的汤药。 而,洛文脸上还带着温柔入骨的笑。“薛凝,不必谢了。” 他走了。薛凝倒在地上,腹痛难忍,却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这凄冷的笑声,在偌大的寝殿中回响。 听得看门的奴才,汗毛炸立。 拾月走到了御膳房。好巧不巧,正好看见莫子文端着食材从院子里穿过,她连忙叫住了她,“莫司膳。” 莫子文回头看,惊讶地咦了一声,竟是拾月姑姑亲自来了。 她将食材递给手下的人,冲拾月迎了上去。 寒暄了句:“拾月姑姑真是许久未见,近来一切可好?” 拾月苦笑着点点头,“承蒙尚食局关照,一切都好。” 莫子文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但为什么呢? “拾月姑姑今日前来,有何吩咐么?” 拾月叹口气才说,“莫司膳,今日我过来是要向你讨手艺的。我答应了三皇子要为他做一桌饭菜,可我对这庖厨之事那是一窍不通啊,还望莫司膳多费心了。” 莫子文听到这里也是面露笑意,这拾月姑姑对三皇子还真是尽心呢。 “好说好说,你若说别的我恐怕不行,但这忙我还当真能帮得上的。拾月姑姑请跟我来。” 拾月便跟着莫子文学习厨艺去了。 而尹礼这边也顺利和黎生见了面。黎生得知尹礼是拾月派来的人,也安下心来。见尹礼这身形气度,将面具戴上,还真像极了主子。只是那双眼睛,却让他有些发愁。只因他主子的眸子是蓝色的,那是黎国人的标志。 尹礼看黎生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你可是在担心这眼睛?” 黎生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只见尹礼从袖袋里取出什么滴在眼里,那双眼睛便成了蓝色! “参见主子!”黎生垂头跪地,掩饰他吃惊的神态。这江湖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月主果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连这等奇人,都能招揽在麾下。 “走吧。我也很想去你们罗刹教看看呢。”看看黎万那小子的实力到底有几斤几两,也值得她如此为他。 尹礼跟着黎生到了罗刹教的本部。 呵,竟然将老巢设立在山洞里,果真是见不得人的。哪天若是来上一伙人,将这山洞封死,啧啧啧,他们可就倒大霉了。 尹礼一进来,便听见里面吵嚷个不停。 “教主!我们要见教主!” “这都多久没教主的信儿了,黎生那小子不会在诓骗我们吧。我们罗刹教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这没有人统领如何使得!” “是啊,是啊!” 黎生倒是沉得住气,从人群边上,领着尹礼向主位上走去。 “咦!那不是黎生嘛!” “那个!是教主!” 第76章 罗刹教换了主子 山洞内,瞬间跪倒一片。 “属下参见教主!” 巨大的回响吵得尹礼头疼。他眼中杀意乍现,冷声道:“闭嘴!” 洞内之人,噤若寒蝉。 “听说你们吵着要见我?怎么,这就忍不住想要造反?” 尹礼一出声,跟黎万比较相熟的一门主,就听出来这声音有些不对,便想试探试探他。 “教主,此前黎生传话给我们,说教主想要将势力往黎国发展,可是本教在黎国的势力薄弱,恐怕难以在黎国斩获一席之地啊!”他刚一说完,旁边就有一个门主颇为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并不明白他此话何解,但也没有出声。 尹礼知道让罗刹教往黎国发展,这肯定是拾月的主意,她肯定还想着要搭救黎万吧。可笑。 黎生是黎万从黎国来了洛城才收揽的人,对罗刹教的来历并没有那么熟悉。所以,他也没有听懂宗门主的试探。 只听得他不容置疑地回应道:“本教主说什么、做什么,岂容你们置喙。”那眼里暴射而出的精光,让宗门主也有些难以招架。 但罗刹教是黎万一手建立起来的心血,宗柯不可能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人给轻易撬走了。 宗柯站起身来,冲尹礼拔剑,喊道:“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教主!说!你到底是何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刚刚跪在宗柯旁边的门主也明白过来,原来宗柯那么说是想要刺探那人的虚实。他刚还奇怪呢,他怎么会说出罗刹教在黎国势力薄弱这种话来,他们罗刹教本来就是从黎国发家的呀!可是,他并不赞同宗柯这种做法。在敌我势力未明的情况下,他这么做,过于冒险。 尹礼脖子一歪,“你竟敢拿剑指着我?还真是不想活了。”他好像是很久没有杀过人了呢。 若拾月看到尹礼此刻爆发出来的实力,她估计一整晚都会睡不着了。 宗柯就这么死了!彭闵看着脖子的血喷溅而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宗柯。心里惊骇之情只让他狠狠吞咽了口唾沫。要知道宗柯的武力值不在他之下啊!就这么被秒杀了?!恐怕就算是真正的教主也做不到吧。 他站出来表态,“彭闵参见教主!”众人也尽数臣服,管他是不是真的教主,实力就是一切。 尹礼看着彭闵眼底似笑非笑,“彭闵是吧,倒是个识趣的。待会儿便与我好好细说一下,这罗刹教的事儿。” 彭闵拱手道是。 黎生站在尹礼身后,眼睛瞪得如铜铃!此人恐怖如斯,月主知道吗?! 这罗刹教怕是要易主了。 而拾月此刻却还沉浸在一次次做菜失败的痛苦中。“子文啊!这做饭也太难了吧!”而且她手又不方便,左手哪有右手好用啊。 莫子文瞧她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免好笑。 “这就说明,拾月姑姑啊,你这就是天生的富贵命。” 这古代人就是委婉,不说她笨,说她命好!拾月白眼一翻,“丫鬟身子,富贵命?子文啊!有你这么拐着弯说我的么?” 第77章 拾月最想见的人 莫子文捂着嘴笑,这拾月姑姑端得是令人想要亲近。“不若,我把菜做好了,你直接送过去?” 拾月一脸死灰样地摇摇头,“子文,你是不知道我每天生活在什么样的地狱里。三皇子那人敏感着呢,若被他吃出来,咱们两个都得没命!”她还吓唬似的,将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鬼脸。 又将莫子文逗笑得合不拢嘴。“好吧好吧,那你继续努力,马上到午膳时间了,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就先不能陪你了。” “去吧去吧。”拾月摆摆手,心底无不邪恶地想,实在不行的话,难吃死他,也是功德一件! 正当她还在忙活时,身边冷不丁地一个声音,吓得拾月魂飞魄散。 “你就打算做这个给我吃?”洛钰铭看着锅里黑不溜秋看不出模样的东西,愁眉不展。这女人恐怕是想要毒死他吧。 拾月深呼吸一口,不想跟他讨论这令人沮丧的饭菜。躬身道:“殿下怎么来了?” 洛钰铭掏出丝帕,皱着眉左手抬起她的脸,右手给她轻轻擦着。擦完后道:“我当然要来了,你手不方便,我本来是想着过来帮帮你。”说着,他又瞥了那锅里的菜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可你这显然,根本没有帮的空间。” 拾月:......这古代人说话,可真是一套一套的哈。这是在说她的菜已经无可救药了是吗?! 她不服气地瞥了一眼那中毒一样的菜肴,好吧,他说的也对。 她原本是在锅炉面前站着,洛钰铭将她拉到了一旁,自己站到了那个位置,拿起了做菜的铲子。 拾月惊道:“殿下,你该不会是想自己下厨吧!” “不然呢?本殿下还不想英年早逝。”他斜斜地睨了她一眼。 拾月乖乖闭嘴了。看着洛钰铭那个熟稔的样子,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她不禁奇怪,他一个皇子竟然还会做饭?!不过也是,他小时候那几年的苦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玛德!你这是在心疼他吗!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收敛住心神,不管他们过去如何,未来他们只能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最后拾月还是装模作样的炒了个蛋炒饭。 他们这午膳也就在御膳房里,凑合吃了。 别说,这洛钰铭的手艺还真可以,她由衷赞许道:“殿下可真是好手艺!” “姑姑可真是好福气。”他回敬道。 拾月不说话了,这福气她不要行不行!然后也赌气不吃他做的菜了,自顾自地乘了点自己做的蛋炒饭吃。 她还想再乘一点,那盘蛋炒饭却被洛钰铭夺走了。他轻挑眉梢,“这难道不是姑姑给我的赔礼么?” 拾月端着碗,无计可施。“那请殿下慢用,奴婢便先行告退了。”她刚起身,便听他冷声道:“坐下!” 她便坐下了。打眼瞧着他不悦的脸色,“殿下这是何意啊?” “本殿下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菜,姑姑今日这般,怎么是对本殿下有什么不满么?” 拾月暗道:吃吧他讥讽她,不吃他也不爽,可真难伺候! “奴婢不敢。”她又端起碗,强行装出一副愉悦模样,吃了起来。 后来二人没再说话,洛钰铭最后也将她做的蛋炒饭吃得干干净净的。心情颇为愉悦地道;“姑姑,今日本殿下心情不错,便带你去见见那个你最想见的人吧。” 拾月:所以?她最想见的人是谁?! 洛钰铭同拾月同乘一辆马车,而苏西在另一辆马车上。 他带着她们出了宫。 第78章 洛钰铭是好人 此刻,拾月和洛钰铭相对而坐。 在马车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和洛钰铭待在一起,让拾月简直倍感窒息。洛钰铭身上若隐若无的檀木香儿再一次刺激了她,她皱眉问道,“殿下,你喜欢这檀香么?” 洛钰铭低着头玩弄着她的手指,头也不抬地淡淡道了声,“习惯了。” 原来如此,他对她只是习惯了。 拾月心下一松,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轻声承诺着:“殿下,拾月答应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直到他死的时候。 洛钰铭心下一动,抬起头看向她一双动人杏眼里诚挚至极的神色。拾月姑姑,你知道吗?你只有在骗我的时候,是最认真的。他也回握住她的手,点头道:“我知道,你会的。” 洛钰铭嘴角微微勾起,看着拾月眼底晦暗不明。心道:届时陪不陪的,可由不得你选。 一路上马车溜溜哒哒,颠簸是有的,但那种车轮卡在石头上猛然一抖男女主滚在一起的俗套剧情还是没有发生。 估计过去了1个小时,马车终于停了。说句实话,若是再不停车,拾月都要被抖吐了。虽然这辆马车的配置已经算是顶级的了,车厢里铺了厚厚的“减震”褥垫,但身为现代人的她表示还是很吃力。而且这还是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出“远门”。 洛钰铭见拾月脸色不太好,从袖袋里拿出一枚话梅干,递给了她。 “试试吧,吃了这个可能会好些。” 拾月接了过来,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吃了。为什么会犹豫几秒钟?因为她已经有了那个被迫害妄想症。这话梅干酸酸甜甜的味道,确实让她好受了些。 她心下刚有些感动,便见洛钰铭下了马车,转而将袖袋里的一袋子话梅干递给了苏西。 fine。她就应该知道,洛钰铭那种人怎么可能在身上准备话梅干呢!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而是他的温柔只会给苏西一人。她倒不是吃醋,她只是叹息,如果他的温柔是真的就好了。 拾月跟在他们身后,看向一旁石头上刻着“皇家猎场”四个大字。 洛钰铭出来打猎为什么要带上她们?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时,她看见了一身窄袖深紫色骑装的楚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西,缓步向他们走来。 楚函?!便是洛钰铭口中她想见之人?拾月暗暗翻了个白眼。洛钰铭不会以为她暗恋楚函吧! 不过说句实在话,谁能不爱楚函呢!那长相那气质那身段,最重要的是楚函是个正常人呢!若她不是作者,她自然也会喜欢楚函的,说不准还要与苏西争斗一番,做了那恶毒女配角。 所以,洛钰铭这是刻意带着苏西来见楚函吗?!拾月纵使有那个七窍玲珑心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苏西也有半年没见到楚函了,一时思念决堤,忍不住高声呼喊道:“阿楚!” 她今天穿了一身满绣杜鹃花的衣裙,所以在拾月眼中,她就像一只花蝴蝶般冲着楚函奔去。 拾月的嘴角一抽,当即瞥了眼洛钰铭的脸色。神色如常?为什么?!那可是苏西和楚函啊,他们都抱在一起了啊!拾月的眉头越皱越紧,直觉告诉她此事不简单。但她一时还难以参透。 她忍不住看着洛钰铭问:“殿下,你这是?” 洛钰铭的目光没移开过,定定看着他们抱在一起的场景。像是由衷地道:“楚函和苏西,好一对璧人。姑姑你觉得呢?” 拾月整个人裂开,这洛钰铭现在是越来越疯了吧。试探着问:“难道殿下是想要成全他们?”虽然是试探,但她知道这绝无可能!不然她这任务估计早完成了。 “你且看着吧,我可是个大好人呢。”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拾月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拾月跟着洛钰铭走向了他们,二人也分开规矩地立在原地。 “拾月给楚少将军请安。”她福身略略行了个礼。 楚函淡淡点点头,“是拾月啊,好久不见。” 洛钰铭接过话来,“宜章,自去年中秋一别,我们也有许久未见了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楚函心中难免有些愤懑。洛钰铭他分明知道,他与西西自小青梅竹马,他有多爱西西。他将他视为好朋友好兄弟,他却在中秋家宴上说出那番话来!他才知道他竟偷偷地爱慕西西多年!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不过只是一场笑话! 楚函面色一沉,冷声道:“三皇子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宜章,你实在是误会我了。中秋家宴上,我当时说心悦苏小姐多年也是不得已而为,我以前的境地哪里能见得到苏小姐。” 楚函、苏西、拾月面面相觑。用现代话说就是三脸懵逼。 楚函皱眉不解地问道:“那你此番欲意何为?” “当日在中秋家宴上,你携军功向苏小姐求婚,我知道父皇心中是不满的,若我不那么说,即使你们二人成了婚,想必苏家和楚家也会成为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届时你们二人焉有好日子过?君王之道在于权衡之术,我出来阻止了你们,其一冲淡了父皇内心的愤懑,其二父皇是愿意见到我与楚家对立这局面的。” 玛德!拾月内心翻江倒海,这番话真是“合情合理”呢! 看楚函与苏西那一脸感激的样子,拾月心道完蛋! 之前她还跟苏西说她是二皇子那边的人!这不全瞎了吗! 果然就听得楚函歉声道:“玉书,是我错怪你了。” 苏西也附和道:“在宫里这段日子,三皇子确实对我举止有度,未曾慢待。”说完,她还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拾月,“就不知三皇子身边的拾月姑姑,是什么想法了。”她心道:从最开始的信、到后面的警告,挑拨离间,拾月姑姑可真是好算计。 拾月也知道她此番肯定是彻底失去了苏西和楚函的信任了。这碟中谍的游戏,被她搞砸了。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了,便低着头索性沉默。 洛钰铭看着拾月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心底好笑,被误会的滋味不好受吧,他们可都当我是好人呢~那他就应该装出个好人样。 第79章 皇家猎场(上) 他对着楚函和苏西眼里含笑,伸手搂抱着拾月的肩膀,像是为她撑腰般。憨声憨气地道:“苏小姐可别误会了我家姑姑,她这人一向乐善好施的,没有什么坏心眼。我自小与她一起长大,最是了解她的。对吗?姑姑。”他说着便低头侧着眼瞧她,感觉她周身的气息更阴郁了些。他心下痛快。 苏西见他如此,便在心底更加确信拾月就是个坏女人!竟然连与她相处多年的三皇子都可以背叛! 拾月见苏西与楚函看向她时略带讥讽的眼神,只得沉声应了句:“殿下所言极是。”这眼睁睁看着羊儿都跑到狼圈里去了,她也很绝望啊! 接着,就见洛钰铭冲着楚函抱拳道,“今日猎场,还请宜章多多指教了。” 楚函也客气地恭维道:“多年过去,想必玉书的箭术应是不同凡响。” 一说到箭法,拾月又想起多年前,洛钰铭让她当人肉靶子的事儿,她陡然一激灵,现在想起来,他的箭法可不比楚函差!他当时虽然没射中苹果,但是要正好从她的头发穿过苹果,那可比射中苹果难多了! 猎场里的奴才,为洛钰铭牵来两匹马。 洛钰铭与楚函翻身上马,楚函拉着苏西也上了马背。 拾月自知她哪有资格与洛钰铭同骑,而且她也并不愿与他同骑。便低着头,准备在猎场里随处走走。 “姑姑。还不上来?”得,她闻声抬头便见到洛钰铭冲她伸出手,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怎么就不能让她一个人静静呢? 她躬身道:“殿下,奴婢这手不太方便,不想坏了殿下的兴致。楚少将军他们都走远了,你也赶紧去吧,奴婢一个人随处走走便是。” 洛钰铭轻笑道:“既是猎物,怎能不入猎场呢?”他猛地策马从拾月身边奔驰而过,弯腰俯身伸手揽过她的腰肢。 拾月那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这马给撞死,直到已然坐在洛钰铭身前,却仍是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息着。 洛钰铭还环拥着她调笑地问:“怎么?吓到了?” 真有病,她并不想理他。他却拉着缰绳,恶劣地呵了声,“驾!” 那马儿飞一般地出去了。穿行在林间,两侧树木闪电般倒退,给拾月吓得脸色都白上几分。 “殿下!”她的惊呼声,在疾风中支零破碎。 洛钰铭一边驾驭着快马,一边低声在她耳边问:“拾月姑姑这是害怕?” 拾月吓得不行不行的,忙求饶道:“求殿下放奴婢下去吧,奴婢确实害怕。” 洛钰铭依言将速度放慢了些,“那姑姑,你是怕这马多一些,还是怕我多一些?” 拾月:...哑巴的坟墓。死得寂静。 “好了,今天就放过你了,否则叫楚函他们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呵呵。这好人坏人全叫你一个人当完了。真是疯子。 他们也跟楚函苏西前后脚地到了场地。 楚函将苏西放了下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看起来亲昵极了。 洛钰铭见拾月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便也将拾月放下来后,转过她的身子,为她整理头发。 玛德!洛钰铭是不是有什么模仿癖啊。她一想到之前他模仿洛文对她的所作所为,拾月吓得后退半步,眉眼低垂着说:“殿下不必如此。” 他摇了摇头,一副委屈模样,“姑姑与我真是生疏了呢。” 拾月懂了,他这又开始演上了。 苏西迈着碎步走了过来,不冷不热地提点了句,“三皇子殿下,人心是会变的。又或者说有的人从一开始就同你不是一条心的。” 有的人?苏西你不如直接报她的名字好了。“苏小姐慎言,殿下英明神武,相信自有决断。”说完拾月心中恼火,怎么搞的她倒还成了一个反派人物了? 洛钰铭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扶着拾月的胳膊,看着她的头顶,“姑姑别怕,我自然是相信姑姑的。”那眼里自然流露出的深情,让苏西动容。原来是这样,三皇子喜欢拾月,是了,当初拾月落水之时,三皇子心急如焚,后来还给她配置了那么多的下人伺候着。还有那天拾月过生日,他竟然拒绝了她的邀约,反而安排她出宫与家人团聚。 可拾月这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三皇子如此待她!终有一天,她会亲自揭穿她的真面目! 拾月嘴角不自然地抽动,原来这就是洛钰铭带她来的目的。可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尽管他们相信了他,站在他这边,难道洛钰铭半年后真要成全了苏西和楚函么?她真的揣摩不透。 楚函也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刚才苏西也跟他说了很多关于拾月的事儿。原来拾月竟是二皇子的人!这后宫果然险恶至极。 “好了,玉书。咱们领了弓箭打猎去吧。”或许他也能帮着劝一劝。 洛钰铭放开了拾月,和楚函一起领了狩猎的装备,两人便骑马走了。 “玉书,你喜欢拾月吧。” 楚函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问他,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洛钰铭亦真亦假地回道:“是啊,我应该喜欢她、很多年了。” 楚函皱眉,“那你知道她是二皇子的人么?” 洛钰铭脸上神色变了变,才答了句:“知道。” “玉书你糊涂啊!在这深宫之中,有多少人在算计你的性命,你怎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且那拾月不过就是一个宫婢,怎配上你的身份!”楚函的语气颇为严肃,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把洛钰铭当成兄弟的,他知道他的不易,他也知道他其实是个重情谊的人。当初在书院的时候,洛钰铭还曾冒死救过他的性命。 楚函说的这事儿,其实只是一个乌龙。当时楚函和洛钰铭行走在冰面上,冰面突然裂开,楚函先掉入水中,而他不识水性,洛钰铭站在原地想看着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死。结果他脚下的冰面也裂开了,所以...在水下,他被楚函拉住了衣服,没办法才救了他。 洛钰铭勒住了马,“宜章,在皇家的棋盘上,拾月不过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棋子,此事错不在她。不过你可曾想过,我二哥为什么会派她来到我身边,她又为何会去苏西小姐那里挑拨我们的关系。而且我分明是最没有理由去阻止你与苏西小姐在一起的。” 楚函陷入了沉思,是啊!他若是阻止了他与西西在一起,便会同时遭受苏家和楚家的仇视,这对他而言百害无一利,根本解释不通啊!他恍然大悟般惊道:“难道说一切都是二皇子的谋划!他想要挑起矛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洛钰铭暗暗心道:这苏西和楚函二人还真是极易受人挑拨,毫无主见、愚蠢至极!不过这样的话,这事儿就更好办了。他还能将自己撇个干净。 二人刚说到这里,便听得有人在高声叫嚷: “有刺客!” 第80章 皇家猎场(中) 闻声,二人面色皆沉,立即调转马头奔袭而去。 方才,洛钰铭和楚函刚走。苏西便开始为洛钰铭打抱不平,挖苦拾月,“拾月姑姑,你这下又要如何去复二皇子的命呢?” “苏小姐,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你和楚函的这门亲事,必定会横遭阻力,你且等着看吧。”洛钰铭绝不会让苏西和楚函这么轻易就在一起了。到时候知道真相的苏西,会不会崩溃。拾月有些忧心地看着她。 苏西被这担忧的神色看的心里发毛,拾月姑姑这演戏演得可真是入木三分。 “好了,你就别演戏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凭借这一身的好演技俘获了三皇子的心吧!三皇子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偏要背叛他!” 拾月被气笑了,他对她好?!她背叛他?!所以说当初就不该去宝珠殿找她是吗,她来这里可都是为了你们两啊!真是费力不讨好。 “好吧,既然你要相信他。那还有半年的时间,苏小姐便好自为之吧。”拾月落下这么一句,就准备随处走走散散心。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她听见有人在高唱,有刺客! 拾月心下一惊,刺客?!这皇家猎场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刺客!是谁的人马?为何而来? 突然,一伙人冲了出来,杀了不少人,时不时有箭雨落下,场面混乱极了。 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转身拉起苏西的手就开跑。 偏偏苏西那逆女,竟然还在挣扎,“你放开我!” 拾月的左手本来就没有多大力气,便被她甩开了。只见苏西如避洪水猛兽般,马上跑走远离了她。拾月心里难过极了。 但她又不可能不顾她的安危,便又朝着她追上去。 楚函和洛钰铭那边也和刺客交上了手。 打斗间,洛钰铭又救了楚函一命,却也因此后背上被砍了一刀。 楚函心急如焚,将受伤的洛钰铭拉上马背,朝着苏西她们的位置策马而去。 洛钰铭坐靠在楚函身后,笑得邪性。 他们赶到之际,“正巧”就有两支利箭,朝着苏西和拾月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楚函救下了苏西,而拾月无人去救。 洛钰铭装作一副重伤的样子,也担忧地看着拾月。而实际上他是故意不去救她,不受点伤,怎么能让她学乖呢。而且她眼睁睁看着楚函毫不犹豫地救下苏西,而她自己中上一箭,心里应该会更痛吧。也不知道她以后的眼睛会不会放乖一些,她每次看楚函的眼神都会让他控制不住地想杀人。 此刻,拾月也以为这一箭,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遂闭上眼,等着疼痛来临。 但片刻后,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拾月,你没事吧?” 是薛昱的声音!拾月猛地睁开眼。 果然就看到薛昱站在她身前护着她,虽然只是背影,但她还是很确定,这就是他。 人在这种生死攸关之际,或许就是更容易感情泛滥,她的眼睛不免有些湿润。 在这个世界,她还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被人保护的感觉。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的?” 薛昱头也不回道:“今日太子约了我出来狩猎。” “什么?!太子也在?那你们遇袭了么?” 第81章 皇家猎场(下) 薛昱点点头,“我与太子就是被这波刺客冲散的。也不知道太子那边情况如何了。” 拾月脑子飞速转动,隐隐察觉到阴谋的味道。便又问:“你们来了多久了?” “我们一大早便来了。” 果然,她就说洛钰铭怎么突然就想着要来这皇家猎场,原来太子也在呢! 洛钰铭见薛昱及时护住了拾月,二人还你来我往地攀谈起来,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将负在身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拾月!你到底要招惹多少人才满意! 楚函、洛文、洛若、尹礼、黎万、薛昱! 这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杀不完,根本杀不完!嗜血的光芒在他眸中流转。 楚函见到薛昱,忙乐道:“薛兄!你也在那真是太好了!”薛昱比楚函年长两岁。故而楚函叫他薛兄。 薛昱却没有他那样的好心情,太子若是出了事他难辞其咎。眼睛自动忽略了站在他身旁的绝世美人苏西,“宜章,我与太子今日本是一同前来,现下被刺客冲散了。眼下情势不容乐观,我们尽快去寻吧。” 拾月见薛昱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暗道:这世上还有他这样对美色视若无睹的男人,真是罕见。 洛钰铭也皱着眉头,缓缓走了过来,站在拾月面前,冲拾月低声委屈地道:“姑姑,我受伤了。”那声音听得拾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卖惨!?放屁!拾月分明在他抬头瞧她的时候,瞥见了洛钰铭眼里的杀气。 她打了个寒战,赶紧关切地问:“殿下,你伤到哪儿了!快让奴婢看看!”看你个头,她只在乎刀上抹毒了么?这祸害死不死得了! 不过终究是气话,洛钰铭现在若是真死了,那谁来对抗洛文呢?洛若那厮就别指望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不准为了看好戏,能将她双手献上让洛文玩弄。 洛钰铭闻言干脆直接倒在了拾月身上。 !拾月脑子里都是感叹号。他知不知道他很重啊!而且她这手又不方便。她吃力地撑着他刻意压下来的身子。忙道:“楚少将军!你先把三皇子和苏西小姐护送回宫吧。我与薛少将军去寻太子殿下。” 果然,洛钰铭立马就站直了身子,抓着她的手不容拒绝地道:“姑姑!这里危险!你与我一同回宫!” 在楚函的眼里,洛钰铭这就是对拾月情深意重,而拾月心中明了,他就是妥妥在演戏,刚刚那支箭,他应该也可以为她拦下的吧。 拾月冷笑一声,“呵,好啊,奴婢都听殿下的。” 苏西看着拾月这样子更来气了,一跺脚恨恨地道了声:“真是不知好歹!” 而拾月默道:这句话送给你自己用吧! 薛昱自知没办法留住拾月,但是他确实有很多要紧的话要跟她说,便隐晦地假意赞许道,“拾月姑姑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她这么聪明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这时,拾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薛少将军的眼光甚好,本宫也觉得今日拾月姑姑的装扮颇为动人。” 第82章 替他挡箭 拜托。她不过是穿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宫装好嘛。上午去御膳房下午便被洛钰铭带着来了这里,根本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对于洛文这句话,拾月只能轻声应一句,“太子殿下万福。”随即,楚函与苏西也给太子行了个礼。 薛昱见到太子来了,松了口气,忙躬身道;“末将护驾不力,还请太子责罚。” 洛文大气地挥手道:“不碍事,这偌大的皇家猎场,有些跳梁小丑也实属正常。” 这些话,拾月听在耳朵里,只能连声道六。这说话的艺术还是得跟着古人多学学。 皇家猎场暗寓了皇权争斗,至于今天的跳梁小丑是谁嘛。拾月警觉地瞥了洛钰铭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洛钰铭又开始碰瓷! 搂着拾月的肩膀,就开始哎哟。“姑姑,我的背好疼啊!你都不心疼心疼我?”手下的力道却让拾月蹙眉,既然都发泄了怒意了,那她觉得她有权保持沉默。 拾月忍着疼,还不忘腹诽道:洛钰铭这厮,不送去内娱真是可惜了。 洛文眉梢轻挑,演都懒得演,冷淡道:“简直胡闹!本宫早说过这皇家猎场哪里是你们这些孩子该来的地方。顾青,还不快送三皇子回去!” 洛文此话一出,拾月遭殃。“啊!”她没控制住,痛呼出声。她皱着眉刻意阴阳怪气地附和着,“顾哥哥,还不快将三殿下送走!殿下伤得可真是不轻啊!”玛德!伤得快要给她肩膀捏骨裂了。 顾青见她那模样,哪有什么不懂的,是洛钰铭又弄疼她了吧!他冷硬道:“请吧,三殿下。”若不是他真的要死了,他才不会碰他一下。 洛钰铭也只好不慌不忙地“艰难”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想将拾月带走。 洛文也慢条斯理地从箭筒里拔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瞄着洛钰铭,调笑着开口道:“这打猎,还没结束,猎物又怎么能退场?你说是吧,三弟。” 闻言洛钰铭却还是没有松手,“太子殿下,何苦难为她呢?”他又拉着拾月向前走了几步。 一支箭羽破空而来,直直射在他的脚下。 他没管,继续向前走。拾月却不能不管,停下了脚步,喊了声,“殿下!放开我吧。” “拾月!我想带你走。”洛钰铭一双眼坚定的神情差点将拾月都骗过了。她眼角都不自觉地有了泪珠。她劝道:“殿下,你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洛文却见不得他们两个在他面前暧昧。一个小孩也敢同他抢? 他凤眸微微眯起,分外平静地道:“三弟你若再不放开她,你要知道,这箭羽可是不长眼睛的。尤其是这刺客,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射中了三弟呢。”说罢,他的箭羽直直就朝着洛钰铭的方向射了过来。 洛钰铭不想躲开,也不能躲开。他不想这么早地在洛文面前展露锋芒,而且若是他中了这支箭,说不定拾月便能对他好些。他心下千回百转。 但这支箭最终是射到了拾月的身上。因为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上去了。 “拾月!”“姑姑!”“丫头!” 她意识消散之时,是倒在了洛钰铭的怀里。 但真正得到她病体的人,是洛文。 因为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东宫那张令她作呕的床上! 她竟然还是没死。 拾月自己寻摸了下,这才发现,她这一箭只是中在了肩头,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哎,这个世界的人体这么抗造的么? 她这些年,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生死,过了多少个鬼门关。拾月人一松弛下来,就容易陷入到这种消极的情绪中去。她真的不止n次想要自杀。但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现实世界,有人在等她。她还有牵挂。 “拾月,你醒了?” 这声音是?拾月侧头看去,薛凝一身白衣,头发上也没妆点半分,整个人素净到了极点。加上她整个人周身围绕着死气沉沉的气息,让拾月心底咯噔一下。她很想坐起身来,好好和薛凝聊聊。 薛凝也察觉出她的意图,将她小心地扶起来,在身后给她垫上了枕头。她的右手看来已经大好了,这一箭中在了左肩上,所以她用右手拍拍床头,示意薛凝过来坐。 可薛凝却摇摇头拒绝了。拾月寻思着,也是,这张床她比她更厌恶吧。 她也就没有勉强。开口问她:“薛凝,你怎么在这里?是太子让你过来看我的么?” 薛凝自嘲道:“呵,他怎么会让我来打扰你休息呢。”自知自己不该如此,便收敛了情绪,停顿了会儿又道:“我是帮阿哥传话来的,阿哥说他应该已经知道了薛家与你的合作关系。之前太子约他到猎场便是在旁敲侧击询问此事。阿哥有些忧心,怕太子会对付薛家。可我觉得,就算太子现在不对付薛家,今后也必定会对付薛家的。” “此话怎讲?” “因为——”薛凝向前走几步,想凑近些告诉拾月。 “放肆!” 洛文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喝,将薛凝和拾月都吓了一跳。 薛凝头皮一紧,俯首跪地,“妾身该死!请殿下责罚。” 见着洛文面无表情地缓步走进来,拾月不禁愁眉深锁。 洛文走到床头坐下,才看着薛凝的头顶道:“你也知道你该死?!薛凝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闯本宫的寝殿?本宫近来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 薛凝暗暗惨笑,宽容?若是给她灌下汤药,让她终身不孕叫做宽容的话,那什么才算不宽容? 拾月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了,“太子殿下,要怪罪就怪罪我吧,是我让薛凝进来说话的。”她知道这话狗听了都不会信,但又有什么所谓呢。他应该会给她这个面子的吧。不管如何,她都要保住薛凝。 拾月见他沉默不语,又伸出手扯了下洛文明黄色的蟒袍,一双杏眼热切地望着他,“太子殿下,能否给奴婢这个面子,饶过薛凝?” 洛文终于笑了。 拉过拾月的手,暧昧地把玩着,转头回望着她,一双凤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既是丫头的请求,本宫哪有不允的。” 说罢,他停顿了下,眼神还在拾月身上一寸寸打量着,嘴上却柔声道:“薛凝,本宫劝你乖一点,否则本宫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不宽容。滚吧。” 薛凝应了声是,站起身来,垂头退下了。一眼都不敢再看,她真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 洛文凑近了她几分,抚摸着她病中尚且苍白的脸,“好了丫头,本宫全了你的脸面。而你,准备好要如何答谢本宫了么?”感受着他身上强大的威压,拾月心跳如雷。 第83章 杀了尹礼 她强压下内心对他的畏惧,平静道:“太子殿下拾月伤势未愈,恐怕不好侍候殿下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敢这么做的原因,洛文再怎么禽兽不如也不好对一个还卧病在床的人下手吧。 洛文坐直了身,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冲着拾月笑道:“哈哈哈。丫头,你真是将本宫想得太坏了。本宫怎会对一个病中之人下手,那岂非君子所为。” 拾月面露讥笑,君子?你简直是在糟蹋这两个字! “那太子,意欲何为?” 他颇为大度地一语道破了:“那薛家你若是想要把持在手里,可以。本宫也知道你在这局中总是要有点势力傍身的。” 说罢他便又停下来,静静瞧着她。而拾月也一言不发地凝视他,她在等他的“但是”。 果然,他又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道:“但是,若被本宫发现你利用薛家对付本宫,本宫也绝不留情。” 拾月不明白,就这?不像是洛文的作风啊。“太子殿下,还有别的要吩咐奴婢的么?” 她果然是机敏过人。洛文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本宫要你杀了尹礼。” 拾月一怔,随即发笑,“哈哈哈!太子殿下真是说笑了,那人便是连太子与二皇子都忌惮的人,奴婢何德何能能杀了他?” “这事不急,但你若是能杀了他,本宫愿成全你的心意,比如放薛凝出宫,比如——让楚函和苏西在一起。” 拾月心神惧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片刻后,洛文听她,沉声应了句,“奴婢定当竭力而为!”便知道他猜对了。 从他知道她与薛家的关系后,他就越发觉得薛昱和楚函一前一后自请边关这件事颇为巧合。而楚函一回来便以军功求娶苏西,这说明楚函从一开始便是带着目的而去,后来洛钰铭让苏西入宫,拾月便迫不及待要去宝珠殿守着苏西,护着苏西。这一桩桩件件,虽然很难以理解,但若一开始便是拾月央求楚函自请边关,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她想要楚函与苏西在一起。 洛文也不纠结她为什么这么想要楚函和苏西在一起,毕竟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谜团。他只是笑,他好像抓住了拾月的一个大秘密呢。而这件秘密,目前应该只有他一人知道吧,真好,他总算是走在了他们的前头。 拾月见洛文走了,便彻底瘫软在床上。 他抓住了她最大的把柄。她该怎么办?她若是能杀得了洛文就好了。 而她要是杀了尹礼,他真的能成全她吗?拾月转念一想。太子成全她的概率的确比洛钰铭大多了。 反正她也是想让尹礼去死的,她可没忘尹礼那变态还想要她的心头血呢。若是杀了尹礼真能让楚函和苏西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不过杀人这种事儿,她还没经验呢,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练练手了,毕竟这个世界里,她想杀的人太多,而且杀人可不犯法。拾月的嘴角勾起一个疯狂的笑意。 自从她答应了帮洛文杀人的事儿,洛文对她并不像从前那样,他举止有度,并无半分逾矩,就像是变了个人。 拾月越来越不明白,洛文到底是想干什么,从她强吻了尹礼开始,洛文的表现就让她十分诧异,他到底知道她多少事儿?他手上又到底有多少底牌?他这么做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哈,身为作者,洛文、洛若、洛钰铭,拾月竟一个也猜不透了。这便是当局者迷么? 她在东宫待着这几天倒是清净,而洛钰铭和苏西回了宫,这几天苏西都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着拾月的不是。倒是像极了阻碍男女主好事的恶婆婆。洛钰铭面上附和着,但心里却颇为鄙夷,真是白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了,就这脑子若真跟了他,估计在他身边待不过两日就会被他弄死的吧。 苏西见他出神,便知道他肯定又在想那个处处留情的拾月姑姑。恨铁不成钢地道:“三殿下,那天猎场之事,想来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而那拾月与太子、二皇子、薛昱分明都有不正当的来往,你说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这样一个朝秦暮楚的女子哪里值得殿下挂心?” “苏小姐说的在理,可有些事旁人是不会懂得的。姑姑她奋不顾身地又一次救了我...” 苏西急急打断了他,“殿下!以我之见,那拾月与太子说不准就是串通好的!就是假意要诓骗于你呢!”在苏西眼里,拾月这人不仅处处风流,还见风使舵!这主子显然是多着呢! 洛钰铭脸色一沉,厉声道:“苏小姐!请你慎言!莫要再说这些狂悖之言,你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洛钰铭一席话将苏西吓到了,吞咽了口口水。是啊,她怎么敢在这深宫里说这些话,若是被太子他们知道了,她只怕... 她连忙道谢,“多谢三殿下提醒,苏西感恩不尽。” 洛钰铭冷哼一声,便佯装恼怒地起身离开了宝珠殿。 苏西见他此等反应,还以为她的话他听进去了,暗暗高兴呢。 [尚阳殿] 洛钰铭一脸愁容,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二哥,已经过去5日了,太子还是不准备放人么?” “怎么,就这么离不开她了?”洛若不由好笑,这三弟的演技嘛确实不错,这一出出编排,让他看得满意极了。 洛钰铭不答,只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洛若躬身道:“臣弟斗胆,求二哥接拾月回来。” 洛若咳嗽两声,眼神一片清明,蹙眉轻笑道:“既是三弟的请求,我这当哥哥的哪有不允的。” 等洛钰铭走后,洛若少坐了会儿,便吩咐了人备轿。 他高坐在轿撵上,低头不断擦拭着手中的匕首,心想着,是应该接她回去看看了。不然他准备送与她的礼物,怕是要咽气了。 这把匕首,她会喜欢的吧。 随着一声,“二皇子到!”拾月知道她在东宫的日子结束了。 洛文与洛若假意寒暄了两句,便让彼时正在为洛文研墨的拾月跟洛若回去了。只刻意提点了句:“拾月,有些事儿,可以慢慢办,但可千万别忘了。” 拾月点点头。 看着洛若的眼神随之变化了些,洛文嘴角的笑意更深,这下他们与她可都有合作关系了呢。 洛若一路上都没说什么。拾月知道他或许在等她坦白,但这事儿她还真不能说。于是她也缄默着。 等到了尚阳殿里。她还是没有开口,洛若心下一沉。她与太子达成了什么合作,竟如此机密?也罢,日后总能知道的。这戏嘛,是要有些期待才好。 “拾月,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第84章 拾月杀人 拾月跟在洛若身后,也猜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转头瞥了眼在她身后跟着的王三,见他脸上倒是无甚反应,让她心下稍安。 又是一个小黑屋,拾月嘴角抽搐,想到了洛钰铭之前带她去...难不成,每个殿里都会有这种地方么?fine,人以类聚,一群变态,倒是合情合理。 借着从墙上小窗透进来的日光,拾月看见—— 一个被挖去双眼,置于罐中的女人,蝇虫乱飞,腐败气味难闻得她差点就吐了。 “咳咳,如何?我送你这份礼物,你可还喜欢?”洛若满眼堆笑着问她,令拾月恨得牙痒痒。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敲打她了? 拾月冷声道:“二殿下,你这是何意啊?” “怎么,不认识了?这是那天在熹妃宫里,带头打了你的那个奴婢啊。我想着留她一命,让你亲自泄愤呢。哎!咳咳!可真是好心没好报啊。”洛若捂着嘴,咳嗽起来,眉宇间都是委屈模样。 原来是她!拾月心道,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这正愁着没有练手的呢。她冲着洛若挑眉道:“殿下带奴婢来,应是给奴婢准备了趁手的东西?” 洛若看着眼前的拾月,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性,当真是精彩极了。“那是自然,我遍寻了宫中藏品,给你找来了一把黎国进贡的匕首。我觉得与你甚是相配。” 拾月接过,这把匕首的刀鞘是全银打造的,银白色在氧化下有些泛黑,雕刻工艺倒是精湛极了,上面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鸟!她心尖一颤,这匕首,来头可不小。是当时王慧颖生下洛若之时,封赏皇贵妃,老皇帝洛英赐给她的。 她双手呈递,“殿下,此物贵重,奴婢不敢收。” 他并没收回只是道:“诶,我倒觉得此物非你莫属。” 他这是暗暗许给她杀人的权利。“殿下对奴婢就如此信任?”若是日后她用这把匕首做了什么事儿,他就不怕会牵连他? “所以,拾月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信任啊。”不见点血,她怎么能成长为他的刀呢。一想到他送给她的这把匕首未来可能会染上他们的血,洛若便心潮澎湃,憧憬至极。 拾月将匕首拔出,在阳光的照射下,刀身凛冽的寒光乍现,映衬着拾月冷寒的眼。 她紧紧握住匕首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却是兴奋地颤抖。没想到昔日她为鱼肉,今日她也可以化身为刀俎了!此刻她脑子里痛苦的片段闪个不停。她确实需要发泄,不然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的。 她嘴角带笑,走近秋月,想着她这样活着也是受苦,不如她就替她解脱了吧。 寒光一闪,脖子上喷溅而出的血,溅了她一身。拾月厌恶地皱了皱眉,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想着下次杀人可不能再从脖子下手了。 没想到她杀人的样子这么迷人。他眼里不禁露出惊艳之色,连连鼓掌道,“拾月,我可真是没看错,你与这匕首果真是相得益彰。” 第85章 撞见熹妃 拾月将匕首擦拭干净,收进刀鞘里。转身朗声笑道:“拾月还要多谢二殿下了。” 洛若颇为赞赏地点点头。“走吧,三弟在等你呢。”他转身带头离开了。 王三看着拾月一双皎洁明亮的杏眼沾染上杀气,看得心里满是骇然,兀自低下头去。 拾月走近了他,拍拍他的手臂,轻声安慰道:“富贵,你别怕。这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护人。你放心好了,我向你承诺,这利刃绝不会对内。” 她抬腿要走时,却又补充了句,“若是真有那天,答应我,一定要杀了我。”若她也成了那种疯子,她宁可一死。 王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跟上她的脚步。 拾月换了一身干净的宫装,王三将她送到了宫门口。 “富贵,你在这尚阳殿行事恐怕要更谨慎些。你知道若言堂么?它很可能是洛若的底牌之一。你在这里既要监察他的动作,更要防止暴露我们的动作,明白了么?” “姑姑放心。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拾月点点头,抬眼望去,天色也不早了。她还得回去应付洛钰铭呢。 王三看着拾月远去的背影,慢慢没在红墙之中。若言堂...此事非同小可,恐怕要与小苗他们商议了。 若她真疯了,他们陪她便是,总不过贱命一条,无甚可惜的。 拾月走在路上,迎面遇上熹妃的轿撵,她忙不迭地跪地,却还是没来得及。 “呵!今儿个天气倒是怪好的,竟能撞见这个大红人呢!” 拾月皱眉。“熹妃娘娘万福。” 熹妃让人落了轿撵,在奴才的搀扶下,施施然走了下来。走到拾月身前,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瞧了瞧。便冷哼一声,说道,“哼,倒是且有几分姿色。难怪能让洛若那病秧子这么着迷!”猛地甩开了她的脸。 她边向着轿撵走去,边自顾自说着,“但若是这张脸毁了,你说他还会冲到我宫中护你么?不如本宫便做个好人,帮你鉴定一下他的真心吧?!” 她坐回了轿撵,信手一挥,颇为不在意地道:“去,划了她的脸。” 拾月内心毫无波澜。黎国内乱,熹妃还能作威作福到几时?怕现在洛英正缺一个发兵的借口呢。 她抬头看着熹妃戏谑道:“呵,熹妃娘娘好大的口气,看来是真没将二皇子的话听进去啊!” 熹妃哪里容得她一个小小宫婢这么挑衅!当即就气得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朝着拾月掷去。 “哎呀!奴婢的脸!”拾月瘫坐在地,夸张地捂住了脸,但其实她的脸只被划了一小道口子。 “呵呵,本宫最近这投掷练得不错嘛!” 熹妃还不知大祸临头,正捂着嘴笑呢。只见拾月从袖带里摸出一个物件,“熹妃娘娘,你可认得这个金牌?” 金牌上赫然刻着,“御用”二字。 熹妃彻底慌了,她竟然是陛下的人。熹妃慌乱地指着拾月喊道:“你!来人啊,抓住她!”她今日必须死。 “呵。今儿个天气倒是怪好的,竟能撞见熹妃娘娘!” 第86章 与熹妃合作 又是谁!她一脸凶狠地转头看去。来人正是洛钰铭,那个怎么着都杀不死的坏种! 拾月听他这番和熹妃一模一样的话,便知道,他也是早就到场了。呵,好一招静观其变! 明明只有几步路,洛钰铭走得却是令人气愤的慢。 “奴婢参见三殿下。” 熹妃显然是没将洛钰铭看在眼里,一个小孩子,她有什么好怕的。她刻意眯着眼,跋扈地道:“三皇子,莫非也想为这个贱婢做主?”语气听着狠毒至极。 拾月不禁好笑,这熹妃真是不知深浅。 洛钰铭走到拾月跟前,看向熹妃开口道:“熹妃娘娘说笑了,我哪里做得了她的主。熹妃娘娘难道不知道,她是父皇的人?” 熹妃攥紧了拳头,该死的,这洛钰铭成心要同她作对。 “三皇子殿下,本宫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而与本宫为敌。” 闻言,洛钰铭大笑起来。“哈哈哈!熹妃娘娘可真是幽默,原来你当年诬陷我母妃,继而又屡屡暗害我,是想与我们交朋友?” 熹妃被驳了面子,气恼着道:“你待如何?!去陛下面前状告本宫伤了这个宫婢?” 洛钰铭眉梢轻挑,“这事儿嘛,可大可小,就要看熹妃娘娘愿不愿意同我合作了。” 熹妃和拾月心里同时道了声:原来他是这个打算。 一会儿冒出来个二皇子,一会儿又冒出来个御用金牌,那宫婢到底是谁的人? “这么说,她其实是你的人了?” 洛钰铭转身将拾月扶起,“拾月姑姑,这个问题你自己回答好了,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谁的人?”他冷厉的目光落在拾月身上,像是要将她的心也冻住。 拾月脸上的伤口隐隐渗出血来,冲着熹妃躬身道:“回熹妃娘娘的话,天地共鉴,拾月对三殿下的心从未有变。” 熹妃不禁鼓掌道,“好啊,你们主仆二人真是好算计!” 拾月但笑不语,她以为今日是落入了洛钰铭与她的圈套,但实际上是她们两个落入了洛钰铭的圈套罢了。 怪不得,她就是说怎么突然会让洛若去接她,原来如此。 洛钰铭劝慰道:“熹妃娘娘别着急啊,与我合作对您而言,却也是好事一桩。虽说父皇正值壮年,但太子也是二十有五,洛炎现在年纪更小,若此时突遭变故,你与洛炎该当如何恐怕也不用明说了吧。更别说二皇子洛若对你更是恨之入骨,你现在不是正好缺一位盟友么?” 熹妃一听,的确如此,洛文与洛若对她来说是必然要扳倒的大山。加上黎国内乱,时局动荡,现阶段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想活下去,就得靠她儿子,想活下去就得让洛文倒台! “好,本宫愿与三皇子结盟。”说罢,她便让人起轿离开了。 洛钰铭也无甚反应,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恭喜殿下。”他对熹妃的恨恐怕也不比洛若少,还能对她如此和颜悦色,不得不说,洛钰铭的确是个狠人。 洛钰铭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迈步走在前面,“走吧,商舍在等你。” 呵,他这是连后手都准备好了呢。 一天之内,从东宫到尚阳殿再到华清殿。像是过了三辈子。 在大殿内室里商舍给她检查了身上的伤,出了内室走到正厅跪地与洛钰铭回禀道:“拾月姑姑身上的伤虽已经大好了。但还需静养些时日。” 洛钰铭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看了会儿手指,又平静问道:“她的脸?” “所幸伤得不重,不出两日便会痊愈。”商舍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这三皇子不过15,身上的气势威压确是骇人。 他的眼眸微抬,冷冷看着商舍道:“之前说的那件事,可有办法了?” 商舍稍稍反应了会儿,才一脸慎重道:“拾月姑姑这身子,若再亏损下去,别说子嗣,恐怕活不过25岁了。” “大胆!”洛钰铭横眉怒目,猛然喝道。继而心下一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她不能死。” “三皇子殿下恕老臣直言,经年累月,她的身体早就坏了底子,若再如此消耗下去,就算三殿下要杀了老臣,老臣也的确是无能为力。”这还是商舍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如此硬气地同皇室的人说话。 洛钰铭看着眼前这老头,跪在地上,双手都吓得直哆嗦,脸上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有些羡慕拾月了,总有人为了她舍生忘死。 他好像浑不在意地道:“好了,知道了。你且起来吧。” 等商舍站起身来,他又接着说:“你若是为她调养好了身子,本殿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若是调养不好,你都活到这把年纪了,想必也没什么好留念的了。本殿下可以帮你把坟上的土压实了。” 商舍心下一喜,这么说他是不是可以让洛钰铭答应放她出宫!便拱手道:“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洛钰铭挥手让商舍走了。 拾月也从内室走了出来,“蒙殿下庇佑。拾月定能活到殿下登基之日。” 洛钰铭一声冷哼,“我看,姑姑你比我更想登基呢!”想让他登基?还是想实现她自己回家的愿望?! 拾月避而不谈,“殿下为何要选择与熹妃合作?” 他起身向拾月逼近,问她,“拾月姑姑觉得呢?” “是奴婢多嘴了。请殿下恕罪。”她想跪地来逃避他,却被他制止了。“诶,姑姑怎么还是改不了这动不动就跪地的习惯。”他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着:“姑姑。” 这一声,让拾月突然想起那年他出天花的时候,所有人都放弃了他。连徐清荷都以为他死定了。 他被隔离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任由他自生自灭。危急时刻是她带着从牛乳头上提取牛痘液,然后奋不顾身地前往那个黑暗的小房间里。 她抱着他一夜又一夜,那时候他就经常烧得迷迷糊糊地在她耳边呢喃着:“姑姑、姑姑。” 第87章 端午 想着想着,拾月的眼眶都红了。当时救他的时候,她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拯救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 即便她知道,这个孩子未来或许会成为一个魔王。后来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他依赖她,每日都要缠着她给他宽衣梳头、陪着他去学堂,每逢过节的时候,他也会给她准备礼物了,也会在她的生日带她去放河灯。那些年,她甚至觉得她改变了他。 她情难自禁地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了他,枕在他的肩头上痛哭。 “姑姑。”洛钰铭将她抱得更紧。 谁也别想从他身边带走她,他会让她好好的,长长久久地陪着他。 或许是商舍的话起了作用,洛钰铭自那天起,便对她很好,也再不勉强她与他同床共枕了,也很少做出什么过激、越矩的行为,只偶尔宣她一起用膳。 不得不说,洛钰铭手段是真的高明,他与熹妃之间的谋划,迄今为止她是一点都不知情。不过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总不过是把熹妃当枪使,就跟上次在猎场的刺客一样,就不知道对洛文来说会不会产生真实伤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到了端午。这天,她与洛钰铭多年前便约定好了,她是可以休假的。 这一天,小花一如既往地在拾月的房间里熏艾,给拾月手上也戴上了五彩绳,按照惯例有包粽子的环节。 他们一大家子人齐齐在院中的亭子里围坐着,人人手上不停,每人都戴着小花出品的五彩绳。小花嘲笑着小草包的丑粽子笑得开怀,拾月包了几年的粽子倒也包得像模像样。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齐整的聚在一起吧。”小草一开口,便惹来了其它几人的怒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草也瞬间反应过来,晓澜姐已经不在了。 拾月愣了下,垂眸看着手上的五彩绳,以前她这手上总是比他们多戴一条,一条是小花的,一条是晓澜的。而现在晓澜的尸身已经安葬到了她的家乡。 她不愿破坏氛围,眼里含泪却笑着说;“是啊,今天定要多吃、多饮几杯才是。” 到了午膳时分,他们也给晓澜准备了碗筷、粽子,倒上了一碗雄黄酒。 拾月今天喝得有点上头,她站起身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答应姑姑,你们都要好好的知道么?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呢。” “那我呢,姑姑。你要抛下我么?”拾月转身看去,是洛钰铭。 小花他们跪地:“殿下万福。” “你们下去吧。”洛钰铭淡淡道。 小花他们有些放心不下拾月,在原地跪着一动不动。 “怎么,本殿下的话不管用?!” 拾月见他动怒,劝道:“你们下去吧,我正好也想同殿下喝几杯。”,他们这才犹犹豫豫地走了。 拾月端着一碗酒,悠悠晃晃地走到他跟前,递给洛钰铭,眼里满是醉意。“殿下请。” 洛钰铭一皱眉,接过来就一口气干了、摔了碗。将拾月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先是委屈着低声道:“姑姑,你把他们看得那样重,那我呢?你心里对我已经没有留念了么?”然后又懊恼地跟她解释,“那个晓澜她是自尽的,我身负重伤却没想杀她,只是想问她为什么要背叛我,你猜猜她怎么说!” 他将她从怀里移出,双手紧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恼怒道,“她说!她爱你!那个贱人,她不仅背叛了我,她竟还敢对你动了别的心思!”他的眼神渐渐冷酷下来,“可我还没想好怎么杀她,她就拔出短刀自尽了!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恶!所以我便令人将她的尸身保存了下来。” 他稍稍沉默了会儿,情绪又突然变得委屈起来,像一个被人冷落的孩子。“姑姑,我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你若是来看我,我一高兴,兴许她就不会被我制成人偶了。”说着说着,他又邪恶地笑起来。 拾月看着他这样,摇摇头,眼泪都掉了下来,“不,不是的;别说了,别说。” 她许是吃醉了,又加上他这样大起大落,变化莫测的表现,咬着下唇,用力推开了他,抚着胀痛的额角,不管不顾地向亭子里昏昏沉沉地走。她觉得她需要静一静,她觉得洛钰铭简直疯了,才能说出晓澜爱她这种疯话! 洛钰铭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她坐下后,他也坐下。 “来,喝酒。”拾月端起酒碗,她只想把他灌醉,或者把自己灌醉。她醉眼朦胧地看他说:“小变态,端午安康。” 洛钰铭不知道小变态是什么意思,但以前她总是这么唤他。 二人碰了个碗,氛围突然和谐起来。二人连连饮酒,他脸上也浮上了几分醉意。 他伸手到拾月的面前,露出少年白皙的手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问:“姑姑,我的五彩绳呢?” 以往的端午,她都会给他编制一条五彩绳戴上,说是可以消灾解难的。 拾月心下慌乱,她今年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他的身边早已经不需要她的侍候,他与她之间也早没了以往的情谊,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再为他做这些,曾经他口中的傻事儿了。 故而,她垂眸冷道:“这等小事,奴婢已经不记挂了。还请殿下恕罪。” 洛钰铭心里空落落的,她说这等小事,她不记挂了。他收回了显得有些可笑的手,起身走到拾月面前,捏住下巴抬了起来,他仔细端看着这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但她的神情却是那样的陌生。 “你不是我的姑姑。”他生气了,这个女人把他的姑姑藏到哪里去了?! 洛钰铭一把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拾月没有挣扎只是默默看着他,他长大了,这张脸倒是有了很多变化,可刻入骨子里的无情与冷酷还是一如既往。 此刻,他尽管醉了但眼神里却是清晰可见的冷寒。她甚至怀疑他在书里对苏西到底有没有爱过。还是说他的爱,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这一次,拾月以为她真的会被洛钰铭掐死。但关键时候,有人救下了她。 洛钰铭被他一招便击晕过去,拾月捂着脖子咳嗽不已,难受得眼泪直掉。 “呵,若不是我,你今天兴许真会死在他的手里。那样的话可真是太可惜了,你说对吗?” 说话的人是—— 尹礼。 第88章 尹礼的身份(上) 可惜?是啊,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她若是死了,他们便少了一个可用来争斗的玩物。那确实蛮可惜的。 拾月沉默着,像一个井底之蛙,愣愣看着小院上空的窄窄一片天。她妄想着只要尹礼不开口,她也就装作从没见到过这个人。 “走吧。今儿个你于我,可是颇有大用呢。” 拾月被尹礼带到了他府上,一行二人径直走到了他的书房。尹礼打开了暗门,他们来到了之前她便怀疑过的书架背后的世界。 墙上一幅长宽约3米的巨型五行八卦图赫然映入眼帘,地上明显还画了个什么阵法。 尹礼带着她走到了一个摆着香炉符纸的案台前,先点燃了一炷香插上,而后递给了她一把尖刀,和一个碗。 她接过来,瞬间便想明白了。呵,她怎么还忘了,他还惦记着她的心头血呢!这个碗便是用来装她的血的。他方才所谓的可惜,原来是指的这个。他是想用她的心头血入阵? “尹礼,你要我的心头血,到底想要干什么?”拾月侧头探究地看向尹礼,他今天穿着与那日在西楼见到的他差不多,随性洒脱,但脸上的神情却深不可测。 尹礼神色不动,“别急啊,你把血给我不就知道了?” 见拾月迟迟不动,犹豫不决,尹礼看了眼已经燃了一半的香,便出声催促道:“你若再不动手,我便自取了,但我下手向来是没个轻重的。” 他明明是在胁迫她,但那表情冷静得、自然得令拾月觉得可怕。尹礼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除了随了他的愿,她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从那天,她便知道他对她没有任何兴趣,但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脱衣服还是有些难为情,所以她转身背对他,才动手解开了衣衫。毕竟是要在自己心口上来一刀,作为一个正常人她还是有些畏惧,默默做了会儿心理建设。 尹礼等得不耐烦了,正想亲自动手。拾月终于鼓足勇气,刀了自己。从受伤的地方,传来一阵极大的痛楚,但她觉得也还好,比起啃咬的痛,这个还要稍微好受些。 她疼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鲜血决堤般涌出来。 拾月端着碗的手不住颤抖着,一脸苍白,眼前又一阵黑,转身就将碗递给他。“给。” 尹礼将碗接过来,拾月便撑不住晕倒在地。 他抓紧用她的血画了符咒,默念催动,然后又将剩下的血,倒入了阵法之中。红光一闪,她的血被阵法瞬间吸了个干净。 见状,他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宿命之女,我终于找到你了。” 从一开始接近她,他便是为了验证她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宿命之女”。宿命之女便是背负诅咒之力,可以扭转宿命之人。 他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刑部尚书之子,他是洛国的国师。因为他们这族人有与生俱来的“神力”,和通天晓地的本事,被世代君王奉为神邸。 但有得必有失,他们看似是上天的宠儿,可实则更像是被诅咒的一群人。 第89章 尹礼的身份(下) 他们一族世代单传,不仅活不过30岁,而且在每年阳气最重的日子,也就是端午,当夜晚降临,他们便会饱受拆骨嗜心般的折磨。 传说是因为千百年前他们的族人欺骗了魔女,所以才会被魔女降下诅咒。只要新的族人诞生,旧的族人即刻就会死去,且传说他们若与女子相吻便会承受一次百虫噬心的折磨,直到那天他亲自试验了,那想象中的痛楚并未来临。 他才更加确信,她就是那个能解救他的“宿命之女”,她的血可以替他压制痛楚、并延长些许寿命,而用她的命便可以延续他的,前提是要她主动献祭。 瞥见她被鲜血染红的里衬,尹礼眸色暗了暗,眼底又疾疾划过一抹红光。“可别浪费了。” 他将她从地上扶起,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放到床上。他扒开了她的亵衣,看着眼前的“风光”,喉头滚动了下。便俯身以唇舌堵住了她还在外面冒血的伤口,他近乎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液竟无比的香甜。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自顾自说着:“拾月,有我护着你,你可真是好福气。”这时一道红光钻入了拾月的体内,她胸前的伤口竟也奇迹般不治而愈。从此以后,他们的命便连接在一体。 拾月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华清殿里。先前的遭遇,如梦一场。 不仅衣服干干净净,就连伤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她手腕上的五彩绳不见了,这可能是证明那件事发生过的唯一证据。 还有就是她现在虚弱得厉害,估计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她喊了声,“小花。” 小花进来了,“姑姑你醒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姑姑你今天睡了快2个时辰了,现在已经是戌时,那三皇子是不是对你又做了什么了?” 戌时也就是晚上8点左右,小花说她睡了快4个小时,也就是说,尹礼在下午3点左右就将她送回来了。她记得当时洛钰铭被尹礼打晕了过去,后来发生什么了?“你看见三皇子殿下了么?” “没有。先前我们走后,我就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就见亭子里干干净净的,然后姑姑你就躺在床上了。” “去给我弄点红糖水来,然后看看厨房还有没有什么饭食。睡了这么久,都有些饿了。” 小花也没问、没说什么,领命出去了。她光是看见拾月脸上那不正常的惨白,就知道她肯定又被三皇子折磨了,她目光沉沉,这笔帐她迟早会让洛钰铭还的。 拾月喝了糖水,又吃了些东西,感觉总算是舒服了些。她默默叹息一口,被洛家人针对也就算了,尹礼又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伤口会消失不见?本来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古代小说,怎么感觉还扯上玄学了呢?这盘棋会不会下得太大了些。 故事未来会走向何方?她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 第90章 十六岁生日 端午节一过,中秋节就不远了。 这段日子,拾月几乎天天跟在洛钰铭身边寸步不离。他大概一周去苏西那里探望三两次,时不时就带苏西出宫去与楚函见面,这两货现在对洛钰铭那是推心置腹,认贼作父!对她则是横眉冷目,视若无睹。见状她时常腹诽,这两货会死得那么惨,是有原因的。 而洛钰铭会将苏西拱手相让给楚函?尽管她心里一百个不信,但她还是没猜到洛钰铭背后的高招。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洛钰铭一反常态的正常,每日不是练武就是练字,对她也再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洛文那边自与她达成合作后,也再没召见过她,洛若那边也是。好像所有人都渐渐淡忘了她这个人一般。但她每日都是如芒刺背、辗转难眠,疯狂揣度着他们背后会有什么动作,她如何才能杀了他们。 正如拾月所忧心的,一片平静下总是酝酿着风暴。 这天是八月初八,他的十六岁的生日。 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到现在这荒唐可悲的田地,但光从明面上她还是得开开心心为他做安排的,否则他很可能会如端午般发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依照旧历,她起了个大早,去厨房为他亲手做起了生日蛋糕。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生日蛋糕,没有奶油只能算是一块大的鸡蛋糕。她刚将准备好的材料放到蒸锅上,一转身便撞上了他的胸膛。她刚要退后半步行礼,便被他拥入了怀中。自端午后,这还是头一遭。十六岁少年的胸膛滚烫,淡淡的檀香萦绕,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姑姑,谢谢你。若是今早上没见你在这儿,我可能是会发疯的。”在他的记忆中,她为他蒸这“生日蛋糕”,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也证明他在她心中却有不同。 听到这里,拾月心口血气翻涌,深呼吸压制住,平静道了声,“殿下,生辰快乐。” 洛钰铭将她的头抬起来,“姑姑,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着我说呢?难道说现在就连一句祝福的话,都是如此让你难以启齿?” 她被强迫着看向他,暗自将指甲戳进了肉里,眼睛眨了眨,神色如常。 “拾月恭祝殿下,生辰快乐。” 他向来讨厌她这副“如常”的面容,但这一天才刚开始,他不想太快吓到她。于是,他松开了她的腰,转而牵住了她的手。侧目对她说,“姑姑,别的我不管,这一天,你总是要全心全意陪我的。”语气里隐约有些撒娇意味。 英姿款款的美少年,冲她撒娇,若非那人是洛钰铭,她真的会露出老阿姨“宠溺”的笑。但正因为那人是洛钰铭,所以她才更加心底生寒。 “是。”她应了声,然后对厨房的人嘱咐了句,“这蛋糕,再蒸上一炷香的时间就拿出来。”下人们唯唯诺诺应声道是。 洛钰铭和她出了宫。 二人走在街上,她主动拉着他到了一个开在沿街只有两张桌子的路边摊上,“老板,来一碗长寿面,一碗阳春面。” 洛钰铭见她这明显的讨好,勾起嘴角笑了,刻意打趣道:“怎么,姑姑觉得我这身份只配得上这路边摊?” “少爷有所不知,这路边摊的面,别有一番风味。” 见他顺从着坐下了,拾月心道,这过过苦日子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洛钰铭不会矜贵到不肯吃这路边摊。 “客官,你们的面。”老板将面放下,就接着忙去了。 拾月将那碗长寿面推到他跟前,又从筷桶中抽出两支来递给他,轻笑着说,“殿下,尝尝。” 洛钰铭接过来,没下筷,一双眼睛盯着她的。“姑姑如此,便就算将那毒药递给我,相信我也是不会拒绝的。” 拾月没理他,低头自顾自吃了起来。 这家店她已经吃过很多次,味道是真的不错。 见她吃得这么香,他也终于动了筷子。不知道是这面好吃,还是他今日心情不错,反正这一碗面他吃了个干净。 “老板,你这手艺开个路边摊算是埋没了,你去找个铺子吧,这些就当我赏你的。”他在桌上放下了两块金锭子。老板见了吓坏了,嘴巴微张、刚想推辞。 “姑姑,快走!”洛钰铭拉起拾月就跑。 洛钰铭在前,她在后,二人跑将起来,她看着他的发丝飞扬,笑得开怀。洛钰铭也转而看她,笑得明媚。 他脸上的笑叫拾月一瞬间恍惚,这洛钰铭难道是被人换了灵魂么?但依书中所写,他确实会是一代明君,这天下百姓需要他...她又想起来她对薛昱的承诺,他们都需要他。她内心痛苦、挣扎不已。 终于洛钰铭带着她跑到了一颗大大的月老树下,便停下了。 拾月身体不好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在光洁的额头上冒出,洛钰铭从袖袋里取出方巾,替她细细擦去。嘴里还自责道:“对不起姑姑,是我的错。”她的身子不好,他实在不该拉着她这么跑的。 拾月很想摸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站在她身前这人,这当真是洛钰铭么?不过,她怎么忘了,洛钰铭是这后宫里最出色的戏子啊。 “殿下,你带我来这里所为何事?”拾月抬头看这估计十人才能环抱起来的大树,上面挂满了信男信女们“白首不离”“永结同心”的美好愿望。 “姑姑,每年你都带我去放河灯,今年我们便挂红绸吧。” 他的眼睛里一片清明,像是真的不懂这棵树上红绸的内涵。 “殿下,你是想求与苏西小姐的情缘么?”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解释。 他没有回答,只是添好笔墨在红绸上舞将起来,然后一脸虔诚地挂了上去。 拾月想去看他写了什么,但被他蒙住了眼睛。“别看,你看了就不灵了。”这小孩做派让她真是倍感不适。“好好好,不看不看。”拾月也低头,在红绸上写,祝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得偿所愿。 然后也挂了上去。 可洛钰铭却不讲武德偷看了她写的内容,便揽过她的腰,凑近她的唇,说话间二人的唇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他的声音就像是喂到了她的嘴里。 第91章 洛钰铭的请求 “姑姑,你的愿望,我一定会替你实现的。” 拾月心底不屑地冷哼了声:你这话保真么?我写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指的楚函与苏西哟。我写的得偿所愿是指的自己哟。而我的愿望就是让你生不如死哟。 洛钰铭拉着她走了。风吹动他的红绸,上写着,玉书愿与拾月生同衾,死同穴。 白日里,他带着她去了好多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他们走过野花遍地的阡陌,登上洛城最高处眺望,一起慰问了瞎眼的阿婆,甚至城郊破庙里都有他们留下过的故事,那是一个雨夜... 傍晚的时候,洛钰铭又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到了一处院子。拾月看到他为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兴修的宿舍、学院,看到孩子们幸福的笑脸,她不禁泪眼模糊,呢喃道:“谢谢你。谢谢。”这次他的吻,她没有抗拒。 最后他们还是回到了放河灯的小河边上。 也许是白日的经历,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也让她对洛钰铭的印象更加丰满了些,她想自古以来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君王,与洛文、洛若相比,洛钰铭的确是当皇帝的最优人选。 她打趣道:“怎么,殿下挂了红绸还想要放河灯么?” 他接过河灯,侧过身子看她,挑眉轻笑,“怎么,只许拾月姑姑一人放两盏河灯,却不许我又挂红绸又放河灯?” 洛钰铭今天看起来端得是明媚少年郎,比平常帅气了不止十分,让拾月为之动容,说话也越发口无遮拦了起来。“呵,你这小子,又打趣我。不过,你今日生辰,说什么都依你。” 他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诶!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后悔啊,拾月姑姑。 从他的表情里,她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而且他一口一个姑姑,让她确实太有代入感了,她笑得宠溺。 “说吧。你还想要什么?你求神明,不如求我?”她也来了一波回忆杀。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他。呵,果然,她们女人都是吃这一套的。他在苏西身上下的功夫也不算白费。 洛钰铭按捺下了当即将她扑倒的欲望。垂眸奋力收敛眼中的欲色:“我是想求姑姑来着,只怕姑姑不答应呢。” 而拾月却觉得他这幅低眉垂目的样子,颇为可怜。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她像是又动了那该死的恻隐之心。她主动上前,抱住了他,在他脊背上轻拍着,像哄孩子似的。 “中秋将至,我猜你是想让我帮你做些事情,对么?三皇子殿下。”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眼底分明是清明一片。 闻言,洛钰铭心下震撼,没想到她的心竟已修炼到如此境界。呵,真不愧是他的姑姑。这演技连他也骗过了。 “姑姑啊,你为什么如此聪慧又如此残忍呢?就不能将我骗过今夜么?”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刻板地躬身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 她此番就是刻意要告诉他,别再在她面前演戏了,这后宫里谁还没点演技了呢?不过不管他是不是演的,他为孩子们修建的学院总是真的。她从心里感谢他。不过旁的感情,也再没有了。人心就像是一面镜子,破镜难圆。他们之间早已经回不了头了。 一路无话,拾月与洛钰铭回到了华清殿。 她还是去厨房,为他取来了蛋糕。 看着桌上的蛋糕,洛钰铭讥讽道:“姑姑,既然不愿,又何必勉强。” 拾月淡淡回应道:“殿下,这世间的事情,若是不愿便可以不勉强,你我又何至于此?”这一路走来,她被勉强的还少了么? 洛钰铭也面露不忍,“姑姑。对不起。今天恐怕又得勉强你了。”他刚从凳子上站起来,拾月便忍不住地向后退了半步。 “姑姑,一开始你是为求自保,才在这后宫扎根,现在你发现了吗?”他一边说一边朝拾月走去,直到揽她入怀,他低头轻嗅着她的体香,“你越是根深,便越逃不开这深宫了。你在这里的羁绊越来越多,若是让你现在回去,你能放得下他们么?”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一双寒眸看着她,语气突然变得森然。“姑姑,你真能眼睛不眨一下的,见我,杀了他们吗?” 拾月冷笑:“呵呵,殿下,你大可不必如此,有什么要吩咐的,你只管说便是。” “是么?”他附身在她耳旁,轻轻含住了她的耳垂,暧昧不清地道:“姑姑,我想要,你。” 拾月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殿下...”被他这样含弄着,她的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些。 这种声音听在洛钰铭的耳朵里,与那催情药无异。他眸色一暗,手上稍一用力就将拾月打横抱起。拾月也没有挣扎,她早知道挣扎根本就毫无用处,反而只会让这些变态越发兴奋。 她双眼紧闭,一言不发。任他动作。她就不信,他对一具尸体也有兴趣。 但她却低估了他的“手”段。她实在忍不下去,挥手给了他一巴掌。 “怎么,拾月姑姑这就撑不住了?为了取悦姑姑,我专程请教了好些人,这学来的法子总是要让姑姑验收一番的,对不对?” “不,求你,求求你。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她禁不住,手上的指甲都扎进了他的手臂里,眼角的泪花颤抖着,脸色绯红一片。 他的呼吸声有些粗重。“我不是说过了,姑姑,我想要你。”拾月不敢看他,更不想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偏头过去。强忍着身体的异样,急促地说,“中秋就要到了,我不信你没有后招,难道你真要把苏西让给楚函么?!” “姑姑你可真会扫兴。这种时候非要提他么?” 听到他不悦的语气,拾月知道她猜对了。“你刻意让苏西和楚函相信你,便是为了将此事嫁祸给二皇子吧。而这件事,如果让我去办,他们更会深信不疑,我说的对么?殿下。” 洛钰铭终于停下了。他将她的头扳过来,让她看着他。 “姑姑。那你,会替我办了这事么?” 拾月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第92章 苏西的选择(上) 她用手擦掉眼角的泪水,面上带笑,声音有些微抖地道:“为殿下做事,是奴婢应该做的。” “姑姑,你知道么?你越是反抗,就越让人兴致高昂,欲罢不能。”说完,他又狠狠吻了她。 她都以为他会要了她,但他关键时候还是忍住了。这又印证了她的猜想,他们兄弟三人之间对她的身子肯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正如拾月猜想的,在洛若的操持下,他们之间的确达成了协议。拾月只会属于最后登上皇位的那个人。若他们谁妄动了她,便会被其他二人合谋诛杀。洛若从那一刻起,便站在了天秤上,保持了中立。 很快日子便到了中秋那天。拾月和苏西都起了个大早。 苏西正满心欢喜地梳妆打扮。而拾月则看着手里楚函“通敌”的罪证发呆。 昨晚洛钰铭向她坦白了一切。 原来那日皇家的猎场,猎的不是太子,而是楚函。他早知道楚函在塞边结识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朋友。一番秘密调查下,那朋友竟是敌国皇子。他在皇家猎场设计刺杀这么一出,主要目的就是制造混乱,获取楚函身上的一件信物。然后借着信物与敌国皇子私发密函,制造楚函通敌的罪证。 呵,这么说那射向她与苏西的箭,也是他刻意为之。不过还好,她对他一向是不抱任何幻想的。 她私心里很想将这罪证直接毁掉。但正如洛钰铭所说的,她双手已经沾染了血污,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而他们爱她,信她,忠于她,他们是她的家人,她绝不背弃。 何况这密函,天知道他有多少。所以,她去找苏西了。 苏西今天精心打扮后,本就绝美的她,更显露其倾尘绝代之风姿,同为女人她见了都不免心动,何况洛钰铭呢。 苏西见到是她来了,没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 拾月不得不装个恶人。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才艰难维持平静说出这句,“苏西,留下吧,嫁给三皇子。” 闻言,苏西脑子都懵了,她猛地一拍身前的梳妆台站起来,指着拾月怒道,“拾月姑姑,你是不是疯了!” 拾月咬咬牙说,“虽然你们之前和解了,但你若此时却突然选择了留下,嫁给三皇子,那这场戏可就精彩了。” 她将手里罪证,扔在了地上,“这是楚函通敌叛国的罪证,而这样的密函我们手里还有不少呢。希望苏西小姐能为楚函将军的身家性命好好考虑,为二皇子上演一场中秋好戏。” 说完,她逃也似地离开了。拾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她亲手将苏西推入这火坑。 今年的中秋家宴复刻了去年的章程,而今年的她又坐在了洛钰铭的身侧。 洛英瞥见了也觉得精彩。这“变数”竟可以在他三个儿子身边游刃有余,可真是不简单呢。 不过今年中秋家宴的焦点还是在苏西身上。 。。 第93章 苏西的选择(下) r 第94章 太子的秘密 连她的丫鬟都觉得,这次小姐从宫里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如此不近人情。她看了那楚少将军的模样都难过,多好的少年郎啊,短短几日便萎靡得双颊凹陷,双眼无神,身形消瘦。 苏西终于开了门,她了无生趣,比楚函也好不到哪里去的鬼样子也把丫鬟吓坏了,“小姐!”她眼睁睁看着苏西在她面前晕死过去。 “姑姑,你知道么?听说楚函在苏府门口不吃不喝站了两天两夜呢,都晕过去了。然后苏西也陪他不吃不喝,在自己闺房里晕了过去。” 洛钰铭正站在拾月身后,为她挽发。他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铜镜里的她接着道:“姑姑你说,你我之间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情深意笃的感情呢?” 什么时候,他说话才能不这么让她恶心呢? “殿下,苏小姐再过两日就要入宫了,殿下还是多想想怎么才能从她心里抹去楚将军的影子吧。” “呵,也是。”不仅是苏西心里的,更是她心里的。等苏西嫁过来,楚函的死期要提上日程了。 等洛钰铭走后,拾月召来了小树,“这么久过去了,黎万有消息了么?黎国那边的内乱,打听到什么了么?” “回姑姑的话,黎万暂时还是没查到消息,但我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黎国那边的内乱也很奇怪,起来得毫无征兆,平定得也莫名其妙。” 拾月听他这么说,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这一切恐怕和洛若脱不开干系。他到底在谋划什么呢?他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黎万的消息呢?如果她贸然去问他,他会告诉她么。 “好,我知道了。对了,罗刹教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尹礼假扮黎万的事儿没被识破吧?” “额,这事儿我也是才听黎生说的。黎生说尹礼已经彻底接手了罗刹教。而且还说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完全不在黎万之下。他夸姑姑手下藏龙卧虎,能人辈出。” 尹礼在她手下?开什么玩笑。 拾月心累,她那时候哪里知道尹礼是这么个“神人”,所以...等于她是白送了他一个罗刹教?呵。这世道。 她叹息一口,“还有什么事儿可说的么?” “有个好消息,姑姑,咱们的人已经成功进入了若言堂,和黎国皇宫,相信不久就有黎万的消息了。” 拾月点点头,这倒的确是个好事儿。 “小树,你在宫外若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与薛昱商议下,你拿我的信物去,他会帮我们的。你去把小草、小苗给我叫过来吧。” 二人进来了。齐齐躬身道了句,“姑姑。” “小草,这段日子我一直没得空问,薛凝她现在过得还好么?”那日在东宫,她看起来可不像过得好的样子,还有她当时说——就算太子现在不对付薛家,今后也必定会对付薛家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小草有些犹豫是否该将实情告知拾月。 见状,拾月心里一沉,“看来是不太好了。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 小草只是挑了些说,“薛良娣现在已经被禁足了月余。但姑姑放心,东宫也有咱们的人,不会让薛良娣受苦的。” 拾月眉头紧蹙,“为何禁足?” 小草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据东宫的探子回禀,我们掌握了太子的几项重要情报。”他在撒谎,他当然知道薛凝被禁足的原因。 这么久以来,薛凝自愿做他们在东宫的眼线,为他们提供太子的秘密情报。可她在东宫受尽了太子的折磨,禁足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在月前忍不住割腕自尽了。但他不能将实情告诉拾月,怕她承受不住。 果然拾月被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情报?” “第一,太子与楚家关系密切。第二,之前礼部孟家倒台其实是太子刻意操作,新上任的梁家其实也是太子的人。” 难怪太子那天在游园会上的表情那么不对劲呢。可这一切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拾月脑子急速转动着...她转而看向小苗,问道:“当时派去报信的,冷宫的小太监是我们的人么?” 小苗也摇摇头,正色道:“不是,为了不留把柄,所以当时没有派我们的人参与。” 拾月瞬间就联想到了当初在冷宫看门的二喜,难道...她不禁脊背发寒。看来洛文在后宫的浸润只有可能比她更深。 而且太子还有楚家的支持么?她不禁抬手捂住了额头。 小苗见她如此便劝慰道:“姑姑,这可是好事啊。现在我们洞悉了太子的底细,他在明,我们在暗,便更好逐一击破。姑姑你放宽心,我这边已经和梁家那边搭上了线。既然太子要玩将计就计,那我们也与他玩玩好了。” 在宫斗这方面,他们比她更有天赋。她顿时觉得有些羞耻,她将把手放下。看着小苗语重心长地道:“小苗,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重,知道了么?” 小苗应了声:“是。” 拾月挥挥手,让二人退下了。 楚家站太子那边,其实也不意外。毕竟楚家是忠实的保皇党,即便他们不是太子的人,届时夺嫡之战打响,他们对此等谋逆之事也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再加上苏西这事儿,楚家对洛钰铭肯定是恨之入骨。 真是太棘手了。难道竟要将楚家赶尽杀绝吗? 不,不行。她必须得出宫一趟。 她要去见楚函。 赶巧今天商舍休沐在家,她乔装打扮成商舍的助手,借着为楚函诊治的名义,进了将军府。 在府里下人的引导下,二人来到了楚函的房间。 看着昏迷不醒,形容枯槁的楚函,拾月没时间同情。 “商爷爷,你先看看他,不管如何让他快些醒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于是,商舍以针扎穴,将楚函强行唤醒了。 楚函睁开眼,便看见了打扮怪异的拾月。他语气冷冷地: “拾月姑姑,你乔装到我府上,这是作何?” 第95章 黎国使臣将至 拾月抓紧时间,深呼吸一口,便开始滔滔不绝地一番论述。 “楚少将军,我此番过来,是因为我知道了你们楚家兴许是站太子那头的。所以我必须给你指明两个选择。” “第一个,你们楚家坚持站在太子那头,夺嫡之战爆发,你们若是失败,不仅是你们楚家满门丧命,苏西她爱你至深,如果你死了,她也会为你陪葬。而你们若是成功,洛钰铭也会杀了苏西为他陪葬。所以只要你们站在太子那头,苏西左右不过就是个死字。” “第二个,只要你们楚家不出手,我就可以保证你们楚家的安全。而且我会帮你护住苏西,绝不让她在宫中受了欺负,事成后,我会找个机会送她出宫。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许多疑问,但我只能告诉你,你与她是被三皇子与二皇子算计了,苏西她很爱你,她是为了你才委身嫁给三皇子的。希望你能为了她、也为了你们楚家的前程多做考虑。” 拾月以为楚函会有一番挣扎,但他听完竟毫不犹豫地就说,“不用考虑了,拾月姑姑照顾好苏西,我们楚家不站队。” 拾月点点头,也对,她小说里楚函对此事也一直是中立的态度,兴许太子也并没有拿下楚家。但她心里更担心的是,“楚少将军,我希望你能尽早接手虎符。接过楚将军身上的担子,这样我心里才更安稳些。” 楚函也明白她的担心,她是怕尽管他答应了,但现在他手里并没有实权,万一父亲答应了太子那边...所以,他应了声,“好。待我送西西入宫后,便回我的塞边去。” 拾月将真相说与他,叫他能安心地去。“楚少将军,有你这句话,我拾月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护住她的。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对你们的心意从未变过。说出来你恐怕觉得荒谬,但我其实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你与苏西,若我能助你们二人修成正果,我便能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楚函听得眼睛都惊圆了些,不过他慢慢回想起她的诸多古怪之处,难怪她在初见他的时候,便知道他的身份,难怪她看他与苏西的眼神如此热切。所以,对她的这番说辞,楚函是信的,当然他现在除了信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楚函强撑着下床,单膝跪地。“一切权且拜托拾月姑姑了。”他知道在后宫的不易,并不比他在边塞打仗少。 拾月看着楚函嘱咐道:“你在塞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的消息。我答应你,在我死之前,我必定将苏西送出宫去。”不论代价。 后来,拾月出了将军府,同商舍回了他那里。商舍的住所满是药材的味道,院子里摆放着5个陈列用的架子,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药材。 这种味道,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她坐在一个藤椅上,看着商舍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在院子里忙碌。微风和煦,拾月感到前所未有过的放松。她自顾自地说:“商爷爷,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就待在你的小院里,在你身边做个药童。远离深宫里的勾心斗角,你救大人,我救黎民,这样该多好。” “哎!”商舍一声长叹,可是她早已经深陷局中,无法抽身了。“你若是能放下...”他说到这里便打住了。他深知以她的为人,她是不可能做到独善其身的。 “好啦,商爷爷你也别太担心,我福大命大,肯定能挺过去的。” 拾月又留恋地坐了一炷香的时间,不敢多留。便起身告辞了。 楚家的事儿解决了,让她心里稍微放松了些。她今天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真是难得的清闲。 路边一茶摊上,几人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么,黎国的使臣半月后就要到了。” “黎国?他们过来干嘛?” “之前黎国不是闹内乱了吗,估计是怕我们打过去呗。这次过来肯定是来上贡的。” “害!那跟我们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干系?” “黎国人生性勇猛,好斗。这不是提点下你们么,免得到时候挨揍。” 拾月将他们几人的话,听到了耳朵里。 黎国使臣要来了?这么大个事儿,怎么没听到小草他们提起?拾月隐隐感觉到,小苗他们现在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瞒着她的事儿也越来越多了。哎,这就是所谓的“儿大不由娘”吧。 倒不是别的,她主要是担心他们对洛家三兄弟不熟悉,行事会不会不够仔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又该如何,洛钰铭那里还好说,若是落到了洛文和洛若手里,她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们。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可雏鹰总归是要长大,要飞远的。所以,她心里也暗暗高兴,若他们在这深宫能够站稳脚跟,这样的话,即使哪天她不在了,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她去了一趟眠坊。黎生今天倒是没像往常那般忙碌,在店门口搬了个凳子坐着。 “黎生。” 他一见她,眸子一亮,赶紧将她迎进店里。上了阁楼,黎生才恭顺地道:“月主,你今儿怎么得空来了?” “我出来办点事儿,顺便过来看看你。” 闻言,黎生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得了月主的惦记,那小人可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行了,别贫了。我是想亲自向你了解些关于尹礼的情况。” 听到尹礼的名字,黎生神色一下就变了,猛地咽了下口水。 “月主,因为他不信任我,所以其实我也只在他身边跟了两天而已。以我之见,他这个人不仅城府极深,而且武功诡异得可怕。第一天去仅仅一招就格杀了对教主忠心耿耿的老部下宗柯,我当时连他怎么出招的都没看清楚。但也因此将罗刹教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里。”他回想起来,眼神还透着些畏惧之色。 黎生深呼吸一口,又接着道:“我想着反正他是月主你送来的人,总归是不会出错的,但后来我也很少回教里去了。” 拾月长叹,她这真的是引狼入室啊。谁能想到呢,尹礼看起来妥妥就是一个文官的模样啊。加上算卦buff就已经很离谱了,怎么还直接将武力值点满了?这种人,上天到底给他关上了哪一扇窗?这种逆天的存在,就该一个天雷直接劈死。 “黎生,你做得对。尹礼与我不过是合作关系,不必交往过深。但你手里还有能够调控罗刹教教众的东西么?” 他点点头,“有的。现在虽然是他把控了罗刹教,但效忠教主的旧部都还在。是能为月主做一些事情的。” 拾月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发问:“那你可知黎国使臣将至的事儿么?” 闻言,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第96章 流言(上) 黎生摇摇头,“这些日子,我都在店里,未曾听闻。” 拾月不疑有他,“那我就先告辞了,你这边若有什么急事,可拿着我的信物到优衣坊里找阿兰。”说完,拾月就将一块铜牌递给了黎生。 黎生收下道了声,“月主慢走。”就将拾月送出了眠坊。 原来优衣坊也是她的产业,拾月姑姑这背后藏得也挺深的么。 她刚回到华清殿,站在院子里。就看到满院子的红绸已经开始布置起来了。大红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还真是刺眼得很。 “姑姑看着,可还喜欢?” 洛钰铭在她身后,骤然出声,将拾月吓得心里顿了下。 她转身冲着洛钰铭施了一礼,低眉顺目地说,“殿下与苏小姐喜欢就好。” 他冷笑了下,伸手就将她圈在怀里。拾月慌乱不已,环顾左右院里人来人往的,低声道:“殿下,有什么话,我们到屋里去说吧。” “姑姑这是在害怕什么呢?怕你我之间的私情,被谁知道?让我猜猜,应该不会是我大哥二哥,尹礼大人也多少知道些。”他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片刻后,又接着道:“那么是楚函,还是薛昱啊?还是说,姑姑又结识了什么新朋友?” 拾月感觉自己的腰快要被他勒断了。她忍着痛,不得不将今天的事儿如实告知,“殿下,奴婢今日确实出宫见了楚函,但奴婢是为了殿下才去的。” 果然,他的力道就轻了很多。 与其说她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不如说她是对他太过了解。洛钰铭嘴角含笑,“这么说,倒是本殿下错怪姑姑了。” 拾月被勒得难受,“殿下可否先放开奴婢,奴婢再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回禀给殿下。” “走吧。”他放开了她的腰,转而拉着她的手进了大殿里。 拾月只是说她去见楚函是她手下的人疑心楚家与太子的关系,然后她便亲自到楚函那里探了探虚实。楚函表现得对此事浑然不知,她便回来了。 洛钰铭对她的这番说辞也没说什么,她便退出了大殿。看着院子里那些奴才宫婢们,暧昧不清、诸多嫉恨的眼神,心里一凉。她以后在这华清殿还如何能够服众。他们在背地里又要如何编排她与洛钰铭的荒唐事儿。 流言在后宫的传播力,快得吓人。徐清荷隔日便召见了她。 合欢宫里。 “奴婢拾月参加娘娘。” “起来吧。” “谢娘娘。” 许是这几年在这后宫的浸润,徐清荷的目光比之前更加毒辣。 “拾月啊,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年十九了。” “你知道现在这后宫里都在传什么?玉书大婚在即,你做出这等魅惑主上之事,该当何罪!” 拾月对她的问责,也是早有意料。也在路上想到了应对之策。“此事奴婢自知难逃罪责,奴婢早已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 “哦,说来听听。”徐清荷也不是真要拿她如何,即便是她儿子当真有几分喜欢她,收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此时此刻,她必须要止住流言,以免传到皇上那里,或者传到苏家耳朵里,对他们都是大大的不利。 “娘娘只需将奴婢打个半死,再把奴婢的品阶拿掉,然后将奴婢赐给太监做对食。流言自然就止住了。” 拾月一番话让徐清荷都惊呆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对自己如此残忍的人。 第97章 流言(下) “斯,你这,对自己倒是毫不留情。”但赐给太监做对食,这事儿玉书知道了,会不会怪她。她的态度一看便知,即便真有那事儿,应该也是她儿子主动的,或者说是强迫的。 “你真的愿意嫁给太监么?” “回娘娘的话,奴婢钦慕顾青公公久矣,望娘娘成全。” “顾青,那倒也是个极好的选择,嫁给他不算亏待了你。” 徐清荷仔细咂摸了会儿,比起被儿子怨怼,还是保住儿子的声誉更重要。所以她说,“那就依你所言吧。” 拾月忍不住想笑。催促着:“娘娘,明日便是殿下与苏小姐大婚的日子,所以此事可否今日便办了?” “今日便办了?拾月姑姑,这是想办什么事儿,怎么不与我先商量商量?”说完这句,洛钰铭又向徐清荷行了一礼。便落了座。 他的到来,让徐清荷和拾月两个女人都有些心烦。 徐清荷烦恼的是她这不成器的儿子,怎么对一个宫婢如此上心,这都追到她合欢宫里来了。 拾月烦恼的是,这下恐怕不仅计划会破产,说不准还要惹怒了他。 徐清荷看着洛钰铭嗔怪地说,“吾儿,你莫非就是为了她,才专程来的?那母妃可是要伤心了。” 洛钰铭随即恭顺道:“母妃哪里的话。明日儿子便要大婚了,所以特地过来请母妃帮忙掌掌眼,只是不想拾月姑姑也在这里。” “哦,原来如此。也好,我且问你,你可知最近宫里都在传你与她的流言蜚语么?”徐清荷的语气越发凝重。 “哦?那母妃你可信么?” “吾儿人言可畏,在这深宫更是如此。不管我信或不信,此事我决不允许让它持续扩散下去。所以,我决意发落了拾月。”她的语气是不容反驳。 “母妃准备怎么个发落法?” 徐清荷将话题抛给了拾月,“拾月,既然是你自己提议的,你便自己说吧。” 她嘴皮发干,硬着头皮将她的提议又复述了一遍。说完,她抬眼看了下洛钰铭,明明他的眉梢都是笑意,却让拾月莫名害怕。 “倒是个好主意。真不愧是拾月姑姑,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啊。”他低头顿了下,又抬眼看向拾月,“顾青,呵,姑姑涉猎范围可真够广的。” 拾月被他眼里骇人的杀意吓得后退了半步。她跪倒在地,头抵在手背上,“唯有如此方可全殿下之名,求娘娘与殿下成全。” “好啊,我同意。但怕只怕顾青命薄,受不起拾月姑姑的一片深情呢。” 徐清荷哪里不懂,她儿子这是动了杀心了。她叹息一声,“玉书,你这又是何必呢。” “母妃很多事你不太清楚。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为了逃开他,她宁可嫁给一个太监,真是可笑。 这流言,说起来还是他刻意传出去的呢。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来可以刺激到他们,二来他的表现越是昏聩,他们对他的戒心才会越小。三来,苏西嫁过来,也能安心些不是么。 当晚,华清殿里惨叫声不断。 据说传播三皇子与拾月姑姑暧昧不清流言的那些人都离奇暴毙了。 后宫再度安静下来。 而一片惨叫声中就包含了拾月的。 第98章 拾月中毒 一如她了解他,他对应该如何折磨她,也很是熟悉。 当晚,她几乎不着片缕,被洛钰铭绑在了床上。对,就是明日大婚之时,他与苏西的婚床上。 大红色的喜被,映衬着她的身体,更加雪白而晶莹。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寸一寸地丈量着她的身体。 拾月的精神濒临崩溃。她一遍遍地道歉、说她错了,她一遍遍祈求他,求他停下、求他杀了她。 他对她的折磨一直持续到寅时(凌晨4点左右),拾月声音嘶哑、满脸泪痕、眼神麻木,面容憔悴地提醒他,“殿下,该更衣了。今日是你与苏小姐大婚的日子,万不可误了吉时。” “姑姑,最后一次。”他紧紧盯着她红肿的双唇,声音也沙哑得厉害,语气掺杂着欲念更有对她的警告,他希望她记住这个教训,逃开他的想法这是最后一次。 “唔...”她说不出话来,她好痛。 又过去了约莫半个多小时,他终于给她松了绑。拾月感觉她的整个四肢都充血了,被捆了一夜,也挣扎了一夜,她的两个手腕、脚踝都被勒出了多道深深的血痕。 她得赶紧起来,她得赶紧从他们的婚床上起来。但她的四肢像是齐齐背叛了她,不听她的使唤。 她最终还是眼角含泪,只能乖顺而屈辱地求他,一整晚他要求她这么叫他,“钰铭,求你。” 洛钰铭听见后没有作答,转身去拿来了药膏。低头附身给她细细涂抹,那认真、专注的模样,轻柔地手法,配合着时不时往她的伤口上吹一口气,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姑姑,疼吗?”直叫拾月恨得心都在流血。但她学乖了,她说了句,“疼。” 他脸色有些愧疚说,“对不起,姑姑。弄疼你了。” 但接着,又换了个凌厉的眼色,说,“但我相信姑姑应该不会再让我失望的,对么?” 拾月立马点点头,颤抖着声音道:“不会了,不会了。” 给她上完了药,洛钰铭又开始给她穿衣服,她就像个破布娃娃般任由他。 然后他当着众位奴才宫婢的面,亲手把她抱回了她的住处。 这一次,甚至没人敢多看一眼。 这大喜的日子,华清殿院子里的泥土都隐隐泛着红。 拾月本该跟着他去迎亲的,但洛钰铭考虑到她的身体,大婚之事繁琐,即便是她没有遭遇昨晚,以她的身体多少也会有些支撑不住,便特许她不必随他迎亲。 他换好了吉服,兴致勃勃地想让拾月看看。但拾月此刻已经累得晕睡过去。 洛钰铭没有唤醒她,只是在她的床头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等确定他走后,拾月才终于睁开了眼,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小花!” 拾月差小花去太医院找商舍,问问给她调养身体的药,如何了。 小花回来说,“姑姑,我刚刚去问商太医药如何了,可商太医古里古怪地说什么,皓月亭二一一二一?然后给了我一张草药单子。” 拾月展开一看:鳖甲 山楂 夏枯草 瓦挖草 土三七 顿时就明白了,给她制备的药在皓月亭那边的假山下。拿出火折子吹燃后,就烧了那单子。 “姑姑,你这是?”小花疑惑地道。 拾月正色道:“小花,这单子上写的就是给我补身体的药材,然后单子不小心弄丢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小花也点点头,“姑姑,我刚刚去找了趟商太医问给你补身子的方子,结果路上的时候,就不小心弄丢了方子,还请姑姑恕罪。” 她那不小心做错事的慌乱模样,简直神乎其神,就是拾月也挑不出错来,让她既是骄傲,又是心疼。 “嗯,我再休息会儿,你忙你的去吧。” 闻言,小花退下了,但拾月那句你忙你的去,让她心头有些讶异,莫非姑姑已经知道了她在偷偷习武的事儿? 拾月当然是知道的,小花手上的茧子早就向她交代了。 不过她觉得,女子学武总不是什么坏事,其实拾月也特别想学武,这样她也不至于在那些人面前毫无反击之力,但苦于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日后,她要学的话,倒是有一个能教她的好对象。 不过今日事,今日毕。 拾月稍微睡了两个时辰,便起身吃了些午饭,向御花园去了。这件事她不想牵连任何人,所以她连小花他们也没告诉。甚至商舍也不知道她拿这么一瓶毒药是做什么用。她身边的这些人总是默默替她做事,不问缘由,也不惜性命。 因为今日洛钰铭大婚,所以御花园里鲜有人至。拾月在皓月亭假山下,果然挖到了一个药瓶子。然后她便回到了华清殿。换了一身衣服,等到下午三四点,动身去了尚阳殿。 如她所料,洛若并没有去参加洛钰铭与苏西的婚宴。 她走进大殿之时,洛若正一个人下着棋。 “奴婢拾月参见二皇子殿下。”她俯身盈盈下拜。 “拾月?你怎么来了?快请起吧。来人、看茶。”洛若看见拾月,显然也有些吃惊。连手上的棋子都掉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拾月站起身来,洛若忙让她坐下。她也罕见地没有推辞,坐下了。 “二殿下不是也还坐在这里下棋呢么?” 洛若咳嗽一声,“拾月,看来你这是看准了今天啊。说吧,准备给我安排怎么一出?需要我配合做什么?”他的眼神里还隐隐透着些兴奋。 “今天这出戏么,主要是我一个人唱,倒不需要殿下怎么配合。因为有这茶水就已经够了。” 说完,拾月端起茶水,一口气喝完了,冲洛若挑衅地笑下,便松开了手。茶盏碎了一地。 洛若还在揣测她今天这出戏,到底编排的是什么内容时,便看见拾月的嘴角,有鲜血流出。 他震惊了。 这女人,真是疯了。 “来人!传太医!” 拾月一个奴婢,就算死了,也无伤大雅。但在茶水中下毒的事儿出在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宫里,这可就是件大事了,后宫闹得沸沸扬扬。 洛钰铭在婚宴上得知拾月中毒,便急急朝着尚阳殿赶了过去。 而这,是拾月对洛若和洛钰铭的一场阳谋。 她早在来尚阳殿之前便服了毒,只要在他的宫里,借他的光毒发,便能将这件事闹大。一旦闹大,洛钰铭必然会知道,他为了全他的“荒唐”人设,就必然会抛下苏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有很多目的,其中一个便是让洛钰铭今晚不能同苏西洞房,保下苏西的清白,但更重要的是以此来向楚函证明,她护苏西的决心。 第99章 王三右耳没了 洛钰铭风风火火赶到尚阳殿的时候,洛若看着一身吉服的他,打趣道:“怎么,新郎官今日竟要抛下新娘,让新娘子独守空房?” 拾月在洛若这里中了毒,除了是她自己干的,还能是谁。洛钰铭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还是一脸担忧地忙问到,“二哥,她如何了?” 实则他心里怒气值已经加满了,他以为拾月给自己下毒是为了昨晚的事儿,在无声地对抗他,或者说是在她用自己的命来威胁他。 洛若轻笑声,“呵,你放心,她自己做的局,自然是死不了的。” “那,她人醒了么?”洛钰铭心道果然如此,也装作松了口气。 洛若一耸肩,答到,“估计还没有,你应该最了解她才是,她这个人对自己有够狠的。” 洛钰铭道了声谢,便想走,洛若叫住了他,“三弟,你可知道她设计这么一出,所为何事?” 他半真半假地摇摇头,想听听洛若的见解。 洛若的眼角微微上扬,神情有些暧昧,咳嗽两声道:“咳咳,我猜啊,你拾月姑姑是不希望你与苏西小姐洞这个房呢。” 洛钰铭眉头微蹙,不希望他与苏西洞房?那可真是奇了。他一时参悟不透,还是和洛若告了辞,转身去了拾月那屋。 洛若见洛钰铭的反应,便知道他也没有想通,拾月搞这出戏的目的。他冷冷瞥了眼角落站着的王三,“王三,她的设计,你可知道?” 他沉声道:“回殿下的话,奴才对此事全不知情。” “呵,今日她过来,你跑得倒快。怎么,怕被她看见你没了一只耳朵,会当场和我拼命?”洛若的语气玩味十足又杀意四伏。 仔细看,王三的一只右耳已经不见了。拾月杀了人那天,洛若便警告过他一次,说要认清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但后来他在尚阳殿安插的人还是被他发现了。他说,“对我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所以他便命人割掉了他的右耳。 王三知道,洛若不杀他,只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回殿下的话,以奴才对拾月姑姑的了解,她不会的。”至少不会当场。 “放肆!”洛若端起茶盏投掷向他,王三的脑袋瞬间血流如注。 王三跪地,恭顺道:“殿下息怒。” 洛若的心头颇为烦躁,一个奴才竟然也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了解她?若不是怕拾月与他翻脸,他早砍了他的脑袋。 “滚!”王三退下了。 大殿里,就剩下洛若一个人,低头玩弄着手上的扳指。 他心里默道:拾月啊拾月,你可千万不能喜欢上洛钰铭啊。否则,这盘他精心策划的棋局就要废了。否则,他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洛若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像是没有星光的夜。 另一边,洛钰铭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拾月在尚阳殿的那间屋子。用力压抑着内心想要将她撕碎的野兽。 拾月一条被子盖到了胸口处,就静静躺在床上,连呼吸声都特别的浅薄,脸色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洛钰铭坐在她的床头,她骗他。他怜惜她的身子,想让她好好休息一天。她却来了尚阳殿,还给自己服了毒。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拾月,“姑姑,你若是不想让我与苏西洞房,又何须用这种手段呢?你明知道,只要你好好求求我,我哪有不听的。” 而且他若是与苏西洞了房,不正好绝了楚函的念想,她应该开心才是。 他将人从床上抱起,一步步抱回了华清殿,不知道的人肯定还以为今日是他与她的大婚之日。 苏西此刻静静坐在婚床上,双手攥成了拳。她既是担心洛钰铭会来,又觉得他们大婚之日他竟然为了一个宫婢抛下她,让她屈辱至极。 不过,洛钰铭终于还是来了,站在她的面前,挑开了她的盖头。 “苏小姐,哦不,应该叫你一声三皇子妃了。” “三殿下可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呢。怎么,拾月姑姑中了毒,殿下今晚不准备去陪她?”苏西垂眸不看他,语气透着讥讽。 洛钰铭捏住了她的下巴,缓缓抬起。微微俯身,“皇妃这语气,怎么感觉像是想让我留下来?” 苏西之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才慌乱起来。“我,我才没有。你分明知道,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楚函一人。” 不料,这句话正好踩中了洛钰铭的雷区。她们心里只有他? 他眼神一暗,将她压倒在床上,野兽一般地撕碎了她的嫁衣。 他单手将苏西挣扎的双手束在她的头顶,靠近她的脸暧昧道:“苏西,若你的身子脏了,你说楚函还会要你么?” 苏西的脸上满是泪痕,泣不成声。她回想起,今日她入宫,楚函一路在后面跟着,目送她进了宫门。她竟然狠心地一次都没有回头。她不敢给他念想,也不敢给自己念想。 洛钰铭见她哭成这样,心下更是烦躁,冷哼一声,起身便去了拾月那屋。他心下暗道:很快,他就会让她知道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妃,在宫里的日子有多难过。 拾月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小花守在她的床头,见她醒了,连忙将她扶起,给她喂了一碗热水,和少许白粥。她有好多疑惑,也有好多担忧,为什么姑姑会选择这么一个方式,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呢?但她还是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 而宫外的楚函,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儿:拾月中毒了,洛钰铭在拾月身边守了一夜。 结合之前她与他说的话,他便懂了,这是拾月自己设计的。虽然他不懂,为什么她对洛钰铭的影响会如此之大,竟然能让他在大婚之夜抛下西西去到她的身边。洛钰铭这种做法,对西西简直就是一种折辱,他实在是荒唐。 不过,不管怎么说,楚函还是很感激拾月,也彻底相信了她,所以他入宫向陛下请旨,去了边塞。 拾月吃了点东西,还是感到浑身乏力,看来这毒药的后劲还挺大。估计商爷爷也没想到吧,这个毒药,竟然是她自己给自己用的。 商舍当然是没想到。他在听说拾月中毒的时候,脑子生疼,这个丫头真真是在作死。本来身体底子就差,这样下去,恐怕神仙难救啊。 所以他连夜便开始制备药材,想着第二天入宫,给她补补身子。他带着药箱子早早就入了宫,刚入宫门,便被洛钰铭的人带走了。 他被关在华清殿一处还算干净的屋子里。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洛钰铭带着苏西循宫规,拜见了皇后、徐清荷才回来,苏西在安排下入住了华清殿的一处陈旧偏殿,而洛钰铭则来见了商舍。 “商太医。你可知,我带你来所为何事?”他站在商舍前面问。 商舍跪在地上,“臣斗胆揣测,殿下可是为了拾月姑姑中毒的事儿?” 他轻描淡写道:“也是,也不是。其实对你来说,拾月也不过是一个经常会叨扰你的病人,她的身子无关紧要对么?” 商舍心头百转千回,这三皇子到底想要做什么?这句话是在敲打他与拾月丫头的关系? “拾月姑姑既是三殿下在意之人,老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臣自然也是在意的。” “唔,看来商太医人尽管是老了,这脑子还是挺好用的。之前她身边的人找过你?” 商舍问道:“是,是拾月姑姑托人问我要了个滋补的方子。”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给她好好瞧瞧。” 洛钰铭挥挥手,让商舍离开了。 之前他也找了小花,一通问话,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拾月啊拾月,可真有你的,你身边的人,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很好。 “太子到,尹大人到。” 听到这高唱声的内容,洛钰铭有些厌恶地皱了眉。他走到大殿的时候,洛文和尹礼已经自顾自左右对立着坐下了。 看到他进来,尹礼装模作样地站起来,拱手道了声,“尹礼代刑部祝三殿下,新婚大吉,祝殿下与皇妃早生贵子。” “多谢尹大人。说起早生贵子,太子殿下的东宫都多少年没听见喜讯了?” 洛钰铭这是在暗指洛文不行啊。尹礼玩味的眼神看向洛文。 洛文心里窝火,若是拾月愿意的话,他们的孩子应该都能打酱油了。他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 “诶,三弟这话说的,你们年轻人自然是更有朝气,相信明年就能听到你与弟妹的好消息了。不过本宫怎么听说,昨晚三弟将我弟妹冷落了?这多少就有些不像话了。” 洛钰铭见洛文那副“兄长”模样,有些恶心。面上恭顺着说:“是,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可拾月姑姑这么多年,与我的情谊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如今她出了事儿,我自然是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洛文被他话里的“多年情谊”激了下,脸上的温和情绪有些不稳。 “拾月那丫头,现在如何了?” 第100章 承认不愿意他们洞房 尹礼提议道,“来都来了,不如就去看看吧。”昨晚他听说拾月中毒,差点连夜闯宫。这皇宫里谁都能死,她可不能死。 太子、尹礼、洛钰铭一行三人一路走到拾月屋外,再度震惊了华清殿里的宫婢奴才们。一个宫婢能得到两位皇子和一位大臣的重视,拾月在他们心里,已经封神。 拾月刚刚也听到了唱声,也知道这几个瘟神是不可能会放过她的,便让商舍赶紧走了。若不是她现在浑身乏力,她肯定也已经跑路了。 “奴婢见过太子、三殿下、尹大人。”她做势要起,洛文发话说免了她的礼,她便十分自然地躺回去了。 尹礼瞧了眼她尚且还有几分惨白的脸,有些担忧地问,“太医怎么说?不要紧吧?” 拾月心下震惊,尹礼这表情看着可不像是装的。他又在搞什么?他越关心她,她心里越是发毛。她可没忘记,心口处那奇怪消失的伤口。 她眼眸低垂,掩饰住情绪。 “不打紧的,有劳尹大人挂心了。” 洛文也没错过尹礼关切的眼色,心道:看来他眼光不错,拾月果真是一把利刃呐。他嘴角的笑意更甚,没话找话地问:“丫头,下毒之人,你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 虽然他猜,这大概率就是她自己搞出来的。这后宫能给她下毒的人,或者说能在洛若那里给她下毒的人,除了她自己,他实在想不出其它人了。为了苏西和楚函,不惜给自己下毒?洛文想到这个可能,也不免眉头微蹙。 拾月沉思了会儿,摇摇头道:“奴婢不知。这毒虽烈,却不致命。恐怕只是二皇子与奴婢开了个玩笑吧。” 洛若给她下毒?她这番话鬼都不信。但不重要,没有人会去追究。洛文与洛钰铭心底倒是没什么波澜,可尹礼却暗暗给洛若记了一笔。他才不管下毒的人是不是洛若,反正洛家这几个人,他看谁都不顺眼。 洛文看她那病恹恹的样子心里也不太好过。“既如此,丫头你好好休息,改日本宫带你出宫散心如何?” 她看了眼洛钰铭,见他无甚反应,便道:“那拾月便多谢太子殿下了。”出宫散心?恐怕没这么简单。她转念一想,也不知道薛凝的禁足令解除了么,提议道:“殿下,恕奴婢斗胆,奴婢与薛良娣也许久未见了,不如届时便带上薛良娣一起吧。” 洛钰铭接着就道:“是啊,我看拾月姑姑这个提议甚好,不如太子哥哥带上薛良娣,我带上姑姑与苏西,我们便一同出游吧。” 这时候,拾月倒是觉得她与洛钰铭之间还是有些默契,这样一来,洛文恐怕也不好推脱了,而且只要不与洛文单独相处对她来说便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洛文果然没有拒绝,道了声好。 这几人一唱一和的,让尹礼插不上话了。 他们皇家的人去郊游,他一个刑部官员,确实没有理由陪同,除非有人邀请他一起。尹礼嘴角上扬,有了主意。 等到尹礼与洛文都走了,洛钰铭脸色陡然变寒。 洛钰铭缓缓走到拾月的床前,负手而立,一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俯视她。看得拾月心里直发毛。半晌他才开口道: “拾月姑姑,你不准备解释、解释么?” “奴婢不懂殿下的意思。” “我二哥说,你是为了不让我与苏西洞房才这么做的。”他边说着,边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脸上滑动,从额角到耳后,从耳后到嘴边。“我不明白,所以需要姑姑给我指点下迷津。” 他的动作,让她想到大婚前的那晚,身子便畏惧得有些颤抖,但还是准备咬死不认,他又说,“若姑姑不是这个想法,那今晚便是我与苏西的洞房花烛夜。” 拾月眼一闭、心一横,也罢。她承认道:“是,奴婢是不愿殿下与苏西小姐洞房。” 她说完,便看见洛钰铭的眼中闪过深深的诧异,眼睛也亮了些,多了几分热切。他坐在了她的床头,将她柔柔地拥入怀中,“好,既是姑姑不愿的,我不碰她就是了。” 拾月脑子一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愿,他就不做了? “殿下此言,可当的真?” 他拥着她的肩膀,将她退出怀中,置于身前,眼神暧昧,“只要姑姑安分些,多多体贴我一些,我自然愿意日日都歇在姑姑这里。” 拾月又有些犯恶心。不过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反正她与他早就有那种令人恶心的关系了,索性便破罐子破摔了。她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洛钰铭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他的唇缓缓靠近了她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拾月全身都绷紧了,手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床单。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不是在抗拒的。 他松开了她的唇,向脖子吻去,他的手便想要...拾月的呼吸有些急促,“殿下。”出声的时候带着娇喘的意味,分外诱人。 洛钰铭看向她,脸色因为动情而红润了些,眼睛水水的,“姑姑,你这样叫我如何能够把持得住。”他真想撕碎了她,将她一寸寸揉进身体里。 拾月感觉到他的强硬,害怕得身体瑟缩了下,眼眸低垂着,弱弱地说,“殿下,奴婢的身体尚且还在病中,还望殿下饶了奴婢这次。” “姑姑,你可真会折磨人的。”他忍得难受极了,但她的身子他也总是要顾惜的。所以,他还是翻身下床离开了。 拾月躺在床上,心想着,这次逃掉了,下次呢?她想到那些龌龊事儿,就忍不住地想吐。可事已至此,苏西那边她总不能不管不顾。 但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这次郊游,她得好好策划下,如何让苏西彻底“消失”。要在洛文和洛钰铭眼皮子底下,完成这件事,首先就必须得制造一场混乱,然后她得找个好下手的地方。 拾月叫了小树进来,将她的计划说与了他,让他去勘察郊外哪里有那种悬崖绝壁,提前做好部署,有条件的话,最好能够趁乱杀了洛文。 第101章 奴才王二 这几日,她养精蓄锐,洛钰铭也没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晚上都安分地没有过来自找烦恼。 “姑姑,好消息。”小树兴冲冲地走进来说。 “地方找到了?”拾月问。 “不止如此,我还听说,若言堂最近不知道招惹了哪方的势力,几个堂口都被端了。” 拾月喜上眉梢,心道:这真是天助我也。这下洛若自顾不暇,恐怕更没工夫盯她了吧。不过,她还想趁火打劫呢。“小树,既然他的堂口被端了,我们是不是可以适当地接手一些他的业务了?也算为他分忧嘛。” 小树冲拾月比了个大拇指,“是。我马上去办。”在江湖上,可不是只有他们若言堂一家在做情报生意。 拾月好想去看看洛若,被气得咳嗽不止的样子。但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她在屋子里整整待了三天,迈出房门看见阳光还有些不适应,觉得有些刺眼。 “来人。”她唤了声。 立马就有个奴才过来,卑躬屈膝地讨好着,“姑姑有何吩咐。” “三皇妃现居何处?带我去瞧瞧。” 那奴才应了声,“是。”便走在了前头,为拾月带路。 一路上,她路过之处,跪倒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皇妃呢。不过,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好tmd极了。 但这路怎么越走越偏僻了?拾月还不知道洛钰铭给苏西安排了一个最偏僻的偏殿,以为是这个奴才给她带错了路。止步,呵斥道:“大胆!你这奴才竟敢诓骗于我。三皇妃所住之处,怎可在如此荒凉幽僻之地!” 那奴才立马就跪下了,哆哆嗦嗦地回道:“不敢,奴才不敢诓骗姑姑。这皇妃入宫以来,不受三殿下宠爱,这偏殿还是三皇子殿下给刻意安排的。” 这么说的话,那苏西现在的境况岂不是很糟糕!“赶紧带路!” 拾月急急赶到苏西所在的偏殿。 彼时,苏西正在院子里坐着,穿着一身麻布,低着头浣洗衣裳,手臂上竟还有青紫的鞭痕。一堆的衣裳,一眼便能看出,有宫女们的,甚至还有太监的。 拾月心下怒不可遏,苏西与洛钰铭无冤无仇,他强行坏了楚函与她的姻缘不说,还对她这样虐待,简直就是个畜生。 她瞥了眼那奴才,问道:“你可知,是谁欺负了她?说出来,我重重有赏。” 那奴才眉开眼笑,反正他可没欺负她。他立马便回复道:“是这偏殿伺候的宫婢和奴才们。但,姑姑,这事儿殿下可没管呢。”他也提点了声,免得这个拾月姑姑触了霉头。 拾月点点头,“你倒是个机灵的,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王二。” 拾月一听这名字,笑了。“王三,你可认得?” “回姑姑的话,王三与奴才是同时进宫,他还是奴才的远方表亲呢,他被分到了二皇子宫里后,我们鲜少往来了。” “如此说来,你们都是有自己名字的,他的本名叫什么?” 王二想了想,“好像是叫,王欢。” 拾月点点头,“去吧,将偏殿的宫婢奴才们,都给我叫出来。”她也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第102章 苏西的恨 拾月走到苏西的跟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西感觉身前站了人,以为是哪个宫婢又来找她麻烦,更加卖力地搓洗起衣服。 颤巍巍地说:“我在洗了,在洗了。别打我。别打我。” 拾月见她一双手都搓红了,一双芊芊玉手,更是破了好些地方。她忙蹲下,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 “别洗了,西西。对不起,这些日子是我疏忽了,让你受苦了。” 苏西一见到拾月,一时间所有的委屈、愤恨都涌上心头,若不是她,她也不至于被欺负得这么惨,这些日子她耳朵里全是那些宫婢们对她的恭维,说她怎么将三皇子迷得神魂颠倒、太子殿下又怎么重视她,甚至连刑部的尹礼大人也是她的裙下之臣。拾月,她简直就是个荡妇! 她猛地抽出手,一巴掌甩在拾月脸上。许是这几天做多了苦力活儿,她手上的劲儿还真不小,将拾月打得脑子都懵了一会儿。 “你少来这里惺惺作态了,我堂堂吏部尚书之女,是明媒正娶的三皇子妃。你算什么东西,我就算再落魄,还轮不到你一个宫婢来怜悯我。” 拾月点点头,她完全能够明白苏西对她的怨恨。“你说得对。你若是拿出这个架势对付那帮欺负你的宫婢,那我便也就安心了。楚函在边塞也不必太牵挂你。” 苏西一听,就跟猫被踩中了尾巴似的。将拾月扑倒在地,拽住她的前襟,神色有些疯狂,“阿楚?阿楚怎么又去了边塞?你们是不是又设计了他!” 拾月看着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现在跟个疯妇一般,她张张嘴刚要解释。 苏西被一把掀翻在地,拾月抬头看去,是洛钰铭来了。 他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冷着一张脸对苏西说,“这华清殿里,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皇妃你听懂了吗?” 看来洛钰铭对拾月果真是情根深种啊,这么说,她便只是那个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但是她已经嫁给了洛钰铭,阿楚他为何又去了边塞,她定要找拾月问个清楚的。 苏西惨淡一笑,爬起来、跪在地上道了声,“是。” 这时,王二办好了差事,将偏殿里的宫婢奴才们召集过来了。见洛钰铭也在,顿了下身子、立马上前两步,跪在地上,“奴才参见殿下。” 众宫婢、奴才们也齐齐跪地。 洛钰铭一看这场面,有些费解地冲着拾月发问,“姑姑这是,意欲何为?” 拾月脑子急速转动着,这情况她肯定不能明着护苏西了,反正郊游将至,只能让苏西再多受几日的苦了。 她施施然指着那盆衣物,“奴婢刚刚过来的时候,见皇妃竟在浣洗下人的衣物,这偏殿的环境也如此糟糕,殿下,这于理不合吧~” 她的内容好像是在为苏西说情,但语气却是十足的调侃。苏西低垂着头,眼角恨得发红,让她受这种折辱不如直接将她赐死。 洛钰铭见她这神色,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将她一把拉入怀中,低声问她,“姑姑,心里可还痛快?” 拾月觉得她现在像极了后宫里恃宠而骄的恶毒女配,她配合着娇笑两声,“拾月谢过殿下。” 洛钰铭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把玩着她的手指,“那姑姑,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拾月脱不开身,只好对洛钰铭说,“这偏殿的奴才们很是伶俐,殿下一定要好好赏赐他们。” “好,都依姑姑的。”他语气宠溺到让拾月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不管他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拾月都接受不了。 她瞥了眼王二,对洛钰铭说,“还有这个奴才,殿下可否给了奴婢?” “姑姑这话说的,这华清殿上下的奴才,还有姑姑不能差遣的么?” “多谢殿下。”拾月握住他的手,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殿下,今日便与奴婢同进午膳可好?” 洛钰铭反握住她的手,“姑姑这般看我,可是想要我的命么?”他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偏殿。 苏西看着洛钰铭远去的背影,还来不及反应,便又结结实实吃了一巴掌。 “你看什么看,别以为自己是皇妃就有多高贵,这后宫的规矩多着呢,我们日后会慢慢教你的。” “呵,不过就是个挂名的皇妃,你们也都听到了,拾月姑姑要赏我们呢!” 苏西被众人一通打骂,心里对拾月的怨恨越积越深。她发誓有一天,她会将她所受的通通还给她。 洛钰铭抱着拾月进了主殿,拾月见他没有止步的意思,便扯了扯他的前襟处,忙道:“殿下,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洛钰铭停下来,眼眸沉沉地看着她,“是啊,姑姑你不知道,这几日可把我饿得很了。” 拾月人麻了,她刚刚只是想着做做戏,尽快离开苏西那里,现在回想起那场景确实有些暧昧。 不过,能拖一时算一时,她心一横,“殿下!不吃东西的话,恐怕奴婢撑不了多久。”听到自己说出的话,拾月自己也恶心。 洛钰铭终于放下了她,“姑姑所言,甚是在理。” 他拉着她走到餐桌旁,坐下了。“来人,布膳。” 拾月慢条斯理地,吃得比那个树懒还慢。心想着,不管是谁,快来个人救救她! 洛钰铭很有耐心,也不催她。就静静看着她吃东西,他倒要看看她今天能吃到什么时候。 这顿饭,拾月吃得快吐了。终于放下了筷子。她刚想说,她吃多了得消化一阵子。 洛钰铭便抢答道:“姑姑今日的胃口倒是不错,不过恐怕容易积食,这样吧,我陪姑姑去御花园走走,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拾月一整个心花怒放。浅笑着道:“那拾月便多谢殿下体恤了。” 他下意识地想去牵她的手,拾月这次却避开了。“殿下,出了华清殿人多眼杂,变数颇多,殿下当以大局为重。” 洛钰铭笑着附和道:“哈哈,还是姑姑顾虑周全。” 这爽朗的笑声让拾月暗暗头皮发麻。这洛家三变态里,洛文是伪君子般表里不一的变态,洛若是病弱着而心思深沉的阴狠型变态,而洛钰铭则是最让人看不透、变化无常的复合型变态。 第103章 黎国使臣到了 二人在御花园里闲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李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急匆匆地走过来道:“三殿下,黎国的使臣到了。还请殿下速速与我同去大同殿。” 对于黎国的使臣,拾月倒是很有兴趣,便十分自觉地跟着洛钰铭他们去了。 他们到了之后,洛钰铭与拾月拜见了洛英,便就座了,拾月侍立在旁。 洛英看人都到齐了,便让李玉宣召黎国使臣入殿。 “宣!黎国使臣进殿!” 拾月侧着脑袋,看向大殿门口。 黎国的人果真生的魁梧,个个个头都在一米九以上,肩宽如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来,满脸的戾气。一点也不像是来进贡的样子。 拾月刚想收回目光,余光却瞥见最后出场的那位。她眼神刷地一下就亮了,虽然她不曾见过他的模样,但看这身形,分明就是黎万! 黎万也察觉到了一道热切的目光在他身上,他循着看去,是她。 二人对视一眼,又齐齐错过。拾月确信了,他就是黎万,他老实本分的性格,竟长了这么一张妖异的脸。 黎万看向拾月的那一眼,被洛钰铭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转而看向她,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别的痕迹。但他还是试探着问,“姑姑,有认识的?” 拾月摇摇头,“殿下说笑了,奴婢怎会认识黎国的使臣。” 呵,那可不一定,她手上的势力有多少便是他也不大清楚的。洛钰铭收回了目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黎万走向前去,带头行了个他们国家的礼仪,“黎国使臣风引,拜见洛王。”那些黎国人也默默跟着行礼。 风引?这名字才是他的本名吗? 洛英挥挥手,“三殿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就不必拘礼了。来人、赐座。” 哦,看来之前黎国的人将黎万接了回去,是恢复了他皇子的身份。因为那场内乱么?那他现在,在黎国皇室里又是一个怎样的地位呢?拾月心下琢磨着。 黎万也不跟洛英客气,坐了下来。“想必陛下也知道,之前黎国内部发生了一些小摩擦,所以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向洛王表示我黎国与洛国世代交好之意。”他说完,转头看向一个大胡子,“藏言,将东西拿出来吧。” 大胡子藏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呈递给黎万。黎万又将书信呈递给了李玉,最后到了洛英手中。 洛英打开了书信,一双如鹰似虎的眸子,不自觉地眯起来,像是野兽将要捕猎时候的样子。黎国本在洛国的西北面,而他们呈递的是一封降书,洛国以南敌国的降书,这手伸得可够远的。洛英心道:这哪里是来示好的,分明是来示威的。 拾月看得心底战战兢兢,还以为黎万他们要被洛英拉出去砍头。 猝不及防地,洛英朗声大笑道,“哈哈哈,黎国这份礼当真是,正合我意。三殿下,可真是年轻有为呐!” “洛王陛下过誉了,我看陛下这几位皇子也都是人中龙凤、英武过人啊。”黎万的眼神扫视一周后,落在洛文的身上,目光轻轻划过他的脖子。挑衅的意味十足。他又道:“藏言,将我黎国的礼数都拿出来吧。” 藏言双手拍了两下,一箱箱进贡的礼,这才抬了上来。 有美玉、有黄金、有特产,重点是黎国自制的兵器。黎国向来是个尚武的国家,锻造的兵器也是闻名四海的。 第104章 黎万与拾月秉烛长谈 洛英心道:这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的外交手段,这三皇子委实不简单呐。 “三殿下,我洛国与黎国向来是友谊之邦,敬献这等大礼,殿下真是太客气了。”洛英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让李玉将东西都收入了国库。拾月看得嘴角一抽。 黎万恭维道:“能得陛下满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话音未落。眼眸转动,又接着说,“不过,刚刚走进大殿,我才发现洛国果然是人杰地灵,女子生得也颇为动人。所以风引想求陛下,将那女子作为回礼赠与我黎国。” 洛英一挑眉,瞥了眼四公主洛丹,“哦?难道三殿下是看上了我家丹儿?” 黎万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陛下此言实在折煞风引了。”说完便抬头径直看向拾月所在的方位,下巴微扬。“陛下,我说的回礼是,那边站着的宫婢。” 洛钰铭唇角一勾,他们果然认识。这么说,这个三皇子大概率便是那个该死的黎万吧。他倒想看看,他要如何带走她。 洛文刚刚莫名其妙遭到他的挑衅,还有些诧异,不过他此话一出,他便也看出来了,这三皇子就是那日差点就被他弄死的黎万。呵,想带走他们的战利品,可没有那么容易。 洛若心底明镜儿似的,直道有趣。不过黎万这动作闹得如此之大,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跟他们斗,恐怕还算不上是对手。 洛英皱了皱眉,怎么哪儿都有这个“变数”,这黎国三皇子与拾月又是什么关系。他就算是看上洛丹,他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答应了他。但这个拾月...可是棘手呢。 黎万见洛英沉默良久,不由得面露不悦,眼神里潜藏着锋芒。 “陛下该不会,连一个宫婢都舍不得给黎国吧?” 洛英面露难色,“三殿下哪里的话,但这...” 就在这时,从大殿内室里传出一道声音,“这女事关国运,故而不能送与三殿下。” 尹礼出现了,拾月看呆了。这一身高帽华服与他的气质真是一点也不相配,而且看着怎么这么像个神棍呢? 同时感到震惊的还有洛钰铭,尹礼果然还有别的身份。 尹礼施施然走到洛英身边,微微躬身道:“尹礼参见陛下。” 洛英恭敬道:“国师,请入座吧。” 为什么洛英会对尹礼这么恭敬呢?是因为当初洛英篡位便是尹礼的父亲给他谋算出来的。洛英对他们一族的神通满怀敬畏。 拾月听到国师二字,一切都明白了。难怪太子和洛若对尹礼如此“厚待”,原来他们是早知道了尹礼国师的身份么。不过也是,他们与尹礼有同窗之谊,对他的事儿自然是了解的。 黎万虽然多次从拾月口中听说过尹礼其人,但真正会面这还是第一次。 他所说的“事关国运”,是真的还是他刻意编造的借口呢?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看来想要带走她,除了覆灭洛国别无他法。 黎万摇摇头,颇为遗憾地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退而求其次地道:“不过,风引在洛城的这几日,陛下可否让她陪陪我?” 洛英极为爽快地答应了。 洛钰铭想刀自己老子的眼神都倒影在了酒杯里。 洛英叫人安排了上好的酒菜以招待黎国使臣,大殿中央歌舞升平。 黎万落了座,朝着拾月招招手,放荡不羁地说,“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 拾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冲洛钰铭福身做了个别,便迈着小碎步去了黎万那里。 走进前了,她刚想要行礼,被黎万一把拉到了腿上,按在了怀中。他看向她的眼里都是温和笑意,“月主,近来可好?” 拾月一边故作抗拒的模样,一边低声道:“我一切都好,今日看到你平安,便更好了。” 洛钰铭被眼前这一幕,气得暗自连饮数杯,手里的酒杯碎了一个又一个。 洛文比起洛钰铭心态平和很多,毕竟他很清楚地知道黎万与拾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不过是在做戏而已。而且他对拾月倒是没有太强的占有欲,拾月在他眼里不应该是谁的所有物,不过他倒是很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彻底沦陷在这深宫里。 黎万低头凑到她耳边,“黎国内乱,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但我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到底是什么用意。” 拾月从他怀里退出来,站起身,在他身边低头侍立着,心下琢磨着他的话。 宴会结束,拾月跟着黎万走出了大殿。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吃醉酒的洛钰铭,从背后拽住了手腕。 拾月不得不转身看向他,洛钰铭此刻脸上有些微红,眼里透着朦胧的醉意,亮亮的。唇色红润,眉宇清秀。让拾月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可以用好看来形容。 他只是低低叫了声,“姑姑。”声音里透着委屈的意味。像是她抢走了他心爱的东西。 拾月不为所动,侧头犀利的眼神射向洛钰铭身后的人,“夜魅,殿下吃醉了,你也吃醉了吗?还不快送殿下回宫!” 洛钰铭呆愣愣地看着她,眼睛竟然有些水光。“姑姑,你凶我。” 这一句让拾月简直破大防了。她低吼道:“夜魅!你若是不想让殿下出丑的话,就快动手!” 夜魅哪里敢,还是黎万看不下去出手劈晕了洛钰铭。 看着夜魅扛着洛钰铭远去的身影,黎万忍不住笑了,打趣道:“月主,这是你带大的奶娃娃?” 拾月白眼一翻,“是啊,这就是三皇子洛钰铭。” 一听到洛钰铭三个字,黎万一瞬间像是被人点穴一样,止住了笑。这就是洛钰铭吗?上次差点让他有去无回的人,拾月口中常常提及的疯子,洛国未来的君王。 拾月随黎万一同到了使臣馆里。 这一晚他们秉烛长谈,一直聊到了凌晨时分。拾月这才知道,原来罗刹教的势力远超过她的想象,各个地区设有总堂主和分堂主,而堂主都是由黎万亲自任命的,堂主之间并不碰面,所以除了黎万,没有一人完全能掌握罗刹教的信息。而且黎万与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是尹礼掌握不了的。 第105章 登高遥望皇城 这次黎万回去,莫名其妙地拥有了一大批支持者,加上强势的征战能力,在黎国皇室中算是稳住了脚跟,一时间风光无量。 拾月高兴坏了,这段时间好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同时,她也将她的郊游计划跟黎万说了,正好可以调用一部分罗刹教的势力来制造混乱。 天知道这晚她睡得有多好。第二天醒来,拾月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量,推开窗,感觉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前途光明一片。 昨晚没来得及仔细瞧,这使臣馆飞檐翘角、修得气宇轩昂,院里还种了一棵银杏树,此刻满树金黄的叶子让拾月欢喜不已。 这金秋,本就是收获的季节。 黎万走出房门,便见到这样一出画面。拾月一身藕粉色宫装,立于银杏树下,仰着头闭着眼,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面庞,金黄的银杏树叶飘然落下...人在画中,虚无缥缈。黎万的心,突然慌乱起来。 他疾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做出这种越矩的动作。 黎万也如梦初醒般,立即松开了她,“对不起,月主我...”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他还是忍不住接着问了。“月主,你会离开么?” 他一直将她视为天外来物,所以他也担心她终有一日会离开,只是他不明白这种担心的情绪从何而来。拾月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占据了他的心,只是他还傻傻不明白。 拾月眉头微蹙,他这个问题让她实在有些为难。一时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人的模样,小花、小树、小草、小苗、商舍、薛凝、阿兰、王三...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分明才是虚无的。但他们与她的情谊,却真真切切、不会消散。 看到她这为难的神色,黎万心底有了答案,他故作不在意地笑笑,转移了话题。“这洛国的皇宫,我还没逛过呢,月主可否带我逛逛?” 拾月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不想让她为难,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吧,看看这洛国的皇城,与你黎国有何不同。” 红墙之间,拾月在前,黎万在后。 这样的场景,莫名让拾月想起顾青来。没想到6年过去,她在这皇城里,也可以给别人带路了,心头不免浮上颇多感慨。 黎万抬头张望着左右的红墙,说了句戳心窝子的话。“这洛国的宫墙可真高啊。” 拾月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下,垂眸低声应和着,“可不是嘛。”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这宫墙,又有多少人永远也出不去了。 “这皇城宫规森严,后宫重地,我就不便带你去了,不过有一个地方的视野倒是极好的。”拾月带着黎万到了皇城的至高处。 她每每站在这里,都还是会像初次般被眼前这大气庄严的皇城格局给震撼到,随着心境不同,这景色好像就会有不同的变化。 今日她的心情好,所以站在这高处,颇有种壮怀激烈的感觉。 黎万负手而立,面对入眼的景致,心里想的是,若有一日他攻破皇城,再与她登上这高处会不会更加畅快。 第106章 出游1 “三皇子真是好雅兴。”洛文从背后出声,将拾月吓了一跳。她赶紧转过身去,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洛文抬手道:“起来吧。”拾月站直了身子。黎万也转身过来,用身子挡在拾月面前,看向洛文一双蓝色眸子越加冰冷。 这下意识护她的小动作,洛文先是轻笑道:“看来,拾月丫头与三皇子相处得很是融洽啊。”转而语气怨怼着说,“将我们常会面的地方都告诉了他,拾月丫头可真是伤了本宫的心。” 拾月内心抓狂,什么叫“我们常会面的地方”,简直有病。还有这算哪门子伤心,总有一日她将刀子捅到他心里去,那才叫真正的伤心。 “太子殿下惯会说笑的,奴婢粗鄙之人,哪能与殿下常会面呢?”分明就是他这个无耻之徒,老缠着她不放。 黎万也不甘示弱,接茬道:“不过,太子有一句说对了,我与拾月相处得确实很是融洽,简直就是一见如故,相识恨晚。” 拾月笑出声来,“三殿下所言甚是,奴婢也颇有此感。” 两人一唱一和,将洛文气得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再聊下去了,他又开了新话题,“丫头,之前说的我们结伴出游一事,你可还记得?” 拾月刻意停顿了下,没有表现得很急切。轻描淡写地说,“自然。奴婢为了这件事,专程派人出宫,挑选了一个绝佳的风景胜地,相信太子殿下与薛良娣也会喜欢的。” “好,那你可有想好什么日子出游么?” “秋高气爽,奴婢以为这几日的天气正适宜,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时候不早了,不若就明日吧。正好也可以让奴婢带三皇子,见见这洛城的别样风光。” 出游之事,就这样便定下了。洛文离开前嘱咐道:“本宫政务繁杂,这事儿,还要劳烦丫头去通知我三弟他们了。哦对了,五弟年幼便罢了。二弟与四妹那边最好也知会一声,省得日后说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晓得关照他们。” 拾月应了声是。她的心跳得很快,完全是因为兴奋和激动。 “月主,你还要亲自去通知他们?” “当然不了,这等杂事,我还是不至于自己去做,更何况不是还有你这么个挡箭牌嘛。”有黎万在,方可万事大吉。 很快,洛钰铭、洛若、洛丹便收到了明日郊外出游的口信儿。 出乎拾月意料的是,洛若和洛丹竟然都答应了要去。她非常不理解,洛丹要去可能就是贪玩,洛若拖着个病恹恹的身子要去是为什么? 洛若当然也是不愿意去的,奈何尹礼逼迫得他实在没法子。尹礼不仅坏了他数个堂口,还以此要挟他,让他去参加他们的郊游,相邀他一同前去。他气得咳嗽了整整一下午。 而洛丹一听说几个哥哥都要去,她自然也得去,她年纪也不小了,慢慢也懂得要和几个哥哥打好关系,未来的路才会更好走。 从下午到晚上,拾月带着黎万在宫里一通闲逛,她一脸诚挚地仰头看向他,“黎万,我这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在这宫里赏玩。多谢你了。” 黎万没说什么,嘴角笑起来,蓝色的眼眸弯了弯,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妖异极了,活像是什么成精了一样。这样的黎万,给她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让拾月一时间格外想念他的面具。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恐怕是已经得了那个重度被害妄想症。 晚上,拾月同黎万说了些计划的细节,说到她将与苏西同时坠崖时,黎万激动问道:“既然月主都已经想好要离开,那月主可愿意同我一道回黎国?” 去黎国,远走高飞去遥远的黎国。拾月又何尝不想呢,但这里有太多她没办法舍弃的东西。 “黎万,我有太多想要做的事儿,有太多想要护的人,所以我注定是离不开洛城的。此番我诈死,目的便是想韬光养晦、勤学苦练,最后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月主,你说的他们是?”黎万有些困惑,拾月难道改变了扶持洛钰铭上位的计划? “洛家人。” “包括洛钰铭么?” 拾月很想点头,但她最终还是摇摇头说,“楚家军和薛家军不会答应,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我终究还是得给洛国留下一位君主。”说到这里,她顿了下继而眼里浮上厚重的杀意,接着道:“至于其它人,一个不留。” 黎万在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一个不留”时,心下颇为诧异,这种狠戾嗜血的情绪怎么也出现在了她的身上。不过,他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想到那晚,洛文当着他的面对她做的事儿,黎万周身杀气顿生。“好。一个不留。” 房间里的烛光,闪动,忽明忽暗。 隔日一大早,拾月便与黎万在宫门处等着了。除了给拾月他们准备的四辆马车,还安排了开路的和压尾的马车各一辆。骏马华绸车厢左右金铃点缀,六辆皇家马车一字排开,颇为气派。 第二个到场的是洛钰铭与苏西。苏西跟在洛钰铭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估计是皇家出游不想掉了面子,让她穿得还是颇为得体,拾月看到她脸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粉,就知道她肯定又是挨了巴掌,心底忍不住为她心疼和叹息。在薛凝,苏西和她,她们三人中,苏西无疑是最无辜的。 洛钰铭走到离拾月几步远的位置,柔声问候道:“姑姑,这两日过得可还好,还都习惯吗?”他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可她偏说:“谢殿下关心,奴婢一切都好。”将他气得转身就牵起苏西的手,将她横抱起来,迈步上了马车。 随即,拾月便听见马车里苏西低低叫喊,又似呻吟般的声音。她兀自攥紧了拳头,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去阻止的时候。 洛文带着薛凝过来了,顾青也远远地跟在后面。 从她出现,拾月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薛凝。比起苏西,她与薛凝的情谊自然更加深厚些。 薛凝的身形更消瘦了,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暗淡得不像话,眼里也没什么光彩,整个人行尸走肉一般。拾月忍不住迎上去,下拜道:“奴婢参见太子殿下,见过薛良娣。” 洛文打趣道:“你这丫头,眼睛都快要长到薛凝身上了,就这么喜欢她?也不怕我们吃醋?\" 拾月不紧不慢地回到:“太子殿下,奴婢与薛良娣也算是共患难过,自然情谊非常。” 拾月这张嘴果然是不叫人失望,真是好一个“共患难”。洛文脸上笑得更欢。 薛凝的脸色却更加难看。那一日的屈辱经历,是她永远也不愿再回想的。 拾月瞥见薛凝的神色,心道遭了说错话了。“太子殿下可否让奴婢与薛良娣单独说上几句?” 洛文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迈步径直上了马车。 拾月赶紧凑近了薛凝,愧疚地说,“对不起,方才是我一时失言。” “没关系的,拾月姑姑,我这身子反正也撑不了多久了。一个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薛凝这句叫拾月难受得心里似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咬她。 “无论如何,我会杀了他。”为她们报仇。 薛凝惨笑,低低道了声,“谢谢。”她越是爱他,就越是恨他。如果她先死,她就在奈何桥边等他,就像她小时候一样,三年五载坐在门槛上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拾月看着薛凝瘦弱纤细的背影,鼻子都隐隐泛酸。那可是铁骨铮铮、鲜衣怒马的薛家女!洛文怎可欺辱她到这般田地?!欺辱一个爱他至深的女人。 洛丹乖巧地上了自己那辆马车,最后到场的自然是病秧子洛若。 拾月坐在马车里,掀起车窗一侧的帘布,无意间竟然在洛若的马车上瞥见了尹礼?!他怎么也来了?她心里顿时打起了鼓。从头到尾,尹礼于她,尽是谜团。 他,到底想做什么? 六辆马车声势浩荡地出发了。 约莫1个时辰,领头的马车停下了,小树下了马车,走到拾月的车厢外,“姑姑,到了。” “你仔细些,去吧。”拾月回到。说完她与黎万对视一眼,便也下了马车。 这是洛城的郊外,拾月下车眺望远方,层林尽染、远山如黛,近处流水潺潺、青草依依,的确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好景在前,她现在却全无观赏的心情。洛文、洛钰铭、洛若、尹礼,他们四队人马,拾月暗暗估算着,他们会带多少人来。 若没有尹礼的话,此事十拿九稳。但尹礼,便是那个变数,她得试他一试。 洛文是第二个下车的,薛凝低眉顺目紧跟其后。 他走到拾月跟前,看也不看旁边的黎万一眼,由衷夸赞道:“拾月丫头可真是找了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只有远离那皇城,才能有这等灵气十足的好景。 拾月垂眸敷衍着,“殿下喜欢就好。” 此时,苏西突然尖叫一声,从马车里冲出来,摔在地上,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拾月心下一紧,慌忙循声看去,迈步冲苏西一边跑一边脱去外杉,将苏西牢牢裹住。 苏西满脸泪痕,看向拾月,恨恨道:“谁要你假惺惺!” 第107章 出游2 拾月死死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道:“西西,你再坚持一会儿,我答应了楚函要送你去见他。” 苏西愣了会儿,“谁知道你们又设计了什么!”说完便奋力推开了拾月,冲山林里跑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拾月也没想到,但她来不及想就追了上去。 洛钰铭这才衣着整齐地从马车中出来,洛文打趣道:“三弟你这,果然是年轻气盛啊~把皇妃都吓跑了,还不赶紧去追?” 洛钰铭本来还不以为意,但他看见拾月追在苏西身后,翻身上马,便追上去了。 不一会儿,洛钰铭便追上了苏西,苏西被洛钰铭一把就捞上了马,疾驰的骏马吓得她面色更白。拾月看见洛钰铭追回了苏西,便也没理由再跑。她停下了脚步,准备往回走。黎万骑着一批棕色的大马,向她伸出了手,拾月自然没有拒绝,二人同骑悠悠闲闲地回了原地。 拾月和黎万下了马,彼时苏西也回到了马车上,拾月让随行的侍从,在她带的衣服里拿了一套给苏西送去。洛若也下了马车,见状便道:“拾月可真是考虑得周全,连这衣物都有准备?” 拾月附身回到,“这郊外不比宫中,多备点衣物自然更妥帖些。奴婢给各位皇子们也都准备了衣物。”跟这些人过招,怎能不考虑周全。 听她这么说,洛若这才打消了疑虑。尹礼也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拾月视线范围内,拾月像是才见到他,颇为震惊地问道:“国师大人?!你为何在此?” 尹礼一副苦恼的样子,“拾月你也知道的,我平时事务繁杂,奈何二皇子一再相邀,我这也是盛情难却。” 尹礼,这天杀的。洛若一腔愤懑,在后面咳嗽不停。 “原来如此。”洛若邀请尹礼?这不是扯淡呢嘛?但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 洛钰铭这才走到拾月跟前,鞠躬道谢:“多谢拾月姑姑这么关照我家西西,方才是我同皇妃闹着玩儿呢,没成想她...让诸位见笑了。” 拾月吩咐了下去,在离此不远的地方铺好了地垫与餐布。说这会儿,就可以分散自由赏玩儿了,等到中午的时候再相聚用膳。 洛文对这纵情山水间倒是挺感兴趣的,第一个迈步离开了。薛凝说她身体不适,便留在了原地。洛若更是走到树下,便席地而坐,一副天王老子都别想让他再动弹的样子。 苏西换好了衣裳,也不得不下了马车。她也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趣,便也向洛钰铭告请要留在原地。 洛钰铭准了。转而对拾月问道:“姑姑作何打算?” 拾月沉思了会儿,不回他的话,问洛丹:“四公主可有什么想法?”她猜洛丹与洛钰铭年纪相仿,她应该是想同洛钰铭一道的吧。 果然,洛丹看向洛钰铭笑着道,“三嫂不去的话,那我便与三哥结伴而行吧。” 洛钰铭心里对拾月是又恨又爱,她的脑袋可真好用啊。他应了声,“好啊。”洛丹蹦蹦跳跳地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三哥,咱们走吧。” 二人走后,就只剩下了尹礼、拾月、黎万三人。 尹礼瞥了眼树荫底下死狗一样的洛若,心道算他识趣,对拾月说,“拾月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单身一人,只有同你们一道了。” 正中下怀。拾月点点头,“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于是三人便也离开了原地。 走着走着,拾月开口道:“国师大人神机妙算,这番前来,可是算到了今日或有祸事将至啊?” 第108章 苏西与拾月坠崖 尹礼轻笑,语气透着放荡不羁的味道。 “拾月你不必试探我,你若是想做什么,大可放手去做。”他转头看向她,淡淡陈述道:“这天地之间,我只在乎你一人的安危。” 拾月见那阳光从树叶缝隙中穿过,映衬着他的眼眸格外动人。搭配着他诚挚满满的旁白,让她一瞬间有种,她与尹礼在演偶像剧的荒谬感觉。 她及时收回了目光,心里有些乱,不,她可不是苏西。不管她要做什么,尹礼这人,终究是留不得。 “那拾月便多谢国师大人了。” 尹礼也听出她语调中的冷意,她这是有意疏远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对他的戒心。呵,无妨。他现在有的是时间陪她耗的。 黎万冷哼一声,这尹礼先是刻意隐瞒身份接近拾月,后又窃取他人果实,想要将罗刹教控制在自己手中,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愿国师大人言行一致。不过也是,如国师大人所说,拾月她关系到国运,是应该好好保护起来的。” 这话倒是提点到了拾月,她问尹礼,“国师大人,先前说的国运一事,是却有其事?” 尹礼点点头,“自然。早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便算出来,你是左右洛国国运的变数。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能容你到现在?说起来,你还真得好好感谢我呢。” 原来如此。拾月其实也觉得奇怪,这么多年她在后宫里干的那些事儿,怎么会这么顺利,原来都是老皇帝默许的。洛英可真是个不动声色的老狐狸。 “是,若今日国师大人再助我一把,我必定会更感激大人。” 听到这里,尹礼来了兴趣,他不必卜算也猜出她此番出游必有安排。“哦?那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奴婢早听闻大人武艺高强,不知与太子比起来孰高孰低?” 尹礼挑眉道,“怎么,你想让我杀了洛文?” “太子日日都盘算着要杀了你,大人难道不想杀了他么?” 尹礼摇摇头笑了,太子刺杀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了。“只要他杀得了我,叫他来杀好了。我尹礼也可算是方外人士,并没有那些世俗的仇怨。” 拾月也服了。这尹礼是个什么奇葩。 “那大人可否助我,拖住太子。”若是他肯出手,今天这事儿就更顺利了。 “那我可有什么好处?” 拾月刚想说,不愿帮忙就算了,尹礼却又自顾自道:“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日后有机会再向你讨要。”拾月眼神都直了,这人是不是有那个大病!“喂!谁要欠你人情了...”她话还没说完,尹礼直接翻身上马,跑了。 黎万也有点傻眼,还有这种强行让人欠人情的操作?月主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啊。 这事已至此,拾月也只能顺水推舟了。“黎万,发信号。” 随即,一记橙红色的信号弹,直窜上了郊外的天空。 尹礼换了身行头,戴上了面具,对上了洛文。黎万也作别了拾月,带着罗刹教众攻入这片密林,当然他自己是没有出手的,他的蓝色眸子也太容易识破了。 拾月则是趁乱回到了原地。“薛凝\/二皇子快跑!有刺客!”她喊一嗓子,硬生生拉起苏西就开跑。局面虽然混乱,但有洛若和小树在,她不担心薛凝的安全。 沿着小树给的记号,她一路拉着苏西,朝着通往悬崖的方向跑去。 她身后自然有他们的人跟着,但也都陷入了缠斗。而这批拖住他们的人马,是薛昱的手下。所以当拾月拉着苏西到了悬崖边上,她们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拾月紧紧拥抱着苏西,热泪盈眶道:“西西。我们成功了!” 苏西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四下无人倒是个报复的好机会!她偷偷拔下头上的簪子,从背后狠狠扎了拾月。拾月吃痛,却没有放手。“西西,我知道你恨我。不过很快,我就可以送你到楚函的身边了。” 苏西却在她耳边道:“那我,先送你下地狱去吧。”她伸手猛地推了拾月。 拾月心道:推得好! 就在这时,洛钰铭与洛文策马赶到,看见的便是苏西推了拾月,拾月又慌乱拉住了苏西的手,二人齐齐落下山崖。 这一刻,洛钰铭甚至在原地愣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洛文率先跑到了山崖边上,向下看去,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这就意味着,她们的生还可能性极低。 “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洛文转身道,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复杂。是愤怒、是不甘、是失落、是心痛。 洛钰铭下了马,站在原地,刚刚与刺客交手时,他心里突然乱得厉害,又要护着洛丹,所以身上被刀划伤了好些地方,一身浅蓝色的袍子,被血染得看起来颇为惨烈。 他不需要过去,看洛文的表现便知道,这山崖就是她们的葬身之地无疑。 所以……他的拾月姑姑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他做蛋糕,带他放河灯,天冷的时候也再不会有人随时随地备着披风等他了,那个胆大妄为爬床的奴婢,那个口口声声说不离开他的女人,那个每每在他人生最难的时候却依旧不放弃他的姑姑,回不来了...洛钰铭难受得一颗心像是要烂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喉头翻涌上腥甜,兀地吐出一口血来。 是苏西害死了她,日后,他定要让苏家为拾月陪葬。洛钰铭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洛若没能看见这出戏,只是听说苏西与拾月双双坠崖了。他鼓掌道了声,“精彩。”若不是...便是他也要被骗过去了。拾月啊拾月,你会藏在哪里呢?拾月没死的事儿,他要不要告诉他们呢?不过,他相信多给她点时间,她一定能带给他更大的惊喜。对下一次的重逢,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尹礼也看明白了,拾月这是跟他们玩了个釜底抽薪。她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她想要同黎万回黎国?不行,那他可是不依的。黎国去途遥远,她必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所以他后来派人死死盯上了黎万,严厉排查出入人员。可惜他的方向错了,拾月根本就没想过出城,所以他终是没能找到拾月。 第109章 习武 拾月与苏西双双坠崖,其实只掉了十多米,便被崖下早已布置好的网袋给拦下了。 这山崖当中有一条密道,延伸出一块窄窄的露台。薛昱他们便是在露台上等着,将拾月和苏西解救了下来。 苏西刚刚还以为自己要被拾月害死了,没想到这果然又是她的算计。 她刚想骂拾月,拾月却已经陷入了昏迷。而阿兰看到拾月背后的簪子,气得差点没忍住当场刀了苏西。 “我家主子这么费尽心力地要救你,你却恩将仇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阿兰,别说了。快将拾月带到我府上吧。我看她这伤也挺凶险呢!”薛昱皱着眉头,将拾月横抱起,疾步走出。这处山崖,不知道是谁修的密道,竟然完全贴合了他们的心思。从密道出来,便接近回城的路了。 出来后,阿兰依照拾月的吩咐让人将苏西带走了,为苏西改头换面送去见楚函。虽然他们都说是拾月吩咐要带她去见楚函,可苏西一路上还是害怕极了,几次三番想要逃走。 直到她真的到了边塞,真的见到了楚函,知道了她为他们做的所有计划。她才开始懊悔当初对拾月做的一切。 从她们坠崖后,已经过去了十日,拾月正在薛家后院苦练武艺,今日薛昱给她的课题是,反复挥刀200次。 拾月正专心致志练得汗如雨下,挥刀的动作越发熟稔而顺畅,薛昱过来的步伐很轻,但很稳。拾月练武之后,只觉得耳力越发地好,猛地挥出一刀冲着薛昱的方向爆射而去。 见薛昱很轻松就侧身躲开了她的刀,拾月挫败感满满。 “哎!薛昱啊,你就不能演演戏嘛?这么轻松就躲开,真的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这都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我也控制不了啊,拾月啊拾月,你要求这可真叫人为难。” 薛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递给了拾月一封书信。拾月接过来,打开一看。是楚函的来信。 “太好了!苏西与楚函会面了,他们终于在一起了。”拾月一激动,便用力抱住了眼前的薛昱。她为这一刻足足等了6年啊!她突然好想哭,想要放声痛哭。 薛昱身体一僵。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抱住了他?他的脸有些热。但当她哽咽的声音从他的胸前传来,薛昱慌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孩,更别说女孩的眼泪了。 他吓得有些结巴,“你,你怎么哭了?”薛昱不敢碰她,将手高举起来,像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拾月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他这傻楞样子,顿时破涕为笑。退后两步,“哈哈哈,薛昱,你这样子,倒像是我把你怎么样了。”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对苏西与楚函这么好?据我所知,你与苏西、楚函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旧谊。苏西她甚至还那样对你,你这样做,值得么?” 拾月只好跟他说了实情,“薛昱,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告诉你吧,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到这里做了这么多事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苏西与楚函在一起,这是我的任务。而我为什么帮洛钰铭,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将成为未来的洛王,所以我才一直想要拉你们薛家入他的阵营。” 薛昱听她这么一说,点点头。她的这个解释听起来荒谬,但却很合理。 “那你完成了任务之后,就会离开了么?” “理论上来说是的,但我现在还没有收到任何的通知,估计还要等到他们成了亲,我才能离开。”当然他们成亲也要等到她手刃了洛文他们之后了。 她说过,她一定会杀了他。拾月正恨恨地想着。薛昱突然说了句,“你肯定很想家吧。” 薛昱这一句,让拾月眼泪又快要决堤,六年了,他是第一个站在她角度考虑的人。 她鼻子泛酸,“想。很想。”拾月坐在了院里的阶梯上,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述说起来,“薛昱,你不知道,我家和你们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那里没有君臣关系,人人自由而平等。你肯定想不到,我以前从来就没怎么做过体力活儿,刚来了这里又是洒扫、又是伺候,深宫里数不完的规矩,还有受不完的折磨。”拾月越说浑身的杀意越重。 “薛昱,你不知道,在我们那个世界,杀人是死罪。不管你杀的是谁,就算是罪大恶极的人,也不能随便就处死的。而我,”拾月说到这里,将双手摊开,一双手上全是这些日子练武磨出来的血泡。 “我的手不干净了,我杀人了。而以后,我还要杀更多的人。薛昱,你瞧瞧这深宫多可怕啊。即便是我,都逃不开堕落。”拾月的眼泪一颗颗砸碎在石阶上。也重重砸在薛昱的心上。 他主动坐在了她的身边,刻意保持让她感到舒服的一种距离,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立刻克制地收回来。看着她的侧脸说,“拾月,你想要杀谁?这把刀就让我来做吧。杀人这种事儿,还是我比较擅长。” 拾月再次被他逗笑了。也转头瞥了他一眼,“呵呵,薛昱,你这安慰人的法子,还真是别具一格。好了,我要接着练武了,我的时间宝贵,可经不住浪费。” 拾月站起身,随手擦了把脸,又挥动起刀来。 薛昱看得皱眉,他以为她向他学武是为了强身健体,没想到她却是想要习武杀人。不过杀人总好过被杀,薛昱虽然不愿意让拾月杀人,但他看得出来她眼里深重的恨意,恐怕只能用鲜血才能抚平。 于是,薛昱教她武艺时,更加上心,也更加严格了。这真刀真枪,可容不得一丝马虎。 又过去几天,薛昱跟她说,朝廷找人无果,已经正式对外宣布了苏西的死讯。这对拾月来说,又是一条好消息,这说明,洛文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对她们的寻找。 但若非有什么重大的事儿,她是不会出薛府的。她冒不起这个险。 时间飞逝,转眼便又是一年。 她的刀已经快到,让薛昱都不敢轻视,躲避的时候眉头紧了下。 薛昱拔下她抛掷过来,钉在柱子上的刀,递给她时,打趣着说,“拾月,你这底子不从军,真是可惜了。” 拾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回到,“谁说不是呢,这洛国就要损失一位能文能武的将才了。” 说完,二人停顿几秒,相顾而笑。 在薛府的逍遥日子,安逸得让拾月都差点忘记自己是谁了。 直到这天,小树竟亲自来了薛府。 第110章 再入东宫1 彼时,拾月正在做举重训练以加强手臂力量,出刀的时候才会更快更稳。 “姑姑。”小树的声音听起来略显沉重。 拾月放下了手中的器械,随手擦了把汗,以掩饰内心的动荡不安。“说吧,出什么事儿了?” “我们与梁家的事儿被发现了,太子顺藤摸瓜,查出来东宫不少我们的人,薛良娣也因此受到了牵连,现在小苗与她二人都被太子关押起来了。我们在东宫的布局,彻底破了。” 拾月心里咯噔一下。“薛凝为何也受了牵连?” 小树只好低着头如实说,“薛良娣其实,她一直在为我们传递密报。” “你!你们!”拾月听到这里气得想要抽鞋底打死他们这群胆大妄为的兔崽子!哎,她苦命的薛凝。拾月缓了缓,决意要回宫去救他们,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便道:“你且在此等我,我收拾收拾,再随你回宫去。” 小树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决定,但此事涉及到薛凝,他不敢瞒着。 拾月回屋,换了身普通宫女的衣服。对着镜子在脸上画了画,她此次秘密入宫,除了洛文之外,她不想被其它人认出来。她给薛昱留了封信,说她有了新的安排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叫他别挂心。 入宫。 小树二人刚一进宫,便被洛钰铭拦住了。一年的时间,洛钰铭周身冷厉、霸道的气质更加明显。 “听说,你今日去了薛府?” “回殿下,奴才是为了薛良娣的事儿,去了一趟。”这事儿洛钰铭也是知道的,毕竟小苗他们是她的人。他的视线看向小树身后的女人。 “你身后的人是谁?从薛府带进来的?” “是。这是薛少将军派的人,要去太子宫里。” “抬起头来。” 那女人畏畏缩缩地抬起了头,让洛钰铭的希望再度落空。他眉头一沉,转身走了,已经17岁的他,背影更加高大看着却清减了些。 小树心道,姑姑真是神机妙算。猜到会有人来拦他,所以从薛府中叫了个人替她。而真正的拾月却偷偷跟着尚食局的人,进了宫。 晚上,拾月同莫子文一道去了东宫送膳。 彼时,洛文正在书案前审批奏折。莫子文放下了食盒,听从拾月的安排与薛府来的婢女一起离开了。 拾月沉着冷静地将食盒打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放在了桌上。 她默默退到了门外,伸手拍了下顾青的手臂,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顾青没看清她的脸,但却鬼使神差地跟着她走了。 二人走到一个黑暗无人的角落,拾月才低声开口,“顾哥哥。是我。” 顾青愣神了一瞬,然后便要喜极而泣,拾月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头,“我死而复生这件事,还请顾哥哥替我保密。” 顾青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声音哽咽地道了声,“月丫头。”当时他听到她的死讯,也颓然了好久。 拾月没时间叙旧,“顾哥哥,薛凝他们被关在哪里?我可有机会救出他们么?” 顾青松开了她,摇摇头。“相救另一人或许还有办法,但薛良娣你救不了她。就算你救了她,她的身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第111章 再入东宫2 拾月大惊,“为什么?!他对她用刑了?” 顾青将薛凝这几年在东宫的遭遇悉数告诉了拾月。他说:薛凝被太子灌了终身不孕的汤药,坏了根基。又日日承受太子的折磨,他说:她自杀过,恐怕早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他说:她现在被囚禁在水牢里。他说:她已经是进气无多了,怕是活不过几天了。 拾月被猝不及防的真相震撼得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稳住身形,紧咬下唇,缓了缓,有些艰难地道,“顾哥哥,以你对太子的了解,他会同意以我换她么?” 顾青一时激动得双手紧握住她的肩头,“拾月,你别犯傻了!你在他手里吃的苦头还不够多么?那薛凝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你又何苦白白搭上你自己!”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愚蠢,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明知道前途艰难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看他的反应,拾月便知道洛文应该会愿意接受她的交易。 “顾哥哥,若有一天是你遭遇了此事,我也定当义不容辞。” 顾青见她这副坚定模样,再度紧紧抱住了她,“月丫头。你可叫我如何是好。”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洛文对他恩重如山,可拾月却要杀他。若是真到他们刀剑相向之日,他该如何? 顾青终究松开了她,“去吧。”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抉择。就像拾月非要救薛凝一般,他又如何能放得下洛文。 拾月走到门口,终于鼓起勇气迈步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洛文正食不知味地吃着,自从他将薛凝关入水牢后,他竟夜不能寐,常常会想起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女孩。薛凝与她长得是有几分相似,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她会有不同的原因。但他知道薛凝肯定不是她,若她是她,她应该早拿出了他给她的信物了。但刚刚有人说,薛凝看上去快不行了。他心里为什么突然空了一下。这种感觉,便是那日拾月坠崖也没有过。 “奴婢拾月参见太子殿下。” 洛文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缓缓抬起头,见眼前之人,真是拾月!洛文激动得筷子都掉了。赶紧将她扶起来,紧紧抱在怀中,心里的空洞感这才好了许多。 “丫头,丫头。”他不住地在她耳边呢喃着。 洛文的拥抱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拾月感到窒息。“太子殿下,奴婢快喘不上气了。你不会想让奴婢死而复死吧?” 洛文这才放开了她,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 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干嘛要将自己画成这样。” “奴婢这不是不想引人注意嘛,我是偷偷入宫的。还望太子殿下为奴婢保守秘密。” 洛文一听这话心里开心极了,低头看着她柔声打趣道:“这么说,丫头是想要弃暗投明?投奔本宫来了?” “是啊是啊,奴婢早该投奔太子殿下的。”拾月这话说真不真,说假不假。她若是早投奔太子帐下,薛凝便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洛文心思一动,便将她抱起来,向内室走去。见拾月这次竟然连挣扎也没挣扎一下,若不是她的灵魂又换了人,那就是...他知道她想干嘛了。以她的个性,若不是为了他们,她恐怕能“死”一辈子吧。 他压在她的身上,做势要解她的衣袍。便即刻被按住了手,她说,“殿下,奴婢投奔了殿下,可能得到什么好处?” 果然如此,洛文笑得更加开怀,“丫头,把手松开,本宫自然会答应你。” 他见她那一脸挣扎的神色,笑出了声。 “哈哈哈,怎么,不想救人了?都到我的床上了,现在后悔恐怕不太容易呢。” 第112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拾月终于还是松了手。 但洛文却没有兴致,他脑海已经被薛凝占满了。“该死!”洛文低咒一声,下了床,直直往水牢去了。拾月看见他的脚步,竟然透着慌乱。 洛文来到水牢,薛凝已经形销骨立,胸口几乎不见起伏,眼睛紧闭着。 他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肮脏、酸臭味儿,亲手松开了她的桎梏,将她一把抱起,他突然觉得薛凝好轻,好轻。心里密密麻麻地痛楚从何而来?他也来不及多想,宣了太医过来诊治,吩咐顾青将小苗也放了。 洛文坐在床头紧握着薛凝的手,指尖都有些发抖,“薛凝,本宫不准你死。薛凝!你听到了么?” 拾月也是第一次看到洛文这副紧张的模样,她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薛凝,别过了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洛文他爱上了薛凝,可薛凝就要死了。她很想给他两巴掌,狠狠地嗤笑他,但她不敢这么做,洛文现在的状态她也不敢惹的。 太医院的老头子来了一帮,个个都愁眉苦脸,缄默不言。 洛文一脚踹倒了一个,“说话!本宫告诉你们,她若是死了,本宫要你们陪葬!” 最后还是商舍开了口,“回太子的话,薛良娣这身子已经回天乏术,只有用灵枝草,兴许还能多活些日子,不过这灵枝草是天地间的奇珍异宝,实是难寻,薛良娣恐怕等不到了。” 洛文一怒之下,就要令人砍了他们的脑袋,“来人啊,将这帮庸医拉出去!” “且慢!”拾月站出来,“殿下,奴婢知道哪里有灵枝草。”她在书中写洛钰铭为了苏西的身子遍寻四海才寻得一株灵枝草,但实际上灵枝草就在这洛城之郊,只是位置极为隐蔽。 灵枝草喜欢生长在苦寒之地,所以她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它。 洛文站起来对拾月道,“去吧,你若明日日落之前,找不回这灵枝草,你那奴才便陪着他们一起死。” 拾月领命,便趁夜色再度出了皇城。 在书中楚函在寻这灵枝草时差点丢了性命,可见这灵枝草有多难得,所以这件事,她不可能一个人去办。 她穿了一身夜行衣,后退几步,猛地向前提气,脚踏在墙上借力,跃过了尹府的围墙。她没学会轻功,但爬个墙还是不在话下。 拾月凭着记忆找到了尹礼的房间,用刀撬开了门闩。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走到他的床边,拿刀就往下扎。 她是这么想的,若是尹礼连这等刺杀都接不住的话,那活该死。 尹礼往里面一翻身,刀正好就从他的背后扎了个空。拾月不死心地又刺了一刀,尹礼又一滚避开了。整个过程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喂!耍我呢?” “哎,看出来了?” 拾月收了刀,别在腰间。“走,陪我去个地方。” 尹礼被拾月那种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打懵了,这年头还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蓦地睁开了眼。 拾月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红光吓得后退了半步。这尹礼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一伸手,拾月就像是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磁场,被他吸了过去。此刻他坐在床上,衣衫松垮,露出了一片洁白的胸膛,拾月倒在他的怀中,他掐住她的脖子,却没用力,“你敢命令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之前不是说过么,我想做什么便尽管放手去做么。你说你关心我的安危,我这不是怕我死了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才过来叫你么。” “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取得灵枝草救薛凝。” 那灵枝草的环境确实凶险,尹礼点点头,“不错,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我可以随你去,但是我总要向你索取些回报吧。” “你想要...啊!”拾月刚想问他想要什么回报,尹礼俯身便咬住了她的脖子。和洛文不同,她十分确定,他这是在吸她的血。 尹礼莫非是什么吸血鬼?! 好在这一年的调养,她的身子比以前好了许多,不然她这就得晕了。 “喂,我快不行了。”拾月虚弱出声。尹礼克制住欲望,松了口。 她被咬的脖子处一道红光闪过,又是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拾月瘫软在他身上,眼前一阵发黑。 “怎么,不想走了?想留下来陪我睡觉?”尹礼的话听起来十分欠揍。她倒是想走,也要有那个力气走啊! 尹礼将她放在床的里侧,将自己的枕头给了她。“被子只有一条,将就盖吧。” 拾月倒无所谓,她都已经这样了,就等到明天醒来再走吧,尹礼这怪物对她应该不会有性趣,她十分放心地睡了。 很快,尹礼就听见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道:这女人胆子可真大,就完全不担心他会对她做点什么? 二人睡到半夜,拾月老毛病再度发作,将尹礼牢牢抱在怀里。而且由于此时已经接近冬季,拾月感到分外的暖和,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尹礼第一次发现,推开了她,但她隔一阵子又会抱过来。 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满足的笑脸。 呢喃道:“拾月,我可是个男人。”他虽然不喜欢那档子事儿,但这男女之间,她这么抱着他,他难免也会有一定的生理反应。 他将她翻抱过来,猛地摔到床下。 不意外地,拾月被摔醒了。她哎哟了声,捂着后背,从地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骂道,“tmd,尹礼你有病吧!” “我若知道你的睡相如此难看,我宁可睡客房去。省得被你玷污了清白。”尹礼说完又补充了句,“你别想再上我的床。” 睡相难看?莫非她对他做了什么?她联想到她与洛钰铭同床的那两年,莫非!啊!!拾月脑子都炸了。难怪洛钰铭会对她产生莫名其妙的情愫,原来是她自己作的妖! 拾月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着,坐在床边的榻上,直到天明。 二人简单吃了个早饭。拾月换上了一身小厮的打扮,跟着尹礼出了门。 随即二人又换身了江湖人士的服装,出了城门。策马一路向西去。 第113章 灵枝草 下了马,眼前是一处山洞,拾月又换了一身厚厚的冬衣,走在前头,尹礼跟在拾月的后面,感受到山洞里越来越重的寒意,问道:“你这女人,懂得倒是挺多,到底从何而来?” “我还想问问你呢,你这怪物,到底从何而来?”她书里根本没写这个人好么!还是个吸血怪物。玛德,这里面是真冷啊。 又往里面走了百米,拾月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尹礼瞥见拾月的眉毛都开始结冰了,皱了皱眉,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 “你身体这样差,就不该进来。” 拾月回怼道,“我身体这样差,怪谁?我不管,你背也得把我背进去。” 尹礼笑了,“一年不见,你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拾月不言语,只是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尹礼面露羞恼之色,“你这女人!我再次警告你,我可是个男人。你若是再这样,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 拾月才不怕他,坏心思一动,故意激将道:“做啊,有本事你就在这里做!看会不会暖和些。”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廉耻!”尹礼都无奈了,只好将她背上。 拾月乐不可支,笑起来,低低的笑声在山洞里回响着。这种欺负人的感觉,还真是挺好的。 尹礼背着她,终于看到了灵枝草。这山洞里原来有这么一方寒潭。而那灵枝草就在寒潭之中,隐约散发着神圣光芒。 “女人,你的灵枝草。”她没有回应。 尹礼慌了,赶紧将人放下来,而拾月已经陷入了昏迷。“该死的,都叫你别进来了!”就算尹礼的武功再高,在这寒潭里也飞不起来,他只能一步一步地踏入这水里。这水让尹礼明白了,为什么灵枝草是天下奇珍。这水让他所受之苦,竟不亚于每年端午的折磨。 不过,他终究还是取得了寒潭中的灵枝草。而且还是两颗。 他回到拾月身边,不假思索便在嘴里嚼碎了一颗,喂给拾月。拾月吞咽不下,他便唇舌相加,逼迫她吞了下去。然后抱着她,疾步走出这山洞。 拾月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尹府。她躺在尹礼的床上,隐隐觉得奇怪,这次醒来竟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你醒了。”尹礼坐在一旁,手里端了杯姜茶。 拾月自然以为那是给她准备的,伸手道:“给我吧。” 尹礼又懵了,这世间还有她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谁说这姜茶是给你的?那寒潭你知道有多冷么,我几乎是舍命出去才取得了灵枝草,你这女人,不出力就算了,现在还想要我的姜茶,要不要脸?” 好像确实如此,拾月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脸红。 “那灵枝草呢?” 尹礼喝了口姜茶,半真半假地说,“给你吃了啊。” 拾月激动得从床上跳起来,拽住了他的前襟,“你说什么?!给我吃了?” 尹礼拂开了她的手,“你当时都快要死了,我当然不能让你死啊,别着急啊,这不是还有一颗呢嘛。”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迷你木匣子,递给了拾月。 拾月欣喜万分,薛凝有救了。她想回宫,尹礼起身拦住了她。提点道:“你这,算不算欠我一条命啊?” 拾月没所谓,“等我报了仇,你想取便拿去。”反正他想要她的命,她又能如何?她也干不过他。 “好啊,届时希望你能自愿把命给我。” 拾月没理睬他,谁特么疯了,会自愿把命给他啊。迈步走出了尹府。但她不知道,多年以后,竟还真有那么一天。 拾月在日落之前,回到了东宫,将灵枝草交给了商舍。 商舍知道救人如救火的道理,便没多问,只是接过来,煎好了药递给拾月。 又过了几日,薛凝终于醒了。 而洛文这几天都寸步不离地在薛凝床边守着,这行径看得拾月怪恶心的。 薛凝睁开了眼,眼神有些空洞,她竟然还活着么?为什么呢? “拾月,她醒了。她终于醒了!”洛文激动得起身抱住了床边站着的拾月。啊呀,真是晦气。 拾月翻了个白眼。理智地提点道:“殿下,现在该让太医过来瞧瞧。” 商舍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回禀太子殿下,薛良娣暂时是救过来了,不过...” 拾月及时打断了他,再说下去,恐怕她也保不住他。 “太子殿下,这灵枝草效力非凡,薛良娣这身子要调养,恐怕还需要更多的灵枝草,灵枝草喜寒,在那塞北极寒之地应有更多的灵枝草。” 洛文关心则乱,并没有细究。 “拾月,你日后就留在这里,好好陪薛凝吧。” 拾月应声道:“是。” 薛凝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以为拾月终于还是为了她从了洛文,她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洛文这几日都没有处理政务,奏折都堆积如山了。 见洛文走了,拾月松了口气,她让商舍先回太医院去,等会儿她再去找他。 拾月看着床上的薛凝,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薛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拾月赶紧上前去扶她。 “拾月,你糊涂,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既然已经脱离了皇城,怎可为了一个将死之人...” 拾月知道她的担心,摇摇头,打断了她,“洛文他让我留在这里服侍你,这下我们两个苦命的,终于有机会好好相处一段时日了。”拾月简直哭笑不得地又说,“薛凝,你知道么,洛文他不知不觉间已经爱上了你。所以他并没有碰我。” 他爱上了她?薛凝听到这话,心里竟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波澜。 淡淡道了声,“那就好。” 拾月看她这麻木的样子,便知道薛凝对洛文恐怕早已经绝望了。是啊,她的一颗真心被这么折磨,换谁也扛不住吧。 又过去一周,薛凝的身子已经基本康复了,至少从外表上看,是如此。 拾月私下问了商舍具体情况,商舍说薛凝的身子就算有灵枝草续命也顶多能撑一年多了。“商爷爷,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好,若太子问起,你就说灵枝草可以给薛凝续命,懂了么?”薛凝的事儿既已成定局,她不能再失去商舍。一年的时间也够用了,她会想办法尽快发动宫变,诛杀洛文。 第114章 洛文的心意 在拾月的陪伴下,薛凝的心情都畅快了些,她经常会跟她说一些她们那个世界的故事。 薛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满眼憧憬地说:“拾月,你说我若是死了,有机会到你那个世界去看看么?”那个平等、自由的世界。 拾月拥着她,不动声色地安慰道:“会的。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你们这个世界,你说不定某天就突然去了我们那里。”但她内心却清楚的知道,一个她书中的人物,又怎么能穿越到现实。 “拾月,你要带走我的良娣,那我可不答应。” 洛文突然出现在薛凝的院子里,拾月能感觉到薛凝身子的僵硬。她已经害怕他到这个地步了。 她松开了薛凝,转身冲洛文行礼。 “太子殿下,万福。” 薛凝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一只手放在石桌上,一只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腿,冷道:“你来做什么?”她现在虽然还是下意识地惧怕他,但她都死过好几回的人了,而且拾月说她死了就有机会去她那个世界,让她更加向往死亡,不知不觉胆子也大了很多。 洛文走到薛凝身边,拿起她放在石桌上的手,细细瞧着,“嗯,看来拾月将你照顾得不错,这手比之前可好看太多了。” 薛凝对他的触碰都快有生理反应了,真是十足的反胃。“太子你要杀便杀,何苦这般做派,叫人恶心。” “这句话,听得有些耳熟。对了,拾月好像也这么骂过我。” 这话听得让拾月也有些反胃,这洛文真是十足的变态。 薛凝不再说话了,拾月也不说话,场面突然冷下来。 洛文在薛凝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目光看向拾月,问道:“拾月,本宫也很喜欢听你的故事,继续说说,若是在你的世界,遇上本宫这样的人,你会怎么处理呀?” 拾月强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激动道:“那肯定要报警啊!” “抱紧?你这说法倒是新鲜。你现在不也有的是机会抱紧本宫么?若是薛凝她不介意的话。” 薛凝知道洛文没听懂她的意思,忍不住嘴角上翘,洛文以为他是讨好到了她,心里也暗自开心,他好久好久没见过她笑了。但实际上是拾月早就跟她说过警察局,说要是在她那个世界,像洛文这等变态,报警可以抓他。 “薛凝你笑了。你终于笑了。”洛文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你原谅我,我们从头开始好么?”经过上次,他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是喜欢薛凝的。 拾月在一边恨恨道:tmd狗东西,你说复合就复合?你以为你是什么,502么? “太子殿下,请你松开我。你我之间,早已经像那破镜、无法重圆。在我最后的生命里,我不希望有你的参与。”最后她还补充了句,“若殿下还要强求,那便拿去我的尸体吧。” 薛凝对他有多怨恨,洛文心知肚明。但他坚信,总有一天他能够让她再次爱上他。 第115章 试试王二 “本宫承诺,日后绝不会再勉强你了,你好好将养着。拾月,照顾好她。”说完,洛文就走了。 薛凝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抱着拾月痛哭出声。 她一哭,让拾月也跟着哭起来,两个苦命的女人瞬间哭作一团。 这一次,她们哭了好久好久,直到薛凝松开了拾月,看到拾月红肿的眼睛,才破涕为笑,“拾月你看你那眼睛!肿得像金鱼。” 拾月瞥了她一眼,更笑得前仰后合,“薛凝你自己照照你的脸吧,花得跟个女鬼似的。” 薛凝反应过来,冲进了房间里,对着镜子照看。 然后,拾月便听到她房里传来一声惊惧地尖叫,“啊!我的脸!”。 这日子,真好。若是小花他们也在就更好了。 而小花他们听说拾月去了东宫的消息,都有些心急。但又不敢直接杀到东宫去。他们在东宫的人都被太子揪出来了,现在得不到拾月的消息,让他们是辗转难眠。 小草一拍桌子说,“不行,还是得找个人去打探打探。别说姑姑了,小苗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小花附议,“对对对,要不我去吧?” 小树说,“不,我们几个肯定都不能动,三皇子对我们太熟悉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很容易暴露姑姑回宫的消息。” 小草说,“我有个人选。” 他说的人选正是当初和拾月有过一面之缘的王二。 王二现在已经不在华清殿里,确实是个好人选。但小树有些担忧地说,“他的底子干净么?” 小草道:“听说他和王三是亲戚,让王三去试试他。” 小树与小花点了头。 隔日,王三便收到了他们传递的消息。他才知道拾月竟然入了东宫。 王二的底细他自然是清楚的,但这人久了不接触谁能说得好。所以他也亲自走了趟,奴役处。 奴役处便是他们这些宫里的奴才集中的地方。他们没有具体的主子,随时可能让他们换个宫苑做事。身如飘萍,命途难测,而且地位卑微。王二之前在华清殿讨好拾月便是想要留在华清殿中,拾月不在了之后,他又被发落回了奴役处。 一个大太监走到王二跟前,“二皇子宫里的,来找你了。” 王二表示知道了,眼里的精明一闪而过,终于有活儿要忙了。 他忙装作一副热情的样子,跑到王三的面前,紧紧抱住了他。“表哥!多年不见,你还好么?” 王三敏锐地觉得王二这表现颇为蹊跷,这奴役处可不是个好地方啊。他这看起来倒像是过得很好的样子。 “我过得好不好不好说,但我看你这模样倒是过得挺好,傍了哪个高枝了?” “诶~表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向来是左右逢源,这奴役处我待着舒服得很呐。” “那你现在可有效力的对象?” “效力嘛,这谁给的多,自然就给谁效力了,我的嘴严着呢。” 听他这么一说,王三心里有点底了。 “我这趟来找你,这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为二皇子办事,你应该知道两面三刀的下场。” 王二瞥了眼,王三消失的右耳,他自然是知道的。 “是是是,二皇子的差遣谁敢违背呢。” 于是王三道:“二皇子要你潜入东宫做他的探子。拾月姑姑,你应该是认识的吧。二皇子想知道她最近的动态。” “是,奴才定不辱命。” 王二低着头,嘴角诡异地勾起。 第116章 薛凝与洛文的过往 “呵,这么说,拾月现在是瞒着身份,入了东宫。你去吧,这事儿我的确也挺好奇的。” “是。” 说话的人正是王二与洛若。他不杀王三,目的就是要让他们自投罗网。当年王二与王三一同入宫,其实他将王二与王三都招揽在了麾下。而王二没在尚阳殿,是入了他的若言堂。 王二跟着做活儿的奴才,顺利地入了东宫。 一天兜兜转转,并没有发现拾月的踪迹,于是他采了朵花,找到了东宫里的一个宫婢。“妹妹,我看这朵花与你甚是般配。” 那宫婢抬头看了王二一眼,这个公公长得倒是颇为俊俏。脸红着接了过来。“谢公公。” “妹妹,我初来乍到,对东宫不甚熟悉,妹妹可否带我认一认各宫各殿,免得我犯糊涂,冲撞了贵人。”王二一双桃花眼,将那宫婢迷得不行。 她点点头。“走吧。” 她领着他四处转了转,走到薛凝的偏殿,“这是薛良娣的偏殿,你可不要随便进去,太子殿下下了旨意,谁也不能打扰薛良娣修养。现在薛良娣可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呢。” “哦哦,多谢妹妹提点。这支簪花便送与妹妹,希望妹妹日后不要忘了我。” 那宫婢更是喜上眉梢,“敢问公公名讳?” “我叫王染。妹妹可是记住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看得她脸热心动得不行,她点点头。“公公日后,都在这东宫伺候么?” “也不好说,但我若是留在了东宫,必定忘不了妹妹的恩情。” 后来,那宫婢被唤了去,手里还紧紧攥着他送的簪花。 等她一走,王二脸上哪还有什么深情的表情,看来这拾月姑姑多半与薛凝在一起呢。太子又喜欢上薛凝了?这可是件新鲜事。 他将这件事同时汇报给了王三和洛若。 小草他们听后,安心了许多。既然拾月没事儿,那小苗肯定也没事儿。 可小苗倒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因为他受了蛮重的刑罚,虽然被释放了,但在东宫的下人房里,洛文也没请人给他医治,所以他伤口发炎,又发烧差点就死了。 不过,他的命还是很硬。终究是活下来了。 洛文没有给他安排差事,他也没有轻举妄动。他现在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他没死?怎么薛凝突然就变成了洛文心尖上的人了?所以他选择待在东宫,静观其变。 这天顾青找到他,“是拾月入宫,救了你们...”小苗知道了一切,更打算留在东宫,“我不走,现在我若是被放出了东宫,三皇子他们必定会有所怀疑,所以我不能走。” 顾青赞许道:“你倒确实是个聪明人,以后便跟在我手下吧。” 小苗也知道顾青与拾月之间多少有些情谊,应声道:“多谢顾公公。” 日子不温不火地过着,练武之事拾月也未曾忘记,薛凝见到拾月练武的身影,不自觉回想起以前的她,小时候她看着父亲练武,也跟着他比划梦想着以后要当大将军,随着父亲征战沙场,立不世战功。 直到她8岁那年,遇见了洛文。这个改变了她一生的男人。 那日她随着父亲去了郊外打猎。无意中发现了晕迷不醒的他。 “爹爹,这里有个漂亮哥哥,他是不是死了?” 爹爹说他中了蛇毒,便将他带回了家中。那时候薛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将,她们的住所也就是个不大的四合院子,连匾额都没有。 他被蛇毒弄得失明了一阵子,所以他说只能叨扰她们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她自动请缨做他的眼睛。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麟,家住在洛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我叫月儿。哥哥你放心吧,爹爹说你这眼睛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那段时间的相处,让她深深喜欢上了这个叫“麟”的哥哥。他的眼睛终于好了,临别前他赠与她一个信物,说是他娘亲给他的玉佩。 他说:“月儿,等我。我会回来的。” 他是个骗子,他没再回来过。 直到后来太子选妃,她被送入了宫中,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看她的眼神专注,但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嘴里反复念叨着她的名字。 “薛凝。你想什么呢?”拾月出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薛凝缓过神来,摇摇头说:“没什么。怎么了?” “我刚刚想着你既然是薛家的女儿,一定能指点我一些招式。之前我便是在薛昱那里拜师学艺的。对了,说到这儿,我还要给薛昱送个信儿去。免得他担心。” “呵,那你准备怎么送?” 拾月回头灿烂一笑,“当然是陪你一起回去了。” 薛凝没想到,她还能熬到回家这天。 拾月和薛凝在同一架马车里,用手握住了她的,给她力量。“别紧张,别哭,这回家总要高兴些,免得他们担心。你可是薛家女儿!薛凝打起精神来!” 薛凝果然被她的滑稽样子逗笑了,拾月今日化的这妆实在... “是是是,都依拾月姑姑的。” 听到这话,拾月脸色不自然了一瞬间,她又想到了洛钰铭。 拾月先下了马车,扶着薛凝。 薛父薛母、薛昱都来了府门前迎接,一番流程走完。 他们拥着薛凝,进了大厅。 薛凝虽然还强撑着没哭,但眼睛也红红的。突然跪在地上,对着薛父薛母行了个礼,沉重道了声,“女儿不孝!”她知道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薛凝的眼泪没掉,拾月倒是先掉了。她完全能够明白她这句话的内涵。她这是在与父母长辞。此一去,山高路远。 薛父薛母只以为她是在说,她当年的选择。 当年选妃,本是皇后在帮太子选,当时皇后并没有看上薛凝。是薛凝在落选之后,用玉佩和皇后做了交换。皇后说要留下可以,但你不能说出当年的事儿,乱了太子的心。薛凝为了留在洛文身边,就答应了。 薛父将薛凝扶起来,“好了,月儿,你决意追寻所爱,也是对的。做父母的只关心你现在在东宫过得可好?” 薛凝点点头,一滴泪落下,“我一切都好。爹爹娘亲不必担忧。” 拾月站在门口,见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家。她是个孤儿,自小便与收养了她的爷爷相依为命。 她也想家了。 这时,薛昱走到她身边,噗呲一笑,“拾月,你干嘛要把自己画成这样?” 第117章 三皇子疯了 拾月给自己画了个大麻子脸,眉毛粗粗的,腮红也红得过分。 拾月一下就被他从情绪里拉出来了,“哎!薛昱我都把自己画成这样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能不能尊重下我的劳动成果啊!” “emmm,我是从身形认出来的啊。足够了解你的人,看你的身形便知道了。”薛昱这话说得拾月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呸呸呸。你少乌鸦嘴了!”拾月莫名其妙心里慌得厉害。 这时,门外便传来声,“三皇子到!” 跑!拾月这些年对薛府也足够熟悉,所以她急中生智便藏入了薛凝的房间。呵,洛钰铭再怎么也不可能来他皇嫂的房间吧。 薛凝和薛昱都猜到了洛钰铭来的目的,薛昱也在心里骂,这洛钰铭的眼力还真是好啊! 一番接见流程后,洛钰铭观察到薛凝旁边那个侍女已经不在了。 “刚刚本殿下就在薛府对面的店家里,见薛良娣身边那个侍女鬼鬼祟祟的,便过来瞧瞧。”说完这句,他四处张望、故作惊吓的样子,“呀!那人果然不见了!必定是刺客!” 顿了下,他的语气又平稳了下来,眼神里划过道道冷光,“来人啊,抓刺客。” 刚刚他确实在对面楼上,靠窗独酌着。见到东宫的马车开到了薛府门口,便想看看是谁来了薛府。毕竟薛府可是拾月手里的势力,即使她不在了,他也会尽力为她守住她留下的一切。 然后便看见一个身形酷似拾月的宫婢,下了马车。他的一颗心乱得不像话。他转头看向夜魅,指着窗外问道:“夜魅,那人是拾月对么?!” 夜魅看过去,薛凝的身子正好挡住了拾月的。所以他摇摇头,并没有看清。 但洛钰铭忍不住还是去了薛府,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也不会放过。他几次去了那山崖谷底,也没找到苏西和拾月的尸体,所以他坚信她们一定还活着。 若是她不跑,刚刚那么远的距离,加上他喝了点酒,所以他还不敢确定。而现在么,他确信,也更愿意相信那人就是拾月! 薛凝有些紧张,薛昱上前去握住了她的肩膀,“姐姐别怕,一切有我呢。”他给了她一个拥抱,低声在她耳边安慰道:“拾月她这么聪明,肯定会没事的。” 夜魅带人搜了一圈,冲洛钰铭摇摇头。 “既然没找到刺客,那皇嫂可得多加小心了,跟你来的那个宫婢是谁?皇嫂可知道她的名字?” 薛凝摇摇头,说,“今日那宫婢确实有些古怪,我没有见过她。” 洛钰铭了然,“那我便留几个下来,护着皇嫂的安危吧。薛将军,叨扰了。”说完,洛钰铭便离开了薛府。 晚些,薛凝吃完了饭,回了房间,才看见拾月躺在她的床上。 “拾月,你竟然躲在我的房间里,我还以为你应该出了府呢。” “我怎么可能在那个时间出去呢,薛凝啊,我与他们打了多年的交道,他们这群人心眼多得很,肯定早就将薛府团团围住了,就等我出去自投罗网呢。”拾月捂着肚子站起来,故意摇摇晃晃,表演饿得站都站不稳的模样。 “啥也别说了,我都快饿死了。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来吧。” 薛凝被她逗笑了,“等我。” 薛凝前脚刚走,薛昱后脚拿着烧鸡就溜进来了。 “卧槽!还是你小子懂我!” 拾月一边啃着烧鸡,一边问,“你怎么猜到我在这里的?” “其实很好猜啊,我觉得三皇子应该也能猜到。” “呸呸呸。乌鸦嘴。你小子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只是实话实说,三皇子肯定早就把薛府围住了。你准备怎么出去呢?” “诶!我说薛昱你非要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说这些败坏我胃口?” 拾月气得烧鸡也不吃了,转头过去不看他。 薛昱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正色道:“拾月,你此前为何要回东宫?” “我自然是有我的考量。”拾月没打算将实情告知他。 “是因为我姐姐,我猜得对么?” “薛昱,你别为难拾月了,这时辰不早了,你一个男子在我房中像什么话?” 薛凝及时赶到解了拾月的围,薛昱只好拜退。 “薛凝啊,你来得可太是时候了。你这个弟弟啊,真是坏我胃口。” “拾月,若我...薛家、我弟弟薛昱,就托付于你了。” 拾月刻意曲解她的意思,“薛凝你说什么呢,我与薛昱清清白白,你把薛昱托付给我干嘛?” 薛凝知道她是故意在扯开话题,“得得得,吃饭吧。” 第二日一早,薛凝便要回府。 薛凝看她没有刻意乔装,便问:“拾月,你就准备这样跟我回去?” “走吧,暴露也迟早的事儿。昨晚我是一时慌乱了阵脚,我就这般正大光明地同你回去,洛钰铭又能拿我如何,他莫非还敢闯东宫不成。” 薛凝点点头,也对。 薛凝走在前,拾月跟在后。 她知道这安生日子怕是要结束了,她提了一口气,迈步刚出薛府,便感受到一束炙热到足以将她烫伤的目光。 她没看也不敢看,低眉顺目地跟着薛凝上了马车。 一路回到了皇城。回到了东宫。回到了薛凝的偏殿。平静得顺利得不像话。 洛文在偏殿等薛凝,二人还算和气地同进晚膳。 洛文想留宿,被薛凝赶走了。模样看着是罕见的狼狈。 拾月心道:活该。 又过了几日,拾月都怀疑洛钰铭是不是打算放过她了,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可能性极低。 莫子文一脸慌张地来了。 “拾月,你快回去看看吧,三皇子怕是疯了。”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拾月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怕会乱了分寸,“好,我跟薛良娣说一下,你先回尚食局吧。” 等莫子文走后,拾月便去向薛凝言明了情况。 “薛凝,你万万要保重身体。这一战,我等了7年多,终于就要打响了。你等我,下次我来,便接你出这皇城。” 第118章 他会赢 拾月走了。洛文也没有拦她。 他走到薛凝跟前蹲下,二人四目相对,“薛凝,我若是死了,你会为我难过么?那么多年,我以为我心里只会有月儿,但我现在确信,我喜欢你,薛凝。” 洛文的表白来得是那样突然,让薛凝眼泪绷不住地掉落。原来他没有忘记月儿,原来他喜欢她。但奈何她已经心如死灰、沉香如屑。 她说:“太子殿下,你的喜欢我恐怕受不起。” 洛文站起来转身背对着她,“是,是啊。你们薛家早站在了我三弟那边,那你呢?你也觉得他会赢么?” “拾月说,他会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洛文终于想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一直拉拢不了拾月,恐怕她一开始便知道最后的赢家是洛钰铭。这么说,洛钰铭赢了皇位又如何,他自以为他一直在利用她,到头来他才是彻彻底底被利用的那一个,拾月对他全无真心。 “哈哈哈,哈哈哈,输了都输了。”洛文的笑声透着癫狂。他的必败之局,早已落定。 拾月到了华清殿门口。疾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具具尸体。有尚食局的、有尚宫局的...六局十二司,都是在她手下效过力的人。 拾月的瞳孔都放大了些,洛钰铭他在做什么! “姑姑,你回来了?” 洛钰铭从正殿里走出来,语气听起来平常无奇,就像她只是出了趟宫门。 拾月深呼吸一口,平静了下来问道:“殿下,你这是作何?” “哦,处理一些不听话的奴才罢了,这些还只是一小部分,姑姑你不知道,还有的奴才他们胆大包天,竟然敢骗我,他们装作毫不知情,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想着,死,真是太便宜他们了,便等着姑姑回来,听姑姑怎么说。” 洛钰铭说着说着,突然猛地将拾月拽入怀中。“姑姑,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可又偏偏舍不得。所以,他们便要代你受过了。” “你!”拾月一双眼布满了血丝,她猛地抽出腰间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洛钰铭,我警告你,你若敢动他们,你这个皇位怕是坐不稳当。” 洛钰铭丝毫不在意地冲刀上撞去,脖子上顿时血流不止。“姑姑,你想杀我?” 拾月终于还是松了手,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掏出手帕按在他的伤口上,“他们呢?” “姑姑,你分明知道我不敢动他们。可为何还是对我拔刀相向?分明是你骗了我啊!”洛钰铭恨得眼尾都红了,将拾月一把扛起。 拾月被重重摔到了床上,洛钰铭疯狂地压了上来,将她的衣服瞬间变成一堆碎布。他狠狠咬上了她的脖子,让她的脖子和他的一样血肉模糊。 从她暴露的那一刻起,以洛钰铭的个性,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若不是小苗、薛凝他们出事,再过两年,她有的是说辞让洛钰铭相信她不过是侥幸活了下去。她本计划着等洛钰铭与洛文打起来,她再带人杀入皇城,来个雪中送炭、锦上添花,既能成功让洛钰铭上位,也可以亲手杀了洛文。 不过也罢,拾月合上眼默默承受着,不作他想,他们没事就好。 第119章 宫变 他这次没再放过她,即便她晕了过去,他也总能让她痛得清醒过来。这雪白的床单,被他们二人的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 “姑姑。若不是薛凝他们出事,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么?” 拾月一听这话,很是不解,这么说小苗出事,是他算计的!? 她喘息着,有些艰难地问:“殿下,你为何要算计自己人?” “自己人?姑姑你去问问他们,他们可曾有把我当做自己人?或者你问问自己,可曾把我当做自己人?!” 拾月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痛得她脸色发白,难以忍受。 这一夜,窗外骤雨疾风。室内,亦如此。 拾月不知道她睡了多久,艰难地睁开眼皮,啊,她还活着。也好,这种离谱的死法,她从内心里也是不接受的。 “醒了?”洛钰铭端着碗糖水走进来,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喝了吧。” 拾月很想打翻他的碗,但...还是接过来喝了。试探着问:“殿下,你可算消气了?” 洛钰铭紧盯着她的眼睛。问,“苏西呢?” 拾月手心出汗,“想必殿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好得很,我是听说了楚函在边塞偶遇了一个女子。姑姑,你说那女子,会不会恰巧就是我那坠下悬崖、无辜枉死的皇妃?” “殿下若想验证,便大可去瞧瞧。” “呵。”这事儿,他是一分一秒也等不得了。“姑姑。”他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我准备好了。咱们便开始吧。” 拾月心头一颤,条件反射般地握住了他的手,终于要变天了么,真是好极了。他的夜家军受了她这么多银两供给,总要有些作为的。 宫变一事,从洛英的死开了头。 两月后,洛英离奇暴毙。洛钰铭异军突起,带领着夜家军将皇城围了个水榭不通。洛文和洛若甚至都没有怎么抵抗,便沦为了阶下囚。 洛若和洛文被关在两个相邻的牢房里。 洛若说:“我说洛文,你不至于吧,打都不打就这么缴械投降了?这不是白瞎了我的一步好棋么。” 洛文说:“呵,他不是你培养的一把好刀么,怎么把你也关进来了?” 洛若说:“你手上应该还有牌,为何不出?” 洛文说:“那你呢?你的底牌又是什么?” 两个冤家对头,都到了这步还是互不相让。 洛文手里是还有牌,他知道拾月早想杀了他,既然败局已定,他不想让薛凝为难。 “太子殿下!”是顾青带人来了。薛凝也跟着来了。 洛文大惊,“顾青!你怎可违背我的命令,我不是让你带薛凝走了么?” 薛凝说,“是我主动要跟着顾青来的。” “荒唐!顾青你赶紧带她走!我早就休了她了!” 是,一个月前,洛文眼看着洛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便对薛凝下了休书。若登不上皇位,死,就是他这个太子逃不开的命运,但她不同,她是薛家之女就算被他休弃,她也还能好好活着。他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洛若看得目不转睛,“哎呀,真没想到,这出戏竟是这样的收场。”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洛文会爱上薛凝。难怪他会选择放弃争斗,这是不想对上薛家吧。真是可惜了。洛钰铭这趟,上位上得也太轻松了些。 不过,还有她在。 洛若低低笑起来。 这天下合该生灵涂炭,为他陪葬。 第120章 洛文薛凝顾青都死了 洛文被顾青和薛凝带出了地牢。 “皇兄、皇嫂,哦还有顾公公,真是好一个情深义重啊。” 洛钰铭鼓着掌,穿着金黄色的龙袍从他们身后出现,看到顾青也在,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怎么会忘记这个顾青可是拾月曾经想要嫁的人呢。 顾青带来的人都是洛文一手栽培的亲卫,足有50人左右。顾青不解,今日分明是他的登基大典,他为何会在此处? “顾公公是不是疑惑,我为何会在此处?登基大典的消息是我的人告诉你的,你怕是不知道吧。” “你的人?!你是说二喜是你的人?!” “不然你以为我母妃在冷宫这些年,为何还活着?” 拾月站在洛钰铭身边,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他那个时候才十岁啊?他是如何能够让一个大太监成为他的人? 洛钰铭看着拾月这模样心下好笑,他俯身凑近她的耳边,“因为,我手里有他与冷宫妃嫔通淫的证据。”他还不敢说太明白,他担心她听了会不会更怕他。因为那人正是他的母妃,他这番设计才真正让他与徐清荷不至于夭折在后宫里。 “姑姑,这顾公公可真是个忠心的奴才。你说应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死法,才不算是辱没了他?” 洛钰铭眼里杀气肆溢。若她为他求情,这顾青,即刻便会死在他的剑下。 拾月攥紧了拳头,顾青你为什么要回来!她早有安排,让顾青和薛凝顺利离开了皇城。谁知道这两个傻子,一个为忠义所困,一个为情爱所困。 “殿下,自古以来,明君皆有容人之量,方可成就不朽盛世。顾公公能文能武,实是可用之材。殿下不日便将荣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奴婢言尽于此,还请殿下决断。” 拾月这番话,说得洛钰铭连连鼓掌。目光落在拾月的唇上,语气有些暧昧地说,“姑姑,你这张利嘴,让我实在佩服。”他揽过拾月的腰身,便吻了上去。 洛钰铭他怎么可以!拾月心里慌乱而厌恶,狠狠咬破了他的唇才得以脱身,跪在地上,“殿下,奴婢以下犯上,还请殿下责罚。” “责罚么,自然是要罚的。”洛钰铭用手指抹去唇上的血,“姑姑这一下,可不轻呢。” 薛凝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拾月,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个将死之人,你不必为我们对他如此卑躬屈膝。” 顾青也附和道:“月丫头,能在死之前正大光明地和你见上一面,也值得了。太子对我恩重如山,而你是我倾慕之人,两难之下,我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你不必为我伤怀。”能在死前告诉她,他的心意。值得了。 拾月低着头,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洛文突然笑道,“哈,洛钰铭,工部的郭涛其实是你的人吧,你算计了这么多,将拾月当成一把刀来为你开路,自己装得一副纨绔样子,躲在背后私囤重兵。洛炎那愚蠢的母子俩,也被你利用,当你的马前卒。哈哈哈,这一场我败给你也算是心服口服。” 郭涛?!拾月心下一惊,洛钰铭竟然不动声色地就将他的人安排进来了,枉她还以为在前朝她多少控制些势力。 “皇兄,那楚家可是你的势力?”洛钰铭问的也是拾月关注的,楚函并没有拿到虎符,为何洛文不让楚家帮他。 “哦,你们是在好奇我为什么不动用楚家这张牌。”即便是此刻,洛文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举手投足颇有风度。“因为我明知道,楚家对上薛家和你的数万夜家军并无胜算,那我又何必去拉一堆人陪葬呢,这天下总还是洛家的天下。若你我鹬蚌相争,白白让黎国占了便宜,届时定然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洛文这番话,让拾月心下复杂,目光直直看向了他。她开始怀疑她的抉择会不会是错的,若一开始她就站在了太子那边...可,那时候的她满心都是如何讨好洛钰铭,让洛钰铭成全了她的心愿。 “怎么,姑姑这就心软了?我还以为整个皇城最恨他的,非你莫属。便留着他的命,让你亲自去取呢。” 洛钰铭将拾月从地上扶起来,拿了把匕首给她。拾月低头一看,正是当初洛若给她的那把。 “我想,二哥给你这把匕首,便是预想到了会有今日。” 拾月将匕首握在手里,目光有些凝重。这么多年,她恨了洛文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就要得偿所愿,但她真要在薛凝面前夺走她最爱之人的命么? “拾月,你不必为难。”薛凝笑着对拾月说完这句,便转身抱着洛文说:“这条路有月儿陪着你走,你也不会孤单。对吧,麟哥哥?” “什么?你说你是月儿!”洛文双目震惊地快要裂开!“薛凝,你为什么是月儿?!为什么!”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些年,他对他的月儿都做了什么。他郁结得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当年他回到皇宫后便向母后求娶月儿做太子妃,可母后不仅不同意他娶月儿,还令人困住了他,这一困就是整整五年,直到东宫大选...这也是他为何这么讨厌皇宫的原因,这里面太多的求不得,太多的爱别离。 就在洛文怔愣之时,薛凝果决地转身一把拔出顾青佩戴的长刀,反手从胸口处洞穿了自己和洛文。洛文牢牢拥着她,口吐鲜血还不停地呢喃着,“月儿。对不起。”却终于咽了气。 拾月眼睛都转不动了,直直地盯着洞穿薛凝与洛文的那把长刀。看着那血争先恐后般流出。 “姐姐!”薛昱奔袭而来,指尖微颤地拔出了那把长刀。他抱着薛凝的尸身,沉默了一会儿,眼眶已是发红。对洛钰铭伏身道:“殿下,薛凝早已不是皇家的人,求殿下恩赐,让臣将薛凝的尸身带回薛府安葬。” “此战,薛少将军居功至伟,你的请求自是要准的。” 薛昱抱着薛凝的尸身走了。眼前便只剩下顾青。 顾青捡起地上的长刀,便要自刎。 “顾哥哥!”拾月冲上前,徒手握住了那刀身。“你现在不能死,太子的尸身还需要你仔细料理才是。” “姑姑!”洛钰铭恨恨地喊道。一个太监,也配得让她流血? 顾青惨笑一声,“呵,月丫头,你真以为三皇子会放过我?当初我可差点要了他的命啊。” 拾月脸色一白,是,他说的是那次洛钰铭遇刺的事儿。 “姑姑,过来。”洛钰铭的声音明显是动怒了。 “去吧,月丫头。”顾青狠狠将她往洛钰铭的方向一推,长刀划过他的脖颈,又有鲜血喷溅在拾月的身上。是温热的。 就在顾青推她的那一刻,洛钰铭上前几步正好将她接在怀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姑姑,别看。” 洛钰铭感觉自己的手里湿漉漉的,她哭了。 随即,他轻声细语地说了句让拾月胆战心惊的话,“姑姑,你怎么这就哭了?” 第121章 放了洛若 拾月被洛钰铭带回了御宸宫(原景阳宫),拾月坐在罗汉床上,洛钰铭在她旁边,正仔仔细细地为拾月受伤的手上着药,自顾自呢喃道:“刚刚姑姑咬我那下,可真疼呢。” “洛文与顾青的尸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姑姑准备如何处置?”他的眼神像刀剑一般锋利。对拾月步步紧逼。 “殿下可允奴婢将他们的尸体葬于郊外?” “姑姑可是在求我?” 拾月眉头紧蹙,“是。” “好啊,我都依姑姑的。”洛钰铭凑近了她的唇边,“那姑姑,以后能不能不咬我?”他慢条斯理地轻吻着她的唇,对拾月而言却更像一种折磨。 她得空便转移话题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洛若?” 洛钰铭不想理会,眸色沉沉地盯着她,俯身在她耳旁,声音喑哑道,“姑姑。陪我。” 拾月伸手横挡在他的胸前,“殿下,这登基大典在即,洛若虽然已经被囚禁在地牢里,可万事还是得顾虑周全些。毕竟他的母族……” “姑姑说的是,洛若的母族恐怕此刻已经先他一步上路了。” 拾月震惊,“你,你直接杀了王相?!” “诶,姑姑这话不对,这王相于家中暴毙,可不干我的事儿。”洛钰铭一边说着,一边向拾月的腰带探去。 拾月条件反射般地按住了他的手,洛钰铭看她那只受伤的手,一脸诚挚地道:“姑姑,我不想伤了你。松开。”这两个月来,他有太多人要杀,有太多事要做,实在分身乏术,她怎知道他有多想她。 “殿下今日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而今殿下登基在即,奴婢不敢辱没了殿下清名。” “是啊,登基,你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吧。”洛钰铭突然紧紧将她抱住。“姑姑,我不许你离开我。一刻一步也不许。”他真的害怕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滋味。 拾月只好顺从着说,“好,不离开。殿下近来事务繁杂,待到晚上奴婢一定好好陪陪殿下,好不好?” 洛钰铭终于松开了她。“我说过,只要姑姑好好求我,我对姑姑哪有不允的。”他竟然笑了,笑得明媚灿烂。笑得晃眼。 “是,多谢殿下厚爱。” 洛钰铭离开了,拾月召来小树,吩咐将洛文和顾青的尸身安葬在郊外。 拾月迈步出了御宸宫,遥望着东方,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阳光正好。顾哥哥,我带你出皇城了。郊外的风水养人,你一路走好。 拾月走进了地牢。腰间别着他送她的匕首。 “二皇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诶!本殿下别来有恙得很呐!” 洛若这个关头,竟然还有心情跟她打趣,拾月眉头皱了皱。 他抬头看她,“拾月,你知道我这身子,在这地牢待着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拾月轻笑一声,“呵,那你可是准备让我亲手送你一程?我可是带着你送我的匕首来的。若是杀了人,可要记在你的头上。” 洛若咳嗽两声,眼波流转,“咳咳,不不不,拾月我觉得你不见得会杀我。” “为何?” 洛若脸上也浮现笑意,“因为你手下大把大把的人,都落在了我手上。比如王三。”他刻意停顿了下,又接着说,“比如阿兰。” 拾月气得拔出匕首,便狠狠刺入了洛若的肩膀。“说,你是如何知晓的!”阿兰的身份,若不是她绝对信任的人,是不可能被人知道的。这说明,他们的人之中,有内鬼! 洛若好久没有这么直观地感受过疼痛了,“我就知道,你下手干净利落,一定能给我一个痛快。” 杀了他,她多想杀了他!可那么久了,她竟还是没有将他的势力彻底拔除。“说吧,你准备让我怎么救你。这地牢可不是我家的地牢。” “我相信你,你这么聪明总会想到办法的。三日之内,我若是没有出这皇城,他们便要与我陪葬了。大好年华却要给一个病秧子陪葬,多可惜啊。你说是不是?” 洛若看着拾月离去的背影,心道:拾月,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想要活着,但我又很想活着,看到你彻底失控的那天。看到黎国的铁骑踏平这皇城,这天下便彻底乱了。 拾月回到御宸宫,有些魂不守舍的。“姑姑,你怎么了?” “无事。近来太多变故,你们几个多留心些,切勿触犯了他。”洛钰铭最近杀的人太多,身上杀意太重。 “是。”小花想到之前他们几个落到洛钰铭手里的遭遇,也忍不住颤栗。那人,是个魔鬼。“姑姑,你不该回来的。”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她怎么能不回来。她若是不回来,楚函必死无疑。 小花走后,拾月便泄了气。现在洛钰铭称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要救洛若,而这登基大典,就在明日,她必须亲自看到王三与阿兰才能安心。 所以,今天晚上拾月豁出去了。 第二天洛钰铭一脸餍足,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拾月一点也没有反应。看她累成这样子,他笑得如沐春风般,自己动手穿上了些衣服,便出了内室。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他让人准备好了登基要穿的衣服,躲在屏风后面悄无声息地换。 全宫上下,他对她的宠爱,谁人不知。 他换上了龙袍,赴会他等了多年的登基大典。 改年号为贞远。 而拾月在他走后,便睁开了眼,这一晚她根本没有睡着过。她忍着身上的酸楚,穿好了衣服,又披上厚厚的狐裘。这该死的冬天。 她让一个小太监跟着,去了牢房。 牢房的人怎能不认识她,马上就放行了。 拾月让洛若换上太监衣服,跟着她。她用了一招偷龙转凤,将洛若成功带出了地牢。迈着酸软难耐的腿,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红墙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她很顺利地带着洛若出了宫门,“他们在哪里?”她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 洛若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拾月又是一惊。 “眠坊。” 第122章 王三归家 “黎生,是你的人?!” 洛若笑笑,没说是与不是。 拾月挟持着洛若,一路走到眠坊门口。 “人呢?” “别担心,他们马上就会出来了。”见洛若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短笛吹了一声,让拾月更加确信黎生就是那个内鬼。 王三和阿兰被人带了出来。王三的右耳没了,胳膊也被断了一只,阿兰看着倒是齐全。两人看到拾月皆是沉默。是他们没用,才害得拾月来救。 拾月一怒之下,刀往洛若的脖子上送了送,血很快就顺着脖子流下来了。 “快放了他们,否则我必让你们主子血溅当场!” “诶,拾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让我们放人,可你这刀子靠得也太近了些吧。”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耍什么花招。我在你们手上吃过的亏还少么?” 洛若见她如此谨慎,大笑起来,“哈哈哈,也对也对。”他挥挥手,沉声道:“放了他们。” 王三与阿兰被大力推到了她的身前,拾月怕刀剑无眼会伤了他们,便收起了刀。洛若也被夺了过去。两边算是顺利完成了人质交换。 洛若道了声,“拾月姑姑,我们江湖再见。”转身便进了眠坊。 王三冲拾月下跪道,“姑姑。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万没想到王染竟然是洛若的人!” 拾月疑惑道:“王染是谁?” “王二就是王染。姑姑你们应该见过。” 拾月想起来了,那是在华清殿的时候。她还向洛钰铭要过这个人。这后宫,果然是深不可测。“富贵你起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她的时间宝贵,不想煽情,只想尽快安排他们离开。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现在你既然已经出来了,便回家吧。我命人藏了许多银钱在你母亲院子里那棵杏树下,足够你们生活的了。你放心若是得了机会,我也会去探望你们的。” 王三瞥了眼自己断掉的胳膊,眼神落寞,是啊他本来就是个废人,现在连手臂也断了一只,又有何理由留在她的身边。 “奴才叩谢姑姑大恩。”王三正式地向拾月行了个大礼,便起身离开了。 拾月看着王三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阿兰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看向阿兰,阿兰已是泪痕满面。“怎么了阿兰?你怎么哭了?” 阿兰拉住她的手紧紧不放开,她不想离开拾月。 拾月也慌了,阿兰这是怎么了?“阿兰你怎么了,说话啊。” 阿兰哭得更凶了,紧紧抱着拾月。 拾月被她哭得心慌,难不成!洛若派人玷污了阿兰。她眼里终于也忍不住浮起水光,她将阿兰退出了怀里,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洛若对你做什么了?阿兰!你说话啊!” 阿兰伸手指了指她的嘴,无力地挥了挥手。王三因为对洛若动手,被断了手臂,而她因为咒骂洛若,被他割掉了舌头。 拾月的眼泪终于冲出了眼眶,是她害了他们。“阿兰,对不起。对不起。” 第123章 并无旁的交情 拾月紧紧抱住了阿兰,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兰是她在宫外救下的孩子,那时候她骨瘦如柴,但没想到她竟颇有经商天赋,所以她便让她着手经营着她手下的服装生意。没想到这不染血气的,竟还是连累到了她。 阿兰是个孤儿,无处可去,拾月不知该如何安置她。 她正发愁时,阿兰咬破了手指,在手绢上写了个大大的“留”字。 拾月明白阿兰的心思,但坚决地摇摇头道,“阿兰,你不能留在洛城了。我会让人护送你去黎国,黎国也有我们的产业。有黎万的照应,我更放心些。” 只要还能为她做事,就算是在遥远的黎国又如何呢。她点点头,同意了她的安排。 “好了,阿兰别哭了,虽山高路远,但有缘自会相逢。”拾月擦去了阿兰脸上的泪痕。“咱们阿兰可是个大美人,哭会影响到咱的颜值。”拾月把腰间的刀赠与阿兰,“阿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天高海阔,你当活得漂亮。” 阿兰听出来拾月话里的期许,在天高海阔的世界活得出彩,这也是她渴望的吧。 阿兰跪地,辞别了拾月。 拾月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径直去了薛府。而拾月前脚刚走,眠坊后脚便燃起了大火。 因新皇登基,城中不许办丧事,薛凝也只能草草下葬。拾月在薛凝的灵位前,给薛凝上了炷香。薛凝你与洛文,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我还是希望,若有来生,你别这么傻了。 薛昱问:“拾月,今日是他的登基大典,你怎么出宫来了?” 是啊,他还不知道洛钰铭与她的龌龊关系,以为她与洛钰铭仅是君臣。 拾月不答,冲薛昱下拜道:“薛少将军。阿兰此去黎国,拜托你了。” “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你大可不必如此。”薛昱想将她扶起来,拾月却躲开了。 她答应过薛凝,会护着薛家,是时候与薛昱划清界限了。“薛少将军,我们之间,你是将军而我是宫婢,并无旁的交情。此次阿兰之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拾月说完,没等他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拾月...”薛昱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突然空了。他喜欢她,这句告白的话,那一年里,几次想说却仍是没说出口。而现在她说,他们并无旁的交情。他望着薛凝的灵位,这几日他先是失去了姐姐,又失去了拾月。喃喃道:“姐姐,她竟走得这样干脆。”后来,他病了一场,几乎死去。 拾月赶在午膳前,回了御宸宫。 御宸宫里,小花、小草、小苗、小树并作一排跪在破碎的花瓶瓷片上。洛钰铭穿着一身明黄端坐在主位之上,脸色不太好看。 拾月心下一沉,这登基大典事项繁多,他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她皱了皱眉,跪地行了个大礼:“奴婢拾月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朕还以为,姑姑赶不及回来陪朕用这午膳了。”洛钰铭起身走到拾月身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姑姑,你又骗我。骗我的代价,你可承受得起?” 第124章 黎生的真相 拾月知道这事儿必然是会被他发觉的,或者说他就是有意让她放了他。这皇城哪有这么容易出的,她可不是天真的苏西。 “陛下,难道不是刻意让奴婢这么做的么?这招引蛇出洞,陛下用得高明。”他囚禁洛若却迟迟不杀他,必然是想将洛若的势力一网打尽。她对此心里有数,否则又怎敢亲自去放了洛若。 “哈哈哈。”洛钰铭松开了拾月,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知我者,姑姑也。”他拉着拾月坐上了主位。拾月看着面前的他们,膝盖处,血肉模糊一片。向洛钰铭求情道:“陛下明察,从始至终,奴婢并无叛逃之意,还请陛下息怒,饶了他们。” 洛钰铭转头看向他们,“姑姑都跟朕求情了,朕怎敢不从。没听见么,还不快滚。” 几人齐声道:“谢陛下。” 见小树几人相互扶持着,出了御宸宫。拾月闭上眼,又松了口气。只要他不动他们,她与他便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来人,布膳。”拾月同洛钰铭用过午膳,洛钰铭便开始处理起政务。拾月看见书案上堆积成山的折子,也是头疼。这皇帝可真难当啊。 “报!” “说。” “陛下,城中的眠坊突然起火,大火现已扑灭,店里只搜出一具尸体。我们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夜魅将一支烧得发黑的铁制短笛递呈给洛钰铭。 洛钰铭笑着,将东西给了拾月,“姑姑,此物你可认得?” 拾月初见此物,还以为是洛若被烧死在了里面。 但她细细察看之下,发现!这、这是黎生的短笛!曾经她因为好奇,便借了他的短笛相看,不料一个不留意摔了,所以这短笛上有个凹陷之处。 黎生,怎么会是黎生!拾月不明白,若黎生是洛若的人,又怎会死于大火。可之前洛若拿出的短笛又如何解释? “夜魅,洛若可是逃了?” 夜魅摇摇头,“属下未曾见他出来过。” 洛钰铭见她苦恼的模样,提点道:“姑姑,你别忘了,你也曾在我面前用过这招,不翼而飞。”洛若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自然也是有些真本事的。他在机关暗道上的天赋修为,让他也舍不得杀他。 拾月瞬间想通了关键,是眠坊。眠坊内机关重重,洛若他们定然是通过眠坊内的暗道出去的,但若是烧死的人是黎生他们又是如何从眠坊逃掉的?因此,她有了个更加大胆的猜想,这眠坊的设计者,恐怕正是洛若。拾月苦笑连连,这么说,那山崖里的密道很有可能也是洛若所为,然后故意暴露给了小树,她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让拾月不得不佩服,洛若的手段真是高明。他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呢? 那么说,黎生究竟有没有背叛拾月他们呢?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被烧死之人正是黎生。整个事情还要追溯到黎万被洛文差点杀了的那晚。那晚正是洛若的人救了黎万,以黎万的性命威胁黎生替他做事。 所以黎生对拾月他们说黎万是被黎国皇室的人带走了。其实黎万是被若言堂的人带走了。将黎万带回了黎国皇城后,又助力他平息了内乱,坐稳了三皇子的位置。而洛若做这一切,便是要这天下大乱。黎国在黎万的掌控下,必定会越发强盛,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还有拾月这个导火索在其中,洛钰铭与黎万的争斗必起,届时这天下大乱便指日可待。 在阿兰被抓的当晚,黎生想要通知她快逃,可惜被洛若的人也抓了去。黎生作为洛若的替死鬼,被绑在了店里最贵的床上,活活烧死。 而如拾月所想的一样,眠坊的设计者与那日山崖密道的设计者,都是洛若。 一想到洛若终究是跑了,拾月心里也咬牙切齿地恨。她跪地道,“此事,是奴婢一人之过。但凭陛下处置。” “姑姑说得不对。这件事分明是朕手下的人办事不利,朕怎么会责罚姑姑呢?”他再次将拾月拉起,嗔怪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姑姑,你何时才能改了这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 夜魅听出来洛钰铭话里的意思,单膝跪地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自请鞭一百。”洛钰铭转头看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好了,出去吧。” 等夜魅退了出去,洛钰铭竟然将一半的奏折分给了拾月。。 “陛下万万不可!”拾月在心里咆哮道:有病吧!谁要帮他打工啊! “姑姑,这折子太多了,我一个人就算批阅到明天也批阅不完。” 拾月看着洛钰铭眼中的祈求之色,简直毛骨悚然。“可陛下,这若是让旁人知道了...” 他看着拾月轻声道:“这皇城之中,谁敢置喙姑姑?” 拾月瞧见他眼里的杀气,福身道:“陛下息怒,奴婢遵旨便是。” 于是。拾月便搬了把椅子,坐在书案侧边。 整个人垂头丧气,认命地看起了奏折。心道:这tmd都什么事儿啊。 二人接连批阅了三四个小时。洛钰铭突然扔了一堆折子在拾月面前。 “姑姑,楚函在边塞屡立奇功。这些都是替他请功的折子,你说我应该给他个什么封赏?” “哦,对了这是尹礼的折子,姑姑也看看吧。” 尹礼的折子?拾月接过来打开,上面写着——臣尹礼今有一本启奏:如今陛下荣登大宝,改年号为贞远。百废俱兴,歌舞升平,当为天下第一喜事。而臣与拾月姑姑情投意合,早有婚约。万望陛下也可成全臣与拾月姑姑的一桩喜事。尹礼敬上,叩谢圣恩。 里面还附有当初她亲手签下的婚书。 拾月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尹礼啊尹礼,你不想活了,干嘛要拖上我一起死啊。“陛下,这婚书是当初奴婢为了拉拢尹礼才签下的...” “那朕倒还真应该感谢姑姑,为了朕的皇位不折手段呢。”洛钰铭站起身将拾月狠狠压在书案上,拾月的后腰处被撞得生疼。“姑姑,朕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都用这身子跟多少男人做过交易?” 拾月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这眼看马上他就要对楚家动手了,她万万不能触怒了他。 她的眼底浮上了水色,语气有些委屈,“陛下,奴婢还是那句话,奴婢对陛下的心始终如一,从未变过。若陛下不信,尽可处死奴婢。” “是么?”洛钰铭逼近了她,“那想必尹礼的生死,姑姑是不会在意的了?” 拾月心底松了口气,“那尹礼敢上这样的奏折,分明就是藐视君上,奴婢以为当叛他个立斩不赦。” “便依姑姑所言。”洛钰铭心情大好,继而回到了案前。“来人!传朕旨意,尹家藐视君上,与乱党同谋,当斩满门。” 第125章 发难楚函 拾月不知道尹礼为什么要主动挑衅洛钰铭,她还觉得尹礼默不作声的话,洛钰铭便不会杀他,毕竟尹礼是国师,又身怀异能。 可尹礼却知道,洛钰铭容不得他。早在夺嫡之战时,尹府便被洛钰铭的人团团围住。所以,他这是刻意激怒洛钰铭,主动请“死”,趁乱逃出生天,从此摆脱皇家,做个自由人,天高海阔,岂不痛快! 第二天,拾月早早起身,伺候着洛钰铭更衣。 拾月叹口气,拿起那件他不愿披上的狐裘。“陛下,天气寒冷,还是多穿些吧。” 洛钰铭柔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语气暧昧地说,“尽管这天气严寒,有姑姑在,我便热得厉害。” 拾月又叹息一口,若不是她对他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哪里容得上他这个“小朋友”在她面前说这等不入流的骚话。 “好了,好了。”拾月从他怀中退了出来,“陛下,该上朝了。”她还是一如既往般,替他拿了那件孤裘。 洛钰铭满意极了。他的姑姑,又回来了。 朝堂之上,拾月低着头站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几乎要和背后的柱子融为一体。 拾月听众位朝臣先是说了些关乎国计民生的事儿,听得她直犯困。正瞌睡时,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在朝堂上炸响。 “臣楚函,参见陛下。” 她惊得忍不住抬头,楚函!他怎么回来了!? “爱卿请起。朕昨日便从折子里听说了不少关于爱卿在边塞创立的功绩。此番爱卿依召回朝,更彰显楚家对朕的一片忠心。朕心甚慰啊。爱卿可有什么想求的封赏么?” 洛钰铭真要封赏楚函?!拾月用手掐了自己一把,要不是会疼,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回陛下,臣别无所求。” 洛钰铭鼓掌道:“别无所求?好一个别无所求!” 他从皇位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爱卿你可还记得,你曾经以战功向先皇求娶苏西。苏西却嫁给了朕,后又在一年前坠崖身故。” 拾月听到他此刻提起苏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难怪他分明知道苏西在楚函身边却一直按兵不动,原来如此!他是想利用苏西,治罪楚函! “来人呐!带苏西上殿!”苏西手戴枷锁,上了大殿。 拾月心里慌乱不已,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洛钰铭竟然派人将苏西秘密遣送了回来。她双腿发软,靠着身后的柱子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 洛钰铭步步紧逼,眼里杀气四溢,指着楚函问,“爱卿你说,朕的皇妃怎么就到了你的身边呢?” 洛钰铭在诸位大臣心中早已是杀神一座,故而洛钰铭发怒,朝堂之上,静若寒蝉。 楚函跪地,沉声道:“此事是罪臣一人所为,与楚家无关更与苏西无关,苏西是被臣逼迫的。念在楚家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求陛下开恩放过楚家与苏西!” 洛钰铭眼眸微微眯起,瞥向苏西,“苏西,你觉得呢?” 苏西痴痴笑起来,笑声十足的凄苦和绝望,听得拾月心头一紧,她该不会是想要自杀吧! 果然苏西站起身,便向柱子撞去。 “西西!”楚函及时拦下了她,将她护在怀里。 洛钰铭笑得残忍,“哈哈哈。楚函、苏西,你们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啊。要拆散你们,朕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呢。” 刚还在笑,这一秒又收敛了神色,“来人呐!将楚函拿下,明日午时,处凌迟。至于苏西嘛,随军流放吧。” 见二人要被带走,拾月不得不站出来了,“陛下!且慢!” 她疾步走到大殿中间,噗通一声跪下。 “奴婢万死!” “拾月!退下!”洛钰铭疾声喝到。 “陛下可还记得,曾经对奴婢的允诺。若陛下即位,则许奴婢一事。” 洛钰铭冷哼一声,“怎么,舍不得你的楚少将军?” “陛下金口玉言,奴婢想用这一诺,恳请陛下放了楚函。而苏西坠崖一事,全是奴婢之过,奴婢愿用自己的命换她的。” “你放肆!”洛钰铭气得额角青筋暴跳。她怎么敢!这是在用她自己来威胁他么?! 最后拾月同苏西楚函一道被关入了地牢。 三人被分别关在三个相邻的牢房里。 狱卒也唏嘘不已,昔日风光无限的拾月姑姑,如今竟也沦为了一介囚徒。 楚函的声音响起,“我与西西犯下的罪,本就难逃一死。拾月姑姑,你这又是何苦呢?” “无妨,你们若是死了,我恐怕也就死了。” 苏西忙问,“拾月姑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告诉你们倒也无妨,我从那个世界过来,脑子里便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要让你们在一起,你们两个若不能活着在一起,我也会死。”当然是生不如死那种死。她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说给他听。 她不得不赌,就赌他舍不得她死。虽然她在他那里从没赌赢过。 洛钰铭听了狱卒的话,眉头紧蹙,她说,她也会死。 原来她这么极力要促成楚函与苏西的好事,竟是为了保命? 那之前她说的回去,又是怎么回事儿?他现在已经如她的愿登上了皇位,她究竟怎样才能离开?他又怎样才能留下她。 夜里,洛钰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审了拾月。 洛钰铭紧紧捏着拾月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姑姑。我本有一万个理由杀了他们,但为了你,我可以放他们一马。可你必须如实告诉我,你曾说过助我上位便能助你离开,你到底准备怎么离开我?”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森冷。楚函与苏西的命本就微不足道,他在意的只是她。她想离开他?绝无可能。 拾月摇摇头,如实说,“之前奴婢说助殿下上位便可以助奴婢回去,是奴婢为了降低洛若的戒心,诓骗洛若的。我醒来只知道脑子里的声音是说让楚函与苏西活下去,让他们在一起,但之前我分明已经完成了这个任务,可我还是没能回去,所以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去。” 洛钰铭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确信她说的是真话。所以,他更加愤怒了。“所以你一直都想要离开我。姑姑,你这张嘴,我怕是不敢再信了。” 整整三日,拾月都没下过床,她一个人承受了他对他们三人的怒火。 后来他下了旨意,明面上处死了楚函与苏西。暗地里却是将承恩(也就是楚函)与如意(也就是苏西)软禁在郊外,也算是两全之法。 第126章 罪婢拾月 这晚拾月突然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现实,她去上班的路上,马路对面站着她暗恋已久的人,她的主编萧元亦。 他笑着冲她挥手打招呼,“拾月,好久不见。” 她却愣愣道了声,“薛昱。” 斑马线上他冲她极为缓慢地走来,她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在问,“谁是薛昱?” 是啊,谁是薛昱? 这时。一辆车猛地撞上斑马线,萧元亦的身子瞬间支离破碎。 “萧元亦!”拾月睁开眼从梦里惊醒过来,一头的冷汗。她还没缓过神来,便察觉一只温热的手从她的腰下穿过。她又是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 他手臂一带,便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姑姑做噩梦了?” 拾月侧躺着,在寒冬里,身后滚烫的男性身体,带给她的冲击感越发明显。到底什么才是噩梦…… 她低低嗯了一声。乖顺地转身,主动将头靠近他的胸膛。她想再睡一会儿,可他却不准备让她再睡了。拾月感觉到了,他的手又不安分。 “陛下。”她这一声带着告饶之意。这些日子他对她索取得实在太厉害,纵然她日日在他的监督下喝那滋补的汤药,也难以招架。 “姑姑。”他在她耳边不住呢喃着,“我的好姑姑。”手下的动作却越发放肆。 拾月难受至极。“陛下,求你,饶了奴婢吧。” 他磨蹭了一会儿,是在等她坦白。可终究还是没有等到。 这一夜,龙床晃得厉害。 拾月却不知道怎么惹恼了他,直到她强撑着想坐起来给他更衣。他按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寒意,问,“姑姑,谁是萧元亦?” 萧元亦。她昨晚竟然叫出了他的名字么?拾月的眼神也骤然暗淡下来。 她听见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萧元亦,是我在那个世界喜欢的人。” 然后,便是他摔门而出“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又响起他分外凉薄的声音。 “来人,将罪婢拾月送到奴役处。” 这一句罪婢,便意味着她的好日子到头了。她好像彻底得罪了他。 拾月不明白,楚函分明与苏西在一起了,这个诅咒为何还没解除。她难道真要在这皇城和洛钰铭耗到死为止么? “愣着干嘛!这些衣服今天不洗完,有你好果子吃的!”她的背上又挨了一鞭子。 “打啊,继续!”拾月的语气比那老嬷嬷还横。拾月瞥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的杀气,反倒叫那个老嬷嬷吓住了。 这拾月姑姑可当真吓人,她这个老嬷子可是知道些底细的,虽然陛下有意让她受苦,但那毕竟是陪在陛下身边8年,曾宠冠皇城的拾月姑姑。 老嬷嬷扔下一句,“别磨蹭快洗!”便脚步慌乱地跑了。 这后宫向来如此,人善被人欺。拾月在这后宫这么多年,此刻重回奴役处,也算是如鱼得水,如鸟归林了。 洗衣服本也算不得什么,可这水冰得实在过分了。这刻意为难她的活儿,她可不干。 第127章 李宫正 拾月起身在这方寸之地,按照薛昱之前的教导,操练起来。 这天这么冷,她衣服单薄,不活动活动,恐怕很快就会冻死。 开玩笑,洛若那个病秧子都没死呢!她又怎会轻易赴死。 拾月从地上捡起一根短短的枯枝,练习挥刀、穿刺的动作。王三的手和阿兰的舌头,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加倍奉还。随即,她猛地将枯枝掷出,那枯枝竟生生钉在了树干上。 拾月刚有些开心,那枯枝便掉落下来。不过,她相信终有一日,她也可以像薛昱一样,入木三分。 洛钰铭这边听说了她的事迹,没说什么,挥挥手道:“由她去吧。” 他手里盘着核桃,抬头望着树冠上那笼中鸟暗暗出神。 他想要的,是让她明白不管她从哪里来,她以前心里有谁,现在她在他的皇城,心里便只能有他。 这世上哪里有人,是这深宫毁不掉的呢。洛钰铭手里的核桃落了个粉碎的下场。 新皇登基,选妃是头等大事。选妃不仅为了充裕后宫延绵子嗣,更可以笼络朝臣巩固统治。一批批年轻貌美的小主,被各方势力送入了宫,埋下一场场阴谋的种子。 奴役处。 拾月与一众干活的宫婢集合在一起,听老嬷嬷训话。 “这选妃大典是宫里的头等大事,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婢子,干活都给我仔细些,要是冲撞了新入宫的小主,看我不扒掉你们的皮!” 众人齐声应“是”。 拾月今日被指派的活儿让她高兴。除草、修枝,都是她擅长的工种。不过这天气却与她为难,她仰头看去,漫天鹅毛般的大雪飘然而至。 “什么鬼天气。”她被人搞了针对,连除雪的工具也没分她一把,按照小说里常见的惨痛流程,她只能徒手扒开厚厚的积雪,再开展除草修枝的工作,或许还会冻得满手都是伤。 可她是谁啊!她可是在这宫里运作多年、连洛家疯批都不放在眼里的拾月姑姑。所以她干脆就溜了,在这御花园里闲逛起来。这冬日的御花园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皓月亭。 拾月看着这个亭子,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她还记得当年游园会上那出设计,她没想到是洛文的将计就计,更没想到竟也是洛钰铭的顺水推舟。二喜明面上是洛文的人,实则是洛钰铭的人,所以洛钰铭早知道了这一切,可笑,她汲汲营营这么些年,小苗还试图拉拢梁家,这梁家当日朝堂之上,分明在列,可见这梁家与二喜一样,实则是洛钰铭的人。 这么一想,那小苗与梁家的事儿败露也是洛钰铭为了让洛文安心而刻意设计的,却不想有了她这个意外收获。 洛钰铭啊洛钰铭,谁能看得透你。 那日的亭子里,除了她和洛钰铭,洛文与顾青死了,洛若不知所踪,皇后自裁,洛丹幽禁。物是人非。 “你这奴役处的宫女?竟在此地偷懒。该当...”何罪... 拾月转过身去,她看清拾月的脸,声音戛然而止。 拾月看着她,淡淡道了声,“李宫正。” 李晴儿因兴奋而眼睛都大了些,欢喜道:“拾月姑姑!你怎么在这儿?” 第128章 拾月立威 拾月与李晴儿也是旧识。她们认识的时候,李晴儿还只是宫正司里一个不起眼的女史。 她去宫正司领罚,因为她与洛文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宫正司无一人敢罚她。 李晴儿却碎碎念道:“真是好大的威风。又何必假惺惺来装样子。” 她走到李晴儿面前,“你这女史倒是有趣,叫什么名字?” 李晴儿不畏强权,面不改色地道:“我叫李晴儿。拾月姑姑有何指教?” 因为拾月欣赏她的个性,加上她们年岁相仿,性情相投便渐渐熟络起来。宫正司里的人看李晴儿与拾月走得近,便见风使舵地一步步提拔了李晴儿。 没想到她现在都已经是宫正了。 “李宫正没瞧见么,我一介奴役处的宫婢在这里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宫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拾月姑姑,看来你在奴役处的人缘不太好,有人向我举报你举止无度、拒不做工,要我好好处置你呢。” 拾月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耸耸肩,“那就烦请李宫正,将我带到宫正司好好处置几天吧。” “正有此意。”李晴儿举手一挥,“来人,带走。” 拾月一路笑着跟着李晴儿去了宫正司。 “哎呀,你这宫正司不错啊,这地板看着都比奴役处的要好上许多。” 李晴儿给拾月倒了杯酒,“拾月姑姑,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你与陛下的情谊~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让陛下如此光火,竟然舍得将你发落到奴役处来。” 这天寒地冻的,她们烤着炭火,喝着小酒,真是惬意非常。 拾月端起酒杯,细细品味了下。“啧啧啧,这酒怎么说呢,你也知道我从来就是喝惯了好酒,现在喝这酒嘛,差点意思。但是呢,这许久不喝了,管他是什么酒,有总好过没有。”接着就一饮而尽了。 李晴儿不依不饶地说,“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要想喝那好酒还不容易?那尚食局的好酒好菜,还不任你挑?” 拾月挑眉道:“诶,你这话说的,我可没这么大本事。只是跟尚食局有过几分交情而已。现在我只是奴役处的一名下等宫婢,哪敢招摇。” 李晴儿嗤笑一声,“那些人你都敢得罪个遍,这皇城,还有你拾月不敢做的事儿?” 拾月给李晴儿也倒上了酒,冲李晴儿举起酒杯道:“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吧,别的话就不多说了,都在酒里头,来,干了。” 李晴儿喝得醉醺醺的,“拾月,你分明可以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你这又是何苦?” “晴儿,别说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真陷进去了,只怕是要将我啃得渣都不剩。你只看到我的风光,却不知道我这些年的难处。我...” 拾月真想好好倾诉一番的时候,却见李晴儿已经趴在酒桌上睡着了。“也罢。你知道的事儿多一分,便越危险一分。晴儿,我身边的人,死得够多了。” 她摇摇酒壶,七八个酒壶都空了。眼眸低垂,这点酒,哪里能解她的愁。为了不给李晴儿惹麻烦,拾月站在门口吹了会儿风,等身上的酒味儿散去,才佯装挨了打,一瘸一拐地回了奴役处。 不得不说,人性确实贱。她风光的时候,人人都追捧她,她现在落难,人人都恨不得踩死她。 一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哟,这不是风光无限的拾月姑姑么,怎么如今却沦落到了我们奴役处了?啊呀,拾月姑姑的腿这是怎么了一瘸一拐的,这大美人落难,看着就怪叫人心疼的。” 说话的人,拾月都已经记不得是谁,听她这尖酸的语气要么就是曾经被她处置过的宫婢,要么就是曾经伺候过她的宫婢。 拾月不愿惹事,便想绕过她走。她却暗地伸出一条腿来,将她绊倒在地。“哎呀,拾月姑姑你没事儿吧,怪我怪我。” 她自从练武之后,耳力也优于常人。她听出来了,这奴役处多少双眼睛都在背后看她的热闹呢。拾月站起身来,看向她的眼神分外凌厉,“当然要怪你。”说话间,拾月擒住她的肩膀,猛地射出一腿,踹向她的膝盖。那挑事的婢子瞬间便跪在了地上。 她痛得龇牙咧嘴的,还叫嚣着,“拾月,你敢在奴役处随便打人,简直目无法纪!你眼里可还有律法,可还有圣上!” “打人?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打你了?我只是觉得你这腿是缺点管教。那我便替你好好管教管教。”拾月猛地一脚就踩在了她的小腿上。 她痛呼出声,“啊!杀人了!拾月杀人了!” “吵死了!”拾月一计手刀,利落地将她劈晕了过去。吓得背后那些看客都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不过拾月也因此受了罚,被重重杖打了20棍。 可她全过程都没吭一声,凭借一股子狠劲儿,在奴役处算是立了威。此后,谁都知道她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便没人敢再挑衅她。 洛钰铭知道后,眉心紧蹙,是啊,她一向都是个狠人。对别人宽容却对自己残忍。不过她这20棍挨得倒是挺值,会省去日后好些麻烦呢。 “谁动的手?砍了。”除了他,没人可以伤她。 冰雪消融,又是一个春天。 但化雪的时候,却更冷。往常这个时候,拾月的屋子早已经被小花放满了炭火。可现在...她冻得脚都迈不开,还要去后妃院子里打扫。 拾月因为赖着不走,被人从奴役处扔了出来。随即又扔出来一把扫帚。 哎,不动就得冻死。她爬起来,冷得嘴里斯哈斯哈的,抱着扫帚艰难前行,她正走着,迎面有个奴才撞了上来,塞了个汤婆子在她手里,便急急走了。不知道是谁的安排...管它是谁的安排,真暖和啊。拾月顿时眉开眼笑。 今天去的院子是正是徐清荷当年住的宫殿——合欢宫。而现在徐清荷也当上了皇太后。 所以,这个宫殿的寓意非凡。拾月也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儿,竟能迷住了洛钰铭,选妃大典刚过,便赐住了合欢宫。 拾月迈入了合欢宫,合欢宫之所以叫做合欢宫,正因为宫里有棵上百年的合欢树。没有开花的合欢树平平无奇,要等到六七月份花开的时候,才有人为之驻足。一如这后宫的生存法则,没有皇帝的宠爱,就像是没有开花的合欢树,无人问津,甚至还会遭人唾弃。 拾月将汤婆子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化雪时节,路上湿漉漉的,落叶与雪水混合粘黏在地上,使得这清扫工作的难度极大。所以这苦差事才会落到她的头上。 不过打扫起来,倒是会暖和些。 拾月正努力打扫着。突然听见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瞧,主子。那人便是拾月了。” 原来,是有人想见她啊。 第129章 薛羽然 拾月不动声色,继续做手上的活儿。 主仆二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她也总不能装聋作哑,无视主子吧。 她不经意地瞥了眼,来人的衣着打扮。哟,是个贵人。 拾月记得在她的书里,洛钰铭登基之后将苏西强行纳入宫里,给她的位份就是贵人。 “奴婢拜见贵人。”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不仅赐入合欢宫,还位居主殿。这个贵人,让拾月更加好奇了。她依言抬起了头,匆匆瞥了她一眼,继而蹙眉。这,这人,她见过。 在薛府见过。 她是薛昱的妹妹——薛羽然。 薛家手握重权,有女,自然是要入宫的。 薛羽然的目光清冷,在拾月脸上来回打量。不屑地冷哼一声,“我道哥哥是被什么天仙迷了眼,不过如此。” 对于薛羽然这番话,拾月从心底里表示认可,因为薛羽然的那张脸生得更加卓绝,比起苏西也是不遑多让,她的确有资本说这番话。不过她的话里,怎么还有些她听不太懂的东西,什么叫薛昱被她迷了眼? 她附和道:“贵人天人之姿,纵使放眼四海,也挑不出几个能与贵人匹敌的。更何况奴婢本就粗人一个,又岂敢同日月争辉。” “巧舌如簧。我哥哥与姐姐就是被你这张利嘴给骗了吧!”薛羽然一想到薛昱大病之时还一直念叨着她的名字,还有她姐姐的死,就不由得怒火中烧。猛地给了拾月一巴掌。 拾月这巴掌挨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在薛凝和薛昱的面上,她不想同她计较。但要是她乱说话,给洛钰铭知道了... 便略带提点地说:“贵人这巴掌,奴婢受了。但奴婢与薛少将军之间清白如水,还望贵人切莫妄加揣测。” 薛羽然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险恶之事,从小便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她生得花容月貌,加之此番入宫又受尽荣宠。见拾月的神情里全无半分惊惧与恭顺,便恨恨道:“我还不知,这皇城之中,竟有你这等恶奴。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下!” 拾月真服了。这薛家怎么生出这么个蠢货,这个世界的颜值都是用大脑换的么? 薛羽然这福气果真不浅呢,洛钰铭竟然还赐了她两个护卫。她被两个奴才一左一右地押着,跪在主殿的地上,有地毯倒是不怎么伤膝盖。 “箐箐,拿我鞭子来。”薛羽然接过那叫箐箐的婢女递上来的鞭子,凭空挥了下,“啪”地破空之声,颇为吓人呢。 拾月出声道:“贵人且慢!在处置奴婢之前,贵人且听奴婢一言,奴婢与当今圣上相识相伴多年,知之甚深,若贵人不想害了薛家,便一定要将薛少将军与奴婢的事儿守口如瓶。” 薛羽然听完了她长长的一段话,竟没有找到本分要告饶的语句,“你竟然不怕我的鞭子?也不求饶?”她围绕着拾月绕圈,一边走一边拿着鞭子,时不时抽动一下。她想看到她脸上出现惊恐的神色。 可是没有。她的神色一如往常。薛羽然停在了拾月面前,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森冷道:“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你现在也不过只是奴役处的一个下等宫婢,而我才是现在后宫里最受宠的人,你当真不怕我一时不忿杀了你么?” “怕啊,是人皆惧死。奴婢也不例外。可奴婢看出来了,薛贵人并不想杀我。”她都差点被她骗过去了,这薛羽然还真是非同凡响。 薛羽然放下了鞭子,鼓掌道:“拾月姑姑果然如哥哥所说般心思缜密、聪颖过人,羽然心服口服。” 拾月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上的褶皱,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们老薛家尽是忠义耿直之辈,能生养出你这么一朵奇葩花来,还真是难得。” 薛羽然问:“姑姑是从何看出来破绽的?” “你的演技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但你知道仇恨的眼神是什么样子么?你知道想杀一个人的神情,应该是怎样的么?这便是你的第一个破绽。而第二个破绽嘛,多亏我记忆力不错,这两位护卫我见过。你们是小草的人。” 两位护卫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卑贱的存在竟然还能被拾月姑姑记住。相顾一眼,齐齐冲拾月下跪,拱手道:“属下拜见月主。”其中一人叫泽古的,继续道:“方才属下们情势所迫,以下犯上,请月主责罚。” 拾月挥挥手,“我不怪你们。这后宫危机四伏,你们此举深得我心。日后你们便跟着薛家小妹身边,万要护她周全。起来吧。”这薛羽然倒是个有意思的,或许她真能成功捕获洛钰铭的心。这于她于薛家,都是一件好事。 拾月打趣着问:“羽然,你应当见过圣上了,如何,可还喜欢?” 拾月见薛羽然那娇羞不语的模样,心下了然,“看来是喜欢了。说说看,为什么喜欢?”她需要知道别人眼中的洛钰铭是个什么模样。 “陛下少年称帝,杀伐果决,气度非凡,朝堂上下无不归顺。自陛下登基后,平反了不少冤案,轻减赋税,兴修水利,民间对陛下这位少年皇帝也皆是臣服。更何况陛下不仅文武双全更俊美无双,如此人杰,小女自然是钦慕的。” 薛羽然说起洛钰铭可真是滔滔不绝,对洛钰铭的崇拜、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拾月没说什么,点点头,“如此甚好。”薛羽然的相貌与才情,想必也定是让洛钰铭心动了,这后宫佳丽三千,日后他恐怕再也记不得她这个...如此一来,兴许她还有机会同小花他们一起逃出宫去,与阿兰他们逍遥快活。 “拾月姑姑,你可愿留在我合欢宫?那奴役处哪里是拾月姑姑该待的地方。虽说姑姑是因为楚函苏西的事儿受到牵连,但姑姑毕竟陪在陛下身边多年,陛下这次的决定,有些不近人情了。” 呵,她对洛钰铭的贡献哪里只是陪伴多年,若没有她在背后为洛钰铭提供经济支持,他的夜家军怎么能这么快就有数万之众。若不是她在这个局里为洛钰铭充当马前卒,分散了洛文他们的注意力,他洛钰铭真能这么顺利拿下帝位?若不是她为他争取到了薛家,呵,这帝位还真说不准是谁的。 这字字句句细细品味,既有拉拢她的意思,又有打压她的意思,还隐约透着她与洛钰铭的亲密劲儿,不得不说,这薛羽然可真是个妙人。不过没关系,薛羽然对洛钰铭越是在意,就越便利她行事。 “薛贵人慎言。这天色不早了,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拾月预祝薛贵人万事顺意,奴婢告退。” 拾月走了,薛羽然让两个护卫退下后,脸色猛地一沉。 这个拾月姑姑,可真不好对付呢。 既然是罪婢,又哪能有御用的汤婆子,她与陛下的关系绝不简单。 第130章 楚熙 拾月回到了奴役处,还没来得及休息。又被人扔出去了,拾月看着手上的名单,得,她以后也不用回了。 [清平殿 楚娘子 拾月] 这是将她正式分到了清平殿,以后她就是清平殿的宫婢了。 清平殿是个什么地方呢?也就比冷宫稍微好点的一个地方,偏远而荒凉,不然也轮不到她嘛。拾月一边走,一边想,这谁啊?被分到清平殿的女人,这得多不讨洛钰铭喜欢啊。 这清平殿是个很小的殿,所以并没有什么正殿偏殿。只有一个屋子和一个小院,拾月迈进殿门,跪在地上,那女子听见动静,才从屋内走出。 “奴婢拾月参见娘子。” “起来吧。”那女子声音怯生生的,听起来有些幼态。 拾月站起来才发现,面前女子比她矮了许多,仔细一看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啊,应该不会超过12岁。洛钰铭你这是在做什么孽啊!这么小的孩子,你招进宫来干啥。她心里疑惑,洛钰铭就算再变态,应该也不至于有娈童的癖好吧。 后来一番接触,拾月才知道为什么洛钰铭会留下她,因为她是楚函的小妹,楚熙。难怪她会这么不受洛钰铭的待见,被分到这个清平殿来。 楚熙的年纪实际上并不符合选妃的条件,是楚家谎报了,她楚熙只有11岁。拾月心里明白,楚家为了保下全家上下的命,自然是硬着头皮也要送她入宫的。而不管是出于政治考虑还是私人恩怨,洛钰铭留下她也无可厚非。 不过真正难受的人是她啊!11岁...拾月心里叫苦不迭,别人穿书都是满满金手指,怎么她穿书就穿成养娃专业户了?而且这楚熙可与洛钰铭不同,她自小没怎么受过苦,心智也不成熟,在这后宫可怎么活... 刚送走一个西西,又迎来一个熙熙...拾月不自觉就抚上额角,脑子一阵阵地疼。 “熙熙,你哥哥楚函与我算得上是朋友,所以我也有责任看护你。你现在还小,在这后宫之中,还需得谨言慎行,没有我的陪同尽量不要独自出门知道了么?” 楚熙乖巧地点点头。父亲说当今圣上不喜楚家,所以只要不嫌弃她的人都是好人。这拾月姑姑不仅不嫌弃她,而且她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个好人。 这个楚熙看起来倒是个乖巧听话的,这一点让拾月心里好受了些。 不受宠的妃子在后宫能有多惨呢? 拾月看着眼前的清粥馒头直发愁。别说这楚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这伙食便是她也受不了啊。 楚熙看拾月愁眉苦脸的样子,愧疚道:“姑姑,对不起,都是熙熙连累了你。” “熙熙,别这么说。”楚家本无罪,这本该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如今可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为了让楚熙宽心,拾月笑着说,“你拾月姑姑在宫中也待了八年了,自然有的是办法。” 而这个办法就是,自力更生。 拾月开辟了院里的一块荒地,托关系搞到了些蔬菜种子,开始了皇城内的种田生活,正好春天也是个适合播种的季节。 在清平殿里,一恍就是一个月过去了。 每天她的基本生活就是松土,除草、种地、练武,看守殿门、看护楚熙。 不定时地她也会找薛羽然\/李晴儿\/莫子文等人蹭顿饭,打包点肉食回去,给楚熙补充些营养。 对她来说,这样的日子已经不错,不像之前动不动就要算计防备搞得整个人神经衰弱,也不像现实生活中处处都要花钱,在这里倒是没有什么经济压力。 第131章 改掉习惯 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不直接找尚食局?非要去讨要些剩饭剩菜呢。 她当然可以让莫子文给她开小灶,但对洛钰铭她不敢掉以轻心,她一个人倒是无妨,现在拖着楚熙,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 而楚熙孩子心性,最爱跟着她一块种菜,天天日夜都要对着那块土地祷告,虔诚程度堪比信徒,愿种下去的种子早日能够开花结果。 “姑姑!你快来看,他们发芽了!”楚熙指着那刚冒出来的嫩芽,一脸骄傲的神情。她就知道祷告肯定是有效的。 拾月又穿回了那身粗麻布衣裳,一切仿佛就像她才到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又分给了她一个孩子和一间老破的屋子。她看着满脸笑容的楚熙,恍惚间像是又看到了他。 “姑姑,你在想什么?”楚熙不明白,为什么拾月姑姑老是看着她出神。 “没什么。熙熙,你见过陛下吗?”她一边问,一边麻利地修补着昨夜被风吹坏的窗户。 楚熙点点头。“见过。” 拾月又问:“熙熙你会害怕他么?” 楚熙摇摇头,“父亲说陛下不喜我们楚家,但是我却不怕他,因为陛下和姑姑一样长得都很好看。而且他看到我时,并没有责罚我,反而笑了,夸我们楚家真是难得的忠臣。” 拾月没多说别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是啊是啊,他向来是个好人。 恐怕连楚函与苏西都觉得洛钰铭是个好人,如此大罪都能宽恕了他们,还赐他们一处别院,还真是皇恩浩荡。 不过,仔细想想她又要恨他什么呢?如今大局已定,他是天下之主,是黎民百姓眼中的明君,而这些年,他们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相互依偎,又相互伤害罢了。她又有什么理由恨他。 她只是怕他,怕他不放过她。 拾月补完了窗户,又很自然地在院子里种了些花草,这么多年,她也算是这种花的专家了。想到这里,也不知华清殿和尚阳殿的花花草草如今可还有人照料。 晚上,御宸宫。 洛钰铭正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她的消息。 这一个多月,又是种花又是种地的,她倒是快活。 他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冷笑一声,“呵,拾月姑姑这又是打算长住清平殿了?” 她这处处生根的习惯可不太好。 他对夜影低声吩咐了几句,“去吧。” 不好的习惯,就得改。 他看着小花跪地呈递到他面前一堆妃嫔的牌子,却毫无兴致。 他后宫佳丽三千,但即便是薛羽然那样的貌美仙姿,天香国色,却依旧让他提不起半分兴趣。 不,他不该这么想。 没有人可以和她相比。 * 隔日一早,拾月便见她的菜园被人毁了,发芽的菜苗被人连根拔起,凄惨地横尸遍地。 楚熙为此整整哭了一天。 夜里,她躺在床上问她,“姑姑,他们为何要这么对我们?” 拾月轻轻拍着楚熙,没有说话。 将她哄睡后,拾月来到她的菜园。她知道这种事,有一次便会有无数次,看来不是楚熙连累了她,倒是她连累了楚熙。 她颓然坐在地里,抬头望向御宸宫的方向。 洛钰铭,你究竟想干什么。 第132章 投靠薛羽然 “拾月姑姑,这位是?”薛羽然也没想到,拾月竟然会带着楚熙到她宫里来,她这是准备下一步什么棋? 楚熙大方地向薛羽然主动行礼道:“楚熙见过薛贵人。” “哦,竟是楚娘子。快请坐。”薛羽然佯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拾月姑姑原是被分到了楚娘子身边,楚娘子真是好福气。” 她这么短短一句话,一踩一捧的,不以为意地离间还真是高明。 楚熙显然没有读懂薛羽然的意思,还从心底觉得她说得很对。她现下有些不知所措便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拾月,拾月拉着楚熙的手让她坐下。 拾月对薛羽然拱手道:“薛贵人想必也知道,陛下与楚家有过些误会,而奴婢现在是楚娘子身边的人,自然是要为楚娘子多作谋划的。这后宫之中,陛下对贵人的宠爱无人不知,所以,奴婢有意为楚娘子在贵人这里谋一份前程。” 薛羽然心道好一个拾月姑姑,之前她有意拉拢于她,她却断然拒绝,此番竟为了个罪臣之女,倒是肯向她低头了。 她以绣帕半掩着嘴,笑道:“拾月姑姑哪里的话,但凭姑姑与薛家的恩情,在这后宫之中,只要姑姑想达成的,只要羽然能给的,自然都会让姑姑如愿。” 把她与薛家的恩情都搬出来说事了,这个薛羽然。 拾月不想与她争辩什么,便笑道,“那奴婢与楚娘子便多谢贵人了。” 见拾月带着楚熙走了,菁菁对薛羽然道:“主子,陛下不喜楚家,你也不喜那拾月姑姑,却为何要帮她们?” 薛羽然将绣帕放下,“这后宫之中,哪能全看自己喜好办事。拾月此前能拿捏住薛家,我虽不知道她手里到底有什么底牌,但我也绝不会让人拿捏住我的性命。但陛下似乎并没有完全放下她。哼,那我便先养着她吧。” “不过,”薛羽然抬眸看着菁菁,目光突然狠辣起来,“菁菁,你看着吧,这后宫自然有的是人想要她死。” “主子英明。” * 去了一趟合欢宫后,清平殿的待遇果然好了很多。至少在吃的方面,算是有了质的飞跃。 之前在游园会上给洛钰铭送香囊的吏部侍郎张家女现在已经是张贵人了,位分与薛羽然是同级。但并未赐住合欢宫,而是在熹妃之前的昭华宫中。所以同为贵人,那薛羽然自然是要压她一头。 张珊听闻了楚熙今日去拜见了薛羽然的事儿,而且薛羽然也的确派人关照了楚熙那边。不屑地冷笑道:“呵,没想到楚熙那样的货色,她薛羽然也看得上眼,陛下与楚家的仇怨合宫上下谁人不知,她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真是恃宠而骄!这件事,若陛下知道了...”张珊低低笑起来。 张珊没想到没等她想法子通报洛钰铭,薛羽然便在晚膳时分邀请洛钰铭来,主动向洛钰铭交代了这件事。 “陛下,今日拾月姑姑带着楚娘子来找了臣妾。虽然拾月姑姑现在已经是一介罪婢,但陛下肯定也知道拾月姑姑与薛家的情谊,所以羽然不得已便答应了拾月姑姑的请求,让人好好关照清平殿那边。此事都是臣妾一人之过,请陛下责罚。”薛羽然作势想要下跪,被洛钰铭抬手便拦住了。 “好了,一点小事不必如此。朕本来也没叫人为难楚熙,看来是有人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了。如此,朕便亲自去清平殿走一趟,以后也无须你再关照她们了。至于你们薛家与拾月的情谊,便到此为止。薛贵人你听懂了么?”说到薛家与拾月的情谊时,洛钰铭看薛羽然的眼神陡然变寒。 薛羽然连忙应声道:“是,臣妾定会传达给爹爹、哥哥。” 这还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见他这副让人胆寒的神情。 薛羽然以为洛钰铭在意的是薛家的忠心必须向着他,不允朝臣与后宫再有来往,可洛钰铭在意的却是拾月与薛昱的情谊。 因为他看出来她的武艺套路来自于薛家,所以她失踪的那一年,必是与薛昱朝夕相处。 薛家竟私藏了拾月整整一年,真是好的很。洛钰铭拂袖离开了合欢宫,带着怒意去了清平殿。 他生气一方面是因为薛家,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宁可找薛羽然结盟,也不愿向他低头。不过想来也是,她又岂会是那么轻易便向人低头之人。 洛钰铭没让人通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清平殿内殿的门口。 而拾月此刻正坐在床头给楚熙讲故事,哄着楚熙睡觉。 “从前有一个小孩子,比你还小一岁,他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受欺负,后来有一个神仙看他太可怜,便下凡来救他。可那个小孩子并不相信她是神仙是来救他的,老是怀疑她,试探她。时不时地还欺负她。” “啊,怎么还有这种坏小孩啊。真是太坏了。”楚熙义愤填膺地说。 拾月附和道:“是啊,真是太坏了。那个神仙辛辛苦苦将他拉扯长大,他一转身成为了世间最有权势的人,但那个神仙却被他贬为了奴役。” 楚熙满眼心疼,“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坏人。那神仙肯定被伤透了心吧,是不是就回到天上去了?” 拾月叹口气:“神仙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回不到天上去了,于是便只能留在人间做一个凡人了。” 楚熙缩缩脖子,揣测道:“那神仙会不会是太重了,飞不起来了啊?” 天真童趣的一句话惹得拾月大笑起来,“哈哈哈,熙熙你说得太对了,她肯定就是人间的东西吃多了,才回不去天上。” 洛钰铭看着她如此开怀大笑,心里有些难过,难过这样的笑容为什么不是他给的。 她说他老是怀疑她、试探她、欺负她,但他们也曾有过很多开心的回忆。 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在院里种种花草就能让她快乐,所以华清殿里的花花草草都被他移植到了御宸宫里,他还专门为她留了一块空地,不管她想要种什么都好。这也是他之前便承诺她的。 …… “姑姑,你这么喜欢种花,以后我若真能登上那高位,便在宫里为你开一片花圃吧。” 那天,她也如现在一般笑得开怀,脸上还带着泥土印子,她说,“好,为了我的花圃,我也一定会让殿下得偿所愿。” …… “殿下这是五彩绳,可以驱邪避灾,别躲,端午是一定要戴的。以后每年奴婢都会给殿下编制一条五彩绳,惟愿殿下平安康健。”她笑得眉眼如月,他又怎能拒绝。“好,都依姑姑的。” …… “姑姑,你这在做什么?弄得灰头土脸的。”他细心地为她擦去脸上的面粉,她出落得越发好看了,难怪太子老是追着她不放。 “这叫生日蛋糕,是奴婢的独门绝技,你第一个生日便没吃成,以后的生日可不能缺席了。”她从哪里捡到一支木棍,点燃后说,“吃生日蛋糕要吹蜡烛许愿的,没有蜡烛便用这个木棍代替吧。殿下,奴婢祝你生辰快乐,吉祥如意,得偿所愿,一生平安。”她每年给他的生日祝词都不相同,但他那时候许下的愿望是,“岁岁年年,惟愿她在身边。”往后,他的愿望再没变过。 …… 拾月哄睡着了楚熙,一转身便看见了在门口站着出神的洛钰铭。 第133章 出逃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之间的感情太过于复杂,复杂到她现在不知不觉便流下了两行泪来。 她迅速地擦掉了眼泪,轻轻地走出去,从外面合上了房门。 察觉到她的动作,洛钰铭从回忆中醒来,他静静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合上门后,一如既往习惯性地低头、转身、下跪,道了那句他不想听到的话,“罪婢拾月参见陛下。” “朕将你贬为罪婢,下放到奴役处。没想到这一个多月,你倒是如鸟归林,过得逍遥快活。姑姑,你是半点都不想要回来了是么?” “陛下的话,拾月听不懂。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哪里容得奴婢做主。” 洛钰铭将拾月从地上拽起来,掐着她的脖子,额角青筋暴跳。 “是,你说得很对,记住你的话。” 拾月又一次将他气得失态,洛钰铭将她狠狠扔在地上,便离开了。但她心底明白他不可能放过她。所以,她不能再等了,趁着这个冷战期,她一定要逃。 不过逃之前,楚熙这边需要派个人过来顶替她。 于是第二日,拾月又去找了薛羽然,不过她的目的不是薛羽然而是护卫泽古。 “泽古,现在小草他们可还好?” “大人们如今都在陛下手下办事,并无不妥之处。” 拾月听到这句便更加心安了,“楚熙那边你让小草找机会安排个人过去看护着。” “月主,你这是准备?” “知道越少,活得越久。泽古,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我等谨遵月主之令。” 以她在后宫这些年的运作,要想出宫还不算件难事。真正难的是,如何才能不连累到其它人。 所以,她的计划便是让刺客当着他的面劫走她。这样一来,洛钰铭便没有理由发难别人。 拾月趁着夜色回到了华清殿,院子里她种下的花花草草都不见了,光秃秃一片,她心下一酸,是时候告别这一切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洛钰铭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然在华清殿里藏了与黎万联络的信烟吧。他曾给她留了一个信烟,说若她想要离开,便点燃此烟。 第二天一早,拾月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据,用洛钰铭送她的玉佩,买通了一个奴才,燃放信烟便可得到一块绝世好玉,这样的买卖,那奴才自然是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下午,拾月坐在清平殿的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 “姑姑,你在看什么?”楚熙来到她的身边问。 她指着天空,“看飞鸟,看自由。” 此时,一道橙红色的信烟窜上天去。她将楚熙抱在怀里,“熙熙,对不起。”这一次,她是真的累了,想离开了。若是回不到天上,也必要去看看那广阔山河吧,总之她拾月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深宫终此一生。 傍晚时分,有公公来清平殿里宣旨,有刺客来清平殿里劫人。 “抓刺客!”尖利的嗓音喊出。 一时兵荒马乱,双方交战在一起。 洛钰铭也赶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弓。 拾月穿着一身夜行衣混在刺客中,趁机出逃。 她拼死搏杀,在众人掩护下逃了出来,却也身负重伤,前胸、胳膊上都有刀伤,背上还被射中了一箭,是洛钰铭射的,不过这一箭并不致命。 她到了约定的地方,忍着痛拔出了箭,又换了一身禁卫军的行头,她知道现在肯定是守卫森严,到处捉拿她这个刺客,所以只要跟着禁卫军便没有人会怀疑她。 为什么是禁卫军?因为薛昱现任禁卫军总教头。 她说他们之间并无旁的交情,却还是厚着脸皮找了他,他也还是不问缘由便给她了这套衣服,帮了她的忙。 洛钰铭下令封锁皇城时,拾月已经在薛昱的安排下,出了宫去。 她脱掉禁卫军的行头,里面是一身红衣正好可以遮盖她浑身的血色。 拾月掩面,径直去了西楼。 “老板,我要上四楼。” “这位姑娘,我们西楼只有三楼,何来的四楼?” “故人到。老板,我要上四楼。” “姑娘,请随我来。” 这是拾月第一次见识到西楼的玄妙,这四楼竟在洛河水底。 “老板,我受了剑伤,还请...”话还没说完,拾月便因失血过多而昏死了过去。 拾月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 她一醒来看到自己还在西楼便知道,这一次又给她逃成功了。 老板说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儿,陛下震怒,皇家正在城中大肆搜捕刺客,西楼被搜了几次,优衣坊直接被围上了,薛府也是重兵看守,城门也封了。 拾月自然知道他们收留她要冒多大风险,对着老板深深鞠上一躬,“多谢老板。” “既然是主子的故人,我们定当万死不辞。姑娘此番,可是要出城?” 拾月点点头,心道这尹礼果真是神通广大。 这西楼的秘密也是和尹礼一起去寻灵枝草的时候他告诉她的。当时她也震惊了,这洛城第一楼竟然是尹礼的产业。 他当时开玩笑说,“若你有一日被人追杀,就去西楼告诉老板,故人到,我要上四楼。西楼四楼应该是全洛城最安全的地方。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他们都会全力保下你的命。” 她没想到,还真有用得上的一天。 她跟着老板从西楼四楼也就是洛河水底,沿着地下的暗道,一直七拐八绕地走走走。 拾月心道:难怪尹礼能在府上引洛河的水,他显然已经将这洛城都挖穿了,所以那狡诈的尹礼绝对还没死。 走着走着老板停下来了,转身对拾月道:“姑娘,你再往前走,就出城了,姑娘此去山高路远,还望珍重。” “多谢老板。” 拾月继续往前走,推开顶上的暗门,从地底出来了。 环顾四周,真是好一片荒郊野岭。 她拾月终于自由了。现在大局已定,她也想先修养一段时间。 而这最好的去处,自然是黎国。 沿着小路,又改换官道。拾月走了十多里地,才终于碰到个人。 躺在地上,还不知道是个活人还是死人。 第134章 桑落 拾月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抬眼望去,又不知道走多远才能看见人影了。 所以她停下脚步,蹲身探看那人鼻息。 没成想,那人竟然诈死搞偷袭,猛地睁开眼,点了拾月的穴道。 “哎呀!还以为本少爷就要饿死在这里了,没想到还是有过往的好心人给本少爷送吃的来。” 拾月眼睁睁看着那人打开了她的包袱。他自称少爷,穿得也不错。为何会一个人躺在这官道上还搞这套抢劫诈骗? 那人看了看她的包袱,又转而看向她。“你这女人胆子很大啊,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就敢一个人走到这条道上。” “不说话,是个哑巴?蒙着面,是个面容丑陋的哑巴?” 拾月见他自顾自在那儿一个劲儿地说着,根本不想理他,只觉得聒噪,便闭上眼。 那人见她竟然如此对他,心里又气又感兴趣,刻意凶狠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拾月淡然道:“要杀便杀,总好过被你絮絮叨叨给烦死。”他若确实是那穷凶极恶之人,她恐怕早就死了。而且世上哪有像他这样穿着华贵的歹人。 “絮叨?你竟说本少爷絮叨?!”他桑落什么时候竟然和絮叨这词儿挂上钩了。这女人!他一脸忿忿不平地,出手解了她的穴道,将包袱丢给她。“你这包袱里也没个干粮,是想饿死在这黄泉路上?” 拾月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话竟可以这么密。不过应该也是多年在宫中的经历,才让她养成了现在话少的习惯吧。 看这位少爷的性子,应该是个江湖人士。她已经人在江湖,是该改改她这由来已久的性子了。 “这位公子,你可知道黎国怎么去?” “哈哈哈,黎国?你这女人都快走不出这黄泉路了,还想去那遥远的黎国?” “我叫拾月,本是一介孤女,被歹人逼迫从那烟花巷柳之地偷跑出来的,我没有出过远门,也不认识路,此番得遇公子是小女子的福分,看公子相貌不凡,定是有法子出去的。”后宫恐怕是世上最大的烟花巷柳之地了。 桑落听到拾月讲起她的经历,生出了恻隐之心。难怪刚刚她一直不说话,原来身世竟如此坎坷。 “拾月是吧,我叫桑落。你既无处可去,身世又如此可怜,可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丫鬟?” 丫你个头!她拾月都出来了,怎么可能再去伺候人。 “多谢桑公子好意。我虽是一介孤女,但也颇有家资。只要桑公子愿意护送我去黎国,我愿重金酬谢公子。” 桑落被她的话噎住了,感情这拾月还是个有钱人,不愿做他的丫鬟呗。一介孤女,现在离洛城这么近,黎国那么远,却在黎国有家资?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呢。 嘿!巧了!他桑落最爱就是蹚浑水。 “你遇上我,可真是撞大运了!” 拾月:……这个桑落还真是个臭不要脸的。分明是他莫名其妙躺在路上还偷袭她,现在反倒说她走运? 桑落哨声一响,一匹骏马飞驰而来。“走吧,带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女人,闯一闯这黄泉道。” 拾月被他拉上马,坐在他身前怪别扭的,但现在这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她为了破掉这尴尬氛围便问,“公子好好的,为何会躺在道上?” “无聊嘛。想让贼人来劫我,没想到你这女人却先来了。这黄泉道可是出了名的山贼道,等会儿若真碰见了,你只管坐在马上别动,明白了?” 拾月刚点点头,说了声是。便听到这道路两边的树丛里有响动。她蹙眉,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桑落低声说了句,“来了。” “公子还真是技高人胆大。你一个人对付他们有把握吗?” “我看你这女人的胆子更大,寻常女子若知道有山贼来了,恐怕早吓傻了。”哪像她啊,说话语气都不变的。 “呵,我一介孤女能活到现在,胆子自然要比寻常人大些。” 这窝山贼,恐怕是看他们只有两个,便只来了七个人。她心里安稳了些。七个人也太小瞧了他们。 拾月见桑落飞身下马,拔剑的动作倒是飘逸。 戏谑道:“桑公子,你一个人打得过这七个么?” 桑落在他们之间穿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杀他们轻松得就跟切瓜一样。拾月内心还是蛮震撼的,虽然那帮山贼的确很菜,但他这身手也确实令人惊艳。 他迅速解决完这波菜匪,收剑的姿势也颇具观赏性。又重新上马,坐在她身后问,“你觉得呢?” 她回道:“是拾月多虑了。” 二人在这黄泉道上,解决了大大小小四波人马,有一次人来得实在太多,整整二十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桑落和他们交上手,高声喊道:“拾月,走!”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在这里只会拖累他。 拾月确实动过一个人骑马跑了的念头,但这个桑落于她而言还大有用处。所以她拔出短刀,下马,加入了战场。 她跟薛昱学的都是杀人技,没有观赏性,但很有实用性。 她杀了冲向她的三人,进到包围圈里,与他背对背而立。 桑落惊喜道:“你这女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身手竟还不错,一招一式手起刀落利落得很呢。 “别废话了,杀完了,好赶路。”拾月说完便率先发动,她一袭红衣,一双杏眼满是杀气,山贼的血溅射在她的面纱,这一幕震慑得那群山贼,直呼:“撤!赶紧撤!” 可惜他们一个也没跑得掉。最后一个活着的山贼跑着跑着便被一把飞掷过来的短刀贯穿了身体。 这操作连桑落都惊呆了,怔愣道:“你这女人,有点东西啊。” 拾月走过去,拔出短刀。在死人身上蹭蹭,收回刀鞘里。 “走吧。” 桑落将她再次拉上马背,心里对这个女人有了些别样的感觉。 “诶,你之前说你被歹人逼迫?就你这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得是什么歹人才能逼迫得了你?” “桑公子说笑了,我一介弱女子,自然有翻不过的山。” 桑落不再问了,他知道她身上肯定还有很多秘密。不过没关系,他才20岁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驾!” 越靠近黎国,他们道听途说的新闻便越多了。 一日他们住了客栈,在楼下喝茶。 “听说那黎国三殿下,被立为储君了。” “那不是件好事儿么?这黎国皇室也就只有那三殿下算是个正常人。” “你这都不算什么新闻,我还知道,那黎国皇室据说得到了高人相助,这几次打仗,靠了那高人,胜得不费吹灰之力啊!” “你们说这黎国日渐强盛了,黎国与洛国还能保持和平么?不会又要打仗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人心惶惶。 对于百姓而言,他们才不管谁做皇帝,他们不过只想太平盛世,安居乐业而已。 拾月听得心里也是一紧。黎万若你做了黎国的君主,还会听我的吗? 桑落给拾月倒了杯茶,问道:“拾月,你想什么呢?这黎国与洛国若是打仗,你觉得哪边会赢?” 第135章 借住 她扯开话题问:“桑落,此去黎国还有多远?” “这已经是黎国境内了,只是离黎国的都城还有一天的路程。诶,你还没回答我呢!” 拾月道了声好,便径直上了楼。 只要她还活着,她便不会让两国交战。那位高人,她想她也猜到了答案。 隔日一早,拾月与桑落启程赶往黎国都城——上武。 来到都城城门处。拾月对桑落说:“桑公子,你在都城里可有府宅?” 她昨夜仔细琢磨了下,她的日子若想清净,便不能暴露,最好有个所有人都猜不到的地方落脚。 而桑落便是最好人选。谁能想到她在半路还能捡到一个桑大公子呢。 “本少爷行走江湖多年,走南闯北,自然是有的。你不是说你颇有家资么,怎会连个府宅也没有?不会是诓骗本少爷的吧。”他话是这么说,但内心却想着最好是诓骗他的。这样一来,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收留她了。 拾月轻笑道:“呵,拾月既是答应了会重金酬谢公子,便不会食言。只是想必公子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呢,有很多的秘密。很多人在查找我的行踪,而我现在只想平静度日,所以还请公子能够收留拾月。当然拾月也会付给公子酬金,不会白吃白住的。” 桑落内心狂喜,却试探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转头便卖了你?” “拾月既开了这个口,便自然是信任桑公子的。”这个桑落人在江湖不受朝堂限制,性格爽直又放荡不羁,确实是个借住的绝佳人选。 “咱们这一路也算投缘,我桑落便委屈些,交了你这个朋友。”他向她伸出了手,拾月也痛快地与之击掌。 “能与桑公子结交,确实是拾月的福分。但对外桑公子还是宣称拾月是你的侍从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过城门,也得依附他的身份呢。 “好。咱们便走吧,入城。” 桑落向城门处的看守出示了他的身份证明,以拾月是他的侍从的名义,将她带入了上武城。 这上武城与洛城果真大不相同。洛城像是古代的中国,而上武城的建筑风格简洁、线条分明、运用色彩的明暗、鲜淡来对视觉进行冲击,极其富有浪漫主义色彩,更像是古欧洲的感觉。 真没想到这崇尚武学的黎国都城,竟然会是这幅模样。 他们在街上走着,拾月一眼便认出了她的产业。虽然已经改名不叫优衣坊,但门匾上的莲花印便是她曾经定下的标志。 “桑公子,可否随我去一趟这羽衣阁?” 这自古以来女子哪有不爱漂亮衣裳的,这个女人自然也不例外。桑落不以为意点点头,便随她去了。 羽衣阁与优衣坊的规矩是一致的,所以拾月上二楼时便被拦下来了。 “这位小姐可有咱们羽衣阁的会员令牌?这二楼实行的是会员制,非会员不得入。” “哦,我么,是来找阿兰的。” “你认识阿兰姐?你是什么人?!” 那拦路的女子气势汹汹,桑落有些看不下去了,“诶,请注意你的态度。不就是个会员令牌么,如何才能得到?” 拾月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着急,我只是来找人的。”又眸色沉沉地对那女子道:“我,是拾月。你把阿兰叫来。” 那女子一听,马上变了脸色,她知道月主名唤拾月,但她也不敢随便认主,便躬身恭敬道:“静香请贵客稍待。” 桑落瞧着便明白了,“哟,感情这就是你的家资啊,那你的确是颇有家资。”这羽衣阁几乎是垄断了整个黎国都城的服饰生意,所以她说她颇有家资倒是一点不夸张。 拾月回道:“小女子不才也只能做点服饰生意,让桑公子见笑了。” 桑落不说话了,心底琢磨着这女人会武功、又会做生意,这口才也很是了得。从洛国一路逃到遥远的黎国,这么一个人,到底会是谁呢?他真是感兴趣极了。 阿兰听到消息几乎是跑着迎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们这么快便能相见。 拾月见到阿兰,也不禁红了眼眶,二人瞬间抱作一团。拾月同阿兰、静香一起上了三楼,让桑落在楼下等她。 可惜阿兰现在不能说话,好在静香看得懂手语,便做了阿兰的翻译。 阿兰脸上挂着泪痕:主子一切可好? 拾月帮她擦去了泪珠:“别哭了,我一切都好。现在总算是结束了宫里的生活,这天高海阔也是时候来体会一番了。你呢?阿兰你在这里的生活可还习惯?” 阿兰笑:我在这里很好。现在主子来了,我们的生活只会更好。主子你现在可有落脚的地方,我们羽衣阁在城里的房产众多,等会儿我便随你去挑挑。 看到阿兰这幅模样,拾月心里对洛若的恨意越发深重,她发誓她一定会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 拾月摇摇头,“阿兰你别操心我的去处了,我已经为自己寻到了一个绝佳的安身之所。” 阿兰笑得暧昧:是刚才那位公子? 拾月知道她误会了,但也没有否认,点头道:“是。他叫桑落。” 阿兰:主子可知他的底细? 拾月:“现在还不清楚,但这个人是个江湖人士,又不曾与他们打过照面,应当很是安全。不过等会儿,你还是代我去一趟天机阁查查他。我会落脚到他的府上,随后你安插几个我们的人进来,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吩咐。 阿兰,我虽然已经出宫,但尹礼与洛若都还活着,洛钰铭那边我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我们之间的联系切不可被他人所知。尤其是你,我怀疑洛若已经在此城中,在我杀了他之前,一定保护好自己。” 阿兰点点头,只送拾月到了二楼。她知道她是拾月的软肋,所以格外爱惜自己。她暗下决心,若再被洛若抓住,就算是死,也不能再成为她的拖累。 拾月见桑落抱着剑呆站在门口,倒像是羽衣阁的护卫,心下好笑。 她扔了一包金子给他,“接着。” 桑落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接住了那包金子。打开一看,金灿灿地耀眼,便上前去一把搂住了拾月的肩膀,手里颠着那钱袋子。眼睛斜斜地打量着她,打趣道:“嚯,这下倒是我桑洛攀了高枝了。” “一点酬金,不成敬意。”终究是她利用了这个傻小子,一点酬金算什么的。 第136章 敲打仓明 “走吧,带你去我桑府瞧瞧。若是哪里看不上眼,你这么有钱自己装潢,我可不负责。”他搂着拾月在街上走着,却没人指指点点,这黎国的民风向来开放剽悍。 拾月也没所谓任他搂着,反正她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何况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她现在也应该算是半个江湖人士了吧,桑落拿她当朋友,她自然也不能太端着。 到了桑府,这边的建筑结构的确与洛城很不一样。远远看着,像个小型的城堡。门头小小窄窄的,走进去才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黎国的房屋结构我也不太喜欢,你从洛国来肯定很多不习惯的地方,但这边的房屋都这样,也只好将就一下了。” 她抬头一看,挑高倒是很高,但这屋顶都是封闭的,没有院子的确是个很让拾月苦恼的事儿。不过这不就和现实世界里的别墅一样吗?她自然可以花钱在屋后围上一个院子。 “这房屋后面可有空地?” “这个嘛,我带你去看看吧。我也多年没有来过了,记不清了。” 打开后门,果然有一片没有开垦的空地。这下拾月开心了,又可以种花种草栽树种菜了,这么大一片空地,她还可以围起来,修建个凉亭,叫阿兰她们过来做客。 桑落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也知道她是在笑。 “瞧你,怎么莫名其妙笑得这么开心。” 他其实还想问,你这面纱何时才能放下。但他还是按捺住了,等呗,他就不信她能一直戴着这个面纱过日子。他就不信,她不会对他放下心防。 她开心的原因么,她自然不能告诉他。 “等会儿应该会有我的人过来,你且放他们进来便是。” “什么?!你还要让别人住进咱家?” 拾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是住进你家。”这小子还真是口无遮拦。 再怎么没心没肺,桑落也听出来她话里的疏离了。暗暗嘀咕道:“你还知道这是我家。” “若桑公子不愿收留,那拾月就此别过。”拾月转身告辞,便作势要走。 桑落果然中计,拦下她不情不愿地说:“好好好,看在你给的钱多的份儿上。就都留下吧。” 临近傍晚,有人来了,一男一女。桑落开门一见,两人穿着一身下人服饰,倒是谨慎。 没好气地说了声,“进来吧。” 将二人引到后门,桑落斜靠着门,下巴微扬,“喏,你们主子在那儿挖土。”他真是不明白,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做这些苦力活儿,这都一下午了,没停过。 坤九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拍拍手直起腰板,“烦请桑公子回避下。我与他们有些私事要谈。” 桑落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却有种被排外了的感觉。冷哼一声,“哼,谁稀罕。”转身便去了练武的房间,发泄怨念。 拾月听见他的脚步渐远,这才启唇道:“都说说吧。” “月主,属下仓明是天机阁在黎国分部的阁主。这桑落身世倒是清白简单,他是八顾门的少主。八顾门向来以惩恶扬善、除魔卫道为己任,与罗刹教是死对头。” “月主,属下青衣是羽衣阁的理事之一,是兰主子派属下来的。” 挺好,这下两件事都有人帮她办了。 “仓明你身为天机阁阁主,这黎国皇室的事儿你知道几分?”拾月虽然创立了天机阁但平日里她事务繁多、又忙于宫斗算计,根本无暇顾及,现在离了宫,终于能有更多的时间了解了解这个世界了。 仓明没想到拾月一来便戳中了他的短板,他赶紧单膝跪下:“恕属下无能,这黎国皇室的情况,天机阁掌握得属实不多。” 见他如此,拾月也没让他起来,虽然她是天机阁的主人,但已经太久没操持过,这些人又与她不熟,她自然是要敲打敲打他们的。 “为何?” “因为背后有股势力一直在阻挠我们。” 拾月看他不愿将实情透露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对她是不服气的。便直接了当地问:“是若言堂的人?” 仓明怔愣住了,他本来对这位突然现身的女主子没太多好感,想着一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但没想到她人远在洛国竟还能猜到黎国皇室的事儿。 “你很吃惊?”拾月冷哼一声,“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与他们若言堂的主子也是老相识了。” 她与若言堂的主子是老相识?!仓明顿时如遭当头棒喝,她虽是女子,但结识的却都是大人物,连桑落这个少门主都听她的,当然够资格做他们的主子。 他的腰彻底低下去了,“是。月主,那的确是若言堂的势力。我们在黎国的势力现在还远不及他们,所以...” “所以为何不找罗刹教的人,帮帮我们的忙?” “罗刹教?!”仓明抬头看向拾月,探寻着问,“月主与罗刹教...?” 拾月见他一脸疑惑,微微点头道:“也对。这是黎国,很多事儿你们还不知情。我与那罗刹教主亦是旧友。” 仓明听了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怎么能因为月主是个女子便质疑她,以她的能力关系,她想做什么做不到呢? “嗯,这样吧,你先替我给三殿下,哦不对,现在应该是黎国储君,送封信。我既然已经到了黎国,也应该给他报声平安,不好叫他一直担心的。” 仓明的三观都碎了。八顾门、若言堂、罗刹教、天机阁,江湖就占了一半,商业上据他所知恐怕还不止是服饰生意,现在她又说与那黎国储君交好,这月主她还是人不? 他迟疑着说了声是,又道:“可月主,他们若言堂向来跟我们天机阁的人作对,属下担心这信怕没有落到储君手里便会被若言堂的人截走。” “你拿着这信,去找罗刹教的人。他们必会帮我交到他手里。”拾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仓明。危险地半眯起眼眸,盯着他说,“仓明,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便是对你充分的信任,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仓明彻底拜服,双膝跪地,俯首帖耳道:“属下仓明,愿为月主尽忠。” 拾月淡淡道:“好了,起来吧。那若言堂你给我盯紧些,他们找我们的茬,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我既然都来了,自然是要帮我们天机阁找回场子的。仓明你明白我的意思?” 既然洛若喜欢藏着躲着,在背后耍花样,她便先拿若言堂开刀。看他没了这层壳子,以后还怎么躲。 第137章 黎万的回信 仓明也不是个蠢人,立马反应过来她这次来黎国的目的恐怕并不简单。“月主是准备对若言堂出手?” “不仅如此。仓明,天机阁里肯定有洛国二皇子洛若的画像吧。我要你找到他,就算把这座城都翻过来,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若是交手,别弄死了,我要活的。” 仓明被拾月眼眸里的杀意吓得连连道“是”。从眼神便能看出,她肯定还杀过不少人,有这样剽悍的主子在,他天机阁还怕什么呢。 “去吧。”拾月挥挥手让仓明走了,转而看向青衣,眼里的杀意也一扫而空。 “青衣,你既然是阿兰派过来的人,那我自然也是信任你的。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修葺围墙,搭建庭院呢,洛国以能工巧匠闻名,这上武城里应该也有洛国的工匠吧?” “是。青衣这就去寻。”青衣对拾月也是心里发怵的。平日里阿兰姐提到月主的时候总是笑着,她以为月主应该是个也是个善良貌美的人,她没想到真正的月主竟然这么可怕,刚刚还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转而看她的时候,便平静下来了。 拾月摆摆手道:“诶,不急不急。这都快到晚上了,你明日再去寻吧。我身边也不需要人伺候,你晚上也可以回你自己那里去。去吧。” 见青衣愣在原地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拾月便意识到,可能是刚才她的表现有些吓到她了。 “青衣你不必怕我。我这个人呢最是恩怨分明,你以后跟着我的日子长了,便知道了。回去吧。” 青衣这才冲她俯身拜别了。 拾月看着她的背影,又抬头看向黎国的天空,一阵风吹过来,扬起她的长发。 那阵风不同于洛城的湿润缠绵,它是干燥的,是不羁的,是自由的。 在洛国为奴为婢任人宰割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拾月眸色暗了暗,心道:洛若你最好命长些,等我亲自来取。 第二日一早青衣便领着工匠来了。拾月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想法,有亭有院有花圃最好还可以种菜,便让工匠们忙活去了。 桑落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说:“我还以为你准备自己动手呢,原来还是要请人做啊,那你昨天挖一下午是在干嘛?” 拾月一本正经道了句让桑落差点噎死的话。“我在思考。” 仓明是下午来的,看到拾月与桑落在后院左右并排站着,从昨天的表现来看,月主不希望他们的事儿被桑落知道。 便没开口回禀,只是出了个声,表示他回来了。“月主。” “你回来了。”拾月先是淡淡应和了声,又看向桑落,用手指指屋内,道:“桑公子劳驾了。” 桑落一时气愤极了,握住她的胳膊,气囊囊地道:“拾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拾月心底一声叹息,索性看着他说:“我不是不信任你,你也知道我身上的秘密很多,你知道的事儿越少便越安全,桑公子我都是为了你好。”要是让他知道她是罗刹教的月主,以他们八顾门的风格,他即便是不杀她,恐怕也得赶她出去。 他若是与她交恶,那可不就是件很不好的事儿么。 桑落听她这么说,这才心里舒服了些。拾月你的秘密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这句话他想问但还是没问出口,对她而言他们现在的交情确实算不上深。 于是他又一次离开了,但他真的特别想知道一些她的事儿。所以他亲自去了趟天机阁。 “月主。信昨晚便已经送到了,这是今日一早黎国储君给月主的回信。” “这信是谁给你的?” “还是罗刹教的人。”仓明不知道罗刹教与那黎国储君有何关系,但昨日拿着那封信去罗刹教的时候,他们看到这信上的月亮印记,便十分恭敬地接过去了。想来应该是月主与他们定下的联系标志。 拾月满意地点点头,心道:不愧是当了储君的人,黎万现在做事是越来越细致了。 昨晚黎万正在案前批阅奏折,心里却想着洛国那边前几日传回来的消息,说是皇城出了刺客,新任洛王大怒,洛城已经全面封禁了。 皇城出了刺客,拾月不会出事儿吧?!但现在洛文已死、洛若成了逃犯,是谁会去皇城行刺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手下的亲信那蓝着急火燎地从殿外跑来。 “储君,是月主的信。” 罗刹教有个月主此件事可不止是洛国那边的人知道,她的存在是他早昭告了天下的。 黎万听到这句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低头看见了信封上的月亮印记,摸到那月亮印记下印着的盲文,确认这的确是她的来信。 一瞬间他心底的庆幸、快乐、幸福、委屈便如泉水般涌出来了。自上次一别,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朝思暮想,竟连封信也没有盼来。反倒等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他手指有些微颤,紧张而庄重地打开了信封。 信上的内容更是让他喜出望外,激动得让他都想即刻出宫去见她。 她在信上写道: 许久未见,知君安好,不胜开怀。 君此前留下的信烟,助我逃离了洛国,现就在这上武城中。 我一切都好,请君宽心。 但,现有一事不明,还望君速速回信相告。 尹礼、洛若二人是否正在宫中? 于是便有了这封回信。 拾月打开一看,见信纸上画了一个圆,她不自觉就笑了,是他的风格。 但她也只是笑了那么一瞬间,因为他在信纸上只画了一个圆。 这便意味着,尹礼与洛若二人确实都在宫中。原来黎国皇室背后的高人不止一个。 黎万收留尹礼这个神棍倒好理解,但为什么又会收留洛若?黎万不会不知道她有多憎恨洛家人,而洛若也不可能不知道她与黎万的事儿,以她与黎万的关系,他去黎万身边无异于是飞蛾扑火,所以他们之间定然达成了什么交易。 在事情未明之前,看来这罗刹教的力量也不能妄动了。 “仓明,对付若言堂的事儿,还需从长计议,你切不可自作主张,凡事听我号令。懂了么?” 仓明见她脸色不悦,急急道:“是。” “还有,那洛若现在就在黎国皇城之中,便不必再找了。你现在便给我盯紧了若言堂,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去吧。” 仓明领命便离开了。 拾月知道现下她只要去一趟皇宫便一切都清楚了。 但他不是最爱看戏么?让他就这么轻易便死了,那这出戏岂不是太无趣了。 这若言堂于他而言便如同他的眼睛和手足,她便要先断了他的手足挖了他的双目! 拾月想着想着便低低笑起来。 洛若我现在为你编排这场戏。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你可还满意? 第138章 话别桑落 一周后,拾月的院子已经修建完成。而她正蹲着为她的花圃松土沃肥。 仓明走过来低声说:“月主,桑落在查你。不过还好他去的是天机阁,这事儿已经被我按下了。如何处置,还请月主明示。” “那你且说说看,我也想知道你们天机阁掌握了我多少信息。”拾月一边说话,手下的动作也没停过。 仓明一瞬间汗都下来了,若非月主身份隐蔽,他之前又岂会犯浑。但查不到她的信息,不正说明他办事不力么。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拾月见他踌躇着不说话,拿起手中的小铲子站了起来。“呵,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斗不过洛若了,你们办事就是这么给我办的?!”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她的铲子。 仓明被打破了头,血顺着额角流下来。他连忙跪地求饶,“月主饶命,这若言堂深耕多年,势力雄厚,我等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依我看是我平日对你们太宽厚了,你们恐怕以为我是个好糊弄的,才如此不上心。我这天机阁也不是慈善组织,传我的令,以后天机阁实行考核制度,以任务难度,完成速度,完成质量为标准,每件任务都给我设定标准,不达到标准的,逐出天机阁。” 仓明点头如凿蒜,看得拾月眉头一皱,这么个庸碌之人,也能当上天机阁阁主?这些年,她的天机阁到底都被搞成什么烂样子了。 拾月实在是越想越气,冲着仓明怒声道:“还不快滚!” 她是得尽快找些可用之才重振天机阁了。 桑落见仓明走了,嗑着瓜子走到拾月跟前。“哟,怎么生这么大气,把人的头都打破了。” 拾月也没心情再松土,走到院里的凉亭坐下,青衣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这些日子,月主对她极好,而且性格也很好,今日见她对着仓明发这么大火,把她也吓了一跳。 桑落也在她的对面坐下,见她端起茶,一口便干了,便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渴。于是拿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刚送到嘴边。 冷不丁听见她说,“你在查我?” 他有些被戳穿的尴尬,也有些没来由的紧张,吞了口口水,也一口气将这杯茶干了。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这不是好奇嘛。” 拾月点点头,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言道:“好奇,嗯,理解。这天机阁也是我的产业,所以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来问我。” 桑落惊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道:“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重新坐下。心情复杂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这女人,比他想象中的不简单,还要更为复杂。 拾月被他这不知所措的模样逗笑了,笑着打趣道:“我,我,我什么我。桑公子堂堂八顾门的少主,竟也有连话都说不清的时候?” 她是天机阁的主子,所以她应该一早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利用我。”他用的陈述句。 “显而易见。”拾月也没打算狡辩。 桑落试探着问:“你想利用我干什么?” 拾月摇摇头,“我没想利用你做什么,不过借你的身份打个掩护而已。我跟你说过,我是逃出来的,有人在找我。” 桑落不明白,她这么有钱又有势力,天底下竟然还有让她害怕的人? “究竟是谁在找你?” 拾月眼睛一暗:“洛国皇帝。” 桑落闻言,皱着眉又干了一杯茶。他突然对自己的好奇心有些后悔。他越是看清了她,便觉得离她越是遥远。 拾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情绪,接着道:“桑少主还有什么问题?” 桑落默然摇摇头。 拾月站起身准备回房。 “我会帮你。” 拾月身形一顿,道了声:“多谢。” 除了钱,她没什么可报答他的。 所以很久以后,等桑落做上门主才知道,她竟一直都在暗暗资助八顾门。 接下来的一年里,桑落与拾月明面上是主仆二人游山玩水,实际上是拾月在游厉四方给天机阁甄选人才。 这一日,他们二人又重新回到了黎国。 桑落抱着剑和拾月并肩走在街上,打趣道:“诶,我说拾月,我这一年风里雨里一直跟着你。名义是我是主,但实际上可是我一直护着你。我这么辛苦,你这天机阁是不是应该有我们八顾门一份啊?” 不想,拾月却认真地点点头,“自然。”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铜牌给他。“有了这个铜牌,便可以调动天机阁无偿为你做事了。” 桑落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我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还当真了?”想把铜牌还给她。 拾月停下脚步,十分认真地对桑落道,“收下吧,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给你的。以后,也算个念想。” 桑落读懂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委婉地拒绝了他,便也洒脱地笑着收下了。“好,那我便多谢了。”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枚不起眼的铜牌竟然是月主令。她是将整个天机阁都留给了他。 “少主!可算让我逮到你了!”只见一位大叔迎面走来,桑落见到他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的烦闷之色。 “桑落,这位是?”“少主,这位是?”二人齐齐看向他。 桑落只好对拾月介绍道:“这位是八顾门钟叔。”又转头看向钟叔,“她是谁你最好不要知道。你不就是来抓我回去的吗?我跟你回去便是了。” 他知道他不能待在这里了。这出来也一年多了,是时候回去了。就算钟叔没来,他也是准备要跟拾月辞别的。 “拾月我要回去了。这桑府就留给你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事儿,一定写信给我。”没事儿,也可以写信给我。当然这句话他没说。 这突然的离别倒是打了拾月个措手不及,这一年与桑落纵情山水,快意江湖,让她都习惯了身边有个憨憨的“傻子”。不管是她想家了,还是她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情绪低落时,他总有各种法子逗她开心。 有次他们遇到洛国的人,是洛钰铭派出来追查她的暗卫。 她认出来竟是夜家军,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或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以安慰她。 “这是我媳妇。我媳妇美若天仙,当然不能给你们看。” 他们不信。 桑落那次,掀开了她的面纱,快速地吻了她。 直到他们走远了,他才放开了她。 她看到他的脸红得不像话,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她不想戳穿他的心思,冷静道了声,“走吧。” 一如此刻,她也只是冷静道了声,“走吧。” 第139章 奇人二狗 桑落走了,没有回头的走了。是不想让自己难堪,也是不愿让她为难。 拾月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桑落你是一只飞鸟便该回到天空,是一条游鱼便该回到江湖。 走吧,你该做回那个潇洒恣意、可以随时躺在地上搞诈骗的少主。而不是整日跟在她身边,任她差遣,任她利用、任她伤害的桑落。 走吧,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这条路也只适合她一个人走。 拾月一个人回到了桑府。 青衣这一年都在桑府住着,帮她照看着她的院子。见她回来了,惊喜地迎出来,“月主,你回来了。” 拾月勉强笑笑,回了个,“嗯。” 青衣左顾右盼没见到人,便问:“咦,桑公子呢?”他们两个平时不是形影不离么。 “他回家了。青衣,我上去睡会儿,有些累了。” 拾月说完,便上了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一说到回家这词,她总是有些伤感。 因为书中的拾月同现实中的她一样,从小便失去双亲,而现实中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8岁时才被家中清贫的爷爷收养了去。 她躺在床上,却如何也睡不着。 她在书中已经困了九年多,爷爷还好吗? 远方的小花小草他们还好吗? 他,还好吗?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拾月很难不想起他。那些风雨飘摇、风雪交加的夜里,他一次次握住她的手,“姑姑别怕,我永远都在。” 他每说一次,她便会心动一次。更难过一次。 青衣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月主。北乾来了,在客厅候着。” 拾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却听不出她哭过,“嗯,知道了。” 她起身简单整理下自己的衣着发饰,便下了楼。 等她在客厅主位上落座,北乾这才冲她俯身行礼道,“月主,这段时间我已经摸清了若言堂在黎国的堂口,共16个。南坤传消息说,洛国的堂口共20个。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随时都可以动手。” 北乾、南坤、西兑、东艮,是她给的名字,也是她这一年游厉收下的四员大将。北乾、西兑取代了仓明的位置成了黎国这边的天机阁阁主,南坤、东艮则是派去了洛国。 他们中有的是江湖中人,有的却是朝堂中人。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不甘。 正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拾月正是看中了他们的这份才华与不甘。 拾月点点头,这些人,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北乾你知道我的个性,我向来不喜欢主动招惹。” “北乾明白。” 隔几天,拾月便听说了,北乾刻意让人走漏了一个很大的生意,本来应该是天机阁的生意,却被若言堂抢去了,后来若言堂的人却没有办成这桩生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趟买卖若言堂不仅损失了人马,还丢了业内的名誉、信誉。 妙啊,跟聪明人合作,果然是省时省力又省心。 又过去几个月,若言堂的堂口一个接一个的出事,拾月开心了,洛若气坏了。 洛若剧烈的咳嗽声响彻整个浮云殿,“咳咳咳,废物!一群废物!”尹礼大老远的就听见了。 他摇着扇子,含笑走进殿内,闪身避开他扔过来的茶杯,“能把你洛若气成这样的人,我尹某人倒是很有兴趣见上一见。” 洛若沉着脸,极其不爽地瞥了他一眼,“哼,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 他老神在在地坐下,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摆摆手道:“诶,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这天机阁怎么在短短一年内发展壮大成这样的,我又不是天机阁的主子,我怎么会知道。” “这天机阁一直盯着若言堂打,你就没有怀疑过?” 尹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所谓同行是冤家,天机阁打你不是很正常?” “她逃离洛国后,肯定来了黎国,而且就在这上武城内。” 尹礼十分夸张地将折扇打在桌上,哎哟了声,“哎哟,若真是如此,那你可得小心了~”他看着洛若,半眯起眼接着道:“她若要你死的话,你说黎万会站在哪头?”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不惧死。” “是啊,她肯定也知道。”所以她蛰伏起来,要打断你的手脚,戳瞎你的双目。 见尹礼笑得灿烂,洛若又咳嗽起来。“你知道她在哪儿?” 尹礼气死人不偿命,起身道:“你堂堂若言堂主子都不知道的事儿,我哪能知道啊,我又不是神仙。”说完,便向殿外走去,呢喃道:“不过,我还真得找找她了。”今年他便年满三十了,他的确需要她。 不过她的确藏得很好,洛若都没找到的,想来是很棘手。但这不,天机阁已经把答案都送到眼前来了。 他们防得住洛若,可防不住他尹礼。 所以尹礼这两个月便开始专心找拾月。 他混入天机阁,各种打听情报,顺便再帮一把拾月,毁他几个堂口。他的丰功伟绩很快便被北乾掌握了。 “月主,最近天机阁里出了个能人。” “叫什么名字?” 北乾有些难以启齿,“那人自称叫二狗。” “什么来头?” “他说他是个孤儿,所言句句倒是都对得上,可问题就在这里,他回答得太流利,所以我怀疑他是若言堂派来的奸细。” “那就先抓起来。我去瞧瞧,别杀错了人。” 尹礼没有抵抗,被关入了天机阁秘牢中。 北乾:“月主,人已经抓起来了。” 拾月挖土:“不急,先饿他两天。” ...挖土中... 北乾:“月主。那二狗?” 拾月浇花:“哦,差点忘了。几天了?” 北乾:“三天了。” 拾月喝茶:“额,没死吧?” 北乾:“要不,去看看?” 尹礼就这样在暗无天日的牢里,活生生被饿了三天,他想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惨的经历了。呵,还真是谢谢她了。 拾月在北乾的带领下,趁着夜色来了天机阁的秘牢。 “月主,他就是二狗。” 拾月看见一个穿得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男人,像死尸一般躺在地上。光线很暗,他脸脏兮兮的,更看不出来长相。 “你去看看,人还活着么?” 北乾让人打开了牢门,他走了进去。伸手想探探他的鼻息,却没防备,被他一把抓住了手,那人腾地起身,掐住了北乾的脖子。 变化发生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北乾也没想到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竟然还能有这么快的身手。 北乾冲着拾月沉声道:“月主,果然是个奸细。只要月主记得承诺我的事情,我死而无憾。月主,别管我、杀了他。” 拾月还在想到底应该杀了他们两个,还是应该放了他们两个。尹礼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别想了,拾月你过来。你知道的,以我的身手,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拾月又怎会听不出他的声音,怒骂道:“玛德!尹礼你个老不死的!你就真不怕我直接将你饿死在这里?” 没想到尹礼那丧心病狂的,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了句:“这赌博嘛,有输有赢很正常。” 拾月并不知道他身体的秘密,所以现在只觉得尹礼脑子怕不大好,赌什么?竟不惜用命来赌?而且他为什么要乔装成这样混入天机阁,还锋芒毕露,又取个什么二狗的破名字,这不是生怕引起不了她的注意。 “你混进我天机阁到底意欲何为?” “你进来,我就告诉你。你不进来,我就先杀了他,再告诉你。” 第140章 陪他坐牢 北乾也看出来这二人竟然认识,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保持了沉默。 拾月白眼一翻,只好顺了他的意,走了进去。 “尹礼,放了他。” 尹礼将北乾推出牢门,反手就将牢门锁上,将自己和拾月关在一起。 北乾看在牢房里的二人,不知所措了。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这该如何处置?这二狗,哦不对,月主叫他尹礼,瞧着是个疯子啊,他不会伤到月主吧。 “月主,这...” 拾月也无语死了,“尹礼你...真是有病。”她叹息一口,“北乾你去准备些吃的喝的来,我和这位老友叙叙旧。” 原来是老友,北乾奉命走了。 尹礼看了看那些守卫后,又递给她一个眼神。 拾月只好冲看守的人挥挥手,无奈道:“你们也都下去吧。把门给我看好了。” 见看守的人也都走了,尹礼彻底控制不住,将拾月一把拽入怀中,看着这么邋遢模样的尹礼,拾月自然是抗拒得不行,“喂!尹礼你身上这么脏!别碰我啊!” 他眼底红光乍现,不管不顾地一口咬上了她的脖子。 斯哈。 她该知道,他来找她除了吸她的血,要她的命,还能有什么目的。 拾月有点受不了了,便说:“尹礼,你悠着点。这天机阁若是没有我,你纵然再神通广大,也出不去的。” 尹礼放开了她,“谁说我要出去了?” 拾月虚弱地坐在地上,抬头看他,“你不出去,还想在这里坐牢?” 尹礼坐在她对面,“一个人坐牢是挺无趣的,这不是还有你陪我一起坐牢么?” 拾月真是服了他了,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哥,你看看你那副邋遢样子,哪还有半点尹大人的风范,咱们还是出去洗洗干净吧。我修了个院子,等你洗干净了,咱们在院子里赏月喝酒,我再陪你好好聊聊这两年的事儿。如何?” 尹礼摇摇头,“你把我关在牢里饿了三天。我尹某人向来是有仇必报。” 拾月气愤道:“那能怪我么?谁让你取个假名字。” 尹礼嗤笑一声,“我若是不取个假名字,你待如何?” 那当然是就地格杀啦!拾月眨眨眼,狗腿道:“那当然是好吃好喝地招待尹大人了。” 尹礼冷哼一声,她那点心思,他会不知道?“我劝你最好安分点,收起那没有用的心思,想杀我,就凭你?” 拾月先是点点头“是是是,”反应过来赶紧摇头,尴尬笑笑,“不是不是,我所欠尹大人颇多,我怎么可能想杀尹大人呢。”糟糕,差点说漏了。 尹礼轻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呵,那你欠我的一条命,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拾月此刻脑子飞快转动,结合那天他又是取她心头血,又是布阵的种种怪异行为,还有他要吸她的血,而且他说把命给他...“是献祭?” 闻言,尹礼眼光一暗,松开了手,习惯性地整理了下袖口以掩饰波动的情绪。“你倒不算太笨。”不知道为何,从她嘴里听到这个词,他心里竟然有些...介怀。 “原来如此。”拾月总算明白过来,尹礼为什么突然变得很在乎她,他哪里是在乎她,他不过从始至终都是想要她的命。但他想要让她主动献祭性命,便肯定不想让她死。如此一来,倒是再安全不过。 说破之后,拾月反而不害怕尹礼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害,这种事儿你早说啊,害得我整天担惊受怕的,我还以为碰到吸血鬼了呢。”她十分真诚地看着尹礼,“那你先把献祭的法子教给我,说不准哪天我就不想活了呢。”狗东西,你就给我慢慢等着吧。 “好啊。那你看好了。”尹礼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把小刀,划破了他的手心。 “喂!让你教我,你怎么还来真的!”拾月皱眉,这人可真是个疯子。 他用血在地上画了个看不懂的符号。 拾月:“这符号这么复杂,我也记不住啊。” 他又默念了一段拾月听不懂的咒语。拾月突然就看到地上的符号变成一道红光钻入了她的体内。 尹礼睁开眼,“我已经帮你完成了献祭前的步骤,所以你要献祭给我就很简单了。只需要将手心划破,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说你自愿献祭给我。” 拾月心道又被他摆了一道,还真是个老狐狸,她又勉强自己扯出一个笑脸,“好,我都答应你了,那我们可以出去了么,大人?” 尹礼虽然很想让拾月也体会下坐牢的滋味,但也确实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气味了。 “走吧。” 北乾刚端着酒菜到门口,看见拾月与尹礼已经走出来了,“月主,这酒菜?” 拾月一脸无奈地挥挥手,“送我院子里去吧。” 三人走到桑府门口。 尹礼抬头一看,“桑府。拾月你这人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难怪一直找不到她,谁能想到她竟然藏在桑家府上。 “尹大人谬赞了。” 拾月与尹礼分别去洗浴。 北乾就在院子里候着。 待拾月与尹礼在凉亭内落座,拾月便让北乾回去休息了。 “你倒是很体恤下属。” “这驭下之道,还是尹大人更胜一筹。拾月还要多谢尹大人助我逃出洛城。” 原来是西楼出来的。“呵,我之前还在想你是如何逃得出重重封锁的洛城。原来如此。” 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也喝了很多。两人喝得尽兴,肩并肩地坐在石阶上。 “拾月,你倒是个难得的酒友。” “尹大人这酒量,拾月也是佩服。” “这么说,你不准备回洛国了?” “这江湖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吧。” “你为什么不投靠黎万?” “这皇室,我是再也不想踏足了。” “那某些痴情人可得伤透了心了。” “皇家哪有什么痴情人。倒是你,一直帮他在背后谋划,准备干嘛?” “我么,本来是准备助黎万攻打洛国,将你夺回来。”他转头看向拾月眸色深深,难得沉醉,“你知不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拾月轻笑一声,“呵,我当然知道。”他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命。 月色朦胧,酒意上头,美男在侧。拾月一伸手,将尹礼推倒在地。 “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勾引我。” 她恶劣地想知道尹礼到底喝醉了没,便刻意俯下身子,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很近。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醉了。 第141章 尹礼赖上拾月 尹礼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吻住了她,像个要被渴死的人,疯狂地在她嘴里索取清甜。 拾月吓得酒意顿时全无,她挣扎着推开了他,落荒而逃。 尹礼看着她逃走的背影,又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定是这月色太过醉人。男女之情,又怎会比命更重要。 次日,拾月难得的睡到了中午时分才醒。 有些隐隐的头疼,昨晚还是喝得多了些。 拾月捂着脑袋右侧,低着头,打开房门,便差点撞上一堵肉墙。她吓得退后了两步。抬头一看,“尹礼,你,你站我门口干嘛,吓我一跳。” 尹礼慢条斯理地说:“这不是,都到中午了,我想着就算是猪也应该醒了吧。便好心好意地想要叫你下去吃饭么。” 尹礼这话说得,让拾月又气又无可反驳。 “是是是,尹大人说什么都对。”拾月想要出去,但尹礼却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拾月只好低头翻白眼,抬头堆笑道,“烦请尹大人闪开一点好嘛,挡我的路了。” 没想到尹礼跟吃错药似的,将拾月扛在肩上下了楼。 “尹礼!你有病吧!放我下来!” 楼下餐厅里,北乾和青衣都在,拾月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完了完了,社死了。 尹礼将她稳稳地放了下来,“你们月主昨晚喝多了,刚刚我见她身体有些不适,恐怕没有办法下楼,便帮了她这个小忙。” 北乾青衣看他们的暧昧眼神,让拾月很是恼火。不过拾月也懒得解释,对于尹礼这种奇葩,他说什么算什么吧。 冲他们招招手,没好气道:“吃饭吃饭,都坐下吧。” 拾月刚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边。 “拾月,你不准备给老友介绍介绍?” 放下了。 她深呼吸一口,便伸手向尹礼介绍道:“这位是北乾,天机阁阁主之一。这位是青衣,羽衣阁的人。”介绍完了,拾月便又准备吃那口菜。 “那我呢?” 有完没完!她只好又放下了筷子。 “北乾、青衣,这位是我在洛国的老友尹礼。”说完,拾月端起一杯茶水想要润润嗓子。 “老友?拾月你可是忘了,我们的婚约。” 拾月差点被一口茶呛死。 “咳咳咳,尹礼你故意的吧,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见北乾青衣一脸吃瓜的模样,拾月恨恨道:“还有你们都把嘴巴给我闭上,看什么热闹呢,吃饭!” 良久,这一顿瓜田李下的午饭总算是吃完了。 拾月刚起身想去院子里坐会儿,尹礼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你昨晚是不是趁我醉酒,吻我了?” 这话一出,北乾和青衣对视一眼,齐声道:“月主,属下告退。” 尹礼心道:拾月的这两个属下倒是很有眼力见。 而拾月现在不仅是右侧头疼,是整个头360度环绕式的疼。 完了,她的一世英名,全完了。而且她还没办法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哎,她真是该死,怎么就一时兴起,去调戏尹礼了呢。 拾月只好冲尹礼躬身道:“昨晚确实是我的错,我喝多了冒犯了尹大人,还请尹大人不要介怀。” 尹礼见她这幅毕恭毕敬的模样,顿时大笑,“哈哈哈。瞧你,还是改不掉宫里那套规矩,还说什么要浪迹江湖。” 原来是在逗她玩呢,该死的尹礼!拾月直起腰,气得说不出话来。 “以后别再叫我尹大人了,尹礼已死,往后我只会是无名。走吧,喝茶解酒去。”他拽住她的胳膊,去了院里。 拾月被拽了个踉跄。“诶,你轻点。” 拾月与尹礼在院里喝茶,洛若独自在宫里跳脚。 因为洛钰铭这一年一边疯狂寻找着拾月的下落,一边也着力铲除若言堂在洛国的势力。所以洛若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非常之艰难。 尹礼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拾月你不知道吧,洛若快死了。” 拾月一口茶喷出来,“什么!” “哎,这么激动呢。”尹礼拿出自己的手帕给拾月递过去。 拾月接过来擦了擦,没好气地说:“我怎么能不激动呢?我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你仔细说说,他到底怎么了?” 尹礼看她这暴躁模样,忍不住笑了声,“呵,这一年洛若的若言堂,可不止你一个人在对付,洛钰铭也没放过他。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天天听到些不好的事儿,怒火攻心,可不就快要气死了么。” 拾月气得将手帕扔到他身上,“你这混蛋,吓死我了。”她想了想,“不行,那我得写封信给黎万,让他好好养着洛若,我还有很多事儿要问他呢。”拾月站起身就要走。 尹礼拉住了她的手腕,往回一用力,拾月便被他拉入了怀里。 他低头看她,声音发沉。 “诶,慌什么,你想知道些什么?我这个神棍摆在你面前,你怎么不来问我?” 拾月惊呆。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尹礼?他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你,你...”拾月抬手去探他的额头。“奇怪,也不烧啊。” 尹礼见她这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不习惯?” 当然不习惯了!他不是不近女色的吗?不过他或许也没把她当成女人。她只是他的一个血包。 拾月从他怀里站起来,又仔仔细细端详了下他。“你到底想干嘛,我这不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不走?” “你答应我是一回事儿,但什么时候把命给我是另一回事儿,拾月你真以为我这么好糊弄?” 拾月的心思被他当面戳穿,有些尴尬。“这...” “你这女人个子小小的,本事倒是很大,我怕什么时候真就被你逃掉了,所以啊,我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在她主动献祭之前,他可离不开她。30岁的限期将至,随着30岁的限期一到,他对她血的需求会越来越大,从半年一次到三个月一次...所以他不可能给她一点逃走的机会。 “随你。”拾月无所谓地说,爱跟着就跟着吧,反正尹礼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敌人。 她又坐下了。 “既然你说让我问你,那我便问了。”她喝了一口茶,正色道:“黎万他应该很清楚,我与洛家人的仇怨。所以他为什么会接纳洛若?” “因为洛若对他有恩,这些年背后帮黎万的人就是洛若。当年黎国内乱的事儿,也是洛若搞出来的。可以说黎万能坐到现在的储君位置,是洛若一手给捧上去的。” “什么!”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真相,拾月激动得差点摔了杯子。“洛若帮黎万?为什么?” 尹礼微微摇头,“这个么,那我确实是不知道了。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事儿估计他就算是死,也不一定会告诉你原因。不过洛若对黎国皇室的其他人都挺狠的,这几年,黎国皇室几乎是被他杀了个干净。” 拾月说:“难道他是想借助黎万反攻洛国?夺回皇位?” 尹礼耸耸肩,“谁知道呢?洛若这个死病秧子,干出什么事儿我都不意外,他病了那么多年,跟疯子有什么区别。” 尹礼见拾月愁眉不展的模样,站起来敲了下她的头,“说你聪明吧,你有时候还真是笨的不行。我不是都说了么,洛若他根本活不到多久了,更何况你不是一直在打击他的势力吗?黎万并没给他什么实权,若是若言堂也没了,他又能翻得起什么浪?” 额。也对哈。拾月缓过神来,便站起身就走了。 “喂,你干嘛去?” “我写信去。” 说到底,洛若还是不能就这么死了。她的仇总是要报的。 第142章 神算无名 又过了几天。 上武城中,突然多了一个算命的铺子,招牌写的神算无名。 “来来来,开业大酬宾啦!算一卦送一卦,不准不要钱!”铺门口吆喝的人是被拾月强迫的北乾。他堂堂****之子,竟然被迫干起来这等行当,真是太太太丢人了。不过比起被迫卖艺的那位,他心里平衡了很多。 看着一脸郁结的尹礼,北乾吆喝的声音更大了些。 尹礼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一张左边写着“天算地算姻缘财运都可算”,右边写着“不全不准七天包退不要钱”的桌案前。 两天前,拾月突然就冲他发难。 “神棍,这是你在桑府的最后一顿饭。”虽然他多次强调自己现在叫什么无名,但无名这个名字简直太难叫出口了,所以她坚持叫他神棍。 尹礼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以他对拾月的了解,她定然还有后手。 果然。拾月又说:“你也知道我是个生意人。这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福门不养闲人的道理,就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尹礼拿起眼前的馒头,咬上一口。就吐了出来。竟然拿隔夜的东西给他?!不过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一个大男人确实也不好一直吃她的软饭。 “你想如何?” “我呢,根据你的特长,给你置办了一个铺子。以后你就在店里,给我打工还债吧。” 他当时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了。心道不就是在店里做活儿吗?这点事儿可难不到他。 却没想到,拾月她竟然敢!让他出来算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算了,他忍。等回去再和她好好算账。 陆陆续续便迎来了好多客人。 尤其是大龄剩男和大龄剩女居多。长得那叫五花八门,目不忍视。 有些女的见了尹礼当场便要以身相许,非君不嫁,寻死觅活。 小小的铺子,因为尹礼的盛世容颜,人满为患,场面一度失控。 拾月就躲在尹礼身后的屏风后面。光看他被气得发青的侧脸,她乐得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才不至于笑出声来。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这神算无名的名头,一日之内便传遍了整个上武城。 算得多准不知道,只是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上武城来了个绝世罕见的俏郎君,花上十文钱便可一见。 于是,拾月小小铺子的生意比上武城最大的花楼“春满楼”还火爆。 拾月挣了钱,自然是欢天喜地。但这挣钱对她而言,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乐事。 看到尹礼那气得想要杀人的模样,拾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强忍住了没笑。她上前将尹礼紧紧握住的拳头打开,将今日挣到的银两,分了一成放到他手心。 尹礼气笑了,“我今天挣了那么多钱,你就给我分这么一点?!” 拾月语重心长,煞有其事地握着他的手说:“害,我这不是还得包你的吃住吗?还有那个铺子也是我的呀。除去你的住宿费、伙食费、店面费,我还给你分一成已经算很有良心了好嘛!” 尹礼见她这么鲜活的模样,便也不想追究了,这钱于他而言,反正也没什么用。他将他手里的钱也都给了拾月。 “这钱我可以帮你挣,但我也有条件,以后你每半年便要给我吸一次血,你可愿意?” 你可愿意?这样的话,能是尹礼嘴里说出来的?! 拾月心里又惊又喜,道了声:“成交。” 她心里明白,即便是她不答应,他也不可能不咬她。所以这样很好,他也慢慢学会尊重人了呢。 “走!今天挣了钱了!我带你去春满楼玩玩儿!” 都说穿越女主就没有不去青楼的,她到这个世界都这么多年了,还是很想去长长见识的。 拾月兴奋地上楼迅速换了身男装,戴了个面具。便下来,拽住尹礼的胳膊,往外走。 傍晚时分,二人并肩走在街道之上,上武城的街道也如洛城一般繁华。还有很多拾月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尤其黎国以锻造武器闻名,所以城中有很多卖匕首、刀剑的小贩。 因为洛若送她的那把太独特显眼,所以拾月也想给自己买一把平日用的,便在各个摊位前来回挑选着。 尹礼也帮她选,“这把。”他拿起一把刀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短刀。 拾月接过那把短刀,仔细看了看,这短刀与其它的却有不同。虽然刀鞘没有任何的装饰,也没有什么纹理,但这刀鞘的材质倒是极为罕见。像是不锈钢的。而这刀,拿着比一般的刀也轻上不少,确实很适合她。 “店家,这把短刀多少钱?” “一两银子。” 拾月正低头掏钱,尹礼先一步从身上拿出一枚金叶子,“我送你。” “不用找了。”说完,尹礼拉着拾月的手就离开了。 “诶!怎么就不用找了!?”拾月一脸的肉痛。那可是金子啊!狠狠睨了尹礼一眼,真是个败家子!“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还答应我?” 他停下,看着她的眼睛,说了声:“因为你想。”没等她反应,他又继续拉着她走,信口问道:“你可知那春满楼是个什么地方?” 那句“因为你想”让拾月脑子都是懵的,只是下意识回答他,“春满楼是上武城里最大的烟花之地,怎么了?” “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各方势力盘踞,你就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拾月揍了尹礼胳膊一拳,刻意分外豪爽地说:“有你在我怕什么?你还能让别人带走我不成?是、是吧?”她又偏头不看他,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撇开一切不谈,尹礼的那张脸确实很难不让她着迷。 “你这话倒说得很对。”你是我的命,我怎么能让人带走你。 二人终于走到了春满楼的门口。 这春满楼的装潢很有敦煌的风味,整体应用的色彩明丽、从雕刻的线条纹理中便可感受到动感和满满的生命力。 任性、自在。 是拾月见到这座楼,脑海里浮现出的两个关键词。 尹礼见拾月站在门口就已经看呆了,不由笑道:“你这一年多倒是规矩。”看来是没怎么敢在上武城里行走。 他轻拍了下拾月的头,“走吧,带你开开眼界。” 第143章 春满楼 “可恶,别老拍我的头啊!”拾月气得跺跺脚,跟在尹礼身后,走了进去。 还来不及细细感慨这楼宇修建的巧夺天工、华美绝伦。 拾月与尹礼一进门便被几个女子半包围住,拾月只是看了一眼那些女子的穿着打扮,就红了脸,匆匆别过脸去。 她们竟然穿的低胸透视装!这...谁扛得住啊。 而且她们直接上前笑着一左一右地抱住了拾月的胳膊,“公子这么害羞,一看就不是我们黎国人。” 她以为古代的青楼应该还是比较含蓄的,这真是没想到哈。 拾月尴尬地笑笑,“是是是,我是洛国人。跟着我哥来开开眼。”她转头看向尹礼,只见尹礼负手而立,身边干干净净的,含笑看她,眼里全是戏谑之意。 他那边怎么没人呢?!拾月心中疑惑极了。 一女子名唤芍药,瞥了眼尹礼所站的位置,气若幽兰地贴近拾月的耳边道:“那位大人是公子的哥哥?” 拾月问:“你们认识他?” 芍药伸手搭上了拾月的胸口,轻轻揉了下,“那位大人我们可不敢招惹,他长得比我们这些女子还好看,公子你说他为何要来这春满楼,给我们平添这许多苦恼?” 拾月见芍药这媚眼如丝、性感撩人的模样,也是不禁吞咽了口口水。 见拾月只看芍药,一旁的晚莲不乐意了。伸出手来,轻轻将手抚上拾月的脸,见拾月的目光看向她了,才睁着一双春水般的眸子盯着拾月,蹙眉道:“公子只看芍药不看晚莲,晚莲可是会吃醋的。” 这这这谁扛得住啊!要她真是个男人,非死在她们身上。 拾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求助尹礼,“哥,这两个大美人,我也无福消受啊,你带一个呗。” 没想到尹礼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在宫中的女人又何止两三个,十弟真是谦虚了。” 这话倒是不假,拾月也没法反驳,气得她只想跳起来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呵、呵呵,那哥你呢?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碰过女人,这来都来了,你也不带一个,你该不会是...”拾月对这个问题也蛮好奇的。他不近女色,成天和洛若待在一起,不会! 尹礼见拾月那一脸**的神色,皱了下眉。呵,她是觉得他喜欢男人?真有意思。 他索性道了声,“是。” 芍药、晚莲既感到心碎又觉得安慰,原来不是她们魅力不够。那个大人竟然有这等癖好,哎!真是可惜了。 拾月则是真实震惊,挣脱了芍药二人的裹挟,一把拽过尹礼,走到无人之处,抬头看着他低声且严肃道:“你老实交代,你不会喜欢洛若吧!我告诉你,洛若的命我要定了,你也...” 拾月刚说到这里,尹礼直接左手揽过她的腰,右手捧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下去,以唇封口,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切。 他要用实际行动将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怪异念头统统淹没。 而芍药与晚莲看到这边的情况,直接翻个白眼走了。心道:比碰到一对给子更晦气的是,碰到一对长得很好看的给子。 拾月几乎是竭尽全力地推开了尹礼,反手一巴掌拍他脸上。 “尹礼,你是不是有病啊!还是觉得这样逗我很好玩儿?” 尹礼被拾月这一巴掌扇得嘴角都流血了,他抬手擦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这世上能让他流血的人,还真是不多。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 “你现在可真是长本事了,都敢跟我动手了。怎么,离开了洛家兄弟,让你觉得这天下又是你拾月的天下了?” 拾月心中也起了杀意,坦白说道:“尹礼,是,我是打不过你,但你也不要小瞧了我。你纵然武功再高绝,又能杀得了多少人?你纵然能卜算前途,又能逃得过几次?你现在的命要靠我来延续,你杀不了我,而我若是想要你死。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她在他们面前,第一次那么硬气。因为她背后是日渐强盛的天机阁、是罗刹教、是黎国的储君、是莲花盟、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月家军。 钱、权、人,甚至情报信息,她一样也不缺。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随随便便践踏她的尊严。 “你若不信,咱们大可一试。” 尹礼看着她这么严肃认真又杀意凛然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弯了眼,“拾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吓人。”也很迷人。 “你!今天晚上你就歇这儿吧。” 拾月把话放下,气得转身就要走。尹礼赶紧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扯了扯。 “拾月,你今天又是骗我卖艺,又是让我出卖色相的,我这不是气不过嘛。你也知道,我是个修道之人,自然是早已看破红尘,男女世俗之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他话说到一半,拾月便转身过来盯着他看。 直到他松开了她的袖子,凑近了她,小声道:“给我神算无名一个面子。你就别生气了,行不行?”拾月这才忍不住笑起来。 她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他的胸膛,“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了?” 尹礼佯装吃痛,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 “是是是,小的知道错了。谢拾月大人恩典。” 拾月也没想到尹礼竟会用这么滑稽的表演来逗她,“得得得,这戏有点过头了啊。” 经过这么一闹,倒是没有女子再来找他们了。 尹礼:“这不,我又帮你个忙。” 拾月冲尹礼翻个白眼,他们肯定是被当成一对给子了。 尹礼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低头看她,说:“你刚刚叫我哥,听起来倒是不错。以后你我便以兄妹相称如何?” 拾月闻言偏仰着头,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哎!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可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既然他愿意主动退一步,她自然是愿意接受的。兄妹这样的关系,再好不过了。 “走吧,这春满楼的姑娘一般,吃的还不错,今日哥哥我心情好,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拾月被尹礼带到了春满楼的最顶层——天阙阁。 一女子迎上来,盈盈一拜。瞧着长相气质皆是上乘,穿着也不似其它女子般暴露。 “奴家名唤碧罗,叨扰二位公子,实在抱歉。今日天阙阁被贵客包下了,请问二位公子可有请帖?” 第144章 你开心就好 “贵客?”拾月嘴里咂摸着,她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扯了扯尹礼的袖子,对他说,“哥哥,既然这天阙阁都被包下了,想必今日是与我们无缘,你若当真想请我吃饭,这上武城里该是有更好的去处。” 尹礼不理会拾月,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子,让碧罗看了看,说道:“这东西可当得请帖?” 拾月见碧罗看到这牌子时,脸色微变了下,快得人不易察觉。 碧罗又鞠了一躬,伸手指引道:“二位贵客这边请。” 拾月冲尹礼竖了个大拇指,又拍了下尹礼的肩膀,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感慨道:“还是我哥的面子大啊!” 尹礼也忍俊不禁,伸手掐了把拾月的脸,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油嘴滑舌的弟弟。” 二人相顾一笑,可眼神都算不上清白。 碧罗领着拾月与尹礼到了一个包间,便告退了。 拾月四下打量了这个包间,便问道:“尹...哥,这,这春满楼是你开的?” 这个包间的装潢朴素至极与整个春满楼奢华明丽的格调完全不同,木地板、没有吊顶,一张木头桌子,两三个用来坐的蒲团围着,一侧还放着矮塌,书案。 一看就是私人领域。 尹礼没有否认,以她的聪明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他跪坐在蒲团上,给拾月也倒了杯茶,因为他随时可能会过来,所以这个包间的茶水从来都是热的。“过来坐。” 拾月坐在了他对面,没多想,只是随意拿起茶杯,呷了口,但轻阖上眼细细品摩之下,却惊道,“这是星月!” 天呐!茶中极品星月,有一口星月一两金的美誉。这尹礼不会比她还壕吧?!这哥哥认得好,简直赚发了! 尹礼看着拾月的神情,不以为意道:“没想到你还喜欢喝茶?这东西是难得,不过我这里倒是有许多,等会儿让她们给你送一些到府上去。” 拾月没出息地连连点头。“谢谢哥。” 这是什么神仙哥哥啊!她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尹礼拿过桌上的竹板,递给拾月,竹板上是各种菜的名字。 拾月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菜名,头都大了。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鬼名字,什么“踏雪无痕”、“百里挑一”、“春生断桥”...太过于阳春白雪,看都看不懂。 将竹板递还给尹礼,“既然哥哥是这里的主人,想必一定很熟悉这里的菜了。你负责点,我负责吃就好。” 于是拾月就看见尹礼在竹板上用一旁准备的小刀,刻画了几下,然后将竹板放回原位,按了下桌边的按钮,竹板就从那位置掉下去了。 嗯……就很6。 “何人借我一壶酒,醉到明年春满楼。哥,你这里除了好茶,肯定更有好酒吧。” 尹礼见她的茶杯空了,便又给她倒了杯,“自然。不过,我这里的酒,是出了名的醉人,你等会儿注意些分寸。” 拾月知道他又在旧事重提,尴尬地咳嗽了下,便只喝茶不说话了。 “今夜天阙的贵客是谁,你就一点不好奇?” “好奇?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能包下整个天阙阁的,猜也猜得到,必定和皇亲国戚脱不开干系,你应该很了解我,这皇宫的事儿,我是一点都不想沾边。” “你就这么狠心,不想见见他?” “我...”拾月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碧罗端来饭菜,救了她一命,“菜来了,吃饭吧。我饿了。”她端起饭碗就自顾自吃起来。 黎万对她的情意,她又岂能不知... 可从一开始,她救他便是一场利用,她又哪里有脸再见他。 何况他早已经不是当初一无所有的黎万了,他现在是黎国储君黎风引。 对皇室,她是真的怕了。 吃着喝着,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无名,我知道你在,怎么不出来喝酒?” 听黎万这声音,怕已经是喝多了。 拾月心里一紧,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尹礼瞥见了,便从她手里夺去了酒杯,替她喝了。 “你不愿去便罢,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尹礼拿上了一壶酒,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用身体挡住了黎万探究的视线,“贵客到访,我这个做主人的怎么能不陪呢。”又伸手揽着黎万的肩头,说了声,“走吧。喝酒去。” 黎万挣脱了他的手,脸色微红,指着尹礼道:“呵,好你个无名,你有事儿瞒着我。刚才我见碧罗端的饭菜,可不是一人份的。里面那位朋友,怎么不与我介绍介绍。” 他又好似突然想到什么,反握住尹礼的肩膀,“哦,对了,还有,你今日的事儿我可都听说了,神算无名,哈哈哈,到底是哪位能人,竟能将你逼迫到这地步?” “莫非就是里面那位?”黎万想闯进去瞧瞧,却被尹礼闪身拦住了。 “里面那位她不想见你。” “我不信。”黎万摇摇头,在门外叫喊道:“我知道你就在里面,这一年多我忍着不去找你,但你今日却主动来了这春满楼,你知道我能出宫的机会不多,你来了,却不见我。一别三年了,你当真就如此狠心?” 明明是她对不住他,他堂堂一国储君不该如此。 拾月终于还是松了口,“让他进来吧。” 尹礼笑着为黎万开了门,他就知道她还是会见他。或者说她来这春满楼,本就是为了见他。他可不信她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安排就是指今天拉他来逛春满楼) 这门开了,黎万反倒有些慌乱。他赶紧整理了下衣领袖口,像个要去约会的年轻小伙子,行为举止突然变得局促起来。 他一步步向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走去。却因为吃醉了酒,脚步踉跄了下。 拾月起身想要扶他。 他却后退了半步,看着她说:“月主,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来见我。你怕我。怕我在皇宫里待久了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对不对?” 拾月听到他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便用沉默来代表她的回答。 黎万眼睛红着,“原来,我在你眼里与洛家的疯狗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又后退几步,苦笑道:“这些年,你一边养着我,一边畏惧我,真是辛苦你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离开前,只留下一句。 “月主,你利用我,我却甘之如饴,所以不必内疚。日后见或不见,你开心就好。洛若那边,我会帮你照应的。” 第145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尹礼侯在门外,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但黎万出来时那模样,瞧着真是可怜。 尹礼走进去,坐下,倒酒,递给拾月。“如此,你可满意了?” 拾月仰头喝了这杯,眼泪掉在了酒杯之中。 她当然知道他与他们不同,也相信他绝不会对她做出强迫之事。所以,她更要让他死心。感情这种事,既然给不了,便不要给他任何期望了,对黎万如此,对桑落如此,对薛昱也是如此。她与他们的相遇便是算计与利用,像她这样自私冷酷的人,只能跟比她更冷酷的人在一起,才算是不祸害了人间。 拾月红着眼,看向尹礼,笑道:“果然是好酒。哥,再来一杯。” 尹礼的眼神似看穿了一切,“你呀。来吧,今晚哥哥陪你喝个痛快。” 二人你来我往,喝空了一壶又一壶。 拾月脸都喝红了,却浑然不知。一手握着空空如也的酒瓶,摇了摇。 一双水灵的杏眼,朦朦胧胧地望向尹礼,“哥,你这酒根本不醉人,你骗我。” “你说你没醉?那我问你,今晚为何非要来这春满楼?” “黎万在你这春满楼宴客,我...三年没见,只想看看他近来可好。他瘦了,瘦得跟我救他的时候差不多了,他现在可是储君,为什么还瘦了?哥,为什么?” “哈哈哈,你呀。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醉,这时候还来套我的话。这三年,黎万打了不下30场仗,有跟他自己兄弟手足的,也有巩固权势之战,更有开疆拓土的战役,你可知他打的每一次胜仗,都是自己御驾亲征,他总是与时间赛跑,与死神并肩。他不过肉体凡胎,自然身形会消瘦些。” 拾月捂着额头,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他,为什么要如此逼迫自己?黎万他绝不是急功近利之人。” 他是为了她,为了早日坐上那位置,才能护她。 拾月仰着头不让眼泪掉出来。 尹礼见她这努力压抑自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敲了下她的头,“你呀,分明什么都知道,心底什么也都清楚,却偏偏来问我。拾月啊拾月,你又何苦把自己逼到这地步。这些年,我知道你过得只会比他更难,他会理解你的。” “你别说了,别说了。哥,我真的很累、很累。”说着说着,拾月便靠在桌边睡着了。 尹礼见她睡着了,才大胆显露出眉宇间的心疼,摇头叹息了声,“你呀。”随即走到她身边,俯身想要抱起拾月,见她脸上泪痕未干,又掏出手帕来给她轻轻擦去。 他凝望着她的睡颜,分明是个狠心的女人,却偏偏长了一张诱骗人心的脸。 “我都说了,这酒很是醉人。” 他抱起她,又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吻了下。 第二天一早,拾月醒来倒是神采奕奕的,可见昨夜那酒确实是好酒。 打开门,青衣便拿了件披风,在门外候着,“月主,8月了该加衣了。” 这黎国因为地势高,又处于西北,还未入秋,8月的时候便已经渐冷,而她这身子,向来是怕冷得厉害。 这一点也是她最难忍受的,所以这黎国万不会是她理想所居之处。去年她与桑落路经的一个地方,叫彩云乡,那里四季如春,常年花团锦簇,且不在洛国与黎国的范围内,谁也不可能认识她。 她暗暗想着,趁这段时间清闲,便先去一趟彩云乡,把房屋置办了,她可不想留在黎国过冬。 拾月接过来披上了,向青衣道了声谢。 青衣面对拾月的道谢也从惶恐变成了习惯。她从未见过像拾月这样的主子,那股子清冷疏离像是刻在她的骨子里,她在下意识拒绝每一个人的靠近。 拾月下了楼,见尹礼坐在椅子上,手里竟然也拿着一件披风。走近前去,瞥了眼那件白色绣花的披风,笑着打趣道:“怎么,哥哥现在的身体已经虚弱、畏寒到如此地步了?” 尹礼配合着咳嗽两声,“咳咳,是啊是啊,你哥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过来让我吸口血?”这话倒是真假掺半,让拾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恰好此时,西兑她来了。 拾月忙问:“西兑,你怎么来了?” 西兑见到拾月单膝下跪,但只道了一句:“求月主为属下做主。” 拾月瞥了眼尹礼,心道这种事他知道也无妨。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妨直言。” “是。西兑现已查明,去年家中的灭门惨案,乃是八顾门副门主所为。” 八顾门...拾月皱皱眉头,“你手里可有证据?” “自然。我手里人证物证具在,否则断不敢叨扰月主。” “好。你速去准备快马,咱们即刻便启程。” 见西兑走了,尹礼插了一句,“你要去八顾门挑事,胆子不小啊。你不会是想带罗刹门的人去打八顾门的人吧?”那可就热闹了。 拾月惊道:“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怎么可能带罗刹教的人去。” 尹礼一挑眉,“那你准备?” 拾月笑得狡诈,“我呢,只准备带你一个人去。因为呢,我哥一人足可抵千军万马。” 尹礼摇头无奈地轻笑,此番他算是栽了。 他起身带动衣袖翻飞,自带一种超然的气质,斜斜看了一眼拾月,说了句,“那就走吧。”,便一人走在了前头。 光是他的背影,就让拾月看呆了一瞬,继而缓过神来,“诶,哥!你的披风!”拾月赶紧拿了椅子上的披风追上去。 拾月递给他,他却没接她手里的披风,因为那披风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尹礼径直翻身上马后,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道了句:“你呀,说你聪明,有时候又傻得出奇。”便策马先行一步。 拾月没功夫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将披风抛给青衣,也上了马,追他而去。西兑则是带着人马,紧跟其后。 这八顾门离上武城远着呢,拾月一行人不得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找了个客栈住下。 好巧不巧,这个客栈就是之前她与桑落一起被夜家军逮到过的那个。 马上又要见到桑落了,一时间,拾月心情有些复杂。 几人落座,在等上菜的时候,拾月看向西兑道:“西兑,将八顾门现在的情况,说来听听。”既然八顾门副门主有害人之心,那想必八顾门内部不会太风平浪静。 “这八顾门的副门主叫桑前,与门主桑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拾月一口茶喷了出来,心道:桑前、桑后?桑落?这名字要不要这么随机啊。 第146章 西兑的恨 尹礼见拾月那狼狈模样,倒是不嫌弃,默默从袖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拾月尴尬地接过来擦了擦,便顺势揣入了自己袖袋里,然后又将自己的手帕给了尹礼。尹礼也很自然地接过来,暗暗揣进了自己怀中。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西兑你接着说。” “桑前比桑后年长,但桑后却是桑家主母所出,故而桑后继承了八顾门当了门主,念及手足情谊,让桑前当了副门主。桑前此人心狠手辣,且精于伪装,这些年暗地里借八顾门的势力干了不少恶事。去年我龙虎镖局押送了一趟极为贵重的镖,里面有各种稀世珍宝,桑前不仅劫走了我们的镖,还陷害我们监守自盗。” 西兑攥紧了拳头,眼底已经猩红一片。“镖主大怒,我爹娘为自刎以证清白,也求镖主能放我一命,怎料镖主的怒火算是平息了,但那桑前为了斩草除根,竟纵火烧了我们龙虎镖局,还雇佣贼人行凶,龙虎镖局上下30余口,除了我以外,无人生还。” 拾月听完心里也是愤恨不已,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便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西兑你放心,我承诺过你们的事儿,我一定能帮你们办到。” 西兑感受到手上的力量,也从痛苦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月主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尤其是当她看到桑落的时候。 拾月对西兑劝慰地笑笑,又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好,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发,为你一家讨回公道。” 尹礼看着二人的互动,心下对拾月更加多了几分钦佩,她能在第一时间从情绪中抽身,并把握住他人的情绪,她这样冷静睿智且善用人心之人,难怪会有这么多人不计生死般倾心追随。 他们几人正吃着饭,巧合的事儿又发生了,那夜家军竟然又来到了这家客栈。行色匆匆的模样,看着倒不像来寻人的。 拾月看到夜家军,心里一颤,不自觉便看了眼尹礼,有尹礼在旁边,果真让她心安了许多。 尹礼收到了她的视线,便也偏头看了眼那些穿戴盔甲的军人。 故意打趣道:“怎么,那群人里你也有熟人?” 拾月紧张的情绪顿时全无。 我熟你个大头鬼啊!拾月白眼一翻,“那是夜家军。” “哦?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服饰。你别忘了,你妹妹我是做什么生意的。”夜家军的服饰便是她亲自设计的,她又岂会不认得。 她还真以为他无所不知呢,尹礼摇摇头笑道:“你哥我虽是神算无名,但也不是事事都值得我耗费心力去算的呀,若是事事算计,那我不得累死。” 看来这洛钰铭的夜家军能够异军突起,幕后支持者正是拾月。她为洛钰铭做了这么多,究竟所为何事? 于是尹礼又道:“你如此帮他,不会是单纯的主仆情深吧?” “这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我想助他上位,来达到我的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这解释起来就太费劲了,所以拾月直接拒绝了回答,“呵,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现在与他已经再无瓜葛了。” 尹礼只呢喃了句,“是么。”便不再多说什么。 你这么想,他可不这么想,否则你又何必躲躲藏藏。 见尹礼回房去睡了,拾月将西兑招过来,“你派人去查查,这些夜家军是来干嘛的。一定不能被发现了,知道了吗?” 西兑只是利落道了声是,旁的一概不问。拾月的底细,是天下第一秘密,又岂是她敢探查的。 次日一早,拾月一行人与夜家军一行人,各奔东西。 西边。那不就是,上武城的方向。 拾月收回目光,眉心微蹙,策马扬鞭喝了声,“驾!” 一路奔袭不停,直到傍晚,他们终于到了。 “吁!”拾月勒住了马,在马脖子上轻抚了下,一路驰骋人与马都吃不消的。 好在她这几年因为练武的缘故,身体素质倒是提上去不少。 看着面前,两座石狮对立,十几米宽的门庭,威严大气,门匾上,八顾门三个字笔锋间透着凛然正气,这八顾门比朝廷衙门看着还豪横啊。 几人翻身下马,走到阶前。 拾月冲尹礼打趣道:“哥,这与你的刑部大堂比起来,如何?” 看她脸上骄傲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八顾门是她家开的。 尹礼伸手指向八顾门的门匾,说了一番此时拾月还听不大懂的话。 “这江湖看似大,实则小。这朝堂看似小,实则大。你呀,还是经历少了。”不过,这种经历没有比有要好。 拾月让西兑去叫门。 西兑在门上轻叩了三下。 好在开门的正是钟叔,也一眼就认出了拾月,所以他们一行人便很顺利地进了这八顾门。 钟叔将拾月一行人带到了议事待客的门厅。“几位贵客稍待。” 拾月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一声,“拾月!”桑落从门外飞一般地跑过来,“真的是你!”激动之下,便伸手抱住了拾月。 拾月心道这一别不过小半年,至于这么激动么。黎万与她一别三年,都没这么... 她伸手轻轻推开了桑落,半真半假地打趣道:“桑落我此番来,可是专程来找你们八顾门麻烦的,你最好离我远些,待会儿血要是溅到你身上了,我可不负责。” 拾月一番话,听到随之而来的桑前、桑后耳朵里,可不是滋味。 桑前率先发难,指着拾月怒道:“你是哪里来的无名小辈,竟敢来我八顾门大放厥词!” 桑后作为桑落的父亲,知子莫若父。从桑落的眼神里便看出,他这儿子肯定是喜欢眼前这名出言不逊的美貌女子。便也不好太过为难,说不定就是一场误会呢。 他站在中间打圆场道:“诶,大哥,既是我儿的朋友,想必不会信口开河,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说完又看向拾月问:“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啊?” 拾月暗笑:这白胡子老头儿,倒是蛮可爱的。 她冲着桑后躬身下拜道:“晚辈拾月,拜见八顾门门主。” 第147章 治罪桑前 桑后见她如此有礼有节,更觉得她刚才的话,想必只是误会。 他在主位上落座,才又看向拾月,正色道:“原来是拾月姑娘,你方才所言所为何事啊?” 桑前也气愤地冷哼一声,一撩衣摆,正对着拾月坐下了。 见各位都坐下,拾月旁边又坐着尹礼,桑落只好挨着他向来不喜欢的大伯父也坐下了。 拾月见此情形,也很干脆道:“门主既然问了,拾月也就直言不讳了。是这样,我有一属下是龙虎镖局的,去年她们一家上下30余口,全部死于非命。我知道八顾门向来以锄强扶弱,匡扶正道为己任。这件事门主可有听说?” 桑后皱眉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说是龙虎镖局监守自盗,在镖局当家的自刎谢罪后,又被山贼洗劫一空,情形却是惨烈。可这与我们八顾门何干?我们八顾门在清剿山贼上,一直也没有放松过。这山贼做的恶事,总不能都让我们八顾门来背锅吧。” 拾月听完鼓掌道:“嗯。真是好一个山贼。”她看向桑后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桑门主你莫非真觉得,这龙虎镖局已经弱到,刚一出事,便能被一伙山贼灭门?” 尹礼适时补刀,接着拾月的话道:“桑门主,这天下间的恶事,总不能都让山贼来背锅吧。” “这...”桑后一时也有些下不来台了。这说得没错啊,莫非龙虎镖局的事儿真有蹊跷。 桑前冷哼一声,想出来带节奏,“哼,即便不是山贼,那你们又为何要来我八顾门挑衅?!你们怕不是罗刹门的爪牙吧!” “桑、副门主,此言差矣。”拾月专门强调了那个副字,果然便见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些。“我们既不是来挑衅,也绝非罗刹门的爪牙。我拾月既然敢找上门来,自然是有确凿证据的。西兑,把人带上来。” 西兑将那证人,带到堂前,一脚踹向他的小腿,便令他跪下了。 一见这人,桑前的神色明显慌乱起来。 拾月紧紧盯着桑前,“桑副门主,此人你可认得?” 桑前一拍椅子,站起身来,“此人宵小模样,我怎会认得!” 拾月来到那人面前笑着道:“呵,你这贼人,果然是个骗子,我就说八顾门这样的武林正道,怎会与你有那等龌龊交易。”她拔出尹礼送她的短刀,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此,我便结果了你这贼人的性命,也好用你的血还八顾门一个清白。” “我!我没有说谎!就是桑前,去年桑前雇佣了我们一群人,让我们将龙虎镖局杀个干净,事后他不仅没有给我们剩下的报酬,除了我侥幸逃生,其它人都被灭口了。” 桑前恼羞成怒,“你这贼人竟敢在八顾门信口雌黄,中伤于我,真是不想活了!”他袖箭飞出,想要杀人灭口。 尹礼拿起茶杯上的盖子,激射而去,又十分随意地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咦,什么破茶。 桑落见他这一套动作慵懒连贯又随性,便知道拾月身边那个男人的武功绝对在他之上。 见袖箭被茶盖斩成两段,落在地上。 拾月眼里杀意浑然,冲着桑前怒喝道:“桑副门主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找了个宵小之辈便要将那么大的事儿扣在我头上,我看分明就是你们存心来我八顾门找茬!门主,这几人实在居心叵测,我看不如拿下他们严加审问!来人!” 尹礼瞧不下去了,便插了一句:“呵,桑副门主,你这颐指气使的样子,可不像是副门主的做派。这桑门主与桑少主都还没死呢,你在这里发落我们,恐怕不大合适吧。” 桑后这眉头就没解开过,现在这情形,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们这几个人就敢闯到他们八顾门,要治罪桑前,还真是胆大。这么大的事儿,若当真是桑前干的,他们桑家的脸面何存?想他八顾门自诩正道,这事儿若传出去了,那... 桑落看他爹这踌躇模样,便抢先道:“就一个人证便敢来八顾门信口污蔑!败坏我八顾门的声誉,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可还有其它证据?!没有的话,来人啊!将这几人给我押下去!” 拾月立马就抓住了桑落这番话的重点,“桑少主且慢!光有人证,我哪敢来八顾门胡闹。西兑,你的物证呢?还不拿出来给桑少主看看。拾月相信桑少主的为人,断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桑落这才明白了,原来西兑就是龙虎镖局灭门惨案中幸存下来的那个。难怪当时他与拾月选中她时,她看他的神情如此古怪。 西兑将当初桑前不小心遗落在龙虎镖局的扳指,递给了桑落。“这是桑前遗落在龙虎镖局的扳指,这东西桑少主不会不认识吧?” 桑前嘴角抽了下,“这是我的扳指又如何,我扳指那么多,遗失一个不是也很正常。” “可这扳指上,还有那日大火烧过,我龙虎镖局30余口染过的血迹!桑前你休想活过今日!”西兑拔出剑,架在桑前的脖子上。 “放肆!”桑后怒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瞧着大战好像一触即发,拾月站出来摆摆手道:“诶,都别着急啊,这证据都还没展示完呢。” 见西兑也疑惑地看向她,拾月笑道:“你以为当你们的主子这么容易呢?” 她拿出短笛吹了一声。 便有两人全身上下一身雪白,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容貌,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人抱着一个箱子,一人拿着一个账本。 “这账本里清清楚楚记录了,桑前当年抢来的那趟龙虎镖局运镖的内容,而那箱子里装着的便是还没被销去的赃物。当然销赃的记录也在这个账本里,桑门主不会连自己哥哥的字迹也不认得吧。” 拾月将账本递给了桑后,桑后看了看账本,便什么都明白了。 桑前看到这账本和箱子,便知道他翻不了身了,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桑后身上。 冲着桑后喊道:“二弟!拿下他们!” 拾月见桑后犹豫不决便道:“我很明白你作为八顾门门主的顾虑,即便知道事情就是桑前干的,你恐怕也会选择替他隐瞒。但这八顾门成立的初衷,不就是惩恶扬善,你连大义灭亲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将这八顾门发扬光大,又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还有,若你不愿大义灭亲的话,我便将此事告诉镖主,想必他会乐意亲自跑一趟八顾门。” 第148章 命定之人 一通软硬兼施的话,让桑后这个老江湖都再没什么好说的。 “来人!将桑前这大奸大恶之徒押入刑狱,听候发落。” 拾月又跳出来道:“诶~门主且慢!” 桑后的语气有些不耐:“拾月姑娘还有何事?”这个拾月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是这样,我属下的仇,我答应了要让她亲手报的。所以,桑门主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带走桑前。” 桑后没法子只好点头同意了。 见拾月他们准备动身离开,桑后刚要松口气,便听她又说: “哦,对了,拾月还有一个请求。还请桑门主昭告天下,还龙虎镖局一个清白。否则我们天机阁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桑落见桑后都快要被拾月气晕过去,便主动将此事应承下来。 桑落送拾月到门口,“你这女人,我原以为我已经小瞧了你,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了你。” 这事儿虽然是他们桑家的错,可面对干干净净的桑落,拾月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此事后你们八顾门恐怕日子艰难,我如此待你,你竟也不记恨我?” 桑落回应拾月的一句话,让拾月直接沉下脸来,转身走了。 他说:“能被你利用,也是一桩好事。” 原来,在赶来之前,拾月便已经让她的人联系了桑落,账本和藏赃物的地方,都是桑落给的。 她转身的一瞬间,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桑落就像天边的霞光,温暖、纯粹、明媚。 而她,被霞光照耀过,便足够了。 离开八顾门,西兑领着桑前去给父母上坟,而拾月与尹礼则是慢悠悠地找了个不远的乡镇歇脚。 尹礼与拾月找了个小店,打听到还有客房,便去拴马。 尹礼将马拴在树上,转头看向一边等他的拾月,许久才道:“你喜欢那小子。” 见她无甚反应,便又道:“为何不留下,难道是怕他爹不同意么?” 拾月终于笑了,这以前怎么没发现尹礼还是个喜剧人。 “哥哥你觉得我该喜欢,还是不该喜欢他?” “你问哥哥的话,那我自然说不该。天底下恐怕没有舍得自己妹妹的哥哥。” “既然哥哥说不该,那我也就不喜欢了。” 拾月转身便走,身影看着潇洒至极。 尹礼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像一道影子。 拾月,你真能如此痛快的话,便不会如此痛苦了。不过劝慰的话,他也是没资格说的。在伤害她这件事上,他或许比他们要更胜一筹。 后来,他们又回到了上武城。 过了几日,天气实在太冷。 拾月便拉着尹礼,坐上由她亲自改造过的马车,舒适程度极高,下彩云乡了。 尹礼坐在马车里,一脸惊奇地问道:“你准备去哪里?就我们两个?你怎么不带上青衣他们。” 拾月不堪其扰地捂着耳朵,“哎呀哥,你哪来的这么多的问题。”尹礼现在变得她都快不认识了,真是做了多日的兄妹已经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么? 尹礼见她这副随性模样,由衷地笑笑,不再多言,拿起桌上的汤婆子塞到了她手里。靠着车壁,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拾月手上一热,心里更是陡然发烫。尹礼如此对她,究竟意欲何为? 罢了,身边多一个人总是好的,更重要的是,不管她如何对待尹礼,她都不会心中有愧。 走走停停,赶到彩云乡的这天,正好是八月初八,离贞远三年冬不远了。 拾月与尹礼寻了家茶铺,靠着窗边,对坐。 拾月看着窗外鲜花铺路,湛蓝天空,白云朵朵,阳光明媚的模样,却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一句:“贞远三年冬,大雪。”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在尹礼耳朵里,却似一句预言。 “呵,拾月,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那个真正会卜算之人。”从让薛昱去边塞、到尹府找证据、还有那年水患工部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绝不可能是巧合。 “卜算?哈哈哈,世上真有一定的事儿么?就像你有卜算到,今日会同我在这小小彩云乡,对坐饮茶吗?”就像她穿进自己写的书里,剧情却根本不按她写的来;就像她明明完成了任务,却还是困在这个世界。 尹礼也笑道:“那自然是卜算不到。”说着说着,他骤然眼神如炬地看向拾月,“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我还真是命定的缘分。” “命定的缘分?”拾月低低重复了一遍,继而苦笑道:“你肯定很疑惑我为什么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因为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之前知道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我知道洛钰铭会成为皇帝,所以我才这么尽心竭力地助他。” 她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又接着说:“而你的出现,让我一度陷入了很深的恐惧,这个世界本应该没有你。” 拾月本以为尹礼会很吃惊,可他只是眉心微蹙了下,继而轻笑,“呵,那还真是巧了,你也是我命盘里,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二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碰了一杯。 拾月道:“敬这诡计多端的命运。” 尹礼道:“敬这命运让你我相遇。” 细细想来他们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他们都喜欢坐在西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他们的性子都放浪自由,他们来这世界都是孤身一人,他们都是彼此命运的疏漏。 所以这余生,若让拾月选一个人相伴,此人非尹礼莫属。 喝完茶,拾月和尹礼好好在这彩云乡里逛了逛。 尹礼看向走累了便在地上席地而坐的拾月,对她这么放浪不羁的行径,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索性也凑过去坐在她旁边。 “逛了一下午了,有找到心仪的地方么?” 拾月偏头看他,惊道:“你竟然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尹礼觉得她现在真实不做作的样子实在可爱,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一开始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一踏入这里,我便猜到了。你身体畏寒,这里的确很适合你,居住。” 拾月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指着他叫喊道:“诶!我警告你啊,你别老是动我的头啊,会变傻的!再说了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你这么揉把我发型弄乱了...” 她摸了摸头上的发髻,低头嘀咕道:“我...我可是不会弄的呀。” 这声音虽小,但又怎逃得过尹礼的耳朵。 “你不会盘发?”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在问她,你不会吃饭? 拾月皱皱鼻子,跺跺脚,咆哮道:“我一个现代人,不会盘发怎么了?!” 第149章 要事 尹礼突然脸色一沉,冲着拾月道:“你过来,我突然想起一件要事要同你讲。” 拾月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到了,脑子里闪过洛钰铭\/洛若\/黎万...各种名字,便连忙靠近了他。 等了会儿也不见他开口,急了,便催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尹礼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迅速伸出手去揉乱了她的头发,而后拔腿就跑。 “尹、礼!”拾月大喝一声,追杀而去。 二人追逐到一个小巷,前面已经没路了,尹礼看了眼不算高的围墙,他大可飞过去,可还是佯装跑不动了,被拾月堵住。 尹礼看着拾月这披头散发又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样子,墨黑杂乱的发丝糊了她一脸,只露出半只愤恨的眼睛。 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拾月啊拾月!你这模样这辈子怕是只有我一人见过了。” 拾月怒极反笑。 她进他退,不觉间他便退无可退。 拾月猛地伸出一只手将尹礼壁咚在墙上,虽然她现在样子很滑稽,但气势还是很骇人。一只眼睛凶狠地仰望着尹礼。 “跑啊,笑啊,怎么不跑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尹礼自觉理亏,便将身子蹲低了些,不让她发落他时还仰着头这么辛苦。 “算你识相!”这一小动作便让拾月心里火气去了一半,但她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便也拔掉了他束发的木簪,双手上阵,将他的头发搞成了,好比是车祸现场。 整个过程尹礼都一点也没反抗。 他就静静地任由她折腾。让拾月都有些罪恶感了。 她停了手,看着他那雷劈过似的头发。还是忍俊不禁。 她一边偷笑,一边偷瞄着他的表情,将他搞成这样,她事后也有些害怕的。 但她还是佯装镇定,“得了,一报还一报。我也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刚刚骗我了。” “谁说,我骗你了。”他伸手将拾月转过身去。 拾月感觉他的手轻柔地穿梭在她的发间,“你这是?” 他柔声道:“我的要事,便是为你盘发。” 挖槽……拾月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从头麻到脚。 “你……你没事儿吧?”她再度怀疑尹礼是不是被谁夺舍了。 不过很快,她就不这么怀疑了。 “盘好了,你瞧瞧。”尹礼竟然给她递上了一面小镜子!他一个大男人竟然随身带镜子?! 不过她拿过来,这一看吧,他盘发的手艺还挺好。 她刚笑着想要道谢。 尹礼竟谦和地微笑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木簪,又在她头上一通乱揉,而后飞身越过了围墙。 拾月原地石化了。 “尹、礼!啊啊啊啊!” 二人打打闹闹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选定了住所。 是拾月比较喜欢的四合院形制,推开门就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个水景,大门左右都是花圃,最让拾月感到满意的还是屋后的一片空地。 拾月闲坐在摇椅上,看着远方的落日红霞,“往后我准备就定居于此了,你呢,会留下来陪我么?” 尹礼搬了个矮凳坐着,看她的侧脸。 “我...” 拾月听着他迟疑的语气,便满不在意地说:“害,没事儿,我一个人迟早也会习惯的。” 她从摇椅上站起来,又从屋内搬出一张桌子,两个凳子,几瓶地道的粮食酒,还有跟隔壁大娘讨要来的一盘花生米、两个酒碗。 她开了酒,倒上,冲尹礼扬起酒碗,“来,咱们不想以后的事儿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尹礼也端起酒碗,笑道:“对,今朝有酒今朝醉。” 二人一直喝到月上中天。 “尹礼,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你呢,开心么?” “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开心就好。人嘛,活着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开心啦!” 尹礼望着拾月喝得绯红的脸颊,不敢靠近一寸。 “拾月,你知道么,我之前在黎万身边的时候,我就很奇怪,你究竟有哪里好,能让他对你如此恋恋不忘,对你如此舍生忘死。” 可我现在知道答案了。 “哈哈哈,是啊我究竟有哪里好,我也不知道。”她沉默了会儿,又自嘲般地笑笑:“我配不上他对我的好。” 她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月亮,“今天是八月初八,是洛钰铭的生日。” “你对他倒真是上心。” 拾月脸上的笑,显得无奈,“我与他都是心防极高的人,这么多年,我与他相互体贴着,也相互戒备着,我凭借一次次雪中送炭、一次次奋不顾身、一条条五彩绳、一个个生日蛋糕、一场又一场甜蜜的谎言,终于还是成功破了他的心防,入了他的心。你说我这样时时刻刻算计别人也算计自己的人,究竟有哪里好。” 尹礼拿出手帕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尽管时刻提醒着自己是算计,但眼泪是不会骗人的。” 你千辛万苦入了他的心,也丢了自己的心。 像他一样。 分明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却还是着了道了。 命也不要了,真是疯了。 而今夜,洛钰铭在洛河边,小桥旁,手里抱着两盏河灯,站到了天明。 隔日,尹礼起身,遍寻屋子都找不到拾月的人影。 还好拾月及时扛着锄具出现了,不然他就差点情急下一拳打死院里的那棵老枇杷树。 “你这一大早干嘛去了?”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我开荒种地啊!不然以后我们要吃什么?” 尹礼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有种地为生的一天。 拾月哑然地看着尹礼锄地,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锄具,“得了得了,你啊就不是种地那块料。这乡镇上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要算卦,这样吧,这彩云乡旁边有座金鼎山,你打猎去。” “额,拾月,就凭你我二人的财力,就算再挥霍无度,应该也够用了,你为什么非要...” “因为,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不行吗?所有人都可能会抛弃我,只有脚下这片土地,我给它一分,它就还我一分。届时,你若也走了,我还有这三分良田作陪。多好。” 他一脸认输的模样,“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谁让我是你哥呢。”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支檀木簪子,还雕了一朵杏花。 拾月赞叹道:“手艺不错啊哥,都可以出摊了。” 第150章 别走 “你呀!”尹礼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头,“你以为谁都配得上,我亲自做的簪子?”他拿出梳子,为她梳头,用簪子给她盘发。 拾月的眼眶不觉间就红了个透彻。即便是知道他做这些无非是想要她主动献祭她的命... 她打趣着试探道:“哥,你什么想要我的血,大可以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声音却透着些哽咽、沙哑。 尹礼被她突如其来的这番话,搞的怔愣了下,又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你要准备啥?准备红枣、枸杞、大母鸡?行啊,我这就去给你打点补品回来。” 见拾月情绪好转了些,尹礼这才放心离开。 他知道她为什么只邀了他归隐田园,他在她心里恐怕只是个千方百计对她好,却一心想要她命的坏人。尹礼扯起嘴角笑了下,曾经他也以为该是如此。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的生活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天天都有数不尽的嬉笑怒骂、欢声笑语。 他打猎,她种地。 偶尔会一起去小河边上,钓钓鱼。 拾月喜欢钓鱼的时候,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就盯着水面发呆。就像她自己也变成了一条没心没肺的游鱼。 而尹礼也就静静看着发呆的她,还会分一些心思帮她盯一下鱼情。撒补一些饵料。不然像她这姜太公般的钓法,恐怕...要把鱼都喂饱了。 他从不帮她钓鱼,因为那是她的快乐。 只见鱼儿上钩了,才开口提点她:“拾月,诶,醒醒。” 每次她总是颇为兴奋地将鱼拖起来,不论大小,都向他炫耀。 他也不厌其烦地配合着她笑。 这样平静、朴素、相濡以沫的日子,是他从未想象过的。 这样的日子,容易叫他生出贪心。 傍晚时分,拾月在厨房忙碌着,却又一次搞砸了。 “哥!”她沮丧地放下手里的活儿,下意识便叫上了。 她走出厨房,打眼一看,院里没人。 又快步去他屋子里瞧,没人。 “哥!哥!”她一边喊着,一边小跑去后院找了,还是没人。 “呵。”她自嘲地笑了声。 无边落木萧萧下,便是她此刻的心境。 拾月走到院里,躺在摇椅上,望着霞光四溢的天边出神。 这才八月底,便离开了么?她还以为她的血可以留他在身边呢。 拾月反复催眠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也挺好的。再也不会被他给惹生气,再也不会...她拼命回想着他的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原来他对她,已经好到她都想不起来他曾经的坏。 细细想想,她在书中已经生活了十年。 这十年里,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让她都要忘了一个人究竟该如何生活。 回想起现实生活中,写小说并不是她的主职工作,她只是鑫画报业下的一个小编辑。 她老装得大大咧咧、无所无畏的样子,其实内心孤闭、淡漠,习惯远离人群,收养她的爷爷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已远赴天国,在现实世界里除了她的上司萧元亦,她甚至都没有别的朋友。 她对写小说可以说是狂热,她总是没日没夜、亡命般地写。 只因为在写小说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不是孤独一人。 “汪!”一声小狗叫,打断了她的回忆。 拾月循声看去,在院门口,是一只中华田园小黄狗,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她惊喜地赶忙起身,笑脸相迎。她蹲下试探着摸了摸它的脑袋,打招呼道: “hello啊,你是哪家的小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是不是走丢了呀?” “不是走丢了,是我买下送你的。” 拾月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她流着泪却还是蹲着,试探着抬头看向门外负手而立的他,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狗。 “你!”她很气、很想凶他。却又很怕。 所以,收回了目光,只是小心翼翼地说:“你,下次走,一定要提前告诉我。”让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就不会像现在一样难堪了。 尹礼狠狠地咬了咬牙,将双手攥紧了,才按捺住想要冲上前去拥抱她的冲动。他尽力稳住情绪,调笑道:“怎么,还舍不得我了?” 拾月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冲他飞奔而去,抱住了尹礼的腰身,双臂不觉用力,埋头在他胸前痛哭起来。 尹礼眉心紧蹙,眼角微红。但还是忍着没有回抱住她,只是伸出一只手在她的头顶轻抚着。你如此这般,可让我如何是好。 “好啦。我答应你了。别哭别哭,哥哥在呢。” 这一口一个哥哥,也不知道他是在刻意提醒什么,也不知道他如何说得出口。 她瓮声瓮气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耳里,心里,血液里。 “你别走好不好,我愿意给你咬的。我是愿意的。” 他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筋一下断了,终于也伸手紧紧环抱住她。 “好,不走,不走,哥哥死也不离开你。” 拾月没看见,尹礼说这话时,竟也掉泪了。 那小黄狗不通人情,还叫得欢快。 拾月这才笑起来,重重在他胸口捶打一下。一边擦眼泪,一边恶声恶气地埋怨道:“这都几点了,怎么才回来,等你做饭呢!都饿死我了!” 尹礼一听这话,便转头看了眼,烟雾缭绕的厨房,随即叹息道:“哎!你不会又去祸害厨房了吧。都说了让你远庖厨,怎么就不听呢。在你手下,现在还能有活着的菜么?”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别跑!你给我说清楚,尹礼!” 尹礼做了鱼,又炒了两个小菜。 拾月怀里抱着小狗,目不转睛地逗弄着,“哥,这小狗有名字么?” 尹礼将碗筷递给拾月,“没有呢,你取一个吧。” 拾月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就叫它,算盘。”她看着小狗问,“小算盘,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呀?” 尹礼见状嗤笑一声,他经常见她跟什么鱼、树、草、苗的对话,可爱得神神叨叨地。 没想到那小黄狗竟然很给面子地汪了一声。 拾月得意洋洋地看向尹礼说:“看到没,算盘喜欢这个名字。” 算盘?倒是个有趣的名字。 尹礼打趣道:“呵,那它可有福气了,谁不知道你拾月就爱,打、算盘。” 月亮爬上,屋内两人还在争论,吵得月亮也不禁扯了块云彩遮挡。 “我!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没大没小。” “哼!” “不吃饭,你干嘛去?” “我睡觉去!” “哦,不吃饭也不能不刷碗。你先去睡,我等会儿吃完了叫你。” “...” “诶~你不是不吃么?” “少管我!算盘,咬他!” 第151章 说亲 日子,又一天天不紧不慢地过着。 九月初发生了一件大事。 黎国皇帝崩逝,三皇子黎风引继位,改年号为逐月,加封无名为浩霖大国师,封洛若为首贤忠义王。 但彩云乡偏远之地,拾月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九月中旬了。 “浩霖大国师?这名头听着可真响亮。”拾月乐得前仰后合,看着正在修篱笆的尹礼,调笑道:“哥,你这堂堂两国大国师,现在修篱笆、做木匠倒是一把好手,他们可不知道你还有这能耐吧。” 尹礼白了拾月一眼,“别说他们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竟还有这方面的天赋。”他修好了篱笆,拍拍手,又在衣服上蹭蹭,动作熟练得跟山野村夫没啥差别了。 拾月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偷偷捂嘴笑,“我都没想到你能适应这么快。真不愧是浩霖大国师啊!”还煞有其事地冲尹礼竖了个大拇指。 “呵,你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今天不给你饭吃!” “哎哟~哥!错了,错了。” 拾月和尹礼凭借出色的外貌,在这小小的彩云乡里颇为出名。谁都知道彩云乡南头月宅里住着一对“神仙”兄妹。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他们是外来人,所以并没有人敢贸然来找他们。 后来,拾月与尹礼时常在街巷里贩卖打猎回来的野兔、野鸡...见他们日常行为也和他们这些乡下人差不多,所以... 有些人就动了心思。 这天一大早,有人来敲月宅的门。 拾月正好在大门边上修花圃,便停下手里的活计,上前开了门。 门前一大婶,看着得有50多了,笑得喜气,耳边别了一朵大红花,脸上有颗媒婆痣。 “这位大婶,有什么事儿么?” “好姑娘,能先让我进去喝口水么?” 拾月一眼便瞧出了她此行的目的,却还是让她进了宅子。这种事儿躲也是躲不掉的,不如想个法子一劳永逸。 她招呼着,“哥!家里来客人了,快准备些好茶。” 尹礼此时正在客厅里饮茶,听到动静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来客人了?! 直到看到是个媒婆扮相的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 心底暗笑,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竟敢到月宅来提亲。 只见那媒婆,自顾自找了把椅子坐下,尹礼配合着给她递上了杯茶。她眉开眼笑地接过来,心道:这样俊俏的郎君在彩云乡恐怕是百年也见不上一回儿。 她喝了口茶,便觉得这茶的味道与她平时喝的截然不同,但她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入口极为醇厚,喝完后唇齿生香,便由衷地连连赞叹道:“好茶,真是好茶啊!” 拾月站在一旁。心道,那当然了!你喝的那可是千金难求的星月啊! 尹礼坐下后,笑问:“这位大婶,敢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李婶就行。我是这彩云乡出了名的媒人,在我手里成的,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姻缘啊。” 尹礼瞥了眼拾月,轻挑了下眉。手指在桌上,暗戳戳地指了指李婶和她。 拾月没有忽略这个小动作,翻了个白眼,也指了下李婶和他。 于是尹礼求证般地问,“所以,李婶你这是准备来给我们兄妹两中的谁说亲的?” “我么这次是来给姑娘说亲的。” 尹礼看着拾月,笑得一脸得逞的意味。 拾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这次是我,下次就是你了! 尹礼又战术性地咳嗽两声,看向李婶一本正经地问,“敢问是哪家公子看上了我家小妹啊?” “是彩云乡里出了名的乡绅,董家公子。这董家在黎国为官多年,而后辞官归隐,家大业大,若姑娘嫁过去,定是荣华富贵受用不尽啊。” “哈哈哈!”尹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而看向拾月,“小妹听到没,荣华富贵受用不尽啊。你要是嫁去了董家,那你就再也不用种地,哥哥也不用打猎了呀!这门亲事,哥哥我觉得很是不错。小妹,你以为呢?” 媒婆李婶一听尹礼这么说,心里便觉得十拿九稳了,这自古以来哪有不爱钱财富贵的人呢。 况且长兄如父,既然这哥哥都松口了,这妹妹就算不想嫁也得嫁,何况这董家确实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虽然配不上这姑娘的容貌,但家世上肯定还是他们家高攀了董家。 拾月不理会尹礼的落井下石,径直问道:“董家公子可是要娶我做正妻?” 哪能啊!就你家这条件,还想做正妻?!拾月这一句异想天开的话,差点将李婶气死。 拾月见李婶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又道:“既然不是正妻,我为何要嫁他?” “姑娘你虽生得花容月貌,但那可是董家,你家就你与你兄长二人相依为命,而且你这看着年纪也大了,现在有机会能嫁入董家实在是难得的造化啊!” 尹礼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走到拾月的面前,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小妹啊,不是为兄说你,你确实是年纪也不小了,这嫁入豪门难得的造化,你可得把握住啊!” 拾月怔怔地盯着尹礼,三秒钟,我就不信你不笑! 果然,尹礼与拾月对视还不到三秒,便低头捂嘴假意咳嗽,实则是在发笑。 拾月皱着眉头,看尹礼当着她面,笑得肩头一颤一颤的。 心里恨道:你不仁可休怪我不义! 只见,她突然脸色一变,一脸委屈地看向李婶道:“李婶,你是不知道啊!父亲去世前曾留下遗嘱,说我们兄妹二人,若是哥哥娶不到媳妇儿,我便不能嫁人,所以我才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嫁人的!李婶求求你,先给我哥哥说门亲事吧!” 李婶听了拾月的话,心底也替拾月叫屈,这哥哥不娶,妹妹便不能嫁,这算什么事儿啊。但看着他们家这条件虽然比不上董家,但也不算差啊,而且这哥哥长得神仙模样,怎么可能娶不到媳妇儿?莫非! 他,他,他喜欢男人! 第152章 来信 拾月看着李婶看向尹礼那震惊又探究的神色,便知道她肯定是误会了!哈哈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尹礼抬起头来,阴沉着一张脸。 拾月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暗爽,嘿嘿,这回儿该轮到她笑了吧。 她又接梗补刀到:“哥哥,你多和李婶聊聊,早日解决你的终身大事,我才好把握这嫁入豪门的造化不是?” 李婶看这情形心里也十分无奈,“这...” 看到李婶那副恨铁不成钢,又吞吞吐吐的模样。这也太好笑了!她定力不如尹礼根本忍不住,不行了,她得出去笑才行。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这后院种的菜有点问题,我得赶紧去瞧瞧。李婶!我哥这老大难的问题就托付给您了!”拾月说完,根本不给他们说话反应的机会,转身就一边小跑一边呵呵呵地笑,到了后院的菜园更是彻底放飞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大得,尹礼与李婶在客厅都听见了。 尹礼的脸色更难看了。 李婶也嘴角抽搐了下,脸上的笑彻底绷不住了,这兄妹俩,真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一个喜欢男人,一个怕不是个疯子。 就算借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将个可能有疯病的女人许给董家啊。 她叹息着摇摇头,继而看向尹礼道,“既如此,我便去回了董家的差事,就先告辞了。” 等送走了李婶,尹礼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向了菜园。 看见尹礼的身影时,拾月的笑声戛然而止。但当看见尹礼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一想到刚才的情形,还是绷不住又笑起来。 尹礼走近了她,一把捏住了拾月的脸,抬起来,令她看向他。 此刻,两人的脸近得,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 拾月的心,跳得有些超速。 “很好笑?”他低沉而危险的声音传到拾月的耳朵里。 拾月咽了口口水,吓得结巴了下,“不、不好笑。”这怎么一下还给气到打回原形了呢,尹礼你知不知道,你这模样真的超可怕的。 “那你觉得,我喜欢男人?”他的鼻尖差点就碰到了她的。 拾月的睫毛微颤,眼珠子紧张到左右转动着,“不、不觉得。这,这不是,这么说正好以绝后患嘛。” 看着她脸都被他捏红了,他还是不忍心,放开了手,直起身来,气恼地指着她,冷哼一声,“哼,真是给你宠坏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拾月就站在原地,呆傻似的静等着他后面的话。 果然,不一会儿,他俯身贴在她的耳旁,说了一句丧尽天良的话。 “那就罚你和算盘,今晚都不准吃饭。” 说话时,他的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她耳垂上轻吻了下。 拾月看着尹礼潇洒远去的背影,高喊道:“喂!你罚我就算了,罚算盘算怎么回事儿!怎么狗也要连坐吗?!” 用高调的嗓门掩饰心中的汹涌是她向来的习惯。 尹礼,你分明知道,爱上你,我会死的。 李婶回去便将这件事儿回禀了董家主公。 董勤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喝了口茶,“确认了?她就是画像上的女子?” 李婶殷勤着道:“是。我瞧得仔细,跟画像上长得那是一模一样。” 董勤点了下头,“很好,下去领赏吧。” 李婶兴高采烈地退下,门口的管事给了她十两金子。 董勤来到书房,写好了信件。 他不知道洛若最近为什么疯了似地要找到这个女人,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何身份,但他之前在黎国为官却不是黎风引的人,眼看着他支持的皇子倒台,下一个死的便是他,但洛若却放了他一马,只让他主动辞官归隐。所以这个恩情,他不能不报。 “来人,速将消息送到上武城忠义王府上。” 两日后,董家的信快马加鞭送到了洛若手里。 彼时上武城内已经是冰天雪地了。洛若拖着病体,咳嗽得越发严重,再多的炭火、灵药仿佛都无济于事。他冻得手指有些哆嗦,颤巍巍地打开信件。 “原来是躲到了四季如春的彩云乡啊。拾月啊拾月,你养了一堆人来对付我,留我一个人在这上武城受苦,自己却跑到那么远的地方隐居,可真会过日子。可惜啊,我时日无多了,否则我还真愿意让你多快活一段时间呢。来人,取笔墨来。” 洛若的两封回信,于两日后也送到了董勤的手里。一封是给董勤的,一封是给拾月的。 信送到的当天,拾月似有预感般,总是心绪不宁的。 所以她拉住尹礼的手,不放尹礼出去打猎了,“哥,我今日心里不安得厉害,怕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尹礼很少见拾月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便也回握住了她的手。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纵容着道:“好好好,那我今日哪也不去,就在家里陪你。” 拾月与尹礼这一整天都没出门,但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都无事发生。 拾月也觉得自己今天或许是有些神经质了,刚松口气。 敲门声,突然响起来了。 出于心里的不安,她没敢开门,高声问道:“谁呀?!” “是我,李婶。” 开了门,见只有李婶一人,拾月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但这事儿想来也怪,天色已晚,她一个媒人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李婶你这么晚来,有什么要紧事?” 李婶见她一脸谨慎的样子,挥挥手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儿,只是董家刚刚突然传唤我,托我给你带信来了。” 李婶十分干脆地将信交给拾月,便转身走了。 “信?董家怎么会给我写信?”拾月不明所以地拆开了。 而信上的内容,让拾月一天的不安得到了解释。 此时屋内,尹礼已经摆好了碗筷,向着屋外喊了声,“拾月!算盘!吃饭咯!” 小算盘听见声音,立马摇着尾巴,欢快地冲向了饭盘,没心没肺地大口大口吃得很香。 而拾月却沉着一张脸,紧握着手里的信,略显艰难地走进了屋内。 淡淡道了句:“哥,我要回上武城了。” 第153章 回城 尹礼听到拾月说要回上武城,狠皱了下眉,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夺过了她手里的信。 展开一看,信上写着: 拾月一别多年,早已物是人非。 我知你因往日之事对我多有怨怼。 我本不愿叨扰,但病魔缠身,只恐时日无多,欲与你见上最后一面。 我与阿兰在王府恭候。 故人洛若亲笔。 尹礼皱着眉看完,喃喃自语道:“洛若,没想到他竟是如此自找死路。”便将信烧了,拉着拾月的手坐下。 “拾月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儿,自己吃饱了再说。纵然你再心急如焚,也不能飞过去不是。这小小一个洛若,还不值得让你亏待自己。乖,吃饭。”他说着,便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 拾月点点头。硬生生吃完了这顿食不知味的饭。 收拾完了,尹礼陪着拾月坐在院里,又开了些好酒,给她倒上了,将酒碗递给她。 “来,不是你说的嘛,今朝有酒今朝醉。” 见拾月接过了酒碗,却迟迟不饮。 尹礼又伸手揉揉她的头,劝慰道:“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喝吧,就算是醉得起不来,你哥我就算是扛也能将你扛回上武城。” “嗯。”拾月点头,一口气喝了这碗酒。 “这就对了嘛,这才像我尹礼的妹妹。” 今晚拾月一言不发,只顾喝酒,很快便醉倒在桌上,发丝落下遮住了她的侧脸。 尹礼伸手将她的发丝拨开,有些痴迷地看着她的脸。 “十月了。此去,今生应该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吧。拾月你知道么?每次在这里喝酒,你的心里总都装着别人。你谈起他们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并不似脸上表现的自在洒脱。什么时候,你醉酒后也会谈起我呢?” 尹礼在她的侧脸上,偷偷印下一吻。便抱她回房,为她盖上了被子。 又独自回到院里,仔仔细细地向这前后院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苗告别。 而后,一个人。喝到了破晓时分。 此刻,拾月因为有心事,也警醒了过来,立马收拾了东西,推开门才看见尹礼竟然还在喝酒。 拾月皱眉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又是嗔怒又是忧心。“你不会喝了一晚上吧?!真是荒唐!” 尹礼虽然喝了一晚上的酒,但人却十足地清醒。他没理会拾月话语中的担忧,笑道:“呵,我正准备去叫你起床,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醒了。走吧,我已经备好了快马。” 拾月气得不行,怒道:“你喝成这样,还骑马?!改换马车!” “不是啊拾月,你就这么小看你哥哥我?就这点酒,还能影响我骑马?你放心,你哥哥我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尹礼拉着她的手,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的,出了院门。将她送上马后,自己也飞身上了另一匹马。 他手握缰绳,回头冲着拾月,扬眉道:“你若不信,尽管试试看能不能追得上我。”那潇洒恣意的模样,深深刻在了拾月的脑海之中。 “驾!”尹礼一马当先,拾月紧追其后。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中途又换了两匹马。 终于在当天夜里,凌晨时分,赶到了上武城城门外,城墙底下。 一路狂飙,尹礼这个喝了一夜酒的人,一点事没有,反而是拾月身体吃不消,扶着城墙,连站都站不稳当。 尹礼见状赶紧伸手将拾月抱在了怀中,“你呀!非要逞强。” 拾月走得匆忙连件厚衣裳都忘了拿,此刻被抱在怀里,仍冻得瑟瑟发抖。 尹礼叹息一声,“哎!你以后若是离了我,可怎么办呢?”他将自己的包袱打开,里面却装的是拾月的冬衣大氅。 他将拾月裹起来,又紧紧抱在怀中,用内力给拾月取暖。 拾月只感觉像一阵热流钻入了肺腑,眼框也热热的。 “哥,我好多了,你别再渡内力给我了。” “没关系的,你哥我的内力多到跟我的钱一样,根本用不完。” 听到他这么说,拾月倒是很好奇,便顺势问道:“哥,那你到底有多有钱?” 尹礼沉吟了下,状似随意地说,“嗯...富可敌国吧。” 拾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都是不屑,因为她也是商人,自然知道这钱有多难挣,他之前只是一个刑部大官,就算名下有些酒楼,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你就吹牛吧你。” 尹礼见她不信,也不多做解释了。毕竟这内力消耗起来,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儿。 就这样二人在城墙下,席地而坐待了两三个小时,城门终于开了。 “城门开了。”拾月站起来,尹礼却倒下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是不正常的白。 拾月以为肯定是内力消耗过多导致的。 她赶紧掏出短笛,长长地吹了一声。 八个和那日在八顾门出现的相同扮相的人出来了,他们包裹严实看不清长相,前襟处都有一个“月”字绣样,便是拾月手下最大的底牌——月家军。 而一路跟着她身边的都是月家军里的佼佼者。其它月家军的人,由中坎监管着。北乾、南坤、西兑、东艮,还有一个便是连桑落也不知道的中坎。 “你们两个,将他送到春满楼去。” “是。” 拾月看着尹礼竟然像个死人一样被他们抬走,心里突然生出一阵难忍的钝痛。继而又想起,之前走得匆忙,倒是忘了家中算盘。 “你赶紧去一趟彩云乡南头月宅,将家中小黄狗给我接过来。” “是。” “你捎带我的口信,送去天机阁北乾,让他带人将忠义王府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能跑了。” “是。” “你捎带我的口信,送去罗刹教,让他带一队人马去忠义王府闹事,直接闯进去,场面越乱越好。” “是。” “剩下的人,跟我去忠义王府。” “是。”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看来中坎将他们带得很好。 雪花漫天,上武城的街上少有行人,拾月裹着大氅,迎面寒风呼啸着,她逆着风,带着比寒风更加凛冽的杀气,一步步向忠义王府走去。 等他们走到王府门口,府门大开着,一阵阵刀剑拼杀之声,受伤者不住哀嚎之声,桌倒树断,血色横陈,场面一片混乱。 拾月盈盈浅笑着,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就算有人向她袭来,她的脚步也不停顿一下,眼神也不闪动一分。 洛若,你欠我的,欠阿兰的,欠富贵的,我定要你今日一并还了。 第154章 痛彻 穿过一进的院子,二进的门厅,洛若正在三进的会客大厅主位上端坐着等她。 今日的洛若看起来面容虽然憔悴,但穿戴打扮异常精致,每一根发丝都像是有精心梳理过。 他想笑着对她说,“拾月,好久不见。” 话还没说出口,便又是一阵咳嗽,在手帕上咳出了血。 狼狈,真是十足的狼狈。 对他这可怜模样,拾月眼皮都没动一下,“看来,你的确是命不久矣。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洛若,你究竟把阿兰关到哪里了?” 洛若惨笑着,冲拾月招手道,“咳咳,别急,坐。我们这么久不见了,等我们聊完,我自然会告诉你她在哪里。” 拾月却没心思跟他坐下来慢慢聊,她走到洛若跟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他从主位上拽倒在地,一脚踩住了他的小臂。缓缓用力。 她眼皮向下,平静地俯视着他痛苦的表情,“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聊?就算你不说,我也有的是法子撬开你的嘴,就算你不说,我天机阁在日落前也定能找到她。而我今日回来的主要目的,便是要在你死前亲自来取你的命!” 没想到洛若听到她这番话,竟连痛也不怕了似的,洛若忍着断手之痛,看着她大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你和黎万定能如我所愿。” 拾月听到这话,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眉头蹙起,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她从腰间拿出了那把洛若送她的匕首,这次回城她包袱里没带什么东西,唯一不落下的就是这把匕首。 她蹲在洛若身旁,拔出了匕首,将刀鞘扔出。 这把匕首以后不必再用了。 她看着锋利泛着寒光的刀刃,用缓和有力的语调问:“你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费尽心力要扶持黎万上位,帮洛钰铭成事,又几次助我,究竟意欲何为?说!” 话音落下,拾月握着匕首从洛若的肩胛骨处狠狠贯入。 “啊!”洛若还是没忍住痛呼出声。但习惯了这疼痛后,他脸上又浮出了笑意,让拾月看得只想撕烂他的嘴。 “咳咳咳!当初那个被你亲手杀了的宫女,你还记得吧。我治罪他们时,问王三以他对你的了解,会怎么处置那些打了、甚至差点杀了你的宫女。他说你本性良善,会给他们一个痛快。没想到如今,哈哈哈,你也折磨起我来了。” 她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一边说,一边握住匕首,左右转动着,看着那血浸透出来,将洛若肩头的衣服都染红了。 “你与他们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你可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殿下啊!洛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肯定很好吧?!” “咳咳!”洛若咳出一大口血,脸色越发灰白,他知道他活不到多久了,所以他得赶紧将要说的话说完。 “我,命不久矣,让你回来是有要紧的话要对你说。天机阁情报网遍布天下,但王三和小树死了。这事儿,你知道么?” 王三与小树,死了。 王三与小树,死了。 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 拾月的心一下子被电流击中一般,无力地松开了紧握着匕首的手,又像是被什么推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突然觉得嘴里、喉咙很干,水,她要喝水。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端起茶壶猛灌。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茶壶碎在了地上。 “你,他,你说,你说他们死了?!是你杀的?!” 拾月神色癫狂,双眼通红,冲洛若扑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不停用力。脑子是一片空白,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洛若以为他马上就会被掐死,所以用尽了力气说出。“是,是洛钰铭。” 洛钰铭!是洛钰铭! “啊!”拾月松了手,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了痛心疾首地哀嚎。 洛若说,那天就是拾月放王三回家的那天,洛钰铭便派人跟在王三身后,一直跟到家里,不仅杀了王三,甚至还杀了他的母亲。而后嫁祸给若言堂。 而小树,在拾月出逃之后,薛昱身为禁卫军总教头有监护不力之责,被发配到边塞,而小树也跟着薛昱一起被发配到了边塞。小树在一场战乱中丢了性命,但他们却发现小树的手筋已经被废,他根本不能习武了,所以这无异是一场谋杀。 在他陈述完事实真相,拾月一瞬间便想通了一切。她眼底猩红一片,冷笑一声。 “呵,这就是你叫我回来的目的吧。你是想让我仇恨洛钰铭,然后带着黎万反攻洛国。你助黎万,助洛钰铭,助我,便是想让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天下大乱就是你的毕生所求,你想看的大戏?! 洛若你本可以救他们,也本可以救我,却一次次袖手旁观,一次次推波助澜,洛若你该死!你真该死!” 拾月猛地一刀扎穿了洛若的心,而后便因过度劳累,和情绪波动过大而晕厥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忠义王府归于平静。 拾月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来人。”声音哑着,破锣似的难听。 “月主。”进来的人,竟然是黎国的王,黎风引,也就是她认识的黎万。 来见她,他甚至没有穿龙袍。 拾月看到黎万的那一刻,内心的痛苦、挣扎,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涌上来,让她的嘴巴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 黎万也不催她,就站在床前,远远的,一直等着。见她一脸的痛苦之色,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看着她落泪,便下意识伸手掏出手帕,想要上前递给她,也忍住了。 他知道,她这个人,就算给她多一分好,她也会难受。 良久,拾月终于开了口,“阿兰找到了么?” “找到了。” 他只说了句找到了,他为什么只说了句找到了,阿兰为什么不来见她。 拾月嘴巴一开一合,眼神一会儿看天上,一会儿看地下。紧咬住唇。紧皱着眉。时而深呼吸一口,时而苦笑一下。 “黎万,我口渴。” 见黎万走了,拾月终于将头埋在膝上,放声痛哭。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拥入了怀里,她本能地瑟缩了下身子,想要抬头看清来人。 而他却阻止了她,轻柔地将她的头按在了胸前,一只手在她的头顶上抚慰地轻抚着。 “放心哭吧。哥哥在呢。” 第155章 赤水城 “哥!你!你怎么才来!”拾月一边痛哭,一边紧紧抱着他,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 而黎万此时就在屋外,他轻轻将茶水放下,便离开了。 他心底清楚,不管是从前还是往后,她需要的人,始终不会是他。 尹礼此刻脸色也是苍白,所以他不敢让她看他。他离大限的日子越来越近,那种挖骨噬心的感觉,时不时就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他知道吸她的血便可以缓解他的痛楚,但他不能,因为献祭式开启,他一旦吸了她的血,便会让她衰老,吸一次他可以延长半年的性命,她却会衰老三年。 当时在牢中,他开启的便是献祭式,他原以为在爱她与自己的命二者之间,应该会很容易选择。献祭式一旦开启,她即便不主动献祭,他也能靠吸她的血延长寿命,所以她想的没错,他确实是个坏人,甚至是个想要偷她命的小人。 “对不起,是哥哥来晚了。”实际上他也是刚苏醒过来,就强撑着快马加鞭地来了。 她哽咽着,“哥,哥,你可不可以,再抱紧一点。我好冷。” 尹礼的手收紧了些,又默默给她渡送内力。 她挣扎着,阻止了他。 “哥,我不是身体冷,只是心里冷。”阿兰、王三、小树,个个因她而死。最令她寒心的还是洛钰铭,他分明知道她与王三小树的情分有多重,竟还是没有给她留一丝后路。 “哥,等将阿兰厚葬了,你陪我去一趟边塞吧。”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顺从着道了声,“好。” 他拥着她,下了床。北乾在门口守着,拾月一出门便看见了他。 “北乾,阿兰在哪里?” 北乾见拾月这失魂落魄般的模样,劝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便默默走在前面带路。 终于,在一间客房里,地上有个碎掉的茶壶,阿兰躺在床上,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她手腕处的伤深可见骨,可见她死志之坚。 尹礼紧握住拾月冰凉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可拾月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脆弱。 “阿兰自杀,是为了不连累我。从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心里就有这个准备了。因为我了解她,她对上次因她而放走洛若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她这两年恐怕一直都活在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里,而我呢,却为了自己的仇恨,没有选择直接杀入皇宫去。若我来到黎国便杀了洛若,阿兰不必死。”若我当年狠狠心杀了10岁的洛钰铭,或许很多人都不必死。 拾月挣开了尹礼的手,冲阿兰的尸体下跪,重重叩头。 阿兰,你等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做完了就来陪你们。 阿兰的丧事虽办得仓促,但拾月给她选了最好的棺木,最好的宝地。因为拾月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而忠义王府则是被一把大火给烧了个干净。 这一场大戏,以罗刹教寻仇,火烧忠义王府。圣上震怒,下令围剿罗刹教。落了幕。 拾月带上了尹礼,一队月家军,一队黎国军队。 连夜向洛国边塞之地奔袭。 北乾告诉她,此前他们见到的夜家军出现在客栈果然不是偶然,他们一路去了赤水城。 当时她以为他们是去上武城寻捕她。却没想到西北方向除了上武城,还有西北边塞——赤水城。 因为西北边塞常年战乱,血流成河,水经常都是被血染成的红色,所以得名赤水城。 洛钰铭这是要将原本对付楚函的计策,用来对付薛昱。 他想断了薛昱的供给,让薛昱战死,又偷偷派了夜家军前去埋伏,保证边塞不失。 可她知道,他明面上是要逼死薛昱,暗地里却是要逼她现身。他知道她不可能对薛昱的死活置之不理的。 好,很好。 那她便如他所愿。 赤水城离上武城不算太远,所以快马加鞭四五个时辰,大概在凌晨4点左右他们便赶到了。 塞北苦寒之地。 确实如此。 时常打仗,以至于赤水城的城墙都是破的,城墙被鲜血浸染,黑色的岩石透着隐隐的红。 城墙上有几个站岗的士兵,举着火把,屹立在寒风中,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但眼中的神色却很是坚毅。是薛家军。 墙门外,厚厚的积雪,形状却十分诡异。大大小小,重重叠叠。千万别好奇,扒开一看,恐怕会吓得几夜都睡不着觉。 有个看起来是个当官的,站在城墙上,警惕地向下喊到,“你们是何人?!” “你去告诉薛昱,我是拾月。让他来见我。” 那当官的看着拾月带着这么多人马,来了却没有攻城,喊着要见薛将军,应该不是敌军。城里的粮草本就短缺,禁不起战事,所以也不再多问,连忙去找了薛昱。 薛昱自从来了这赤水城,几乎是夜夜都歇息在城墙下的兵器库里,以便随意备战。所以王明找他倒是方便。 王明的脚步刚到门外,薛昱就警醒了。 “何人?” “将军,属下王明。城外来了一帮人,领头的竟是一女子自称叫拾月,她说她...”话还没说完,薛昱便风一般地冲出门来,疾步上了城墙。 他看到城墙外,坐骑在马上的拾月,眼里是激动、是欣喜、是不敢置信,也有深深的忧虑。他知道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所以她必定是听说了消息,赶来救他的,可这不就正好中了他的计。他宁可死,也不想让拾月再回去了。 “拾月,回去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事与你无关。” “薛昱,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二、我们直接攻入你赤水城。” 薛昱没想到,这才两年不见,她现在的气势竟然强得连他也难以抗拒。以她的性子...也罢。 “王明,开城门。” 薛昱立于门下,迎接拾月等人入了城。 拾月这才发现城内比城外更加惨烈,到处都是伤兵、流火,断肢、危房...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洛钰铭你逼死的又何止是薛昱一人。 薛昱走在拾月的左边,忧心忡忡道:“拾月,你应该知道...” 拾月打断了他的话,“我自然知道。薛昱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拾月了。” 一个声音从拾月右后方冒出来,“对。拾月现在有我这个哥哥在,自然是什么也不用担心的。” 哥哥?!拾月什么时候有哥哥了? 薛昱循声看去,惊到:“尹大人?!” 第156章 荣南国 薛昱简直要惊掉了下巴。这个在他印象中,应该已经“去世”的尹大人,竟然活生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他与拾月的关系...是兄妹?!打死他也不信。 他与尹礼并不熟悉,但光是那年客栈的会面,可见拾月对这个尹礼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才对,怎么现在... 拾月看着薛昱震惊的模样,心下也是百转千回,这别说他不能理解了。连她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看着眼前这张眼圈黢黑、满是胡茬、嘴唇干裂的脸,和印象中认识的薛昱或者萧元亦都判若两人。分明是正青春的年纪,却因为她,已经熬成了一个大叔模样。 “这个中曲折,说来话长。这两年真是苦了你了。” 薛昱摇摇头,郑重其事道:“将士死国,建功立业在塞边。何谈什么苦不苦的,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也不愿意一直在皇城躲清闲。拾月你又何必将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呢?” 听到这里,尹礼十分认同地点点头,“这话薛将军说得在理,拾月,你这倔强性子真得改改。”说着又伸手敲了下她的头,看起来确实“兄长”味道十足。 拾月没有理会尹礼的插科打诨,看着薛昱沉声问道:“这次进犯赤水城的是?” 提到军事,薛昱也正色起来,回道:“一个离这里不远的边陲小国,好像叫什么荣南国,若不是他刻意中断了我们的粮草供给,我们又岂会被一个边陲小国打成这样。” “荣南国?!”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不就是中坎的国家么。得了,这次算是来着了,一举两得。 见拾月这敏感的反应,薛昱问:“你听说过?” “嗯。我有个属下正好就是荣南国人。听他说,荣南国地处偏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所以向来也没人会打荣南国的主意,荣南国也一直是个与世无争,和平安乐的国家,所以这次的事情一定另有隐情。但现在不是聊真相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他们通通打趴下,叫背后的人尝到厉害,我带来的人加上你的人,足够应对了。粮草的事儿,我也有法子解决。” 尹礼插话道:“粮草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你想法子?要粮草,你哥哥我有的是。” 拾月作揖恭维道:“是是是,要不说,你是我哥呢。”她那骄傲的小表情,让尹礼又忍不住上手掐住了她的脸。拾月夸张地叫喊着,“哎哟哎呀!痛痛痛!”吓得尹礼立马就松了手。 “哈哈哈!”拾月见尹礼那一脸担忧的模样,捂着脸笑得不行。“薛昱看到了吧,要想混得好,哥哥得认早。要想有人爱,就得学无赖!” 拾月笑得欢快,薛昱却笑不出来。看着尹礼望着拾月深沉的眼神,和那一副无奈又宠溺的模样,同为男人,他又岂能察觉不出尹礼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们两个,看起来倒很是般配。 薛昱心里明白,他与拾月绝无可能,他不可能像尹礼这样陪着拾月,他放不下他的国,放不下他的百姓,他是洛国的将军,注定给不了拾月想要的爱与自由。所以他心里虽然苦涩,却也由衷地祝福,只要拾月开心幸福,他即便是战死也可以了无牵挂了。 尹礼突然转身不再看拾月,“好了,别笑了,赶紧把这场仗结束吧。”他迅速掏出手帕擦掉了他嘴角的血,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第157章 决定嫁给洛钰铭 “嗯。薛昱我这次带来的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供你调遣。” “他们是?” “一支是黎国国君派来支援的,一支是我的。黎国与洛国向来交好,所以这是黎国新皇抛出来的橄榄枝,你明白吗?” 听到这里,薛昱又一次被拾月震惊到了,“黎国的和你的?!”黎国的也就算了,和洛国示好稳定新政,却是为君之道,但拾月竟然也有自己的军队了!这简直让他匪夷所思。不经意让他想起当年她在三个皇子的高压下时时算计、处处小心,在薛府躲躲藏藏拼命练武,在后宫之中举步维艰,洛钰铭上位后竟又将她贬斥为罪婢... 拾月看他出神的模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对呀,我的。我不都说了嘛,今非昔比,那些屈辱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我都不想了,你也别想了。” “是,是,我只是很高兴。”薛昱说完,又深深盯着拾月的眼睛,强调了一遍,“拾月,你现在有人可依、有处可去、有力自保,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 拾月撇开了眼神,不敢再与他对视。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薛昱,你就不是那煽情的料,赶紧地灭了那帮贼人,我们再好好大醉一场!” “好!”薛昱翻身上马,“拾月你且备好酒菜,等我得胜归来!” 薛昱身先士卒,身披银色盔甲,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红缨长枪,高声喝道:“众将听令,建功立业就在今日!良辰美景,当取敌军首级盛酒与尔等痛饮!王明!击战鼓!众将士,跟我杀!”他带着薛家军,以及她带过来的人马,主动冲出城外,向敌军杀去。 当时是,太阳正升起。破晓的曙光,洒落在每一位热血为国的将士身上,齐齐进军的步伐,地动山摇,震落屋顶、树梢无数积雪,此等场面让拾月都不禁热血沸腾,不自觉地迈步上前,想要随军出征。 尹礼及时拽住了她的手,将她从那种像是被蛊惑的情绪中拉出来。 “怎么,你这是平静日子过够了,想来陪薛昱打仗?”他半垂着眼眸,侧着身子避开拾月的视线。拉着她的手,迈步往前走,“走吧。” 拾月怔怔问了句,“去哪儿?” 尹礼低头轻笑着说了句,“去死,你可随我去啊?” 他说得云淡风轻,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话,却让她心里顿觉不安,她奋力甩开他的手,冲到他面前,看着他比平日里更苍白了几分的脸,怒道:“喂!尹礼,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幽默啊!别拿这种事说笑!我会很生气。” 尹礼见不得她这副为他忧心的模样,将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连连告饶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拾月大人,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的这次?” 拾月这次没被尹礼哄笑,却也没再说别的,“走吧,准备酒菜去。” 看来,留给她的时间,真是不多了。 薛昱他们早上出去,接近傍晚才回来。 拾月听着哒哒马蹄声,在整个赤水城里回响,赶紧从将军府里跑出来迎他。 “拾月!拾月!我们回来了!” 薛昱一身盔甲到处都是血迹,却手握缰绳,笑得璀璨。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敢以一人挡千军万马。 此刻,拾月心中却不自觉想到了另一个少年将军。是了,楚函,他必定不愿在那城郊小院苟活着,或许她此番能与他多谈谈条件。 “下马!喝酒去!” 今晚薛昱本该同将士们一同庆贺,但顾及到拾月的身份,以及此后恐怕再难相见,还是选择了同拾月二人小聚。为此军中将士们,都暗地以为拾月是他的心上人,自然不再留他。 三人坐在一桌,薛昱端着酒碗站起来。 “这一碗,敬久别重逢。” “这一碗,敬雪中送炭。” “这一碗,敬...” 薛昱说到这里,突然卡住了。拾月笑着救场道,“薛昱啊薛昱,以你我情谊、又何必这么多场面话,来吧,不如干了。” “好!”薛昱又同拾月干了这碗。 尹礼看着、听着,心里不太舒服,便半眯起眼,冲着拾月不阴不阳地道:“拾月啊拾月,你这还真是知交满天下啊。” 拾月又倒了一碗,端起酒碗,轻挑眉梢致意尹礼道:“那可不嘛,连尹大人这样的人物,我都能认作哥哥了,哥哥应该很了解我笼络人心的本事。” 可不是嘛。尹礼心底也附和道。她笼络人心的本事,简直出神入化,将他打得节节拜退。 若她先爱上他,她会死;若他先爱上她,他会死。 这场以命作赌的游戏,终究是他输了。 尹礼端起酒碗,与她碰了下。点头浅笑道:“是是是,谁不是你的手下败将,输给你我也心服口服。” 拾月干了这碗,心道:好一个以退为进。尹礼你是真的认输了么?她不信。 几人喝得都有些高了,拾月突然站起来,“跟你们宣布一件事,注意了,我说的是宣布,你们就别婆婆妈妈的劝我了。” 薛昱酒量不如他们,脸色通红,一只手撑着额角,侧头看向拾月,眼神迷离,“什么,什么事儿呀,这么严肃。” 尹礼也不明所以地盯着拾月。 拾月沉声道:“我决定了,我要嫁给洛钰铭。” “胡闹!”尹礼怒喝一声,一拍桌子站起来。 薛昱也瞬间清醒过来,想站起来又喝得腿软,便摔在了地上,他望着她,高声道:“拾月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多渴望她是喝多了。她为什么突然就决定要嫁给洛钰铭?尹礼细细琢磨着,这两天的事儿...是,洛若!此刻,他简直恨不得将洛若扒皮拆骨! 他的眉心紧蹙,“拾月,洛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何苦为了别人搭上自己的一生!”劝她的话虽这么说了,但他心底知道拾月这个女人的心狠得不行,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动摇,即便是他也无可奈何。 为了别人?薛昱心里也猜到了一些,她做这个决定想必也一定考虑到他了,洛钰铭对他的介意就是因为她吧,她这是要用自己去换他的安稳。 薛昱正色道:“拾月你这样做,我薛昱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你要嫁给洛钰铭,不如此刻你便杀了我!” 拾月笑笑,“哎哟!你们都在说什么呢,我拾月如此一个精于算计的女人,怎么会在这种事儿上算不清。” 她拿起酒碗,冲着尹礼与薛昱,拍着胸脯格外潇洒地说,“薛昱、哥哥,我等了那么多年,现在黎万当了黎国的皇帝,而我是黎国浩霖大国师的妹妹拾月,不是什么宫女拾月了,我要让洛钰铭亲自来黎国跪着求我做他的皇后,我要堂堂正正做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来!同我干了这碗,日后便换我罩着你们!” 薛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喃喃道:“不,这不可能。我绝不相信你会...”会是个贪慕权势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拾月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止不住地掉落。 “我不嫁给他,我还能嫁给谁呢,我与那洛钰铭...我早已别无选择。既如此,那我便要他彻底臣服于我!哥哥、薛昱,你们会帮我的,对么?” 薛昱听到这个真相,一下泄了气,瘫坐在地上。 而尹礼轻阖了下眼睛,拳头紧了又紧,深呼吸一口后,径直端起桌上的酒碗,与拾月的轻碰了下。 脸色越发苍白,笑道:“哥哥,哪有不帮妹妹的道理。”这么多年那洛钰铭对她的情意他也是知道的,在死前能亲眼看到她出嫁,如此,也好。 薛昱见尹礼如此,也知道此事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他也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端起酒碗,看向拾月眼底猩红,一言不发地与她的酒碗碰了下,仰头便干了。 “哈哈哈!瞧你们一个个的,我是去做皇后,又不是去坐牢,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干了!” 薛昱醉倒后,尹礼问拾月,“准备什么时候大婚?” “他从皇城过来,至少也是三日,那便三日后吧。” 尹礼想了想三日后是个什么日子。 点点头,“嗯,也好。你下午的时候,就是在给他写信?” 拾月眼眸低垂,睫毛不住地颤动,“是啊。我还用了天机阁最快的信鸽。” “为什么这么着急?” 拾月抬头,压下了满腹的心事,笑眼盈盈道:“再过三日,就是我二十三岁的生辰,这把年纪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个老姑娘了,我自然是着急的。洛钰铭比我还小三岁,再等下去,我都没人要了。”说着她突然捂着嘴惊讶道:“我的单身老哥哥,你不会是想要我陪你一辈子吧?!” “你呀!得了吧,我是真不想再回去打猎了。”尹礼又抬手在拾月头上轻敲了下,力道都控制得一分不差。 拾月垂下头,捂着眼睛,装作疲惫道:“嗯。哥,你扶薛昱去休息吧。我也困了。” 拾月说完,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这才止不住地无声流泪。 拾月取下头上的他送她的杏花簪子,紧握在手里。她为什么这么着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有多苍白无力。这场生死游戏,以命做赌,以爱为引,她不知道他入局几分,但她是输了。 尹礼在拾月走后,也再绷不住,吐出一口血来。眼眶也放弃了抵抗,放眼泪流出来。 嘴上喃喃道:“陪她一辈子...” 他何尝不想呢,但他们之间注定会有一个人先走。 第158章 给她一个身份 第二日一早,拾月与尹礼辞别了薛昱。但她将中坎留了下来,“中坎,现在薛昱就是你最大的助力,月家军任你调遣,你若想夺回你的一切,便去做吧。” 中坎双膝跪地,冲拾月行了个大礼。“月主,此生,我霄凛绝不负你。你若不嫌弃,以后这荣南国的王位永远有你的一半。” “若我真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开口的,你也知道我向来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好了,你去吧。”拾月说完,便看向尹礼,“哥哥,我们也快回宫吧。大婚在即,还有些事儿要赶紧做的。” 拾月与尹礼骑上快马,当天下午便回了上武城,进城后,策马一路到了皇城宫墙之下。 二人勒住了马,下马步行。 皇城宫门处的守将,手上长枪一横,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拾月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着瞥了一眼尹礼,挑眉自信道:“哥哥,你这浩霖大国师的身份,也该拿出来用用了。” 尹礼心下好笑,回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你忘了,我这大国师册封是册封了,但当时我在彩云乡啊,所以我身上并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印鉴。”他停顿了下,又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拍了个巴掌道:“哦,对!我有法子进去。” 拾月信以为真,问:“什么法子?” “杀了这个守将,我们就能被抓进宫去。” “额...”她无语了。 看门的守将看着这二人当着他的面便说要杀他,更加无语且愤怒。 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狂徒,抓起来押入大牢!” “等等!将我押入大牢可以,但他可是你们陛下亲封的浩霖大国师,你是不是得仔细些,让你们陛下出来看看?” 守将听到拾月这番话,气得眼皮都狠狠跳了几下。陛下岂是他们这两个疯子,想见就能见的! “给我拿下!” 眼看拾月和尹礼就要被抓,就在这个关头,那蓝跑着迎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声,“住手!” 他狠狠喘了几大口气,走到那守将面前,用手里的佩剑猛地敲了下那守将的头盔。“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浩霖大国师也是你说抓就能抓的?!” 说完这句,又用手抓住他的肩膀,一脚踹向他的膝窝子,令他冲着拾月跪下了。 沉声道:“而这位主子,你给我抬起头看好了。这位是你日后见到要朝拜,行君臣大礼的!” 训话完,那蓝自己也单膝下跪,右臂横在前胸,道:“属下那蓝恭迎月主!” 那蓝这阵势大得让拾月也有些尴尬。 “都起来吧。他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也不怪他。走吧,带我去见陛下,你应该知道,我的时间可宝贵得很。” 那蓝应声道,“是。月主请随我来。” 拾月和尹礼分别坐上了那蓝备下的轿撵,这黎国的皇城果然与洛国大为不同。这里没有高高的红墙,有点古希腊石头城的感觉,支撑房屋的立柱很高,围墙却很矮,而且墙上到处都是刀剑留下的痕迹。 看来这皇城里也时常有比武打斗,这尚武能尚到这地步的,还真是...容易灭国。 黎万在收到拾月的消息后,便一直在他的月华宫宫门处候着。 所以,拾月远远便瞧见了黎万那个傻子,呆站在门口像是一道漆黑的影子。(因为黎国的龙袍是黑色) “停!”她实在不能用这么高的姿态对他。 拾月下了轿撵,开始步行。尹礼就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黎万才见到她的身影,就全然不顾皇帝的威严,向她疾步走去。 可临近了,却克制地止步于一米开外,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还是只低低道了声,“月主。” 拾月看着黎万眼眶有些发热,此时此刻,她应该说什么好?她没有主意,转头求助地看了眼右后方的尹礼。 尹礼眼皮轻轻翻动了下,上前两步,看着黎万打趣道:“黎王就打算站在这里与拾月叙旧?” 黎万也反应过来,这里确实不是个适合叙话的地方,便令人备下酒菜,带着他们到了黎国皇城里的“御花园”。 黎国皇城的御花园与洛国迷宫般的一步一景截然不同,几个亭子,一片花海,一目了然。花海正中央是个塔式结构的石头亭子,有三层,最大,最高,赏景最佳,名曰摘星楼。 他们登上了这摘星楼,在最顶上一层,落了座。 拾月不想煽情,便直言道:“黎万,我想要你给我个身份。” “什么身份?” “配得上做洛国皇后的身份。” “好。” 这毫不犹豫地一个“好”字,让拾月再也忍不住起身,在黎万胸口上狠狠揍了一拳。他实在是好得令她难过。 拾月眼眶红着,眼底浮出一层水雾,却笑着仰头跋扈道:“那你,准备给我个什么身份呐?我现在可是你们浩霖大国师的妹妹,这个身份一定要比国师妹妹更高才行!” 黎万沉思了会儿,十分正经地说:“嗯...黎国国主这个身份如何?” “啥么玩意儿?!”拾月的情绪一下起来了,她又揍了黎万一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不是,黎万你是不是打仗打多了,把脑子打坏了?” 没想到黎万不仅没有收敛,竟然又认真地说了句,“月主是觉得这个身份还不够高?” “哈哈哈!哈哈哈!”拾月捂着肚子笑得不行了,“黎万我求求你,不要一本正经地搞笑了。笑得我肚子疼。我若成了黎国国主,那我还怎么嫁人?莫非让洛钰铭入赘?哈哈哈!”说着说着,一想到洛钰铭入赘,拾月又笑起来。 一旁的尹礼看着也是忍俊不禁。拾月啊拾月,你真是能带出来一帮傻子。 而另一边,洛钰铭收到了拾月的信鸽。 展开信纸,看着信上密密麻麻的条件,他的眉头就没有松过。 一、带着小花、小草、小苗一起来。 二、给他一个机会,让楚函回到军营。 三、放过薛昱。 拾月姑姑,这是准备一劳永逸啊。 洛钰铭将信纸捏得粉碎。高喊道:“夜魅!准备车马仪仗。即刻启程!” 夜魅也惊了,启程?! “主上准备去哪儿?什么仪仗?” “黎国。大婚的仪仗。” 第159章 浩月郡主 三人一番商议后,翌日一早,黎万给了拾月一个浩霖大国师之妹,加封“浩月”郡主的身份,赐万金,赐宝殿,赐印鉴,并令其辖御十城。盛宠至极,令天下震动。 尹礼看到眼前的封赏,都不禁赞叹,“黎万可真是大手笔,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可如何是好?”这十城可是黎国最富饶的十座城池,以十城作为她的陪嫁,他可真是很难超越啊。 拾月斜着眼,含笑打趣他,“我怎么记得,某些人好像说过自己富可敌国啊~” 尹礼只是笑笑,并不辩解。 而洛钰铭在赶来的路上自然也听说了,他对她的“厚爱”。 他坐在车里,手里把玩着那块他送给她,却被她用来逃离他的玉佩。心道:这个黎万,最好给他安分些,否则即便是一国之主,也不是不能死于非命的。 他举起那块雕刻着凤凰样式的玉佩,眼里的神色晦暗而复杂。 姑姑,一别两年了,离开了我,你...一定过得很好吧。 他一个人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回响在马车里,有些渗人。 这一路上迎亲的仪仗,绵延十里,声势浩大。很快,整个天下便都知道了,洛国国主亲自迎娶黎国浩月郡主的事儿。 一时间这个横空出世的浩月郡主,便成为了人人茶余饭后热议的人物。 桑落在八顾门也听说了,而且他们八顾门的所在地,正好在这个浩月郡主御辖的十城之内。 “爹,你说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两国的皇帝这么看重?” 桑后捋了下胡子,有些得意而神秘地道:“儿子你的消息还是太滞后了,不是两国,是三国啊!” “啊?!三国?爹你就别卖关子了,还有哪一国快说来听听?” “还有荣南国。荣南国的太子为了浩月郡主的婚事,也赶来了黎国。” 桑落白眼一翻,“害,我还当多大回事儿呢,荣南国不就是个边陲小国么。” 桑后一伸手狠拍了下他的头,“你小子!那荣南国再小也是一国啊!比你爹这八顾门可大得多了!而且有国就有军队啊,这浩月郡主可真是来头不小。这么多年了,也从没听说过哪里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啊。” 桑落兴致勃勃,鼓动道:“爹,这等人物,你就不想去见识见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走!” 这时的上武城,冰天雪地也无法浇灭人们的热情。为庆祝浩月郡主与洛国国主的婚事,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绸,夜夜燃放烟花。四面八方前来道贺或者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街上人头攒动,上武城里的客栈简直人满为患。 桑落父子两心道,还好他们在上武城买了房子。不然真要露宿街头了。 皇城内,浩月殿,拾月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看雪。 贞远三年冬,大雪。 她在书中写苏西在这时节出逃,快马加鞭,想要到塞北去找楚函,哪怕见到的只是一具尸体。而洛钰铭一路尾随其后,眼睁睁看着她在雪地里艰难爬行,直到彻底不动了为止。后来苏西被洛钰铭带着见到了楚函残破不全的尸体,洛钰铭还丧心病狂地要让狼群当着苏西的面吃了楚函。 于是,苏西便以命诅咒洛钰铭。 第160章 为难洛钰铭 “你所爱的都将失去,你将永生永世爱而不得。” 拾月嘴里念叨着这句诅咒,不自觉苦笑了下。真是没想到,这诅咒竟然就要应验在她的身上了。 这时,北乾从殿外走到她的身边,“月主,洛钰铭一行已经到了上武城外。” “嗯。走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想要娶我。” 拾月乔装打扮,出了宫门,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城门大开,洛钰铭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吉服,高坐在马背上,周身气质凛冽、上位者的威严气势十足。那双寒潭似的眸子睥睨着自觉退到道路两边的众人,他的目光是和漫天雪花一样的清冷,就好似天下间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拾月也在人群中仰视他,两年不见,已到弱冠之年的他,面部线条感更加明显,完全不似少年模样了,更与她记忆中初见时那张粉雕玉砌的脸判若两人。 所有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洛王英武不凡的相貌,或是揣测着他与浩月郡主之间的八卦,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洛钰铭的马中了一箭,马吃痛便发疯似地向前跑。跑着跑着道路之间又陡然出现了一道铁索,将马蹄绊住,电光石火间,谁也没反应过来,洛钰铭就连人带马的摔到了地上。 好在洛钰铭功夫了得,摔倒在地时,迅速在地上滚了一圈,及时避开了疯马,否则被那疯马踏中恐怕就要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斯!”目睹这一幕的群众们纷纷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洛国国主若是在他们黎国出了事,那这喜事儿怕是要作废了。 于是,周遭突然安静了许多。 洛钰铭从容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雪,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夜魅、夜影见此情形也不发一言,只是迅速上前护在他左右。 桑落在人群中,自然也看到了这位临危不乱的洛国皇帝。拾月之前说这洛国皇帝在找她,所以他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桑落想起拾月心中便觉得空落落的,他陪在她身边一年多的时间,现在才发现他对她还是知之甚少。或者说他也根本不敢、不愿意知道她太多的事儿。怕知道之后,连普通朋友都没得做。 “来者何人?!”夜魅看着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北乾喝道。 “天机阁阁主北乾拜见洛王。” 洛钰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着说,“朕还以为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出来拦路,原来是天机阁主啊。说吧,她叫你来做什么了?” “月主让我来接回她的花花草草。” “不急,等朕见到了她,亲手握住了她,朕自然会放人。” 北乾倒了杯酒递给洛钰铭。 “月主说,若洛王不肯放人,便请饮下这杯毒酒。” 夜魅也没想到这拾月姑姑如今竟会如此大胆,公然在天下人面前逼迫洛国国主饮下毒酒! “主上不可!” 洛钰铭没理会夜魅,看着递到他眼前的酒杯,眼角的笑意更甚,问了句:“非喝不可?” “是。” 第161章 毒发 听到这句“是”,洛钰铭接过酒杯毫不迟疑,一饮而尽。 “如此,她可满意了?” 夜魅与夜影看着洛钰铭此举,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将愁眉紧锁。 此刻两边围观的不下千人,现场却鸦雀无声,虽默契地选择缄默,但他们的心底却已经翻涌起了惊涛骇浪。这洛国国主,是不是疯了! “北乾,月主?!”桑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耳朵。如果他不是在做梦的话,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是拾月让洛国国主喝下了毒酒,而且他竟然毫不犹豫就喝了?!拾月与那洛国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桑后见桑落这模样,又联想到之前那个女子说过她是天机阁的人。惊道:“儿子!那天来八顾门找茬的女人不会就是他嘴里的月主吧?!” 桑落点了点头。 “我的老天!”桑后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那天若是真的扣下了那女人,恐怕世上便再无八顾门了。又一脸严肃道:“儿子你对那女子趁早死心!她不是你可以沾惹的,知道了么?!” 桑落又木然地点了点头。即便不知道她能耐大到可以威胁一国之主,单凭她以前的能力、手腕,他也是配不上她的。 北乾让开了路。 洛钰铭便继续向前走。 走着走着,体内的毒便开始发作了。 他强忍着百虫噬心般地疼痛,继续向前。 从外表看他不过只是额角冒出了些冷汗,脸色白了几分,脚步也慢了些。 拾月见到这一幕,竟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就知道,像他这样的疯子必然会在放人与毒酒之间选择毒酒。所以,她是刻意让北乾给他这么一个选择。而他心里必然也清楚这是她对他的刻意为难。 这毒,很厉害。听尹礼说,这毒会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发作三次,中毒者会经历三种不同类型的痛苦,先是百虫噬心的蛊毒、然后是血液凝结的寒毒、最后是能让人精神失常的幻毒,而且当三种毒发作完,便能将中毒者的一身武功尽废。武功废除之后,毒便解了。所以,与其说它是一种毒药,不如说它是一种刑罚。 是,她就是在报复他。为了小树、为了王三。她万万不能让他好过。 可看见他寒毒发作,眉毛都冻上了冰渣子,抱住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发抖,他的腿应该已经迈不动一步,却还是倔强地想要向前,于是摔在了雪地里。 他倒在雪地里一寸寸艰难挪动着,眼睛还死死盯着仅有百米远的皇城宫门。 苏西当时为了完成她的心愿嫁给楚函,是穿了一身红色的嫁衣,而他为了娶她。也穿了一身红色的吉服。历史何其相似,不过这次在雪地里爬行的人,却换成了他自己,而在他身后那个眼睁睁看着他在雪地爬行的人却变成了她。 拾月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她不住地喘息着,想要压制住内心的痛苦。为什么明明惩罚了他,她却一点也不痛快,甚至痛苦更多一些。 “啊!”洛钰铭抱着自己的头,终于痛呼出声。 前两次毒发,都没能让他叫痛。看来这幻毒,果然非同一般。洛钰铭因疼痛难忍,不住地敲打着自己的头,可即便是如此,他竟还没放弃,还在向前。 “洛钰铭,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拾月终于还是没忍住,走过去,蹲在他身旁,及时给他喂了解药,算是保住了他这一身的武功。 给他喂解药时,他精神错乱下将她的手指都差点咬断,可她也不吭一声。 他咽下解药,拾月起身要走,洛钰铭却死死拽住了她的裙摆。他仰着头看她,发丝凌乱,脸色惨白,眼神还有些混沌,声音沙哑着。嘴角却满足地笑着。 “姑姑,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不可能不心疼我。” 拾月皱着眉,拔出短刀,利落地将他手里拽住的那一截裙摆割断,转身便走了。 洛钰铭看着她决然的背影,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 “主上!” 夜魅冲上前来,扶住了昏死过去的洛钰铭。 彼时,虽然拾月戴着面具,可远远地,桑落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没想到她与洛国国主竟有如此深的羁绊,明日他与那浩月郡主大婚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洛国国主被送到了驿站,于是街道两旁的群众又热闹起来。所以他没注意,拾月转身离去的方向是皇城,还以为洛钰铭是辜负了拾月才被她下毒为难的。 拾月回到宫里,晚上黎万与她吃饭的时候,见她一个人,便问起,“月主,尹礼呢?” 拾月摇摇头,“不知道,昨日就不见人了。” 黎万笑着宽慰道:“许是为你准备嫁妆去了,他这个人的主意向来很多,月主不必忧心。” 拾月笑了笑,她端了杯酒,致意黎万,“我有什么好忧心的,倒是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了。”她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泪眼婆娑地看着黎万,“黎万,你为我做的这些,我拾月此生真的无以为报,谢谢你让我有了这两年的快活日子。” 黎万听到她的后半句,端着酒杯的手也是一抖,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拾月自然是知道,若不是黎万这两年疯狂地征战,吸引了洛钰铭的注意力,又主动拦截了多次夜家军的追查,她哪会有这么清闲的日子。 黎万释然地说:“月主,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无论如何不会喜欢上一个帝王,但我还是不后悔这个选择。因为即便是不能在你的身边了,但你的身后是我,是日渐强盛的黎国。所有人都不能再看轻你,所有人看到你的时候都会想到我。” 他笑着与拾月碰了一杯,“月主,我觉得不是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算完美,这样的陪伴,也算得上地久天长。” 拾月的眼泪止不住掉了又掉,她抽泣道:“你,你个傻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都快变成哲学家了。” 什么时候?黎万也不清楚,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诧。 突然地,黎万说:“月主,明日恐怕不能陪你过生辰了,所以这一杯提前祝你生辰快乐。” 拾月破涕为笑,“难为你这一国之君,诸事繁忙,竟还记得我的生辰。”她干了这杯,暗道:黎万啊黎万,此生对你不起,若有来世,便换我守着你。 而后,拾月又与黎万喝了好些酒,黎万说:“月主,明日大婚仪式繁杂,你早些休息吧。” 拾月走后,黎万也回到自己的月华宫。 他看向他,问:“明日大婚,你不准备去见她最后一面?” 第162章 拾月大婚 “不去了。何必徒添伤感。”说话的人不是尹礼又是谁。 “她最终还是放过了洛钰铭。” “嗯。”他早料到了,她这样的人,只会对自己心狠。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她好,所以我会帮你瞒着。” “谢了。” 黎万看着眼前这气若游丝,面目惨白,身形消瘦的将死之人。万不敢同当初那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心高气傲的尹礼相提并论。 大婚当日,凌晨4点多,拾月便被叫起来。 梳妆打扮、接受赐福、祭天祭神... 这凤冠霞披,少说得有十五六斤,穿着这一身,一通流程走下来,已经是早上7点了。 她这个待嫁的新娘,才在黎万的陪同下,被十六抬大轿,高高地抬出了宫门。 红毯从宫内铺到了宫外,整个上武城的街道都铺满了。 所有人都拥簇在宫门外,想要一睹这君主亲迎、十城陪嫁,史无前例的大婚,也想看看这浩月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绝世美人,竟然能得到两位帝王如此宠爱。 洛钰铭穿上大婚的礼服,也一早就候在了宫门外。 小花、小草、小苗就站在他的身后。 人群中除了桑落、桑后父子外,薛昱得到赦令与楚函交换了身份也赶来了。 而尹礼,此刻就在春满楼的天阙阁,依靠着窗边,遥遥地注视着大婚这边的动静。 这场大婚,所有人都到场了。 拾月的轿撵被安放在宫门外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透过轿上的红色帷幔,眼前是一片热闹。乐声、人们的谈笑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她轻启朱唇,“开始吧。” 一声令下,只见从人群中,有男男女女四人飞身上前,单膝跪拜在拾月的轿前。 北乾:“天机阁阁主北乾” 西兑:“天机阁阁主西兑” 南坤:“天机阁阁主南坤” 东艮:“天机阁阁主东艮” 四人齐声道:“为浩月郡主大婚贺礼!” 人群里炸开了锅,“这浩月郡主竟然还跟而今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天机阁有牵扯,这天机阁显然是来为浩月郡主撑腰的呀。黎国国主亲自送亲,洛国国主亲自迎亲,现在还有天机阁来贺礼。啧啧,这浩月郡主真是好大的面子。” 桑后看得瞠目结舌,“这天机阁四大阁主竟都来了!天呐!这阵势之大真是没见过,也没听过啊。” 桑落也傻眼,当年他是陪着拾月去找的这几个人,自然知道这四个阁主是拾月的人。所以他暗暗琢磨着,拾月与这浩月郡主莫非是好姐妹?!然后浩月郡主虽然抢了拾月的男人,但拾月还是想要给她几分面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本来他还担心今日的大婚怕是会出岔子,现在看来应该是不会有误了。 在天机阁退下后,中坎也就是荣南国的太子霄凛,大步走到轿前。 “荣南国霄凛拜谢郡主大恩,为浩月郡主大婚贺礼!” 此前在赤水城,在拾月的月家军以及薛昱的薛家军的帮助下,他才顺利地一路南下,杀回了荣南国,一举歼灭了酋由在荣南的全部势力,平定叛乱,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荣南国只是一个边陲小国,所以霄凛此举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因为小国来朝贺大国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而后,从左右两边又各自走出来十名女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账本。 齐声道:“莲花盟,为浩月郡主大婚贺礼。” “斯!”人群中一大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是震惊也是妒忌。“兄台可知,这莲花盟是什么来头?” “莲花盟啊是一个商盟,像城中的羽衣阁、暗香楼,你仔细看凡是那牌匾上有莲花印记的,就是莲花盟的产业。莲花盟不仅自己做产业,也会精心挑选一些别的扶持,从中抽取盈利。这天下之大,莲花盟的产业也是遍布各地啊。” “这么说,这浩月郡主岂不是很有钱!” “废话!别说这莲花盟了,就是黎国国主陪嫁的十城,你想想看每座城池一年的赋税油水该有多少。” “我等穷其一生追寻的权势与富贵,她浩月郡主都有了,还真是命好!” “可不是嘛,她现在可算是全天下最...”说话的人还没说完,更劲爆的来了。 此刻,从城外来了数十辆马车,一行声势浩荡,冲散了人群,径直停在了黎国卫兵层层围住的警界线外。 每一辆马车上,都插有函谷的旗帜! 很多人不知道函谷的来头,而桑后却在心底大呼离谱! “函谷!儿子,这是函谷的车队!函谷这么大阵势,不会也是给这位浩月郡主贺礼来的吧?!” 桑落不解地问:“函谷又是何方神圣?” “函谷是个很神秘的组织,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你还记得龙虎镖局么?当年龙虎镖局运送的那趟镖就是函谷的镖,镖主就是函谷的人。没有人知道函谷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函谷的主人是谁,这百年间,反正它一直存在,但又没有声响。但传说啊,这函谷早已富可敌国,百年积淀哪是什么莲花盟可以比拟的。” 桑落听后,也石化了。这...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以为拾月那样的奇女子就已经高不可攀了,没想到还有浩月郡主这样出生就在顶峰的。 “函谷为浩月郡主大婚贺礼!” 拾月心道:函谷?从未听说过,是哪方的势力? 她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疑惑问道:“函谷?你们的贺礼是?” 轿旁侍立的青衣,将那男人手里托盘上的东西递给了拾月。 “月主,是一枚玉令。” 拾月看到这玉令,有些眼熟。 那男人又道:“我家主子,为恭贺浩月郡主大婚,送来了郡主爱喝的星月、美酒以及这千里红妆,还有能够调遣函谷的玉令,以后浩月郡主便也是我们函谷的主子。” 她爱喝的星月?!函谷的主子又怎会知道她的喜好? 盯着手里的玉令,拾月突然想起来了,这玉令之前在春满楼见过,是尹礼拿出来的东西。 原来他当真是为她准备嫁妆去了。拾月心头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问:“你家主子呢?” “主子托我给郡主带话,他说往事已矣,愿郡主能放下过往,怜惜眼前人。” 放下过往,怜惜眼前人?他说的眼前人是谁?洛钰铭?! 往事已矣又是什么意思?! 拾月的眉头紧蹙,“我命令你,即刻让你主子过来见我!” “回郡主,主子说他已经找到了新的宿命之女,所以前日便寻去了。” 新的宿命之女...前日便寻去了...原来如此。 呵,难怪,难怪她还活着。拾月低头看着手心的刀口,笑得凄然。 原来是她这个血包失效了,所以他才弃她而去。 拾月知道了这残忍的真相,或许是因为她心中早有准备,竟一滴泪也没有流。 当她看到洛钰铭身后的小花小草小苗时,便用刀划破了自己的手心,她早就决定要将自己这条命献祭给尹礼,让他活下去。并用她的死报复洛钰铭。 对,虽然她不想再多折辱他,但她也没那么好心要放过洛钰铭,她知道洛钰铭是个偏执狂,所以她若是死了,他必然会很痛、很痛,甚至会比昨日的毒更痛上几分。 她甚至连后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她会让人将小花带去八顾门,让桑落照顾小花,让黎万收下小草与小苗,将她手里的天机阁\/莲花盟\/月家军都交到黎万手里,她甚至给薛昱留下了一道祈愿和平的遗旨,若终有一日黎国与洛国起了战事,便可将她的遗旨昭告天下,她相信他们还是会给她这死人一个面子。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与她的这场生死游戏,玩到最后竟然更换了选手。 她都认输了,他却说她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好在她向来不是个容易沉溺情爱的人,像她这样的人向来都是打退堂鼓最厉害的,既然他都不要她的命了,那她便道声谢谢留下吧。 她的声音透着疲惫:“好了。都退下吧。” 洛钰铭见这一出戏也唱完了,这才缓步走到轿前。 果然,拾月问:“洛王你也看到了,这天下都在为我大婚贺礼,那么洛王的聘礼又是什么呢?” 经过了这么多的刺激,围观的群众在这一刻已经不再觉得洛国国主亲自迎娶浩月郡主是个什么大事儿,毕竟这个浩月郡主的身世家底摆在那里呢。所以他们也不觉得郡主当众讨要聘礼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郡主,之前你信里的条件我可都答应下来了。不过你若还想要什么,我便给你就是了。昨日的毒酒,我知道你想让我喝,我不也毫不犹豫地喝了么。” “我要你答应我,你在位一日,便不可对黎国出兵。” “呵,郡主说笑了,你是黎国的郡主,朕千里迢迢地来迎娶你便是想与黎国世代交好之意,你只要一日是朕的皇后,朕必然是不会对黎国出手的。所以,这样吧,既然黎国国主以十城作陪,那朕便割让十五城与黎国,这份聘礼如何?” 此言一出,先是全城哗然,继而轰动天下!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出比这场婚事更浮夸的了。 拾月道了个“好。” 洛钰铭提着衣摆,一步步登上高台。 拾月听见他的脚步声,心跳越来越快,然后便看见一只青葱般修长纤细的手从帷幔中间探进来。 他的声音,此刻只有她能听见,他说:“姑姑,我来接你了。” 第163章 尹礼之死 r 第164章 彻底安心 她用力推开了洛钰铭,怒道:“够了!”察觉自己的语气带着些不该属于他的怒意,随即拾月又深呼吸一口,平复下情绪,看着洛钰铭道:“对不起,我今日很累了,我们走吧。” 她主动牵起了他的手,让洛钰铭心里汹涌的怒意也平息了许多。 洛钰铭与拾月去跟黎万拜别。 黎万对拾月说:“拾月你若过得不开心,黎国永远欢迎你回来。” 洛钰铭对黎万说:“她是朕的皇后,你要她如何回来?就算是死,她也只能与我合葬。朕劝你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意。”不管生死,她都只能属于他。 拾月听到洛钰铭的话,沉了脸色,“怎么跟黎王说话呢?我现在是黎国的郡主,他是我罩着的人,怎么,你当着我的面还想动他不成?!” 洛钰铭被拾月这周身的气势震慑到了。心道:对了,这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他向拾月赔笑道:“不敢不敢,朕如何敢动皇后的人。日后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好?” 拾月突然发笑,“哈哈哈。”对黎万说,“看到了吧,以后他要是让我不开心的话,我就拿刀子捅他,捅到我开心为止,你放心吧,就我这身份家底,这天下还有什么是能让我不开心的呢。” 黎万点点头,“去吧,路途遥远,我会派亲兵护送你们。” 洛钰铭明白他想要派人或监视、或保护拾月的心思,却也不拒绝,反正到了洛城,随便找个由头就解决了。 于是洛钰铭与拾月拜别了黎万后,上了婚车。 “姑姑!” 小花、小草后面叫喊着,冲上来想要跟着拾月回去。却被北乾他们拦下了,“请诸位不要辜负月主的一番苦心。” 小苗也说:“小花、小草,你们冷静些,我们三人向来都是洛钰铭用来牵制姑姑的工具,如今姑姑都已经为了我们妥协到如此地步,你们还想要如何?!” 小苗向来是这几人中最理智的一个,也是对拾月最了解的一个。所以,他更明白拾月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当初因为他,拾月才会重新入宫,进了东宫,所以这一回他宁可远离她,也不再做她的累赘。他们在宫中再怎么汲汲营营,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虽然不甘心,但这想必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以姑姑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要没有他们的牵制,就一定能过得很好。 小花与小草也是一时情绪上头,再加上多年没见到拾月,有些把控不住。但很快他们也想通了,便安静了下来,跟着北乾他们走了。 拾月掀起车帘,看着他们同北乾走了,这才彻底安心。 “姑姑。可安心了?” 拾月点点头。 以后,这游戏也是该换个玩法了。 她孤身一人上路,不会再容忍任何伤害她的事儿发生。 可当她听到马车外的一声“汪”,还是下意识地挑起车帘子,紧张地四下寻找。 终于在南坤的手里发现了“算盘”。 洛钰铭牵过她的左手,轻轻涂药在她手心。“姑姑,在找什么要紧的东西?” 拾月放下了车帘,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洛钰铭看着拾月,眼色发沉,这手心的伤明显就是自己用刀划的。 “姑姑,你手里的伤?” 拾月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要紧的,我无聊划着玩儿。你以为我刚刚说不开心就捅你几刀是开玩笑的么,洛钰铭我告诉你,我现在可疯了,你少来招惹我。还有既然我已经是浩月郡主,你以后也别叫我姑姑了。”听着膈应。 洛钰铭笑着问,“那姑姑,喜欢听我叫你皇后,还是拾月?” “随你。”拾月坐在马车角落里,靠在软垫上,缓缓合上了眼睛。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空落落地,但她以为这就是被人骗了感情后的不甘心,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随我?”洛钰铭将拾月从角落里拽到怀里抱着,他不喜欢她一副疏远的样子,“随我的话,那我可叫姑姑了。” 拾月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合上眼,无所谓地道:“随便你吧。” 洛钰铭看着她的侧脸,两年不见这张脸没多大变化,这性子倒是可爱了不少。 任她如何嚣张,只要她不离开他,他就愿意宠着她、惯着她。 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他维持抱着她的姿势,这一个时辰一动也没动过。 拾月睡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洛钰铭正闭目养神。 她怔怔望着这个男人出神。 往事已矣,怜惜眼前人。尹礼啊尹礼,你是懂如何扎我的心的。之前,你说你不想回去打猎了,我以为你说的是气话,原来都是真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有另一个“宿命之女”的存在。所以,你才在听说我要嫁给别人的时候,答应得如此爽快。 “拾月,你在想什么?”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拾月吓得浑身一颤,她看了眼洛钰铭,眼睛都没睁开呢,怎么知道她醒了? 洛钰铭感觉到了她身体因惊吓的颤动,睁开了眼睛,轻笑出声,“呵,你刚刚不是还挺嚣张的么,怎么胆子却还是这么小?” 拾月从他怀里坐起来,正色道:“洛钰铭,我告诉你,我忍你已经忍了十年了。你再挑衅我,你信不信我立马在你身上扎个窟窿。”她说着说着就要去掏她的短刀。 咦!她刀呢?! “刀这种东西太危险,所以我已经帮你收起来了。”洛钰铭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洛钰铭,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偷人东西?!传出去不得贻笑大方!” “那你传啊,你手里的天机阁做这种事儿应该很擅长。可我怎么不觉得皇帝偷皇后的东西会贻笑大方呢?” 拾月看着洛钰铭一副摆烂耍无赖的样子,真是难以置信。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个个的都变化得这么快。不过也对,洛钰铭向来是不择手段不要碧脸,而且这好像还是她亲自教出来的。 她实在无法在清醒情况下与洛钰铭在马车这样的幽闭环境里相处。 于是,拾月命人停了车,牵了两匹马过来。 “怎么,皇后准备骑马?”洛钰铭一脸的兴味,他倒是不记得她会骑马这件事,记忆中在皇家猎场的时候她还十分害怕骑马。 “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走啊!赛马去!” 第165章 再入皇城 拾月策马在前,洛钰铭紧追其后。 拾月一边骑,因为颠簸头上的发饰一边掉。她便索性将头上的发饰通通扔了个干净,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随风飘扬。 就在她扔发饰的时候,洛钰铭赶超上来,疾驰而过的瞬间,一把搂过拾月的腰身,让她面对他,跨坐在他的身前。这姿势实在羞耻,而且他没有放慢速度,让她只能被迫抱着他。 “你...你停下!” “姑姑,你现在在我的马上,我想做什么你可抵抗得了?”他刻意放缓了语速。让他的每一个字都无比的清晰。 他又在暗示她了。 “吁!”他勒住了马。低头看她,“可我通常情况下,都愿意听姑姑的话。” 拾月在他的眸子里,能清晰地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迷茫小兽。 他又吻了下来,他们在旷野里、马背上、旁若无人地拥吻。 天地间,两抹红色的影子,长长的头发,交缠在一起。一切都那么唯美,扫兴的是拾月眼角滑落的泪。 洛钰铭和拾月下了马,洛钰铭又将怀里的玉佩拿出来,放到了拾月的手心。 他就好像不知道这玉佩是她用来逃离他的东西。 笑着说:“姑姑,可不许再弄丢了。” 拾月将那枚玉佩攥紧了,“嗯。不会再丢了。” 一路向前,沿着官道,拾月见识到了尹礼的千里红妆,是蔓延不绝的红毯、红绸,一路上有不同模样的鲜花,每隔一公里就会有一个宝箱,宝箱里或是她爱喝的茶,或是她爱的酒,还有一整箱的种子,金银财宝、世间奇珍更是数不胜数。 拾月神色黯然,他人都走了,为何还要如此乱她的心。 洛钰铭瞧她这模样,故作随意地问:“姑姑,这个函谷的主子,你可认识?” 这个问题一时难住了拾月,她说认识,他会怎么想;她说不认识,他又会怎么想。这两年,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用过脑子了呢。 她挑了实话讲,“陛下,大婚前我从未听说过函谷这个组织。” 听她这么说,洛钰铭也只是笑笑,并不深究。因为想知道的,他自然会知道的,他在意的只是她的态度。 停停走走了几日,终于又回到了宛若诗画里的洛城,路边两侧百姓们跪倒了一片。 她是洛国的皇后,和洛钰铭并肩坐在十六抬大轿上,由洛国群臣见证,在万人跪拜贺礼下,从高高的正宫门,一步步抬入了洛国皇城。 宽阔的大道玉石铺就,而道路两面是红墙,是高高的红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授意,她在群臣里,又看到了薛昱。 这张和萧元亦一模一样的脸,好像总在提醒着,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拾月有种庄周梦蝶般的恍惚,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呢? 这时候,她的手被紧紧握住了,手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回过神来。 拾月看向他,“陛下,你弄疼我了。” 他的眼里竟然有些不易察觉的害怕惊慌,“皇后,我们该祭拜天地了。” 只要向天下宣布了,她是他的,那她便再也走不了了吧。 任何艰难他都可以克服,唯独失去她这一条,他不能接受。 于是,他一路牵着她,又走了很多繁琐枯燥的仪式。 都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拾月感觉她的脖子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姑姑,你辛苦了。”洛钰铭浅笑着在她的脖子上落下一吻,便让人送拾月回了她的月央宫,剩下的一些大婚事务,不需要她亲自陪同了。 终于搞完了。拾月直接没有规矩地瘫倒在床上。 “皇后娘娘!”一旁伺候的宫女见到赶紧过来,提点道:“皇后娘娘,按照我朝的规矩,你这样行止无状,于礼不合,等会儿皇上过来看到了,会不高兴的。” 拾月笑笑,这就不高兴了?开什么玩笑。 见拾月坐起来,那宫女还没来得及开心,拾月竟然自己动手将头上的凤冠给摘掉了! “娘娘!这这这可怎么使得!”吓得那宫女径直跪在地上,都结巴了。 拾月见状,笑出声来,“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 “来,把这凤冠拿到那边去,然后帮我把头上的东西都拿掉。”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夏李。”夏李跪在地上,“娘娘,在同陛下喝合卺酒前,这凤冠可不能摘啊,还有那盖头...” “哎!”拾月长叹一口气,自己动手将那凤冠放在了梳妆台上。 见拾月一门心思不听劝告,夏李只觉得自己脑袋要搬家了。冲着拾月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皇后娘娘!求娘娘饶命啊!” “哎呀夏李!你真的不必担心,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我能保住你的命的。”拾月伸手想要将夏李扶起来。 夏李不敢,还是坚持跪着。 “行吧,你先跪一会儿。我先睡一会儿。今天可太累了。” 拾月累得倒在床上,几乎是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累点好啊,累了就不会失眠,就不会胡思乱想。 睡着了,便世界和平。 夏李见这皇后娘娘还真的睡着了,眼泪止不住地掉,他们都说她命好,被派来服侍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那成想这才第一天,她的命就要保不住了,让皇上看到这场景,她万死难辞其咎! 但事已至此,她总不能以下犯上,将这皇后娘娘叫醒吧。这可是黎国的浩月群主,听说深得黎国国主的喜爱。若是得罪了她,她也不过是一个死字。这就是做奴婢的命。 过了约一个时辰。拾月睡醒了。 哎,这一天怎么还没结束。 她抬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 “夏李,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过了酉时了。” 酉时也就是古代的五到七点钟,过了酉时了,那就是七点多了。 “这么晚了,你去给我准备些吃的来,我也饿了。” 见夏李张嘴又劝道:“娘娘不可!” 这不可、那不行,拾月实在厌烦。是不是每个人都觉得她很好说话啊?! 拾月眼神一凛,怒喝道:“敢违背本宫的旨意,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日后你若再敢对本宫的话、本宫的所作所为有半分意见,我立即杀了你。听懂了吗?!” “什么事儿啊,惹朕的皇后这么不高兴?” 第166章 证明给我看 洛钰铭从门外走进来。 见夏李跪在地上,将头死死贴在手背上的模样。笑道:“拾月,你看她被你吓得,像不像当年的你啊?” 拾月一听他这么说,心里更烦躁了几分,走上前去,踹了夏李一脚,“看到你就烦!还不快滚下去!” “是。”夏李双眼通红着,赶紧爬起来,退了出去。 洛钰铭从拾月身后拥住她,“姑姑,你而今的脾气可真是大不如前啊。” 拾月冷哼一声,“哼,十年过去了,你难道还想我跟从前一样?我现在可是浩月郡主,是全天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她推开洛钰铭的手,转身看着他的眼睛,用手指在他的心口戳了下,轻声道:“谁惹到我,我就要他的命。” 她头发披散着,眼神里满满都是杀气,一举一动都散发着霸道而危险的气息。 洛钰铭看着这样的拾月,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凑近她的唇,细致地描摹着。 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姑姑,你这样子,真的很迷人。” 屋内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他将她打横抱起,向婚床走去。 他压着她,唇齿间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地拉扯。 虽然...但拾月还是难以适应,终于将他艰难推开,狠狠瞪了他一眼,“洛钰铭!我这还没吃饭呢!你后宫又不是摆设,犯得着这么急?” “两年多了,姑姑。你都不心疼心疼我。”他说话的神情看起来竟极度的委屈,就像她对他做了什么恶事。 洛钰铭的手一只撑在拾月的身侧,另一只便自发地在她身上摸索着。 拾月按住了他的手,“你不是说过,你愿意听我的?” “但这件事,再忍不得。”他的呼吸洒落在拾月的耳边霸道而炙热。 阔别两年多的爱、恨,一时爆发起来,当真是要累死人的。 洛钰铭从身后抱着她,把玩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 “姑姑,这两年你在外面都遇见了哪些人,嗯?让我想想,除了天机阁那几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来,又说:“对了,还有那个桑落。据说他的年纪与我相仿,姑姑,你可看入眼了?” 拾月既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又实在是口渴。 “水。” 洛钰铭将她用被子裹住,托起来,像是照顾孩子般地给她喂了水。 拾月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洛钰铭,我很累了。”她的语气里有些撒娇的意味,她知道他很吃这一套。 闻言洛钰铭果然没再动她,拾月侧着身子背对他,都快要睡着了。 他冷不丁说了句。“可是,他吻过你。” 拾月顿时睡意全无,手不自觉地握了下拳。想必那日在客栈的事儿,他是知道了。她担心他会对桑落出手,于是说: “我已经将小花带到了他的身边,可见我对他并没有旁的心思。我现在已经是你的皇后了,只是你的,你还想要如何?” 她以为她的态度已经足够好了。可是他又说。 “我想要你,证明给我看。” 第167章 再见楚熙 这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清冷至极,不带一丝情欲。 拾月皱了皱眉,简直头疼欲裂。 让她证明?不就是想让她主动些。但她要怎样才能如尹礼所言抛开往事,去与他翻云覆雨。放屁! 她实在忍不了了,冷声道:“洛钰铭,我劝你不要有太多的主意,否则你将一无所有。不信的话,你就动他试试看。” 洛钰铭突然伸手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对着他,拾月见他眼尾红着,寒潭般的眸子浸润了水光。 洛钰铭紧咬着牙,凝视着她这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 这两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想到,就连她留下的一草一木都舍不得让旁人照料。 第一年的时候他很气,气她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离开他,想着若是抓到了她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第二年,他开始不断地旧地重游,甚至几次歇在他们初遇时,那破屋烂窗的房间里。那时候,他多么希望她就像十年前突然来到他身边一样,再次出现。他暗暗在心下发愿,只要她出现往事种种便都不再追究了。 等着等着,他又疯狂地想要杀了她以终止这漫无边际的空虚与等待,但当再次收到她的消息,因为她说要做他的皇后,他毫不犹豫地就放了他恨透了的楚函,即便她的条件有千万,他也都一一应下,哪怕是要他的命。 想着想着,他掐在她肩上的手越发用力,几乎是声嘶力竭喊出了声:“姑姑,十年了!我知道,你刻意对我的好,你的算计与利用,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不介意,你想要的一切,哪怕是我的命,我也都可以给你!姑姑,求求你,看看我,求你!” 他这癫狂的模样,拾月不是第一次见,但他说算计利用他,他竟一直也是知道的...他求她...他这么骄傲的人,竟然也会求她。 她皱眉沉默了许久。 “好。”拾月终于主动伸手抱了他。“那我,便看看你。” 这一刻,拾月终于不再把他当成10年前那个处处需要她的孩子,而是一个爱她至深的可怜男人。 一晚上,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连叫了三次水。 第二日,拾月累得神情恍惚却还是迷迷糊糊地醒来。 察觉他的手竟然还搭在她的腰间。 她浑身都酸软得不能动弹。 声音沙哑着,“洛钰铭,你还不去上朝?” 他竟撒娇般地说:“姑姑,我也累啊。” 拾月:……你累?!!!你踏马的要不要听一下你在说什么啊! “大婚的第一天,即便是去晚了,朝臣们也会体谅我的。更何况你可是我千里迢迢从黎国迎娶回来的浩月郡主,你这么大的来头,我多陪你睡睡觉,谁敢置喙?” 拾月:……感情他昨晚上这么操劳!这还是基于政治考虑?! 她简直气笑了。 “来人!” 内室外的奴才,应了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给陛下更衣!” 洛钰铭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叫人给他更衣,便赶紧坐起来,拢好衣服,将拾月用被子盖好,又将床两侧的帷幔遮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瞧见半点。 这才道了声:“进来吧。” 两个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口,低着头,捧着龙袍进来了。 洛钰铭被服侍着洗漱完毕,穿好了龙袍,又打发他们出去。钻进帷幔,亲了拾月好几口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洛钰铭走后,拾月这才安心地又睡了一个多时辰。 见拾月动了动身子,夏李战战兢兢地轻声道:“皇后娘娘,宫妃们在前殿静候多时了。” 哦,对。她现在是皇后了,按理说,宫妃们是要来跟她“请安”的。 拾月在夏李的伺候下,梳洗完,缓步去了前殿。 “皇后娘娘到!”守在门口的太监报了声。 拾月抬眼看去,前殿里左右两边都是女人。而且能来跟她请安的都是贵人以上的位份,她数了数,光是贵人以上的就有十二位啊,洛钰铭的艳福真是不浅。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十二位齐声行礼道。 拾月在众人的目送下,在正中间金灿灿的主位上落了座。 端起茶喝了口,喝惯了星月的她,觉得这些茶真是难以下咽。 拾月不满意地皱了下眉,懒懒道:“都平身吧。” 见她们一个个站起来,也不落座,她随性地挥挥手道:“坐坐坐,都别站着了,看着怪碍眼的。” 她们又齐声道:“谢皇后娘娘。”才行止有度地落座了。 这场面让拾月感觉都要窒息了,一想到以后经常都会应付这种活儿,她脑子都大了。 于是,她说:“你们日后就不必时时来请安了,你们也烦,我也头疼。这样吧,请安这种事,若是没办法作废,那便改成三个月一次。” “臣妾遵旨。” 拾月满意地点点头,这帮人看来还比较识趣,没有人跳出来劝东劝西的。 而后这十二位宫妃,挨个对拾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拾月也算是对她们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其中,薛羽然就坐在拾月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因为她现在已经是薛贵妃了。在后宫之中,除了拾月外,最大的就是她。 当她看到拾月的时候,心里也震惊不已。万没想到,一个低贱的宫婢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什么浩月郡主!当年她拼命要逃出宫去,她还以为她当真是对陛下无意,没想到她出宫却是为了更加正大光明地入宫!真是好手段呐! 薛羽然施施然站起身来,看着拾月,手里捧着凤印道:“皇后娘娘,此前后位空悬,陛下让我代掌凤印代理后宫诸事,如今也是时候将这凤印交还给娘娘了。” 拾月让夏李将东西接过来,“薛贵妃辛苦了。本宫在黎国的时候自由自在惯了,对后宫之事也不甚熟悉,也不想管,日后便还是照旧让薛贵妃代本宫管理后宫事务吧。”她眼珠子转了转,装作体恤道:“哦,当然。一个人做事辛苦,那张妃你就与薛贵妃一起吧。” 张妃也就是张珊,她并不知道拾月的底细,也不知道拾月与薛羽然的过往,只当是天上掉了馅饼,她心底都笑开了花,但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站起身,应了声是。 薛羽然心下气得不行,暗自攥了攥拳头。那个贱婢竟然让她与张珊那个傻子一同协理后宫。真是奇耻大辱! “请安”结束后,薛羽然回到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后便“一病不起”。 洛钰铭下了朝,便立即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月央宫。 可宫内上下都找遍了也没见到拾月的身影。 他怒极,大喝一声,“皇后呢?!” 宫内跪倒一片,完全不明白洛钰铭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不让我们跟着只带了夏李在身边。娘娘从黎国而来,肯定对宫内事物都很新鲜,许是因好奇耽误了时辰。” 好奇?新鲜?一群废物! “你们赶紧去找,找不到皇后,仔细你们的脑袋!”洛钰铭留下这么一句,便摔袖而出。 姑姑,若你再骗我,可没有机会了。 奴才宫婢们在后宫里都找疯了,此刻的拾月却在清平殿里陪楚熙坐在石阶上悠闲地聊天呢。 “熙熙,我不在的这两年,你一切可还好?” 楚熙点点头,“我在这里吃穿都不愁,小草公公时常来看我,陛下也偶尔会来,还带我去逛御花园了。”说到陛下时,楚熙的脸都红了。“姑姑你呢?你一切可都好?” “都好,我一切都好。”拾月伸手摸了摸楚熙的头,两年不见,小姑娘都长大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问:“熙熙,你想离开皇宫么?” 楚熙说:“起初很想,现在不想了。我想留在陛下身边,他看起来很孤独。” 孤独。楚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拾月的心痛了一下。 “那以后陛下若是忙起来,很久很久都不来看你,你要一直等他么?” “以后的事,我不知道。听说陛下去黎国亲自迎娶了皇后,他肯定很喜欢她,有皇后娘娘陪着,他或许就不会再来看我,我心里难过是有的,但还没有难过到让我想要离开他。” 拾月试探道:“熙熙,你怨恨皇后吗?” 楚熙摇摇头,“姑姑,我希望他有人陪着。这两年陛下很少笑,他好像有很多的心事,总是一个人望着手里的玉佩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拾月眼眸垂下了。那个玉佩是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他在想她。 楚熙见拾月突然也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小心问道:“姑姑你怎么了?” 拾月回过神,“啊,我没事。”又冲楚熙宠溺笑道:“熙熙你在宫里也这么久了,想不想出宫玩玩?” 楚熙小孩心性,惊喜得眸子都亮起来,“姑姑!你是说,你能带我出宫玩?!” 拾月一拍胸脯,夸张地说:“是啊,现在姑姑当了大官,厉害着呢。” 拾月带着楚熙,换了套衣服。 楚熙穿好了,才道:“姑姑,这衣服看起来好像是宫女穿的。” “那不然呢?你以为你一个妃嫔能这么容易出宫?虽然姑姑现在当了大官,但也没有厉害到可以正大光明带妃嫔出宫的地步。” 楚熙忍不住笑了,看来姑姑这个“大官”名不副实啊。 “姑姑,咱们这么做若是被抓到了,怕是会被皇后娘娘治罪的吧。”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却一点也不怕。也不知道为什么,拾月姑姑总能给她一种安心的力量。 拾月战略性地咳嗽两声,“咳咳,你就放心好了,姑姑与那皇后有几分交情,有姑姑在,她是不会治罪我们的。” 拾月带着楚熙走了,让夏李不许跟着,夏李经过昨天的事儿,现在对拾月的话,那是十二万分的遵从,便没有再跟,一个人回了月央宫。 月央宫的管事大太监李冯见到夏李跟见了亲娘一样,含着热泪迎上来,忙问: “夏李!哎哟!可算见到你了!娘娘呢?!” 第168章 醉金楼 李冯将夏李带到了正在批阅奏折的洛钰铭跟前。 二人跪倒在地,李冯战战兢兢地回禀到:“陛下,夏李说皇后娘娘与楚娘子乔装成宫女,一同出宫了。” 洛钰铭猛地合上了折子,冷笑一声,“呵。夜魅、夜刃,找到她们,朕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深呼吸一口,将折子放下,在眉心轻揉了下,吩咐道:“夜灵,即刻带工部尚书郭涛来见我。” 三人各自领命,便出了御宸宫。 夏李和李冯还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洛钰铭又拿来一本折子,翻看起来,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不经意地道:“你们俩也先起来吧。你们在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应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们都是月央宫的人,所以你们最好祈祷皇后娘娘能够平安归来。” 二人应了声“是。”便也自觉地退出了御宸宫,因为他们这位陛下不喜身边有旁人伺候。 陛下向来都是冷清的性子,他文韬武略,杀伐果决,政事勤勉,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所以昨日的事,夏李心底着实震惊,她从未见过他们的少年帝王,有过那样痴迷、狂热的眼神,也从不曾想过这天下竟会有女子能得他如此盛宠。但不管如何,陛下始终是将天下大事放在首位的,这样的帝王,才是天下万民之福。 夜灵马不停蹄地带了郭涛进宫。她是洛钰铭登基后收的唯一一个女护卫,通过层层选拔,与夜影、夜魅、夜刃并列为洛钰铭身边的四大护卫。无论是功夫还是办事能力,她都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她知道洛钰铭作为帝王,身边会有无数个女人,但只有她夜灵,能永远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但拾月的到来,让她心底也很不爽。在她心里,拾月不就是出身好一些,长得好一些的绣花枕头,怎值得他这般上心。而且她也太过恃宠而骄,竟敢在大婚第一日就私逃出宫!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十分理智地让她带郭涛进宫,在政事上丝毫没有动摇,这让她再次确认他是值得让他们追随的人。 “微臣参见陛下。”郭涛跪地行礼。 洛钰铭一脸平静地将手里的折子丢到他的面前。 “郭涛,你可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朕对你们工部可是寄予厚望呐,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郭涛打开折子,说的是西南一带新修栈道却频频垮塌的事儿。他看了也不禁心里发慌、额上冒汗,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陛下手里的夜家军可真是厉害。 “陛下,此事微臣还未收到确切消息,容微臣细查,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洛钰铭恼怒极了,一拍书案站起来,指着郭涛道:“交代?!此等关乎民生的大事,岂是你郭涛可以交代的!这栈道垮塌不知造成多少经济损失,多少家破人亡。你现在就赶紧给朕滚到西南去处理此事,朕只给你七天时间,若处理不好,你也就不必回来了,就用你工部尚书的命去平民愤吧。”说完,洛钰铭又平静地坐下,拿起新的折子,翻看起来。 七天?!郭涛吞了口口水,这么大的事儿,七天能平息才怪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叩首道:“臣领旨。” 等郭涛走后,洛钰铭又道:“夜灵,你去查查函谷的来历。我要知道函谷的主子是谁。” “是。”夜灵干脆地领命便走。她知道他向来最忌讳有人质疑他、反驳他,所以即便她心底清楚他是为了什么才让她去调查函谷的事儿,即便她心底再不是滋味,她也不会违令,为了留在他身边,她甘愿付出一切、承受一切。 一晃又过去一个时辰,洛钰铭终于把今天上呈的所有奏折都批完了。可,夜魅和夜刃怎么还没回来。姑姑这些年,躲躲藏藏的本领倒是精进了不少。 洛钰铭正想着,夜刃就回来了。 一本正经地行礼道:“主上,我们在城中的醉金楼找到了皇后和楚娘子。” “什么?!醉金楼?!” 醉金楼是洛城最大的销金窟,不仅消费高,更囊括了青楼与赌场两大最砸钱的生意,里面往来的人更是鱼龙混杂,三六九等层出不穷,难怪夜刃和夜魅齐齐出动都找了许久才找到。 但,这种地方,拾月你怎么敢拉着楚熙一起胡闹! 洛钰铭立即换了身衣服,动身出了宫。 下午四五点,冬夜便来了。 醉金楼外早早就点上了分外蛊人的红灯笼。 拾月与楚熙出宫后便换了男装,此刻她们混迹在男人堆里,同一群男人一起,目不转睛盯着骰盅兴奋叫喊着:“大、大、大!” 这不光是楚熙第一次接触规则外的事儿,也是拾月第一次进赌场。没想到这赌场果真是个容易让人上头的好地方。 进来之前,楚熙还十分抗拒地念叨着,“不行啊,姑姑,被爹爹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的!” 现在甚至比拾月还玩得起劲,抱着拾月不撒手,一边蹦跶一边欢呼道:“赢了赢了!我们又赢了!” 这钱赢多了嘛,自然就想要去消费,所以这醉金楼设计得很完美,口袋一进一出的,反正最后都得进这醉金楼的口袋... 拾月透过窗瞧着外面的天色,对楚熙说:“熙熙,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去吃顿好的,庆贺一番如何?” 楚熙自然是没意见。 拾月搂着楚熙,两人举止颇为亲昵,所以这醉金楼里也没有不识趣的女子前来勾搭。拾月带着楚熙到了顶楼,有人上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来人是醉金楼里的女管事,脸色看起来极为不悦,想必是知道了她们在赌场赢了一大笔钱的事儿。 “可没有好姑娘家,会来醉金楼里玩闹。二位小姐,来我醉金楼,究竟所为何事?” 楚熙被戳破了身份,低垂着头,一张小脸羞得通红。拾月用搂着她的右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 “你是醉金楼的什么人?也配同我讲话?我是什么身份,你可看清楚了。” 拾月掏出尹礼留给她的玉令,在那女管事眼前晃了晃,便收起来了。 又道:“叫你们这里最大的老板来见我。” 那女管事看到玉令的时候,神情立刻就变了。 恭敬道:“主子请跟我来。” 楚熙此刻看向拾月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一样。“姑姑,你实在太厉害了吧!” 拾月搂着楚熙跟着那女管事,故意仰头骄傲道:“那是自然。都跟你说了,你姑姑我现在可是大官!谁不得给我几分面子啊。”这才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女管事将拾月带到了一个秘密包房里,拾月环顾四周,跟黎国春满楼的天阙阁那间几乎是一模一样。尹礼果然就是函谷的主子。 所以,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若他真对她无情,他又怎会将函谷交到她手里。但若他对她有情,留给她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拾月的心里,或许尹礼爱她,但肯定更爱自己的命。就像薛昱,爱她却更爱天下众生。就像洛钰铭,爱她却更爱权势。拾月从来不会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也不会觉得自己会成为谁的底层逻辑。所以拾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尹礼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命。 同那日一模一样的位置,拾月坐下了。可她对面的人,却换成了楚熙。 而且,这次她会点菜了。 楚熙看着那竹板落下,惊奇极了。“姑姑,这是怎么做到的?!” 拾月笑得有些苦涩,“这个呀,要等姑姑问了他,再告诉你。” 此时,敲门声响起,拾月道了声,“进来。”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向门口,紧张得用手死死攥紧了衣角。 她既盼望这个人是他。又怕是他。 若真是他,以她现在的身份又该同他说些什么呢?是该兴师问罪,问他为何抛下她;还是该同他说的一样,放下往事,杯酒一笑泯恩仇。不过几日不见,她怎么有种已经沧海桑田的感觉。她想着,要不就说一句,最经典的“好久不见”。 可推门进来的人,不是他。 拾月的目光收回,手也无力地松开了皱巴巴的衣角。 “主子,属下是醉金楼楼主任玉田,不知主子召见有何吩咐?” 任玉田也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相貌。听着声音,和身形气度,约莫是30多岁的中年男人。 “你是函谷的老人了吧,你可知你家主子去了哪里?我想见见他。” “主子说笑了,主子你不就在属下眼前嘛,你想见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属下可以帮您去寻一寻。” “呵。”拾月轻笑一声,这老狐狸跟她兜圈子呢,看来尹礼是特意吩咐了不让他们透露他的行迹。“算了,你下去吧。把酒菜给我端进来,要快些。这天色不早了,有的人恐怕该发疯了。” 还没等任玉田退出房间,那女管事便急急跑来禀报:“不好了!楼主!有人来砸场子了。” 第169章 施压 任玉田不想在拾月面前露短,给周筱递了个眼色。周筱点点头,便要走。 拾月叫住了她,颇有兴味地问:“等等!说说看,怎么个砸法?” 说完,拾月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心道:果然还是星月合她的口味。 楚熙从桌上的干果盘里,抓了一把腰果放在手心慢慢吃,看着那边也是一副吃瓜的模样。心想:这次跟着拾月姑姑出宫可真是太有趣了!有的玩儿、有的吃、还有热闹看! 既是拾月想听,任玉田也没办法拦着。便对周筱说:“那你就说给主子听听吧。” 周筱心想,怎么主子一来就碰上了这种事儿,这不是啪啪打他们这些下属的脸嘛。 遂有些惶恐,有些小心翼翼地道:“赌场的庄家都被带走了,赌资也都被没收了,还有整个醉金楼都被包围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拾月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这函谷虽然是尹礼的,但不管如何,她在天下人面前收了函谷的礼,也算是函谷的半个主子,既然她都已经在这里了,也不能不作为吧。忍气吞声,可不是浩月郡主的做派。 拾月看着周筱问:“什么来头?弄清楚了么?” “是府衙的人,非说我们这里的赌场出老千坑害百姓,然后又说醉金楼窝藏朝廷要犯,就派了官兵给围住了。” 楚熙插话道:“府衙的人?姑姑,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咱们啊?咱们私逃的事儿被发现了?但也没道理啊,我那清平殿平时很少有人去的,就算我回去晚了,也没人会在意的。”楚熙甚至都没往拾月身上想。 看来是她惹来的麻烦。拾月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额,熙熙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随他们出去看看。” 楚熙乖巧地点点头。 拾月问任玉田要了一张面具戴上,便跟着周筱去了。 她居高临下一看,这醉金楼莺歌燕舞的场景全没了。各位姑娘都躲进了厢房,各位嫖客也都正经地谈论起了诗画。 门口的位置,十几个官兵左右排成两列,跟迎宾一样。 周筱遥遥指着站在官兵们中间的夜魅道:“主子你看,就是他带的人来。” 拾月一瞧,这不是夜魅么。她心下冷哼一声,洛钰铭对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放不下心呢。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不会再灰溜溜地逃了。 任玉田上前拱手道:“主子,这自古民不与官斗,依属下看这群官老爷也就是一时起意,兴许这阵子手里缺钱花了,我们醉金楼一年给朝廷的可不少,他们不会真对我们做什么的。” 拾月听任玉田一番满不在意的说辞,不由震怒:“笑话!你任玉田作为醉金楼的楼主遇到这种事便是这般任人宰割?!他今天兴起,明天也兴起,那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你们主子应该不是这么教你们做事的吧!” “这...”任玉田也很为难。虽然他知道这位新主子来头很大,但函谷行事向来稳重,一般都不会与官家起什么正面冲突,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他也不想给自己找事做。 看来不管是什么组织,都有那光吃饭不做事的蛀虫。拾月看着心烦,冲着夜魅大喝一声,“夜魅!你给我滚过来!” 任玉田和周筱都呆住了,这位主子与那位官爷认识? 夜魅得令,上了楼。 虽然拾月男装打扮,而且脸上还戴着面具。但敢同他这样讲话的人,除了主上应该就是拾月了。 夜魅也识相地没有戳破她的身份,恭敬地叫了声:“主子。” “听说,你带人把醉金楼的人抓了,你有何凭证就说他们出老千啊?还有你所谓的朝廷要犯是谁呀?我想着,既然是要找人,那我们天机阁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你又何苦耽误人家做生意呢,你说呢?” 拾月的语气不硬不软,却让夜魅很有压力。她要凭证?他哪里来的凭证,还不是胡诌了个由头。至于朝廷要犯...那不就是她么!但他也不敢说啊。夜魅急得手心都在冒汗。这还真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拾月见夜魅这一声不吭的模样,又施加压力道:“你们官府如此行事,就不怕让商户们寒心?商户们一年上交的税银可不少啊!怎么,你们是既要让他们出钱,又要将他们踩在脚底?这吃奶骂娘的事儿,莫非是当今圣上的意思?!” 夜魅一听,立马就跪下了。 “主子息怒!圣上向来勤政爱民、体恤百姓,对商户们颇为优待,此事都是夜魅一人之过,并非圣上授意。” 任玉田与周筱都看傻眼了,在他们眼中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怎么还能扯到这么高的高度,把皇帝政事都扯进来了。这位主子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拾月眼皮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夜魅。这么些年,她在皇权下吃的苦,也是时候让他们都尝尝了。 “好啊,那这件事就交由圣上去处置吧,我相信他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夜魅忍着“内伤”,低垂着头道了声:“是。” “得了,你先回去回他一声,我这边吃完了会回去的。”拾月见这边的麻烦也解决了,转身便走,回到了那个私密包房里。 楚熙见拾月忙问,“姑姑,如何了?” 拾月一脸轻松道:“小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楚熙看着拾月,眼睛亮亮的,由衷地夸赞道:“姑姑你可真厉害!” 拾月见她的可爱模样便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做这个动作时,她才意识到某人对她的影响之深。她讪讪收回了手又笑着给楚熙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尝尝,这可是他们的招牌菜。” 她看着楚熙吃得一脸幸福,便不自觉想起在春满楼的时候...尹礼也给她夹菜,可她那时候满心都是黎万,后来去了彩云乡那晚,八月初八是他的生日,再后来离开彩云乡时,她心里又装着阿兰…… 拾月连连给自己灌酒,心道:好在他不是真的爱上了她,不然不知道得多伤心呢。 敲门声,突然又响起来。 第170章 他来了 敲门声响了三声,拾月静等着门外的人禀报来意,再做决断。 可门外的人,却一声不吭。 “姑姑,会不会是敲错了?” 拾月摇摇头,这间密室,没人带路寻常人根本找都找不到,又怎么会有人敲错门呢。而且周筱应该就在外面候着,她怎么也不说话。 拾月取下束发的簪子,握在手中。“熙熙,你别动。我去看看。” 她小心谨慎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向外观察,竟然没人!还真是蹊跷。 拾月的眉头皱得更深。她将门彻底打开,只身走了出去。 她的身子刚一露出来,就被左边伸出来的一只手拽了过去,推压在墙上猛吻,速度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拾月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簪子就狠狠扎入了他的脊背。不过冬天的衣服实在太厚,她估摸着也就能扎入肉里几毫米。不过也够了,他吃痛手上就松了劲儿,她将他推开。顺势拔出簪子,置于他的咽喉。 “洛钰铭,你还当真是不怕死。” 他轻笑一声,“呵,我不是不怕死,我是知道姑姑舍不得杀我。” 拾月眼神里晦暗不明,“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舍不得杀你?” “因为若我死了,洛国必乱。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是你的心愿不是么。”洛钰铭这话说得直接又透彻,语气清冷,就好像拾月对他除了利用,便没有别的情谊。 “是啊,我都听说了,你这个皇帝确实做的很好。我那些年受的苦,也算没白费。”拾月肯定地点点头,又笑着将簪子扎到了他的左胸上,那是她当初被黥字的地方。 她的手握着簪子,不断左右搅动着用力,“不过呢,现在他们都死了,只剩你一个人留下来受罪。你就只好辛苦些了。” 洛钰铭疼得闷哼了一声,揽住她的腰,让她紧贴在他身上,俯在她耳边道:“要不,晚上我脱光了,也让你黥个字?” 变态啊你!气得拾月猛地将簪子拔出来,扔在了地上。深呼吸两口,才稍稍平静。她推开了洛钰铭,沉声道:“楚熙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我。” “好啊~” 洛钰铭一拖长尾调,拾月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行行行,求你求你。等回宫了...”拾月咬牙切齿地道:“我再好、好地求求你。” 洛钰铭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他就知道,他们俩向来十分默契。 拾月见洛钰铭走到门前,伸出手便要推门而入,下意识地上前挡住了,喊道:“熙熙,快出来!陛下来了!” 这个小动作让洛钰铭的眼神又是一沉。 不想让他进去,她守的这道门里又藏着谁呢? 楚熙赶紧塞了口喜欢的菜,从屋里出来了,冲洛钰铭行了个礼。她有些害怕,担心洛钰铭会治罪拾月。 她双膝跪地,嘴里还有菜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道:“陛下,私、逃出宫是熙熙的主意,与拾月姑姑唔关。汪望陛下,不要责罚拾月姑姑。” 第171章 再痛也不放手 洛钰铭沉声道:“起来吧。” 楚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盯了洛钰铭一眼。 洛钰铭看着楚熙这模样,有些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在他眼里,楚熙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罢了,所以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佯怒道:“你呀,小小年纪不学好的,跟她鬼混什么。别说你现在是后宫中人,就算不是,这醉金楼岂是你这小女子该来的地方?!” 楚熙低着头,顺从道:“是,熙熙知错了。只要陛下不生气,熙熙答应陛下,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楚熙话是这么说,心里却野得很,已经幻想着下次与拾月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拾月站在洛钰铭身后,心底骂道:什么叫鬼混啊?教育就教育,怎么还非要踩她一脚。 “行了,念在你是初犯,又有人挑唆,这次朕就不罚你了。”洛钰铭语气柔和了些。 楚熙仰头笑起来,看着洛钰铭,“那拾月姑姑呢?”她拉住洛钰铭的衣袖,左右摇晃着撒娇。“陛下~陛下是天下最最最圣明仁善的君主,一定不会责罚拾月姑姑的吧?对不对?” 洛钰铭转头看了一眼拾月,见她一脸愤懑的表情,他脸上的笑意更盛,“拾月,此次你私自拐带宫妃出宫,这罪过便是杀了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熙熙恳求我,让我别责罚你,你觉得呢?” 楚熙的视角看不见洛钰铭的表情,只听见他说要杀了拾月。便又跪在了地上,刚刚还笑得灿烂的小人儿,现在哭得梨花带雨的。“陛下!陛下不能杀了拾月姑姑。若是陛下因为这件事,杀了拾月姑姑,那,熙熙也不活了。” 拾月看得于心不忍,劝道:“熙熙,你别哭了,你放心吧。咱们陛下生性纯、良!何况这大婚第一日,普天同庆,如何也不会见血的。否则岂不是冲撞了黎国的浩月郡主,您说呢,陛下?” 这一番说辞,堪称无懈可击。 洛钰铭鼓掌道:“真不愧是拾月姑姑。” 他将楚熙扶起来,“好了,正如拾月所言,朕不会杀她的。她这么有勇有谋,朕又岂会让她死在这种小事上。拾月,你日后便来我御宸宫里伺候,做我的参谋,在有些政事上,说不定你有更好的见解。” “是。”拾月淡淡道了声。心底却翻了个白眼,又想让她帮他打工?门也没有! 看着楚熙与洛钰铭上了同一辆马车,拾月自知做戏做全,便没有跟着上去,想等着他们的马车走远了,她再坐另一辆回去。 可洛钰铭又怎会放过这么个折腾她的好机会。 他掀开车帘,对拾月道:“拾月,朕会让马车慢些,你可得加快些脚步,跟上来啊。” 楚熙不知道内情,还觉得洛钰铭心肠真是格外的软。不仅不责罚拾月,还让马车慢行,让她能走得轻松些。 仗着楚熙在,故意整她是吧。拾月气得笑出了声,“呵呵,拾月多谢陛下体、恤!” 她跟着马车快步走着,脑子构思着今晚她该如何“求”他,最好“求”得他,戒掉这个喜欢跟她谈条件的坏习惯。 楚熙被洛钰铭亲自送回了清平殿,心底美极了。她万没想到,她在他心里竟然这么重要。 “我不见了,陛下他竟然亲自来接我诶!拾月姑姑!你说陛下是不是也很在意我?”楚熙兴奋地像是瓜田里的猹。在内室里,疯狂转圈圈。 拾月见她如此“活跃”,这满屋子的粉红泡泡她也不忍心戳破。便假咳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咳咳,那是、自然。” 楚熙前一秒还开心得满屋子乱转,后一秒又抱着拾月哭起来。 抽噎道:“姑姑,你被陛下提拔到御宸宫了,我知道我应该为你开心的,但是你以后若是有空,一定要记得来看看我,这两年熙熙很想、很想你。” 她轻拍着楚熙的后背。“好。姑姑答应你,一定常常来看你。” 楚熙放开了拾月,脸上还挂着大颗大颗的眼珠,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拾月,试探着道:“姑姑说的常常不会是以年为界限的吧?” 拾月笑了,“你这丫头!”这样可爱率真的楚熙谁能不喜欢呢,难怪洛钰铭都会对她网开一面。 她掏出手帕给楚熙擦去了泪珠。 楚熙的目光突然又被拾月手中的手帕吸引了,“姑姑,你这手帕好特别啊。这样式看起来不像是宫里的东西。” 这手帕是她亲自设计,让莲花盟给她定制的手帕,外形如花,材质是顶级的天蚕丝加部分棉麻,轻盈、吸水、防潮、速干。而且手帕上都会用双面绣的技法绣上一个月亮的图案。这样的一张手帕,成本极其高昂,所以拾月也从来没想过将其量产,只是作为自己的私有物。 拾月打趣道:“你若喜欢,我便送你一条,正好也可缓解你的相思之苦。” “好啊好啊。”楚熙接过去,瞬间破涕为笑,欢喜得很。 此时,夜刃过来催促道,“拾月姑姑,烦请跟我走吧。” 拾月点点头,冲楚熙道:“我要走了。熙熙你放心,我一得了空肯定来看你。”说完,楚熙也点点头,拾月便跟着夜刃走了。 出了清平殿,拾月没想到,洛钰铭还在门口等着。 “卧——”一出门,一回头看到洛钰铭那一瞬间,拾月吓得差点起飞加国粹。 她惊魂未定捂着胸口道:“我说,你悄无声息站在门口,干嘛呢?埋伏我呢?!” 不光洛钰铭也没想到,夜刃也没想到拾月会说这么一句。 夜刃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主上他这是在等你? 此刻,雪花适时飘落下来,三五个拿着宫灯的奴才宫婢候在一旁,那宫灯上还有喜鹊的雕花,暖黄色的烛光打在洛钰铭的脸上,让他平日冷峻的面庞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他向她伸出手,极其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了句:“姑姑,我在等,等着接你回家。” 等着接她回家?她一个孤儿,听到这样的话,很难不动容。 拾月一颗心难受得像要被这暖黄的烛光融化了,她这个人不怕刀子,也不怕阴谋算计,就怕别人对她好。温柔刀,确实是刀刀要人性命。 终于她松了口,提起一口气,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眼睛问:“王三的事儿,你可知道?” 没想到他像是早有准备,直说道:“我知道。但我说不是我杀的,你会信我么?” 拾月听到这真相,也目光发直,怔了下,继而激动道:“不是你杀的?!你可有证据?” 听拾月这么说,洛钰铭的心口有些密密麻麻的疼痛。他默默收回了手,苦笑又愤怒道,“哈!那姑姑,你手里可有我杀了王三的证据?!” 拾月恍然,是啊,当时洛若只是嘴上讲了,也没有给她任何证据。但她却先入为主地觉得洛钰铭生性如此... 他眼眶红着,大笑。“哈哈哈!是!我是想过要将你身边的人都一一除掉,让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要这么做,你那花花草草还能活到现在?!那王三本就是一个太监,为了你,我连楚函薛昱都放过了,我又为什么要杀了王三!姑姑!以你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层,还是说,你心里希望是我?” 他每说一句,便离她近一寸,说到“你心里希望是我”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近无可近,所以,拾月大脑一空转身就想跑。 洛钰铭将她拽回来,强行、强硬、强势地拥入怀里,死死地禁锢着,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息。因为刚刚那番话太痛,说得他也有些窒息了。他是皇城养出来的怪物,但总是肉体凡胎,也是有心的,也是会痛的。 这大雪夜里,拾月被他这样抱着,迷茫地听着他的喘息声。 他又说:“我们之间,向来是像这样,近无可近,退无可退。” 是啊,他们之间的感情,确实是进退两难。拾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便只说自己想知道的,问道:“洛钰铭,你有将他们好好安葬吧?” “我查过了,王三的原名叫王欢,宁泽人氏,我命人送他们母子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了。” 此前她便差人去探过,确实如他所言,在宁泽当地,王氏家族还莫名其妙地日渐富强起来,她当时甚至以为是洛若发了善心,没想到...现在想来当时洛若的说辞分明是漏洞百出,这一切,说到底是因为她从未相信过洛钰铭,才会被洛若的三言两语带着走。 拾月恨极,但洛若已死,她也无可奈何。只不由得慨叹,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洛若竟然到死都在算计。 她将他的手掰开,又主动将她的放在他手心,催促道:“洛钰铭,走吧,雪越来越大了。” 洛钰铭顺从地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着御宸宫走去。 “这件事,我若不问,你便不说?就由我误会?” “姑姑,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坏人。坏人的清白,重要吗?因为我是一个坏人,所以你利用我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心底难受。” 哈!全中!拾月笑笑,眉梢轻扬,看向洛钰铭,“洛钰铭,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姑姑,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他也回之一笑。胸前渗透出来的血迹,像极了枝头的点点红梅。 拾月突然拽住他,在雪地里跑起来。 “痛吗?” “痛。” “要停下吗?” “姑姑。你知道的,再痛我也不会放手。” 第172章 祭品 拾月让洛钰铭坐在床上,将他的衣服扒开,相当熟练地给他处理伤口,上药、包扎。 “对不起。” 听着他冷不丁地说了句对不起。 拾月包扎的动作顿了下,“你我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你让我遭受的苦难,日后我也会一样样向你讨回来。” “好。” “洛钰铭!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刚给你包扎好……” 拾月见他还不肯罢手,便用手指关节狠狠按在他的伤处施压。 “斯~姑姑,你轻点。我也是会疼的。” 这算什么疼?拾月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直到血染透了纱布。她推开他,又重新拿了纱布给他包扎。“你若再不安分,我只好辛苦些,多给你换几次纱布。” 洛钰铭笑着盯着她,“好好好,我安分些,让姑姑不必如此辛苦。” 拾月心道:十年过去了,这小变态还是这么气人。 洛钰铭伤了前胸和后背,只能侧躺着,所以他让拾月也侧躺着,让他好抱着她睡。为此,两人又争执了一番,最终看在洛钰铭手脚还算规矩的份上,而且拾月又困得不行,便依了他。 不知什么时辰,拾月被弄醒了。 她一皱眉,“来人!” 洛钰铭手上的动作一顿,低低唤了声:“姑姑。” 外面奴才应道:“娘娘。” “什么时辰了?陛下该上朝了吧,还不快进来伺候!” “是。” 洛钰铭叹口气,只好起身上朝去了。 拾月又小睡了会儿,也起来了。 此时太阳初升,天光大亮。 她手里捧着汤婆子,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在这御宸宫转悠。逛到后院,院子两边,当年栽下的小树都长大了,虽然冬季来了,枝干上光秃秃的,但从它们的形态能看出来洛钰铭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墙角的梅花也开得正好。院子中间还有一片没有栽种东西的空地。 是了,他说过,若他当了皇帝,便在宫里为她开一片花圃。 十年了,她在华清殿里种下的树都长大了,他当初的许诺也一一兑现,最让她触动的是,昨日他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是她的心愿”,那是他过11岁生日时,她第一次出宫与他说的话,没想到他竟还记得。 其实从他愿意饶楚函一命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真的爱她。因为在小说里楚函就像是他的心魔,是他最想除掉的人,而他愿意为了让她活着,甚至成全了楚函与苏西。 她坐在院里的避风亭里,看那雪花一片片飞落在枝头。洛钰铭啊洛钰铭,你可让我该如何是好。 洛钰铭下了朝,便急急回了御宸宫,听夏李说她在后院,便拿了件厚厚的毛毯去寻她。 洛钰铭见拾月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无奈地摇摇头,走近俯身将毛毯搭在她的腿上。蹲在她跟前,握着她的手嗔怪道:“姑姑。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房里待着。你看你非让我把小花他们送走了,现在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了。” 拾月回过神,静静看着洛钰铭,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从前都是我照顾你,现在就由你照顾我咯。” 洛钰铭专门拉长尾音逗她道:“好啊~” 又来了!拾月气恼,双手朝着他的肩膀用力一推,洛钰铭本就蹲着,重心不太稳,这一下便给他推摔在地上。 他索性顺势倒在地上,做作地大叫起来。 “哎哟!皇后打人了!谋杀亲夫啊!” 拾月站起身来,又狠狠踹他两脚,“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只好坐实了这个罪名。” 她气恼极了。 洛钰铭本来是想逗她开心,见她好像更生气了,便马上爬起来。 试探着问:“拾月,你为什么生气?” “拾月自然是不敢生气,生气的是浩月。”是啊,若她只是拾月,她哪敢做这等以下犯上的事。她若没有出逃,没有浩月的身份地位,只是一个宫婢,洛钰铭又会如何待她?她可记得清楚,两年前,他翻身下了床,便将她贬为了罪婢。 “我...”洛钰铭也是百口莫辩,诚如她所言,若她不是浩月,她不仅不能做他的皇后,在这深宫还会异常艰难,即便他深爱她,也敢毫无顾忌地伤害她。 拾月见他这模样,心底冷笑一声。有时候她清醒得连她自己都憎恨。 “走吧,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去看看晓澜。” 洛钰铭看着她的背影,她头上没有多少珠钗妆点,仅有两个金线串成的珠花,和一支翡翠步摇。是啊,以前的她身份低微头上只能戴最低劣的绒花,而现在的她却不需要更多的陪衬,因为她已经是天下最金贵的人。 拾月与洛钰铭出了宫。 晓澜的墓,她从未来过。但也一直有叮嘱人来打点。所以她们到的时候,墓前的香火还燃着。应该是刚有人来过。 拾月徒手清理了墓顶的积雪,给晓澜上了一柱香。又跪坐在地上,给她烧纸钱。 其间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眼眶红着,也不掉一滴眼泪。 “洛钰铭,你过来。” 等他走近了,拾月突然出手,在他的腹部,也就是当年他刀了她的位置,扎了一刀,当然她这刀比他当年那刀,要深得多。她利落地将刀拔出,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将带血的刀当作贡品放在墓前。 洛钰铭中了一刀,脸上的表情看着却是一半痛苦一半快活。 甚至夸赞道:“姑姑记性真好,这一刀扎得可谓是分毫不差。” 他捂着伤口,脚步趔趄着就要倒下。 拾月回头看向远远站着一动不动的夜魅。 “夜魅!你瞎了?还不过来扶他!” 夜魅心道: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又有什么办法。而且他不仅瞎,他还聋。 拾月也铁了心不扶他,于是,洛钰铭重重倒下了。巨大的身形,溅起一片积雪。 他现在有多疼,拾月曾经也是领受过的。 但他自己手下的人都不救他,她为什么要救他。 她咬咬牙,便准备动身回宫。 路过洛钰铭时,他的手又一次抓住了她的衣摆。 这次他一句别的话也没有,只是死死地抓住她不放。 第173章 刺客 拾月看着他脸色因失血而泛白,双眼紧闭着,倒是像个死人。但他抓着她衣摆的那只手,却戳破了这个骗局。 许是太过用力,又或是太过疼痛的缘故,让他手背上的青筋都冒起来了。他伤口处的血,流得更欢快了。把他身下纯白的雪,都染红了一片。 拾月这次没选择割断衣摆,转身离开。看着洛钰铭,冷酷地有些刻意:“我只是怕你弄脏了晓澜的墓地。” 说完,又冲夜魅吼道:“夜魅!还不滚过来给我搭把手!” 两人一左一右将洛钰铭扛着走,到了马车里,洛钰铭失去意识前,都不忘紧紧攥着她的手。 拾月叹息一声,洛钰铭你若是咬死不松手,以后有你好日子过的。 “夜魅,你听我的,前面一里路,路口右转。” 没多久,夜魅就将车停在了医馆门口。 心道:这皇后娘娘果然还有后手。这帝后两人谈情说爱起来,还真是...格外刻骨、铭心呐。 洛钰铭攥着她的手不松开,所以她也只能坐在床边,看商舍忙活。 “商爷爷,他的伤应该死不了吧?” “这个扎得很深呢,换个位置应该就是致命的,但这个位置恰好避开了体内的脏器,看来行刺的人也是精心算计过,并不想要皇上的命。” 商舍被拾月的人带到这里,并不知道他所谓的行刺之人,就是拾月。 拾月眼神一暗,当年那刀,是他精心算计又如何。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伤害了就是伤害了,她可不信什么爱可以治愈一切的鬼话。 商舍一边给洛钰铭上药,一边问:“刺客抓到了么?” “刺客?呵,我就是那个刺客。” “这...”商舍惊得“一不小心”就按了下洛钰铭的伤口,血瞬间呼啦啦往外冒。商舍又赶紧擦了擦血,上药的动作倒是慢了些。 他沉声道:“月丫头,如果你想杀了他,这倒是个好机会。我年事已高...” “商爷爷你说什么呢!我不要他的命。杀了他简直太便宜他了,我就是要让他日日被我折磨,还要勤勤恳恳去治理天下。这一刀,我是当着他的面刺的,我就是要明明白白地报复他。您就放心吧,我现在可是浩月郡主,谁也欺负不到我头上。” 商舍听她这么说,手上的动作才快了些。 他沧桑的眼睛里也有了水光,“你商爷爷没多大本事,救不了你。可你现在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了,我很为你高兴。” 拾月心道:做主?若她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她便不会做这个皇后,可怜这天下之大,却容不得她选。因为,只有她做了这个皇后,天下才可以太平,她要庇护的人也再不会变成一座座孤零零的坟墓。 但这些她知道就好。拾月用不被攥着的那一只手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骄傲道:“爷爷,我回来了,有我浩月郡主为你撑腰,以后你在宫里也可以横着走了!太医院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只管来告诉我,咱们爷孙联手,制霸皇城!” “好好好!”商舍看着拾月动容地说了三个好字,一时也不禁潸然泪下、老泪纵横。 拾月掏出手帕,为他擦掉泪痕。 “别哭了,要笑知道吗?以后咱们爷孙俩的脸上只能有笑容,也只会有笑容。” 洛钰铭躺了一个多时辰,才悠悠转醒。 第174章 相思泪苦 洛钰铭躺了一个多时辰,才悠悠转醒。 彼时,拾月正靠着床头打瞌睡。 他看了看四周环境,确认了这是个医馆。 洛钰铭扯动嘴角笑了下,他就知道,她做事从来都是计划周全的,她说了不会让他死,他就一定死不了。 他口渴得厉害,又不想打扰她,便忍着疼,想要坐起身。 可他刚一动,拾月便警醒了,斜斜看了他一眼。 是了,像他们这样苦熬出来的人,睡不安稳也实属正常。更何况她对他向来都是重重戒备。 所以,他躺着不动了。 “商爷爷!他醒了!”拾月叫喊了声。 商舍又好好给他检查了下,禀报道:“陛下的伤无甚大碍,只是这两三日都需静养,切勿操劳了。” 闻言,洛钰铭瞬间明白过来,冷冷地瞥了拾月一眼。 依照规矩,帝后成亲大婚五日内都会歇在一处。 原来她这一刀的真正用途在这儿。 好,好得很。 一行人,回到宫里。 薛羽然听说洛钰铭出宫遇刺受了伤,本来“病重”的她也奇迹般不治而愈,赶来御宸宫,日夜都在洛钰铭的床前尽心尽力地侍疾。 洛钰铭的伤两日便痊愈了,可这三天他都没再去过月央宫。 拾月失宠的消息在宫内不胫而走。 夏李与李冯焦急得每日都在宫门张望。虽说以皇后的家世背景就算不得宠爱也不会影响到她的待遇,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就不好说了,后宫里向来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夏李:“李公公,你说怎么陛下与娘娘出宫了一趟,关系就急转直下了?之前大婚的时候,娘娘私自摘掉凤冠陛下都没说什么,这又是为何?” 李冯叹口气道:“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看陛下受伤这几日,娘娘连探望都不曾去探望过,是人都会寒心啊。” 夏李:“也是。我们这娘娘性子也太霸道了。再不学着低头,日后恐怕...” “恐怕什么?”拾月轻飘飘的一声,吓得两个奴才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不住叩头求饶。 “慌什么?夏李,你说说看,依我这霸道的性子,我该怎么处置你们俩啊?”她只是随意站在那里,身上的气势便是不怒自威。 夏李哆哆嗦嗦,不敢回话。 拾月轻笑一声,真心建议道:“呵,话这么多,不如就拔了你们的舌头?如何?” 巧的是,薛羽然正好过来“探望”拾月。遇见这热闹场景,自然是要做做“好人”的。 “皇后娘娘万福。”她行了一礼,又装作不知情,蹙眉问道:“皇后娘娘,这两个奴才做了什么坏事,竟惹得您不悦至此?” 拾月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轻挑眉道:“哦,原来是陛下的爱宠来了。怎么,薛贵妃想要做个好人保下他们?” 一句“爱宠”将薛羽然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但还是强撑着笑意说: “皇后娘娘您说笑了,臣妾纵然想保下他们,也要看娘娘的意思。不过臣妾想着娘娘向来宽仁,应当是不会同两个奴才计较的。” “薛贵妃这句话可真有意思,本宫入宫不过数日,你如何知晓本宫''向来''宽仁?”即便是从前,她又何曾真正宽仁过。若她真正宽仁,她便不会明知故犯,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卷进来。 薛羽然没想到拾月会这么不给她面子,这倒让她有些下不来台了。但她也不可能为了两个奴才与拾月撕破脸,而且她想让主仆离心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所以便决定顺从拾月的意思。“皇后娘娘说的是,这二人本就是月央宫的奴才,是臣妾多嘴了。” 薛羽然那点挑拨离间的伎俩在拾月眼里根本不够看的,不过正好趁了她想要孑然一身的意罢了。 “哼,你来我这里一趟不会就是为了救这两个奴才吧?” 一听这话,薛羽然娇笑起来,“是这样,臣妾的生辰就在明日,陛下许了臣妾在云梦台庆生,所以臣妾特来邀请皇后娘娘。” 云梦台向来是宴请国宾的地方,对后宫女子来说,能在云梦台庆生,便象征着无上恩宠了。 云梦台...倒唤起了拾月的一段回忆。 那天是徐清荷的生日。晚上,老皇帝洛英在云梦台为她庆生,鲜花铺道、管乐阵阵、歌舞升平,圣宠之盛令人艳羡,连拾月也看呆了。 他那时候才13岁,站在她的身边,别扭道:“别人的有什么好看。你若喜欢,本殿下日后赏你就是了。” 拾月从回忆中缓过来,牵动嘴角,“好啊。那本宫就赏你个面子。”既然她这么想炫耀,她也想看看洛钰铭会为她准备些什么排场。 晚上,薛羽然请洛钰铭在合欢宫共进晚膳。 “你是说,皇后同意了?”洛钰铭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是啊,臣妾看皇后娘娘那样子,像是还挺感兴趣呢。”薛羽然笑着给洛钰铭夹了一筷子菜。 他的语气不温不火,“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明日好好操办你的生日宴,虽然朕平时提倡节俭,但这件事上别亏待了自己,缺什么只管吩咐。” 说完,洛钰铭没吃薛羽然夹的那口菜,便起身走了。让薛羽然气得忍不住摔了碗。 这些日子她尽心竭力地侍候他,可他呢,连碰都不愿她碰他。这些年,说什么宠冠六宫,不过是做戏罢了。若她没有回来,她也就忍了,可为什么他对她是不同的。 薛羽然眼角猩红,五指握成了拳。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洛钰铭走到月央宫门口,让宫门处的人噤了声,他想进去偷偷瞧瞧,看她的性子到底变了多少。 彼时拾月正心不在焉地扒饭,连洛钰铭站在门口了都没注意到,他冲那些个奴才宫婢们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室内看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李冯、夏李的身影。 “皇后,你当真下令拔了他们的舌头?” 他突然出声,将拾月狠狠吓了一跳。不过她表现却很正常,只是握着筷子的手颤抖了下。原来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惧怕他们。 她放下筷子,抬眸看去,讥笑道:“呵,陛下与薛贵妃倒是一条心。” 洛钰铭也不气,挥挥手示意宫里伺候的都退下。这才迈步进了门,走到拾月身旁坐下。 拉过拾月的手,握住。试探道:“姑姑,这是在生我的气?” 拾月笑笑,“我为什么要生气?薛贵妃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陛下,又不辞辛劳打理后宫事务,不管陛下想怎么赏她都是值得的。” 见拾月这副无所谓的姿态,洛钰铭这才真正动了怒,从牙缝里扔下一个“好”字便甩袖离去。 回到御宸宫。洛钰铭气得胸口郁结,便想拿人出出气。 “夜刃!西南栈道的事情如何了?” 夜刃也是才收到消息,正好洛钰铭问起,也就一五一十地禀报。 “郭涛三天前抵达了川南,川南是栈道出事后受影响最严重的地区。因为川南的地势地貌特殊,高山峡谷连绵不绝,栈道也是依山而建,本就险峻异常,栈道垮塌后初步统计死伤越百人,其中还有诸多行商。 最关键的是,当初由于修建栈道的难度极大,所以当时民间反响也十分强烈,不少当地百姓自愿投入到栈道建设中,想要靠栈道便利交通,带他们走出大山,带动当地发展,所以在栈道出事后,百姓们的怨念是极重的。郭涛去了也是焦头烂额,那里的百姓都吃够了大山的苦头,不是简单的事后补偿就能了结的。” 洛钰铭听到消息连气也顾不上了,眉头紧锁地问道,“所以,栈道垮塌的症结呢?查出来了么?” 夜刃:“传回来的消息说不是偷工减料的问题。” 若不是贪墨的问题,那这件事,可就更难办了。洛钰铭心里不禁更为忧虑,随即便决定动身亲自去川南一探。 “你叫上全洛城最好的工匠,明日便随我下川南。” 夜魅插话道:“主上,明日你不是答应了在云梦台办薛贵妃的生日宴么?” 洛钰铭冲夜魅没好气地道:“朕是答应了,她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朕又没说要陪她出席。”随即迈步又出了御宸宫。 夜魅看着洛钰铭去的方向有些无语。这不是刚受完气出来么,怎么又去了?圣心难测,诚不欺我。 和方才一样,洛钰铭又是偷偷去的。毕竟明面上他与皇后正在冷战。不过这个冷战也是单方面的她不理他...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又是一堵。 拾月本就不想吃东西,在洛钰铭走后更没了胃口,洗漱完便躺在床上。 愣愣看着床顶,想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过去是他,现在是他,未来大概率也会是他。 她拿出了枕头下压着的东西,是一支发簪。是尹礼送她的那支。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妥帖地放回去。 在拾月心里,她现在的情况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毕竟尹礼与她不是苏西与楚函,他们之间没有生死相随的爱恋,更何况她与尹礼连那层关系都从未说破过。她觉得或许她也不算爱他,只是舍不得彩云乡的生活,舍不得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己,舍不得生命里突然冒出来的“哥哥”。这样一想,心里莫名又好受了许多,可脸上凉凉的,奇怪,是什么时候哭了? 她正擦着眼泪,不想洛钰铭却鬼魅般地出现,还扼住了她的手腕。 拾月自嘲地笑笑,是啊,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出神都可以出得这么心无旁骛,若换了以前,恐怕死了不止八百遍了。 洛钰铭没等她说什么,便压倒了她,轻轻吻去她脸上未擦干净的泪珠。 拾月皱了眉。 “听说相思的泪,是苦的。姑姑这是在想谁?” 第175章 刀伤与真相 拾月眼睛还红着,却轻挑眉道:“你想听么?我在想...” 果然,还没等她说出谁的名字,他就失控地堵住了她的嘴。 一吻罢了,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室内的气氛暧昧起来。 洛钰铭正想进行下一步动作,被拾月按住了手。 “你有事找我?”她说的是那样的笃定,那样的理所当然。让洛钰铭心里也更加难受了些,他憎恨她的清醒与无情。 “为什么不来看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含弄她的耳垂。 拾月身体不由得一颤,在这方面他确实是高手。 “为什么要?洛钰铭你分明知道我对你只有避而、不及。” 他像是要证明她的话是错的,狠狠用了些手段,喑哑着嗓音,看着拾月的眼睛道:“姑姑,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拾月偏过头去,冷哼一声,“哼,我是个女人,不是个死人。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洛钰铭没正面回应她,“姑姑你摸摸,我的伤都好了。”他带着她的手从衣服底下触碰他身上的刀疤。一条又一条。拾月的脸色越来越沉。 她索性翻身将他压下,扯开了他的衣服,让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视他的身体。 在昏暗的烛火下,她看见了一具比例极好的男性身体,八块腹肌也十分完美,但那让人应接不暇的陈年累月的刀伤,却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姑姑别看。”他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他不想让她看见他丑陋的身体。 拾月心急地打掉他的手,厉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刀伤?!”光是明显的就不少于7处,更别说其它已经看不太出来的旧伤。 “都过去了,姑姑。以后我这具身体,只有你能动了。”他坐起来,将她用被子裹住圈在怀里。 不对,若说登基之前洛钰铭受伤她还能理解,那几道明显的刀伤,分明是这两年才有的。他在皇宫里,又有谁能伤他?!想着想着她突然就明白了,这就是他的解释。 “这么说,小树的手筋确实是你断的。” “是。但去边塞却是他的主意。因为你,我从未想过要他们的性命。你若实在不解气,就把我的手筋也挑断吧。我从来都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的命比不上他们的命。”他的声音里透着些凄凉,听起来比室外呼啸而过北风都冷。 拾月抬手抚上他心口处,那一刀,光是看这深重的伤疤便觉得凶险。 “这一刀,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姑姑。”他说得平静,她听得却心惊。 她以为他们在他身边的日子会不好过,没想到他却在他们手里险象环生。若不是为了她,小树他们不会费尽心思地刺杀他,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任由他们刺杀他。 她叹息一声,环抱住了他的腰。“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我会答应。” 这一晚,洛钰铭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弄疼了她,怕她会毫不留情地叫人进来,将他赶下床去。 可如此慢条斯理地,让拾月感觉更加难熬。只好红着脸催促道:“动作快些,我乏了。” ...拾月后悔催了他。 第176章 下川南 迷迷糊糊地拾月做了个梦,在梦里她又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洛钰铭将鸡腿递给她,她看着这个鸡腿,不住地往后退,“不,不要!”她冲出门去,撞到了一个人。他说:“小姑娘,对不住了。”是顾哥哥,她抬头看去,却是洛文一步步朝她走来的画面,吓得她转身就要跑,在黑暗里又听到了洛若的咳嗽声。洛若!她循声而去,遇到了面无血色的尹礼。她有很多很多话想问他,他却直直倒下了,她心慌意乱想要去拉他,又跌入了洛钰铭的怀里。 “你放开我!放开!”拾月终于惊醒。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可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姑姑可是做噩梦了?是谁能让姑姑害怕成这样?”他起身拿了一块手帕擦去拾月额头上的冷汗。 拾月背过身去不想见他。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有些创伤太深刻,总还是会留下些后遗症的。 她闷声道:“今日是薛贵妃的生辰,你不去看看她么?” 他平静道:“今日我们要南下,去川南。” “什么?!”拾月惊坐起来。看着他问:“为什么?” 洛钰铭见她坐起的动作带动被子滑落了,便给她拿来了狐裘披上。 “你也赶紧把衣服穿上,这天气...”拾月住了嘴,不再多说。她不想关心他,但关心了那么多年,好像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是。都听姑姑的。” 洛钰铭一边穿衣,一边与拾月说明了情况。 拾月点点头,原来如此。西南栈道的事儿,确实要重要得多。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函谷。函谷这个组织有上百年的积淀,能工巧匠不在少数。我在此替西南百姓谢过姑姑大恩。”说着,洛钰铭竟然撩袍就要下跪。 拾月心头一动,赶紧起身将他扶住。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现在是皇帝,除了跪拜天地祖宗,其它时候你的膝盖都必须打直了,懂么?还有这种事,你以后直说就是了,不必搞那么多花样。” “那我怎么知道,毕竟两年不见,姑姑的心思我向来也是看不透的。” 拾月一阵头疼,不是前些时候他才说了世上最懂她的人就是他吗?现在又看不透了? “好了。你少拿这两年的事儿来点我,我当初若不出宫,现在指不定在宫里哪个角落畏缩着呢。”拾月也起身,任由洛钰铭上前来服侍她。 “姑姑说笑了,我相信姑姑在哪里都能大放异彩,又怎会畏缩着。”当年她在奴役处收拾欺负她的人时,可是飒爽得很呢。 洛钰铭借着给她更衣,趁机占便宜,时不时就凑近来上一口。渐渐又不满足于此,握着拾月的腰摩挲着。 拾月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一把打掉了他的手,自己将狐裘披上了。 “走吧。”说完,她便独自走在了前头。 洛钰铭有些不满地低低应了声,“哦。”像极了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又赶紧追了上去。 洛钰铭此番是秘密南下,对朝廷宣称是旧伤未愈,暂罢早朝,若有要事奏呈折子即可。他留了夜魅在宫中,为他接应。但实际上若真有什么要事,他的夜家军当比朝臣奏请更快一步,所以他即便是离了宫也不甚忧心。 二人乔装打扮,出了皇城。 走在街上,洛钰铭问:“姑姑,那两个奴才你给打发了?” 拾月答:“嗯,打发回了奴役处。怎么,你有意见?” 洛钰铭赔笑道:“我哪敢质疑姑姑的决定。” 他还以为她变了,不想她还是这么心慈手软。如此一来,他倒是很知道该怎么办了。 拾月带着洛钰铭,走到了西楼。 进去找到西楼的老板,老板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皱眉道:“怎么回来了?”要知道当初送她出去可不容易,他们函谷在背后解决了不知多少隐患。 洛钰铭一听便明白了,当初是西楼或者说是函谷在助她。 回想起当初,她可知,若不是他认出了她及时将那一箭射偏了,别说她能不能逃出宫去,她的命只怕都得留下。洛钰铭一言不发却死死握住了她的左手。 拾月面色如常,用右手将玉令拿了出来。“我以函谷主子的身份,令你即刻调遣函谷的能工巧匠,到川南官员下榻的驿站见我。” 西楼的老板脸色变了变,不过两年,她从一名逃犯竟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主子。而且他也听说了,他们这位新主子,是黎国的浩月郡主。他轻轻瞥了眼拾月旁边站着的男人,想必那人就是洛王了吧。 他应声道:“是。” 拾月拉着洛钰铭转身离开了西楼。 洛钰铭自顾自地试探道:“所以你当初就躲在西楼?但我当时派人来查探过好几次,均一无所获。这西楼想必还有什么秘密吧。” 拾月眼神一凛,“不管你打什么主意,这西楼是我罩着的地盘,我不允许你动它。” 洛钰铭见不得拾月用这种眼神看他,便将她的眼睛用手捂住。 “好好好。只求姑姑别这样看我,怪可怕的。” 他手上往回一拉,又将拾月紧紧抱住。 “姑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只要不离开我,我都答应你。一路走来,你最该是知道我受过多少苦,连徐清荷都未曾在我心中有一席之地,我这颗心,只有你一人。从前如是,往后亦如是。” 表白...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拾月的脑子又是一空。 她试探道:“你的心只有我一人,但你的后宫可不止我一人。” 洛钰铭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怔愣住了。 拾月推开了他,也没说别的,“别浪费时间了,咱们赶紧启程吧。”说罢,便径直上了马车。而她说那话,也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为了彼此膈应,他若为了她废后宫,那前朝可要翻天了。 马车行驶了两个时辰,二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洛钰铭与拾月都出城了,薛羽然还兴奋地张罗着她的生日宴。想着今晚要在云梦台好好出出风头,让拾月尝尝嫉妒的滋味。 在暗处观瞧的夜魅看着,都觉得薛羽然这阵势确实有些夸张了。上好的红绸,竟然用来铺地,将黄金融化了,给她作画。还有那成箱成箱的烟火...这得耗费多少钱财啊!她还想得宠?主上知道她这么搞,估计只会气死。不过她要是知道主上不在,估计也会气死。夜魅偷笑,心想:现在她有多骄傲,晚上就会有多可笑。 “后宫的事,我会想办法。”洛钰铭突然说。 第177章 偶遇桑落 拾月心头一颤,想装睡着了没听见。但又怕洛钰铭真的会为了她遣散后宫。 她睁开眼,偏头掩饰心里的慌乱,看着车窗外徐徐掠过的景色道:“我,我没那个意思。你要是把后宫遣散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多无聊啊,我好不容易才搞来这么个有权有势的身份不玩玩宫斗,岂不是太可惜了?” “姑姑不必为了我如此忍耐。虽然后宫关系到前朝,其中势力盘根错节,但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谋划。只要姑姑肯给我一个机会,最多5年,我必给你一个清净的后宫。” 他的语气听起来极为诚恳,却换来拾月冷笑一声。 “呵,都说男儿多薄幸,果真如此。洛钰铭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将她们赶出去,她们以后要怎么办?别说宠幸过的,就算是熙熙那样的孩子,顶着一个后妃的名头,出了宫要如何生活,谁还敢要她?” 洛钰铭没有理会别的,只抓住了他想要解释的。 “姑姑。不管你信与不信,我至始至终只有过你一个女人,后宫那些女人,我从未碰过。”他伸手将坐在他对面的拾月拉过来,揽入怀中。“姑姑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厌恶别人碰我。” 拾月靠在他怀里,想起从前,他身边的确是连个宫婢都没出现过。可是,晚了。一切早就在他将她送还给洛若的时候,便注定了。他们之间或许可以和平相处下去,但他想要的,她给不了,也不可能给。 “别白费劲了。洛钰铭,我们之间除了利用,不会再有别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个性,若你不是皇帝,我一定会杀了你。其实我时时后悔,若不是我当初心不够狠,你十岁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即便早知道,但听她这么冷静地陈述想要杀了他的心思,洛钰铭的心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痛。他记得她那时候的确对他流露过杀意,原来她不是谁派来的人,她只是单纯想要杀他。 他苦笑道:“那时候,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为什么?!”拾月气得翻身狠狠给了他胸口一拳。“你不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么?你让我去给你弄一桌子好菜,还支了个招让我去找李文那个老东西。我当然想杀了你!”说起之前的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拾月还是气得想捅他两刀。 洛钰铭神色不自然起来。因为他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 “我,我那时候的处境,姑姑你是知道的,若非时时警惕,我岂能活到现在。那时候我也如履薄冰,怎敢轻易相信旁人。” 下午四点左右,薛羽然穿戴打扮得格外亮眼,亲自到御宸宫去请洛钰铭。 她脸上带着笑,施施然走到宫门前,不料夜魅却拦住了她。 “薛贵妃请回吧。皇上旧疾复发,特意吩咐了这几日不见任何人。” 薛羽然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这怎么可能呢?皇上昨晚还好好的,让我好好操办生日宴,夜魅统领你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看看陛下?”说着她就掏出钱袋,想塞给夜魅。 夜魅果断拒绝了,厉声道:“薛贵妃可知行贿夜家军是何等罪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属下劝贵妃娘娘切莫再犯。”瞧着薛羽然的脸色难看起来,夜魅心里快活但嘴上却安慰道:“今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陛下同属下也嘱咐过了,让属下一定好好配合,云梦台那边可还缺什么用物?” 薛羽然见夜魅这态度,心里好受多了,这台阶都给了,她不下恐怕也不好收场。 “夜魅统领替我谢过皇上。云梦台那边不缺什么,只是陛下身体抱恙,我又岂敢大张旗鼓地操办生日宴呢,我这就去取消了安排。” 夜魅装模作样,动容道:“贵妃有心了。我一定会将贵妃的心意如实转告给陛下。” 薛羽然对着宫门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这突然的变故,气得她姣好的面容看着都有些狰狞。但她也不好在皇帝病重的时候发难,只能派人去通知各宫的,说皇上龙体抱恙,晚上的宴会取消了。 薛羽然一想到拾月知道这件事不知会怎么讥笑她,便一连几天都闭门不出,生怕与拾月撞见。 “你竟然耍她,薛羽然不得气死...哈哈哈!” 拾月与洛钰铭在中途的客栈落了脚,等着上菜的时候,洛钰铭给她讲了这件事的因果。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打算给薛羽然一个生日宴,只是刻意这么说,想让薛羽然去找拾月挑衅,看看拾月的反应而已。 “姑姑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吗?那可是云梦台,你是不是忘了。”洛钰铭又点了下题,满眼期待地看向拾月。 拾月的笑声戛然而止。 冷淡道:“我没忘。但洛钰铭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对我抱有别的念头,那只会伤到你自己。实话跟你说吧,算起来我的实际年龄都快四十岁了,我早就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人。所以你大可安心些,我是不可能为了某个男人,离开你的。” 洛钰铭与拾月打交道这么多年,早已经学会了只听他想听的内容。 她让他放心些,她说她不会因为任何男人而离开他。 于是,拾月便看见洛钰铭竟莫名其妙地一脸甜蜜地笑起来,笑得她心里发毛。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在吃饭的时候,他们隔壁包间里有个耳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说你干嘛非要跟着我啊?待在八顾门不好么?” 八顾门?!拾月的筷子一顿,又很自然地继续吃起来。 “八顾门...姑姑,这地方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呢?”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拾月没理他,继续扒饭。 可隔壁... “桑落你以为我想跟着你么?但姑姑说了让我跟着你,我自然要听姑姑的。你一个人在外闯荡,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姑姑交代。” 拾月吞咽了口口水,是彻底吃不下饭了。由衷感叹道:这世界可真是小的离谱。 “哦~”洛钰铭像是这才恍然大悟般,眉眼冷凝着拾月,却轻笑声,“呵,原来是姑姑的老熟人桑落啊。” 拾月向来讨厌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现在有了身份,便不再忍着,直接怼道:“怎么,你想过去跟他喝两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你别说,我还怪想他的。而且小花也在,那我就更应该过去瞧瞧不是。”说完拿起茶杯,就起身要过去。 “姑姑。”他这一声低唤,止住了她的动作。 拾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坐下,仰头喝了这杯茶。 此刻,洛钰铭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这样躲躲藏藏地显得他倒像个插足者一样。但比起那些,他更不愿意他们见面。他不想再看见任何觊觎她的眼神,他怕会克制不住自己,若一不小心杀了人,她肯定又会记恨他很久很久…… 可无巧不成书的是,他们在回房的时候又迎面撞上了桑落二人。 空间凝固了,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都不流动了。 拾月下意识地死死扼住了洛钰铭的手腕,让洛钰铭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可在桑落眼里,这动作代表着依赖,说明他们感情不错。 “姑姑。”小花出声打破了僵局,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但她不敢上前拥抱她,怕她们彼此会割舍不下。 拾月见她这克制模样瞬间破防,再忍不住,松开了洛钰铭,上前将小花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劝慰道:“好啦,好啦。别哭了,都是大姑娘了,让人见了笑话。” 这边抱上了,那边目光相接便已厮杀一轮了。 洛钰铭冲着桑落颇有风度地施了一礼,直起身,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桑少门主果真是仪表堂堂。拾月在外的这两年,多谢你照拂我家娘子了。” 这么赤裸裸的宣示主权的话,桑落哪有听不明白的,直接回怼道:“我与拾月之间用不着道谢。我帮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拾月听到这对话,有些头疼。便是她也不大敢这么挑衅洛钰铭的,他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桑后难道没有好好劝解他么? 可拾月不知道的是,桑落此番正是逃跑出来的。那日回去后,桑后便再三叮嘱桑落要放下她,小花来了之后,桑落更不想待在八顾门。小花的存在,像是时时刻刻提醒他,她不仅放下了他,甚至还强行塞给了他一个女人。没想到小花竟然也跟着他跑出来了。 拾月瞥见洛钰铭脸上森冷的笑,赶紧插话道:“桑落,你说你帮我是心甘情愿的,那我让你好好照顾小花,你为何一心只想甩了她?” “我...”桑落着急地道了个我,便再说不下去。她已为人妇,他再说那些话,对她不好。沉默了片刻,他终于松口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小花抬起头,不甘示弱地红着眼睛瞪他:“谁照顾谁,还不好说呢。” 拾月揉揉她的脑袋,“是是是,我们家小花向来是最体贴的。” 桑落看他们三人这么融洽,实在扎心得待不下去,道了声困,便回了房。 于是,她转头看向他,试探道:“洛钰铭,我与小花你是知道的。今晚让我同小花一起睡?” “不、行。” 这两个字像从牙缝挤出来的,拾月知道他的怒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不由皱眉。洛钰铭现在这么粘人了吗? 小花推开了拾月,娇嗔道:“姑姑,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用得着你陪。”说完转身便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前,还冲着拾月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关上门后,小花倚靠着门死死捂住嘴哭。这两年他们费尽心思都没能杀得了他,恐怕还要连累姑姑代他们受罪。 洛钰铭再忍不住,一把扛起拾月回了房。 第178章 誓不舍弃 “姑姑,哄我。” “洛...唔...” “姑姑,哄我。” “我...唔...” 拾月嘴唇火辣辣的,定是肿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重重在她脖子上啃吮起来,一碰脖子,她条件反射地害怕得浑身微颤,痛苦的回忆一股脑地上涌,让她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洛钰铭,”她想让他停手,可这种情况,直接让他停手估计只会更加刺激到他。所以她改成了,“这赶了一天的路,你不累我还累呢,你若当真忍不住,动作轻些。明天还得赶路呢。” 不料洛钰铭听了她的话,竟翻身躺平了。他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害怕与抗拒。 拾月正纳闷他怎么突然放过了她,便听见他说:“对不起姑姑,是我妒心太重。你那么好,我以前又对你那么坏。可我的世界只有你,从前我无权无势时很害怕你会舍弃我,现在我当了皇帝却依旧害怕你会舍弃我。” 拾月听得动容。 她是一个孤儿,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父母,孑然一身。本该是体会不到洛钰铭说的被舍弃的感觉,直到遇见了尹礼,有了彩云乡的那段日子,她便多少能体会些,人呐就是这样,若从未拥有过也就不怕失去,可一旦拥有过,就再也无法习惯孤独。 她知道被舍弃的滋味有多苦,更何况儿女情长为轻、天下苍生为重,她又如何能舍弃得了他。 拾月将被子盖好,侧着身子,给他掖了掖被角,在被子里横过他的腰身,半抱着他。轻声道:“我以性命起誓,不会舍弃你的,安心睡吧。” 若光线不那么昏暗,拾月就能看见洛钰铭此刻眼底的泪光。 有了她这句话,洛钰铭决定再信她一回。 “姑姑,事不过三,我就再信你一回。明日我便让夜刃撤掉那些人身边的暗哨。从此以后,只有你我。” 拾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一直都知道他在薛昱桑落他们身边安插了人,但也一直没查出来。没想到今晚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承诺,竟能让他放下自己根深蒂固的多疑个性。 或许她真的应该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了。 拾月这是第一次,带着笑容贴靠在他的胸膛。心里想着:不管如何,这难熬的冬天,有他在的被窝总是格外暖和。等夏天到了,天气若是太热,再将他赶走好了。 这一夜,拾月睡得格外地好。是从彩云乡离开后,睡得最好的一夜。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夜对洛钰铭来说,却是他这十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夜。 她从他的怀里醒来,才发现她竟然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夜,吓死,他胳膊不会废吧?!她赶紧将身子向下沉,想要将她的头从洛钰铭的手臂圈里挪出来。 洛钰铭眯着眼看着她的头全部没入了被子里,才实在忍不住闷笑起来,“哼哼,姑姑,这大清早的,你非礼我?” “...”拾月终于将整个上半身都挪了出来,刚枕在枕头上要松口气。 洛钰铭又一伸手将她圈了回去... 拾月又惊又怕,身子有些僵硬,根本不敢再靠着他的胳膊。“你胳膊没事吧?”她以前可听说过,某女子枕着某男子的胳膊睡了一晚,第二天截肢了... 洛钰铭做作道:“呀!你别说好像还真有些麻木了!” 拾月吓得赶紧坐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左右上下地拍打摇晃。 洛钰铭看她这么紧张他,嘴角都要咧上天了。这么明显的表演她会看不出来么?这就是关心则乱啊。 他用那只“麻木的胳膊”搂住了她的纤腰,往胸前一带。 拾月下意识就将双手撑开在他前胸的左右两边。一抬头,又是四目相接。 这地点,这氛围,这姿势。 洛钰铭觉得他再能忍住他就不是个男人。 第179章 川南之行1 他半坐起身,一手揽住了她的腰,一手捧住了她的头。边吻着,边翻身将她压下。 拾月没留神,一些细碎的声音便钻入了他的耳朵。 洛钰铭忍不住要破门而入,小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姑姑!起身了么?我们等着你一起用早点呢。” 拾月这才回过神来,心里骂了句:简直荒唐!连忙推开了洛钰铭,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有些慌乱地答道:“来了,你先下去吧。我们稍后就来。” 洛钰铭也站起来,在后面环抱着她。低头枕在她的肩上,在耳边唤了声,“姑姑。”声音听起来是情欲十足的蛊惑喑哑。 拾月用手肘用力击了下他的腹部,语气警告道:“赶紧收拾。刚才的事儿,我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洛钰铭吃痛,那方面的心思倒是消减了不少。 他调笑道:“是是是。姑姑怎么找我算账都使得。” 拾月嘴里嘶了一声,感慨道:“洛钰铭,你这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如何?”洛钰铭还凑过去追问。 “贱。” 扔下这个字,拾月便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小花冲拾月挥挥手,拾月走到小花身边落了座,洛钰铭在她旁边落座。如此一来,拾月对面坐的便是桑落。 一抬眼便看见他熬红的眼眶,像是一夜未眠,拾月心头不是滋味。 她问:“桑落你准备去哪儿?” 他答:“云游四方,兴许又会去黄泉道上一躺。” 黄泉道...拾月想起当初相遇的一幕幕,忍不住笑了。桑落也跟着笑。 洛钰铭嫉恨得周身气场都冷戾起来,却是一言不发。 拾月将手里剥好的鸡蛋,十分自然地放到洛钰铭的碗里,这才让他缓和了些。 桑落见这一幕眼底又黯淡了几分。 此刻小花也给桑落剥了个鸡蛋放到他碗里,还暗暗递给他一个眼神,于是他麻木地吃了。 洛钰铭满意地笑了。 吃完早点,洛钰铭带着拾月,桑落带着小花,双方作别。 洛钰铭与拾月上了马车。 他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果然见那桑落还盯着这边痴痴地看。 “姑姑那桑落还真是个痴人,你怎忍得下心不回头看看?” 拾月哪能不懂他的一语双关,“我这人一向心狠,决定了的事从不回头。对他如此,对你亦是如此。”她绝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 洛钰铭眸光暗了暗,玩弄人心这件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青出于蓝。 “夜刃。” 车外应了声,“属下在。” “将那些人身边的暗哨都撤掉。” “是。”夜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觉得这是件好事,从这件事说明主子他现在更阳光了些。 若是夜影知道夜刃的想法,估计会呵呵地冷笑声。 越往南行,气温越高,拾月与洛钰铭都更换了衣裳,山路崎岖难以行车,所以他们只得弃车,策马前行。 一路无话,他们便到了川南。 官家驿站已经被当地民众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高声叫嚷着:“狗官!出来!” 见这情形,拾月与洛钰铭不得不提前下马。 他怕人流会冲散了他们,一路都紧紧拉着她的手。 夜刃想直接用武力为他们开道,被洛钰铭阻止了。 “此番微服出巡,不宜张扬。你护好皇后那边,别让任何人碰到她。” 这边洛钰铭才说别让任何人碰她,拾月竟亲自上前去拍了拍一个少年的肩膀。 那少年转回头来便见拾月,一袭细棉麻天青色长裙,头上只简单别了个梅花坠子,却衬得她气质更加出尘,面容不施粉黛却是一见难忘的美。 “神仙姐姐。”他看呆了,不由得脱口而出。 拾月听了浅浅一笑,更让那少年如置身梦境一般。 洛钰铭恨得直咬牙,松开了她的手,长臂一伸,紧搂住她的腰。 一双眸子凝在她的脸上,轻声问:“夫人,你这是?” 拾月没料到他会突然将她搂住,力量的冲击,让她晃了晃神。 她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心道:那少年看着才十四五岁,这也能吃醋? “小兄弟,我们夫妻初到川南,你可否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围着所为何事?” 听到夫妻二字,洛钰铭手上的劲儿松了些。 那少年听了她的话,木然地点点头,许是想到什么难过的事,眼神黯淡了些。 “我叫孙小兵,川南的栈道垮塌,我爹爹死了,爷爷也病倒了,这些人围在这里大多跟我的情形差不多,都是来找官府要说法的。川南这地方地形崎岖,马车根本进不来,所以不管是商队还是游客,都不会来川南,我们吃够了大山的苦,爹爹和爷爷听说圣上下令修建栈道的时候不知多开心。所以在修建栈道的时候,我们爷孙三人都参与了。没想到栈道没建成多久,就出事了。”说着说着,少年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 拾月听到这情况,心里也有些难受。 “死者已矣,你爷爷的病可拖不得。官府难道没有派人去慰问么?” 孙小兵抽泣着说:“我爷爷脾气倔,他觉得接受了官府的救济,就等于宣布放弃了追责。走出大山是我们川南人世世代代的心愿,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事儿。我们害怕这件事会不了了之,我们害怕朝廷会放弃修建栈道。” 拾月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小兵,想让他擦擦眼泪,但小兵有些惶恐又有些惊喜地双手接了过去,揣在了怀里。多美的手帕啊,他一定不能弄脏了它。 拾月也没多在意这些,对孙小兵郑重其事地道:“小兵,你放心,官府是不会放弃修建栈道的,我们夫妻两过来就是处理这件事的。你让你爷爷安心治病,别拖着。” “真的吗?!”孙小兵的眼神瞬间亮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信了个十成十,神仙姐姐怎么会骗人呢。 拾月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眼含笑道:“真的。我们带来的工匠应该已经到了。劳驾你为我们开路,送我们到驿站门前去。” 没想到孙小兵个子小小的,嗓门可大了。立即转过身去喊道:“让开!都让开!神仙姐姐来修栈道了!” 第180章 川南之行2 众人一听,一看是孙家小子在叫喊,便信了几分,毕竟孙家对栈道的事,都是有目共睹的,那是真的拿命在拼。 自觉分到两边,让出了中间的过道。 洛钰铭松开了拾月,让她走在前头。 这个细节让拾月心头又是微动。 拾月几步上了台阶,在驿站门前立住。转身面向众人,洛钰铭一言不发竟主动站在了她的右后方,姿态低得不像个帝王。夜刃等人在台阶下护卫。 “请各位安静下。我叫拾月,是圣上聘请与朝廷协办西南栈道工程一案的主事人。圣上听闻西南栈道出事后格外上心,与我指出一定要安抚好各方,并重修栈道,所以特别让我带来了皇城里最好的工匠还有我函谷的能工巧匠。我在此向各位承诺,朝廷一定会负责到底,三日内我们也会拿出更好的修筑方案,早日启动重建工作。” 拾月说完后,人群先是一阵寂静,后又响起激烈的掌声和欢呼。最后好些人都晕倒了过去。他们听说朝廷派了官员来,在驿站前已经苦站了两天了。 “夜刃,去叫门。把晕倒的人通通接进驿站去。”洛钰铭吩咐道。 没等夜刃叫门,驿站里以郭涛为先的一众人等已经迎出来了。 郭涛恭敬地向洛钰铭与拾月行了一礼,知道他们不想暴露身份。道了声:“二位钦差里边请。” 洛钰铭冷哼了一声。让郭涛心尖尖都是一颤,这条命兴许是保住了,但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了。 拾月拉着洛钰铭退到一边,让夜刃他们将晕倒的民众先接进去。这一细微举动又一次赢得了人心。 拾月看向孙小兵,问:“孙小兵你可识字?” 他点点头,“学过一些。” 拾月朗声道:“各位家中有伤患的,在孙小兵处报备,拟写清楚家中地址,治病抓药的费用由朝廷负责,若家里有何难处,也可让孙小兵代为转述。” 他知道她这么安排是担心民忌官不好开口,便让他们都去找孙小兵,他的姑姑总是为所有人都考虑得这么周全,洛钰铭看拾月的眼神越发炙热。 众人听了拾月的话,跪倒在地,心悦臣服。孙小兵也跪着,却时不时抬起头来偷看她一眼。 洛钰铭不动声色挪了下位置,便挡住了他的目光。 即便只是个小破孩子,他也不愿意让他多看她一眼。 拾月哑然失笑,伸手在他的腰间狠狠一拧。 洛钰铭吃痛又不好发作,只好冲着郭涛沉声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过来!” 郭涛战战兢兢凑近前去,被洛钰铭狠狠踹了一脚,踹下了台阶去。摔得他鼻青脸肿。他费劲地爬起来,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还不起来带路!现在事态紧急,等回去了再好好收拾你。” 这一幕属实是将众人看呆了,他们方才见洛钰铭站在拾月身后,便以为洛钰铭是拾月的跟班,以为拾月应该就是这群官老爷里最大的那个,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他还要更厉害些。 “是是是。”郭涛赶紧爬起来,连声道。 于是,一帮子人乌泱泱地就去了川南栈道出事的位置。 到了地方,拾月才意识到这个事儿的难度。这栈道依山而建,位于百米高空之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这个栈道穿越峡谷,延伸向前,连接重镇,若真的修好了,还真是一条难得的天路。难怪他们这么想要这个栈道。 “函谷的人何在?” “属下木丰,见过主子。”站出来的是一位体态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 “属下钱工,见过主子。”跟着站出来的是一位身形修长偏瘦的青年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 很明显他们二人一个是经验丰富、一个是天赋异禀,倒是绝配。拾月满意地点点头。 “洛城匠人何在?” “赵丹青、李多,见过大人。”这二人看着都是三十多岁,眼神里有些惶恐。 “你们不必太过忧虑,这种差事落到谁的头上都不好说个妥当,你们尽力而为便是。”她稍稍给他们吃了个定心丸。又道:“洛城一组,函谷一组,三天时间拿出你们的方案。除了重金封赏外,此事必将是功垂千古、载入史册之事,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拿出令圣上满意的方案。” 匠人们齐声道是。 郭涛在一边看得都傻眼了,这应该就是那位浩月郡主,洛国的皇后娘娘了吧。但即便是皇后,也不能这么独断专行吧,这可是国家大事啊。他们一向雷厉风行的圣上竟然只是站在一边毫不干涉...这样好吗? 洛钰铭收到了郭涛看过来的目光,便顺着看到了他脸上质疑的神色,气得又抬腿狠踹了他一脚。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疑她?! 晚上驿站。 郭涛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却只能跪在地上,忿忿不平地看着洛钰铭与拾月等人用饭。若只是帝后二人他也不会如此生气,偏偏拾月还让那些匠人一同入席,简直就是将他这个工部尚书的脸皮往地上踩。 赵丹青、李多见郭涛跪在地上,也咽了口口水,迟迟不敢动筷子,因为他们同郭涛也是打过交道的,知道他的身份,那可是正三品大官啊。所以席间正坐的那两位,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直接发落了正三品大官! 相比赵丹青、李多二人,木丰、钱工就淡定得多了。函谷谁人不知,他们的新主子就是浩月郡主洛国皇后。所谓艺高人胆大,而且他们也算是隐世之人,所以他们也不觉得与帝后同席而食有什么。甚至在洛钰铭动筷之前就毫不客气地吃起来了。 拾月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连洛钰铭也没说什么,郭涛却呵斥道:“大胆!钦差大人都没动筷,你们两个贱民竟敢以下犯上!” 木丰、钱工虽然不怕但还是放下了筷子。 拾月不悦地皱了下眉。他好像是在教训她的人? 之前在川南栈道下函谷的人自称属下,她不信他没听见,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这点脑子总该有的,恐怕是单纯对她不满吧。 她没看郭涛一眼,冷笑道:“郭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竟越俎代庖教训起我的人来了?” “微臣不敢。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微臣也是为了维护皇家威严。” 维护皇家威严...拾月听明白了,他这是对她下午的号令有意见,觉得她这是牝鸡司晨了。 “好一个维护皇家威严!郭大人可知函谷这二位匠人是怎么来的?圣上为了西南栈道的事,都不惜向我下跪,求着我请他们二位过来。你堂堂工部尚书,不能体会百姓疾苦,也不能为圣上分忧,现在倒是一口一个皇家威严。在你手里西南栈道的事一拖再拖,百姓们民怨四起,你在驿站里闭门不见。你就是这么维护的皇家威严?!” 拾月越说越气,抄起桌上的碗就砸在郭涛跟前。 “砰”地一声炸裂在郭涛眼前。让他如遭棒喝,是啊此番南下,皇家威严差点尽丧他手。他竟还舍本逐末,大言不惭地指摘别人。他郭涛向来兢兢业业,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一时间他像是泄了力,脸色泛白无力地跪坐在地。 这席间的四位匠人也动容极了。他们竟然有如此爱民如子的皇帝,真是天下之大幸。赵丹青、李多不知道拾月二人的身份,但木丰、钱工却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二人双双跪地道:“函谷定鞠躬尽瘁、竭尽所能,不负圣上厚望。” 即便是没有拾月这番话他们为了匠人的荣誉也定会竭尽所能,但有了这番话他们心里的火燃得更旺了。 洛钰铭笑得骄傲,拾月姑姑的本事即便是将皇位给她也是当得的。他把自己的碗让给了拾月,夹了一筷子菜在她碗里。 柔声道:“夫人莫恼,你若当真生气,我回去便摘了他的脑袋,为你出气可好?” 拾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动不动就要杀人。她是知道郭涛的,郭涛这人其实本性不坏,做事兢兢业业、老实本分,当年秦家倒台后,还是她举荐的郭涛。所以她刚才才会格外生气。 “木丰、钱工你们快起来,好生吃饭吧。”说完,她又转过身去看郭涛,不知道刚才那番话有没有点醒他。沉声道:“郭涛你现在可清醒些了?” 郭涛这才明白原来她这番作为是刻意在点拨他。精神振作起来,冲她行了个大礼。“微臣叩谢夫人。” 拾月这才松了口气,“起来入座吧。” 一众人终于开始正经吃饭了,推杯换盏间氛围也渐渐热闹起来。 洛钰铭却没心思吃饭,火一般凶猛炙热的目光绞在拾月身上,偷偷在拾月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拾月瞥见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不由得心尖一颤。夹了一筷子菜喂到他嘴边,“看什么,吃饭。” 他先是垂眸,乖顺地吃了那口菜,又在拾月夹菜的时候,凑到她耳边低语道:“姑姑,我更想吃点别的。”手上揉捏的力道重了些。 拾月手一抖,筷子上的菜都掉到了桌上。 第181章 川南之行3 驿站的客房大都长得一样,有点像客栈。但也会为一些大官准备单独的院落。 今晚洛钰铭的动作格外...所以拾月是发自内心地感谢有这种“大官”待遇。 情事初歇,拾月止不住地喘气,累得恨不得给他两刀。 他却还把她禁锢在怀里,像不知疲倦般逗弄着她。 “你...你别,别太过分。”拾月浑身没有力气,说话的声音也软的不像话。 “怎么,才算过分?嗯?姑...姑。”那声姑姑含糊不清的又淹没在了唇齿间。 天呐... 拾月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得找个机会,悄悄捅他一刀。 可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洛钰铭已经不见了。 拾月穿戴收拾好,一问才知道,洛钰铭一大早就去慰问伤员了。 他倒是真爱民如子,既如此他肯定也不愿意再起战事,拾月心里又落下块石头。她想着既然洛钰铭都主动撤走了他的人,她是不是也应该信他一回,不再时时刻刻盯着他手下的夜家军。 可...再看看吧。洛钰铭的演技她也是见识过的。 拾月闲来无事,便也出门在川南城里逛起来。 昨日匆忙,忽略了城中情形,走上一遭下来,拾月对川南的贫困落后才真正有了了解。这城里甚至连个像样的食铺都没有,川南城里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一个外乡人都没有。因为交通不便,川南人也少,所以银票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用,他们还过着很原始的以物易物的生活。 拾月深知没有人口流动的地方,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这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大把大把的穷光蛋、单身汉,若再这样下去,川南便绝户了。这个栈道属实非修不可。 走着走着,几道淫邪的目光便盯上了她。 拾月皱了皱眉,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样的人在川南恐怕多得很。川南的女人不知生活在怎样的地狱里。 但好在川南城小,人与人都是认识的,想将这些恶人一网打尽也不是一件难事。 她故意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走。 果然很快的,五个面相凶恶,眼露淫光的男人就冒了头。 他们也不说话,直接冲拾月扑过来。 拾月嘴角一勾,就站在原地,分毫不动。 以她的功夫底子,收拾几个乡野男人还不是信手拈来。所以那几个男人被她打得很惨,躺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哎哟哎哟地叫唤。 “还看着?”拾月兀地喊了声。 夜刃尴尬地咳嗽两声从树梢飞身下来。 川南这个地方现在没有专门的公堂衙门,以前本来是有的,但一是人少、二是大家都是熟人,沾亲带故的,很多事儿能私了也就私了了,常年没有官司,朝廷也就撤销了这里的县衙。所以只能将这几个歹人送到驿站去处置。 见作恶的人被抓,陆陆续续就有女子来驿站报案,一天下来,拾月就把川南城里的歹人抓了个干净。 洛钰铭回来的时候,见驿站院子里跪了一地,还有些发懵。走进厅堂又见拾月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一脸的疲惫之色。 夜刃收到了自家主子疑惑的眼神,立即上前低声给他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事儿。 洛钰铭心疼得有些恼怒,“姑姑,怎么什么苦活累活都叫你做了,郭涛呢?!”他走到拾月身边,十分自然地给她捏起肩来。 拾月被捏得有些舒坦,斜斜瞥了他一眼,笑道:“别说了。他今日也累了一天,这不,现在还没回来呢。” “他干嘛去了?” “这栈道要修,衙门也要设。川南以前的户籍都过时了,所以我让他挨家挨户地整理户籍去了。” “姑姑...” 拾月便是不看他,从声音里也能听出来他的不对劲。 “你又怎么了?”她没奈何地叹息一声。 他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搂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她。 “我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害怕一觉醒来,我又回到了那个又是漏雨,修修补补还是漏风的地方,做回那个一无所有、夹缝求生的三殿下,而那时候,你没有来。” 拾月光是听着,就不自觉地流下泪来。她小说里他在那个地方熬了整整十二年,她不敢想象没有她时,他要怎样度过那些日子,可没有她,他或许不会害怕。 当晚,他分明难受得很,却不动声色地忍着。 拾月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又不愿细想。 后面两天二人也是各忙各的,拾月继续处理后续事宜,洛钰铭也继续他的慰问之行。 转眼三日之期便到了。 拾月与洛钰铭将函谷与洛城的方案都看了,函谷的方案与洛城的方案大体上一致。但在某些关键处,函谷的想法论证更加细致,也更加大胆。 拾月也很直接,当着两边的面,将两个方案的不同之处摊开了讲。 她问洛城的匠人,“此事,你们觉得函谷的想法如何?” 原以为他们双方还要辩驳一番,洛城二人却均称赞道:“函谷的方案显然更胜一筹,我们心服口服。” 所以她又转而问函谷的人,“你们对自己的创想可有十足的把握?” 钱工笑道:“本来我与木丰还有些忧虑,但今日看到赵兄和李兄的方案,颇受启发,我又有了些新的想法,可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钱工上前将原来的方案上又调整了些细节,正是吸取了洛城方案里的一些做法。 其余三人见了皆是拍案叫绝。 中午的时候众人又高兴地热闹地喝了一台酒,拾月令他们四人全权负责栈道工程、郭涛从旁协助,她与洛钰铭不便久留,决定当日下午便要启程返回。 他们要离开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川南百姓们的耳朵里。 拾月与洛钰铭迈步走出驿站的时候,从台阶之下一直蔓延过去,望不到头,站满了人,一张张脸上、眼里都是最诚挚的感恩。 见二人出来,众人沉默不语,俯首贴耳跪地拜别。 “各位快起来吧。如今栈道重建的方案已出,我已令郭大人全力协助四位匠人重建栈道,不日朝廷将重设川南的公堂衙门,不让一个坏人为害川南,函谷的商队也会入川助川南的物产走出大山,我相信川南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也请大家相信朝廷,相信圣上。拾月在此谢过各位。” 拾月的声音平静而有力量,像极了川南的重重大山。 人群中感性的妇人已经抽噎起来,在台阶最前面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眼泛泪光。一人带头道了声:“川南恭送大人。” 众人便齐声应和道:“川南恭送大人。”那声音震天响,在山谷之中荡气回肠。 洛钰铭一瞬间有点明白拾月了,难怪她总是菩萨心肠。 乌泱泱的人群像是有组织般地分开,给拾月与洛钰铭一行人让出了道。 走着走着,一个小女孩冲了出来,给洛钰铭手里塞了块糖。 怯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哥哥。” 有了这开头,一路上,陆续就冒出来很多孩子,带着家里最好的东西赠给拾月与洛钰铭。 有送咸菜的、有送手工袜子的、有送家里种的辣椒的... 孙小兵当然也来了。 他刚在家里烧了饭,浑身灰扑扑的,“神仙姐姐,我家一穷二白没有什么好送的。等我长大了,挣了钱,我一定去洛城看你。” 拾月笑着拍去他肩上的灰尘。“好啊,到时候你拿着我的手帕,去...去优衣坊找我,姐姐等你。” 她莫非还想出宫去单独见他?洛钰铭不满地捏了下拾月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给了孙小兵。 “何须如此麻烦,你若来了洛城,直接到宫门外,亮出金牌自然会有人接你入宫。” “入宫?”孙小兵呆愣住了。神仙姐姐竟然住在皇宫里?! 拾月赶紧圆话道:“啊,是啊,你也知道我们二人可是大官,长期都住在宫里。” 心道:还好川南这边的人淳朴比较好糊弄,若是戳破了身份,消息传开了,恐怕徒添是非。她转头去暗暗嗔了洛钰铭一眼。 本来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被热情的百姓们足足送成了一个时辰。 骑马出了川南,二人又换乘了马车。 马车里洛钰铭将拾月轻轻揽在怀里靠着。 右手还攥着用布包着的那颗糖...下川南的计划里,这颗糖是他没想到的。但效果应该很好。 “你不吃么?糖捏在手里,是会化的。” 果然,她上了心。洛钰铭暗暗勾起嘴角。 将布打开后,竟然是一块融化后粘在一起的白砂糖。 拾月心想这种东西他肯定不会吃的,即便是她也有点够呛。 可他面不改色地含进了嘴里。甚至夸了句:“很甜。” 这七天的时间,宫里一切太平。仿佛他们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回宫后,连续三天,月央宫大门紧闭,对外宣称是皇后身染恶疾,不见任何人。 只有洛钰铭知道她染了什么“恶疾”。 夜影说他们的人撤了。 所以这几天虽然她不肯见他,可他的心情依旧好的出奇。甚至在朝堂上看到薛昱也罕见地没有生气。 “哥哥回来了?!”薛羽然听到薛昱回朝的消息也是喜出望外。这说明他们薛家的权势要更上一层了,她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182章 太后徐清荷 “是啊,听说陛下不仅升了将军的品级,还亲自给将军额外封赏了府宅呢。”箐箐一脸兴奋地如是道。 “皇后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闭门不出?” “是啊,若说她是想装病博取圣上的关心吧,可她连陛下也拒之不见。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箐箐一提起拾月就来气。同样都是奴婢,她凭什么能当皇后,还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令人恶心。 薛羽然冷笑一声,“呵,管她卖什么药呢,不过是恃宠而骄。对了,都过了这么多天了,皇后怕是还没去拜见过太后吧,本宫倒想看看她这荣宠在太后那里能得几分。走,咱们去太后那里坐坐。” 不多会儿,薛羽然主仆二人就到了徐清荷的永宁宫。 此时,徐清荷正好睡了个午觉,刚醒过来,悠闲地在软榻上斜靠着。 “太后娘娘,薛贵妃来了。”伺候徐清荷的姑姑方容四十出头,缓步近前,低垂着眸子,声音不轻不重、不紧不慢。 “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徐清荷有些疑惑,她这人向来喜欢清净,所以便免了后妃们的请安礼,除非有重要节日,否则通常都没人来打搅她。 “今天是十月三十,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容道。 “呵,总不过是后宫那些糟心事儿,让她进来吧。”徐清荷的语气算不上好,她对后宫争宠的戏码也是厌恶至极。不过闲着也是闲着,有人乐意上赶着演戏给她看,她也不会拒绝。 薛羽然迈着小小的步子,毕恭毕敬地走到徐清荷跟前屈膝行了一礼。 徐清荷斜靠着软榻的动作丝毫未变。 “免礼吧。你入宫都两年了,不会不知道哀家的习惯。”她的声音也是不轻不重,却透着些寒意。 薛羽然也不废话。直接试探道:“臣妾并非有意叨扰,只是太后娘娘可知陛下迎娶黎国浩月郡主为后一事?” 徐清荷瞬间便明白了薛羽然的打算。这才眼神微变了下,坐起身来。 怒喝道:“薛羽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算计到哀家头上了?!” 这两年薛羽然在后宫的所作所为,她也是略有耳闻,此人心思狠辣精于算计,但她不招惹她,她便也不想管,她那儿子向来是个独断专行的,他都不在意的事儿,若她出手整治了,怕是也不好收场。但这次薛羽然很明显是想利用她来打压皇后,虽然她对那皇后也多有不满,但她更不高兴有人拿她当枪使。 薛羽然也没想到徐清荷会是这个反应,立马跪地讨饶。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知道陛下有多宠爱皇后,又怎敢有别的心思。只是这天下间哪有不敬孝公婆的媳妇儿,臣妾是替太后娘娘叫屈,而且皇后是黎国的郡主,如此我行我素,无视礼法,恐怕...” 薛羽然不再多说了,刚才徐清荷的反应已经证明了她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没必要说得太透,让她自己琢磨或许更有意思。 徐清荷将手腕上的珠串,握在手里盘摩着。 这个薛羽然巧舌如簧、话里藏针的本事,倒是与当年的拾月有得一比。一番话竟无声息地就告了那皇后三大罪。一是独得专宠妖媚惑主,二是不孝公婆无视礼法,三是狂傲自大不把洛国放在眼里。每一桩都是砍头的大罪啊。 看来,她是应该见见那个皇后了。她这个太后颜面无存也就罢了,天知道她对黎国有多憎恨,之前熹妃就倚仗黎国撑腰在后宫横行,差点害死他们母子...现在玉书竟又娶了黎国的郡主,还许她皇后之位...她这个儿子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方容。让皇后过来见我。不管她染了什么恶疾,只要人还没死,就给我带过来。”徐清荷的语气已经可以用冰冷来形容。 方容领命走了。 薛羽然开心得差点笑出声来。她知道,不管太后有多想将自己置身事外,她只要一日在宫里,就避不开这些争斗。 徐清荷站起身,又弯下腰去狠狠戳了下跪在地上的薛羽然。她手上戴着尖利的护甲,这一戳,薛羽然的额间瞬间就有血冒出来,顺着鼻梁流下去。 见薛羽然脸色不好看了,徐清荷才满意道:“至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滚回去,抄一百遍般若心经,明日交给我。” “是。”薛羽然悻悻退下了。但她想到太后绝不会放过拾月那贱人,心里便好受多了。 方容带着三个太监,去了月央宫。 拾月知道拦不住太后的人,也就让人开了宫门。但她没让方容进去,而是自己出来。 “方姑姑,请带路吧。” 她今天穿了身淡蓝绿色绒棉制的长裙,外披了件月白色的短袄,短袄左胸上用银线绣着一个小月牙,头上也只是简单别了支看不出来样式却素雅至极的银簪。方容看得直皱眉,心道:这副打扮看着是清雅,但这哪有一个当朝皇后的样子,倒像个刚入宫的小主。 方容心里嘀咕,但面上不显。管她怎么打扮,反正去太后那里都是要被收拾的。 拾月跟着方容到了徐清荷的永宁宫。 徐清荷闭目养神,手里盘着珠串,端坐在椅子上,周身萦绕着专属上位者的威严气势。方容退到了徐清荷的身侧。 拾月见这场面,嘴角扬起轻笑。徐清荷这是准备给她来个下马威? 她站在原地也未行礼,只轻道了声,“太后娘娘,好久不见。”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便击破了徐清荷的所有打算。她骤然睁开眼,见到拾月的时候,瞳孔地震一般。她就是黎国的浩月郡主?这怎么可能! 徐清荷震惊之下,不留神就扯断了手中的珠串,一颗颗珠子滚落一地,像极了她乱麻一般的头绪。 她此番回来,是为了什么?当初她救了她们母子,但她们母子却并没有善待她。本来一切尘埃落定,她有意让玉书给她个名分,没想到他却先一步将她贬为罪婢...可现在一个罪婢转身变成了黎国的郡主,又成为了洛国的皇后,玉书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又是怎么想的? 此刻徐清荷才觉得刚才将薛羽然与拾月相比本就是错的。在这局里,薛羽然只能算个大浪,而拾月才是深不见底的汪洋。 “你...”徐清荷张张嘴只说了个你,便有些说不下去了。但还是一五一十将薛羽然的话原样转述给了拾月。 拾月听了忍不住捂嘴笑起来,“哈哈哈,薛羽然可真有意思。都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该说她蠢,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告状。不过也不怪她,是洛钰铭这个皇帝当的太像个样子。”才让她误以为,洛钰铭宽仁到可以容忍她这个黎国郡主如此放肆。才让她误以为搬出太后就可以惩治得了她。 方容见她来了,却不对太后下跪见礼,而太后竟然也默许了,就觉得荒唐。现在听她直呼皇上的名讳,便再也忍不住,呵斥道:“大胆!见太后而不行宫礼现又直呼圣上名讳,皇后娘娘未免太恃宠而骄,如此行径,可有将陛下、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拾月见徐清荷缄默不言,明显就是刻意要为难她,眼里不免蓄了些寒意。既如此她也不必再给她面子了。 “请问方姑姑,你家皇帝、太后都不介意,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与我这么讲话?!” 方容被她的气势吓得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皇后,你适可而止!”这打脸打得生疼,让徐清荷也坐不住了,虽然她现在身份尊贵,但她终究不过是个奴婢出身,玉书都已经娶了她,给了她皇后的位置,她还想如何?! “也罢。让他们都退下,我有话想与你单独聊聊。” 见拾月松了口,徐清荷也松了口气。 “都下去。” 一众人等出了永宁宫。太后与皇后的对峙,竟是太后落了下风。人人脸上都是惊惧之色,这等丑闻...他们没一个人敢说话的,生怕闪了舌头。 拾月见众人走远了,这才认真回复起徐清荷。 “当年的事儿我想你应该很多都不清楚,我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索性一次性与你说个明白。”拾月自顾自找了个位置落座。让徐清荷眉间的不喜更重了几分。 “你知道你儿子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么?是我甘当垫脚石,亲自送他上去的。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可没想到他上位后竟翻身就将我贬为了罪婢。更可笑的是,你儿子犯贱非要纠缠我,我都逃出宫去,他还是不肯放过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穷追不舍,或许你应该清楚,洛家人向来都喜欢追求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所以她也在一步步满足他的心愿,这次下川南他似在步步为营,她也装作糊涂将计就计,让他得到她的心。 徐清荷听到这些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从本质来说,她与她都是皇权下的受害者。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还是这么高调地回来?” 拾月不禁冷笑,“你知道你儿子都做了什么吗?他刻意断了边塞的粮草想要逼死薛昱,但逼死薛昱却不是他的根本目的,他是想借此跟我说,他不会放过我。当时他手里还有几个我的人,我知道或许他不敢动他们。但任由发展下去,黎国与洛国必有一战。所以我必须以黎国郡主、洛国皇后的名义回来。” 徐清荷听完,眼里寒芒四溢杀意顿生,她没想到玉书竟不惜逼死国家栋梁,来换她!而且她话里话外都向着黎国...这个拾月终究是留她不得。 “来人!将皇后请到哀家的佛堂去。” 第183章 活埋 拾月看着冲进来的几个太监,内心毫无波澜,手指在椅子上轻敲着。 眉梢微扬,瞥了眼徐清荷,笑道:“太后娘娘这是准备动我?” 说完,又见她抬手揉了下眉心,似有些困扰地道:“可太后娘娘,你我二人之间若只能活一个,他一定会选我。若让陛下背上这么个大逆不道的罪名,这可如何是好?” 徐清荷被气得一口银牙咬碎,嘴里弥漫着血腥味。 她承认她儿子对这个女人肯定有些舍不得,但就像她说的那只是洛家人的劣根性,她才不信她的儿子会为了一个贱婢要了她的命。 “带走!” 那几个太监应声上前就要伸手拿下拾月。 拾月冷道:“别动,我自己会走。” 许是拾月周身的气势太盛,叫那几个太监也愣住了。 她不紧不慢地起身,走步间就像赴会一样悠闲,跨出门槛时丢下一句,“太后娘娘以后便在佛堂日日礼佛吧。”也好赎些罪孽。 徐清荷以为拾月是气疯了,才会说这么一句。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反正在她眼里拾月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几个太监是徐清荷的心腹,在她还是妃子的时候便已经跟着她了,暗地里替她做了不少脏事。那佛堂便是徐清荷处置人的“小黑屋”,就连老皇帝洛英最后也死在那里。 拾月跟着那几个太监一路去了佛堂。 佛堂前种了一大片花木,这个时节没有开花,但看得出它们生长得极好,许是花肥用得巧妙。 佛堂里有一尊约两米高的金身弥勒,却让拾月莫名地觉得他笑得有些渗人,屋里的檀香味儿重得让拾月有些头晕、恶心。 拾月心惊了下,莫非...想着想着,她的身子就倒了下去。 那几个太监见怪不怪,看了看栽种花木那块地,又看了看弥勒背后的那面墙。 “埋了?还是糊墙?” “你真敢动她?她可是黎国的郡主,若出了事儿,太后担得起这个责?” “你是不是傻?她有手有脚的,不过就是失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啊,一个活人消失在皇宫后院里,再正常不过了。” 几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拿起铲子,开始挖坑。 等洛钰铭风风火火赶到的时候,拾月已经躺在了坑里,他们正往拾月身上盖土。 夜魅反应最快,赶紧令人将那几个太监控制住。 洛钰铭则是迅速将人捞起来,指尖颤抖着擦去她脸上的土,“姑姑。”他出声的时候,声音都紧张到有些哑了。 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一颗心害怕得揪紧了。不光是他,夜魅与夜刃也担心得不得了,他们深知那个女人对于洛钰铭的重要性,若她死了,天下怕是要乱了。 好在,他等了一会儿,终于感受到了她微末的气息。 他将拾月抱起,飓风过境般地跑到了太医院。 “商舍!”直到商舍说她没有性命之忧,他才感觉自己的双腿竟吓得有些发软,不动声色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第184章 恶毒的心思 拾月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洛钰铭一张疲惫不堪的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 洛钰铭见她醒了,眼里终于有了神采,连忙喊道:“商舍!她醒了!” 商舍给拾月又仔细号脉,检查了下。 “陛下放心,皇后娘娘已经无碍。只是所中迷香太烈,加上窒息时间长了,皇后娘娘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大好,日后还需细细调养。” “我昏睡了很久么?”拾月问。 “两天。”商舍如实道。 难怪洛钰铭这么疲惫,为了守着她,怕是两天都没睡吧。 “既然没什么事了,商爷爷你就先回去吧。” 商舍点点头,将调养身体的方子给了夜魅,便走了。他看出来拾月看皇上的眼神有些变化了。如此,也好。 拾月给夜魅递了个眼色,夜魅也识趣地退下了。 洛钰铭不知道拾月支开他们所为何事,但他猜想应该是为了单独跟他说说徐清荷的事。洛钰铭眼底划过暗芒,任何伤害了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生母。 “不管是谁...”他才一开口。拾月便制止了他。 “过来。” 洛钰铭走到床边。 “上来。” 洛钰铭爬上了床,却缩在角落。 拾月叹息一声,冲他招招手。 洛钰铭一脸不解,却还是顺从着靠近了拾月。 “躺下。” 洛钰铭的神情,像是听见了什么骇人的消息。 “姑姑?” 如此婆妈。拾月终于受不了了,主动伸手将他按下,让他躺在自己的身边。给他盖上了被子,靠在他的肩头,伸手半抱着他。“闭上眼睛。睡觉。” 洛钰铭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眼睛,但又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姑姑她这是...在关心他么? 有拾月在身边,洛钰铭很快就睡着了,拾月睁开眼,看着他浅笑的睡颜。 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前,她爬床的那些日子。其实那时候她便知道,没有她在身边,他睡不安稳。那时候,她为了经营莲花盟,偶尔也会忙得夜不归宿,回来就发现,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然后他便会罚她跪在他床前。当时她以为就是小孩子耍耍脾气,但现在想来他一直都知道她半夜爬床的事儿,所以他只是故意找个理由罚她。 真是十足的傲娇和幼稚。 拾月清醒着,却不敢动弹,怕会吵醒了他。只能忍着,这种感觉还真是要命。 洛钰铭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对他来说能睡好两个时辰,一天的精力也就够了。但他不着急睁眼,因为他发现她好像早已经醒了,或者说她一直都没睡,但却克制着没动弹。是怕会吵醒他吗?光是这么想,洛钰铭便觉得比吃了蜜糖还甜。 他翻了个身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却没有说话,装作自己还没醒。 拾月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心跳得很快。她很想挣开他,但也想让他多睡会儿。 洛钰铭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雨点般密集的心跳。实在没忍住,闷闷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拾月瞬间炸毛,“洛钰铭!” “姑...姑。”洛钰铭有些缠绵悱恻地唤了声,突然将拾月翻了过来,面对他。 二人面对面地侧卧着。 长达十年的爱恨纠葛,让拾月此时此刻慌乱、紧张得有些胸闷。 拾月没有说话,洛钰铭也只是痴痴地看着她,并未动作。 千言万语,不敌这一刻。 过了不知多久,拾月终于忍不住开口,想打破这种怪异的局面。 “洛...” 红唇微动,洛钰铭像是得了什么指令,又像是解除了什么封印,将拾月压下,狠狠吻了上去。 这一吻攻城略地,差点让拾月再度窒息。 结束后就连洛钰铭也喘得厉害,他埋头在拾月的脖颈间,说话带着哭腔。 “姑姑,姑姑。我...我好害怕。” 拾月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因恐惧而战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环抱着他。 等洛钰铭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 拾月才说:“你把徐清荷如何了?” “我这两天没心思,现在姑姑既然醒了,那就全凭姑姑处置。” 说着说着,洛钰铭的手又开始不老实。拾月下意识便按住了。 “姑姑...”他的声音有些委屈。从川南回来,这都多少天了,她出事后他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只有与她融为一体,才能让他安稳。于是他挣开了拾月的手,抬起头,一双寒潭般的眸子此刻泛起了水光,他就这么可怜兮兮地望着拾月,活像一条受伤了的小狗。 “姑姑,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说完,他没等拾月答应,又俯身在拾月的耳下那块皮肤上不住地轻吻。她的身体,他比她更熟悉。 拾月的身体不自觉便有了反应,她眉心微蹙,刻意轻咳了两声。 洛钰铭浑身一僵,果然就不动她了。 “对不起姑姑。”洛钰铭死死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如临大敌般地下了床,双手握拳立在床边,难熬得额上都在冒汗。 “扶我起来。”拾月确实是虚弱,要真在这个时候从了洛钰铭,以他的难缠劲儿,恐怕商爷爷又得忙活了。 连起身都需要他帮忙,看来她现在的身体确实是不能承恩的。洛钰铭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才艰难地压下了火,将拾月小心扶起,又仔细伺候她穿衣。 给她穿衣时,拾月听出来,他的呼吸声都沉重了许多,这一细节让她不免嘴角上扬。看来这段时间,他忍得很辛苦。 之前他信誓旦旦地说只有过她一个女人,不管是真是假,但若是被她不小心撞见他与别的女人...拾月想着想着都觉得自己是否过于恶毒。不过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若他现在立的是忠贞不渝的人设,那日后就能借此折磨他了。 有了这个念头,拾月这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就听说洛钰铭让人秘密地将徐清荷关入了佛堂。 拾月心头一动,看来他决心要兑现他说的话,所以她不再犹豫决定试一试这个法子。 中午的时候,在洛钰铭的陪同下,拾月不得不多吃了点饭,又在洛钰铭的监督下,拾月半逼迫着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药。看他那似要将她吃了的眼神,她心里不由得恐慌起来。 于是,下午趁洛钰铭批阅奏折的时候。拾月刻意让人抬着“虚弱”的自己,大张旗鼓地去合欢宫“找茬”。 第185章 刺激薛羽然 这件事洛钰铭没让人走漏半点风声,所以薛羽然既不知道当时太后到底对拾月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太后现在已经被软禁在了佛堂。 看着拾月一脸虚弱地被扶着进来,薛羽然心里都乐开花了,她暗暗想着,看来太后与皇后此番算是结了仇了。 却一脸疑惑地上赶着嘘寒问暖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这脸色看着怎么这么差?” 拾月没理她,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着。 这么一个动作,就让薛羽然气得浑身冒汗。 拾月还跟到了自己家似的,十分自然地说了句:“别站着了,坐吧。” 这贱人!薛羽然一开始的快活瞬间消散。她气得想给拾月两巴掌,碍于身份,还是只能咬着牙找个位置坐下。 看她坐下了,拾月才平静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我入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急不可耐想让太后来收拾我。这种做法不得不说真是愚蠢至极。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儿,若太后弄死了我,还好说,但若我还活着,我又知道是你干的,你自己想想会有什么下场。”她刻意停顿,让薛羽然有个缓冲的时间。 又冷冷看着她的眼睛,接着道:“还是你从心底觉得,因为你姓薛,所以我便不会报复你?” 事到如今,反正也撕破脸了,薛羽然也不想装了,说话的语气都重了些。 “可笑,我会怕你报复?我薛羽然,是薛家的掌上明珠,一入宫就封了贵人,赐住合欢宫。如今薛家手握重兵,哥哥也受圣上器重,你能把我怎么样?而你不过是一个贱婢出身,与那黎国不知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才有了现在这身份,传言黎国国主对你宠爱有加,恐怕你与那国主之间也不干净!而圣上现在不动你,肯定是还没抓到你的把柄,你来我这里耀武扬威什么,圣上英明盖世,你嚣张不了多久。” 对,这就是薛羽然的真实想法。她不认为皇上会对那个贱人有什么真情,作为一个帝王,第一该舍弃的就是真情。这肯定只是皇上为了寻求与黎国开战的筏子,才刻意将计就计,等那贱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就是她粉身碎骨的时候,皇上一定会杀了她祭旗。 拾月听她这么一分析,觉得她的猜测倒是合情合理。便顺水推舟道:“你说得都对,但是皇上现在为了找我的漏洞,可是寸步不离啊,月央宫的床都要睡塌了,而且皇上跟我说他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一直为了我守身如玉呢。”拾月觉得这个时候她应该笑。所以她便笑起来。 “哈哈哈,你说若是我怀上了他的孩子,我想要你的命,他会不会给?” 直到拾月都起身回了月央宫。 薛羽然脑子里都还在盘旋着那句话—— 若是我怀上了他的孩子,我想要你的命,他会不会给? 不,不!她一定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定要在拾月之前怀上龙种。 第186章 不会让别的女人碰 若皇上真的只有过她一个女人,那她的机会就更大了。 她薛羽然从小娇贵,连脚后跟的皮肤都是柔美光亮的,哪是拾月那个粗使贱婢能及的,只一次,她就定能让皇上迷恋上她的身子。 而现在那贱人没法侍寝,这就是她最好的时机。 如何才能让陛下来合欢宫呢?\/如何才能让洛钰铭去薛羽然那里呢? 晚上,月央宫里。 拾月与洛钰铭吃着饭。 还没等拾月开口,外面的太监就来禀报,说薛贵妃病了,却拒不看诊,嘴里不停念叨着皇上。 拾月觉得她若是在意的话,就应该表一下态。 于是,真切地讥讽道:“她哪里是病了,我看是馋了。” 洛钰铭一口饭差点噎住。这是...吃醋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拾月拽着,扔出了月央宫。 拾月指着合欢宫的方向,“你去!必须去,去看看她害得什么病,欺君可是重罪!但是今晚你必须回来,否则你日后便不要踏入我月央宫的门!” 洛钰铭哪里见得她这副“恃宠而骄”的可爱模样。当即就将拾月搂在怀里,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某些地方涨得生疼,但还是顾惜她的身子,松开了她。 他生怕多看她一眼,就会克制不住。 忙留下一句,“等我。”便转身快步向合欢宫去了。 心道着,速去速回,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能让她久等。 拾月看他离开的背影,心道:薛羽然这难得的机会,你可要抓住啊,千万别让我失望。 过了一个时辰,洛钰铭还是没有回来。 拾月站在门口,看着宫门处,手里捧着汤婆子,心里却有些发凉。 她不明白,这心里的凉意从何而来。但她知道,这出戏,该她上场了。 她摔了手里的汤婆子,不悦地嚷道:“陛下这么久还不回来,本宫倒要亲自去看看她薛羽然到底得的什么病!” 合宫上下都知道拾月是个霸道蛮横的性子,也不敢劝,只能按她的意思备好了轿撵。 拾月坐在轿撵上,开始幻想等会儿看到他们滚在一起,应该做什么反应,应该说什么话。她紧张得小手指都在发抖,甚至有点牙疼。 迈步走进,月央宫里静悄悄地,薛羽然那屋,灯已经熄了。 拾月看到这场景,莫名的心又凉了几分。 箐箐迎上来,行礼道:“皇后娘娘,陛下与贵妃娘娘已经歇下了。若娘娘有什么事儿,可以让奴婢明日代为转告。”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和对拾月的不敬。 拾月一挑眉,真是跟她主子一样欠收拾。若不是顾念着薛羽然的姓氏,她早收拾了她。 她伸手指着箐箐,懒懒道:“来人,掌嘴。” “皇后娘娘!”箐箐惊叫一声,几个巴掌就把她打得头晕眼花。 拾月猛地推门而入,装作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可里屋安安静静,一点想象中的声音也没有,黑暗里,拾月还敏锐地闻到了血腥味。 她不由得捏住了衣角,加快了脚步。 绕过屏风,她先是听见了男人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稀微月光,她又看见了倒在床前的薛羽然。还有倚靠在床边的洛钰铭。 洛钰铭仿佛也有些神志不清了,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叫了声,“滚!快滚!”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拾月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便一声也不敢出,一刻也不敢留,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出这个地方。 可她刚转身跑了没两步,就被擒住。她来不及呼救,口舌便被封住了。男人身上的温度烫得她瑟缩了下。屏风后面有一处软榻,她说不出话,被压在软榻上。疼得她浑身直抖。 终于洛钰铭松了口,随着说话声,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拾月耳边。 “姑姑,我知道是你。” “为什么?” “只有你,才会对我避尤不及。” 洛钰铭一边说着扎自己心窝的话,一边在她身上借着药力宣泄自己的痛苦。 “对不起。”他不停说着,动作却越来越重。 拾月身体本就还虚弱着,这一番受下来差点昏死过去。 释放过后,洛钰铭的理智才完全恢复过来。他替拾月整理了下衣服,一言不发地抱着拾月出了合欢宫。 回到月央宫。洛钰铭将拾月放在床上,本想叫太医过来给拾月看看,但被她阻止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伤得挺重,但这种事叫太医知道了,也挺难为情的。 “我没事,多休息几天就好。” 说完,她看向洛钰铭,这才发现洛钰铭衣服上都是血迹。很显然他这是为了抵抗药力,自己划伤的。 “你...为什么?” 洛钰铭垂下了眸子,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姑姑,我不会让别的女人碰我。” 拾月皱了下眉,“若我今晚不去,你这样忍下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她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又辣又酸又苦。 “我知道。”但他也知道,她肯定会去。洛钰铭没有选择戳穿她,这场人心之间的较量,他可以用一生来陪她。不过对于她亲手将他推到别的女人的床上这件事,还是让他很生气。所以,刚才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控制。 拾月让洛钰铭从她柜子里拿来了外用的药,撩开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一刀在左臂上,一刀在大腿上。伤痕又深,又长。 她集中精力给他上完药,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洛钰铭的怀里。 洛钰铭知道刚才他有多狠,所以还是不放心地宣了太医。 太医院那边一听说是给皇后看诊,即刻带上了些她以前常用的药物。别人不知道拾月的事儿,他们这帮老头儿可是门儿清。 所以又臊着脸,给她开了些女人调养的药,还有外用的药膏。并咳嗽两声,嘱咐道:“陛下,皇后娘娘的身子弱,房事上还请尽量克制些。” “行了,退下吧。”洛钰铭冷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着寒气。克制?他就她这么一个女人,又苦等了她这么些年,还要怎么克制。 屏退左右,洛钰铭拿着药膏给她上药,但上着上着,不知是不是那药力未消散干净,他又难耐极了。 于是,他将床上的帷幔扯下,做贼般地爬了上去。 第187章 薛张联手 拾月嘤咛一声,只觉得睡梦中,天地还在轻轻摇晃。 第二天,一直到午后,拾月才费劲地睁开了眼。 浑身酸疼,尤其是某处,更是一牵扯到就疼得钻心。 洛钰铭自觉没脸见她,一整天都再没出现。 为昨晚薛羽然对他下药的事,下旨将她贬为了贵人。 薛羽然醒来先是从箐箐嘴里听说了昨晚皇后过来打了她,然后闯入房门,皇上又将她抱走了的事儿。而后又接到了贬斥的旨意。 她气得手心都抠出了血,该死的贱人!真是该死! 本来还犹豫不决的事儿,立即有了决断。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让那贱人付出代价。 薛羽然被贬,后宫里最开心的莫过张珊。 因为洛钰铭之前对于宫殿的安排,她与薛羽然一向不睦,而且薛羽然被贬了协理后宫之权便全数落在了她的手里。 张珊开心得中午都多吃了一碗饭。想着是不是应该抽空去看看薛羽然落难的模样。 可没想到,薛羽然下午竟主动找上门来。 红着双眼,一进门直接跪在了地上。 “张姐姐,之前是我心高气傲,对姐姐多有得罪,如今特来向姐姐赔罪。”她对着张珊俯首帖耳行了个大礼。 一时间,张珊的脑子都转不动了。这薛羽然不会是疯了吧,向来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此刻竟然乖顺地跪在她的面前。若说只是被贬,她应该也不至于如此,毕竟她可是薛家的女儿。 “你快起来吧。我张家可不想与薛家为敌。” 薛羽然心道:看来这个张珊还不算太蠢,那可真是太好了。 薛羽然站起来,对着张珊不住地擦眼泪。 “姐姐,我真真是冤枉。昨晚,我与陛下本都要歇下了,皇后娘娘强行闯入了合欢宫,还打了我的婢女箐箐,将陛下带走了。而我竟然还被陛下贬为了贵人。姐姐你说,皇后如此强盗行径,陛下又如此宠爱她,日后哪还有我们的活路?” 张珊看薛羽然哭得这么伤心,眼睛都肿了,便信了几分,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忧虑,她对之前熹妃的事儿也了解过一些,他们黎国人向来蛮横霸道,眼里容不得渣子,若真让皇后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她们恐怕难有出头之日。 “妹妹今日来我宫中,可是有了应对的计策?” “姐姐现在掌握着协理后宫之权,等开了春可得好好操办操办。” 时间一天天过去,拾月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 一醒来,又被缠着,洛钰铭吃够了亏,也学聪明了,先堵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能叫人进来扫兴。等得逞了,再松开。 拾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索性沉默,任他作弄。 缠了她一个小时,洛钰铭才心满意足地去上朝了。 拾月叹口气,那日见了他身上的刀伤,她也实在狠不下心再对他的身子动手。可洛钰铭实在太能折腾了,还是先给他找个女人吧,但下药都没办法,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于是,她只能刻意找人散播了她的谣言。 第188章 徐绯 说她毫无容人之量,日日霸占着圣宠。加上之前的事儿,张家与薛家本就对她颇为恼火,朝堂之上便明里暗里都在提点此事。让洛钰铭一定要雨露均沾,不要让老臣们寒心。 下朝后,洛钰铭果然没有再来月央宫。 拾月勾起了嘴角,继续捣弄自己的花草。春天要来了。后宫又要热闹了吧。 三年一次的大选,是个给身边塞人的好机会。 洛钰铭为了安抚前朝,连续两个月都不曾踏入月央宫。 转眼,冰雪消融气温回升,便到了大选之日。 拾月与洛钰铭并坐,张珊、薛羽然也坐在一旁。 为什么薛羽然也在?因为不久前,薛家军又立了战功,朝堂上又有张家帮着说情,所以薛羽然被升了位分,与张珊同为妃位,重新掌权。 为什么张家会帮薛家?因为前不久张珊的陪嫁丫鬟芳草告诉她的。芳草说她突然想起,她曾见过皇后,在多年前的游园会上。那时候她替她去向当时的三皇子送香囊,三皇子身边站的就是当今皇后,宫婢拾月。这件事,气得张珊再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与薛羽然的合作,张家与薛家自此联手。 拾月虽与洛钰铭并坐,但洛钰铭根本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薛羽然与张珊见此窃喜,看来陛下是真的听进去了劝谏,疏远了皇后。 薛羽然眉眼中的算计都快掩饰不住了。此次大选,新人入宫,陛下的眼睛自然会落到旁人身上,而这个时候就是她布局的最好时机。拾月姑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全程下来,洛钰铭没怎么开过口。除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开了口。 “我,叫徐绯。”徐绯一板一眼地答道。 “留下吧。皇后给她安排个位分。朕也乏了,你看着选吧。”说完洛钰铭便起身离开了。 洛钰铭的反应,让薛羽然和张珊半是快活半是痛苦。快活的是,洛钰铭终于有了新欢,痛苦的还是洛钰铭有了新欢。 但总体来说她们的快活更多些,毕竟后宫最不缺的就是新人。圣宠是虚无缥缈的,只有权势才是最稳固的。她们向来明白这点,所以也从未奢想过什么独占圣宠,入宫三年陛下甚至从来没碰过她们,却还是给了她们妃位和权力,只要薛家与张家不倒,新人再得宠又能如何呢。 薛羽然不免眼含讥讽地瞥了眼拾月。像是在说:你是皇后又如何呢?就算他对你真有几分真情又如何呢?他眼里始终是以天下为重的。 拾月也觉察到了薛羽然的眼神,只是淡淡地回之一笑。 这一笑让薛羽然又皱了眉头。她为什么会如此云淡风轻?薛羽然一时陷入了沉思。 后来拾月也走了,让薛羽然和张珊看着选。 她令人在清平殿附近找了个宫殿,将徐绯安排在那里,也只给了个娘子的位分。 这一举措让薛羽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不免在心底冷笑一声,看来她并非什么云淡风轻,而是强颜欢笑罢了。是啊,她在皇上身边十年,精心布局才赢得了皇后之位,眼睁睁看着新人受宠的滋味肯定很不好受吧。薛羽然越想越痛快,竟恨不得给洛钰铭身边多塞几个女人。 那天晚上,洛钰铭果然去了徐绯那里。却听她说自己月事来了,伺候不了皇上。也就笑笑离开了。 一周后,洛钰铭再次翻了徐绯的牌子。 徐绯被送到御宸宫的时候,洛钰铭正在案前看折子,他没有让人用黄绸裹住她,所以她的行动是自如的。她找了个椅子坐下,静静看着洛钰铭翻看折子。不得不说,洛钰铭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尤其是在认真做事的时候。拾月没有骗她。 “朕马上就要看完了,你有没有想好拒绝朕的理由?” 洛钰铭同拾月说的一样聪明。他已经猜到了她是刻意拒绝他的。 “唔...那陛下能不能看慢些,让我再好好琢磨琢磨?”徐绯如是道。 “你和拾月是什么关系?” “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跟我将你说得千好万好,我才想着要入宫来瞧瞧。”徐绯脸上的表情生动极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空灵得要命。就连洛钰铭看了心里也是欢喜的。她一向了解他,甚至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洛钰铭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一步步向她靠近。一双寒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徐绯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心里还是慌乱起来。 “你...你别过来,我还没喜欢上你,依照我跟她的约定,你不能动我。”她颤抖着嗓音说。 洛钰铭眼里染上几分笑意,刻意道:“这么说,若你喜欢上我,我就可以动你了?但我可是皇帝,我要想对你做什么,你又能如何?”他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搂住她的腰身,靠近她的耳边,低沉的嗓音像要钻入她的心里。“你反抗得了我么?嗯?” 徐绯狠狠吞了几口唾沫。心里小鹿乱撞。拾月那厮,可没跟她说过这皇帝行事这么...撩人啊。 洛钰铭轻笑了声,放开了她。 “呵,今晚你就歇在这里吧,我还有很多军务要处理。”离开之前,他留下了一句,“我会争取让你喜欢上我的。” 徐绯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热的不行。 第二天,徐绯在御宸宫过夜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洛钰铭给她升了位分,一举封了贵人还赐了封号“颖”,并让她入主了离御宸宫较近的,金风殿。 月央宫是洛钰铭这两年,专程为拾月建造的宫殿。 而金风与金凤一步之遥。所以金风殿本是预备皇后住的地方。 拾月笑了。薛羽然等人气笑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徐绯竟然一跃入主了金风殿!这对除了拾月外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天大的打击。 先是一个贱婢做了皇后,后又是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入主了金风殿! 薛羽然和张珊两人气得双双发起了高烧。 第189章 幸福的小家 午后,徐绯找到了拾月,二人约定在御花园里聚聚。 一见面徐绯就大惊小怪道:“你看看你,怎么还是这个鬼样子,你现在可是皇后,就穿成这样出来?没人管管你么?” 拾月笑了,傲娇道:“我可是皇后,后宫第一人,谁能管我?” 她围着拾月走了一圈,细细点评了下,“不过,你这衣服倒是很好看呐,样式简单却带着铅尘不染的超凡气质,又是你自己设计的?” 拾月点了点头。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背地里除了写小说外,还兼职做服装设计。所以她不怎么缺钱,写小说纯粹就是爱好。 徐绯和她就是因为服饰结缘的。 那是她的服饰生意刚起来的时候,徐绯家里也是做服饰生意的,当然除此外还有别的生意,是个典型的富二代,颇有家资。眼见竞争对手的生意好起来,徐家父母有些发愁,那年少的徐绯自然是不依的,便带人来优衣坊闹事。 不打不相识,算起来她们认识都有7年了。 “如何?我是不是没骗你,反正你家里催得紧,不如来宫里玩玩。” “他昨天说,会争取让我喜欢上他。”徐绯脸红了些。 不可否认,洛钰铭那厮,的确很招人。 “徐绯我之前跟你说得很清楚,你最好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心,他们洛家人都是疯子,只对求不得的东西感兴趣。而且你要知道他是一个帝王,你若爱上了他,等待你的也许是万古如长夜般的孤寂。” “拾月我不明白。既然你让我入宫,为什么又不让我喜欢他?” “因为我想让他喜欢你,但我又不想让你喜欢他。你一旦喜欢上了他,就必然会因患得患失而痛苦。我不想因为我的需要,而让你痛苦。” “可感情这东西,若是能受控的话,世间还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么?” 徐绯的这一句话,让拾月的脚步顿住了。一瞬间一幕幕回忆涌上脑海,又是心乱如麻。 “徐绯,你若想出宫了,随时找我,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徐绯也没有拒绝,“你知道我个性的,若真有那天,我不会客气。” 拾月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若洛钰铭真的能和徐绯在一起,她觉得便是这本书最好的结局。 想到书,她便想到了楚函与苏西。闲来无事,她突然想去看看他们。 于是她与徐绯话别,先让人将她的行踪告诉了洛钰铭,免得他又派人到处找,后以皇后宫婢为皇后办事的名义出了宫门。 自从楚函被释放,苏西与楚函便回了洛城生活。 拾月出宫到了天机阁的堂口。见了南坤,第一句话不是问苏西与楚函的住址,而是... “南坤,算盘呢?” 南坤笑着,带拾月到了后院。后院里,东艮正陪着算盘玩闹。 拾月轻咳一声,说话的语气不算好:“怎么,天机阁现在已经清闲到阁主都有时间陪一条狗玩闹了?”一方面她很高兴他们将算盘养的这么好,但另一方面她心里确实有些生气,可能更多是想到了它的另一个主人。 东艮立马停下了撸狗的动作,讪讪地笑了笑。 “回月主的话,天机阁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大情报组织,属下也并非清闲,只是恰好得了些空。”恰好又被发现...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行了。我不想听你解释,年底奖金扣一半。但看在你们这么认真照顾算盘的份上,月薪上涨5个点。”说完没等东艮算明白,便让南坤带自己去了楚函和苏西那里。 拾月一边跟着南坤走,一边道:“南坤,你的事儿准备什么时候解决?” “月主我在等一个时机。现在他被软禁在王府里,找不到由头,我想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他做下的恶事,想看他被游街示众、当众处决的样子。”南坤一想起她家的惨案便心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拾月拍了下她的肩头,沉声道:“这个时机,我会为你送上。”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嫁给洛钰铭,成为皇后的原因之一。 楚函与苏西现在住在城中,一个小四合院里。位置七拐八绕,颇为隐蔽。想来也是不愿被人认出了,徒增是非吧。楚函现在回了军中,一直戴着面具,所以也没人知道那个在薛昱手下的神秘将领到底是谁,只知道他行军打仗无往不利。 拾月刚推门迈入,就听见拨浪鼓的声响。 循声而去,院子一角的树下,苏西戴着头巾,一身棉衣,坐在矮凳上,一手摇着拨浪鼓,一手轻摇着婴儿车,嘴里还哼着小歌儿,婴儿车里时不时就传出几声孩子稚嫩的笑。 而楚函正在一旁择菜。看着他们母子,眼底、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 拾月被这一幕狠狠戳中,眼睛瞬间就红了。觉得她千辛万苦来这么一趟,成全了幸福的一家三口,便一切都是值得的。 南坤本想着提点他们一声,被拾月摇摇头制止了,现在他们这样就很好。拾月转身离开了,走的时候南坤关门发出了一些声响,正好拨浪鼓停下,被苏西听见了,她让楚函去看看,楚函回来说门外并没有人。二人也没有在意,苏西见孩子睡着了,便和楚函一起做饭。 拾月痴痴地望着那方向,炊烟袅袅升起。 不禁开始幻想,若自己也有个如此温馨的小家该有多好。又不禁想起彩云乡,想起那个人,有些遗憾,她差点就过上了她理想的生活。 这一幕被藏在暗处的洛钰铭看在眼里,原来她想要的是这个,看似非常容易满足的东西,但在皇家却遥不可及。 他回想起,第一次放河灯时,当时他对拾月说,“你求神明,不若求我。”原来真有无上权力都满足不了的事情。 洛钰铭的眸光,不禁更暗了几分。 可她好像很喜欢孩子。 于是洛钰铭回宫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今天商舍当值。 “你实话告诉我,拾月的身子有没有办法怀孕生子?” “微臣医术浅薄,无能为力。但陛下可知灵枝草?灵枝草是天下圣药,若能得灵枝草为皇后娘娘调养,兴有奇效。” “灵枝草?哪里可以寻到?” “塞北苦寒之地。” 洛钰铭心里有了主意。 第190章 贵人命薄 薛羽然与张珊高烧一场,听说徐绯与拾月走得很近,也猜测到徐绯许是她安排进来争宠的人,瞬间对拾月的恨意更深重了些。 二人便马不停蹄地张罗起了,春日游园会。 因为后宫暂无子嗣,所以此次游园会主要是为朝堂官员小姐、世家公子们提供了机会,也顺便为公主洛丹择选驸马。 拾月听到洛钰铭要为洛丹择选驸马的时候也震惊了。 洛丹对洛钰铭做过的那些事,他真的一点也不计较了么? 还有洛炎,他为何还让他活着?洛钰铭当了皇帝后,真叫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明白。 徐绯这几日天天忙着和洛钰铭谈情说爱,所以得了空拾月便换了衣裳,准备去看看楚熙。 在御花园边上,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身份卑微,不该来这里看花扰了贵人的雅兴。求求贵人放了小李子吧!” “放了他?好啊。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放了他。”向婕一脸高傲地道。她早就看这个楚娘子不顺眼了,前两年皇上可是常常牵着她来园子里逛。 因为洛钰铭不怎么亲近后妃,所以几个月一次的频率在她们眼里也算是常常了。 楚熙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给我打断他的腿!”向婕故意高喝道。其实她也不敢真的打断他的腿,皇上治下森严,若让他知道后妃私自用刑,后果不堪设想。 楚熙年纪不大,又心思单纯,自然是被唬住了。 “别!别!我跪!我跪!”说着当即就要跪下。 拾月出手,从背后扶住了她。出声道:“贵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御花园对宫中奴才私自用刑?” 向婕是借大选,才提拔上来的贵人,所以没见过拾月。本来听着她出声,气势威严,还以为是哪个娘娘来了,心里有些害怕。但看她一身宫女的打扮,便又迅速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向婕也不敢拿拾月如何,毕竟她穿戴的不是一般宫女的形制,而是宫中掌事的形制。 所以只能暗讽道:“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姑姑,竟如此不知礼数。” 楚熙看到拾月顿时有了主心骨。 但也怕给她添乱,便屏息凝神没有出声。 拾月一步步走向向婕,周身的威压,让向婕不禁从心里产生畏惧,后退了几步。 只见拾月眼眸微阖,双手负于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对着向婕轻笑着道:“我面见陛下尚且不必行礼。我的礼数怕是贵人命薄了,受不起。”说到最后,拾月一张笑脸收起来,歪了下头,眼里泛起森然杀意,吓得向婕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此刻,押着小李子的两个奴才也松开了小李子,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他们丝毫不怀疑拾月话里的真实性,因为她身上的气势实在太过骇人,这种气势好像只在陛下身上看见过。 就连向婕也怕得话不成句,“你,你放肆……不会,不可能……” 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 “拾月姑姑?” 第191章 重逢李尚宫 拾月也转身过去,眉梢微挑,眼里浮起笑意。 调侃道:“哟~这两年多没见,又升官了。” 来人正是李晴儿。现在是李尚宫了。 “这还不都是托了您的福嘛。”李晴儿也顺着拾月的话回道。 离得近了才看见了瘫坐在地上的向婕。 按照品级来说,李晴儿比向婕大出了两级,凭她在后宫六局中的作用地位,妃位以下的她都可以不看在眼里,更不用向她小小一个贵人行礼,更何况向婕的母族在前朝也没多大势力。 但她脸上也没有露出别的神色,只试探着问了声:“向贵人,您这是?” 向婕听出李晴儿言语里对拾月的恭顺之意,身子更是抖如筛糠。 拾月伸手拍了下楚熙的肩膀,“熙熙,你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李尚宫是从宫正司出来的,最是公正无私,定能断了你这个案子。” 楚熙点点头,“方才我和小李子在御花园里闲逛,被贵人看见了,贵人非说我们的出现坏了她游园的心情,不由分说就抽了小李子两巴掌,又令我道歉赔罪,后来更是以小李子威胁我下跪磕头。”楚熙也是越说越委屈,眼泪断线般掉了下来。 李晴儿确实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察看了小李子脸上的伤,当即便令人将向婕扣下,送由皇后发落。想到皇后,李晴儿眉头一皱,虽没见过但风言风语也听说了不少,她对皇后没有什么好印象。 在李晴儿说交由皇后发落时,眼里厌恶的神色,拾月没有错过。于是便试探着问:“你对皇后不满?” “后宫都传遍了,说她为人嚣张跋扈,独断专行,对手下的人毫无怜悯之心,动不动就要打杀奴才,我自然对她没什么好感。” “没想到啊,你李晴儿竟然也是个偏听偏信的人。” “空穴来风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我在奴役处确实看见了夏李和李冯,而且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拾月还生怕她的人设会被动摇,看来把他们放回奴役处确实是招好棋。能够尽快让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坏人。 当初他与黎万说死也要同他葬在一起,她确实是不愿意的。 所以,先是后宫,再是前朝,最后是百姓。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祸国妖后,她就不信,他还能不废后。而且若他真的喜欢上了徐绯或者其他人,她也好为别人腾地儿不是。 李晴儿与拾月两年多不见,也很想多与拾月聊聊,但见拾月同楚娘子颇为亲密,便先告辞了。 拾月问:“熙熙,你是想回你的清平殿还是继续游园?你放心,有姑姑在,你若想继续游园,便大可放心大胆地逛,咱们想看什么花就看什么花,想干嘛就干嘛。” 楚熙掏出拾月送她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又小心地叠好了放回去。可怜巴巴地望着拾月,“真的嘛?那我想继续逛。” 拾月哪里看得楚熙这副样子,当即便大手一挥,“走!我看哪条不长眼的狗,敢挡我家熙熙的路。” 有了拾月护航,楚熙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一路都是二人的欢声笑语。 “姑姑!你看那花...” “姑姑!你看蝴蝶...” “姑姑!你快看!水里的鱼这么大了!” 此刻,拾月觉得自己就像楚熙的家长,远远看着孩子在花丛中窜来窜去。看着她笑,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笑。 “姑姑。”背后突然传出低沉的一声。 第192章 楚熙的心思 “姑姑。”背后突然传出低沉的一声。 然后拾月就被他一把拽过,按在走廊柱子上疾风骤雨般地强吻。 洛钰铭很生气,因为她这些天不仅对他和徐绯的事儿漠不关心,甚至还有心思乔装打扮来找楚熙。听着楚熙一口一个姑姑的叫着,看着拾月对她笑,他有杀人的冲动。他讨厌别人叫她姑姑,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姑姑。 “姑姑?!”楚熙突然看不见她,便有些害怕了,高声呼喊着。 拾月听到她的声音,生怕被楚熙撞见什么,咬破了他的舌尖,发狠地推开了洛钰铭。从柱子后走出来,向她挥手道:“熙熙!我在这里!” 楚熙这才跑着扑到她的怀里,拾月抱着她,感受到她的害怕,轻声安慰道:“熙熙怎么了?姑姑在呢。” “姑姑,我不想离开你。”熙熙突然带着哭腔说。 拾月很能明白她的恐惧,她11岁便入了宫,成为了楚家的献祭品,没人要的“孤儿”。在深宫后院里,等级森严、危机四伏,她自然是想要抓住她,想要有人陪在她的身边。 洛钰铭藏在柱子后面,看到楚熙对着拾月撒娇,恨不得将楚熙扔到水里溺死。没有人可以抢走他的姑姑,不管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 “拾月姑姑。”他终于克制住自己滔天的怒意,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嗓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喑哑。 楚熙循声看去,立马从拾月怀里出来,跪在地上恭敬地向他请安。 洛钰铭心里顿时好过了一点。 拾月不知道他的心思。皱了下眉道:“陛下亲自来寻奴婢,不知所为何事?”在她心里,洛钰铭刚才的行为十分古怪,他的吻夹杂着怒意。那么这种怒意,从何而来?徐绯与他的相处不是很融洽么? “拾月姑姑你可别忘了,你是被调到御宸宫伺候的人。你一下午都不见人,还要让朕亲自来寻?” 拾月哑口无言。因为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在楚熙的印象里,她确实是御宸宫的人。 可编故事嘛,谁不会编。 她一本正经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是你说今日要去颖贵人那里,所以奴婢才得了空来寻楚娘子的。” 洛钰铭被她气笑了,但又觉得她话里似有吃醋的意味,便又好过了一点。 见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拾月刚松口气,又听他说:“还不跟上。” 拾月没奈何,只好同楚熙话别,又嘱咐小李子好好照顾楚熙,追着洛钰铭而去。 楚熙看着拾月的背影,生出一些诡异的心思。她敏锐地觉察到陛下对她的恶意,陛下似乎不愿意让拾月姑姑跟她在一起。但陛下已经有了颖贵人,为什么要同她抢拾月姑姑呢。她喜欢他,但不代表她可以让出拾月姑姑。 拾月跟着洛钰铭回了御宸宫。没等她说什么,洛钰铭便扛起她,进了内室。 “洛钰铭你干什么?!”拾月有些惊魂未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发难。 “你下次碰到楚熙一定要告诫她,我不许她碰你,不许她扑到你怀里,也不许她叫你姑姑。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姑姑。”洛钰铭眼底的嫉妒赤裸裸的,让拾月看得心惊胆寒。 “你!唔...” 拾月再怎么也没想到洛钰铭竟然会同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吃醋,他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么。 可洛钰铭却十分敏感,他在楚熙身上感受到了和他相同的气质,楚熙是在故意示弱。洛钰铭的动作越发疯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安稳些。 事后,他紧紧抱着拾月,不肯抽身。 拾月的嗓子都叫得有些哑了,她没有要昏过去的意思,疼痛格外的清晰。 她很难受,便又催促他出去,却在她说话间,洛钰铭又开始了动作。 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这次拾月是真的晕过去了。 于是,洛钰铭又躲了几天。 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游园会。 这场游园会全权交给了薛羽然和张珊二人,所以拾月也就是开场的时候漏个脸,说两句漂亮话,宣布游园会正式开始。然后拾月就想撤了。 正好,洛钰铭也和徐绯手挽手地走了。 拾月正要离开,有个人神神秘秘地塞了个香囊给她。拾月心道她今天已经穿得很像个皇后了,虽然没戴凤冠,但是金钗什么的还是戴了不少。竟然还会有人给她送香囊? 拾月本不想管,但那香囊里好像有东西,她仔细摸了下,上面刻着盲文,是她的铜牌。 于是她不得不打开看看。 里面果然装着她的铜牌,还有一个字条,上面写着皓月亭见。 这个铜牌,在洛城拥有的人不超过十个。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她都得去见见。 所以拾月赶到皓月亭,见到了薛昱。 光看他的背影,她便认出来这是薛昱。因为薛昱的身姿,在她脑海里是独一份的,她永远也忘不掉那个大雪天,他们谈成了合作,他从薛府里送她出去,二人并肩,他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为她撑伞,而自己全淋着,目不斜视的他,应该不会知道当时她在偷偷打量他。他和萧元亦真的很不一样,但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又有些相似。 她一步步向他走近。眼神有些迷离。 “萧元亦。” 薛昱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她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拾月,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拾月像是喝醉了酒,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所以薛昱赶紧上前去将人扶住。 没想到拾月闻到了男人的气息,瞬间扑到了他的身上,有些难耐地呻吟。 薛昱终于明白过来,她是中毒了,便赶紧推开了她。想要去找人,又怕拾月会乱跑。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的身份已成定局,他不能行差踏错牵累了她。 但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拾月又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抱着他,甚至一口咬在他的胸前。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第193章 洛钰铭的恨 这种迷药并不烈,所以拾月只会一时意乱情迷,甚至连太医都查不出她中了毒。 该死的!拾月清醒过来,便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还用了当初她一模一样的手笔。甚至连撞破奸情的人都是同一个。 紧跟着洛丹来的,是张珊、徐绯和洛钰铭。 拾月以为洛丹会将她和薛昱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她倒无所谓,反正洛钰铭不会杀她,名声坏了更好,只是怕会连累到薛昱。但洛丹看到洛钰铭他们竟沉默了一会儿。 薛昱上前给洛钰铭他们行礼。拾月坐在石阶上没动,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红晕。 张珊脸上是撞破了辛秘的惊恐,眼神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指着拾月道:“陛下,刚刚皇后与薛将军在这里幽会,两人举止颇为亲密,臣妾与四公主都看见了。” 徐绯也没想到进宫没几天,就能撞见宫里的阴暗面。她肯定是不信拾月会这么正大光明地同薛将军幽会,这很明显是被人陷害的。可被人当场抓包,薛昱衣服上还有拾月的唇印...这可不好破局啊。 洛钰铭给夜魅使了个眼色,“别让周围的任何人跑了,所有知情者通通抓起来。” 张珊皱了下眉,陛下这是准备包庇她?那怎么行! “陛下,臣妾早就听说过皇后娘娘在宫里为婢的时候,与薛将军交情颇深,甚至还在薛府住了一年的时间。想必定是多年不见,相思难忘,才会借此机会在此‘叙旧’吧。” 很显然张珊触及到了洛钰铭的雷区。 洛钰铭一瞬间就陷入了那段他以为她死了,终日悔恨到痛心疾首,郁结于心,夜不能寐,几欲疯魔的日子。她用死来骗他,而自己却在薛府与薛昱快活! 徐绯站在洛钰铭身边,很明显能感受到他身上巨大的情绪波动,是恨。他恨拾月?她跪在地上,“陛下,皇后娘娘若是真与薛将军有私情,怎会在这时节在这么个人来人往的地方相会,这显然是有人刻意陷害,望陛下明察。” 可这么拙劣的陷害洛钰铭怎会看不破,张珊那番戳心窝子的话,才是让洛钰铭动怒的根源。 见拾月老神在在,镇定自若的样子,洛丹也终于开口,“皇兄,我并未看见过什么。” 洛丹的一句话让整个局面瞬间翻转了,张珊感觉一道惊雷砸在了头顶。 “四公主你!”张珊来不及跟洛丹算账,又指着薛昱身上的唇印道:“陛下,薛将军胸口处还有皇后娘娘的唇印啊!” 拾月笑了。没想到洛丹这几年倒成长了不少。 她扶着石阶站起来,身子还有些发虚,强装着没事人一样,走到张珊面前。 “张珊,你没听四公主说吗,她什么都没看到,你怎么能断定这唇印就是我的?怕不是你自己的吧。想用这种手段陷害我,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 张珊气得想要抽拾月一巴掌,但现在的形式... “薛将军你自己说,那唇印是谁的?!”薛昱其人向来正直,一定不会撒谎。只要他本人都认下了,那贱人必不能翻身。 “这唇印...”薛昱一生光明磊落,但他还是决定帮她。 拾月直接打断了他,出言道:“哼,是我的。我就是看上了薛昱,但薛昱抵死不从,我没奈何只好勾引他了。可那个木头,竟然一把将我推开。”拾月说这番话的时候,眼含春水、波光艳涟,神情勾人的要命! 洛钰铭手指关节握得咔咔做响。嘴里都有了血腥味,再待下去,他真的会杀了薛昱。 “来人,将皇后送回月央宫幽禁。薛将军还是回你的塞北去吧。至于张珊,找口枯井,就别让她出来了。四公主么,好好选你的驸马吧。” 薛昱领命转身离开了。 拾月皱了下眉,也没再说什么,洛钰铭正在气头上,现在帮薛昱求情当与谋杀无异,便也老老实实跟着人走了。 洛丹听到洛钰铭这么说,便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他怎么可能处置拾月呢,他爱她啊。 那日拾月与苏西坠崖后,洛钰铭吐了一大口血,加上浑身的伤口,让他看起来像个血人一样。可他醒来后,不顾自己的伤势,执意要到山崖下去找,找了整整七天七夜。从山崖下回来之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眼神黯淡无光,如行尸走肉一般。开始她还以为洛钰铭是为了苏西,但后来拾月回来了,洛钰铭便如重生一般。她才明白他爱的人一直是拾月。 张珊听到判决,吓得不停地磕头求饶。可那人并未因此停留一步。 她凄然地笑了。她这才知道圣宠是什么,是毫无顾忌的偏爱,是对其它人的漠视与残忍。她叫喊道:“拾月!帝王是没有心的!你终将沦落到同我一样的下场!哈哈哈!” 徐绯也跟着洛钰铭走了。 “陛下,你为何不问个明白,皇后娘娘与薛将军定是被人设计的。”她为拾月与薛昱不平,有些不忿地开口。 没想到他只是淡淡说了句,“真相重要吗?在皇城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真相。” 徐绯还是不太明白,但也没再问了。眼前的男人现在浑身都散发着冰冻千尺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当晚,拾月刚睡着没多一会儿。便感觉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人压住了她,然后又有些异样的感觉。可睡梦中的人,感知力本来就弱。但后来她还是醒了。身体的疼痛感,在警示她。 她迷迷糊糊间睁开了眼,便看见了... “洛...”刚喊出一个字,便被堵住了嘴。 她心头震撼,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整个人又困又累又痛,嗓音沙哑着,“求你。求求你。” 可他也学着她说,“求你,求求你。”一下比一下更重。 折磨了一整夜。若不是他一定会去上朝,她都不知道这酷刑什么时候能结束。 因为一整晚没睡,拾月睡到了下午才起。但昨晚消耗太大,所以她看了会儿书,不一会儿又在软塌上睡着了。 然后又被弄醒。 她火了。一个人不能好好睡觉精神是很容易暴躁的。 “洛钰铭!你是不是有病,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你再这样作弄我,我就让人在你身上动刀子了。” “你为什么会在他身上留下唇印?” “你不会不知道,我当时中了迷药。” 洛钰铭自嘲的笑了声,又恨恨道:“呵,我抵抗的了,你抵抗不了?还是说那本来就是你心之所向!” 第194章 拾月心底的答案 拾月痛得紧紧咬住了唇,嘴唇咬破了,有鲜红的血冒出来。洛钰铭在那伤处狠狠地吮吸,就像他现在一样。有些伤口在心里结痂了,撕开后,更疼。 拾月听了他的话,一时也迷惘了。他为什么能抵抗,她为什么没有抵抗。因为那的确是她想要的,她就是想将这件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荒淫无道的妖后,集体讨伐她,从而逼迫洛钰铭废后。 但她不敢将这心思暴露了,否则洛钰铭一定会发狂。 她的世界摇晃得厉害,但她必须给他一个解释,不然她恐怕会被弄疯。 “我说过...我喜欢...萧元亦。薛昱跟萧元亦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才...” 这个解释他虽然也很不满,但终究是饶过了她,让拾月睡了个整觉。 隔日,拾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唇上那道伤更是触目惊心,心道还好是在幽禁,这模样可怎么见人。一想到洛钰铭对自己的狠劲儿,她不由为徐绯祈祷,徐绯啊徐绯,你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三个月后,洛丹大婚。普天同庆,拾月也被放了出来。 拾月去宝珠殿见了洛丹。 “你有话要同我讲?” “皇兄他很爱你。”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当年皇兄以为你坠入崖底,郁结于心,口吐鲜血,伤了本元。但他一醒来就去崖下找你,在崖底找了整整七天七夜。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便是当年我让他在地上要饭吃,学狗叫,他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没有像那样目如死灰。 后来你逃宫那两年,他为你专程修建了月央宫。我听说他还常一个人回那个破地方待一整夜,呵,有人还以为皇兄是在忆苦思甜。还有,御宸宫里的花草树木都是他一手照料,有半点损伤都会让他勃然大怒。我不明白,但我猜测一定和你有关。 拾月姑姑,我知道当年你肯定也吃了不少苦,但皇兄其实比你更苦。你在二哥那里的时候,我每每路过尚阳宫,时常都能撞见他在角落里偷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拾月姑姑,他真的很在意你,在意到愿意为了你而宽恕我。” 拾月没有作答,只是逃也似地疾步出了宝珠殿。 她就算是猜到洛丹是洛钰铭手里的一步棋,但她说的肯定都是真的。 她的心口绞痛,脑子也跟着浆糊一片。 她没有想过对她来说,在薛府自在悠闲的那一年,对他来说竟是如此深的折磨,也不知道他对她的情愫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种下了。 而这一切拾月不是没有发觉,她是潜意识里刻意在逃避,对他的爱恨装作无动于衷。可实际上,正如徐绯说的,感情要是能控制,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所以,她是爱他的。 只是这份爱,太复杂。复杂到一提起,便会被别的情愫淹没。 拾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的月央宫。 她坐在床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支木簪子,细细看着,头微微靠后,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尹礼的手轻柔地穿过她的发间。 她在心里不解地问:哥,你说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给两个人呢?我是爱你的,你知道的,对不对? 拾月不停地给自己催眠,才将心里另一个答案狠狠压下。 第195章 释放洛炎 “皇后娘娘,陛下让你同他一道送四公主出宫。” 拾月有些慌张地将簪子放了回去。 这才发觉脸上冰凉一片,又掏出手帕来擦了擦。 站起身来,合上眼深呼吸一口,再睁开时眼神又恢复了清明,她淡淡道了声:“为我更衣吧。”送公主出嫁,还是得正式些,才不落了她的面子。 洛钰铭一直等在月央宫外,拾月穿戴整齐后,一出宫门便看见了他。 洛钰铭没说什么,只是向她伸出了手,因为洛丹的那番话,拾月怔怔看着他的手,迟疑了一会儿,才将手交给了他。 二人携手坐在轿撵上,拾月一身皇后形制,凤冠高戴,雍容华贵、气势非常。洛钰铭一身金龙黄袍,头戴宝冠,一双深邃的寒眸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让人望而生畏,周身气质沉稳得不像是二十岁的年轻人。 轿撵落下,洛钰铭牵着拾月的手,一步步走向了台阶顶上那个金灿灿的宝座。 洛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头戴金冠,以扇掩面,向他们拜别。 “洛丹感念皇兄皇嫂的恩德。祝皇兄皇嫂早生贵子,白头偕老。洛丹就此拜别。” 洛钰铭淡淡嗯了一声。拾月也只是道了句:“去吧。” 洛丹在他们的目送下,一步步走下高台,高台之下,是她的驸马,她与驸马携手缓步走出了宫门,宫门之外,是第二次生命,是无边的自由。 这道宫门,她嫁出去,她嫁进来。 拾月看得心里难受,便收回了目光,看向洛钰铭道: “陛下,听说炎王还幽禁在府中,这普天同庆的日子,何不将他也放了。” 洛钰铭还是端坐着目视前方,只平静地问了声。 “你想放了他?” “我想给他一个机会。”拾月回道。 “好。” 洛钰铭答应了,起身独自走远。 拾月看着他的背影,试图揣摩他在想些什么,但又什么也揣摩不出。洛丹的话无异是在告诉她,她从未真正看透过他。 洛炎得知自己被释放的消息简直开心得想杀人。他还以为洛钰铭要监禁他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他放了。不过也对,他好歹是他的亲弟弟,当初他们两关系这么好,连折磨人的嗜好都一样,他母妃更是动用了力量助他上位,他当然得找个由头把他放了。 他出府后,第一时间便入了宫,想与他的皇兄当面道谢。丝毫没有想起当初他们母子对洛钰铭做的恶事。或者说即便是想起,他也不会在意,洛炎就是个没有羞耻心的恶魔。 当年洛钰铭当着他的面,亲手虐杀了熹妃,他眼里也没有丝毫的动容,甚至觉得熹妃死前的样子实在太难看,连尸体他都不要。于是洛钰铭留了他一命,总觉得就这么杀了他实在不够快意。 洛钰铭正在御宸宫里看折子,夜魅便通报说洛炎来了。 他淡淡道了句:“让他进来。”低头继续看手里的折子。 “臣弟拜见皇兄。”洛炎躬身道。 洛钰铭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入宫如果是为道谢的话,便去皇后那里吧,是她让我放了你。” 皇后...对,是跟他母妃一样,从黎国嫁过来的皇后。说起来他也是黎国皇室的血脉,她救他也是应该的。 “皇兄与皇嫂真是天作之合,臣弟这就去拜见皇嫂。”洛炎说了句漂亮话,就离开了。他也不在意洛钰铭对他的态度,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想要的也不是皇位,而是无穷无尽的杀戮,兴许他适合去边关做个不知名的杀手。 洛炎被人带到了月央宫。 还没见到人就一口一个皇嫂地叫喊了。 “皇嫂!皇嫂!” 拾月喝着星月,眉眼都温柔了些。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只觉得有些败坏她的心情。 洛炎快步迈入正殿,拾月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拿了一把扇子半掩着面容。 “臣弟参见皇嫂。”洛炎还是规规矩矩地躬身下拜。 拾月一声轻笑。当年一见面就要让她五马分尸的人,如今却对着她恭敬地下拜,还真是蛮有戏剧性的。 “起来,坐吧。” 洛炎找了个椅子坐下,“我听皇兄说,是皇嫂让皇兄放我出来的?” “是。”拾月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和洛炎心平气和地说话真的很需要内在修为。 “臣弟多谢皇嫂。”他站起身来又冲拾月鞠了一躬。 那副乖巧模样,让拾月看着都恶心。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只是我有些好奇,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城南马家,一家十余口惨死的事儿,听说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这件事洛炎记得,是他犯下的众多恶事中,比较出彩的一件。可皇后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皇嫂与那城南马家有旧情?” “不是。我与那家人也有些恩怨,一番打听之下竟然是你干的,所以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原来如此。洛炎笑了,看来他倒是杀得很对。说不定这皇后就是看在他帮她除了那家人的份上才让皇兄放了他。 “皇嫂有所不知,那城南马家,惩恶扬善惯了。有一日我出宫,不就是失手杀了个婊子,被他们撞见,马家当家的叫马...记不清了,当时就打了我一顿,还要将我送官。你说他们可不可笑,将我送官?!我自然不能放过他们。我带人杀到马家,亲手把那个当家的捅成了马蜂窝。那个襁褓中的小孩本来被他母亲藏在一口大锅里,我们都要走了,他偏偏要哭,后来我们就把他煮了。那场面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拾月听了都差点吐出来。一口牙差点咬碎。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尽快出宫吧。路上注意安全。”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是。臣弟告退。”洛炎也不疑有他。 拾月气极,准备乔装出宫一趟。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洛钰铭就来了。 两人迎面撞上,拾月有些尴尬。 “皇后这是准备去哪儿?”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一双寒眸染上怒意,变得更加冰冷。 “为了洛炎的事儿,我想出宫一趟。你知道的,我与他恩怨很深。我想去问问南坤她是什么计划,我唯恐洛炎死得不够惨烈。” 洛钰铭这才松了手。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句:“姑姑,日后若你再瞒着我出宫,我真的会让你很疼的。苏西他们一家三口很幸福吧,你觉得呢?” 拾月浑身一颤,轻阖上眼,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他竟然不惜用苏西的孩子来威胁她!手段还真是卑劣至极。 “你可真是一点也没变。” “是啊,姑姑也是。对我还是这么狠心。”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戳在他的心上。对他除了防备、漠视、疏远,还有什么...呵,还有数不清的算计。 拾月此刻有些进退两难,若今天真当着他的面走了,恐怕会更加激怒他,但若是不走,她又忍不下这口气。 拾月抓住了洛钰铭的手,让人拿了套衣服过来,默不作声地给他换上。 换着换着,她忍不住就笑了。因为她察觉到他周身的寒意消减了,好像真的很好哄。所以她又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想要缓和他们之间的氛围。 刚离开又被他拉回,狠狠吻了一通。 这个吻,竟让她脸红了。 她环抱住他的腰。闷闷道:“我答应你,以后出宫一定跟你报备。” 他只说了个,“嗯。” 但拾月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拾月又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像他小时候一样,十指紧扣。 “走吧。带你出宫玩去。”她笑弯了眼睛。 洛钰铭心尖一颤。怔愣地喊了声,“姑姑。” 拾月和洛钰铭手牵手地坐着马车出了宫门。 他们心里莫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这种感觉来得十分奇怪,两人分明不久前还在激烈地争吵。 拾月带着洛钰铭到了天机阁。 这是洛钰铭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他并不觉得稀奇,令他真正在意的是她愿意带他来,他意识到他正在一步步打开她紧闭的那扇门。 “月主。” “南坤说说你的计划。” 南坤见洛钰铭也在,便有些犹豫。 “说吧,都是自己人。” “我准备趁洛炎在外的时候,安排人偷袭他,他那样睚眦必报的人肯定会寻仇,我会带人将事情闹大,让人去撞青龙钟。将他这些年所做的恶事大白于天下,让他受天下人的唾弃。” 拾月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南坤你与洛炎接触不深,所以你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痛。他这个人没有什么羞耻心,光是唾弃根本不够。你这样...” 拾月在她原本的计划上,又补充了几句。顿时让洛钰铭都露出了满意的笑来。他的姑姑果然最能踩中别人的痛处。 南坤从没想过这事儿竟还可以这么办。不由得盛赞了拾月一番。 “月主才智真是世间少有。” 拾月冲南坤翻了个白眼,“少拿我打趣。这算什么,顶多就是我比你们更了解他一些。” 听到这句话,某些人的醋坛子又翻了。 一把拉过拾月,握住她的纤腰,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看着她的眼神如火一般,“姑姑,你为什么不愿了解了解我?” 拾月脸热得不行。“洛钰铭,快松开。” “若是我的手下,现在肯定早没影了。姑姑,要不让我来调教调教。”他的话让南坤瞬间消失。 小小的房间只留下了他们两个,暧昧的氛围让拾月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宫吧。”她像个青涩的少女般紧张,说话的嗓音都有些微颤。 洛钰铭没回答她,只是用唇舌一步步引导着她。拾月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小小的房间里,回响着他们接吻的声音。 这声音...让拾月羞耻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却让洛钰铭只想将她就地正法、吞吃入腹。 拾月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思想上开放,但行为上却是保守的。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类似于办公室的地方,和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情。 “不,不可以。洛钰铭这是天机阁,外面很多人。” “姑姑,你的声音向来是微不可闻,不会有人发现的。” 拾月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压在了桌上。 第196章 惩治洛炎 这种体验,实在是开了先河。拾月浑身紧绷,心里慌得不行。 这让洛钰铭有些吃不消,他轻碾着,“姑姑,放松点。” 拾月都要哭了。一个劲地摇头。 终于洛钰铭还是松开了她。眉宇间是欲火难平的烦躁。 当晚,月央宫里叫了好几回热水。 拾月第二天醒来眼睛、嘴唇都是肿的。 用冰块消了消肿,她让人抬着她去了合欢宫。 薛羽然被人叫出来迎接,见拾月斜斜倚靠在轿撵上,眼里流转着春情、一副无力的模样,便知道发生了什么,气得她紧咬牙关、双眼猩红。可还不得不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蹲着多累啊,跪着吧。”拾月一开口就差点将薛羽然气得吐血。 薛羽然不得不跪下,“不知臣妾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竟不惜专程来折辱一番。” “现在薛昱被发落回了塞北,张珊死了,你满意了?薛羽然我先前就告诫过你,别以为你姓薛我就不会动你。我要想动你,自然有一百种方式,既能让你消失,又不伤到薛家的地位。薛羽然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是想争宠怎么对付我都行,但若是动了我的人,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 见拾月放完狠话便走了,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薛羽然气得浑身直抖,愤恨得一拳砸在地上,血流出来,似感受不到痛一般,但脸色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不会轻易认输的。后宫的争斗本就无休无止,她既然选择了回来,就别想置身事外。 拾月一回到月央宫就又睡着了。昨晚几乎一整晚没睡,她实在太累。 “姑姑。” 拾月半梦半醒地微微蹙眉,即便是在梦里听到这个声音也会不自觉地心烦意乱。 一个温热湿糯的吻印上了她的眉间。 拾月睁开了眼。 困顿的感觉还在,眼睛里的迷惘,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娇憨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洛钰铭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想起很久以前,她哭着求他的画面。不自觉的用舌头轻舔了下嘴唇,喉头上下滑动。怎么办,好想弄坏她... 拾月刚要起身,便被压了下去,双手束在头顶。 洛钰铭用他镶金嵌玉的腰带将拾月的手绑在了床头。 “洛钰铭!你做什么!”拾月惊呼,手上下意识地挣扎。痛苦的回忆像一直藏在深山的怪兽突然袭击了她。 他闷不做声,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脸上许久未见的惊恐。他的姑姑向来是清风明月,即便是在床上也很少会有动情沉迷的时候,从小到大他都喜欢看她脸上出现别的神情。愤怒也好,恐惧也好...这会让他觉得,他于她而言是特别的。 拾月挣扎了几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洛钰铭,你放开我。否则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再补上几刀。”她平静道,就连眼里的水波也静下来。 洛钰铭恨极了她这样子。她对他冷酷得像是陌生人,不,是比陌生人更加冷酷。 拾月听到耳边有锦帛撕裂的声音,看到空中她的衣裳似碎布般飞出。 她突然问:“洛钰铭,如果我爱上了你,你还会这样对我么?” 他的动作停下来,似在思考她会爱上他的概率。 “姑姑,我不知道,你要不要爱我试试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竟然盈满了最最纯洁的期待,看起来像是青春懵懂的少年,在渴望一段美好的初恋。可他的动作却恶劣得让人心寒。 他是个怪物,她早该知道。还好他没有再装下去,还好那个答案没有冒出来。 一下又一下,拾月嘴里都是血腥味,被绑住的手腕已经磨破了,青红一片。 后来洛钰铭解开了捆绑她的腰带,她的手腕几天都提不上劲儿,人更是发烧在床上躺了两天。 她如何也忘不了他一边施暴,一边在她耳边不住地呢喃。 “姑姑求你,求求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 那语气像是受了世间最狠毒的委屈,可最受伤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那时间,就连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确实做错了什么。 好在南坤经常会给她带来一些关于洛炎的“好”消息,看了还能发自内心的高兴高兴。 今天洛炎又莫名其妙地挨打了,打他的人自称是城南马家一百零八爷,而且他们打得非常快,一个黑布袋套头上,对他又骂又打,最可恨的是这群人毫无底线,打了就跑,连仇家是谁他都不知道。 自从他被释放,他只要一出府,一路上至少能挨十次打,而且每一个自报家门的,都是他曾经下手弄死过的。一帮贱民!洛炎又找不到人出气,所以又开始祸害良家。而这个良家正好就是“一不小心”晕倒在炎王府门口的南坤。 他以为自己强上了一个良家妇女,而实际上南坤给他下了非常重的药,他上了一头良家妇“猪”,而且这个猪反抗得很激烈,一不小心就将他的腿踢断了。并且洛炎感觉自己的某处好像透支过度。第二天就叫了太医,又令人将南坤带去处理掉。 可南坤“一不小心”就逃了,从王府里衣衫不整地跑出来,那愚蠢的下人在王府门口拿起刀就要行凶。当时莲花盟正好在炎王府门前搞活动,聚集了一大帮人,炎王强抢民女、还纵使下人杀人灭口,甚至胆大妄为到在府门也不避讳!这事儿一下就传扬开了。 圣上震怒,下旨严查。 一查之下,洛炎这些年做下的恶事,就都包不住了。 很快,洛炎便入了大狱。 怀着一片赤忱和“善意”,拾月同南坤决定,带着他的“一夜情”,一起去看看他。 彼时,洛炎被好好“招待”了一番,身上都是破破烂烂的血痕,像条死狗一般地趴在地上。 南坤斜斜一笑:“洛炎。你看看我。” 洛炎转头过去,一看到南坤就吐了口血沫子出来,恨道:“该死的,那天就该让你死在床上!” 南坤和拾月相识一笑,女人们银铃般的笑声,在牢里回荡,听在洛炎耳朵里是说不出的刺耳,愤恨的情绪再度拔升。 “笑!被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笑!哈哈哈!你这婊子都被我玩烂了!你这辈子都是个烂货!”他气得大骂。 南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把那头可怜的猪牵到身前,让洛炎好好看看。 “喏,不好意思啊,它确实是不会笑。” 这句话让拾月不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南坤一脸傲娇道:“诶,都是月主教得好。” 洛炎被气得当即吐了口血出来。 “你!你们!本王一定要杀了你们全家!诛了你们九族!” “诛九族?哈哈哈!”拾月笑得花枝乱颤,将一直挡着她面容的扇子放了下来。“洛炎,你好好看看,还记得我么?” “贱人!你怎么还没死!”洛炎看到拾月的时候,顾不上疼,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冲向拾月,从栏杆里伸出了手,想要掐她的脖子。当年要不是她,他母妃怎么会死!都是因为她!因为他母妃曾经伤了她的脸,他三哥才这么恨他母妃,在母妃死之前,将她的脸都划烂了! “我不仅没死,你之前还恭恭敬敬向我请安来着,一口一个皇嫂叫得可亲热了,你忘了?” 拾月的“好心”提点,一下将洛炎刺激得又吐了一大口血。 他红着眼,似乎不敢相信,疯狂地摇头,“不可能,皇兄怎么可能娶一个贱婢为后!这绝不可能,你骗我!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哈哈哈!洛炎啊洛炎,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五马分尸的死法,我告诉你,你会如愿的。在书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被五马分尸而死。” “因为这就是你命定的结局,因为你招惹的是我。”是你惹不起的作者大人! 拾月垂眸,掩下满眼的怒意,温声道:“南坤,你看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么?我可以让狱卒配合你。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嗯,我这边也没什么,收拾他我都唯恐脏了自己的手。就让狱卒把他一夜情的对象放进去吧,我看他也挺饥渴的。” 拾月又忍不住笑了。 “南坤,你算是得了我的真传了。” “哪里哪里。月主的功力,哪是我等能学去的。” 洛炎看着这两个女人当着他的面一来一往的,怒火攻心,气得晕死了过去。 拾月回了月央宫,打听了下洛钰铭的去向。 她一边用棉布擦着刀,一边冷冷道了句:“去请陛下过来。” 下面的奴才战战兢兢地说:“娘娘,陛下今晚翻了颖贵人的牌子。娘娘这么做恐怕会与那位结仇了。” 拾月瞥了眼说话的那个小太监,眉眼乍一看竟与顾青有7分像,她眼神一顿、语气也不由得柔和了些,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季北。” 拾月站起来,走到那小太监面前,用手指将他的下颚挑起。 “你知不知道,我向来是蛮横无理惯了,最讨厌别人左右我的意见。” “你,不怕死么?” 季北看着她眼眸低垂、杀意凛然的模样,不知为何不仅不怕,甚至有种想要跪倒在她身下的冲动。 “季北愿为娘娘效忠,生死不论。” 第197章 楚熙上位 拾月心头大震。 因为王三也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这个季北,长得像顾青说话却像王三。 那个人像是故意将这么一个人安排到她的身边,像是猜到了,她不会不心软。 怎么办?她若是不收下他,恐怕等待他的...洛钰铭啊洛钰铭,对人心的算计,我终究是败给了你。不,应该说,她终究做不到跟他们一样,变成没有血肉的怪物。 “嗯,退下吧。” 说着,她将手里的刀也放下了。有些密不透风的疲累将她裹挟着。 她不想在权谋宫斗中就此一生,也不愿与洛钰铭你死我活地纠缠。可她最爱的自由是被她自己亲手断送的,若她可以不管不顾,不顾薛昱的生死,不顾黎国,不顾天下,她是否能够与他继续彩云乡的日子。但,他终究也会抛下她的啊。当时送她算盘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存了这样的主意,自己走了,却用条狗来拴住她。 拾月又一次拿出了那支杏花簪子,才再一次确认了,她只爱尹礼这件事。 她宁可固执地去爱一个也许根本不爱她的人,也不愿意相信她对洛钰铭有情。 此后,洛炎被处以极刑,五马分尸的那天,拾月站在高处。听不见他在叫喊什么,但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洛钰铭揽着她的腰肢,“姑姑,你等这一天也很久了吧。” 拾月并不想同他说话。远远高高地看去洛炎穿着囚服在五匹马中间躺着,就像一个小白条子,五匹马跑开的时候,那白条子,裂开了,血红血红的。 拾月看着这么血腥的一幕,心里却没有什么波澜。她没有变成怪物,但也早就不是原来的五好公民了,若让现在的她回到从前,她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拧断洛钰铭的脖子? 她转头不带任何情绪,木然地看了洛钰铭一眼。 这一眼,换来的是他疯狂的吻。一直吻到她的眼神变得愤恨。他才停下。 他剧烈喘息着,俯首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姑姑别这么看我。求你了。” 拾月一把推开了他,摇摇头道:“真是个疯子。” 后来的一年时间,在天机阁的有意运作下,拾月的名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臭。即便她对洛朝百姓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恶事,也到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 可拾月却在后宫里悠闲地同楚熙一起开辟了一处菜园子。 二人换了下人的衣服,将袖口卷起来,裤腿也卷起来,在菜地里忙得不亦乐乎。 楚熙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姑姑,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毁我们的菜地了吧?” “当然不会啦,你姑姑我在后宫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动我们的菜,我就将他大卸八块埋在土里做化肥。”拾月说话时,脸上的表情配合得十分夸张。 楚熙笑得前仰后合,“姑姑你扯谎!现在谁不知道啊,皇后才是后宫里最专横的人。你难道还能大得过皇后?” “皇后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她那名声,皇帝废后是迟早的事儿。”拾月随口应了句,楚熙却听进去了。 “姑姑你是陛下身边的人,陛下真打算要废后么?” 拾月有些狐疑地看了眼楚熙,“熙熙,你怎么关心起这件事儿来了,你不会是想上位吧?” 楚熙眼神暗了暗,“姑姑,你会帮我吗?” 拾月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沉思了会儿,若楚熙真想当皇后,也不是不可以。 “但,为什么?你为什么想当皇后?” “姑姑你不在的时候,我吃了不少的苦。我想要权势,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 更想要你。 楚熙在拾月看不到的角落,近乎贪婪地看向她。 “好,我会帮你。”拾月应下了。 二人又开始翻地、播种...一直到日落时分,拾月才就着一身宫婢的打扮向金风殿去了。 一年里,徐绯似乎获得了皇帝的专宠,凭借数十次侍寝纪录,从贵人爬到了妃位。 “给颖妃娘娘请安。”拾月打趣道。 徐绯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将手里的香囊扔在她身上。 拾月哎哟了一声接起来,“颖妃娘娘要是不小心摔坏了给陛下的东西,陛下治罪奴婢可怎么好?” 这香囊上绣的是五爪金龙,一看就是给洛钰铭的东西。 “什么风把你这座大佛吹过来了?你自己说说,你都多久没见过我了。我眼巴巴地去找你,你几乎次次都不在,你躲着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躲着我?” “巧合,巧合。”拾月讪讪笑了下。“再说了,我现在名声这么坏,你来找我做什么,你很闲?薛羽然没来找你的茬?” “哪能啊,这条疯狗,咬不到你,明里暗里没少给我下绊子。” “咬不到我?那是你不知道她在暗地做了多少事。甚至不惜借我的名头在宫外作乱,要不是我的人盯得紧,她怕是要弄出人命来。” “你这都能忍?!”徐绯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 “呵,他都忍得,我怎么忍不得。”拾月讥笑了下,继而看着徐绯正色道:“若我被废了,你对这位置有想法么?” “你是希望我有,还是不希望我有。” “楚熙跟我说她想当皇后。我答应了。” “拾月啊拾月,你这话若让他听到了,恐怕会很难过。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从眼神都能看出来,他一定很爱你。” “打住。徐绯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为什么要找你入宫。” 徐绯沉默了,当初拾月让她入宫就是为了让洛钰铭爱上她,可她却不听她的话先一步爱上了洛钰铭。因为爱他,所以更能感受到他对拾月那份疯狂的偏执的爱。也更不愿意让他受伤。 “徐绯,我和他是绝不可能的,就算撇开我与他的恩怨不谈,他是一个帝王,我一向是胸无大志,只想偏安一隅,不想整日在宫斗权谋中计较。这些年,我实在太累了。” 拾月看着徐绯,双眼含泪地又说了句,“徐绯对不起,求你救救我吧。” 感情这种事,若不能双向奔赴,确实会让两个人都陷入痛苦。 徐绯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贞远五年开春的时候,宫里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皇后谋害皇嗣,颖妃的孩子没了。洛钰铭的第一个长子没了。 本来颖妃并不是什么高门望族,但洛朝对皇后的不满早已达到了一个极点,就像烈日下的干柴,容不得一粒火星子。再加上薛羽然的运作,张家确信是皇后害死了张珊,所以朝堂上对皇后也是口诛笔伐,纷纷上书要求废后。 本来大好的时节,听到这种消息,百姓也不满,民怨四起,在宫门外集结成群,废后的声音都传到了皇家内院。 废后这件事,已经是不可不为。 月央宫里,洛钰铭脸上无悲无喜地看着她,拾月也面无表情地自顾自喝着茶。 室内的气氛像是要凝结成冰。 “姑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没有。” “你宁可去冷宫待着,也不愿意做我的皇后,宁可亲手将我推给别人,也不愿意接受我的爱意。你是不是宁可曝尸荒野,也不愿意与我合葬。” 拾月喝茶的动作顿了下,道了声:“是。” “好。那就如你所愿。” 洛钰铭起身要走, “洛钰铭。” 他的身形停住,眼里又浮出一点星光。 “我希望楚熙能坐这个位置。” 星光湮灭了。 于是,皇后被废,颖妃加封贵妃。楚熙从楚娘子,扶上了贵人。月央宫被封禁。拾月去了冷宫。 又过了大半年,楚函被收做楚家义子,楚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再一次无人能及,楚熙也如愿当上皇后,入住长安宫,让人将拾月从冷宫接出来,做了她的宫婢。 彼时,楚熙16岁。拾月25岁。 “皇后娘娘万福。”拾月向楚熙行礼道。 楚熙一个猛子扎到拾月怀里,紧紧抱着她。 “姑姑,你受苦了。”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奴婢不曾受什么苦。”在冷宫那段时间,除了薛羽然偶尔来她面前蹦跶会让她有些心烦外,其它的时候她都无比的平和。因为洛钰铭没有再来找她。 对,她还不知道她早知道她是皇后的事。 楚熙避而不谈,转移话题道:“姑姑,我是熙熙啊。你不要叫我皇后,还是叫我熙熙好吗?” 十六岁的楚熙已经跟拾月差不多高了,但她看向拾月的眼神还是如当初一样澄澈。像个孩子。 拾月勾唇笑了,纵容着道了声,“好。” 当晚,楚熙又缠着拾月让她给她讲故事。 “从前...”拾月对楚熙就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在她眼里楚熙还是个需要她的孩子。她也完全没想过楚熙已经十六岁了,在后宫浸润了五年,又怎会真的纯真无邪。 第二天,拾月是在楚熙的床上醒来的。 昨晚她讲着故事,突然就困得不行,靠着床边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爬上的楚熙的床。但楚熙身上有种奶呼呼的香气,让拾月很是喜欢。 “姑姑。”楚熙娇憨的声音响起,一个翻身就将拾月抱着,跟只小猫似的蹭了蹭。 拾月轻轻揉着她的头发,笑得宠溺而慈祥。 “熙熙,今天准备做什么?不如我们去放风筝吧。” 跟楚熙在一块,拾月的心情总是很好,想的事情也很单纯。 “好啊。”楚熙埋在拾月的胸口,闷闷回道。 姑姑身上好香,胸口好软。 她暗暗咽了口唾沫。 第198章 不简单的楚熙 楚熙和拾月收拾好了,便带上纸鸢去了御花园里,湖边上的一处草坪。 “熙熙,你会放风筝吧?”拾月问。 楚熙摇摇头。“琴棋书画我都会些,风筝,小时候看别家孩子玩过。”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拾月忍不住地心疼,确实楚家的家教应该很严。 “没关系的熙熙,我教你。” 今天的天气极好,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非常适合放风筝。 拾月让楚熙扶着纸鸢的翅膀,她先放了一些线。 “熙熙,放手。” 拾月跑起来,风筝迎着风越飞越高。 见风筝的情况稳定了,拾月才将手里的线交给楚熙。手把手地教着,什么时候拽一拽,什么时候放一放,什么时候收一收。 “这放风筝就像...” “就像拾月姑姑拿捏人心一样。朕说得可对?” 二人玩得专注,连洛钰铭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见礼后,拾月退到一边,并不答话。 “陛下今日怎么一个人?贵妃娘娘呢?” 楚熙笑着望向他,还是一脸的稚嫩,眼里澄澈见底,没有寻常女子的妒忌,也不像拾月对他避而不及。 洛钰铭也笑着道:“皇后,你不管你的风筝了?” 楚熙像是才反应过来,但那风筝都要掉在地上了。她跑了两步,还是于事无补。 见楚熙一脸沮丧的神色,洛钰铭说了句,“这风筝若是在拾月姑姑手里,恐怕就不会掉下来了吧。” 楚熙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陛下你说得不对,姑姑说过,天气不好的时候,任凭放风筝的人如何努力,风筝都会掉下来的。还有就是,放风筝的人若是不想放了,也会掉下来的。” 洛钰铭脸色不太好看。这个楚熙,当真是不简单呐。 拾月倒是没多想,只以为楚熙是在说风筝。虽然她其实并没有跟楚熙说过这番话,但她也不会怀疑楚熙有什么别的意思。 洛钰铭邀请了楚熙共进午膳。拾月作为楚熙的贴身大宫女自然也跟着去了。 楚熙看了洛钰铭一眼,试探着道:“陛下,可以让拾月姑姑也坐下一起用膳么?” “皇后,你同一个宫婢走得太近了,可不是一件好事。”洛钰铭是在提点她,让楚熙离拾月远一点。 但楚熙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胡搅蛮缠道:“陛下,姑姑才不是什么宫婢,她是我的姑姑,是我最爱的人,她若是不能入座,那我也不吃了。” “放肆!”洛钰铭被楚熙这番话气得怒摔了手里的筷子。 什么她的姑姑!什么最爱的人!她对拾月的心思竟敢如此暴露在他面前,楚熙啊楚熙,你当真演的一出好戏。 “陛下息怒,皇后娘娘自小便离开了家人,此前奴婢对娘娘多有关照,所以娘娘才会对奴婢如此依赖,皇后娘娘年纪尚小,不懂规矩,请陛下莫要怪罪。” 说到最后那句“请陛下莫要怪罪”的时候,拾月的语气里已经隐隐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洛钰铭气笑了。什么叫年纪尚小?她都十六了!什么叫不懂规矩?她可是楚府出来的! “你信任她,所以她做什么你都不管不问,甚至可以装聋作哑。拾月姑姑,你还真是偏心呢。” 楚熙一脸迷茫,“陛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真是够了!对于楚熙的表演,洛钰铭再看不下去,起身离开了。 对于拾月,洛钰铭从未想过放手。她在冷宫的大半年,他也经常偷偷去看她,但他不再亲近她,因为他还是生气,气她所做的一切,气她对他的无情。 他很多次,想要造个笼子将她囚禁,让她只能呆在他的身边,让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让她失去一切只能依赖他生活。 可他喜欢看她凤舞九天,自信翻飞的模样,也喜欢看她娇俏婉约,耍赖撒娇的模样,更喜欢她在床上哭着求饶的模样,所以他害怕,害怕囚禁了她,她会变成一潭死水,那一脸平静、波澜不惊的模样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天下间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像她这样令他魂牵梦绕,令他手足无措,令他伤肠寸断又欲罢不能。 徐绯那个傻子,被拾月骗进宫来,他轻而易举地就让她爱上了他,因为世人都爱光明,都爱英雄。如果被她知道了他的阴暗,他的残酷,她或许也会像拾月一样恐惧、甚至仇恨他吧。 “夜灵,你们女人到底喜欢什么呢?”他一脸诚恳地请教,像是搞学究一样。 “主上,大多数女人都喜欢光鲜亮丽的东西。” “你呢?” “我喜欢主上。”夜灵直白地道。 “喜欢我什么呢?”洛钰铭看向夜灵的神色暧昧而危险。 夜灵的脸烧起来,心也跳得很快。 “不管好的坏的,主上的一切,我都喜欢。”所以也只有她配站在他的身边。 “哦,那要不今晚我给你也安排个男人,让你好好喜欢喜欢?” 夜灵听到这句,不可置信地僵住了。心里阵阵发闷,又针扎似的疼,随后上涌的是疯狂地恨。为什么主上眼里心里,哪怕是身体都只有那个女人!这个蛊惑圣心的妖女,为了江山大业也定不能留! 洛钰铭收回了目光,没再说什么,“夜魅,准备秋猎吧。” 夜魅应了声是。 在洛钰铭走了之后,楚熙眼里包着泪水,小可怜地望向拾月。 拾月上前将楚熙按在怀里,哄小孩一般地安慰着:“不哭不哭。熙熙不哭。” 她抽泣道:“陛下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姑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熙熙你别管他,他这个人疑心病本来就重。” 楚熙断断续续地哭了一下午,眼睛都哭肿了。 晚上拾月又给她冰敷了会儿,敷着敷着,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鼻尖都是奶呼呼的味道。迷迷糊糊地拾月感到似乎有什么在舔她的唇。 那是楚熙在吻她。 黑暗里,楚熙邪魅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姑姑的味道,真叫人难耐。明天或许应该加大些药量。 这一觉,拾月睡到阳光都洒到了她的眼皮上,她才转醒。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楚熙身边她总是能睡得这么好。但她觉得可能这就是安心的感觉吧。就像陪自己侄女睡觉,楚熙奶呼呼的,多可爱啊。 “姑姑,你尝尝这个。”楚熙笑着给她夹了个流心豆沙包,递到嘴边,“姑姑,这个可甜了。快尝尝看。”黝黑的大眼里都是期待。 拾月也笑,越看楚熙心里越美。这孩子,不仅可爱,还很听话、孝顺。 没多想什么,就着她的筷子,张嘴咬了一口。 那豆沙顺着拾月的嘴角流下来,让楚熙眼眸都暗了下。 好想用嘴巴帮姑姑清理一下。 拾月赶紧掏出手帕擦了下,楚熙哎呀一声,收回了筷子。 “姑姑,对不起。”语气低低的,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拾月又笑了,这孩子。 “这有什么的,熙熙你不要太敏感了。” 楚熙突然看着拾月的眼睛,十分诚挚地问:“姑姑,你会原谅我吗?” 搞得拾月都呆住了,就这么点小事,不至于谈到原不原谅吧。楚熙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楚熙的眼眶又开始红了,拾月什么想法都没了,“原谅,当然原谅了。熙熙你本来也没做错什么呀。” “姑姑,那我要是做了什么错事,你会原谅我么?” “熙熙你的个性我最清楚不过了...”拾月还没说完,楚熙便打断道。 “姑姑,你会吗?”她眼泪就快掉出来了。 拾月皱了下眉,心里有些疑虑了。 可下一瞬间,楚熙便跪趴在她的腿上,边哭边说,“姑姑我好怕,怕自己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和她们一样,我怕自己做错什么,会惹你不开心。” 拾月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怎么能怀疑楚熙呢。还说洛钰铭疑心病重呢! 她将楚熙扶起来,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以作安慰。“熙熙,别担心,姑姑会护着你的。” 楚熙眼眸低垂,抑制住内心的冲动。环抱住拾月,在她耳边,贴着她的耳垂道:“姑姑,你真好。” 拾月敏感地感受到刚刚说话间她的唇擦过了她的耳垂。 耳朵红了。 楚熙发现了这一变化,心道:她的姑姑真是可爱。红红软软的耳朵,看着好想咬一口。她的牙痒痒的。 就在这个时候,季北低着头走了进来。 “启禀皇后娘娘,陛下今日定了秋猎的日子,后日启程。” 楚熙淡淡嗯了一声。对于这个奴才,楚熙是不喜欢的。他偷偷看向拾月的眼神,注定了他的命不会太长。 下午楚熙拉着拾月去看他们的菜园。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 她们种下的瓜果蔬菜都熟透了。 “等会儿我就去把菜送到莫子文那里。晚上就可以好好吃一顿了。”拾月抱着这些瓜果蔬菜,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种地这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收获呢。 “姑姑,莫子文是?”楚熙一脸疑惑道。 “哦,是我在尚食局的一个老朋友了。” “我可以一起吗?我也想见见姑姑的朋友。” 拾月见楚熙一脸好奇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一路上拾月与楚熙都是说说笑笑,季北跟着她们身后,他在拾月与楚熙身边伺候,总感觉这二人间的氛围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第199章 危机四伏的猎场 拾月一进尚食局便看到了正在专心选材的莫子文,便主动走上前去,从背后迅速拍了下她的肩头,笑着道:“莫尚食。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莫子文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捂着胸口,嗔怒道:“拾月啊,你是要吓死我吗?” 莫子文对拾月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当掌事姑姑的时候,对她当过皇后的事情一概不知。 拾月赔着笑,谄媚地给莫子文捶肩,“尚食大人消消气,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小人还要指着你吃饭呢。” “你呀!”莫子文也笑起来。 楚熙在门外看着,看着二人亲昵地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进去的情形。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她绝不允许有人抢走她。也不想看到她的姑姑对别人如此在意。 或许是从小被当作弃子,加上在后宫的经历,让楚熙的心理格外扭曲,在占有欲方面,楚熙比洛钰铭更加疯狂。 但楚熙的演技已经是炉火纯青,示弱卖乖是她一贯的招式。即便现在她恨不得让莫子文消失,但她脸上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她迈步进了尚食局。 “姑姑,这位就是你方才提到的老友,莫尚食么?” 莫子文瞥了眼楚熙,收敛起与拾月嬉笑的表情,正色行礼道:“莫子文参见皇后娘娘。” 拾月将莫子文扶起来,还在她背上顺了顺。 “老莫你别紧张。”转而又对楚熙说:“熙熙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在清平殿的时候,得了不少莫尚食的接济呢。” 楚熙立马诚恳地向莫子文鞠躬道谢。“多谢莫尚食大恩,熙熙铭记于心。” 莫子文惶恐不安得差点跪下。 拾月又拍拍她的肩膀,以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好了,老莫,这些都是我与熙熙亲自种的菜,晚上给我们做顿好的,送到长安宫去。” 楚熙也笑眼盈盈地道:“麻烦莫尚食了。” 此刻的楚熙,在莫子文眼里看起来一点皇后架子都没有,更像个邻家的乖巧小孩。 但礼不可废,莫子文还是毕恭毕敬道:“皇后娘娘客气了。” “莫尚食既然是姑姑的好友,也就是熙熙的朋友,可以同姑姑一样唤我熙熙。”楚熙语气轻快而真诚。 拾月见莫子文紧张得额角都冒汗了,便对楚熙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姑姑一样胆大的,走吧,让莫尚食专心做菜。”走到门口,拾月转头问了句:“老莫,秋猎你会去吧?” 莫子文点了下头。 “行,那就秋猎的时候再叙。” 莫子文又点了下头。明明她是尚食,拾月只是个掌事,但面对拾月时,她完全拒绝不了。不过也是,拾月当年可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重围的人啊。 她也很想知道,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三皇子身边,到二皇子身边,再带着三皇子称帝,圣宠正浓的时候莫名其妙被贬为罪婢,然后去了楚熙身边服侍,现在楚熙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又当上了皇后。 不得不说,拾月确实是个传奇人物。 当晚拾月与楚熙美美吃了一顿,拾月便想回自己的房间睡了,蹭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也不能总在楚熙床上睡吧。 “熙熙,时候不早了,我也回房休息了。晚上会冷些,你不要踢被子哦。” 拾月跟个老妈子似的嘱咐着。 “姑姑既然怕我着凉,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睡了?我喜欢和姑姑一起睡。” “熙熙你是个大姑娘了,也不能总和我睡在一块吧。” “姑姑你嫌弃我?”说完,楚熙的小嘴都撅起来了,眼睛也红起来了。 拾月立马投降。心道:睡就睡吧,反正和楚熙一块睡得还更好些。 拾月熄灭了蜡烛,便主动爬上床睡在了楚熙身边。 闻着楚熙身上的香气,拾月很快便昏睡了过去。失去意识前,拾月还在想楚熙身上的那股子奶香味,是不是好像更重了些。 今晚她试图将舌头探入,在拾月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印下密密麻麻的吻。 借着月色,透过纱窗,便能看见楚熙像条蛇一样缠在了拾月身上。 第二天拾月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接近中午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而且她莫名觉得身体发沉,有些提不上劲儿。但她只以为是自己睡得太久,没有多想。 秋猎的队伍浩浩荡荡。目的地正是皇家猎场。 那块刻着皇家猎场的奇石,多年过去没有丝毫变化。 拾月脑海里不受控地想起那一箭,薛昱从洛钰铭的箭下救下了她,而她却为了洛钰铭受了洛文一箭。若说他爱她是真的,那他演技可真是绝了,这么多年竟让她察觉不到一点。 多年过去,尤其是在冷宫又安静待了大半年。让拾月的心性更加佛系。 现在她在楚熙身边,不愁吃穿、不用算计,也没有人敢欺负她,最重要的是洛钰铭也不再纠缠。宫里她也有像莫子文、李晴儿这样的老友,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在皇宫里活得很好。她已经不在乎什么自由不自由,也接受了她不再是编排人生的作者,若一生走不出红墙,她也听从命运的安排。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她也自由了。 因为小花就是她理想中的她,她代她去了辽阔的原野,看了山川大河,在信里他们一起目睹了最神圣的日出,最绚烂的晚霞,最皎洁的月光,与桑落两个人的感情也在吵吵闹闹中越来越好。 拾月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姑姑,姑姑?” 拾月回过神来,看向楚熙,“怎么了?” “姑姑你不知道吗?你经常发呆,一出神就很久很久。” 拾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从现实生活算起她这爱发呆的毛病,都几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拿出来说。 “姑姑,你要去打猎吗?” 说到打猎,楚熙眼睛发亮,像璀璨的星星。 拾月反应过来,对,楚家是武将,除了琴棋书画,楚熙从小应该也接触了不少的刀枪剑戟。 “熙熙。”拾月笑着唤了声,“你想做的事儿,尽管去做吧。难不成陛下不许你去?” 楚熙瘪着嘴,“是啊,陛下说我年纪太小,怕伤到了我。” 拾月思忖再三道:“那,姑姑陪你一起去吧。”没理由让一个武将的女儿委屈自己。她对楚熙的体贴,也是在弥补薛凝的遗憾。 拾月带着楚熙去换了骑射的服饰。 “姑姑,你这么做算不算违抗圣意啊?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别担心,我在宫里那么多年,在陛下身边伺候也那么多年,若真被发现了,陛下还是会给我几分情面的。” 楚熙翻上马背冲拾月笑了。笑得灿烂耀眼。 拾月看着楚熙,心突然就酸了下。 十六岁如花一样的年纪,真是叫人羡慕。 她经历了两次十六岁,现实中疲于奔命,不放弃任何能挣钱的机会,可还是没能留住爷爷,而在这个世界,十六岁的时候也忙着承受、忙着算计、忙着经营自己的势力,她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恣意美好的少年时期,就已经走到了老年。二十五岁的她,一颗心就已经老得跳不动了。 拾月也利落地翻身上马,“走吧熙熙!让姑姑也见识下你楚家女儿的风姿!” 二人在林间纵情策马,殊不知暗处已经在张弓搭箭。 皇家猎场,一如那日,危机四伏。 几经生死,拾月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息。 “熙熙,当心些!” 楚熙正看上了一只兔子,准备张弓,一支箭直直冲楚熙而去。 楚熙分了神摔下马背,同时也避开了这一箭。 暗处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们。 一支又一支的箭羽,冲二人激射而来。 拾月将楚熙拉上了马,策马疾驰,借着林间地形左右躲避着。 并且她留意到,暗处应该不是同一拨人,有人想杀她们,有人却要救她们。 两支羽箭撞在一起,一攻一守。 拾月来不及多想,只想尽快回到皇家大帐。 “熙熙!你抱紧我!” 不用说,楚熙也将手死死抱紧了拾月。 “姑姑,我好害怕。是谁要杀我?”楚熙浑身颤抖着,又说:“陛下之前好像对我很生气...可我...” “熙熙你别乱想,你现在身处高位,想杀你的人不一定是陛下。” “可...这箭上有皇家的标识啊,姑姑...” 楚熙将手臂上的箭拔出来,递给拾月看。 拾月看着眼前羽箭上的“洛”字标识,又看见箭头上的血迹...瞬间怒火中烧! 这时,楚函带着人马赶到,暗中下手的人也消停了,拾月赶紧让楚函将昏迷过去的楚熙带走了。 但她却没跟着回去,一个人牵着马在林间走着。 她正思索着这一切。 暗处的人又突然杀上来! 他们穿得都不一样,想杀她的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两帮人。 拾月正迷惘的时候,从暗处又冲出来两帮人,迎了上去。 所以,今日这场猎杀竟有四股势力错杂其中。 拾月自然也杀了人,杀得疲惫之时,也中了几刀。 又不知从哪里窜射一箭,带着惊人的气势,向拾月而来,她脑子一空,直觉是躲不过了。 可...想象中的痛楚并未来临。 第200章 拾月身死 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檀木香味,还有浓重的血腥气。 跟话本里的不一样,他们来不及叙旧,顾不上思考,拾月将洛钰铭一把推开,又挥舞开手里的短刀,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洛钰铭中了箭,战力大不如前,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今日的局面是他也没想到的。 他知道拾月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一直放不下。所以他暗地里派人要了薛羽然,在她欢喜万分的时候,又告诉她真相,并透露是拾月的手笔,再为她制造了秋猎这么好的报仇机会。 楚熙和拾月如此亲近,说不定薛羽然还能帮他除掉楚熙。 最后薛羽然会死于行刺皇后的罪名。他再趁机为她中上一箭,便一切圆满了。 可没想到今日的皇家猎场热闹得非比寻常。 不止是他和薛羽然的人,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 拾月带着洛钰铭且战且走,却在山林里迷失了方向。 见洛钰铭几乎快要晕厥,没办法,拾月只好找了个山洞暂时歇脚。 这才得空看向洛钰铭的背上那一箭。 这一箭很深,差点将洛钰铭整个人扎穿了,若是拾月中了这一箭怕是会当场身亡。 拾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末端的箭折断了些,然后在他的箭伤,和刀伤处都撒了金疮药。 “姑姑,你为什么要救我?”洛钰铭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还是撑着一口气问出了这句。 “...”拾月顿了下,才道:“就像你非要救我一样,我也习惯了救你。” 那种危难之际,若不是下意识的习惯,还能是什么呢??拾月身子疲乏,脑子也乱乱的。 洛钰铭扯动嘴角笑了下,“不对姑姑,我救你不是习惯,我是为了让你消气,那一刀,那一箭,我都还给你。你在我这里受过的伤,我都还给你。” 他感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他恐怕快死了。 他不敢闭眼,痴痴地凝视着她。像将死之人,眼神里是深入骨髓般的眷念。 过了一会儿他又提了口气问:“若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么?” 拾月没接话。多说多错。只是心里难受,闷闷的喘不上气。她阖上眼,不想从眼神里泄露半分。 等了约半个时辰,拾月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她此刻已经精疲力竭,脸色苍白,但还是强打精神,握住了手里的刀。 拾月看了他一眼,洛钰铭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状态。 拾月深知那遮遮掩掩的脚步声必然是敌非友,若暴露了他的位置,他们俩今日都得死在这里。所以她站起来走了出去,以身做饵,引开了来人。 拾月从未想过,她做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可以用自己的命换他活着。 当初她用自己的命换尹礼活着的时候,她还能告诉自己她爱他,可如今下意识地选择却骗不了人。 在濒死之际,拾月也终于让那个答案从心底浮出来。 她爱洛钰铭。 不知从何而起,却是一往而深。 而对尹礼的爱,更像一种心理暗示,在洛钰铭和尹礼这两个恶人之间选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尹礼。所以她在短时间里就爱上了他,所以即便被尹礼抛弃,她仍旧笃定地爱着他。 那么多年,她靠催眠自己活着,生死之际,她看清了这些,也十足庆幸自己快死了。 “这狐狸毛用来做围脖正好,送你了。” “给你你就收下,不许弄丢了!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拾月,我们活下来了。” “姑姑……抱紧我抱紧我就不冷了。” “姑姑,我一定会娶你。” …… 当回忆翻涌而来,这种爱同这河水一般令她窒息。 洛钰铭昏迷了整整一天,才醒来。 夜魅欣喜道:“主上你终于醒了!” 洛钰铭嗓子疼得如同含了刀片,还是不管不顾地大喊道:“拾月呢?!” 夜魅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拾月呢!”洛钰铭想起身揪住他的脖领子问,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拾月姑姑她,没找到。” 一句没找到,让洛钰铭从床上摔了下来。然后强行站起来,一脚踹向了夜魅。 “没找到?!什么叫没找到!夜魅你是不是想死啊!” 心里巨大的恐惧让洛钰铭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又兀地吐了一口血。 “回主上,当日我们抓到了活口,他们说,说拾月姑姑已经被他们杀了,扔下了山崖。崖底是汹涌的暗河,所以我们找不到拾月姑姑的尸体。” 找不到拾月姑姑的尸体…… 拾月,尸体?! 洛钰铭听了这消息,头疼欲裂,心力交瘁之下,再度晕死过去。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 姑姑... 第201章 小桂皮 楚熙听到拾月亡故的消息,也疯魔了。一双大眼里是无尽的暗色,周身骇人气势显露无疑。 她中的那一箭是她自己安排的,就是为了让拾月仇恨洛钰铭从而断了他们之间的情意。 拾月不知道可楚熙却看得明白,每次拾月提起他,或者她在拾月的面前提起他,她的反应总是淡漠得很,但就是这份淡漠却恰恰说明了洛钰铭在拾月心里的不同。 当初拾月被废,她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 她早就知道拾月是皇后,但还是乖乖陪着拾月演戏。 她在拾月面前永远是天真烂漫不懂事的小丫头,因为她知道一旦被拾月发现她的算计,她的阴暗,她们的关系就会破裂。 她没有那么喜欢她,她对她的喜欢还比不上洛钰铭,所以她想让洛钰铭死... 她根本不稀罕什么后位,做皇后,只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悄无声息地拥有她。 秋猎上,她还准备趁乱悄悄杀了莫子文。可姑姑死了,她最爱的人死了,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她要杀了他!让他陪葬! 几天后的夜里,趁守卫松懈,楚熙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御宸宫,洛钰铭的房间。 楚熙动作极快,想也不想匕首向下直扎向他的脖颈。 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却是贴着洛钰铭的脖子堪堪避过。 “何人?”洛钰铭问。 楚熙没有回答,一刀不成,又连攻了数次。 二人一番较量,楚熙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洛钰铭将她重伤在地,叫人进来,点了蜡烛。 才看清...头发散乱一袭紧身黑衣的楚熙。 “我当真是小瞧了你,你的身手竟如此之好。” 楚熙不屑地冷哼一声,“哼,若我没有入宫,兴许洛朝能多添一员大将。” 洛钰铭也赞许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刺杀我?” “我以为你很清楚。” “为了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对她确有不轨之心。” 也许是因为拾月死了,也许是因为他早猜到了,洛钰铭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你害死了她。我自然是要让你为她偿命的。可我失败了,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从头到尾都只爱过她一个人。” 洛钰铭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也惨淡地笑了下。 “你又怎知我不是?”但洛钰铭没有解释,这件事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我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我会完成拾月的心愿,兵不血刃地实现统一,让天下再无战乱。” “所以,我不会杀你,我希望你能助她完成心愿。” 洛钰铭将他与拾月的故事,将拾月是如何重视天下苍生,如何在皇室里忍辱负重,又为什么要嫁给他,同楚熙聊了一夜。 一月余,楚皇后久治不愈,病逝;但楚函身边又多了一位少年将才。 薛羽然趁秋猎派人行刺楚皇后的事也水落石出,薛贵妃当街问斩,但薛家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影响,正巧西南栈道完工,洛钰铭的贤德之名越来越响亮,引来万国来朝。 而秋猎害死拾月的人,正在深不可测的水牢里日日夜夜饱受折磨。 夜灵全身没有一处完好,水牢里血腥味浓得令人反胃。 但她此刻身体是痛苦的,内心却是欢愉的。 当日射向拾月那一箭便是她射的,她觉得只要拾月死了,洛钰铭便会是天下最贤明的君王,为了大义,她也必须杀了拾月,虽然洛钰铭替她挡下了,但那贱人终究是死了。所以她即便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虽然洛钰铭没有将拾月身死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天机阁的人很快便发现了不寻常。 因为他们每个月都会给拾月写信报告一些江湖上朝堂内的重要情况,还有一些重要的事儿需要她拿主意,但拾月已经很久没有回信了... 南坤入宫找到了洛钰铭。 “陛下,月主呢?” 拾月死后,洛钰铭便日日用繁重的公务来麻痹自己。 他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波澜不惊地道了句:“你跟我来。” 南坤随洛钰铭出了宫。入了皇陵。 见到了拾月的灵位。 就跟普通百姓一样,写着——“洛钰铭爱妻拾月之灵位” 南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当初拾月入宫之时,本来是留了很多影卫在身边,后来不知为何她将保护她的影卫都撤走了。为此她还与她发生了争执。 “月主不可!皇宫之内危机四伏,月主此举委实不妥!” “南坤,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每次看到这些影卫,我就提心吊胆的,他们好像是在提醒我,这里那里都是危险,我太累了南坤。你放心吧,即便他们不在,洛钰铭也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你就这么相信他?” 洛钰铭心慌得不行,忙追问道:“她怎么说?!” 南坤红着眼道:“她说,其实我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他。” 洛钰铭如遭雷击。胸口血气翻涌,“是我,是我没能保护好她。是我。”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那段时间洛钰铭意志消沉,几度休克。 夜魅实在看不下去,便告诉了他关于函谷主人与拾月的事,并将月央宫里的木簪呈上。 之前他拦着夜灵不让她告诉洛钰铭实情,就是怕他知道后会陷入癫狂,而现在变得癫狂也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洛钰铭抚摸着那木簪,猛地又吐了一口血。双眼猩红一片,爱至深也恨至深,竟流出一滴血泪。 原来如此。函谷的主人竟是尹礼!这么多年他们两个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函谷西楼!那两年,他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吧……大婚之日,她闹着要见他……还有她手心的伤,他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大婚当日,宿命之女,她竟要献祭她的命给他…… 他以为她心里只有一个萧元亦!但那个世界她回不去,他总有机会取而代之…… 他为她重重算计,他为她一忍再忍,一退再退!还想着要肃清后宫,只愿与她长相守……多么可笑!原来为情所困的,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罢了。 既然这样,他便不要这该死的情了。她在意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洛钰铭没有折断那木簪,反而将木簪小心放到了他的枕头底下,以此日夜警醒自己。 他又重新活了过来,只是寒潭般的眸子越发森冷,整个人似寒冰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贞远六年春,万国来朝,齐聚洛城。 洛城的街道热闹极了。 形形色色的外邦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桂皮,你盯着那冰糖葫芦看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这么馋?” 西楼二楼窗边靠街道的位置,一身道袍打扮的男子,斜倚着窗框,几缕银灰色的头发散落在面庞,那长相介乎仙妖之间,绝美却叫人又敬又畏。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玉手,正颇有趣味地把玩着对面一身男装打扮的道童。 “师父啊,你怎么老是喜欢玩我的手啊。”她没好气地说,却又不敢反抗,她师父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说要吃了她。 第202章 玄旻 “还有啊,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叫拾月,你怎么老是叫我小桂皮啊,我觉得小桂皮这名字不太好听啊师父。” 玄旻持续给她洗脑。 “小桂皮多可爱啊,又能入药,又能入菜。多实用啊。师父不是常常跟你说么,做人就要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小桂皮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她突然定定地看着他,愣愣地说:“师父啊,那个冰糖葫芦要卖完了啊。” 玄旻笑了,听着她可爱娇憨的声音,忍不住伸手揪了下她的脸蛋。 “就知道你馋,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冰糖葫芦。这样吧,你若是日后不再同我争论名字的问题,我就给你买。” 拾月这个名字,怕是她本来的名字,但他不会让她有机会记起来的。 他玄旻可不是什么施恩不图报的好人,他费尽心力,动用了道门禁术才救回了她,她就必须用她的一切来报答他。 小桂皮低下了头,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下定决心道:“不行啊师父。冰糖葫芦今天可以不吃,但名字这件事我觉得很重要...” “师父!”她惊呼一声,因为他猛地掐住了她的下巴,语气是不容置疑。 “小桂皮我千辛万苦救了你,不是让你来同我唱反调的。那件事,不许再提了,走,师父给你买糖葫芦去。” 玄旻说完就牵起了小桂皮也就是拾月的手,下了楼。 当初拾月顺着河道,一直被冲到了方外道观的山脚下,玄旻在河里捞鱼,正好就捡到了她。本不愿多管闲事,可就是鬼使神差地回头了。 后来玄旻动用禁术救了拾月的命,而禁术改变了拾月本来的面容和身量。 在施法救拾月的过程中,拾月嘴里不停地念叨一个人的名字。他本是方外之人,又修道多年,清心寡欲至极,这是他头一次对一件事、一个人有这么强烈的欲望,于是玄旻起了坏心思,他想让拾月忘记一切,变成一张白纸,只属于他一人。 小桂皮委委屈屈地跟着玄旻走了,但一串甜滋滋的糖葫芦,很好地抚慰了她的情绪。 小桂皮咬了一口,又踮着脚将糖葫芦递到玄旻眼前,眼睛都笑弯了。 “师父啊。你要不要吃一口试试,很甜哦。” 玄旻看着她这样子,眼神越发幽深,伸手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就像抱小孩一样。 她现在只有一米五出头,在玄旻一米九的身高下,就像个小土豆。 小桂皮对她师父的这种奇怪行径也习惯了,反正她仰着脖子也很酸,抱起来也好。 可下一秒,她的唇就被他含在了嘴里,他用舌尖描摹着她的唇瓣,想要往更深处探寻。 小桂皮的眼睛都瞪大了,不知道她师父这是在做什么,但心里有个声音让她停下。 她张嘴要叫,却被他乘势而入。 “唔...唔” 小桂皮涨红了脸,用没有拿糖葫芦的那只手,推搡着玄旻的胸膛。 师父这是做什么,她快要喘不上气了。 玄旻放开了她,又回味似的咂咂嘴,道了句:“唔,小桂皮是挺甜的。” 小桂皮察觉到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便在玄旻的耳边,低声道:“师父你快放我下去。他们都在看我们。” “小桂皮师父我都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咱们是方外之人,不用理会世俗人的眼光。”玄旻抱着小桂皮在街上继续走着。 他泰然自若的模样,彻底打动了她。嗯,师父说得对。他们堂堂正正的,不用在意世俗人的眼光。 可心底为什么有个声音在叹息呢? 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边,马车里跑下来一条小狗,围着他们转圈圈。 小桂皮眉开眼笑,“师父!放我下去!” 玄旻以为只是小孩子玩心大,便也依了她。将她放下去。 可她蹲下和小狗玩闹的时候,说了一句,“算盘,你叫算盘对不对?” 玄旻触电一般,将她拽起来,单手搂着她的腰,就跟抱沙袋一样,将她抱走了。 马车里的人,没有错过一丝一毫。令人将算盘抱回来,便又启程。 “找两个人,跟上去瞧瞧。” 他手里拿着月家军的令牌,一国之君的声音竟然紧张得有些发颤。 接到拾月的死讯时,他不可置信也不愿相信。可多番打探下,还是同样的结果。 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结局,便是违背她的心意,与洛国开战,当初也该将她留下来。 洛钰铭给他来信说,他一直将杀害拾月的主谋囚禁在水牢,如果他感兴趣的话,他愿意把手刃凶手的机会让给他,所以他来了。 他想要将拾月的所有遗物都接回黎国,所以在天机阁他抱走了算盘,一路上算盘都好好的,直到碰到了刚刚那两个奇怪的男女,虽然那被抱着的一副男装打扮,但他还是一眼就看穿了那是个女子,算盘急急在马车里上窜下跳,所以他让人停了车。 算盘果然一溜烟就跑到了他们面前。 仔细一看那个女子竟长了一双和拾月一模一样的眼睛。 而且她刚刚说出了算盘的名字! 这会是巧合么?黎万的指尖都在发抖。 “师父啊,你怎么了?” 一路上玄旻都没有理她。 直到他甩掉了身后的尾巴,回到了道观。 他才歪了下头,俯下身子,定定看着她问:“小桂皮,你认识那条狗?” 小桂皮觉得现在的师父莫名的可怕,明明表情跟平常一样,但就是让她心慌意乱的。 “我...我”她的腿不自觉地向后退,“我当然不认识啦。师父啊,我这是第一次去城里,我怎么可能认识那条可爱的小狗呢。” “小桂皮,”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像是高不可攀的天山雪莲,又像是生长在黄泉冥府的彼岸花。 “你在害怕我吗?” 她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本来两人身高差距就大,她这一跪,就更显得渺小。 “师父啊,我...我确实有些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她的声音颤巍巍的,像是要哭了。 玄旻也皱眉,他有这么恐怖吗?竟要将她吓哭了。 “晚上想吃什么?”他突然道。 “额?”小桂皮一脸懵。但下意识就说出了三个菜。 “红烧鱼、炒时蔬、凉拌黄瓜。” 玄旻没奈何地摇摇头,“别人收徒都是徒弟照顾师父,你看看你,整天吃吃喝喝,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还喜欢跟师父唱反调,收你为徒真是造孽!” 小桂皮也没法反驳,因为确实如此。 她撸起袖子,跟着玄旻进了厨房:“我可以帮师父打下手嘛。” 却被玄旻轰出来,“不大点孩子,乖乖坐着去。” “嘿嘿。”小桂皮傻笑两声,便开心地到院子里荡秋千了。 这秋千也是师父给她搭的呢,师父真的很宠她。但今天师父为什么会...小桂皮不自觉舔了下嘴皮子。又红了脸。 师父说她只有十五岁,还很小。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一定不能离开他,否则会被怪物吃掉。但那小狗,她确实应该是认识的,当时见到它,她心里一直叫喊着算盘。真奇怪,她第一次去洛城。怎么会认识那小狗呢?而师父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又是为什么呢? “琢磨什么呢?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玄旻将菜做好了,便看见她坐在秋千上,呆呆望着天上的模样。 她回过神,红着脸问:“师父啊,之前我让你吃糖葫芦,你干嘛那样?” “哪样?”玄旻眉稍微扬,存心逗她。 她说不出口,便从秋千上下来,跺跺脚要走。 玄旻一下又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手臂上,再一次含住了她红润的双唇。 良久... “换气,小傻子。” 小桂皮虽然什么也不懂,但还是觉得不应该这样。 “师父啊,我觉得我们不该这样。” “为什么?”玄旻的眼底划过一道暗色。若她不给他一个好答案,他不介意当一个坏人。 “因为这样我的嘴巴会疼啊。不是要吃饭了么?” 小桂皮一本正经地回答,让玄旻笑得合不拢嘴。 “你啊!真是馋嘴。” “什么嘛!难道师父不会饿?”小桂皮委屈地叫喊着。 玄旻的目光赤裸裸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以前不会,你来了之后便把我带坏了。现在师父我天天都想拿你下酒。” 小桂皮浑身一哆嗦,“师父啊,你是什么妖怪?” 玄旻细细地将鱼刺挑出来,又放在她碗里,才语气暧昧地问:“你想知道?” “没有,没一点想。” 小桂皮专心吃鱼。 伸手想自己夹一块鱼肉,却被玄旻打断了。 “你这小丫头,脑子又笨笨的,想吃鱼叫师父啊,万一被鱼刺卡住了怎么办,师父可就你一个徒弟啊,你是不是想担心死我?” 没这么恐怖吧,师父真是越来越啰嗦了,像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小桂皮腹诽道。 “哈?还敢不回师父的话,小桂皮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今天不回话,是不是过两天就要抛弃师父了,师父将你从河边救上来...” “师父啊,你这几个月都说了几十遍了。师父啊,我知道你老人家宠我,但是...”但是你的控制欲真的很可怕啊,师父。 第203章 被拐途中遇楚函 玄旻听到“老人家”三个字,脸色瞬间不好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小桂皮,你嫌我烦就算了,还嫌我老?!” “我...”小桂皮知道这是他的逆鳞,认栽地给玄旻夹了一筷子菜。 又求饶道:“师父啊,咱们吃完了饭,慢慢聊好吗?菜都要凉了,还有师父我还想吃鱼。求求师父了。” 玄旻听到她撒娇,脸色缓和了,傲娇道:“这还差不多。师父给你选块最嫩的肉。” 自从她醒来,身边就多了一位师父,这个师父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她是他亲生的,不对,是比亲生的还要体贴。 比如打雷的时候,她分明一点都不害怕,但他这个师父非要抱着她,捂着她的耳朵。还一个劲地念叨让她别怕...被蚊子咬了一口,挠破皮了,他竟然给她撒金疮药...坐秋千的时候,他寸步不离,怕她摔下来...绝不许她走路超过一公里,说是她身娇体弱,会生病... 但凡她有一点不听他的,他就会将他如何如何救她,经历了千难万险,翻来覆去地说一遍。 就跟西游记里的唐僧一样。 额...不对,西游记是什么?唐僧是谁? 小桂皮对她的脑子也很苦恼,她的脑子经常会冒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出来。还是说就像师父说的,她是个傻子? 不不不,那都是师父洗脑的话,她是个独立女青年一定要保持自己的主见。 她只是失忆而已,她一点也不傻。隐约间,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很聪明的人才对。但师父也说过,人生一世,难得糊涂。 黎万听说人跟丢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像丢失的东西,快要找到了,却又错过了一般。但他又庆幸,总比证实了那不是她好,他又可以抱着些希望活下去了。 黎万入了宫。 他原以为洛钰铭会对他做什么,毕竟他们俩的关系一向恶劣。 可洛钰铭竟然面色如常,还同他推杯换盏,推心置腹地聊了很久。 就跟当初说动楚熙一样,洛钰铭想要说服黎万,让黎国归顺洛国。 “黎万,除了洛国就是黎国的势力范围最大,只要你点头,借此万国来朝之机,无数小国都会对洛国俯首称臣,我将兵不血刃的完成统一大业。黎万你功在千秋,拾月姑姑也会开心的。为了天下一统,从此再无割据纷争,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她。黎万,你仔细考虑考虑。” 黎万沉默了很久。 才笑道:“何乐而不为。” 若不是为了拾月,他又怎么会将自己困在皇位上呢。现在拾月也不在了,既然洛钰铭这么想要这个位置,他让给她就是了。而且那个小女子,他也想亲自去寻一寻。 洛钰铭与黎万同老友一般,在御宸宫的院子里,彼此院子两侧绿树成荫,中间的花圃鲜花开得正好,他们赏月观星,喝了一夜的酒,聊了一夜的她。 第二天,黎万来到了水牢,却终究没有对夜灵动手。 那一刻,他也放下了。拾月说过,以杀止杀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你为什么不杀我?”夜灵问。 “洛钰铭和拾月有那么多恩怨,她都不杀洛钰铭,我又为什么要杀你。而且夜家军本就是拾月一手扶持的,你是个有用之人,你也说了愿意为国尽忠死而无憾,我希望你能坚定你今日的信念,如果以后发生了变故,你能以天下为先,以百姓为先,替她完成她的心愿。” 夜灵这才明白,她可能因为一时嫉恨而杀错了人。 黎万不仅没有杀了夜灵,而且还以交易之名,保下了她,让她继续为国效力。 贞远六年,夏至,黎国携众小国归顺洛国。 贞远七年,洛钰铭亲自带兵北击金戈,南辟荒地,西征大漠。 兴修水利,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 洛钰铭时年二十四岁,便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完成了统一大业,天下无不敬服。 少年皇帝,绝世英才。 但关他们什么事儿呢。 对小桂皮而言,每天吃吃喝喝开心才是头等要紧事。 “师父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你快放我下去,再不走走我的小腿都要萎缩了。本来个子就不高,师父啊你可别害我。” 小桂皮被玄旻抱着,挣扎着要下地走路。 玄旻见她闹腾得厉害,便也从了她。 “好吧,走累了一定要同师父讲。”他低着头一脸担忧地看向地上的小不点。这小胳膊小腿的,走路得多费劲啊。 小桂皮整个人都不想搭理他。 她师父对她可真的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里怕碎了。但是她是个正常人啊,能不能给她一些基本的尊重啊,她是什么做的?走走能散架? 没想到,走着走着,下一秒,就摔了。 真是个完蛋玩意。 所以她又被抱着叨叨了一路。 “师父啊,求你了,别念了,我真的头疼。” “头疼?!”玄旻如临大敌,赶紧又给她来了一番望闻问切。 “...”到底谁才是傻子啊!小桂皮崩溃得不行。她甚至第一次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她师父对她的这种关心简直是病态了。 “好了好了,我没事的。”她拿下了玄旻放在她额头上的手。 又问:“师父啊,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 “你昨天不是闹着要吃糖葫芦吗?师父得去挣钱给你买糖葫芦啊。”他见她确实没什么问题,便又开始揉捏她的手。 原来,她师父竟然穷到连买串糖葫芦的钱都没有吗?!难怪之前她盯着那糖葫芦半天,他都无动于衷...原来是穷啊! “去哪里挣钱?怎么挣钱?”她有些好奇地问。 因为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两几乎没有出去过,她在种菜方面还比较有天赋,所以一般就是宅家吃菜,想吃肉了,她师父就去山上打猎。 “你师父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方外道人...”他一脸高深莫测地说。 然而... “算卦啦、算卦!算官运、求姻缘、不准不要钱!” 小桂皮被玄旻藏在墙角不容易发现的位置,偷偷看着她师父顶着一张惊世容颜,完全不顾形象地在街边石阶上坐着吆喝... 怎么办...好丢脸啊。 她低头看着自己穿的这身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 啊!!她抱着头蹲坐在了地上。 蹲了没一会儿,她听见面前传来铜板的声音。 不是吧... 她偷偷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竟然有十几个铜板。 额,这算不算挣钱了? 她想将这些铜板捡起来,却被人踩住了手。 抬头看去,来人一脸横肉,眼底浑浊,大着个肚子,还目光不善地打量她。 “小乞丐,你在我赵三爷罩的地界乞讨,交过孝敬爷爷的银子了么?” “疼。你可以先松开你的脚么?” 赵老三松开了脚,薅住她的脖领子,将她拽起来。 趁机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那粗粝的手,刮得她脸疼。 “看你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那些达官贵人肯定喜欢。” 小桂皮看他这么凶恶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怕即便是叫了师父也打不过他。 便没有嚷嚷,“我跟你走。” 赵老三本来就是干人口拐卖的,可自从洛钰铭上位后,对人口拐卖惩治非常严苛,所以他都没准备干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小东西,看起来就呆呆傻傻的,天生就该是被拐卖的料。 小桂皮一身男装打扮,赵老三便以为小桂皮是个男童。 洛城这些大官里,爱玩儿男童的也不少。 正巧他就认识一个。 吏部张家三少爷。 赵老三带着小桂皮一路往张府去。 苏西又怀上了,想吃酸的,让楚函帮她买点山楂回来。 所以赵老三在路上,便碰到了要去买山楂的楚函。 赵老三立马一哆嗦,躬身赔笑道,“楚将军好。” 楚函知道此人,但心里都是给娘子买山楂,就不想耽误时间收拾他。 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 “楚函!” 这一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这个名字他有多少年都没听到过了。 是谁在叫?谁敢?! 楚函的眼里有了杀气。 不光是他,赵老三也愣住了,楚函这名字可不能随便叫啊!谁不知道当初楚函给当今圣上戴绿帽子的事儿,现在楚家能有如此荣耀,当今皇帝真是仁德之至,但这个名字已经成为皇家禁忌。 赵老三回头阴狠地睨了小桂皮一眼。 “贱种!你想死吗?!” “把她交给我。”楚函冷道。 赵老三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命重要。 于是果断将小桂皮让给了楚函。 但让楚函知道他在拐卖人口,他也会死的。 所以他还假惺惺地说:“楚将军这是我远房表侄,希望将军能饶他一命。” 小桂皮不干了,什么表侄?!他要不要脸! “我才不是他的亲戚,我是被他拐来的,将军你要治他的罪!” 楚函身上的杀意更重。 这些年他杀过的人太多太多,只有对着苏西和他的孩子,才会柔软。 赵老三吓得当时就跪了,“将军别听这贱种信口雌黄,这贱种是我远方表哥在外面的娃,被发现了,就送到了我家,可他手脚不干净,才被我教训了一顿,所以跑了,我又将他抓回来,他是怕我打他,才这么胡说的!” 说着赵老三转身就恼羞成怒地抽了小桂皮一巴掌。 “贱种!叫你乱说话!再胡说,我打死你!” 第204章 被玄旻揍了之后 赵老三看着小桂皮,气得脸上的横肉都在抖,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一巴掌下去,将小桂皮的牙都打掉了一颗。 小桂皮在玄旻的悉心照顾下,娇气得很。 她疼得瞬间眼泪就掉个不停,大哭了起来。 她想师父了,师父说的对,外面有吃人的妖怪。以后她再也不离开师父了。 她一双杏眼湿透了,看着楚函抽抽噎噎,但还是说:“楚,楚将军,你,你一定要抓住他,他是坏人。” 楚函看着她那双眼睛,心下决定要留她一命。 听她这么说,便颇有兴致地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坏人呢?” 赵老三叫楚函那模样明显就是要帮她,默默拿出袖子里的刀子,向她挥去,死了就一切都好说了! 楚函眼神一凛,上前擒住了他的胳膊,咔吧扭断,刀子掉在地上。 “当着我的面,还想杀人灭口?赵老三你好大的胆子!” 事到如今楚函也只能陪着小桂皮去刑部衙门走一遭。 有楚函在,此案很快便结了,赵老三被关押下狱。 小桂皮出了衙门就急着回去找师父,楚函拦着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她大眼里都是迷茫。 “楚函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他分明与她素未谋面。而且他现在戴着面具,她怎么可能认出他。 “我...我”她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她并不认识他。 当时是心底的声音在叫他,可这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小桂皮!” “师父!”她眼眸瞬间亮了,鼻子也酸,眼泪不值钱地掉。 玄旻刚走过来,小桂皮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小肩膀抽抽搭搭,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样,玄旻心都揪紧了,蹲下身子,想给她擦擦眼泪,却瞧见了她脸上鲜红的手掌印。一时间,墨黑的眸子浮上愠色,他强忍着杀人的冲动。 尽量温和地问:“小桂皮,刚刚发生了什么?谁打了你?” 虽然他有意控制,但那低沉的语气听着还是十分骇人。 楚函在一边看着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气息的男人。心里也疑惑万分,洛城当中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物。 小桂皮摇摇头,“师父,刚刚我在那边蹲着,有人给我扔了铜板,我想捡起来,他踩了我的手,又要拐卖我。是楚将军帮了我,打我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她感激地看向楚函。 玄旻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卓越的人物。 他并不想与楚函打交道,不,应该说除了她,他不想同任何人打交道。 玄旻站起来,对着楚函躬身道谢。便抱起了小桂皮,想离开。可楚函再一次出手拦住了他们。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就叫喊着那个名字。”她如实道。 玄旻皱了下眉,心里一沉。 这洛城看来以后是不能再来了。 “楚将军,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么?”他眼眸半抬地,看向楚函,语气里隐忍着怒气。他已经习惯了平静的日子,并不愿意多生是非。而且闹大了,若是被那人知道了,他也留不住她。 楚函听到她的解释,心里狠颤了一下。 眸子里的神色是不可置信。 “你是拾月!?” 此话一出,玄旻不得不出手了。楚函没有防备,被一下击晕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的!”小桂皮正高兴有人知道她的名字,便见楚函晕倒在地上。 “师父你怎么打人呢?!” “师父你放我下来!” 玄旻一言不发,带着小桂皮火速回了道观。 她追问:“师父你为什么要打晕楚函呢?他好像认识我。” 玄旻突然一脸落寞,卖惨道:“小桂皮你想离开师父么?没关系,你要走就走吧,师父一个人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每当她师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他就这个死样子。 为了避免唐僧念经,她只能认栽,转移话题道:“师父你挣到钱了么?我的糖葫芦呢?” …… 玄旻石化了。 想他堂堂方外道观的观主,竟然没有人找他算卦,真是岂有此理! 他抿了抿嘴,这种丢脸的事情他是不会承认的。 “师父当然挣到钱了,只是一转眼就发现你不见了,所以没来得及买糖葫芦。” 小桂皮冷哼一声,直接拆台道:“师父啊,你还不知道么?你一撒谎就习惯抿嘴。人家算卦的都是仙风道骨白胡子老头,以你这模样怎么可能有人找你算卦啊。” 玄旻追问。 “我这模样怎么了?” 他难道不仙风道骨?不仙人之姿? 小桂皮围着玄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坏笑一声。 “嘿嘿,师父啊,你这模样要挣钱,可以去醉金楼试试啊~” “醉金楼?” 玄旻默默记住了这个地方。 隔天夜里,小桂皮被玄旻按在床上暴打了一顿屁股。 “为了糖葫芦,让你师父去卖身!小桂皮!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师父疼!别打了!” 她痛得连羞耻都忘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随口一说而已,谁知道他真的会去啊! 一年多以来,这是玄旻第一次动手揍她。 当然揍完之后,玄旻也有些悔恨,他虽然控制了力道,但这可是他娇养出来的女娃,肯定很疼吧。 小桂皮被打得狠了,脸上都是泪水,可怜巴巴地抹眼泪,不敢靠近他,小小一团,一直往床里边缩。 玄旻见她这样,胸口的怒气又上来了,猛地一拍床帮,咔一声,床差点骨折。 “过来!” 小桂皮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玄旻心烦意乱,直接抓住她的小脚,将她拖拽了出来,扒开她的裤子看了一眼。 雪白的屁股上青紫一片。 她被按着腰动弹不得。即便没有了记忆,她也不是傻子,也知道现在的情形有多羞耻。 “放开我!师父是坏人!呜呜...” 玄旻此刻却根本没有那些旖旎心思,看着她屁股上的伤,心疼的不行。将裤子给她穿上,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后背给她顺气。 “嗯,师父坏,都怪师父。 师父不该一时生气就动手打你,师父错了。” 小桂皮听了话,转头看向他,一双含着眼泪水蒙蒙的大眼睛,眼泪要掉不掉的。 看得玄旻眼眶都红了。 “对不起,原谅师父好不好。” 她从没有见过玄旻这样子,而且这件事本来也是她的不对,她不想让他难过。 于是鬼使神差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师父我...” 这一吻,让两人都有些喘。 “小傻子。你喜欢师父?”他眼睛亮亮的,嘴唇因热吻而更加红润。 此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桂皮对着玄旻那张谪仙般的脸,咽了口唾沫。一张脸热得不行,心跳得也很快。 “我...我,我屁股好疼。” 她不敢再看他,心里有些难受。 一日又一日。 小桂皮发现她越来越喜欢师父,甚至爱上了与他亲密的感觉。 但她没有告白,她觉得一直和师父这样在一起也很好,没有告白但彼此心意相通。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 小桂皮已经熟睡,一具温热的身体靠了上来,在她身上摩挲着。一个又一个密不透风的吻狂热地印下。 唔,好沉,好热。 感受到身体的异样,小桂皮迷迷糊糊地道了声,“师父,我真的不怕打雷。师父你在干嘛啊?” 下一秒,她的声音便融化在唇舌里。 这个吻,很熟悉。但她没有多想。 “师父,轻一点。好疼。” 她哭求了一夜。 翌日,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 身体痛得让她又想哭了。眼皮肿得都睁不开。 她委屈透了。 于是一整天都没跟他说话。 “小桂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理师父?你看这是什么!” 玄旻从身后拿了她爱吃的糖葫芦。 她眼神亮了下,接过来咬下一颗。嘴里甜甜的,但心里还是难受,还是想哭。 “你怎么了?昨晚我不是故意的。小桂皮对不起。” 他为了给她买糖葫芦,在城里刷了一晚上的盘子,昨夜好像打雷了,肯定吓到她了吧。 她听到他的道歉,以为他是认识到了错误,也就原谅了他,毕竟她也是喜欢他的。 不过还是羞愤的糯糯道:“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我会难过。” “好,我答应你了。好吃么?小馋猫。” 小桂皮点点头,仰着头红着眼道:“很甜。” 玄旻看得动情不已,俯下身子又想要吻她,可小桂皮因为昨晚的事情,有些怕他,就躲开了。 这动作让玄旻有些受伤。可他也没多想,只当是小女孩还在闹脾气。 晚上,又发生了。而且小桂皮被点了哑穴,根本叫不出来。 恐惧,疼痛,屈辱…… 第二天,床上人已经不在,但留下了银灰色的头发。 她的心沉下去。 不懂为什么他突然变成这样。白天的他像是全忘了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又动了逃跑的念头。 又过了两日,玄旻实在受不了她没来由的冷漠,二人陷入了冷战。 她也受不了这样的煎熬。 趁着夜色,逃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站在秋千旁,笑得不达眼底。 尹礼、玄旻,真不愧是师兄弟啊。可惜你从前爱的尹礼已经死了,现在爱的玄旻也会因你而死。 知道真相的你,一定会哭得很惨吧,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呢。 洛钰铭舔了下唇瓣上的伤,昨晚都神志不清了,还不忘咬伤了他。可真是他的好姑姑。 月色洒在他的身后,而前途是一片黑暗。 第205章 你好啊我的夫人 小桂皮连夜逃到了洛城。 她又困又累,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靠在墙上,就睡着了。 天蒙蒙亮,被一盆凉水泼醒。 “哪里来的臭乞丐!快滚,别影响我做生意!” 小桂皮全身都湿透了,湿哒哒的道袍黏在身上,她又冷又饿又委屈。 她这副惨样,都不敢走在大街上,怕又惹了谁的眼。 所以她行动鬼祟,专找那没人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在一个小巷子里,被人套了麻袋,一棍子打晕了过去。 又是一盆凉水。 小桂皮刚睁开眼,赵老三上来就是一巴掌,将她的牙又打掉了一颗。 “贱种,咱们又见面了。” 头晕脑胀。嘴角出血。身上有些发烫。 又疼又冷,她一个劲儿地发抖,但不发一言。她知道落在这恶人的手里,求饶是没有用的。说不定还会让他更加兴奋。 “哑巴了?!当时告我的状的时候,不是嘴皮子很溜?!” 赵老三手里拿着皮鞭。 抽得她皮开肉绽。 “我让你装哑巴!看我不抽死你!小贱种!” 暗黑的小屋子,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越发浓重。 就在小桂皮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声巨响,门被踢破了。 赵老三刚想骂,转身看清了来人,却笑得一脸谄媚,张嘴想说什么,便被一刀封喉。 逆着光,他的脸看不太清,靠在他的怀里,她又闻到了那阵久违的檀木香味。 她得救了。 醒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看着眼熟。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上的伤竟然都快痊愈了。 她下了床。 走到了院子里。 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摇椅上。 她看向院角里的那棵老枇杷树。院门两边的篱笆里种着她喜欢的花草。 她又起身,去了后院,这里有一片土地,但已经荒废了。 向西北远远望去,果然有一个池塘。 这是她从前的住所么。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正想着,前院里,响起来汪汪的狗叫声。 她跑了过去,那小狗摇头晃脑地奔向了她。 “算盘!” 她揉着狗头,从内而外地开心。 女人笑得明媚,眼里亮亮的,眉眼弯弯。 洛钰铭站在院门下,看得出神。 很久很久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了。 曾经她也会对他这么笑,只是她全然忘了。一开始便是她主动招惹他的,所以这一切不论她愿不愿意,她都只能受着。 洛钰铭盯着算盘,眼里寒光乍现。 大婚那天,她掀起车帘紧张寻找的东西,就是南坤手里的这条狗。 因为这条狗是尹礼送给她的,所以她视如珍宝,特地藏在宫外抚养。 而他送她的东西,她却弃之如敝屣。 那块玉佩,上面的凤凰,她不会不懂是什么含义。那可是他日日夜夜亲手雕刻后捧给她的真心啊。 他忍不住舔舐了下后槽牙,真的很难不生气啊姑姑。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 女人出声,打断了洛钰铭的回忆。 见拾月看向他,却还一脸疑惑地问。 洛钰铭不禁怔愣了一下,你连楚函都记得,却偏偏忘了我,姑姑啊你可真狠! 他恨得咧嘴笑起来,却柔声道:“我是你的夫君啊,拾月。你不记得我了么?” “拾月,我真的是拾月吗?我就说我应该叫这个名字,师父...”她碎碎念着,说到师父就住了嘴。 此刻洛钰铭恨不得将拾月的心挖出来,看看她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但他忍了,他要用她教给他的手段,让她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轻轻缓慢地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对一个易碎的瓷瓶。 “夫人,当初你坠下山崖,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但我不信,我找了你一年多的时间,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拾月看着他这张应当是惊若天人,见之不忘的脸,他说他们是夫妻,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但他身上的香味是她喜欢而熟悉的。 她问:“这里是我们以前的居所吗?还有这小狗,那天我在洛城里见过,马车里的人就是你么?” “是啊,我带着算盘去寻你,但你的容貌身形都变了,我不敢确认,所以又派人跟着你们,结果挟持你的歹人有心甩开了我们。你现在变成这样,又失了忆,一定是那个歹人有心所为!” 洛钰铭此刻的愤恨倒是真的,对那心怀不轨觊觎她的道士,他怎能不恨! “不是的不是的,那是我师父,不是什么歹人,当初是他救了我。”拾月急急解释。心里对他的说辞已经信了八分。 洛钰铭冷笑一声,“若是正人君子,他为何将你藏起来!我与楚函是故交,那天楚函分明将你认出,他却打晕了楚函将你带走,夫人他分明是对你另有图谋!” 是啊,他为什么要打晕楚函呢? 另有图谋... 她想起那些天的遭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她眼泪止不住的掉。 脑子也乱七八糟,一方面她还没法接受突然冒出来的丈夫,另一方面她也没法接受一直对她这么好的师父变成一个坏人。 “你休了我吧,我不干净了。” 她的声音颤巍巍的,眼睛干净透彻,像一个误入尘世的精灵。 “夫人,我很爱你。过去一切就让它过去吧,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 他高大的身形,气势英武不凡,蹲在她身前,说着说着,竟然落泪了。 拾月的心猛地被什么捏紧了,疼得她不由战栗。赶紧道:“好,你别哭了,我不离开,你别哭了。” 后来,他们同居了,同床共枕。但他顾念到她的身心,从不碰她。 拾月觉得和他睡在一起,这种感觉很熟悉,所以她也彻底相信了他所说的。 他们是夫妻。 而且她这个丈夫好像很有钱,之前吃不起的糖葫芦,现在吃得她都牙疼。 他不像师父对她控制欲那么强,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他总是走在她的身后,无条件地宠溺、纵容着她。 可有一天,他陪着她去钓鱼,她望着水面发了一下午的呆。 傍晚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一般看向他。 霞光洒落在他的脸上,她情不自禁伸手去触碰他。 但又终究没有落下。 不知为何,她对他好像有些莫名其妙的克制。 正愣神,他抓住了她的手,一手提着桶,一手牵着她。 她看了一眼,桶里有两条鱼。 她分明没有... 记忆中那个人好像不会动她的鱼竿。 “夫人,你不高兴?怎么了?”他对她的态度几近卑微。 “没有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而已。你从前不会动我的鱼竿吧?” “呵,”他低头笑了一声,掩饰住眼里的狂躁。抬头又是一片清明,“夫人啊,这鱼不是我钓的,是我叫人买过来的。” 拾月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同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样,做的一手好菜。 星夜,小院里,二人相邻而坐。 “夫人要喝点酒么?” “好啊。”师父从不让她喝酒,但她千杯不醉不是么。 拾月举着酒杯,抬头看着那明月,突然由衷而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夫人还是如此,才艳卓绝。” “我之前很美吗?” 洛钰铭摇摇头。“我见过的美人太多了,夫人,算不上出挑的。” 拾月有些生气,不悦地踩了他一脚。 “那你为什么选我做你的夫人?” 洛钰铭蹲下身子,抬起拾月的小腿揉捏着。 目光幽深地看着拾月,“不是我选了夫人,是夫人选了我。被夫人选择是我的荣幸。” 拾月的心狂跳不止。 “你这是在做什么?” “夫人踩了我一脚,我怕夫人脚疼,帮夫人捏捏。” “你,你怎么这样!快起来,叫人看见了笑话。” 他跪坐在地上,仰望着他的月亮。 “只要夫人高兴,我愿意献上一切。不光是我的命,这江山天下,都可以是夫人的。” 拾月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天边的月亮,还有满满的自己。 她哭了,抱着他痛哭了一场。 那一夜,她将自己彻底地交到了他手里,连同她的心一起。 第二天,拾月醒来,看着身边的男人,有些恍惚。 这一幕,也熟悉得很。 她终于伸手触碰了他,从眉梢到鼻尖,从鼻尖到嘴唇。 她想,她失忆前,一定很爱这个男人。 “夫人。” 他呢喃一声,没有睁眼,拿过她的手,轻吻指尖。 而拾月却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她卷翘的睫毛在他的脸上轻扫,她生疏地吻着他。 她说:“我的心告诉我,我一定很爱你。” 原来她可以如此轻易地爱上任何人,他为自己感到不值。 洛钰铭还是没有睁眼,他怕眼底暴虐的情绪被她看见。 他轻轻勾起唇角,将她的头按在胸前,“夫人我也很爱你。” “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很久。 “很难回答么?” “夫人,你为什么记得楚函的名字,也记得算盘的名字,却偏偏不记得我的名字。夫人,我很难过。” 他的声音平静而忍耐。 拾月也觉得奇怪,心底那个声音,怎么看到他的时候,就突然安静了呢。 这分明是她深爱的人啊。 “对不起,但我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她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歉意。 他却不想看到这样的目光,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将她压下,熟悉地掌控她的身子。 他生气了。却还是强行克制着自己的力道。身体紧绷着。 拾月轻抚着他的脊背,环抱住他。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忘了你,离开你。真的对不起。” 姑姑。你可真是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他不想再听,强势地吞没了她的唇舌。 第206章 回宫遇故人 洛钰铭经常出门,说是上山打猎。 拾月并不傻,只是不愿戳穿他的骗局。 他浑身上下透着金贵无比的气质,再说了他很有钱,为什么要去打猎?他一定有什么事儿是必须瞒着她的。 “算盘,你说他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骗我呢。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编造一个这么大的谎言来欺骗的呢?” 她一下又一下地从算盘的头顶顺下来,算盘听不懂她的话,也感觉不到她的情绪,舒服得眯上了它的狗眼。 “你这狗东西,还挺会享受。师父说过,人生一世,难得糊涂。也许我不该追究。算了,安乐一时算一时吧。走吧,算盘,带你逛街去。” 走在路上,拾月一不留神,迎面撞上了个大婶。 那大婶耳后别着朵红花,脸上有个媒婆痣。 她正欲道歉。 就见那大婶眼睛一亮。 “哟~小姑娘,模样可真俊呐。这彩云乡什么时候又有了姑娘你这么出挑的人物,我李婶竟然都不知道。” 拾月被说得脸红。 “刚刚撞到婶婶真是对不住。” “诶~说什么傻话,相逢都是缘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李婶这么热情,拾月也只能笑着跟她聊起来。 “我叫拾月,家住在城南。” “城南?城南可没几户人家,当初月宅里的两兄妹都搬走了呀。” “两兄妹?不是两夫妻吗?” 李婶急忙打断她,正色道:“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李婶看得真真的,那确实就是两兄妹。那两兄妹是李婶见过最标志的人儿了,可惜了,那哥哥有那等怪癖,哎,当年那桩亲事也黄了。” 说着她脸上都有些壮志未酬的感觉。 但职业媒人的素养,让她很快就从沮丧中挣脱出来。 笑着问:“对了,小姑娘你家里有几口人,可有婚配啊?” 拾月有些魂不守舍,又问:“李婶。那月宅里可有夫妻住过?” “没有,当初那月宅就是那兄妹两盘下的,后来就再没有住过人了。” “谢谢李婶。我已经成亲了。” 说了这句,拾月再没有逛街的心思。 抱着算盘,回到了月宅。 其实她心里早猜到他不是那个人,但他一日不坦白,她也就乐意装糊涂。 真相往往都是鲜血淋淋。 就像他那一身的伤。 洛钰铭打了一只野兔回来。 就见她一个人在厅堂里坐着,不知道在专注地想些什么,连他回来了都没有发现,之前她每天都会在院门迎接他的。 她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洛钰铭心里也有些不安。 她若是现在就想起来,那这出戏可就不精彩了。 他扔下野兔,蹲在她的身前。伸手将她的双手,一左一右放在自己脸上。 柔柔的目光望向她,“夫人,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拾月还是没有选择戳穿,只是将手缩了回去。 “夫人,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他试探了句。 “你害怕吗?”她突然说。 洛钰铭眼睫毛抖了一下。 “夫人何出此言,我们伉俪情深,我为何会害怕。” 拾月将目光锁在他脸上,看不透他。 “我没有记起什么。但我总觉得这里不属于你。” 哈哈哈!姑姑!我的好姑姑! 洛钰铭狠狠咬破了舌尖,才忍住心底翻涌的恶念。 坦言道:“夫人,这里确实不属于我。我带你来这里,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那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拾月没有计较他为什么骗她。 只是问:“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当然了夫人。”他回答得自然又诚恳。 “那我跟你走。”她也没有犹豫,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洛钰铭低下了头,突然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美梦是最容易破碎的,何况她爱上的一切都是他刻意编造的假象。 若不是失忆,她又怎么可能爱上他呢。 姑姑啊,你给我的痛苦,我都加倍还给你,可好? 一路慢行,走走停停。 回城的路上,他对她温柔到了极点,但凡是她多留意一秒的东西,他都要叫停了马车,或是买给她,或是摘给她,就差把全天下都捧到她的面前。 洛钰铭带着拾月四处游历着,最终还是回到了洛城。 行至宫墙下,他牵起她的手。下了马车。 拾月抬头仰望那厚重的宫门,朱红色的有些刺眼。 她指着宫门,看向洛钰铭惊道:“难道这就是你家?!你到底是谁?” “夫人,我只是你的夫君。” 他蛊惑着,将小白兔一般的拾月又一次,抬入了宫门。 拾月心里一紧,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宫门缓缓闭合起来。 她突然很想叫喊。 很想逃离。 她望着他不安地问道:“我还能出去么?” “夫人你要离开我么?” 洛钰铭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我只是害怕。”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的丈夫说过不会伤害她的,她应该相信他。 “夫人在害怕什么?” “没什么。我相信你。” 她灿然一笑,像一道光,又一次刺痛了洛钰铭阴暗的心。 他将她拉入怀里,轻抚着她的发顶,“很乖,我的夫人。” 拾月又一次入住了月央宫。 才知道,原来她爱上了一个帝王。 虽然她不记得,但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无比的熟悉。大大的宫城里,她靠直觉就能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可她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一个破破烂烂的殿宇。 “拾月,你在叫喊什么?” “是谁!谁在说话!” 脑子里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得拾月退后了几步。 正好撞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有鬼啊!”拾月尖叫一声,又要跑。 洛钰铭长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低头看着她的发顶。 无奈地叹息一声,“夫人,是我。” 拾月紧紧抱住了洛钰铭,神情慌乱地说: “夫君,这里有鬼!刚刚有人在说话。我听见了!” “是吗?这里以前住了一个三殿下,你听到的估计就是他的声音。他对你说什么了?” “咱们快走吧。这里太可怕了!” 拾月害怕得浑身颤抖。 洛钰铭轻笑道,“夫人如今的胆量可不及从前,从前夫人可是亲手将那三殿下接出去的人呢。” “我?接他出去?!”拾月一听这话,胆子也就大了几分,原来她对他还有恩情,那他应该不会害她吧。 “他死了么?” “夫人希望他活着还是死了?” “你说的什么话,我难不成还想他死?” 洛钰铭但笑不语。 于是,拾月试探着问:“我同他有仇?” “你救过他多次,他却时不时地折磨你。你自然恨他。”他语气平和得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拾月气得跳脚,“岂有此理!那三殿下怎么这么过分呢!” “因为他爱你,你却一心只想利用他。” 拾月惊得抬起头,恰好对上他幽黑的眼眸。忽然有些头皮发麻,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我...我...” 他突然笑了,将她揽入怀里。下巴在她头顶上轻轻蹭着。 “夫人怎么这么认真,真是好玩。为夫编了个故事逗你呢。若真有这么一个人,为夫也定然饶不了他。” “明明是我的错,你怎么可以同他计较。”她声音有些发闷。 “他让你难受了,不就该死么?” 拾月摇摇头,脱口而出一句:“我不恨他。” 洛钰铭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又揉揉她的头发。 “好好好,我家夫人是世间最大的善人。走吧,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你亲手做的?” “嗯哼。为夫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膳房,但胜在心意不是么?” 拾月牵着他的手,偏头看他,杏眼里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我很爱你。” 他也偏头看她,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我知道。” 红墙之下,杏花飞舞。 两人拥吻,难舍难分。 吻罢,她红了眼,又说了一遍。 “我真的很爱你。” 这次,他没有再接话,牵起她的手。 “走吧,饭菜要凉了。” 一觉还未睡够,鼻尖突然有一股子苦涩的气味。 拾月闭着眼,向床里滚了一圈,以此躲开那气味。 “小懒猪。”洛钰铭看着拾月这幅模样,此刻眼里的柔情也是真的。 他小心地将拾月吻醒后,便亲自服侍她吃药。 “这是什么啊,也太难吃了,夫君啊,我又没病为什么要喝药?” “夫人身子弱,这是我派人去塞北寻的灵药,给夫人补身子的。” 拾月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一些旖旎的内容,不觉羞红了脸。 硬着头皮喝完,她吐着舌头,抱怨道:“这药真苦!” 洛钰铭抬起她的头,一番唇舌纠缠后,用手指擦了下拾月唇边的津液。 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是挺苦。下次给夫人准备些蜜饯。” 拾月慢热地点点头。 “夫人怎么脸都羞红了?还是说这药效上来了,让夫人有些别的心思?” “你!你才有别的心思!我可没有!”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那里。 “为夫确实有些别的心思。” “你!你不要脸!你放手!” 拾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如临大敌地向床里滚了几圈。 洛钰铭长身玉立在床边,眉眼都是调笑的意味。 “夫人,我该上朝了。否则为夫自然是乐意满足夫人的心思。” 拾月抄起软枕,就冲洛钰铭扔了过去。 恼羞成怒道:“去你的吧!” 等洛钰铭走后,拾月又在床上磨蹭了会儿,再终于下定决心要起床。 吃了早膳,她又在宫中闲逛起来。 她在衣橱里,随意拿了一套衣服穿着,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在御花园里逛着逛着,便在长廊里,遇到了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 她坐在长椅上,看着池中的游鱼。 她明眸皓齿,长着一张灵动的脸,眼里却是化不开的忧愁。 拾月不自觉走近了她。 “放肆!你是何人,见了贵妃娘娘为何不跪!” 第207章 徐绯死了 突然的发难让拾月猝不及防,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就听那女人柔声道:“桂香,别吓着她。” “娘娘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圣上被这些狐媚子迷住了眼。”桂香为她打抱不平,因为这后宫不是宫女就是宫妃,那女人没穿宫女的形制,又一个人闲逛,肯定是皇上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女人。 拾月脑子转得有些慢,这才明白过来,现在尴尬的局势。 她好像是第三者插足了... 于是她开始思考,她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帝王。明明她应该是非常抗拒的。 “我...我,对不起啊。我之前在宫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皇帝。” 桂香一听更生气了,这宫外来的狐媚子竟然敢在她家贵妃娘娘面前露脸! 她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扇她一耳光。 “桂香!住手!” 徐绯急急起身截住了她。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圣上的女人也是你能动的?!没有规矩!来人,将桂香按宫规处置。” 桂香这才慌忙跪地叩首,不住求饶。 “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也只是护主心切!娘娘!” 拾月也不想惹事,便也帮衬了句:“算了吧,她也没打到我。” 徐绯也没真想发落桂香,只是想试试这女子是个什么脾气。也就顺势道:“妹妹真是菩萨心肠。” 见徐绯冲她摆摆手,桂香这才哆哆嗦嗦爬起来站在了徐绯身后。 徐绯拉过拾月的手,让她同她坐在一块。 “妹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拾月,家住...”她想了一圈,她好像没有家。 “我不记得了。” 徐绯听到她这么说有些诧异。毕竟拾月这个名字,如今是宫里的忌讳。 “你说你叫拾月?!” “是啊。他们都说我是拾月。” 徐绯仔细打量了下,发现了她那双和拾月一般无二的眼睛。 不由苦笑。 他对拾月的爱,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可一个替身怎可轻易夺走他对她的爱。 “妹妹可知拾月是谁?” 拾月摇头,她不太想知道。 可徐绯却装作看不懂,自顾自地道: “拾月是陛下此前第一任皇后的名讳。而妹妹你的眼睛和她一般无二。” 原来她竟是他寻来的拾月的替身吗? 但她认识楚函、知道算盘,这都是巧合么?可她不记得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她如果是拾月是他的皇后,她不可能不记得他。但她不是拾月又是谁呢? 拾月头疼起来,跟着火似地疼。她抱着脑袋疼得在地上打滚。 徐绯立即离她远远的,这人不会是想陷害她吧。 “夫人!”洛钰铭急急赶到,将满头大汗的拾月紧张地抱在怀里。 “陛下,她到底是?!”徐绯也问得直接。 “她...就是拾月,你听懂了?” 离开之前,阴狠的目光落在徐绯身上。 “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下场。” 徐绯脸色微变,紧咬住下唇,双腿发软坐在长椅上。 他竟为了一个替身,威胁她。威胁一个爱他至深的女人。 拾月,你若是知道了,也会生气的吧。 * 徐绯知道她住在月央宫时,更是气得打翻了茶盏。 桂香也吓了一跳,她家娘娘向来脾气温和,从不参与后宫争斗,不管是待上还是待下都是有礼有节,后宫人来人往,娘娘向来不把谁放在心上,那个宫外来的狐媚子怎么会将娘娘气成这样。 “娘娘,不过就是宫外来的小贱人,娘娘何至于此?” “桂香,我想要她死。” 徐绯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桂香这个平日里嚣张惯了的丫头也是胆寒。 她是经常仗势欺人,可杀人的事儿,她可没干过啊。但娘娘对她恩重如山,她理应报答。 “娘娘,想要桂香怎么做?” ... “夫人,贵妃娘娘邀你到金风殿一叙。” 拾月在宫里住着,但洛钰铭却没有给她位份。所以宫里的人都叫她夫人。 贵妃? 拾月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是之前在御花园里碰到的女子,说来也怪,偌大的皇宫,她只遇见过这么一位娘娘。 之前相遇她便对她感到亲切,所以她出了门,跟着桂香走了。 走着走着,拾月觉得不对劲,这路应该不是去金风殿的路啊。 “你要带我去哪里?” 桂香拧眉道:“对不起了!贵妃娘娘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 一把匕首从袖口滑出,她手上有些功夫,出手还算利落。 就在快要刺到拾月时,匕首被一枚石子弹开了。 桂香被夜魅生擒。 拾月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她要杀她。 她怎么可能要杀她呢? 她不信。 于是,在徐绯入狱的时候,她去见她。 在牢里的徐绯,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周身气质却还是昂扬着。 拾月让人打开了牢门,蹲身在徐绯面前,掏出手帕想给她擦擦脸,徐绯却不领情地躲开了去。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徐绯冷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呵,我与拾月相交多年,我怎么可能让你入住她的月央宫!陛下爱她至深,他想让你代替她,可我徐绯不允!我绝不允许有人顶着她的光环享受这一切!” 说着徐绯便动了手,压在拾月的身上,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拾月想解释,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该死!”她双眼猩红,恨意非常。 拾月那样的奇女子,岂是她一个无名之辈能替代的! * 拾月再次醒来的时候,掀开被子,下意识就要去找徐绯。 洛钰铭站在床边,拦住了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勺子,递到她的嘴边。 他一副哄小孩的模样。 “夫人。来,喝药。” 拾月不轻不重地推开了他的手,着急道:“她怎么样了?你别杀她好不好,我不想她死。” 洛钰铭放下了碗,缓缓地将拾月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 “对不起,夫人。当时事出紧急,我的人本来没想要她的命,可惜她一把夺过了刀,像疯了一样...所以,她已经死了。” 拾月听到耳边传来十足歉意的说辞,脑子嗡嗡作响。 贵妃死了… 徐绯死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的名字,只是难受得语噎。 “我...她...” 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之前遇见,她浑身有一股忧愁萦绕不去,可印象中那个她活泼,张扬。 “你就是优衣坊的主人?!长得一般嘛。” “拾月,跟我走吧,我们闯荡江湖去,天下这么大,你管得了吗。” “是哪个王八蛋敢动我家拾月,我收拾他去!” 说话的人,是徐绯吗? 拾月捂着耳朵不忍再听。 霎时间,头疼欲裂。 抱着头倒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徐绯!救我!” 洛钰铭见状赶紧点了她的穴道,使她昏睡了过去。 他捏着她的下巴,冷酷地扯起嘴角。没想到一个徐绯竟然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下一个杀谁呢?薛昱,楚熙,桑落还是她的天机阁? 这些苍蝇,真是太多了。 夜影进来,在洛钰铭耳边道了句:“主上,他跑了。” 洛钰铭皱了下眉,转身出了内室。 回到御宸宫里,才深呼吸一口,转身猛地给了夜影胸口一拳。 “废物!” 这一拳打得夜影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吐出一口血来。 主上的功夫又精进了。 他单膝跪在地上,回禀道:“主上,这次行动失败,是夜灵帮了他。而且他手里还有一股神秘的势力。那群人全身素裹,行踪鬼魅,又训练有素,分明就是一支军队。” “军队?!”洛钰铭的怒气平复下来,心里有些疑惑,他手里的势力应该都被他控制下来了,怎么还会有军队帮他。 “是,那支军队,应该就是当初拾月姑姑带去赤水城的军队。属下当时远远见过一次,记忆犹新。” 洛钰铭突然放声大笑。 一边笑,一边笑着说。 “那就,哈!那就屠了她的军队。” “主上,夜灵如何处置?” 洛钰铭突然收声,眼里空无一物,看着夜影分外平静地道:“你说呢?” 转身喝了口茶,才捏着白瓷茶杯道:“去,活捉了他,我要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想杀那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年前他就该死。 * 徐绯的死,让拾月郁结于心。 她开始想要找回她之前的记忆,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所以她得出宫,去找她师父,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身形容貌为什么会改变? 她的记忆为什么会时有时无。 她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的拾月。 她和徐绯又是什么关系。 ...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夫君,我,我想要出宫找我师父。”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事事都依她,但说这句的时候,她没有底气。 洛钰铭脸上的神色分毫不动。 “好啊。” 他一口答应下来,反而让拾月有些奇怪。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找他?” 洛钰铭眉眼柔柔的,给她夹菜。 “为夫为夫人打下这天下,夫人自可为所欲为。既然夫人想要找他,那便去吧。说起来,虽然他心怀不轨但毕竟于夫人有救命之恩,为夫也当去谢过。” 不知为何,拾月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胃里难受得想吐。 隔日,一行人至方外道观。 菜地荒了,秋千架也没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就连他平日必须供奉的香火也停了许久。 “夫君,师父他出事了!” 她一脸紧张的模样,将洛钰铭气得发笑。 “呵,夫人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他出事了呢?” “师父他,他最看重的就是香火。祖师爷的牌位尚在,师父是不可能抛下道观走的!他一定是出事了!” 拾月心急如焚,她不知道之前师父为什么会那样对她,但师父对她有再生之恩,又待她这么好,他平日最怕的就是她离开他。 “夫君我师父他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很好辨认的,你一定一定要找到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初若是不逃走...” 洛钰铭冷笑一声。 打断道:“呵,夫人。如你所言,你当初若是不走,不就同他一起出事了么?你舍不得师父,就舍得下为夫么?” 洛钰铭不自觉地声音发沉,眉宇间戾气四溢。 第208章 恶魔现世 拾月急得扯住了他的衣角。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太着急了。” 洛钰铭一个用力甩开了她,让拾月跌落在地。 “你们二人朝夕相处,你的身子也给了他,我以为是他逼迫的你,原来竟是情投意合!是啊,我可真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拾月无话可说。 她之前的确是喜欢师父的。 当晚,拾月被按在床上无力地承受他的怒火。 她疼得快晕过去。 “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上他,我不该忘了你。”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最终换得了他的原谅。 他停下那疯狂地施虐,一滴清泪砸在她的脸上。 “对不起,夫人。我嫉妒得快疯了。你答应我,以后只爱我一个人好不好?” 他眼眶红着,含着泪水,额角青筋涌现,连鼻子都有些红红的。 这样的他,让她怎么拒绝。 “我答应你。” 后来,拾月很久很久都没法忘记,那是怎样一副委屈至极,天人落泪的模样。 闹了这么一场,拾月也不好再开口求他找师父了。 但她吞吞吐吐,心事重重的模样。又怎么能逃过洛钰铭的眼睛。 “好了,我会帮夫人找他的。我好歹是天下之主,这点胸襟还是有的。乖,把药喝了,这可是人家薛将军死里逃生为你寻得的良药啊,一点也不许剩,知道了吗?” 拾月一听他愿意找人,立马笑着点点头,接过药碗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事后还将空碗展示给洛钰铭看。 洛钰铭也是宠溺地笑,配合着夸了声:“真乖。” 转身,一脸笑意全无。 用不着说,他也会好好找找他的。 黑暗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是下颌上,指尖上汇聚的血,滴落在水里的声音。 洛钰铭站在他的面前,麻木地拔着他的头发,就像拔野草一般。 玄旻忍着剧痛,还不忘挑衅他。 “哈哈哈!洛钰铭,你越是折磨我,就会显得你越是可悲。你不能堂堂正正得到她的爱,所以只能靠这些卑劣手段。哈哈哈,她只会恨你,越来越恨你!” “呵,我也不准备要她爱我,恨也很好。”总比她从前的冷漠平静来的好。 “我会将她在意的人通通抹杀,取代洛文和洛若成为她心里最恨的人。这样她就永远也忘不掉我了,我就是她一生的阴影,午夜梦回都会惊醒的那种。哈哈哈!” 洛钰铭狂笑着,将玄旻那碍眼的银灰色长发拔了个干净。 “她说你一头银灰色长发很容易找到,现在没了,我是不是有理由找不到你了?” 玄旻自私地不想告诉他,她命悬一线时,一直叫喊着他的名字。但他还是舍不得她难过。 “洛钰铭,你别伤害她,她其实...” 夜影出声打断了玄旻,“主上,我们将黎万抓住了。” “她爱你!你别伤害她,是我的错!”玄旻叫喊着。 洛钰铭的脚步停了下,又继续向前。 他早就舍弃了自己对她卑微的爱,她即便是爱他,也挡不住他的脚步了。 何况徐绯已经死了,玄旻也必须死,薛昱也变成了活死人,他与她再也回不了头了。曾经他捧着一颗真心给她,是她自己不要的。现在他已经身在地狱,他也要让她痛不欲生。 又过了一个月,到了初冬时节。 洛钰铭将拾月裹得严严实实,又在她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可拾月却不像往常一样怕冷了。 “夫君,那个药还真有作用,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不那么畏冷了诶。这个汤婆子就不要了吧。” 洛钰铭也不勉强,只是默默让人给她拿着。 而他的手,要牵着她的。 “夫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洛钰铭牵着她,走在洛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 “是什么日子?”她好奇地,偏过头问。 “今日是你的生辰。” 两人目光相接,拾月就像是被他施了什么定身法。 他眼里的热切情绪,滚烫得都要将她融化了。 拾月猛地收回了目光,看着脚尖。莫名有些腿软。 她嘟囔着:“过生日就过生日,你干嘛这么看我。” “都老夫老妻了,夫人怎么还脸红呢。像个害羞的小兔子。”他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让为夫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一番。” 拾月吞咽了一口唾沫。嗓子眼发干。 “你,你休要乱讲!我才没有脸红!” “好好好,夫人没有脸红,是为夫脸红了。” “你!”拾月气愤得直跺脚。 洛钰铭又牵着她往前走。二人边走又边聊起来。 “夫人,你没失忆前那张嘴啊可厉害了。我向来是说不过你的,没想到你也有被我调侃得无言以对的时候。” “是这样吗。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洛钰铭眸色暗了暗,他怎么可能喜欢现在的她呢。被抹去了记忆,失去了最重要的灵魂,这样的拾月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勾唇笑得邪肆。 姑姑,让我看看要怎么刺激,你才能醒过来。 却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谎骗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走着走着,拾月左顾右盼,在墙角处突然看见了什么东西,怔愣了下,仔细看看又惊叫起来! “他!他!黎万!” 那双蓝色的眼睛,她不会认错。 她挣开了洛钰铭的手,全力向着地上趴伏着的人奔去。 洛钰铭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嘲弄一笑。 他的姑姑就是这样,随时随地都能为了别人而抛下自己。 此刻的黎万全身的武功尽废,穿着破衣烂衫,被斩断了小腿,所以只能在地上爬行,他被弄聋了耳朵,割掉了舌头,听不见也说不出。 俨然只是一个废人,哪里还找的出半点一国之君的模样。 他刚刚又挨了一顿打,浑身上下都是脚印。 黎万听不见有人在叫他,其实他最想做的就是自我了结。 但洛钰铭说,他会带她来看他。 为了这么一个信念,他强撑着。 突然,他被拥入了一个馨香柔软的怀里。 是她。一定是她。 他的世界是寂静的,但他的心却是吵闹的。 他也用尽周身的力气,紧紧抱着她,这是他们认识十多年以来,他对她最越矩的一次。 拾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但是黎万这个名字,一喊出来心就疼得不行。 是谁将他伤成这样!拾月眼底盈满了杀气。 洛钰铭站在他们身旁,终于在她的身上又感受到了姑姑的气息。 但,好像还不够。 拾月将黎万接回了宫里,衣不解带悉心照顾着。 “夫人,你让我查的事,我查清楚了。黎万原是你的人,后来回了黎国做了个小官,他一不小心得罪了江湖上的八顾门副门主桑前。桑前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黎万听说你出事,就来了洛城寻你,被桑前的人找到,就动了手。” “伤他的人已经被我抓起来了,你要去看看么?” 拾月跟着洛钰铭去了大牢。 绑在十字架上的人,面部被划了两刀。 “他的脸怎么回事?” “不大清楚。许是江湖寻仇吧。” “泼醒他!”她愤恨道。 桑落被一盆凉水泼在脸上,悠悠转醒,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发懵。 “你为何要对黎万动手!”拾月问。 “他与我有杀妻之仇,我自然要让他一命还一命!”说到这里桑落的情绪越发激动,一双眼睛红得要滴血。 拾月心尖一颤,“不可能!黎万绝不是那种人!你少信口雌黄!” “夫人,你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你只管告诉为夫,想要如何处置他就是了。”洛钰铭说得风轻云淡。 “洛钰铭!你叫她夫人!你这负心汉!拾月当初怎么会嫁给你!” 桑落挣扎着想要从十字架上下来同洛钰铭打上一架。 拾月听到从他嘴里蹦来这么个名字,脑子又是嗡的一声。 “你也认识拾月?!” 桑落一看就知道这女人是洛钰铭爱而不得找的替身,那双眼睛真是像极了她。 他冷哼一声:“呸!你这女人也配提她,真是恶心!” “放肆!”洛钰铭拿起一边行刑用的鞭子,随手抽了他一鞭子。 那鞭子是特制的,嵌入了铁珠子,光是鞭子就有十斤重,没有功夫的人挥都挥不动。 一鞭子下去,衣服只破了一点,但桑落却吐了一大口血,昏死了过去。 拾月皱眉,“你怎么下手这么重?”不知为何,见那人吐血,她竟心疼起来。 “夫人,为夫只是一时心切。他骂我也就算了,谁叫他这么不识好歹,竟敢骂夫人。” 拾月同洛钰铭并肩走在回宫的路上,她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你说我是拾月,他说他认识拾月,那为什么你不解释!你在纵容他误会什么?!还有徐绯,她说她与拾月相交多年,她肯定是误会了,我就是拾月啊!你,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洛钰铭也怔愣了下,转身面向她,一双寒眸锁死了拾月。 像狩猎的猛虎,一步一步靠近她。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拾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戳穿了这一切。 但他现在的神情,竟也出奇的熟悉。 她退到了红墙上,背后冰冷一片,动弹不得。 洛钰铭钳制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 “夫人,我原以为这个游戏还可以玩一阵子,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一点。” 拾月急促地呼吸,冷冷的空气,呼吸带动热气起了一层层白雾。 她在透过这一层白雾,看向他。 冷酷的,疯狂的,桀骜的,那个他。 “想知道真相么?我可爱的夫人。” 拾月有些犹豫,光是看到这样的他,都令她难受得想吐了。 那真相她是否能够承受呢? 他突然松手,敛去一切阴暗,又冲她和煦地笑了笑。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揉揉她的发顶。 “过两天吧,等人都到齐了,我再跟夫人好好介绍。” 他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魔,爬出来吓唬了下她,又爬了回去。 但他是恶魔啊,等玩儿够了,终会向她露出他的獠牙。 拾月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 第209章 开心吗?嗯? 那个牢里的人肯定是知道什么,黎万和拾月,那人和拾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都认识拾月,而那人与黎万又有仇,黎万真的杀了他的妻子么? 洛钰铭在其间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他到底想干什么? 拾月想不明白。 “夫人,来,咱们回家。” 洛钰铭向她伸手,拾月吓得整个人呆呆看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见她如此,他又轻笑了下,“夫人不必忧心,过几日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夫人不是想找你师父么?我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过几日便将你师父也接到宫里,将你的熟人一一介绍给你认识。” 拾月茫然地点点头,将手交给他,眼泪掉下颗颗晶莹。 她还在催眠自己,她爱他,他也爱她。 所以,两个相爱的人是不会互相伤害的对吗? 他不会伤害她的。 他不会。 可心底的声音却越发微弱。 心房震颤起来,未知的恐惧渗透进她的每一个毛孔。 夜里,她拒绝了他的示好,她避开了他的亲吻。 原以为他会发怒,可是他没有,只是侧身将她抱着,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脊背。 “乖,睡吧。” 这一刻,她很想闹,很想用力地扇他一巴掌。 想向他追问个明白! 可她没有,也不敢,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真相她无力承受。 撕开伪装后的他,她也无法面对。 她想装傻,想要缩在龟壳里。 但只怕,他不会答应。 接下来的这几天,她天天都去看黎万。 两人坐在厅堂,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由于他又哑又聋,拾月只好拿起纸笔问:“黎万,你知道是谁伤了你么?” 黎万摇头。 他当然知道,可他不敢说,如今拾月已经失忆,她留给他的月家军被洛钰铭尽数歼灭。他即便告诉了她真相,她又能如何呢?何况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她,她能接受这个真相吗? 他只希望洛钰铭能骗她一辈子,只要她能幸福快乐,他便死而无憾。 拾月又问:“洛钰铭说他抓住了伤你的人,但那人说你与他有杀妻之仇,我不信,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那人口中,也叫出了我的名字。他可能也是我的好友,黎万,我想救他。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黎万沉默了一会儿,也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了八个字:别问别想别做傻事。 别说是现在的她,就算是从前的拾月,现在大局已定,洛钰铭权势滔天,且心狠手辣,她斗不过他的。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洛钰铭始终是在意她的,即便要杀了他们所有人,也会瞒着她,不会让她伤心。 拾月看了黎万回复的内容,眼睛瞬间湿透。 她其实什么也没想起来,什么也不明白,但她心里实在痛苦,就跟之前徐绯死了一样,没来由地痛苦。 拾月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埋头在黎万的肩上。 放声痛哭。 黎万虽然听不见,但能感受到她浑身在颤抖,能感受到肩头湮湿一片。 他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只是心疼得手足无措。 他说不出劝慰的话,但好在洛钰铭还不算太狠,给他留了一双可以拥抱她的手。 洛钰铭走进来,悄无声息,鬼魅一般。 “夫人,你可想好了怎么处置牢里那人么?” 拾月吓得赶紧放开了黎万。 这是她潜意识里对洛钰铭的戒备。 “我想放了他,可以么?”她问得小心翼翼。 洛钰铭走到她的身边,坐在椅子上,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当着黎万的面,将拾月抱在大腿上坐着。 “夫人的话为夫莫敢不从。” “只是,夫人可否给为夫一些奖励?” 他贴在她的耳边,委屈道:“夫人冷落我许久了。”一手已经穿过拾月的狐裘,热热的手心贴在她的后腰摩挲着。 拾月浑身敏感地震颤了下,一张小脸腾地红起来。 她甚至不敢去看黎万此刻的表情。 “我答应你。你先放开我,可以吗?” “夫人吻我一下,可以吗?” 拾月像是听了什么骇人的消息,抬头去看洛钰铭的神情,像要验证他话语的真实性。 可洛钰铭脸上平静一片,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夫人吻我一下,可以吗?” 揽在她腰间的力道加重了些。将她的身子向前送了送。 “夫人是不敢还是不愿?让我猜猜,是怕伤了故人的心?” 他的眸色沉了下。 拾月矢口否认,“不,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把黎万当哥哥看,你不要误会。” 腰间的力道勒得拾月生疼。 他浅浅一笑,“呵,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夫人。” 拾月没法子,只好快速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下。 “我们走吧。” 她拽了拽他的手,怕他会在黎万面前,给她更多的难堪。 洛钰铭眉宇间尽是得逞的快意,看着黎万有口难言,恨不得杀了他,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心里无比的快活。 洛钰铭又挑起她的下巴,腰间那只手暧昧地揉了揉拾月的后腰。 声音暗哑道:“夫人着急了?” 拾月恼恨。 “是啊,我有些饿了。咱们快回去吧。” “是哪里饿了?才非要回去?” 他的手揉捏着她的红唇,一双冷眸染上了如火般的欲色。 她正想着如何应对。 黎万突然重重摔在了地上。 洛钰铭没有想要放开她。 但她却强硬地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挣开了他的挟制。 “来人!” 她关切地护在黎万的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像极了一只护犊子的母兽。 洛钰铭但笑不语。 晚上,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 拾月想要拒绝。 “夫人,你要出尔反尔?”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拾月更加抵触。 “我,我还没准备好。” “夫人我会让你准备好的。你只管交给我。嗯?” 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痒痒的,让她想哭。 “我师父呢?” 她只有不断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能不那么难过。 “唔,快到了,在路上了。知道夫人活着回来了,好多人都争先恐后地赶来了,我为他们准备好了隆重的宴席。你见到他们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唔!”她忍不住叫了声。 “开心吗?!嗯?!”他笑着问。 拾月摇头,眼角含泪。 “为什么不开心,你不是很想让他们知道你是谁么?他们会知道的。届时,全天下都会知道,我的皇后回来了。” 明明听起来是件好事,可拾月心里的不安却更加深重。 “不要了,好不好?”拾月带着哭腔。 “夫人在说什么?为夫听不明白。” 两个交织的身影,此起彼伏。 夜,漫长。 贞远七年冬,大雪。 这突如其来、前所未有的大雪,注定了这一天的不凡。 第210章 介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华清殿掌事姑姑拾月,虔心侍奉十余载,夙兴夜寐事必躬亲,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着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内驭六宫,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授金册凤印,凤佩金甲,赐洛姓,终生不可废。 拾月又一次成为了洛钰铭的皇后。 终生不可废除的洛皇后。 他说她是华清殿的掌事姑姑,难怪她对皇宫如此熟悉。 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零星画面,是了,她从前便是他的皇后。 而且也是一个雪天,她嫁给了他。 这次,他给了她最隆重华贵的典礼,开城门让万民瞻仰。 他包下了洛城里所有的客栈,为远道而来贺礼的百姓商贾政客们提供食宿。 绚烂的烟花,让夜空宛如白昼。 洛城里一片欢欣鼓舞,一派盛世繁华。 洛钰铭后拥着她,“夫人,喜欢吗?” 这样明目张胆地厚爱,让拾月动容极了。 “喜欢。”她眼里亮晶晶的。 “我如今统一了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流离之苦。我兴修水利,修路搭桥,让天下行商,能够去到任何一个角落。拾月,你的心愿我帮你完成了。我的心愿,你能否成全?” “你的心愿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洛钰铭将拾月的身子翻转过来,对着她此刻一双迷茫的眼睛祈求道: “姑姑,醒过来可好?” 他的一声姑姑,让拾月的头瞬间疼得都要裂开。 姑姑.. 姑姑! 一声声轻柔的,恼怒的,冷酷的,急切的,威胁的,委屈的……魔音入耳,挥之不去。 拾月紧咬住下唇,咬出血了都察觉不到。 “别叫了!我不是她!我不是!” 她痛苦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那一声声的姑姑让她的心千疮百孔般的疼。 洛钰铭看着她如此痛苦,嘴角噙着残忍笑意,紧扼住她的手腕,不顾她的抵抗,将她硬生生拖到大殿。 大殿里在座的,都是拾月的熟人。 他将她强行按在金灿灿的高位上,单手控制住她的脑袋,逼着她看。 从左到右地开始介绍。 “姑姑,看看吧,这次你我大婚所有人都来了呢。喏,楚函与苏西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都来了。” “那个不会动的是薛昱,他为了给你找灵枝草,寒气入体成了活死人。” “那个老头儿,命还挺硬,还想要自杀,我好心将他拦下了。” “那个一身戎装的是楚熙,她曾经也是我的皇后,现在也是将军了。” “那两个是你的小草小苗,他们没什么名气,为了找他们花费了我很长的时间。” “看!那个人!就是你的师父,你说他一头银灰色的长发,我找了好久,可他分明是个秃子啊。哈哈哈!” “还有那个毁容的人,你认不得他了吗?他叫桑落,他还亲过你。他的亡妻,叫小花,你应该很熟悉。” “黎万,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那边坐的是天机阁的人。” “那边是莲花盟的人,还有函谷的人。” “哦!对了!最重要的人,我也帮你请来了。” 说到这里,洛钰铭的语气明显兴奋了很多。 “抬上来吧!” 一口至少是上百年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材,被人抬到了正中央的位置。 黎万说不出话,但怒目圆睁,愤恨得一拳一拳砸烂了手边的桌子。 这个畜生!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 洛钰铭像逗小孩一般,柔声道:“姑姑,你猜猜看,这棺材里的人是谁?” 第211章 心死 拾月的大脑接收不了这么多信息,只觉得胸口郁结,喉头腥甜。 一口血,没有征兆地吐出来。 洛钰铭松开手,鼓掌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见到他的棺材一定会有反应。” 他又强行将拾月拖拽到棺木面前。 看向黎万道:“这么一口楠木棺材,可保他的尸身百年不腐。不得不说,黎万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对情敌都这么好。” 说完又冲拾月委屈兮兮地说:“拾月姑姑你可真是太偏心了,你怎么没教教我,要怎么宽恕情敌,怎么容忍有人住进你的心里呢?!” 洛钰铭脸上的表情越发阴狠。 桑落被人点了哑穴也说不出话来,听着洛钰铭的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这人怕不是疯了。 一个替身而已,他真的以为那人会是拾月吗? 身形容貌、气势谈吐,没一点像她。 楚函和苏西是知道一点内情,所以没有同楚熙他们一般吃惊。 楚熙不明白为什么洛钰铭会把他们都抓到这里,还一一介绍给那个女人,他竟然叫她拾月姑姑!楚熙看向拾月,眼底的怒火都快要将拾月燃为灰烬。在她的眼里这个软弱的女人连做拾月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薛昱虽然不能动弹,但他还有意识。 他大概猜到了棺材里的人是谁。 见那女子的反应,莫非真的是拾月! 他的眼里闪动着星光。 拾月指尖颤巍巍地,抚摸着这口楠木棺材。 她心如刀绞,脑袋也一抽一抽地疼痛,但还是没能如洛钰铭的愿想起往事来。 “死者为大,你,你怎么能!” 洛钰铭见她还是没想起来,便发狠似的掀了棺。 这一掀,不仅是掀开了棺材,更是亲手掀开了他的心。 他知道同一个死人争,是永远争不过的。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她的爱了,他只要她回来。 拾月被那张突然暴露出来的,死气沉沉的脸,吓得连连后退。 那是谁?!那是谁! 她跌坐在地上,用力敲打着脑袋,又喷出一口血来。 玄旻给她下的禁制在松动,他也遭受了反噬,嘴角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当初为了救她,他动用了道门禁术,以诅咒之力换取她的生机,咒令是要他不得好死,看来这诅咒要借洛钰铭应验了。 玄旻看着棺材中的人,也苦笑不已。 师弟啊师弟,你怎么和我落得一个下场。 吐血后,拾月终于让记忆中的脸和棺材里的重合了。 “哥!哥!” 她嘴里叫喊着,忍着浑身的疼,满脸鲜血,一步步爬向那口棺材。 脑海中迷雾重重的世界,也越来越清晰。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鞋,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抬头望去,竟是灰蒙蒙的一张脸,连五官都难以辨认。 “你,你是谁?!”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听见了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像是地狱恶鬼发出的,令人寒毛乍立。 “姑姑。还是记不得我么?” 洛钰铭将拾月提起来,走上台阶,逼迫她坐在鎏金璀璨的高位上。 “姑姑,我给你一些时间,好好看看这些人吧。 夜魅点香。” “你若还记不得我是谁,你是谁,每隔一炷香的时间,我便杀一人。在座的可都是你的挚友亲朋,得力干将啊,姑姑。我倒要看看,你的心能有多硬!” “不要!你不要杀人!我真的看不清你的容貌!” 玄旻想解释,但他也被点了穴道,根本说不出话来。 当初他对她下的禁制,尤其是对她所爱之人,她越是爱他,就越是记不起他,越是接近于想起他,就越是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而解除禁制的唯一方式就是心死。她对那人死心了,便会记起一切。 玄旻也没想到他的一时私心,竟会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而他们之间的误会,也怕是没机会说清了。 对不起小桂皮,对不起拾月。 洛钰铭不为所动,不管她能不能苏醒,反正有些人非死不可。 这一炷香的时间,拾月看着那些人,最先记起来的是天机阁\/莲花盟\/函谷的人,然后便是楚函苏西他们,对她影响越深的人,她反倒越难记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是个网络作家,诅咒之力让她穿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她要改变be结局,楚函和苏西不能死。她要阻止反派。可反派是谁,她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现在的拾月,记忆彻底混乱,她看着玄旻的脸,也记不得他是谁了。 一炷香很快就燃尽。 “姑姑,时间到了。” 冰冷的语气,让拾月通体生寒,止不住的哆嗦。 “我已经记起来一些了,那边是楚函和苏西,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不能让他们死,你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别杀人!我求你,我求求你!” 拾月从高位上下来,双膝跪地,要给洛钰铭磕头。 洛钰铭强行阻止了她,又将她按回了位置。 “夜刃动手!” 拾月眼睁睁看着桑落被一刀封喉。 那鲜血溅起,染了夜刃一身。 死的时候,他还紧紧盯着拾月,眼里还闪烁着疑惑不解的光,难道她真的是拾月吗? “不!” 那血腥的一幕深深刺激到了拾月。 她疯狂地想要挣开他的束缚,以至于手臂脱臼也不觉得疼。 “拾月是吧,我叫桑落。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丫鬟?” “这是我媳妇儿。” “能被你利用,也是一桩好事。” 一幕幕与他有关的回忆,在拾月的脑海中,录像带般地播放着。 “桑落!桑落。” 拾月又吐了一大口血。将身前洛钰铭明黄色的龙袍都染红了。 他兴味十足:“看来这法子确实奏效,来吧继续。” 一炷香又点燃。 这一次,拾月失血过多,晕死了过去。 却在一炷香过后,被扎了穴,强行唤醒。 “姑姑,很不幸地,你晕过去了。所以,又死了两个人。” 拾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黎万和玄旻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拾月愣了好一会儿,感觉心里有什么碎掉了。 破碎的记忆如洪水般奔袭而来。 “你好我叫萧元亦,这是你上司的电话,希望你能熟读并背诵。” “拾月,你在叫喊什么?” “顾哥哥..” “在你胸口黥个字。” “我叫黎万。是你救了我?” “刑部尹大人是个不好相与的。” “薛昱,教我习武吧。” “你叫小桂皮,以后就是我玄旻唯一的徒弟了。” ... 她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突然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却似哭一般。 “洛钰铭,我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她一双杏眼,布满了血丝。 看向他,却没有恨。 她最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她不会恨他。 她强撑着,走到洛钰铭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勾住他的脖颈,强吻了他。 这一变化,不仅是在座的人,就连洛钰铭自己也没想到。 他以为她记起来后会恨不得杀了他。会像以前一样,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扎向他的心窝。 可她的吻,竟然如此热烈。 让他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她趴伏在他身上,疯狂地在他身上点火,摩挲着他的腰肢。 轻咬住他的耳垂。 口吐幽兰道:“洛钰铭。我很想你。” 洛钰铭,我很想你。 很想你。 这一刻,理智彻底崩塌。 他径直将拾月抱起,连御宸宫都没有回,就在离大殿最近的书房里。 把她抱放在书桌上。 乱七八糟的奏折散落了一地。 他如同丧失理智的野兽,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揉到身体里。 “姑姑,姑姑...” 拾月终于痛快地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耳光,怒道:“tmd能不能轻点!老娘的腰都要断了!” 洛钰铭嘴角都破了,伸出舌头舔了下唇瓣,眼里兴奋地直冒火光。 “姑姑,你很有劲儿啊。”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拾月花了一周的时间,将洛钰铭彻底睡服了。 让他放过了剩下的人。 她半真半假地向他解释。 说当初跟尹礼只是兄妹情谊,说尹礼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她才甘愿献祭,说她想不起他,是因为玄旻对她动了手脚。 “而我越爱你,才越会记不得你,越看不清你。当时我连你的五官都看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 这其实是拾月瞎猜的。但其实也很容易联想到,不然为什么当时她只会对洛钰铭一个人有那种症状。 洛钰铭听了她的说辞,先是皱着眉,有些为难道:“那我岂不是做了很多错事。” 继而又狠狠掐着拾月的脖子说:“姑姑这张嘴,我可不敢再信。” 拾月忍着难受的劲儿,伸出手指挑开他的腰带,顺势而入,在温热的胸膛来回摩挲。 用迷蒙而充满爱欲的眼神看向他。 “无妨,我自会将你睡服。” ————过不了审核的分界线———— 拾月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小小的身子,却是一副媚骨天成的气质。 恢复了记忆后的她,断情绝爱后的她,举手投足间都是浑然霸气,一双杏眼眼波流转,勾魂夺魄。让人忍不住想要跪伏在她的裙下。 洛钰铭坐在一旁,喂她吃葡萄。 拾月红唇微张,却是将他的手指也不轻不重的咬上一口。 洛钰铭喉头滑动,嗓子发干,俯身想尝尝那个葡萄的味道。 拾月却避开了。 于是他说:“姑姑,楚熙想要见你。” 第212章 利用楚熙 拾月不动声色,过了几秒钟,才一把勾住他将要离开的脖子,按住他的后脑勺,强势地同他拥吻起来。 一吻罢了,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望着他的眼睛,纯纯地问:“皇上,这冬天的葡萄,甜吗?” “姑姑,你可真是要命!” 拾月莞尔一笑,心道:你说得对。 他压上来,伸手要解拾月的腰带。 拾月却屈膝抵挡住了他的攻势。 眨眨眼道:“让楚熙来见我,可好?” 洛钰铭眼里有些犹豫,拾月却不依不饶地自行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缠绕在手上,揽着他的腰揉了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让楚熙来见我,可好?” 洛钰铭终究是败给了她。说了声:“好。” 这样的拾月,即便是要他的皇位,他又岂能拒绝。 * 隔日,楚熙脱下戎装,换了平日小女生的装束。 “姑姑!” 迈入月央宫,她亲昵地喊了一声。 拾月正坐在主位上,浅笑着向她招手。 “快过来,让姑姑看看!” 楚熙想要扑进她的怀里,却只能蹲在她的身前。 该死的!是谁让姑姑的身形变得如此娇小。 拾月打量着楚熙,习惯性地揉揉她的脑袋。 “军队里的日子不好过吧,都晒黑了。” “姑姑,我现在可是将军,黑一点好,更有气场。” “女扮男装?” 楚熙点了点头。 “别蹲着了,快坐吧。喝茶,这可是星月...”她眸子暗了暗,顿了下,又笑着说:“平时我都舍不得喝,知道你来,专门给你泡的。” 楚熙喝了一口,赞不绝口道:“果然是难得的好茶。” 拾月轻挑眉梢,淡笑着问道:“熙熙你怎么好好的皇后不做,跑去做了将军?” 楚熙怕自己对她的心思暴露出来会吓到她,于是没敢说实话,只是道:“陛下要成就霸业,缺些人手,我楚家儿郎自是要冲锋在前的。” 拾月也呷了一口茶,才悠悠地道:“没记错的话,当初在猎场你说他想杀你?” 楚熙一愣,没想到她会旧事重提。 点头道:“是啊,那箭却是皇家的箭。” “他想要你的命,你还选择帮他,熙熙啊,你可觉得你拾月姑姑是个傻子?” 其实当时,她没有跟楚熙回去,就是在思考这件事。 思考楚熙为什么要刻意提醒她,她为什么想要让她恨他。 还有当时除了洛钰铭的人,分明还有一支势力在保护她。 而楚熙能当上将军,自然不简单。 楚熙手里的拳头握了又松,自知是瞒不过她了,便欲将心意坦白。 “姑姑,我...” 拾月却是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熙熙我不想知道太多,我只想让你告诉我,我与他之间你会选择谁。” 楚熙没有犹豫。 “自然是姑姑。” 拾月了然一笑,“那好,姑姑要你帮我做些事。” ... 拾月站在月央宫的宫门下,看着楚熙远去的背影,心里也是颇为感慨。 11岁入宫却能在洛钰铭与她眼皮子底下扮猪吃虎,韬光养晦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不管是才能还是心机,楚熙真是深不可测,所以她也是她扳倒洛钰铭的最佳人选。 拾月正出神,洛钰铭突然从背后紧紧地拥住了她。 “姑姑,可是舍不得了?” 拾月克制住自己想要扇他的冲动。 “是啊,毕竟也是一手带大的孩子。她现在是将军了,以后想见面可就难了。” 这句也是一手带大的孩子,让洛钰铭恼怒不已。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在姑姑眼里,我还是个孩子?” 拾月被勒得不舒服,抬起手狠狠拍了下他的手臂,“你想什么呢!要不要脸啊你!” 她转过身来,冲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嘀咕道:“如狼如虎的,按着我不放,还孩子呢,我真想给你两个大嘴巴子!” 洛钰铭被拾月逗笑了,将拾月横抱起来,就往内室走。 拾月用力捶打着洛钰铭的胸口。 愤恨道:“洛钰铭,你要不要脸,太阳都没落山呢!” “不要。姑姑不记得了,是姑姑说的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 当年她都教了他什么啊! 真是作死。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直到开春。 拾月时不时找莫子文、李晴儿小聚,欺负欺负后妃,除了应付洛钰铭,其它的时间,过得还算顺心。 某日傍晚时分,三人齐聚一堂。 “拾月,我如今看你都像在做梦一样。你先前不是在楚皇后身边么,怎么突然就当了皇后了呢?” 说话的人是莫子文。 “诶~老莫,你这消息就不如我灵通了,我早知道陛下对拾月的心思了。但也没料到,咱们拾月可以一飞冲天,一鸣惊人,陛下直接封了皇后,封宫婢为后,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拾月你可知陛下为此要背负多少的压力,前朝为了此事没少掐架。可见陛下对你那是真爱啊!” 李晴儿说得眉飞色舞,兴奋得就跟她自己当了皇后一样。 “少来了,你以为我想当这个皇后。”拾月翻了个白眼,但也没再多说。 “来来来,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提那些了。” 李晴儿见拾月这反应,明显是不大痛快,于是微微怔愣了下,又转头与莫子文对视一眼。 莫子文也摇摇头,表示不清楚里面的门道。 喝着聊着,后来三个人在御膳房里,都喝醉了。 莫子文嚷嚷着要再炒两个菜来下酒。 “你们坐着,我当了尚食后,好久没下厨了,今天开心我去炒两个菜过来。” 李晴儿拉着她不让她去,“都醉成这样了,你,你还炒菜呢,我,我堂堂李尚宫,我该干嘛?拾月你说,我应该做点什么?” 她一边拽着莫子文的袖子,一边红着脸看拾月。 拾月的酒量应该是千杯不醉,但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杏眼微醺看着李晴儿,指着门口道:“你,你要不把洛钰铭抓起来,抽他一百,不,抽他一万鞭子。” 洛钰铭是谁?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她脑袋也晕乎乎的。 却是点头如凿蒜,“好,好,我去,去把他抓起来。”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撒开了莫子文,转而去抓拾月的袖子。 “拾月,他在哪里?你带我去找他。我今天一定要抽他一万鞭子,让你开心开心。” “他么,他在...” 拾月喝多了脑子有些发懵,正想着他在哪里。 却突然看见一个人,明晃晃地走了进来。她仔细看了看,突然兴奋地指着他叫喊道: “李晴儿,他在这里!” 第213章 守床的老梗 李晴儿顺着拾月的手指看去。 酒醒了一半。 晃晃悠悠地跪倒在地,“参见陛下。” 莫子文也哆哆嗦嗦跟着跪下。 拾月眼眸里划过一道精光,一拍桌子站起来,“李晴儿!你不是要帮我抽他么。你这个李尚宫也不行事啊!” 洛钰铭一身明黄色龙袍格外威武耀眼。 他一走进来,感觉整个房间都小了许多,气势太强。 他只迈入了门口两步,便站定。 锐利的眼神看向她,轻唤一声,“姑姑。”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所以倒是不像之前在外人面前唤她皇后了。 拾月内心一声叹息,这洛钰铭可真是越来越难缠了。怕是随时随地都找她的破绽。 是啊,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哪能一直忍着。 可现在的洛钰铭已然是一把大杀器,稍有不慎就会死人的。 所以,她一时也有些犯难,此时此刻竟不知道该以什么神情面对他,只好醉眼惺忪地冲他走过去,先是狠狠在他胸口揍了一拳,又双手举高,仰头看他。 嘟囔道:“还不抱我回去。” 她喝了酒脸色有些微红,眼神是诱人的迷乱之色,一双红唇微微嘟起。 身上女人的馨香混杂沉醉的酒香,萦绕在洛钰铭的鼻尖。 让他来时的怒意也少了几分。 依言将人抱起,对着李晴儿莫子文冷然道:“若再让她醉成这样,找不到回宫的时辰,你们两个的脑袋就别要了。” 拾月靠在洛钰铭的肩头,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檀木香气。 只想永远沉睡过去。 但她不能,那些鲜血,那些名字,那一座座的孤坟都在等她。 等她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回到御宸宫。 洛钰铭亲自伺候她洗漱。 拾月皱着眉问:“怎么来了这里?” “因为,我今日心情不大好。御宸宫的墙体是最厚的。” 同时,他还蹲在她身前,轻柔地捧着她的腿,帮她擦脚。 拾月浑身的寒毛都站起来了。 她咽了口口水,故作镇定道:“你为何心情不好?与我有关?” 他轻吻了下她的脚背,从脚背一直向上。 直到膝盖才停下。 微微抬起身子,一双寒眸望向她,握住她腿的手暗暗发力。 “姑姑,你有什么不能直接问我?非要让人去查探,惹我不开心呢。” 拾月眸色微变,心里已是千帆过境。 她眼里的醉意瞬间一扫而空。与他的那双寒眸对峙。 “洛钰铭那我问你,你可能如实相告?” 他笑着将她压倒,修长矜贵的手指,缓缓地落在她的衣扣上。 说话时也刻意拉长了语调,“姑姑问我,我必知无不、言。” 他扮演一个猎人,正慢条斯理地逗弄着他可爱睿智而有爪牙的猎物。 对拾月的反击,他兴奋得很,这可比朝堂上的算计有趣多了。 她分明憎恨他,却要忍着心里的怒意恨意来勾引他。很好玩不是吗?也只有她能如此大胆,甚至敢光明正大地算计他。 这次死了些人,让她的心倒是更狠了些,他很想知道她到底能狠到什么地步。 拾月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用了一个巧劲,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她俯身在他的耳边道:“游戏也该换个玩儿法了,不是么?我的、夫君。” 语音刚落,便用力扯开了洛钰铭的外袍。 一口咬在他的肩上。 直到咬得牙疼,满口的铁锈味儿。 才松开。 洛钰铭丝毫不觉得疼,但看她红唇染血一脸桀骜的模样,便是克制不住地想要试试。 拾月找到什么,柔柔一按,“别着急啊夫君。我还没开始问呢。” 洛钰铭倒抽了一口气。 “姑姑你在玩火。你可知道后果?” 拾月脱了他的龙袍,擦擦嘴,便抛了出去。 伸手探入了他的胸膛,魅惑道:“你不是都说了,这御宸宫的隔音效果很好,怕什么折腾。” 她骑坐在他的身上,他也探入了她的。 拾月狠狠睨了他一眼,以示不满。 “怎么只许姑姑放火,不许皇帝点灯?这叫礼尚往来啊姑姑。”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扎入他的肩头。问道:“告诉我,黎万为什么会放权?” “厮~好疼啊姑姑。姑姑这是准备严刑逼供?” “不,我只是在泄愤。” “这样啊。” 他翻身将她压下,道了声:“礼尚往来。” 拾月疼得咬紧牙关。 “说吧,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啊。黎万那个傻子有多爱你,姑姑你难道会不知道?!” 他也一口咬上了她的肩膀。 但没太用力。在牙印处又舔了几下。 “我只是说一统天下是你的心愿,他就放弃了征战多年在血雨腥风里百死一生换来的帝位,真是感人啊。姑姑啊,如果是我是他,当初就算打断了你的腿,也不可能让你嫁给别人。” 拾月看着不停摇晃的床幔,心中的恨意和悲凉都到达了顶峰。 “因为我爱你啊!嫁给你,是我求他帮我的。 当初薛昱的事儿,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我为什么要选择嫁给你,那时候我也不明白,后来我掉入河底生死一线的时候才明白,因为我爱你。 我不想让洛国与黎国开战,更不想让你死!洛钰铭,我有很多机会杀了你,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死,以前我也同你一样,自欺欺人地以为那是为了天下百姓,但根本就是我自己的私心!” 摇晃的床幔突然停了下来。 洛钰铭趴在拾月的胸口,有些无力地问:“姑姑,我们都回不了头了吧。这次你会杀了我,对吗?” 拾月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坚定道:“对。我会杀了你。” “什么时候?” “不知道。” “姑姑,我不后悔。唤醒你,我不后悔。” “嗯,睡吧。” 那天之后,洛钰铭与拾月之间的相处氛围突然好了很多。 不再时时刻刻都剑拔弩张的模样。 贞远八年春,某天。 洛钰铭不冷不热道:“夫人,有人找你来了。” 拾月彼时正坐在月央宫大殿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针线做着小孩的衣裳。苏西马上就要生了,她准备给苏西的孩子做一身好穿的衣裳。 她头也不抬地问:“是谁啊?” “神仙姐姐,是我!孙小兵啊!” 孙小兵从殿外走进来,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人,倒也懂礼数地没有东张西望。 拾月停下手里的活儿,孙小兵是? 她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他。 才惊叹道:“你就是川南的孙小兵?” 在记忆中的孙小兵皮肤黑黑的,为人朴实一双眼睛很有灵气。 眼前的孙小兵穿着打扮倒是贵气了许多,样子也变化了些,没有印象中那么黑了。不像是川南那种穷乡僻壤出来的,倒像是洛城里的公子哥。 孙小兵看见拾月也愣神,嘴里咦怪了声。 “你是神仙姐姐?” 他印象中的神仙姐姐和眼前这位娇小可人的女子可大为不同。 拾月大笑,“哈哈哈!来来来,快来坐。你身上可带了我的手帕?” 孙小兵将信将疑地将怀里的手帕掏出来。 “那就对了,我这手帕独一无二,是最佳的信物。当初是我将这手帕赠予你,你就是孙小兵。” 孙小兵这才彻底信了,感兴趣道:“神仙姐姐,你是修炼了什么术法?怎么还可以返老还童?!” 拾月垂下眼眸,想起玄旻心里也是止不住的难受。 摆摆手道:“解释起来,这话就太长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现在看起来日子过得很不错啊。” “多亏了神仙姐姐和圣上,现在川南人人都过得富足,我么跟着函谷的商队东奔西走,现在也是函谷里的一个小掌事了。” 孙小兵一副神气的模样,惹笑了拾月。 晚上洛钰铭让人在云梦台为孙小兵设下宴席。 拾月都震惊了。 这云梦台可是国宾级别的礼遇。 孙小兵更是看得瞠目结舌。 8、9、10...28!这么多菜,要吃多少天才吃得完啊! 而且这盘子杯子都是纯银的吧。 这桌子竟然是一整棵红木做的。 周边这么多宫人伺候... 神仙姐姐和她的夫君到底是什么人呢? 拾月瞥了眼洛钰铭,却发现他一脸得意的模样。 真是幼稚。 她暗暗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 他却急速在她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口,才面不改色地笑着冲拾月道:“夫人~开席吧。” 孙小兵见了这幕,也不由得暗骂:不要脸!无耻! 拾月点点头,道了声开席。 高台下,乐声起,两边舞者轻羽罗裳,踩着鼓点,飘然而入。 这顿饭孙小兵根本没心思吃。 隔日一早,便悄然离开了。 为此,拾月只好冲洛钰铭发怒。 她提着裙摆,杀到御书房。 指着洛钰铭数落道:“你堂堂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怎么小气到这地步。” 洛钰铭装着一页一页翻看奏折,“我小气?我特地开放了云梦台,以国宾之礼待之,他自己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她走在他身前抽走了他手里的折子,“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面上是礼遇,实际就是下马威。你说说你都多大了,跟他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洛钰铭索性就盯着她,不悦道:“孩子?你见过这么大的孩子?!在川南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没想到他还真敢找上皇城来。敢觊觎你的人,我没要他的命,就已经算我网开一面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今晚别想上我的床!”拾月转身就要走。 “姑姑~你要为了一个外人同我置气吗?嗯?” 他抱着拾月不撒手。 “哎哟~我认错还不行嘛,我罚自己为你守床可好?” 守床这个老梗让拾月涨红了脸。 不是啊,他有病吧! 第214章 替身 随着一声婴孩的啼哭,苏西这次生了个女儿。 拾月接过了奶娘手里的孩子。 软软的,大大黑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纯净得似能净化世间所有的污秽。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眼睛一下就红了。 将孩子递还给奶娘,这才得空擦了擦眼睛。 看向守在苏西床边的楚函,笑道: “楚函啊,你真是好福气,这下可是儿女双全了。” “是啊。朕还一个孩子都没有呢。你楚函还真是功高盖主啊!”洛钰铭阴阳怪气。 拾月转过身,狠狠踩了洛钰铭一脚。 “大好的日子,别逼我削你。” 他不恼,低声在她耳畔道:“姑姑喜欢孩子,那咱们也努努力?” 拾月瞪了他一眼。转而问楚函: “楚函,孩子取名字了么?” “还没有呢,皇后娘娘可愿给孩儿赐名?” 拾月沉吟了一阵,才轻启朱唇道:“那就叫楚鸢吧。我希望这孩子能像飞鸟一样自由自在。” “楚鸢,好名字。鸢儿,鸢儿。”楚函对着襁褓中的孩子喊着。 拾月让宫人将她做的衣裳,给呈了上来。 “对了,这是我给孩子亲手做的衣裳,我教教你们怎么穿。” 洛钰铭突然扼住拾月的手腕,“姑姑,那我们的呢?” 他还以为那是她帮他们未来的孩子准备的。 拾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体质本就不好,再说了若是真怀上了,那不还有很多时间做衣服嘛。” 她竟愿意怀他的孩子。 洛钰铭愣愣看了她几眼,这才松了手。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像是一半酸涩一半甜。 楚熙也在此刻适时出现。 “熙熙啊,今天可是大日子,你怎么才来,你那府邸离得这般远?”拾月语气带了些不悦,一副大家长的气势。 “回娘娘的话,路上有些麻烦事儿缠住了。” 洛钰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轻挑眉道:“什么麻烦事儿,能绊住楚将军的脚?朕倒是挺好奇的。” 楚熙风轻云淡。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不劳陛下操心了。” 洛钰铭笑了笑,看向拾月意味深长地道:“不愧是姑姑带出来的人,嘴皮子功夫都是一流。” 拾月没回应他的话,打了个圆场。 “好了,我的礼物都送到了,熙熙你这个当小姨的,准备送点什么给鸢儿?”她指了指襁褓中正啃手指的孩子。 “自然是好东西。”楚熙从袖口里掏出一枚小金牌,让孩子抓握着。 拾月捂嘴轻笑,眼里波澜不惊。 “我道是什么呢,就一块金牌?鸢儿身为楚家的小姐,还能缺钱?” 楚熙尴尬地咳嗽两声,“有道是礼轻情意重,这块金牌是她小姨自己打造的,自然是意义非凡。” 回宫的路上。 两人坐在马车里。 洛钰铭捏着拾月的手问:“姑姑你跟楚熙打什么哑谜呢?” 她重重戳了下他的额头,“你呀!就是疑心病太重!” 他只低头,呢喃了声,“是吗。” 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 贞远八年,夏至。 洛钰铭留在宫里处理事务。 拾月与一干后妃在夜魅及上百名夜家军的护送下,去了皇家避暑山庄。 到了避暑山庄的第二日下午,拾月在园里召集各位后妃赏花,开了个小型茶话会。 “各位想必都知道本宫不过一介宫婢出身,从陛下十岁的时候,就陪在身边,陛下厚德怜本宫多年侍奉之劳,竟封了本宫为皇后。本宫对此事也是惊诧不已。但事已至此,还望各位妹妹勿怪,本宫敬各位。” 各位后妃也是面面相觑,哪有开茶话会喝酒的。但皇后都举杯了,她们也不敢不从。虽然这位皇后出身不好,但她话里说了,从陛下十岁就陪在身边。能伴驾十余年还能当上皇后,定然不简单。 渐渐地,三五杯酒劲儿上来,就有个别不服的人冒头。 “一个低贱的宫婢做了皇后,我唐蕊从没听过如此荒唐的事儿。” 唐蕊。当朝宰相之女。 从入宫到封妃最快的人。赐封号:睿。 确实有资格冒头。 “睿妃娘娘怕是喝多了,再低贱那也是过去的事儿了,人家现在可是皇后,后宫第一人,哪里是我们这些妃嫔可以说嘴的。” 帮腔的这人是御史大夫的女儿,武蓝怡。 拾月冷道:“是,本宫的出身是低贱,但是本宫与陛下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陛下身上一共18道刀伤,7次箭伤,至今伤疤犹在,伤痕未消。本宫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同各位矜贵的小姐们是比不了。本宫无意与各位争风吃醋,只是希望各位妹妹能多心疼陛下,不要让陛下为难。” 拾月的一席话,有敲打也有拉拢,更让一些人心里起了疑。 于是,当晚就有人来拜访。 “皇后娘娘万福。” 拾月丝毫不避讳地穿着寝衣,打着哈欠就出来了。 “睿妃娘娘再晚来一步,本宫都要睡着了。不知睿妃娘娘这么晚来找本宫,所为何事啊?” “唐蕊是个直性子,叨扰了娘娘休息是唐蕊之过。但臣妾此事若没弄明白,的确是辗转难眠,睡不安稳。” 拾月在唐蕊身前站定。 “何事,说吧。” 唐蕊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臣妾想问娘娘,陛下背后是否有伤。” “自然。本宫记得最清楚的是,当年在皇家猎场有一次,陛下为了保护已故的楚函将军,挨了一刀,正中后背。” 唐蕊听完,脸色发白,腿都软了,站不稳地后退两步。 不可置信地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拾月将寝衣褪下,刻意露出后背给唐蕊看。 “陛下背后的刀伤只会比我更多。他从最不受宠的皇子上位,又四处征战,晚年必定一身伤痛。所以我们做后妃的,一定要多体恤陛下。知道了么?” 唐蕊看到拾月背后的伤痕,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拾月将衣服穿好后,转身看着唐蕊,故作疑惑地问。 “睿妃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要本宫为你请御医么?” 唐蕊突然想到徐绯当年没了的那个孩子,心里发冷,身子一阵阵发抖。 “不,不必了。今夜的事,还望娘娘能够为我保密。” 拾月了然笑笑,“本宫一诺千金,定然守口如瓶。” 前不久的一夜,洛钰铭翻了唐蕊的牌子。她本想趁机去御书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文章可做,却被她偶然撞见他人在御书房... 可唐蕊那一晚并没有出御宸宫。 所以她就猜到了,洛钰铭在用替身。 这么多年,难道...徐绯知道么。 她又回想起,之前撞见徐绯的时候,她眼里抹不开的忧愁。 那一晚拾月也是枯坐在院里,看着天边,直到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头顶,直到听到他的声音。 唐蕊作为当朝宰相的女儿,定然不会忍气吞声。她会去验证这件事是针对她,还是所有人都被洛钰铭骗了,很快这件事便会掀起看不见的风浪。 回宫后,某位贵人被翻了牌子。 却疑心那件事的真伪,于是便没有饮下那杯惯例的酒。 亲眼看见了那个替身。 所以连夜就以尸体的形式,被抬出了御宸宫。 而后这件事洛钰铭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后院已经起火了。 而这把火,从后宫默默烧到了前朝。 看似风平浪静一团和气的朝堂上,实则暗潮汹涌。 现在对于拾月来说,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和时间。 拾月当初让楚熙办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她暗自“筹备”势力,时不时地去与天机阁“密谋”。并给了她两个信物,她自己的月主令与黎万给她的教主令。 明面上让楚熙与天机阁的人配合时不时闹出些动静干扰视听。暗地里让罗刹教去摸排夜家军大部队的位置,掌控夜家军的具体信息。 而中坎,也就是现在荣南国的国主霄凛。他本就是当初月家军的首领,现在就由他重振月家军。 楚熙和天机阁都是拾月在明面上用来干扰洛钰铭的牌。但实际上,她真正的杀招是暗处的罗刹教和中坎。 那块楚熙给楚鸢的小金牌,其实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金牌,只是为了吸引洛钰铭的注意才刻意演了一出戏。 它的真正作用只是示意拾月罗刹教与中坎已经接到她的消息,一切正按计划进行。 当然,洛钰铭也做了些事情,为了防止武将势力过大,更为了防止某些事态失控,所以,他下旨让楚家和薛家交出手里的一半兵权。 可楚家与薛家世代为将,铮铮铁骨为国为民,洛国军人皆以能够加入楚家军或薛家军为荣,洛钰铭此举大有卸磨杀驴之意,不仅让薛楚两家寒心,让军人寒心,更让朝堂文武百官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拾月趁势将这件事让天机阁宣扬得天下皆知。 她知道这对天下百姓来说并不算什么,却为后面的事儿做了个铺垫。 桑落、黎万、玄旻、小花、徐绯还有千千万万惨死的月家军,这笔仇她必须要报。 贞远十年春。 在拾月的安排下,洛钰铭终于抓住了楚熙的把柄。 以楚熙协同楚家军私自练兵,意图谋反的罪名。 要将楚家上下满门问斩。 第215章 怀孕 朝廷之上,除了忠义正直的薛家,无一人敢为楚家说话。 于是薛家也被治罪,连降三级。 断头台上,洛钰铭亲自监斩,楚熙取下发簪放声大笑。 “哈哈哈!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楚熙本是楚家之女,洛国第二任皇后,为了天下一统,舍弃了女儿身自愿参军,随圣上南征北战,不料竟有如此下场。陛下!我知你与楚家有旧怨,楚熙愿担下全部罪责,求陛下放过楚家一条生路吧!” 这真相,让台下百姓皆是大骇。 他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心道:好得很呐,原来她是这么算计的,想要激起民愤么? 洛钰铭不动如山,配合着将印有楚家军印的招募令,扔给了楚熙。 “你楚家狼子野心,私募军兵,现证据确凿,不容你辩驳。等午时三刻一到,立斩不赦。” 楚熙捡起那一卷招募令,仔细看罢,笑得凄然。 “陛下这军印并非楚家军印!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楚家世代为将,满门忠烈,我楚熙今日便以死自证清白!” 说完,她猛地以头抢地,撞得鲜血直流。 “楚家是冤枉的!望圣上明察!”台下一人高呼。 说完,台下百姓皆跪,齐齐为楚家鸣冤。 “望圣上明察!” 当是时,拾月带着商舍,走到台上。让商舍救人,她则是向洛钰铭盈盈下拜道:“拾月参见陛下。” 洛钰铭了然一笑。 “皇后,你不在月央宫里待着,跑来刑场做什么?还带了御医过来,你们这配合打得不错啊。” “楚家与臣妾交好,楚家有难臣妾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的。方才楚熙也说了,那招募令上的军印为假,陛下向来不是个武断之人,为何偏偏中了有心人的计呢?” 洛钰铭从监斩位上走到拾月身前。 寒潭似的眸子,藏着洞悉一切的清明,低声道:“谁让这个有心人是姑姑呢?朕甘愿入局。” 拾月皱了下眉头,“臣妾不懂陛下的意思。” “姑姑不懂?那今日若朕非要他们的命呢?”洛钰铭将拾月牢牢控制在怀里,靠近她的耳畔,“时机已到,姑姑准备好谋反了么?” 她的心跳得飞快,匆匆瞥了洛钰铭一眼。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的计划。 他一定是在诈她。 “陛下说笑了,臣妾哪来的势力谋反。” 洛钰铭含住了她的耳垂,用力咬了一口。 拾月握紧了拳。 “那我还是那句话,若朕非要他们的命呢?” 他的声音冷酷中蕴含着真实的杀意。 拾月却突然朗声道:“陛下圣明!臣妾替楚家谢过陛下!” 洛钰铭都愣了一下,才低低笑起来。 “既如此,皇后你就替朕宣旨吧。” 最终,这刀没有落下来。 可楚熙的话,让百姓们心里,对他们向来仁德的君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拾月早就想过,即便此事不成,也能让洛钰铭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大跌了。 洛钰铭失去民心才能更有利于后面她要做的事情。 她确实是要谋反。 但他话里的意思让她退缩了。 看来,他早就看破了这场设计。 一面对付前朝,一面对付后宫,竟还有精力来对付她。 真不愧是深宫培养出来的怪物。 但她有自信能打败他。 他一人之力再怎样强大,又岂能敌过她和她身上背负的坟冢。 他想杀的人很多,而她只想要他一个人的命。 何况她等的东风已经来了。 夜里,御宸宫。 洛钰铭将拾月的四肢捆绑起来,一寸寸抚摸着她的身子。 “姑姑,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会很生气。可能会对你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情。” 拾月脸上的神情却是胜券在握。 “你应该知道,你姑姑我做事向来严谨。” 洛钰铭颇有兴味地问:“哦?姑姑准备了什么样的后手?难道有人会夜闯御宸宫来救你?” 见他的手就要探进去,拾月有些慌乱地叫喊了声:“住手!” “嗯?凭什么?”他肆意玩弄着,脸上神情如邪魔一般。 拾月瑟缩了下,才急道:“别碰我,我有孕了。” 拾月看见他先是怔愣,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下了床,皱着眉头,在床前反复踱步。 她不由得噗嗤一笑。 提点道:“喂!你走来走去干嘛,还不赶紧放开我!” 洛钰铭这才急急松开了她,本来很容易解开的绳子,此刻让他如临大敌。 拾月甚至看见了他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笑着打趣道:“洛钰铭,你别慌啊~我看你今晚确实有些丧失理智了,解个绳子都能解半天。” 好不容易将绳子都解开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于是逃也似的走了... 隔日,拾月在御宸宫喝茶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嘴,“你们陛下呢?” 夜魅道:“陛下昨晚连夜去了楚府。” “楚府?!” 拾月这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去楚府做什么?!这才从刑场放回去,现在楚家出事的话,他可逃不开干系。” “娘娘多虑了,陛下他是去找楚函的。说是要学习一下怎么对待孕妇。” “...” 洛钰铭,他是真有病。 见过吃惊的,见过欣喜若狂的,没见过他这样丧心病狂的。 才要将人家灭门的人,是怎么好意思大半夜去叨扰的?! 昨晚,洛钰铭出了宫门,直奔楚府而去。 楚家上下如临大敌。 整整齐齐跪在门口迎接。 谁知众目睽睽之下,洛钰铭一把拽住楚函的胳膊,就走了... 惹得苏西担心得一整晚都没睡。 可洛钰铭只是将楚函带到了西楼。找了个包房。 聊了一晚上,如何讨孕妇欢喜,如何抱孩子,孕早期、中期、晚期该注意些什么之类的话题。 直到天都快亮了,楚函才突然道:“陛下,你若想了解这些,为何不找个御医?” 洛钰铭这才如梦初醒。 是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过,他想来见楚函也是真的。 “楚函,我要将你满门问斩,你可会怨我。” “陛下,若真有那天,臣只求陛下能放过臣的两个孩子。不过臣以臣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此时一定不会真的将臣一家问斩。” “哦?此话何解?” “当初陛下登基,时局动荡之时,陛下都因皇后娘娘保全了臣一命。当日在大殿之上,陛下盛怒之下,却也没有要臣的脑袋,更何况是现在呢。” 洛钰铭轻笑道:“呵,你倒是看得分明。” 楚函思忖片刻,还是问出了这句:“娘娘和楚熙并未将她们谋划之事告知臣,可臣想问陛下,若娘娘真有谋反之心,陛下会如何?” 她暗地里的谋划,他又怎么不知,不过是配合她将这出戏演完罢了。 洛钰铭心痛了下,继而苦笑道:“我只希望她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其它的我都可以随她。” 此时,一抹斜斜的朝阳,洒落在洛钰铭的手边。希望近在咫尺,却终究没有照到他的身上。 拾月怀孕后,洛钰铭一旦有空,便会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孕早期时,她孕吐得厉害,洛钰铭便请了商舍入住偏殿,日日为她调理。 一日,商舍正替拾月把脉。 拾月却问:“商爷爷,薛昱的身子如何了?” 商舍叹口气道:“还差了最关键的一味药,炽火草。此药同灵枝草一样,是世间难得之灵药。薛将军身体的寒毒,必须要用至阳至烈的炽火草才可解。” “哪里可寻得?” “传说炽火草生长在西北极炎之地,可实际上没有人真正到达过那里,那里酷热难耐,寸草不生,灵枝草在冰山上,炽火草在火海里,凶险程度更甚。” 拾月的心陡然一震。 “会死人么?” “稍有不慎,轻则烧伤,重则身死。” 见拾月没再开口,商舍握着她的手,殷切地嘱咐道:“月丫头,你这身子本来底子就不好,得灵枝草日日调理才有这么一次子嗣的缘分,一定不能乱来知道了么?像麝香、天花粉、瓜蒌、杏仁、京大戟、芫荽、三棱、桃仁儿、红花等东西一定要注意,即使是微量对你而言也是致命的。 月丫头,我知道你恨他,但稚子何辜啊!” 拾月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示意让他安心。浅笑着点点头道:“商爷爷我知道了,等会儿他就该下朝了,你先回吧。” 商舍离开后,拾月呆坐了会儿。 洛钰铭一下了朝就赶着过来了,因着拾月有了身孕,前朝对她身份的不满也淡了些。 他在离拾月两步远的位置,站定了。一板一眼地问:“姑姑,用过早膳了么?今天身子感觉如何?” 见他满眼都是忧虑,浑身僵直的模样,拾月忍不住就捂嘴笑了一阵。 笑眼盈盈地打趣道:“不就是怀个孩子,看你那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敌军兵临城下了呢。” “姑姑,休要打岔。商舍说这可能是我们此生唯一的孩子了,我紧张的程度何止是敌军兵临城下? 姑姑,我愿以天下换他平安。”洛钰铭望着她,深深地,赤诚的。 拾月心慌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那你可愿意为薛昱求得那炽火草。” 洛钰铭不假思索便问:“姑姑是想让我亲自去?” 拾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应答。 洛钰铭突然展颜一笑,说:“我愿去。姑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会活着回来。” 说完,他不留片刻,转身离去。 拾月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是握了空拳。 确实,他向来是最懂她的。 千帆过尽,她的心为何还是会疼。 恨,原来不能淹没爱啊。 三月后。 洛钰铭剩下半条命,回了皇城。 等他回来之时,一切都已经改变。 拾月的月家军将夜家军团团围住,却没有坑杀他们,皇城的人也已经全数被薛楚两家控制。 如今整个皇城已尽在拾月的掌控之中。 可那一群文官还在争辩顽抗,即便某些人已经知晓了他们女儿在后宫的遭遇,也没有彻底动摇他们支持洛钰铭的心。 尤其是如郭涛一般,洛钰铭亲手带上来的人。 拾月的肚子已经5个月了,她身子很重,却没有选择坐上眼前的这把龙椅。 而是站立在文武百官的面前。 小小的身子,却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把人带上来吧。” 洛钰铭手脚上了枷锁,浑身血迹斑斑,以阶下囚的身份,被人带上大殿。 第216章 回到现实 拾月郑重跟各位大臣介绍道:“台下这位待审判的罪人,就是你们拥护的帝王,也是我的夫君,洛钰铭。” “你这妖后!本就是贱婢出身,竟敢以下犯上,囚禁帝王!意图谋反其心可诛!天理难容!” 朝堂上第一个跳出来指摘拾月的人,是郭涛。 拾月眉梢微挑,嘴角含笑道:“原来是工部尚书郭大人,你可还认得我啊?当初若不是我带函谷的工匠下川南,你的命怕是保不住了吧。今日倒是一口一个妖后的叫我,可真叫我寒心呢。” “无耻!你以为你同浩月郡主一个名字就能夺取她的功劳吗?!你与浩月郡主简直云泥之别,休要玷污她的清白!” 云泥之别?拾月摇摇头,大笑道:“若我说,我就是当初的浩月郡主呢?郭涛,所以你今日站出来,还是要维护你所谓的皇家威严是吗?” 郭涛听了拾月的话,震惊得眼睛都睁圆了。 那晚的事,她怎么会知道。难道她当真是!黎国的浩月郡主! 拾月双眼如炬,咬着牙将残忍的真相吐露。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谋反!当初我决定嫁给洛钰铭,本就是希望黎国与洛国两国交好。后来我落入山崖,世人皆以为我死了,最疼爱我的黎王在洛钰铭的三言两语下,为了完成我的心愿,将黎国政权拱手相让。 从此,洛国兵不血刃就让无数小国俯首称臣。可你们这位皇帝,翻脸无情。竟将黎王生生斩断了双腿、割掉了舌头,以铁水灌耳,就在我失去记忆,再度封后的当晚,当着我的面,将他残忍杀害在这大殿上!” 此刻,她恨得浑身都在颤抖。伸出手指着郭涛,问他。 “郭涛!你说我有没有谋反的理由!” 拾月这番话让郭涛气势败下,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圣上贤德之名天下皆知。” 唐蕊之父,宰相唐辞适时站出来。一副刚正不阿,主持正义的模样。 “是啊,圣上登基以来,兴水利,重农耕,轻赋税,功在千秋!你说的这番话,可有谁能为你作证?!” 原来她伸的手,比他想象的更长。 唐辞竟然也是她的人了。 洛钰铭低笑一声,在安静的大殿,分外有声。 “你们都别吵了。我,我来作证。我认罪,确实是我杀了黎万,我还杀了很多人。姑姑,你要怎么治罪,砍我的头都可以,我早说过,这天下和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说完,他深吸口气,看向拾月,语气卑微地祈求。 “只要你答应我,不伤害我们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炽火草,我也取到了,相信薛昱很快就能康复,等我死后,你就可以同你的萧元亦在一起了,姑姑。” 拾月沉默地听完,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洛钰铭身边。 杏眼含泪道:“疼吗?” 洛钰铭极为委屈地看了她一眼。 轻轻道了一声:“疼。” 他取炽火草的时候整个后背都烧伤了,又生生硬挺过一天的高烧。最疼的是,这些都是她想要的,她想要他疼。 她笑了下,一滴泪掉落。 “不,还不够疼。” 下一秒,拾月便令人打断了他的双腿。 众臣皆惊。 有人怒得拔剑而出。 “陛下乃天子,岂容你这般羞辱!” 听了这话,拾月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我羞辱他?!我这就算羞辱他了么?那后宫里的女人们呢?就活该被他以替身羞辱吗!她们那么爱他,甘愿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可他呢,只为了巩固他的权势,便让一个她们见都没见过男人迷奸了她们!” 说到这里,她突然感觉肚子有些隐隐作痛,便合上眼,深呼吸一口,又平静道;“洛钰铭,你在设计杀徐绯的时候,就想到过这一切回不了头了,不是吗?” 洛钰铭被打断了腿,只能跪坐在地。 他红着眼,仰头看她,直到此刻,目光仍是刻骨的偏执与疯狂。 “是啊,徐绯死后,玄旻告诉我,说你爱我。我不是不信,而是知道这一切已经晚了,不管杀一个还是两个,我们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可姑姑我不后悔,杀他们能唤醒你,就算是将楚家、薛家全杀了,我也不后悔。” 剑掉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拾月心中大恸,满脸皆是泪痕,肚子也疼得更厉害了。 “呵,洛钰铭,你会后悔的。我保证。” “来人,将他带下去,治好他的腿。” 后来,拾月将洛钰铭所犯杀兄弑父夺位,杀害黎国国主,杀害后妃,杀害八顾门门主桑落其妻小花,杀害方外道观观主玄旻,屠杀月家军一万余人等条条罪状,昭告天下。 贞远十年,秋。 霄凛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月,改年号为崇礼。 那时,拾月的肚子本该是快6个月。她没有去看霄凛的登基大典,而是拿了一壶酒去牢里。 洛钰铭见到她时,她的肚子已经没了,一张小脸煞白,脚步也虚浮无力。 他先是心疼地喝道:“姑姑,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地牢阴冷,快些离开!” 然后又急促地问:“不过既然来了,我还是想问。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此刻,他双眼亮晶晶的。 拾月每走一步,心里便顿痛一下。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 洛钰铭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一个念头,刺穿了他的心脏。 “姑姑!我们的孩子呢?!不 可能!你不可能!” 说完这句,洛钰铭便觉得天旋地转,一股子腥甜涌上喉头。 鲜血从嘴角涌出。 他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卑微地跪在拾月的身前,“姑姑,我知道你不是这么狠心的人。你不可能用这么一个无辜的生命来报复我。姑姑,你说啊!” 拾月嘴唇微颤,终于虚弱无力地道:“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我本来是打算用孩子来报复你的,毕竟你害死了这么多人,你一条命不够赔的。后来他在我肚子里待着待着,我就舍不得了。” 拾月看着洛钰铭眼里的希冀,又接着道:“所有一切皆是因我而起,我注定是要以死谢罪的。所以我没日没夜给他做了一整年的衣服。 可那天你在大殿上的表现让我失望透顶,所以, 他也闹着不来了。” 洛钰铭听了这话,眼里的光熄灭了。跌坐在地上,愣愣盯着拾月,不可置信地摇头,急火攻心下,猛地又吐了口血。 拾月像是个被剧情设定好的人物,麻木地倒出一杯酒递给了洛钰铭。说了最后一句早已准备好的,杀人诛心的话。 “今天是新皇的登基大典,大赦天下。所以,我赶着来送你一程。” 洛钰铭什么也没说,接过酒杯,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魔怔一般,嘴里喃喃道:“他一个人走,一定会很害怕的。孩子,别怕,爹爹来陪你了。” 拾月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她。 “洛钰铭,你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我和孩子死后会上天堂,而你会下地狱,所以你要赎罪。我要你三步一跪五步一叩,去祭奠他们。” 她的眼泪掉落进他的眼里,她嘴角的鲜血掉落在他的唇边。 洛钰铭大骇,一双幽深的寒眸布满了恐惧的色彩。 惊惧之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拾月再支撑不住,倒在他的怀中。 她用尽周身的力气,抬手擦去他的眼泪。 “洛钰铭,我快死了。你说过,只要我肯用心求你,你都会应的。答应我,好不好。” 洛钰铭紧抱着她,脸色同拾月一般苍白,心痛得要快昏死过去,但还是强忍着说个:“好。” 他后悔了。 原以为他死便罢了,早知唤醒她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他不敢的。 听到这个答案,在得知孩子没了之后,便未笑过的拾月,终于笑了。 抚在洛钰铭脸上的手,无力垂落。 截止那日,在这个世界,拾月已经度过了整整十八年。 后来,洛钰铭依照与拾月的约定,虔诚地赎罪,三跪九叩去了很多地方。 几乎踏遍了整个王朝的版图。 他这才明白,她私心里还是想要见一见这大好河山。 历时三年有余,洛钰铭终于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皇陵。 三十出头的他,却已经是两鬓斑白,一张冠绝无双的脸也被好事者用石头砸烂,长期跪拜,这双腿也早废了,只能靠手撑着在地上爬行。 他用又粗又厚的手掌,一遍又一遍抚过拾月的棺。 “姑姑,你老是想要出去看看,可我见过了,依然觉得这天下都不如你。” “姑姑,我没有反抗过,我真心悔过了,所以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在天堂团聚的。姑姑,再见面时,他会认出我吗?” 等霄凛发现他时,他靠在拾月的玉棺旁,已经生气断绝。 接到洛钰铭的死讯时,楚熙正拿着手帕,脑海里回想起她那日说的。 “你若喜欢,我便送你一条,正好也可解你的相思之苦。” 她看着那手帕,叹息一声,“姑姑,洛钰铭胜过我了。” 当初悄然离去的孙小兵,以函谷主人,天下第一富商的身份归来。 却只见到了那口玉石棺材。 届时,薛昱也终于可以下地了。 商舍在薛昱痊愈后,便也终于松了那口气,逝去时享年八十一岁。 小草小苗也回来了,自愿为拾月在皇陵守灵,终身不出。 方外道观如今香火鼎盛。 玄旻与尹礼皆被安葬于此,并御赐牌位,受香火供奉。 在霄凛的统治下,月朝越发强盛,国祚绵延数百年。 书中的故事结束了。 拾月终于在现实世界醒来。 眼前模糊一片。 她的第一反应是,我瞎了? 手机电话铃声,就在此刻响起。 拾月被狠狠吓了一跳。 想退,站起身,可双腿早就麻木。 力犹不足,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疼得拾月坐在地上,哭了整整一个小时。 等第二通电话响起,她看着上面的名字。 萧元亦。 拾月有气无力地说了个:“喂。” “拾月!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打了你好多次电话,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那边传来萧元亦的声音,语气里的急切与关怀让拾月又忍不住想哭。 萧元亦是个懒洋洋的性子,能这么噼里啪啦地说一堆话,可真叫人受宠若惊。 拾月看了看日期。 周一。 她在书中待了十八年,而现实世界只过去了一天。 “萧哥,不好意思,我今天病了,没来得及跟你报备。” 她哭过的嗓子哑着,在萧元亦的耳朵里,就像是病了。 “行了,你好好养病,你在家还是在医院呢?你一个人住,身边又没人照顾,我过去看看你。” “不用了萧哥,不是什么大病,我一个人休息休息就好了。好了,我困了,就先挂了。” 拾月挂掉电话,找到桌上的眼镜,戴上。 又将她写的小说看了一遍。 这才猜到了,她此前不能返回的原因。 改写be结局,她是已经做到了。可苏西的诅咒,却在她身上应验了。 她要洛钰铭所爱的都将失去,永生永世爱而不得。 所以她必须死,而且她的孩子也必须死。 哈,都是报应。 拾月下架了那本书,并删掉了所有底稿。 蜷缩在窗台上,将球球抱在怀里。 楼下车水马龙,刺耳的喇叭声,冲击着她的耳膜。 她想:这城市,是呆不下去了。 于是,她给萧元亦写了一封离职信。 没等批复,便抛弃了一切电子设备。 收拾行囊,取了大量的现金,动身去了那彩云之乡。 在那里,拾月没有再写小说,也没有再做服装设计。 而是做了一家民宿老板。 民宿的名字叫——月宅。 同时,薄斯礼第100次来云南。 第217章 哥? 他叫薄斯礼,是薄氏集团的少爷,而薄氏是世界十强的财团。 金钱和权势他都唾手可得。 所以他一直觉得这世界简直无聊透了。 可几年前,他突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叫尹礼。 他爱上了一个叫做拾月的女人。 他们在彩云乡很美好地生活了一段时间,还养了条狗,叫算盘。 所以,他经常来云南。 而且专门挑那种冷门的地方走。 薄斯礼的助理,王灿说:“薄总,前面快没路了。咱们往回走吧。” 薄斯礼颇为淡定道:“谁说没路了,前面不是还有一堵墙吗?” “...”活到二十五岁,这是王灿最无语的一次。 “薄总,你不会是准备翻过去吧?” 薄斯礼白了他一眼,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傻子。 “你有病?这么高的墙,我又不会轻功,怎么翻过去?往回走吧。” “...”无语早了,大意了。 走着走着,天就快黑了。 秉承走到哪黑,就在哪儿睡的随缘原则。 薄斯礼在一家民宿门前,站定了脚跟。 “今晚就住这里吧。” 他连门上的匾额都没看,就直直走了进去。 王灿却是瞥了一眼,月宅...这名字,可真够无聊的。 “你好,我们是来住店的。” 说话的人是王灿,薄斯礼已经在等候区随便找了个沙发躺着。 而拾月正低着头坐在前台发呆,听到声音才回神。 “你好,请出示下你们的身份证。还有,请问你们是要几间房呢?” 拾月瞥了眼那边等候区坐着的人,眼镜度数又高了,她看不太清楚,大致看着是个男人。 王灿拿出一叠钱,和他自己的身份证。 “我要两间房,但只有一张身份证。” 拾月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多钱买一个身份证也够了。 可拾月将钱推回给他,“不好意思,一张身份证只能入住一间房、一个人。倘若你那朋友是杀人犯,通缉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责。” “...老板,你看我们这穿着打扮像坏人吗?” 拾月眯着眼睛,将王灿好好地上下打量了一阵,“西装革履,一表人才,确实不像坏人。” 王灿正笑着,想说:这就对了嘛! 就听见她下一句,“最多像黑社会。” 杀人犯?通缉犯?黑社会! 薄斯礼实在听不下去了。 “王灿,把身份证给她!” 拾月接过王灿手里的身份证,做着登记。 自顾自地暗损道:“这就对了嘛!咱们家算盘都有身份证呢!” 薄斯礼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骂谁呢!” 拾月也是一愣,他怎么会知道! 但她不说又有谁知道,于是一脸无辜道:“我没骂谁啊。” 薄斯礼这才从等候区走到前台,好生打量起这个民宿老板。 厚重的黑框眼镜,一看就是个眼瞎的宅女。 可眼镜下的那双眼睛,怎么这么像梦里的那个人呢。 就连长相也有七分相似。 于是,他眼皮微微垂了几分,抱着胳膊,修长手指敲打着,漫不经心地问道:“算盘是谁?” “算盘是我表弟。我表弟小名叫算盘。” 对,她是个孤儿,却有一个表弟。是收养她的爷爷的弟弟的孙女的儿子。 他们关系不算好,但他经常找她要钱。现在她没用手机了,倒是省下一些麻烦。 薄斯礼站在拾月面前,两人离了大概三米远。 所以高度近视的她也只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但她向来是个孤僻的,不爱社交的人。 “好了,这是你们的房卡。你们的房间在二楼,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麻烦自己找一下。” 薄斯礼挑眉道:“有意思,你一个人怎么经营得了这家店,你自己亲自打扫房屋?清洗被单?” “自然——不是。”但她没有向他解释的义务,就不再说了。 拾月那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姿态,让薄斯礼这天之骄子,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感到挫败。 房间里,王灿为薄斯礼更换一次性床上用品时。 听见他说:“王灿,我是不是变丑了?” 王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嗽两声才回应道:“薄总何出此言。薄总的颜值就算降了一半,也可以吊打全球70%的男人啊。” 薄斯礼却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王灿这话说得太过于夸张。 “那这老板为什么会对我视若无睹?” “...这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这民宿老板她就不喜欢帅哥呢。”王灿硬着头皮编。 “她喜欢丑男?!”薄斯礼惊道。 “或者,她喜欢女人也说不定呢。”王灿继续编。反正不能让薄总丢脸。 “不!不行!王灿,你快下去要她的微信。” “...蛤?!为什么是我?”王灿又是无语,又是震惊。 他家总裁不会铁树开花了吧,但一个民宿老板而已,虽然长得有那么点好看,但也不至于让他眼高于顶的总裁大人着急成这样吧!要知道薄氏旗下的女明星那颜值那身材,随便拉出一个都吊打她的好吗! “不是你说的,她喜欢丑男吗?” “...”王灿眼珠子转了一圈,“薄总,我觉得她也有可能在和你玩儿欲拒还迎的招式呢,她就是看准了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没有被人拒绝过,所以才兵行险着,另辟蹊径!薄总,你可别上了她的当!” “不如这样,我们明天回去的时候,给她留一个名片。我打赌,她肯定会打过来的。” 薄斯礼对这种事确实也没经验。 也就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还在王灿的建议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灿说:“这叫妻不如妾,妾不如技,技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可接下来的一周里。 他的私人电话,安静得他都以为是手机坏掉了。 某人某日终于忍不住暴走了。 抄起桌上的手机就砸向一边站着的王灿。 “王灿!你不是说她会打电话过来吗!这都一周了!” 王灿也不敢躲,胸口被砸得很疼。 一点疼痛倒无所谓。 主要是他家薄总这么优质的条件,还专门给她留了名片,那不识趣的女人还真的没有联系薄总?! 看着冷气森森的某人,王灿不禁出了一手的汗。 “对不起薄总!我马上飞一趟云南!” “还不快,滚!” 要不是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议,他也飞云南了。 该死的,当初怎么就信了王灿那蠢货的话。现在想起来,名片给了,但走得又那么干脆,是个好人家的姑娘都不会理他的吧!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花花公子哥?! 薄斯礼暗暗决定要将王灿的年终奖全部扣完。 等到下午一点的时候,王灿给他回电话了。 “薄总,她没联系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没手机。” “没手机?!”这年头还会有人没有手机? “没手机就给她买!手机卡给她办上,把我的电话存进去。” “可是,她拒绝了...”说这话的时候,王灿也是头皮发麻。 他第一时间就去给她买了手机,可是那女人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对手机过敏。” 多么蹩脚的理由。 “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拾月?” 薄斯礼听到后沉默了许久,挂断了电话。 让秘书将下午的会议推到了明天。 七年了,他要去找她,一分一秒也等不了。 到民宿门口的时候,这次他没错过门上的牌匾。 果然是,月宅。 他的眼睛被刺激得微眯了下,心跳得很快。 薄斯礼在门口徘徊了许久。 他确信梦中那个女人一定是她。 但她好像不想和他接触。 不然她见到他的时候,不会对他无动于衷。 他想她如果不愿再接受尹礼,他就用薄斯礼的身份重新认识她。 薄斯礼走到了坐着发呆的拾月跟前,微微俯身拉近距离。 王灿正坐在等候区冥思苦想,想着要怎么才能拿下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 就听见他家薄总谦和有礼的声音。 “你好,我叫薄斯礼。可以认识一下吗?” 此刻他们二人离得很近,近到拾月能看清楚他的相貌。 他清晰地看出了她眼里的震惊。 她在震惊什么?他有些疑惑。 拾月急急收回了目光,“不好意思啊,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 原来她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吗? 薄斯礼也有些郁闷。 用调笑的语气,试探问道:“朋友?你的男朋友?” 拾月垂下眼眸,那些回忆,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以她不想同这个和尹礼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交朋友。 “薄先生,不好意思,我不会与你交朋友。” 薄斯礼正想说什么,又听她说:“我对男人过敏,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王灿坐不住了。 “你这女人,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吗?!薄斯礼,薄氏的总裁!妥妥的高富帅高精尖!有多少女人为我们薄总打得头破血流,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薄斯礼非常想抽王灿,但又不想在拾月面前暴露他凶残的一面。 这个蠢货!要不把他送到缅北搞旅游业吧! 拾月扶了一下厚重的黑框眼镜。 声音越发淡漠。 “薄氏的总裁啊,真厉害。请回吧,我这小店接待不了你这尊大佛。” 一再的拒绝,让薄斯礼眸光微寒。 他整整找了她七年,再仙风道骨的人一旦有了执念,也会变得疯狂。 他强势地将拾月从椅子上拽起来,有些凶狠地抱住了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在她的后脖颈上。 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拾月,别拒绝我,我不想伤害你的。但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手了,跟我走吧。” 王灿默默退到门口,不放任何人进去。 拾月被男人抱着,先是身体僵直,愣了一会儿,脑子里思考着他这奇怪的举动,和他的话语之间的联系。 堂堂一个薄氏的总裁,怎么可能...但是他那张脸... 她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拾月嘴唇微颤,低低叫了一声。 “哥?” 他会是那个愿为她舍弃生命的人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