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旧事》 第1章 黎明时分,上党壶关城东五龙山山梁上又下来一列人,都是赤着脚光着背的汉子,前面领头的头上带着龙角,脸上画着彩,手里拎着一面铜锣,甩着锣槌敲着锣“咣哐…咣哐”地响,后面排的整整齐齐的一列人也是赤着脚光着背,有的手里拿着盆有的拿着瓢……踮着步,摇摇摆摆地走,嘴里呢喃着……刚刚升起的太阳透过山上的林隙照过来一束束刺眼的光。 这是一队求雨的队伍,传说那盘踞在五龙山上的五条龙对天旱之年人们虔诚的求雨是百呼百应的,而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千求万呼是不灵验了。从去年秋季无雨到冬季无雪,生活在这里的乡民就心乱了,六神无主了,老百姓向来都是靠地种粮靠天吃饭的。 眼看着从春季到了春末,已近立夏了,播种的日子匆匆而过,抓一把干裂的硬巴巴的田土下不了种,乡民火急的一拨一拨的求雨队伍纷纷往五龙山上跑,他们赤着的脚上都跑起了泡,结了血痂,那样赤诚,还是不见天老爷有下雨的迹象。 城北通润乡河口庄大户刘福禄看着无法下种的几块上好地,头上泛起了皱纹,立夏后的日头烤的地头还忽闪着波浪。快小满了,老天还是一滴雨未下,从去年秋前就开始旱了,秋后的收成还不足五成,心急火燎的刘福禄每日吊着个旱烟锅就盯着这些田地发呆。 刘福禄感觉自己天生就不是块种地的料,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祖祖辈辈做长工的家里,排行老三,家里只有几亩薄田还不够父亲跟兄长们种,掼蛋(无所事事)惯了,也不知道种地是个什么活路。因为自己爱唱戏,发迹后只知道置办戏班子,才没有想到要置办一些地。 去年春上乡里的一位老庄户的子弟刘巴图说是要到京城做生意,祖上留下的几十亩上好地舍不得卖给别人,就差长工山来跟刘福禄从中说和,有意把所有地卖给刘福禄。其原因是长工山来跟刘福禄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近邻,刘福禄又是在一夜之间发迹的富豪,没有什么奸诈和诡计,使刘巴图放心。 其实这刘巴图并不是要到北京做生意,而是要出外躲债,自从老庄户去世后,这刘巴图就抽上金丹(大烟)了,除了把家里的积蓄花了个精光外还欠下了一屁股债,放金丹的主户王老别要刘巴图将他的几块上好地抵押给他种罂粟,刘巴图舍不得败光老祖宗的地,就让长工山来帮他出主意。 长工山来跟刘巴图是邻居,从小父母早亡,就在他家做长工,跟刘巴图年龄相当,跟亲兄弟一般,刘巴图最信任他。 王老别是庄上最大的大户,家里开着鸦片生意,近几年又在自己的地上种植罂粟做鸦片,看到刘巴图将那些地给了刘福禄,心里就有气,他刘福禄算啥?一个没有跟土地结过亲的毛孩子,这些上好地要到了他手里,算是给害了,没见到日头还朝西出了。 山来跟刘福禄说罢这事,起初他还不肯要,他说:“我从小就没有种过地,也不知道这地该怎种,弄到手就是个累赘。” 山来道:“老弟这话说那了?天地天地是怎么说的,有天就得有地,天是造物主,地是命根子,年年播种年年收,取之不尽啊。咱两从小露屁股长大,我还会害你吗?”山来跟刘福禄也是邻居,年龄隔一岁,年幼时常在一起玩。 刘福禄也知道大部分有钱有势的都是依土地做靠山的,他有了钱虽然不是靠地,那也是靠天,不是上天成全他,他哪来的财富。 “东家说了,他去京城做生意还会回来的,这地也是暂时置你手里,以后他回来地还归还他,东家是觉得你仗义才把这些命根子托付给你。”山来解释道。 “那我还得雇长工。” “我不就是吗,地来我来,我又不随刘巴图去北京做生意。” “奥,你要来我就不发愁地怎种了。” 没过几日,刘巴图就通过山来将几十亩地卖给刘福禄,立下字据,其中有一条就是:此为活契。 又过几日,听说外乡的几个人来刘巴图家盘地,刘福禄才知道了刘巴图的底细。其实那是王老别出的主意,他是想以此逼这个刘巴图一下,好让他把地从刘福禄手里要回来,没想到这刘巴图干脆一走了事,跑了。 长工山来知道掩盖不住了,就一五一十地把细节告诉了刘福禄。 可是,置到手的地还没有认得地块子就一连闹灾荒,去年收了个五成,眼看今年连籽都播不下去。 山来也觉得这新东家真的不是个种地的命,这地好像就不认他。 “你说这刘庄户是不是算了算要遇这年头才把地给我,要这可是吃亏了。”刘福禄对着山来自言自语。 “哪里的话,他要能算出来这天不下雨,他还到京城干什么,到家坐着当神仙就是了。再说,种地遇天灾不是正常的吗,俗话说十年庄稼一般收,有旱就有涝,有灾就有福啊。” “再说了,这旱也不是咱一家,听说整个山西、河南、山东都在旱,还说是老佛爷为杨乃武小白菜的冤案平反昭雪了,连老天爷都忘记哭了。” 提起老佛爷,倒是他刘福禄一时来了劲。那还是前年腊月光绪皇帝登基时,他的戏班被选拔上京城唱戏庆贺,还受到了老佛爷的赏识。去年腊月又请戏班赴京,至今未归,也不知是福是祸。 刘福禄爱听戏,什么剧本到他这里没有一本不精通的,随意哼哼几句也能让那些戏迷听个够。可现在看着这被太阳烤的就要冒烟的土地,连一句都哼哼不起来。 山来看着新主人那个愁眉不展的脸,也觉得自己有愧,要不是他的说和给了他这么多土地,现在也没有这样让他很尴尬的了。 “要不就秋后种罂粟吧,那可是一本万利。”山来出主意道,他深怕这个新东家埋怨他给了他这么多起码在眼前是一文不值土地。 “罂粟?别给我提那东西,你那个跑了的东家还不是败在这上头?那可是害人的东西。” “你说它害人,上头可是不再强管了,说是老百姓自己种植罂粟是为了防止白银外流。” “嗨!看你一个长工被我这个东家还懂。” “这些都是听乡里那些秀才、绅士们说的,不少庄户在前年就有种的了,也没见有人来管制。山来提示新东家种罂粟,也是想从中某点利益。” “不考虑那么多了,还是点籽种大秋吧,真正出不来苗再说,不能等老天爷下雨,天等人了,栽进籽去,人等天吧。” “也是也是。”山来一个目的就是让新东家不要整天看着晴朗朗的老天愣神就行。他是个种地行家,只要东家一发话,活不够他干的。 其实刘福禄可不是担心这些地出来苗出不来,不用说他自小就跟土地没感情,根本不懂得土地遇到天旱是个什么征兆,也不懂得其间的酸甜苦辣。他是担心去京城杳无音信的戏班子。前几年他的戏班子第一次赴京才是“八驮”(骡马驮戏箱,每头骡马驮二个叫一驮),而去年赴京的为“十六驮”,服饰幕具演员,应有尽有,这可是他的脊梁骨主抬啊。 要在平常时候这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从去年他就听传,河南、河北闹灾荒,灾民四起,强盗出没。这“十六驮”戏班的排场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的行脚,遇到强盗那还有个好吗?可眼时下又是播种季节,担心也只是担心,毫无办法。 刘福禄的父亲刘喜仁见儿子置备了几块上好的地,这可是他最稀罕的,比上往返京城的戏班都上心,可是这儿子置地时连吱都没给他吱一声,去年独自播种也只收了半个秋,这也太瞧不起他这个种地的当家人了,他可是一辈子就踩在地龙上没有离开过一步的庄稼汉。 看到长工山来今年又张罗着下种,就想亲自过去说服儿子不要把自己上好的地交给别人去种,再说他的意见也是,不要白白去糟践种子,真正不下雨了还能种些罂粟,现在许多东家那些上好地都改种罂粟了,原来上面是禁止的,现在好像不管了,种一季罂粟那可比种几年庄稼强。 要对面跟儿子说这些话刘喜仁又感觉不粗气,毕竟这刘家产业不是他刘喜仁给老三儿子置备的,是人家老三被上天赠与的,这也是他刘家的祖坟给冒青烟显灵了,偏偏对老三不薄。 刘喜仁膝下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比较实诚,早早他就给他们置备了家什成了家,各自顾各自去了,唯其老三像个纨绔子弟,世事不说,可偏偏是老天爷对他厚道,眨眼间就啥也有了,还置办了几十亩上好地,他可是知道这地的分量,刘老庄户在世的时候,他可是没少在这几十亩上好地上转悠,现在归在了自己儿子的名下。 第2章 刘喜仁虽然一辈子没有拥有过多少土地,可给人打长工尽是在地里乱活,虽也置备了一些薄田,起码自家的吃喝还凑合够大,不用背着布袋子春借秋还,用苦力顶债。 眼下看着老三置备了庄户刘巴图的这些上好地块就打心眼发馋,他还曾经给他家扛过长工呢。一个靠种地为生的,对地不稀罕那才怪呢。本想这往后就依着老三买回来的这些好地享清福了,可是老三硬是没叫他,就连让他出个主意的份儿都没轮上。? 刘喜仁由此就私下对着山来问询了一些细节,也没见这里面老三有对他这个父亲不恭的地方,无非是他把这地也跟戏班一样看待。即是这样,刘喜仁还是觉得老三对他有偏见,好像他刘喜仁就是一个不中用的。 山来看出来刘喜仁的心思,就转着圈告诉了福禄,没想他却说不就是几块地吗,给他也就是了,还考什么真。山来想,这地要给了你父亲还有我的份吗?后悔可真不该给他通这个气来,好歹在写契约的时候刘巴图有意把山来写在里面。 “那契约里面可是有规定的,给了你爸合适吗?”山来道。 “奥,我却忘记了,你可是这些地块的半个主人呢。” “啥半个主人,长工就是长工吧,就跟着你爸也一样。” “算了算了,我抽空就给父亲说开了吧,他是一见地就眼红了。” 就在红干干的日头下,山来按照福禄的意思领着人把几块地全播了种,单等老天爷下雨。 快到芒种了,各地向龙王求雨的队伍仍是络绎不绝,憨实虔诚的乡民不敢怨怒龙王,更不敢怨怒上天,只有跪地呼天唤地的祈求。再过几天就连小秋的籽也不能下种了,今年眼看又完了,又完了。 刘喜仁看着儿子播种下的种子只等老天下雨,望着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心急如焚,他带着乡民求雨已经不是一次二次了,拜过的龙王庙也不是一座二座,可是他还想着能感动苍天。可他不是地主,现在的儿子刘福禄才是,那么多上等好地,要求雨的应该是他,可他还是个满不在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 刘喜仁跟儿子向来就是一说话就顶杆,这次他想说服儿子也去摆个神坛求雨,怕说不通更加惹怒老天爷,就叫来长工山来给他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山来觉得老父亲说的很在理,就原原本本告诉了福禄,岂不知这福禄也着急了,整个乡里就是他的那些好地下了种,人家好多老庄户就等着秋后种罂粟。也许求求龙王能顶用,他的发迹不是上天的恩赐吗? 刘福禄跟别人求雨可不一样,他是在他的那些地块上搭了一个大大的神坛,还把家里的戏班也叫来,在红干干的日头下给龙王整整唱了三本戏,四邻八乡的乡民听说也纷纷来跪求烧香,刘福禄站在高台上,置起香案,向苍天许愿,若是赐福降雨,我刘福禄将搭五花彩台给唱三天三夜大戏。 不料,三天后,忽然天空乌云密布,一阵雷电,盼望了一秋一春的甘霖终于来了,这场夏雨,滋润了破土而出又被枯死了的芳草,冲尽了乡民满脸的愁云,击穿了乡民日日夜夜的忧虑,雨中,分不清乡民的脸上是雨还是泪。 这场降雨,刘福禄的名声大震,一传十十传百,都说是刘福禄的戏班感动了天龙。 刘福禄的小名叫狗剩,其名字就是意味着是条贱命,自幼赤脚裸体,在自家门口边滚着灰土长大。到了十六七岁也不说挣钱糊口,四乡逛荡,听说东山“游风约”有耍拳习武的,就跑到那里学武拜师去了。父亲刘喜仁嫌他不务正业,也不在强管。 同治元年(1862),平顺新安小十里闹粮,传的挺神,说是“柔风”显灵了,闹到县衙,百姓不再纳粮。 先传该地区有个叫“柔风”的贤人,奉官命在乡里管事,带头制定乡约,劝乡民遵守,做到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其意为:善作善事,有错必究。修身齐家,尊敬家长,严教子弟,约束仆人,服侍长辈,和睦亲友慎交往来,廉洁自律,乐善好施,担当重任,相互相作,规劝过失,为人谋划,为民请命,化解纷争,决断是非,兴利除害。 定时讲约演习,在家乡率乡人推广,教化民众,以正乡俗。遂使当地风俗为之大变,民风淳朴,并设立《记善》、《记恶》、《记和》、《记改》四簿。后柔风去世,乡民为纪念他的乡约制度,就把此乡约改称“柔风约”,得以继承。再往后叫的人多了,就把“柔风约”叫成了“游风约”,演变成了一个正义的象征。 明朝中叶,潞泽一带,连年灾荒,致使民不聊生,骨肉相食,久而久之,酿成“民穷盗起,天下之乱”!当地陈琦兄弟在潞城县青羊山起义,失败后被捕。陈琦的儿子陈卿继续领导农民坚持斗争。起义军每到一处就像一场风暴,席卷大地,乡民纷纷响应,揭竿而起。起义的迅猛发展吓得明王朝魂惊魄散。明嘉靖七年,明世宗动员山西、河南等省军队分四路围攻青羊山,由于叛徒乡绅告密才把起义军镇压下去。为了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明嘉靖八年,划潞城16里、黎城10里和壶关10里设为“平顺”县,意即平息了暴乱,让百姓依顺朝廷。此后当地的乡民就凡在这一带掀起一些针对官府苛捐杂税的闹粮运动都称之为“柔风约”一带,后来乡民叫顺了,就将“柔风约”叫成了“游风约”。 “游风”乃游动的旋风,卷到哪里哪里就有风暴,百姓在哪里就有粮吃,哪里就是世外桃源。这是流传在这一带百姓心中的神话。 刘福禄听说东山游风一带百姓揭竿起义,还传出顺口溜:衙门县官发了疯,苛捐杂税数不清,新安十里齐出动,百姓聚兵消军岭。七里有个王抓钩(西七里人),自命自己是“游风”,神机妙算李三太(东七里人),飞檐走壁龙关根(龙镇村人),千斤余力牛满圈(不兰岩村人),个个超能是英雄。 别看刘福禄是个浪荡“公子”,却对打打杀杀为百姓抱不平的事情上心,早年就是在新安里拜师学的艺,听到这些顺口溜里还有他师父龙关根、牛满圈的名字,就想去见识见识,遂独自一个人朝距家50里外的新安里而去。 新安里这地方,早年刘福禄就有切身体会,这里可正如传说中的那样,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乡里乡外都被层层山峦包围,野花旺盛,树木成荫,百鸟争鸣。 到了新安里,刘福禄就是没见什么打打杀杀举旗造反的场景,就连师父等英雄们一个也不见。 问及乡里百姓,一说:官府已免去苛税、田赋,不再盘剥,民已安乐;一说:众英雄被官府捉拿,开刀问斩。 刘福禄不信,就再往深处打听。 一日,到了双井老虎山下的一个村落,忽遇官兵在清查户口,发现刘福禄,遂查,却没当地户籍,问乡民都说不认得,便将他捉拿。 捉拿后便回县衙,途中刘福禄忽然想到乡民的另一说“众英雄被官府捉拿,开刀问斩。”遂心中害怕,至半路便瞅空而逃,他在前面跑,官兵在后面追。 刘福禄自小在家赤脚奔跑贯了,磨炼了飞脚奔跑的本领,再说学的那个“飞檐走壁”功夫也没有白学,在这“世外桃源”的山里,一忽闪就钻了山沟不见了,顺利躲过了追兵。 刘福禄躲进山里,待到天黑就朝原路返回,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方向,天明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平顺县城。 这白天抓他的官兵一定就是平顺县衙的,现在躲过了狼追又到了狼窝,难道是我狗剩子命该到了。 正犹豫间,忽然发现一位头戴斗笠,手牵一头灰色毛驴的长者站在他面前。 刘福禄吓了一跳,抬头看那头毛驴背上还坐着一位严严实实捂着头巾的女人。 只听那长者说话了:“庄客别见怪,驴背上是我女儿,一大早来城里看大夫,因走一路,急于大解,还劳烦庄客牵一会儿缰绳,老奴去去就来。”说着就把手里的缰绳提给他。 刘福禄正在担心自己的处境,没加思索接过那长者手里的缰绳,忽而清醒,并要欲走的长者把头上的斗笠给他。 那长者一口一个“对对对”地说着,从头上摘下斗笠给他,就匆匆离开。 其实刘福禄是在考虑自己的处境,天亮了,他身在这是非之地,万一有那个将他认出,岂不坏事,这头上戴着斗笠,手里牵着牲口,不是正好是个掩盖。 忽然一个守城士兵模样的兵勇见那个急匆匆跑了的老者,顿时心生疑惑,就超他们走过来问道:“你们是何人到哪里去,为何跑哩?” 这一着让还没有稳定下心来的刘福禄弄了个糊涂,说啥哩,回答啥哩,他压根儿就没有谱,也没想到这兵勇从哪里出来? “这小娘子是谁?”那兵勇突然问。 “小娘子?”刘福禄更是慌乱,语无伦次。 第3章 正在刘福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兵勇的问话的时候,突然,驴背上的那小娘子把头巾拔开露出那红扑扑的脸冲刘福禄道:“相公还癔症甚哩,爹爹去大解,你也不去拴好牲口,是想让牲口受惊把俺掉下来哩。” 刘福禄忙朝驴背上看,摘了头巾的小娘子水灵剔透的,虽然一时朦胧却睿智大开,忙接口道:“娘子慌啥哩,这不官差哥哥来了,我不接应哥哥哩。”。? 那兵勇见状,深信不疑,也不在追问,冲驴背上的小娘子看一眼扭身走了。 刘福禄冲兵勇使个礼节,等他走后便戴好斗笠,再冲娘子看,想感激她一番,却见她已经将头巾盖上,于是牵着缰绳,还真像是小两口回娘家刚刚进城的样子。等那长者回来,再随他们混出城就安全了。? 刘福禄牵着毛驴虽是等人却心里忐忑不安,生怕那兵勇再过来,招出是非,再想看那小娘子,人家还是盖着头,本然心里对这个小娘子已怀感激之情,没想到他还沾了这小娘子的便宜,我刘福禄哪有这福分,若是这小娘子真是他的人,还不把他没死哩。 好大一会,那老者还不见过来,刘福禄心想,这老者即使拉屎,就拉金子也该完事了,怎还不见露头哩。 对面是一沟壕,难道老者出了异常,还是看见刚才那兵勇不敢面对?若是的话,那老者不是跟他一样做贼心虚了?于是牵着驴左右张望,发现前面有一颗小树,就欲将毛驴拴在那棵树上,忽然想到这长者为什么不把毛驴拴到树上而偏偏交给他牵着呢?及时又忽然开朗,驴背上有这位俊俏的小娘子,若将驴匹自拴在那树上,若小娘子遇到响马强盗那还了得。 又等了一会儿,本想问问驴背上的小娘子,又觉得不舍,刚才人家小娘子不是救了他一救,帮人帮到底吗,还能将一个大活人交给他不来领的道理。 再等一会儿,刘福禄也着急了,便把驴拴在那树上顺着老者过去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那长者的影子,返回来解开毛驴又一阵往西北赶也没见什么人影。 “唉!人哩?” 抬头再看看那女子,还是被头巾掩盖着严实,却意外发现那女子偷偷在头巾里面朝他看,活灵灵的两双眼睛跟他一个对视,他的心顿时跳荡起来。 “唉!人哩?”刘福禄自言自语,却也是再跟女子说话。 那女子没搭理,他又“喂,唉!人哩?”。 只见那女子伸出手来扔给他个小包,还把头巾盖好,也没吱声。 刘福禄打开那包看,发现包里有一张字条和一锭金子。拿出字条看,他也不大识字,问女子,那女子也不答话,也不掀盖头。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牵着那毛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已经出了县城。 出来县城比在城里是安全了,既然出来也不能再往回返了,只好就牵着驴头再往前走,希望遇到个识字先生问问这字条上到底写着什么。 走一段路,发现驴背上的女子很吃力地往地下爬。刘福禄见状急忙过去扶了她一把,他还怕这女子万一是寻短见从驴背上闪下来交不了差。 “喂,小娘子,你,你干什么?”。 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拔开盖头深深地朝他看了一眼,他顿觉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心想,难道那长者是故意不要他的女儿了? 那女子没顾及他有什么感觉,只是爬下驴背,匆匆地朝离他们几尺外的地岸边走去,然后再沿着一条僻静的小沟。 刘福禄一时弄不清她要干什么,只是往那坏处想,认定这女子就是去寻短见。?? “哎,小娘子,小姐姐哩,别——别想不开,哎,——。”刘福禄断然决定得救她,他不能眼瞅着这事发生。嘴里一边叫着,一边扔下缰绳,脚下如生风。 “别——别来,你来干什么,我——我是——”那女子见他赶来,一下子慌了,一伸手一说话头巾开了,披着的外套也脱落下来。在刘福禄眼里,那是见到的好俊的一个女子。 刘福禄这下又觉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让他这个大男人尴尬的无地自容。爹爹大解没回来,小娘子一定也是啥急要方便哩。 他急忙知趣地返回,到了岸上抬头一看没有拴着的毛驴正“哒、哒、哒”逍遥自在地低头往前走,缰绳在驴头前拖拉着。 “吁!吁吁!你也跑哩!都跑啥哩!”刘福禄便喊便快步跑到路上朝走了已经将近半里地的驴追去,前面走着的驴见后面有人追来,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主人,也加快脚步甚至于跑将起来。 刘福禄也加快脚步在后面追赶,虽然他跑得快,可跟驴的距离已经差了一大截,距离越拉越远。 正在这时,忽见迎面走过来一个人,那人头戴礼帽,身穿长衫,肩背褡裢,还带着副眼镜。见对面过来一头驴,先是吓得躲在一边,又见后面有人追,知道是这驴跑了,主人在后面追,于是就想帮个忙,取下肩上的褡裢在奔跑的驴头前迎了一下,那驴受了阻,将头扭回来依旧是跑。 刘福禄迎着跑回来的驴,将它擒住,然后过去朝那帮忙的道谢,见那人比他大就称呼:“大哥哩,谢了谢了。” “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那人道,一幅文质彬彬的样子。 刘福禄见状,又看他戴着副眼镜,知道这是个文化人,忽然想起那字条,便朝已经离他走开的那人喊道:“哥哥稍停,兄弟有一事相求。” 那人听到喊声站住,见他远远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字条朝他晃着走过来递给他,说道:“劳驾先生哥哥,帮兄弟认认。” 那人接过字条看罢,便左右环顾,问:“人呢?” “啥人?” “那孕妇啊”。 “孕妇?啥孕妇?” “哦,你不是让我认字吗,这上面说‘小女英子身怀六甲,不幸亡夫,为使小女不苦守一生忘灵,遂沿道寻主,凡幸遇者,则为其主,做妻做妾无妨。特增黄金一锭,权做安家费……’” 刘福禄虽然翘耳听,却越听越糊涂,难解其意。那人见他发怔,知道这年轻人没这个意识,还是个大老粗,只是命好,走了桃花运,还不知道,却是老婆儿子一块儿就到手了。 “那个小娘子呢?”那人故意不跟他解说信的内容,只是想见见那个小女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刘福禄这下可听明白了,原来刚才他说的孕妇就是驴背上那个女子,忙指指前面:“在——在那——,驴惊了她丢后边了。” 那人边走边解释信的内容,说的刘福禄脸红脖子粗,烧挠的从头顶到了脚跟,心里不知是美滋滋的还是忧忡忡的,“咚咚”的跳。 二人到了原地,只见那孕妇已经端坐在道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那人忽然跟刘福禄道:“兄弟,桃花运呀,日后必是富贵之人”。 刘福禄这时候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担忧,这事情来的如此突然,关于男女之事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就连父亲也没有跟他提及过。忽见那人要走,忙行个礼节道:“兄长别走,你说说我该怎样?” “该怎样,难道兄弟是嫌人家妹子不成?捡了便宜还卖乖哩。” “不不不!兄长,只是——” “只是什么,知足吧,这也许是天意啊。”那人边说就走,似乎还对他来气。 “兄长尊姓大名,在哪高就?”刘福禄又喊。 “鄙人姓师名尚,字夫子,城里学堂教学。” “你你,真是那样?愿意跟我走?”告别了那先生,刘福禄便朝那英子道。 “不愿意怎?让俺跟哪先生哩?”那英子道。 “那走吧。”刘福禄道,他在先才就对这个小娘子动心了。 英子朝他走过来。 “外行呀外行呀,那小女已是你的人了,还身怀六甲,怎忍心让她徒步走来?”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原来那师先生就没走,正扭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这一对邂逅夫妻,见这小伙子不懂礼数,不由得喊道。 刘福禄好像还是没有听懂师先生的话,只见师先生一跺脚:“过去抱,抱她,抱呀!她能上去驴背吗。” 刘福禄如梦方醒,也不顾及好心的师先生在那里观望,遂冲英子跑去。 这小女英子是潞府一家赵氏家族的女儿,从小就在书房读书,学一些女诫、女训,知书识礼,在她十五岁的这年元宵节众姐妹随家丁到城楼观灯,忽遇东山响马入城,见英子美色将其掳走,不知下落,后多方找寻才知道是被东边游风约那地方的响马掳走,赵员外便凑足银子将其救回。 数月后,家中父母发现女儿生活异常,才知道已有身孕,便让女儿以生病为由坐卧家中,怀孕之事断不敢张扬。这是严重违背礼教族规的,轻者坠胎接受家法,重者乱棍打死或赶出族们,即是赶出族们也要父母担保永远不再回来并交大量罚金。 第4章 第4章 母亲赵氏眼看女儿已有六月身孕,已经无法坠胎,如是再等怕让全族人知道了就得接受家规,便暗中差家丁找人“接盘”,到方圆寻找,看有人能不能接收已经怀孕的女儿做他的妻妾。莫管这接盘的是岁大的还是残人,女儿能活着总比受到家法强。 读过书的赵英子知道自己是违反了书中所教的女诫、女训,要受家法的惩治,知道父母亲私下想给她找接盘人嫁出,即使这样她也不愿意随意嫁给一个让自己不中意的接盘丈夫,如是这样倒不如接受家规死了的好,这就是她的命。 父母见女儿这般任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知道英子处境的家丁或者亲人也费尽心思帮英子想办法出主意,最后还是这唯一的办法,就是送英子出赵家,不能在家里等死,出门就会有希望。于是就派一位诚实可靠的老家丁赵福随女儿出家。 临走时,母亲告诉赵福:“出门后带小姐随意走动,待离赵家50里开外方可认亲。”走时将家里的老灰驴给了赵福。 出了门赵福就对着骑在驴背上的英子说道:“闺女呀,此番出门不是随意而是随缘,不是靠父母而是靠天意,遇到好人是你的福气,遇到歹人是你的命运啊。” 赵英子点点头,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归属了,也是父母亲人对她的恩典,莫管是遇到什么就听天由命吧。 赵福又道:“闺女呀,如遇到中意的你即用脚踹一下老奴,老奴便想法子脱身,等你圆满顺利找到主人后,老奴即回去交差”。 赵福跟英子出门后一路往东,天明方到了平顺管区,一路上没碰到一个中意的,按赵福的要求,就是要遇到的这个人,看上去必须是面善的,年龄还得是跟英子不相上下的,还得使英子中意的。反正东家给了他足够的银子,转的久了,不会遇不到一个中意的。 进了平顺城,赵福准备将驴找个地方拴好,跟英子吃点东西,然后再找个马号、店铺,歇息一下。只觉得骑在驴背上的英子正在用脚踹他,仔细看便发现了前面站在大街上迟疑不走的刘福禄。只见此人体魄健壮,魁梧英俊,看来英子是相中他了。 赵福将驴交给刘福禄,下了那沟壕就远远地躲在一边,看着他们前后发生的一切,最终是亲眼目睹刘福禄将英子抱上驴背,这才安下心来。摸摸东家给他的银子分文未动,便又返回城里,决意好好花费花费慰劳一下自己。 牵着驴头一直往西走的刘福禄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虽然自己没有读过书,不懂得什么礼数规矩,可这要是牵着一头驴,驴上坐着一个孕妇,回到家可怎么跟父母乡亲交代?说什么?说这女子叫英子,是自己的媳妇,已经有孩子了?他这不是也违背了礼数家规吗。 骑在驴背上的英子可是跟他想的不一样,她是对这个刘福禄中意的,她认定了她没有看错人,也许就是天意,是老天爷厚待她赵英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喂,喂,那——那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你该知道呀。”刘福禄找不到跟赵英子搭腔的话茬,明知故问。 赵英子没答应,只是嗤嗤地笑。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刚刚哪位先生一定都念给他听了,要不他也不会领她走。 “我是说,我这样带你回家,却该如何交代?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家吧。”刘福禄道。说最后这一句却不是心里话,也是勉强。 “送俺回家?美的你,你牵了俺的驴头,俺就是你的媳妇了,除非你把俺扔到沟里喂狼吃。”英子终于开口了。 刘福禄没想到这小女子小嘴这样呛,让他接不上话茬。 “你把我看做啥人哩。” “看做啥人哩,看做你是不是个男人哩。” “我要不是个男人,就不会牵你的驴了。” “还说还说,那俺是怎么上的驴背的?俺可没有自己上去呀,难道是个女子把俺抱上去的?”?? 我的妈呀,这小女嘴可泼呀,我狗剩子日后可说不过她。他大半天吭不上声来,只低头前行,其实他是在想如何能回家有个圆满的交代。 “诶诶,你往那走?” “走哪算哪吧,总不能回壶关吧,再说走哪也走不到了,天已快黑了。”刘福禄道。 他决意是暂且不能回家,才从家里出来没多久就领着个媳妇回来,还挺着个大肚子。要回也得有个一年二载的,那个时候回去也好有个说法。 “看你走的方向,不是往俺家里送俺吗?” “嗯?你是哪里的?潞城的?” “可不,你是成心要把俺送回?” “不不!我可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人,心里也没个底儿。要不你说句真话。” “俺只是要对俺的男人说真话。” “男人?我不就是吗。” “你答应俺了?” “我狗剩子堂堂七尺男子,刀山火海都敢闯,何况是这,怎不敢答应。” “那你说,你要俺吗?” “要,怎不要哩。” “还有俺肚子里的孩子。要吗?” 正说间,赵英子忽然喊肚子疼。刘福禄一下慌了手脚,不知道如何是好,急忙把她抱了下来,找一块石头坐下。 赵英子知道恐怕是自己快要临盆生产了,也不好意思跟刘福禄说,只催他快走,说傍黑前找个店住下就好了。 刘福禄不敢多想,往前走是她家的方向,更不能回壶关呀,索性掉转驴头改道往东北走,那是黎城方向,这一带方圆他是知道的,跟大人们不断赶过集串过乡。不管是往哪里走吧,四海为家吧,反正手里还有那一定金子,哪里也不怕找不到落脚处,有钱便是胆。 大约又走了一个半时辰,眼看太阳也快落山了,突然英子又喊疼,满额头的汗珠子。难道真的要生了?刘福禄这时才往坐月子这方面上想,在家里虽然没有经过这事但也看过听说过。 救人要紧啊,可不能把孩子生到驴背上吧。于是找准灰驴的后座就是一两锤,还“驾!驾!走!”地吆喝,一会儿就发现前面有个庄子,忙对着英子说:“再忍一下,到了到了,只要到了有人家处就有办法了”。 到了一个庄里,发现街道两旁商铺挤挤,商客摩肩接踵,看似是个小镇,既然是镇就要有客栈,便上前打听,找到客栈,店主人发现是个临盆孕妇,哪敢接下,见他们危及,就主动领他们上庄社,找到保长(里长),说明了情况,保长见状也一时为难,见人家孕妇却是紧急,还是外乡人。问保甲,保甲先是摇头,尔后突然在里长耳根捣鼓了一阵,保长似是恍然大悟,即差保甲领着他们去了一个四合院,保长也忙着急张罗接生婆。 这四合院还是新置盖的,四厢都是楼房,将个小院围的严严实实的,?阴森森的感觉,只是风楼处房子较低,才能感觉到外面的世界。 刘福禄抱着英子进了一间屋里让她躺下,见保长领着一个婆子跟即进来,她是接生婆,都叫她王婆。 王婆见到英子搂着肚子在炕上疼的打滚,忙吆喝屋子里的人帮忙,男人们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乱的直转圈,王婆忙喊:“水盆水盆,椅子,水水!”。 乱了一阵,保长和保甲就赶快出去了,害怕粘上不利,只有接生婆跟刘福禄。 忙乱了一会,“哇!”的一声,孩子降临了,英子也不喊了,弄得刘福禄这么个壮后生愣是出了一身汗,浑身热的粘糊糊的。 王婆在水盆里洗孩儿,嘴里念叨:“男娃男娃吃打受骂,顶天立地走遍天下。”念叨的那孩儿又“哇”的一声,王婆自言自语:“看看,还就是灵巧”。洗罢,王婆要布抱孩子,刘福禄禁不住叫声“哪有布啊”。 王婆道:“置办去。” 刘福禄从身上掏出那锭金子交给王婆:“晚辈不懂,就劳烦婆婆该弄什就弄什吧。” 王婆见到金条哪敢取,这辈子也难见几回,但也是壮胆了,知道遇到有钱的主了,忙答应:“你们小两口子就别管了,全由老婆婆给你们张罗吧,花销就下来再算吧。”说罢就快步出去了。 不大一会王婆回来,先把孩儿抱好,放到英子被窝里,又去张罗米粮、锅碗,直伺候的他们悦悦贴贴的。 临走时,王婆交代,怎样怎样给媳妇熬米汤,怎样怎样抱娃,怎样也不能让媳妇生气,否则娃儿就会断奶。还叮咛英子遇愁事千万不敢哭,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 刘福禄看王婆要走,想是开初没有跟人家把话说透,不好意思留下,就劝说:“要不您老就别走了,我们都年轻,啥也不懂,万一他们遇到个啥事,也能请教,反正是雇您老的,不会亏待您。” 王婆道:“晚上家里离不开,明早我就过来,至低也得帮你们七日,脐带还在娃身上呢。”说罢就匆匆出门,刚迈出门槛一条腿又忽然退进来跟福禄道:“你送送我吧,顺便插上门,也即省的出来了,刚坐月不要离开他们娘儿俩,紧得随伴。” 第5章 第5章 刘福禄听了王婆的吩咐,“奥奥”答应着送王婆出了大门,返回的时候才左右看这深宅,那个派气,一定是是有钱人置的,宽裕没人住,慷慨给我住了,事后可得好好答谢答谢。 回到正堂见英子又盯着他看,也不说话。刘福禄道:“看什哩,认不得了?,看你刚才闹的,有个地缝你也想钻进去。” 英子道:“那是俺疼,还数落俺,让你给俺讲讲俺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这会儿又怎躺这被窝里了,还多了个孩儿。”说着依旧嗤嗤地笑。 刘福禄知道英子是高兴的,不过自己也很高兴。于是从她肚子疼到分娩,这个过程说给她听。 “你说哩,只知道喊叫,闹得连俺都搂不住,浑身冒汗。” “俺知道,俺疼归疼,也记得事,俺是故意问你,看你实诚不。” “实诚不?” “实诚,实诚,待后俺得好好谢你。” “怎谢呢?” “你想怎就怎。反正俺已经是你的人了。” “你说的呀。”刘福禄冲动着就去掀英子的被窝。 英子轻轻拍他一下。娇声道:“不是现在,赶明儿再——。” “我是看看孩儿。”福禄急忙掩饰。他还觉得羞气。 英子又朝福禄靠靠,让他抱着她:“你刚才抱着俺让俺快上不来气了,这回你可别那样了。” “刚才你是乱叫乱踢,现在稳稳当当的,凭什抱你上不来气。” “还想听俺的事不?” “啥事?” “俺的事。” “想听。” “那你听俺话不?” “听哩!” “那你就答应俺先把自己叫狗剩子的名字改了,才算是听俺了。” “怎?这还得改名字?” “你这个名字不好听,做个小名吧,俺识字,俺给你起个大名吧。” “啥?起个大名?” “嗯,俺不是你的人吗?你也就是俺的人了,俺不想听你狗剩这个名字,背气。” “你给俺起名?” “嗯,俺识字。” “嗯,你起吧,俺狗剩这名也不是谁起的,是叫顺口的。” “叫福禄吧。吉利。”英子说,似乎她是早已想好了的。 刘福禄跟赵英子住着的这个村名叫遥镇。 一大早保长和保甲还有王婆就过来了,保长叫栗永禄,保甲叫黄新。 栗永禄是遥镇的大户,祖上辈辈是在西府(汾阳)做生意的,栗永禄的父亲有了钱就在家里置了几十亩上好地,近几年种罂粟又发了,添置了房产,忽然在去年好端端的跌倒就再没起来,整个家业就归了唯一的儿子栗永禄。栗永禄年轻气盛又有丰厚的家业,乡里就选他担当村上的差事,算得上有钱有势。 刘福禄和赵英子住着的就是他栗永禄的新宅。 说起这新宅还是栗永禄的一件头疼事,父亲去世后栗永禄就带全家搬进新宅,父亲在世时只有他住着,他走了,新宅不能没人。 可没住几天宅子里就常常闹鬼,早上醒来,在屋子里睡觉的人就好好躺在了院子里。请来邻村法师,法师为了显示他的本领,先让栗永禄找来两个小板凳,然后施法,两个小板凳就噼里啪啦打起架来,还让随栗永禄一起来的保甲黄新跪倒板凳上,法师施法,黄新就在板凳上转起了圈圈,神的邪乎。 据法师说新宅闹鬼不是鬼,而是堂神老爷没有按到位置上,冲撞了堂神,然后置香堂舞刀舞枪,画符执香,花了不少钱,后来该闹还闹,有多少睡觉的人到第二天就有多少人睡在了院子里。 法师不灵验就找村里师爷,师爷是阴阳五行什么都干,而且他还是个落榜秀才。师爷一执香说这是阴气太盛了,宅里闹“脉气”,意思是龙脉衰败,需要用红事冲喜,增添阳气。 师爷说的神神兮兮又使栗永禄花了不少钱,不管信不信,这要找个红事也是不容易,有哪家办好事愿意来你这闹鬼的宅子? 还就是巧了,没几天就遇到了这个外乡来的刘福禄小两口急着坐月子,这却是添人进口的大红事呀,那日不是保甲提醒,他栗永禄还就想不起来。于是就忙忙碌碌开宅门找王婆接生救人,其一了却了他心里的这桩事,行与不行总的听从师爷的话做了再说。其二他作为一庄之主,尽道义做善举是分内事。 昨晚这王婆被刘福禄求她住下,她愣是要走,原来奥妙在这里,害怕半夜她也被小鬼抬出院子里。 大半晌宅子里的小两口还没有开门,听听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保甲说:“是不是也抬出来了”。 保长说:“就抬出来也要有动静不是,娃儿不得哭闹啊。” 王婆好像着急了,昨晚可是他接生的,出了差错她能利索了,便上前拍打门环,不一会儿刘福禄开门出来了,便道:“夜来熬夜了,睡得迟,不好意思啊,还没顾上向恩人道声谢谢,这好宅好院,严严实实,安安全全。” 仨人都没有话说,执着地看着这后生,七尺男子汉,虎背熊腰的,威严如神尊,听他说的宅子是好宅,严严实实,安安全全。到没有一句被抬出来的话。 “夜黑还好吧,娃好没哭吧,你们两口子没事吧?”保长栗永禄说话很温和。 “好啊好好,多亏呀,我们外乡人遇到好人了。”刘福禄喋喋不休。 刘福禄连住了三天,保长栗永禄就来看了三天,还疑怪人家小两口怎就一点事情也没有呢,难道这宅气真被这大喜冲好了? 师爷也是天天在关注这宅,虽然没来栗宅门口转悠,可每天要到王婆家串门,目的就是想听听还闹不闹了。这可是给保长测算的,要是能灵验他师爷在这一带就名声大振了。 又过了两天,栗永禄亲自去拜见师爷,激动的把宅子里的实情说了,其实师爷比他还清楚,五天过去了,这师爷也敢显摆显摆了,这足以说明他的测算是有效果了。栗永禄问师爷下一步该怎么办? 师爷说:“再等些日子吧,最好是让人家出来月子吧,看看还有动静不。”其实师爷也没有个准,这万一不定那日再把人给抬出来,他要把话说早了,自己就被动了。不过师爷也想好了,若是日后有人又被抬出来了,他师爷还能说是“阳气没敌过这阴气”。 听了师爷的话,栗永禄就不再提这宅子的事了,任凭这小两口怎样住吧,住的时间越长,他越觉得踏实,只要这宅子不再是闹鬼就行。 在外面坐月子也得办个三日香的,刘福禄问王婆,王婆知道这小两口有钱,再加上保长应许他们安心住着养娃最低也让出来月子,就更是献殷勤,啥也主动,该办啥事就办啥事,让福禄也落得个轻松,外面置办东西赊下的账都记在王婆手上。 三日后,王婆悄悄告诉福禄:“娃儿那胰子最好是埋在后脚地或者放在正梁上,这对娃儿有好处,日后将是树大根深的栋梁之才,扛得住靠得住啊。那胰也是守宅护家的精灵。别嫌是住着别人家,埋也即是埋了,不说谁也不知道,切切不能给扔外面了。”刘福禄知道这王婆真的没把他们当外人,就神仙也讲究个吉利。?? 刘福禄还在惦记着那夜英子应允他进她的被窝,血液洪水般涌上头顶,骚动的渴望无法控制。英子才兴奋地走入丹田,他却就像瘪了的皮球。 英子问:“怎了?”。 “没怎。” “完了?”。 “嗯”。 英子用劲拧他一下,头朝里就不吭声了。 刘福禄感觉在英子面前头一次就丢人败了兴,睡也睡不着,还说大话他是个男人。忽然想起来王婆交代他埋胰的事,心想还是夜里悄悄把这事办了吧,省的白天有人发现,告了栗保长再生出个是非来,人家好意让你住房,还不讲究,损了义气。 便起床在炕底摸出那胰包来,点根黄蜡,拿根捅火柱,就在后脚地掘起了方砖。那方砖对缝儿严密,火柱尖怎么也插不进去,心里本来就窝着火,跟英子干不了那事吧还干不了这事,我狗剩也不是废人一个。 于是就朝根基处掘起来,终于掘开一块方砖。 方砖下面还是不吃硬,铁尖反而觉得溜滑溜滑的,看来还得把范围掘大点,便接连掘起了三四块方砖,下面松软了,这才朝下挖开了一个小坑,又感觉碰到东西,再往大处挖,发现下面有几个黑瓷坛子,打开盖子,让他猛吃了一惊,坛子里满满的竟然是金元宝,再看其它坛子里,也都是银钱首饰之类。 刘福禄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心里“咚咚”地跳,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心想,要是刚才把那胰包放到屋顶梁头上,我狗剩子还会发现这罐子吗?不会的!不会的!这会是天意吗,自己得到英子家赠与的一锭金子就感觉是有钱了,这一罐子金子呢,还有那些银钱首饰呢。 天意,天意啊。要不是遇到英子…… 第6章 第6章 刘福禄将那坛子盖好,又重新盖好方砖,从来不磕头不作揖的他深深地在后脚底磕了三个头。然后急冲冲返回炕上,看到熟睡的英子,那股冲动的气流喷然上了丹田,在胸腔里蠕动…… “英子?” “嗯?”英子搂在他的怀里。 “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怎没裹脚哩?” “怎?嫌俺大脚?” “不,不是,我还反对裹脚呢,啥也不能做,歪歪扭扭的也不好看。” “俺大脚好看?” “嗯。” “俺裹了,是俺偷偷地放开了,俺嫌疼。”她姊妹四个,她是老小,老大老二都裹了脚,就她跟二姐偷偷给放了,父亲也是个不讲究的老员外,不是家里的正房闹的荒,他也不赞成女子裹脚,正房去世后,偏房没人管,让老三老四姑娘偷偷放了脚。 自那夜发现了那个秘密,刘福禄是白天不出门晚上不睡觉,生怕这个秘密被什么人发现。现在就是他一个人知道,就连英子他都没有告诉,也不能告诉。 这是保长家的宅子,保长知道吗?若知道,他还会答应他们在这里坐月子?还安慰他们不要着急,至低也住到出来月子?难道保长不怕他们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谁见了那财宝不动心,我狗剩子也是个凡人啊。 他要先守住这个秘密,也希望这个秘密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个秘密让他突然升腾起了对未来的生活无限的希望。 他开始对王婆的话多了起来,喜欢向他问长问短,特别是栗永禄家的底细。王婆跟这小两口也有了感情,刘福禄还让王婆做了娃儿的干娘。 做了干娘大家就显现出一家人的亲密了,王婆在刘福禄的引导下无意中将这宅子闹脉气的事也说了,刘福禄联系到宅子前后发生的事情,他似乎是理清了这个脉络。 刘福禄从小浪荡惯了,对那些神神鬼鬼阴阴阳阳的事情从不在意,脑子里也没那个概念,听王婆说的什么宅里闹鬼半夜抬出人的事就疑疑惑惑不大相信,世上真有这事? 刘福禄忍不得对新宅留意起来,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就会查个仔细,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跟英子正在屋里戏闹的刘福禄听到外面有动静立马就开门出来,潜伏在暗处的他见一条黑影在宅子里的风楼西角一纵身就消失了。 本来就对王婆说宅子里闹鬼的事将信将疑,现在有了发现,刘福禄早多了一份警惕。 刘福禄警觉起来,这里有金银财宝,这是不是跟他发现的那个秘密有关。 出现的那个黑影,就是从西楼角爬上来,弓着身慢慢踩着瓦楞是往院子里来的。忽然从堂屋里传出叫声,那黑影吓了一跳,脚下没踩稳,“叭吱”一声踩碎了房顶上的瓦,惊动了刘福禄。 那个黑影是保长栗永禄的堂叔栗四。 栗四跟堂哥(永禄的父亲)早年一同在西府做生意,都知道各自的底细,栗永禄的父亲挣了钱晚年回来家就置办了不少土地,又随大流在一些上好地上栽种罂粟,眼看着就大发了。 栗四却不比堂哥,他染上了吸大烟的恶习,把做生意挣的钱都买了烟土,最终是吸的场光地净一贫如洗。 堂哥闹急病突然去世,没有来得及处理自己的后事,他了解堂哥是个很仔细的人,财白不外露,低落处事,他挣的那么多银子能去哪里?最终栗四就猜测是堂哥一定把钱银藏在了新宅里,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发迹后急于置盖新宅。 堂哥去世后,栗永禄就搬进了新宅,本来想潜入新宅查探堂哥是否藏在新宅里钱银的栗四没有机会了。 想要查探新宅的秘密就得让栗永禄搬出新宅,否则他栗四是不会有机会的。 栗四是个老江湖,这个办法他是有的,那就是让新宅闹“脉气”闹“鬼”,这新宅闹脉气的事也是有的,好好地睡着半夜就会把你抬到院子里,阴阳先生就把这个现象说成是“脉紧”。也没有谁能把这个脉紧的事说明白,时间长了就说成是“闹鬼”。 栗永禄住上新宅并不是父亲生前有过什么叮嘱,盖成的新宅父亲没有机会住,父亲的去世来的太突然了,这新宅的“土神”也谢过了,宅里的“神位”都敬起了,就只等主人入宅了,父亲去世了,他栗永禄就是主人。 安葬了父亲,栗永禄就找师爷卜算,问是不是新宅那点不利了,要不这新宅成了怎么父亲就突然去世了。 师爷置起香案,摆上贡品,双手合十,默念几声,然后用朱砂跟水合成赤墨,再用赤笔蘸搅,在已经叠好的黄纸上一笔一笔画下来几道符帖交于永禄:“遇到这事情,也许就是天命注定,你只要将此符帖寄放到各个门里,该住即住吧。” 父亲的去世原由师爷是一字未提。 择吉日入新宅这天,栗永禄想图个吉利,就请来本地秧歌班,连唱三天堂会,每日安锅开灶,请四邻乡老入席,新宅挂红添绿,贴对联,挂灯笼,院中央置一炭火盆,连着三日,红红火火。 第二日突然堂叔栗四就过来挑理了,骂永禄不孝,说父亲刚刚过世还不过百天,就贴红挂绿,张灯结彩,还设什么堂会,又伤风俗又败脉气。其实四叔是故意给永禄制造恐慌,他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入住新宅。 栗永禄听了堂叔的话,疑疑惑惑,又找师爷,师爷说:“这风俗各兴地片,咱这里没这一说,就拿你四叔说吧,他跟你父亲同是出外做生意,你父亲做成这样而他却是那样,他又伤哪家风败哪家俗了?”师爷的几句话又说的永禄安心了。 栗永禄进新宅没几天,正临乡里选举,他被当选遥镇里长(保长)。 新安乡小十里消军岭上有个乡民冯光道正值年少,十五岁就随乡里的一些乡民响应从天坛山来到潞安的太平军,并跟随出入太行山到西南面的王屋山闹“天国”。 从咸丰六年到咸丰九年回来,增长了不少见识,就在十里山一带竖起了一杆旗:上写“柔风”二字,招兵买马,为这一带的乡民抱不平,实行“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天朝制度。? 号称小“天国”。也学太平天国不剃发、不结辫,披头散发的样子,显示出跟常人不一样的形象。 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当时正是太平天国革命的兴盛时期,方圆几十里的乡民纷纷上山聚落,游说冯光道是“柔风”显灵,是上帝天囯、天父、天兄、天王,刀枪不入。 小天国里有个李三太,神机妙算,跟冯光道一块走南闯北,来到十里岭,冯光道把他当做军师,为了使队伍发展壮大,李三太给冯光道出主意说:“如今上山的百姓都是一些无地种无饭吃的无业游民,那些能文能武有号召力的侠义之士如不入伙便难举大事,不如我们这般这般。” 冯光道听后大悦,便让李三太去办。? 李三太也是当地人,了解这里有不少侠义之士,爱抱打不平为百姓分忧,是那些贪官的死对头,只是不清楚他们举旗的目的。 在这大山里百姓对太平天国还有多数不理解的,因为地方士绅和那些官吏每天宣传太平天国的队伍是响马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长毛贼,弄得家里的孩子们都不敢出门,还监视着当地青年壮汉不能出乡,违令者抓到官府坐牢。 冯光道就是效仿太平天国竖起来的大旗,虽然“柔风”在人们的心里是神,但官府的宣传比起任何人的说教都顶用。那些在乡里有点本领的文武人才还都是敬而远之,生怕错入响马之道。 李三太找文人编了一段顺口溜,将当地比较有名的文武侠士编了进去,还唱成了小段子,然后教给那些上山的乡民,在当地广为流传。 “游风乡约得民心,百姓礼教记得清,知文习武懂事理,保佑乡民是福音。七里有个王抓钩,教书四乡有大名,龙镇有个龙关根,飞檐走壁真是行,拔地千斤牛满圈,徒弟都是岩村人,还有十里小拳王,新安乡里显才能。” 小唱段一流行,当地的乡首就报告了县衙,说是这些刁民参加了十里岭上的反贼响马。 县衙接到报告,哪敢怠慢,这小小地方岂能出现朝廷追剿的太平天国反贼,那是除了官帽保不住,性命也不保啊,速派官兵前往捉拿。 乡里这些英雄们还在纳闷颂扬他们的顺口溜是怎样编成小调四乡传开的,方听说有官兵来抓,躲是躲不及,只待等抓。 危急中山上的“反贼响马”举着“柔风”大旗下山救援,一个个把他们救到山上。后来才知道这神机妙算的李三太学的是吴用请卢俊义上梁山之计把各个英雄侠士请到了山上。 众侠士到了山上,才了解到这冯光道打的是太平天国之旗帜,实行的是“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天朝制度。总之不是欺压百姓的响马盗贼,也就默认了。 第7章 第7章 县衙看到这个情况,那还敢轻起妄动,速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潞安府衙,府衙知道太平军长毛贼在咸丰三年来到这里的厉害,烧庙宇开粮台杀官兵虏百姓强民女,比占山强盗威猛无比。虽然毛贼已走,却有众多响应者留在山上为王,不敢怠慢,遂派府台官带兵到县衙平息毛贼,少行动武,以招安甚好。 府衙一出兵,这十里岭上的“小天国”那是官兵的对手,刚刚上山投奔到“柔风”旗下的百姓,还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听到官府来抓,还没见到官兵的踪影有的就望风而逃了。 可是方圆上山的众侠士这个面子哪能轻易丢掉,即是要斩首示众也得落个好名声,不能让乡中父老将他们也当作响马反贼来唾弃。 于是在官兵未来之前,众侠士就商讨对策,战是战不过,投降也得有个理由。大家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都知道地方官贪婪成性,借给朝廷征收军费,巧立名目,地税倍增,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并肆意捆绑无力缴纳赋税的百姓。 冯光道跟李三太听了这个建议拍手叫好,他们树旗的目的就是要给百姓讨个公道,没想到这官府来的太快,知道是他们打着“小天国”这个牌子惊怒了官府,还把乡里的众侠士给连累了。 李三太是游风约七里人,连累众侠士也是他的计谋,现在刚刚聚拢就遭官兵围剿,他们曾亲眼目睹官兵跟太平军交战的那个血腥场面,真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他们就是从死人堆里跑回来的。 接到官府派来的使者通报说:悉闻十里岭众义士聚集举事,打“天国”之旗号,乃朝廷反贼无疑,必围清剿,念是初犯,起因乃受刁民挑唆,遂网开一面,如众英雄接受官府招安,诸事具免。限三日内选头领来县衙议和。 使者走后,李三太召集大家先是一番谦言:“想我李三太跟从冯头领在这十里岭上举旗招兵议事,实为模仿太平军之举为当地百姓抱不平,还将远近闻名的众义士敬上山来,没想到这官府来的如此之快,害的众义士有家不能回,有苦无处言啊,我李三太是西七里人也,跟众义士同为乡亲,今此举已出,难以收回,还望众乡亲海量,望同舟共济渡过难关。” 这时东七里的王抓钩道:“今我等来的山来并不是李军师之错,而是受官兵捉拿才被义士先救,不然现在也已经被官府加个反贼之罪脑袋搬家了。官府因为一段顺口溜就把我等断为反贼,岂有此理。” “就是就是。”众人齐声响应。 王抓钩是当地的教书秀才,懂得事理,说出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其他好汉只是一介武夫,适才听了李三太之言已是激动,对冯光道请他们上山的那个“不尊”也不再记心,接着听了王抓钩的一番话更是疑云飞散,怨恨大消。 其实他们也知道,现在是说什么也迟了,唯有共同想办法渡过难关。 王抓钩又道:“如今太平军已经跟朝廷反了十年,目的也是为我们百姓抱个不平,虽然结果无望,那是因为外国洋毛子的插手。像我们这游风之地,百姓常年赋税累累,地方官吏编造名词,欺压百姓屡屡皆是,我们即是反也反的有理有据。” “就是就是。我们就给那些贪官小吏罗列一些罪状,跟县衙对质,即是被抓也能落个好名声。”众百姓一时兴奋,刚刚还在惊惊胆颤,听了王秀才的一席话反而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罪孽可言。 于是挑一些能人义士,由王抓钩执笔,罗列了当地收刮民财的官吏们的一些罪状:一、巧取名堂欺诈百姓。二、缺斤少两克扣粮饷。三、地税倍增,巧取豪夺,逼得百姓家破人亡。四、拳打脚踢,私设公堂。 至那日,县衙接报“反贼”无人来议和,便领兵前来镇压。冯光道等义士、及“喽啰”聚集消军岭等待官兵前来。 次日,各地乡亲奔走相告,宣传“小天国”义士在消军岭跟官府大闹乡民赋税之事,便一路纷纷聚集消军岭。 这一切原是李三太、王抓钩及众义士的计策,他们没有选派代表到县衙议和是因为怕官府欺少,弄不好当场将代表捉拿后再举兵来剿,连百姓都弄不清他们是犯的何罪而被剿灭,最后再扣顶“反贼响马”的帽子,就永世也说不清了。最终在祖宗先人面前连个牌位都没有。 消军岭是官兵到十里岭的必经之路,当年青羊山陈琦兄弟起义就是在这里跟官兵大战,只要占据消军岭的险要之地,官兵是无可奈何的。他们要在这里跟官府论个高低,即是死也死得其所。 “反贼”聚集消军岭的消息已经传到县衙,县衙官兵知道这反贼是要跟官府决战到底了,便快马报告府衙,府衙怕事情闹大,差同知官带兵前去监督。目的还是以招安议和为主,减少流血伤亡。万一再把“反贼”逼到山上做了响马,也是当地百姓之担忧。 官兵到了消军岭,将岭上的“反贼”围的水泄不通,兵临城下。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散聚在各个山洼崖壁,唯恐伤及自己。许多前来“围观”的百姓其目的是为自己的家人助威,希望有个好结局。 有府衙官在上,县衙官也落个清净,有事没事有府衙官担着,他们即是听从命令。 府衙同知肩负着一枪不发招安议和的使命,那个当官的也不愿意刀枪先交,害民害己。看着聚集在岭上的“反贼”没有放上作乱的意思,就大声宣道:“岭上的义士听着,我乃潞安府同知,跟大家同为粮农,少小无依无靠,受尽饥寒,懂得百姓清苦一事,今受命前来跟众义士议和,不动武力,以避免流血伤亡,当然若是动武,必是百姓遭殃,还需三思,请义士选派代表面谈如何?”宣罢行个礼节。?? 站在岭上虎视眈眈的众义士一听这个府台大人的言辞,看不出来有专门带兵前来灭他们之意,遂派事先推举好的王抓钩出场,听从招安议和。 “府台大人,我乃一名普通教书先生,也是被官府追剿的反贼强盗,刚刚听父母大人言辞悦意,便斗胆站出来为我等所谓的反贼讨个说法。”说罢也行个大礼。 “教书先生做反贼?我不相信。”府衙大人道。 “我就是被官兵捉拿逼上梁山的,众乡亲可以作证,还有远近有名的众义士。”说着就原原本本将官府听得顺口溜就当反贼来抓他们的前前后后讲了。 “真有其事?”府衙大人问县衙官。 县衙官也一时答不上来,只说:“没具体查明原因。” 府台大人又问十里岭上的“小天国”一事。 王抓钩道:“我们被逼上山来,并没有见什么‘小天国’之名,许是多舌之人谣传而已,倒是竖杆旗帜,那旗帜上写有‘柔风’二字,这‘柔风’乃我们当地百姓心中的神灵,敬畏已久,毫无谋反之意”。 “那举旗是何意图?”同知问。 王抓钩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柔风乃指我们当地一直流传的‘柔风乡约’,先传‘柔风’是位贤人,奉官命在乡里管事,带头制定乡约,劝乡民遵守,做到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定时讲约演习,在家乡率乡人推广,教化民众,以正乡俗,遂使当地风俗为之大变,民风淳朴。只乃当今地方官吏横行,巧立名目给百姓增加赋税,弄得民不聊生。” 府衙同知一听这伶牙俐齿的王抓钩一席话,知道这所谓的反贼并没多大能耐,即是前有居心,经过官府这一番惊动,现在也锋芒不露了。倒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平息这场风波吧。 “地方官吏横征暴敛之事可有凭证?”同知问。 “有,百姓均可见证。” “交来我看?” 遂派人将罗列的那一系列罪状交到同知手里。 同知接过状纸,看了一番,还冲岭上道:“既然众侠士是有因被迫举事,念也是初犯,给当地百姓没有造成损害,我谨代表府衙免去大家一切罪状,令自行散去,回到乡里在自己的管辖登记造册,写出保证,日后安分守己,不再滋事。待查明百姓所列地方官欺压百姓之罪证,必严惩不贷,还百姓一个公道。”说罢令官兵收兵回府。 所有在场百姓举臂欢呼。 消军岭事件平息后,地方官的那些欺民之举被查的水落石出,连县衙的一些官吏也受到了惩罚。 虽然事件平息了,府衙同知说过的免除举事者的一切罪名却也成了一句空话。县官不如现管,那个县衙大人掌管着全县杀生之权还能任其自己的管辖内几个闹事者除罢了他手下的官堵了他县太爷的财路还丢了人败了兴而他们却逍遥法外? 事搁没多久,县太爷派出县衙秘密捕快捉拿这些带头起事的人。 第8章 第8章 幸好这里面的军师李三太和王抓钩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出了家乡离开官府的视线才免于一劫。因为他们知道这地方官吏跟县太爷是串通一气的,老百姓把他们给招惹急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些捕快领命找寻了多日,也没有见到一个举事的头领,这回去知道是交不了差的,恰遇这刘福禄竟敢光明大胆地来找龙关根他们,以为他一定知道龙关根的下落,便将他抓起来,画像,羁押,回县衙交差审问。也是他们运气差,这刘福禄竟然半路上给跑了。 刘福禄在这里跟龙关根学艺也有好几载,当地乡民有认识他的,知道他是五龙山西面神山一带的,一看画像更是确认无疑。 众捕快马不停蹄前往壶关神山一带,终于打听到刘福禄的住处,见到刘喜仁,他说:“孬子出门就没有回来。” 刘喜仁问狗剩子所犯何事,官差说:“谋反。” “谋反?”一句话到吓得刘喜仁魂不附体,得了一场大病。 遥镇栗永禄住进新宅没几天,就被推选为村上保长,这也是沾了父亲的光,父亲从西府经商回来就选为乡里的乡副兼任村上保长,负责为上面支应差事,收取赋税。虽然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里长,其实权还是很大的,对所管辖的乡民就有制定自己的管理章程,就像消军岭事件各乡民给那些小官小吏罗列的各条罪状一样。 对百姓负责的小吏,不会胡编乱造额外收取百姓的粮饷,对百姓不负责的小吏就会勾结上司除收取上面必须的粮饷外还会巧设名目多收以饱私囊。还有的就是步步设卡,将百姓交来的粮食随便找个理由进行克扣,比如交来满满的一石粮食让验收的官员一摇或者用风车一吹就会少去几斗,或者以湿、皮、瘪为由肆意克扣斤两。 栗永禄当选里长是堂叔栗四没想到的,想要了解新宅里的秘密,他作为一个堂叔长辈只凭嘴上吓唬吓唬是使不上了,还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自自觉觉搬出新宅。 他是个出惯门了的老江湖,知道什么东西用到这上面管用,那就是“迷魂香”,于是就出门买了点“魂香”,遇一些风天雨天潜进新宅,待永禄和家人熟睡后顺门缝吹进烟雾,不一会所有睡觉的就会“睡死”过去,任凭你如何摆弄。 栗四的几次行动终于使栗永禄上钩了,以为新宅真的是在闹鬼,再加上阴阳先生的几句措词,就搬出新宅再不敢进了,正要准备实施自己的行动计划,没想到又急急匆匆来了个刘福禄。 本来这小两口应了急坐了月子就会走,却让栗永禄允许他们长时间的住,自己的那几次动作恰恰给这小两口腾了个空儿。也怪那些阴阳怪气的阴阳先生又不知生出了那些措词,把个栗永禄吓的。哪有鬼?鬼不是他栗四吗? 既然都信有鬼也都怕鬼,那他栗四还得在这小两口身上来个旧戏从演,不能让前几次的努力白费,如果这小两口能够平平稳稳地在新宅住上一段时间,就会说明这新宅闹鬼是有原因的,过一段时间他们还会听阴阳先生的一些措词从新搬进来住,他蓄谋已久的计划就无法实现了。 他要让这小两口也因为宅里弄鬼尽快搬出去,没想到这第一次就被那个刘福禄发现了。 其实刘福禄那晚并没有发现了从房顶上爬上来的栗四,是他们小两口正在嬉闹弄出来的动静惊了慌慌张张的栗四将房顶上的瓦踩碎了,发出来的声响让刘福禄听见了。 假如刘福禄在未发现宅里的秘密之前,对于房顶上的动静一定是不屑一顾的,即是猜测到是真正的一个贼也不会让他那么在意的。现在不同的是他已经发现了宅里的秘密,他已经十分警觉了,那就是他要时刻守住这个秘密,他不相信栗永禄知道这个秘密。否则他是不会让他们住这个宅子的。 既然栗永禄不知道这个秘密,房顶上晚上为什么还有贼的出现呢,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知道宅里的秘密。 刘福禄虽然识字不多,他的脑子却思维敏捷,他认为这宅子里根本没有什么鬼,而是有人在闹鬼,那晚房子上的动静就是个疑点。 不管这个鬼是谁,他刘福禄一定想知道,也一定要知道。他决计不是栗永禄。 快要立冬了,树上的枝叶已经被秋风扫光了,秋分吹拂着光枯的树枝发出“嗖嗖”的声响。 刘福禄想不通这贼究竟是要来新宅里干什么,难道他是想盗走那些金银吗?可是明明知道宅子里有人,难道这里面暗藏着什么杀机?想杀掉他们再盗走金子?难道是响马? 为了英子和刚出生的小宝宝的安全,刘福禄就跟她们母女搬到了东偏房,自己每晚死死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终于在一个晚上,秋分吹拂着光枯的树枝发出“嗖嗖”的声响。还是在他那晚发现的房顶上,出现了一条黑影,那黑影很高大,动作也很熟练敏捷,从屋顶的一厢爬到院的另一厢,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 刘福禄在夜光下看到像是绳子系着抓钩一样的东西,他认定这是攀房用的工具。绳子两端都有抓钩,他在游风约跟着师父学徒的时候,常常离不了这爬墙的抓钩。说是飞檐走壁,倒不如说是飞钩走壁,整个过程全凭这抓钩出力。?? 刘福禄屏住呼吸,他要看看这贼到底要干什么,只见他轻轻下来房顶来到正堂,从怀里取出一物,然后在门窗来回走动一阵,弓着身,手拿那物,一头似含在嘴里,另一头对准窗户,像是往屋里吹。 这个动作刘福禄知道,那是盗贼惯用的手段,用迷香迷倒屋内的人。他跟师傅们也学过。 至半个时辰,又见那贼悄悄隐去,不见走人,也不见盗窃东西。刘福禄忽然想起王妈说过,住新宅的人在晚上睡觉时,睡得死死的就被抬出院来了。 原来就是这贼使用的迷魂香,将人迷倒了再将他抬出院来,目的就是想让睡觉的人再不敢来这里住,好给他腾开空儿做他自己的事情。 刘福禄悄悄上来阁楼越过窗户到了正房,再从正房楼上来到屋子里,他想等待这贼进屋来个瓮中捉鳖。 就在这时忽然东偏房传出来小宝宝的哭声,在院内一角藏着窥探动静的那贼一听到娃儿的啼哭就着慌了,这说明他的迷香投错房间了,便瞄着腰准备离开。 那贼还朝着原路蹑手蹑脚地走,刘福禄透过窗户看的仔细,就在那贼经过他眼前的一瞬间,刘福禄认得了这贼面孔,原来就是栗永禄的堂叔栗四。 刘福禄庆幸自己没有惊动这贼,也多亏是小宝宝的哭声,不然这贼要是一进正堂被他抓住,这事情就要闹大了。 从这一次栗四的举动,刘福禄认定栗四一定是冲着那金银财宝来的。 刘福禄也不知道栗四并不确定新宅一定就藏着金子,他只是猜测。 又过几天栗四又一次潜进新宅,堂房偏房都使了迷香,结果刘福禄故意出门在院子里撒了一泼尿,还打了一会拳。故意做给躲在一边的栗四看,让他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也是没有机会在这里行窃的。 过了好多天,栗四再没来新宅。 刘福禄在遥镇没多长时间就混的熟了,镇上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因为他在镇上成了一个传奇人物,就是本来闹鬼的新宅他刘福禄进去就不闹了。后来干脆传说是才出生的这个娃儿是哪咤转世,镇住了新宅里的鬼。 一个月后,王婆这个干娘要给娃儿做满月,刘福禄和英子说他们年轻不懂就全托给王婆管,其实做满月不是王婆主动提出来的,是保长栗永禄听了师爷的话让这娃儿在新宅做个满月的。 按师爷的说法,每办一次红事就要多冲一次喜,喜事多了自然脉气就好了,王婆也乐意,做满月不但师爷能得到香钱,她王婆也能。 满月这天,王婆用各色各样的纸做成成套衣裤鞋帽,蒸百十个小面馍,一个大花馍,十二个小花馍叫羊馍,午时在天地前置香案,案前放一个铁铛,然后,由刘福禄用一条红布将英子连在一起,英子用一小被褥怀抱着娃儿,被刘福禄从屋里牵着来到香案旁,王婆把将剪成的衣裤鞋帽放铁铛焚烧,再将小馍扔进被烧着的铁铛里,把大花馍圈在娃儿的脖子上,烧香磕头,每个香炉都放有香钱。 这厢师爷在天地旁也置有香案,口念咒语,手舞大刀在香头上划来划去,香炉里插一朱砂符,放有香钱。 罢后,那些烧熏成黑色的小馍馍由看热闹的小娃儿抢吃,剩下的就扬天空扔去,任凭有人拾取。 这天出生的娃儿能取名字了。由师爷取名叫刘保金。 师爷取刘保金这个名字让刘福禄联想到这个名字的含义,“保金”,这不是暗示他宅子里的金银财宝受保护吗,难道这也是天意?刘福禄一直想用天意来遮掩他心中那个忐忑不安。 确实往后栗四就再没有机会潜进新宅里。 第9章 第9章 栗四吸金丹吸的倾家荡产,在镇子里没有人能看得起他,每天无所事事就在镇子里几家卖金丹的周围打转转,只希望能讨来一口舒服舒服。那日巧碰在乡里任乡保的赵巳胡在烟馆处转悠。起初还以为这乡保是来查金丹的,遂躲一边看,一会儿从一家卖金丹铺子里出来,手里拿一东西。 栗四想这乡保原来也好这一口?因跟他惯熟,就上前诈唬,本想顺手牵羊讨个便宜,不料被他训斥一番,然后张开那纸让他看。 栗四不看还好,一看那纸上画有头像,那像特熟,遂问:“画这头像?为啥?”。 “这是反贼。”乡保道。 “抓反贼?” “嗯。” “抓了坐牢?” “嗯,也许咔嚓,杀!怎了,你认得,你见过?举报有奖哩”。 “岂止认得。”栗四喃喃道。知道这机会来了,心想原来这小子也是个贼,还是反贼。 “你知道?他叫什么?在哪里?” “有啥奖励?”栗四问乡保。 乡保道:“保你舒舒服服抽上几天。是谁,知情不报,却是有罪。” “我报了说话算数?” “你当是要我的,是公家给的,哄你着甚?” “刘——刘福禄。” “名字不对头,他在哪?” “他好像还有小名。” “叫啥?” “狗剩子。” “对头,快说,他在哪?” “我领你去。” 于是,栗四就领乡保去新宅抓人,他想,若这刘福禄被抓,看我栗四还进去进不去新宅。 到了门口,忽然乡保道:“这样不妥,我得先去报告,万一这贼从我手跑了,不受奖恐还得治罪。” 栗四忽然道:“就是,他有功夫,我亲眼见过。” 乡保拍拍李四的肩膀,给他掏出一些碎银,并再三叮咛:“我去报,你给盯好了,跑了朝你说话。” 也该这刘福禄造化,这乡保给栗四银子,却被王婆发现了,她正好也来这里,其实王婆并没在意什么,只是进得新宅跟刘福禄捎带说了句闲话:“这栗四又在外面跟人要钱吹那个金丹,媳妇孩子都吹跑了,我看他自个儿也快完了。” 说着无疑听着有心,刘福禄一听栗四,汗毛都竖起来了,就问:“跟谁?“” 王婆说:“乡保。” 刘福禄一下想起来县衙捕快刚刚抓他的时候是又登记又画像,他虽然是逃了出来,可心里也时常有个防备,这一个栗四一个乡保在他门口转悠?乡保还给栗四银子?是不是栗四把他报了官才得了银子,让乡保找官兵来抓他? 事不宜迟,不管是真是假,躲避一时也不吃亏,即是没这回事也只是虚惊一场,希望是一场虚惊。想了又想方跟王婆道:“干娘,我有一事先求,不知干娘可帮否?” 王婆一听也没加思索说道:“啥事不能帮,都是自家人了,还见外则甚。” 刘福禄道:“刚刚你说是乡保在门外转悠?这恐怕是来抓我的。 “为啥?”王婆问。 “只因我跟英子私下相好有了娃儿,被村里族长知道,就要按家法处死英子,我为了英子还有肚子里的娃儿,就带她们出门逃生,没想到被干娘等大好人救了。如今看来是那族长报官寻到此来,将英子抓去处死,干娘费尽气力救了我们,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干娘的大恩大德。”刘福禄不想说出自己是反贼,那样就连干娘也不会帮他。 王婆一听明白了,早猜想这小两口子似是有什么难处,现在说了,更显得他们对自己没有当做外人,这事世上有的,也不见丑,多是有情有义的,帮他们自没亏吃。 “你要我婆婆帮什么尽管说,何必见外,只要能帮上的。” “帮上的帮上的,我出去将那栗四引走,干娘即领英子跟娃儿先到干娘家躲一躲,等我把事情办妥当了,回干娘处来领英子走,我不会连累干娘的,也不会亏待干娘。” “快去快去,别耽搁,老说亏待不亏待,把干娘当做啥人了。” 刘福禄出来新宅,见那栗四果然在门外转悠,估计自己猜测的没错,便故意跟他打一声招呼,匆匆往一个方向而去。 栗四没想到这是刘福禄在故意引他,还以为他是听到什么风声在逃,刚才可是给乡保保证了的,可不能让他跑掉,失了信誉,弄不好还会把他当做是故意放走了的,便尾随跟踪下去。 宅子里的英子已经按王婆的吩咐准备停当,她藏在门里瞅见栗四走远了,即领着她们母子朝她家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刘福禄就回到了王婆这里,将一些银子给了王婆道:“这是些碎银,干娘除给人家栗保长房钱外剩下的就留给你用,今日多亏干娘先帮,现在我得带英子离开,防生枝节,日后再回来道谢大恩。”说着就领英子出门。 王婆见小两口真的要走,忍不得老泪纵横,依依不舍。?? 刘福禄带着英子母子坐在雇佣的马车上当天出来遥镇,灾难是躲过了,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他自己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也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可偏偏因为去了一趟游风约,遭到官府追捕,我刘福禄一没偷二没抢,何罪之有。 坐在车上的赵英子不知道刘福禄究竟是在搞啥名堂,听王婆跟她说的那些都是他编的瞎话,他还不知道她赵英子对他的那颗心,即是他刘福禄杀过人,她赵英子都不会反悔,生跟他一块生,死跟他一块死。 “这要去哪?”她问。语气很平和。 “你说,反正不能回老家。”刘福禄道。 “为什么?” “你怎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要走?”刘福禄改了话题,他现在觉得应该告诉她他的那些事情了。 “问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顶多杀了人让俺跟你一块去坐牢等死吧。”赵英子道。 “呸呸呸!我刘福禄堂堂正正,可不会做那事。” “那就回俺老家吧。”赵英子不再追问他。 “那能行,你不也是逃出来的?” “俺跟你不一样,俺是有家的人了,俺有男人了,俺还怕什么乡规族规的?” “你是说回娘家?” “不是,俺是嫁出来的闺女,哪能再返回娘家,俺是说到俺潞城找个存活的地方,那地方俺熟。” “你识字,你就做主吧,我有的是力气。” “俺啥也不要,就要你的力气。” 一出门英子就想好去处了,她有一个远方表哥在府里一个戏班里,还是名角,她未出事前还到表哥哪里偷偷学过戏,还换上表哥的戏服唱了一出霸王别姬,后来被父母知道了,骂他伤风败俗,哪有女孩子进戏班听戏的,还给唱上了。其实那次她是女扮男装,除了表哥,谁也不知道她是女的。 如今她已嫁人,落花有主了,也被父母扫地出门,无人管束,丈夫也不知犯了何事,张张急急出门逃命,无有定处,不如到府里托表哥找个粗活暂时落脚,日后再作打算。 赵英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福禄,他哪有不同意的,心想还是英子有本事,识字,还会唱戏。他刘福禄就爱听戏,虽也会唱几句,但没登过大雅之堂,特别是上党梆子,那咣咣锵锵砰砰啪啪,一会儿细弱游丝一会儿惊天动地的声音常常使他余兴难消,回味无穷。 “好呀,就听你的,到戏班我就干点粗活,即是唱几句也不在话下。”刘福禄对媳妇领他去的地方很是乐意。 “你就吹吧,在遥镇俺怎没见你唱一句哩。” 提起遥镇,刘福禄心里一阵酸楚,那金银财宝可是他发现的,万不敢好过了栗四,还想是儿子刘保金的名字起好了,没想到却是个逃命,听天由命吧。 因路熟,没有费什么周折。不到天黑方到了府里。送他们进城的车马还是栗永禄给他们顾的,王婆将此事告诉了保长,才使刘福禄很顺利离开遥镇。来之前栗永禄还给他们撂下一句话说:“新宅就给你们留着,想来住就来住。” 刘福禄想不到栗永禄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倒是他日后重新返回新宅的借口。不管怎么说这个栗永禄还是他们全家的大恩人。 刘福禄虽然身在潞府,还越来越是个当红的配角,可是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就一直惦记着遥镇那个新宅子,那里可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管哪些东西是不是属于他的,他起码想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属于谁的,要是属于保长栗永禄的那是理所当然,要是被那个栗四给拿了,他就觉得太亏了,他可是离那东西近在咫尺垂手可得的,他没有做就是因为保长是他的恩人,否则的话他也许早已鲸吞蚕食了。 在潞府的消息比较灵通,听说平顺县令给撤换了,有说是因为他跟地方官欺压百姓的事,有说是没有抓住那些反贼的事。不管怎么说,这对刘福禄可是一个好消息,这县令下台了,抓他的那些公差是否也该松一松了。 第10章 第10章 表哥靳义堂的戏班名叫“新意班”。 表哥名叫靳义堂。一见面才知道表妹已经有了家,见这妹夫刘福禄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方说道:“不知表妹已经有主了,妹夫真是男才女貌啊。” 靳义堂在新意班挑大梁,花旦青衣旦武旦都是主角。 赵英子稍稍安定下来就把自己的事跟表哥和盘托出。 靳义堂也没有再深究那些,他了解表妹的性子,既然来投奔他,他就得帮。 “新意班缺个打杂活的,多一个少一个不显甚。”靳义堂跟刘福禄说道,这就是要给他们找活干了。 刘福禄频频点头说道:“行,只要有活干,脏点累点都行。” “妹夫叫啥名字?” 刘福禄正准备答就被英子堵了回去。 “王寿禄”赵英子说道。 其实刘福禄也想谎报出个名字,却没有英子那样快,英子好像早想好了的。? 打杂的活儿就是拉幕,搬箱,赶车,架台,扒高等,刘福禄什么活儿都不在话下,干的还得心应手。 赵英子在家里照顾小保金。 年根了,新意班有的演员放假回家了,班子里的台口还很多,有时候台上人手就顾不过来,靳义堂就安排刘福禄跑跑龙套,扮演剧中的侍从或兵卒,负责助威呐喊或烘托声势,或者扮演跟班、随从、助阵、串场等小角色,挣个额外收入。 虽然跑龙套这小活儿不是跟主角、配角那样每个动作都得有戏,但要做到四方周全,八面玲珑,灵巧机智,还得会察言观色,善观人意。从这几点就能看出来这些演员的潜力。 元宵节前后,府里安排新意班要做公演闹元宵,为百姓义演,演出地点就在府衙广场,搭东西两个戏台,凡戏班子都来府衙演出,东西戏台打擂比赛。 公演不那么考真,若是要打擂台就不能含糊了,这关系到一个班子的声誉。过节期间,这演员一定是人手不够,还得把戏唱好,不夺魁也不能丢人败兴。 新意班有一部拿手戏《卷席筒》很受百姓欢迎,决定就演出这《卷席筒》与其他班子打擂,却缺少一个进京赴试得中状元的曹宝山演员,虽然这个演员出场并不多,可得和戏的全部内容搭配和谐才行,于是主演靳义堂就挑选了妹夫刘福禄。 首先给他讲了这出戏的故事情节: 员外曹林的续弦赵氏带着儿子小苍娃来到曹家后,将曹林前妻之子曹宝山及其妻儿赶至下院,过着贫寒生活。适逢大比之年,曹宝山欲进京赴试,手中缺少盘缠,找其父求援。 曹林私赠给他十两银子作路费,不料被赵氏发现,赵氏堵门夺银,并恶语中伤。曹宝山无奈,准备题诗卖画、沿街乞讨进京。路上遇见出门要帐回来的异母弟弟苍娃,苍娃听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埋怨其母不公,他慷慨地将讨回的五十两银子及身上的衣服赠给哥哥。 之后,苍娃将自己的头部打伤,慌称是路遇强盗被劫,瞒过其母,并住到下院其嫂张氏处养伤,诓其母送来米面油盐,供给张氏和两个孩子生活。赵氏看出破绽,设下毒计,她假意将张氏和孩子接回上院,并以躲闲话为名,让苍娃到舅舅家暂住数天,暗中下毒药害死曹林,然后又嫁祸于张氏,贿赂县官,将张氏屈打成招,打入死牢。苍娃从舅舅家回来后,见状大惊,前往探监问情。他对母亲 毒死继父、诬害嫂嫂心中不平,为救嫂嫂,自己承担了毒死继父之罪。县官因理屈心虚,只好放了张氏,将苍娃收监,决定秋后问斩。赵氏为夺家产而害张氏,不料反害了自己,她将家产花尽,仍赎不出苍娃,落得众叛亲离,最后羞愧碰死在监门。进京赴试得中状元的曹宝山,钦命代天巡抚来到河南,在复审案卷中,发现了这桩奇案,经过提审苍娃,澄清了冤案,惩办了赃官。当张氏为表感激之情,买芦席来到刑场准备卷埋苍娃时,苍娃故意装死,和嫂嫂开了一个玩笑。张氏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得知丈夫中了状元,为苍娃平了冤案,转悲为喜,一家团圆。 刘福禄听罢担心自己这个不识字的来演个识字的状元岂不是笑话。 靳义堂道:“唱戏可不是识字的就能唱下来,只要背下戏词,演好动作方可,我看你几次登台,全身是戏,锻炼锻炼一定是块好料,不成也试试吧,反正还有数日。” 回到家赵英子听了也为丈夫高兴:“是这戏台不让俺女子入场,要是容许俺就给他当个状元郎试试。” 刘福禄爱戏,自从登了几次台子,一听说唱,他就喉咙痒痒,比比试试,他的唱腔虽没有经过一番苦练,却有八分天才。 元宵节比武打擂那天,新意班的《卷席筒》夺了魁,扮演曹宝山的“王寿禄”也从此出了名。班主决定收“王寿禄”为弟子。 杏花盛开的时候,刘福禄跟英子抱着保金回到了遥镇。 他们是要去看看施舍给他们房子的栗保长呢还是伺候过他们的干娘王婆呢,都是?他们不是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他们要去答谢他们的大恩大德。 其实就是刘福禄心里惦记着新宅里的那个秘密。 王婆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小两口可算回来了,想杀老婆婆也。” “干娘,我们不走是怕吃官司,外乡人哪敢无事生事,给栗保长带来麻烦。”栗永禄道。 “没那事没那事,那官差抓的是反贼,哪有抓你们这些拖娘带娃的,他们是抓错了,我老婆婆不够证明这保长保甲总能证明吧。在当场就证明了,你们却已走的无影无踪。” 刘福禄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是落地了,他就纳闷自己究竟犯了哪条王法还让官府这样大动干戈呢。 刘福禄小两口回来的消息一传开,保甲和村民也来迎接他们了,跟他们问长问短。问刘福禄在外干什么,他只是回答:“拖家带小在外做短工。” “有落脚处了吗?”栗保长问。 “没有,四海为家。”刘福禄故意回答。 “没找到落脚地就还到这住吧,新宅里保长也住不着,你们走时的被褥也没人动哩,现成。”还没等保长张嘴,保甲就做了主。 “还是保长的恩典。”刘福禄很感慨。 当日他们就又搬进了新宅。 赵英子虽然不知道新宅里的秘密,当她理解丈夫这样做都是为了她们母子。 保长栗永禄临走还叮嘱他们:“你们安心住吧,住多久都不妨事,不想回老家就把户口落在遥镇。” “那太感谢保长了,我们还真在这里住习惯了。”两个人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晚上英子刚睡熟,他就悄悄去到那个地方,还是他动过的痕迹,搬开方砖下面的罐子还在,里面的东西满满的。 刘福禄认定这保长是不知道这里的秘密了,宅子是他父亲亲手置建的,突然去世,来不及交代他的后事。 那个堂叔栗四呢?也许他也是猜测的。他走了也半年多了,栗四就没有来过宅子里?还是来过没有找到这个秘密? 天明王婆回来就告诉刘福禄,他们走后这半年多宅子里发生的事。栗四在他们走后就出事死了。 他们走后,师爷就说服保长要住新宅就趁热住进去,趁脉气回升,阳气罩着阴气,大吉,再隔日就冷了。 保长相信师爷的话,说是用红事冲冲就恰遇个刘福禄小两口坐月子添丁,也即不闹鬼了,相信就是红事冲好的,也该这新宅轮到他栗永禄住了。 住没几天,忽然半夜又是那样,全家被抬院子里了。 又隔几天栗四就死在新宅的院墙外面。 栗四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反正这栗四抽金丹抽的没人待见,家里也没有个亲近的,死了也即是金丹害的,也没有人追查他的死因。 栗永禄是保长也是栗四的堂侄儿,人死在地上就该他管这个丧事了,于是就为这个堂叔搭棚守灵三日后草草安葬了。 后来栗永禄又搬出新宅不敢住了,除闹鬼还出凶事,把栗四的死也说成是这新宅的脉气太紧了。师爷说这一定是保长的红运低,压不住宅子的阴气,怕是不能再住了。 师爷的话就是怎说怎有理,是谁也驳不倒的。保长不能住了,还有谁敢住?这么好的宅子生生就耸在这里,越发是阴森森的,即是路过的人也显得恐怖不敢从这里经过了。 刘福禄又好奇地到院外看看栗四死的地方,除挨着院墙一尺有一棵树外,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按他的分析这栗四在他们走后见保长又住进新宅,还用那个手段闹了一次“鬼”,然后没进去就死了?毒瘾犯了死的?还是上房摔死的?爬树摔死的? 刘福禄在戏班演了几次判官断案,对这些还感觉到挺在乎的,可是栗四究竟是怎样死的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他心里的那个秘密才是他最在乎的,这又是上天在暗示他?那个秘密就是他刘福禄的?还是英子生下那个小保金的?刘福禄不信鬼神可信运气,人的命天注定。 第11章 第11章 刘福禄又到新意班了,连班主都开始亲自叫他,说是让他跟堂哥靳义堂好好练练就能任角儿了,天生的料,甚至身上的功夫还很不错,当武生更拿得稳拿的准了。 刘福禄心安稳了踏实了,主要是因为心里的那个秘密守住了,这意味着他是日夜守着将来的那一大笔财富了。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他就能把这些财富变为己有。 自那元宵节新意班在潞府打擂夺魁后,还真是远近驰名了,这可是府衙做的擂主,在府衙夺魁可是不得了的。也就在这个时候刘福禄在班主眼里成了将来培养的台柱子。刘福禄也爱戏,也是个两情相悦的事。 自游风约闹粮,小天王冯光道及众侠士因时任县令命捕快以反贼捉拿出逃避难,后听说该县令受到府台同知的责罚而摘取顶戴,便又回到游风约,又因跟官府闹了十年的太平天国也被朝廷陆续镇压,起义失败,这号称“小天王”的冯光道即“改邪归正”,不再称其小天王,但游风约那杆大旗却没有倒,成为众侠士举旗闹粮胜利以致惩治地方贪官小吏的光荣。 为了庆贺小十里闹粮的胜利和众侠士安全归家的荣耀,由军师李三太和秀才王抓钩提议在游风约新安里搭台唱戏七天,以示公允。 当时的新意班在潞府打擂一举夺魁名声大振,也传到了离府几十里外的游风约,于是就差人到潞府请新意班来游风约唱戏。不讲价钱,不打折扣。 游风约是闻名遐迩的世外桃源,也是传说中文明礼教之风很浓的地方。班主和新意班的全体成员都乐意到这个世外桃源的地方游游美景听听鸟叫。班主遂跟靳义堂精心挑选演员择日启程。 刘福禄正好是几本大本戏的配角,现在又在练习旦角儿的出演。即是还不成什么气候,看待表兄的面子他也不会落下。 到游风约即要路过遥镇,刘福禄跟表哥求情顺道悄悄捎上英子,她也是个挺爱看戏的。 表哥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此次出门不比在府里,得让英子女扮男装,省的落个风言风语,说我怂恿女子看戏败坏风俗。” 刘福禄答应。启程那日,刘福禄提前赶到遥镇给英子说明来意,英子欢喜,问保金如何,福禄说交给干娘就是,慌说回趟潞府表哥那里,十日方回。 刘福禄没想到这次去游风约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跟戏班同去,还要做个角儿给师父等长辈们献戏,他在潞府已经证实了游风约那些事,他那次去找师父龙关根听说官府杀头的事是假,现在师父们已经安全回家,并凑钱邀请他们新意班去唱戏贺喜。 要给师父们唱戏,我刘福禄义不容辞,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我是如何去找他们又是如何逃走又是如何在半路遇到英子成为自己媳妇的。他叫英子去的目的就是想在师父们面前显露显露,他的媳妇赵英子是怎样怎样的俊俏又是怎样怎样的知书达理。 新意班到了新安里,刘福禄小两口也随后到了。 戏台就搭在新安里乡一个大开阔地上,戏台搭的很精致,当地叫“状元台”,正上方写有“潞府新意班上党梆子”,两厢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举大旗聚义假戏成真百姓减负齐欢乐。下联是:消军岭对峙清官明举壮士归乡唱大戏。 特别是举目看到那“潞府新意班上党梆子”的牌子,就是乡人们觉得头魁来牌好大,难的一瞧。 戏开后,在空荡的夜空传出那娓娓动听,悠扬婉转,轻声细语的水灵灵的唱腔,把乡头乡尾乡外的乡民束成了紧紧的一团。那摆在戏台一角的音乐,看到翘着二郎腿的胡琴师父将琴往腿上一架,头低埋着歪歪咧咧,一拨一滑一揉一弹,从那胡琴的魂膛里流出的水调,把人溶得一时忘却了自我,毫无意识地步入了如痴如醉的境界……?? 几日来,整个乡里沐浴在热烈的气氛中,这是一场盛大的演出。演员们激情迸发,是乡人酣畅淋漓地如入了戏中人一般的生活。台上台下交相辉映,戏中戏外真假交融。是乡里有滋有味,有声有色,活力永恒,生机盎然。人们的心情就像是润汇成一件珍稀的古董,反反复复回味无穷。 挨到第六天是新意班新排演的《杨排风》 ,靳义堂扮演佘太君,刘福禄扮演杨排风,演到第二场:孟良(笑):哈哈哈!我道何人,原来是一个黄毛丫头。杨排风(白):简直是目中无人。孟良(白):啊?说此大话,你敢随我去见太君?杨排风(白):请!孟良(白):有请太君。(佘太君上。)佘太君(白):啊,孟良,适才将台叫将,何人应声?孟良(白):就是她应了一声。杨排风(白):太君,正是我应声。佘太君(白):原来是排风丫鬟。你应声便怎样啊?杨排风(白):我要到两军阵前,擒那韩昌!佘太君(白):想那韩昌乃番邦有名的上将,你小小年纪休要说此大话。杨排风(白):太君哪!唱:太君把我俺小量,我自幼练就武艺强;听得二爷来调将,去到三关擒韩昌;为救少爷把阵上,排风愿去战辽邦。佘太君唱:你说此话我不信,空言怎能作证凭。杨排风唱:辞别太君后房进。孟良(白):哪里去?杨排风唱:去取宝棍见太君。(下场。) 刘福禄刚刚开戏第一场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切切地疼痛,以为是怯场害怕。待第二场开幕还是如此,眼看自己要出场了就强忍着勉强演到下场。 到了后台赵英子见状问:“怎了?演得好呀,没听下面的鼓掌声?” 刘福禄道:“肚子疼的要命,哪能顾得听掌声。”说着扒到换装台“呦呦”地叫。 赵英子道:“就快上场了,疼怎?” “我也没办法,直不起腰来。”刘福禄又是用拳戳肚子又是跺脚。 杨排风烧火棍打孟良这场戏是观众最迫切的一场戏,剧中的杨排风自幼在杨家长大,性格泼辣,善使一条烧火棍,武器奇特,杀法迥异。她在戏台上的表演有着冬菊傲霜斗雪、坚韧的性格和矫然出众的风采,她虽聪明却不世故,柔情中胜出豪迈,热情中藏匿娇羞,娇羞中夹含调皮。 刚刚下场的杨排风唱着出场:杨排风(唱):威风凛凛显奇能,阵前定要把贼擒。孟良(白):排风,与你二爷花园比武。(孟良拉杨排风同下。) 杨洪(白):哎呀太君!那孟二爷与排风花园比武去了。佘太君(白):快快搀扶老身前去,看看他们的胜负如何?(佘太君、杨洪同下。) (孟良、杨排风同上。) 孟良(白):来到花园,要怎样的比武?杨排风(白):二爷腰带何物?孟良(白):一对板斧。杨排风(白):你有板斧,我这儿有棍。孟良(白):好,看斧。杨排风(白):二爷,顷刻分上下。孟良(白):立时见高低。杨排风(白):二爷请! (孟良、杨排风同比武,杨排风打掉孟良板斧。) (杨排风打孟良,孟良摔倒,杨排风暗笑。) 台下顿时一场惊呼!坐着的观众“轰!”一下站起身来。叫好声声如洪钟。 当场,李三太亲自登台给扮演杨排风的演员发赏钱,全场又一阵欢呼。 在台上扮演佘太君的靳义堂忽然发现刚刚上台的不是刘福禄,是他最熟悉的表妹赵英子,早年他在新意班学艺时,表妹曾到过他那里,在他的住处逗留过一段时间,也学过他所扮演角色的戏,没想到她演的如此精彩。 因为女子不能唱戏在当时还很讲究,表妹也只是学学而已,怎么今日没有跟他通个气就私自上场了,这要让班主知道了会将他们驱出新意班的。 虽然第二场戏妹夫刘福禄只是演了个开始,可是在他看来演的很到位,还听到台下观众的阵阵喝彩,这么一下子就换成表妹了? 杀戏后,靳义堂还没卸妆就去问赵英子,赵英子如实跟表哥说了。再去看看妹夫还真是被后台叫来的大夫用针扎指放血,疑是得了痧症。看到班主也在场,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事后班主跟靳义堂郑重地说:“此事虽然你表妹救了戏场,情有可原,却不得外传,杨排风还是王寿禄主演。”尔后又道:“不过那场救场戏你表妹演的还真叫绝,要不是上面有规定,她才是咱新意班的台柱子。” 王寿禄?王寿禄?演出完毕,刘福禄曾想,我刘福禄七天在台上就上了六场,师傅们在台下吆五喝六地乱叫就像掷骰子的吆喝声,难道就连我这个徒弟也不增认得?在台上就说我刘福禄是穿着戏服画着妆的,这戏报上不也写有我刘福禄的大名吗? 刘福禄走到戏报前再看,哪有刘福禄的名字,分明是王寿禄。啊呀!这时的刘福禄才豁然大悟,难怪师傅们一个也没有关注过他,他在这里的名字一不是王寿禄,二不是刘福禄,而是狗剩子。 第12章 第12章 新意班就要赴潞府了,刘福禄跟班主说明原委,班主因他们小两口这次灵机救场分外高兴,就准许他们在这里逗留数日。 待新意班打箱装车,骡马入驮后,冯光道、李三太、王抓钩及众侠士亲自前来送客,忽然牛满圈在后面高声大叫一声:“狗剩子,是不是狗剩子?” 其实刘福禄早就认出了他们,只是班主跟他们忙于道别没有他的份儿。 “真是狗剩子?你入班唱戏了?”这回大家都认出了刘福禄。 “一言难尽呀,就是唱戏也是托各位师傅的福呀。”刘福禄道。 班主见他们都认识,就跟刘福禄道个别上路了。留下刘福禄跟赵英子随众人一同进了村里。 冯光道跟李三太不认识刘福禄,可是他们两个一直盯着赵英子看,把个赵英子看的羞嗒嗒的。 刘福禄见状正准备给大家介绍介绍自己的媳妇赵英子,却被她制止住了,她两指狠狠地捏了他的肘窝一下,悄声跟他说:“我肚子疼。” 刘福禄知道英子是要上茅厕,便招呼大家等他一下,便领英子去了茅厕,到了茅厕赵英子问:“你要把俺卖了?” “怎要卖了,你不是我媳妇,我不要跟人家介绍介绍谁知道你是我媳妇。” “你傻了,俺是女扮男装出来的,你要俺在这里丢丑?俺可还是大脚板哩。” “女扮男装怕啥,我见了师傅们不能炫耀炫耀我有媳妇了?” “你炫耀你的,不要说俺就是,要不俺就走。” “那好那好,就由你吧,迟早还不是让大家看?” “那就以后让看吧,今次你要守口如瓶,你答应俺不?不答应俺就走。” “答应答应。” 赵英子不是不愿意让刘福禄给别人介绍自己就是他的媳妇。原因是她认出了冯光道和李三太,她知道他们没有认出她来,顶多是猜测她像那个赵英子,她是女扮男装的,只能让他们猜测,不能让他们认出她来。 其实她也知道,认不认出来已经无关紧要了,她现在已经是有了主的人了。 赵英子早在十年前就认识了冯光道,冯光道的父亲冯弘儒是省官都转盐运使,负责全省盐务,赵英子的父亲赵祥荣是潞城盐商,两家的关系就是从业务往来上建立的。因为业务往来,冯光道就随父亲经常到潞府查私盐,到了潞府就受到赵祥荣的殷勤招待。 久而久之,性格开朗,调皮任性的赵英子就跟冯光道熟了,他们经常在一起逛街游花园,情投意合,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 后来,冯弘儒调至京城任职,冯光道就跟母亲在家里读私塾。当时正是太平天国运动的鼎盛时期,喜好抱打不平的冯光道就丢弃学业跟好友李三太到南面王屋一带找太平军去了。 后来王屋一带的太平军辗转四川,冯光道就跟李三太带着一部分本地人来游风约一带树大旗举大事。最终选好了十里岭。他们自称是为百姓打天下的太平军,其实当地老百姓称他们就是占山为王的强盗。? 冯光道到了十里岭驻扎下来,就想起了潞城赵员外的千斤赵英子。决意带上李三太去找她。 找到赵英子,二人相见难舍难分,背着父母出外到府城逛街游景。开始还是早出晚归,时间一长,胆子就大了。 一日正逢英子的家乡节日庙会,冯光道求赵英子到他的山寨看看,赵英子没加思索就去了。 哪知到了十里岭天就黑了,那还能当天返回家去。?? 赵员外的千金可不止赵英子一个,他有四个女儿,都是知书达理遵从家规家教的,唯独这小女儿是个自由惯了不听使唤的。 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赵英子一晚上都没有回来,便差人去找。 有家丁说是东山游风约响马弄走的,他们经常来府上找赵英子。 赵员外一听头都要炸了,不用说是响马弄走的,就是私下跟上人走他赵家也顶不住这个帽子。于是就吩咐家院悄悄派人到东山打听,回来后才知道是冯弘儒的儿子冯光道弄走的。 当天赵府的家院去了十里岭就把小姐给要回来了,然后通知府上的所有人封闭消息不得外传。 无风不起浪啊,不想外传也不是一件好事,赵家族们里的已经知道了,都猜英子是被东山响马掳走了,被赎回来的。按照族里的家规,这赵英子算是一个败坏家风的女子了,是要受到家规惩治的,碍于赵员外的身份,族长还是放了她一码。 从此这冯光道就再也不敢去找英子了。 假如这赵英子从“响马”哪里“赎回来”再不发生意外的话,兴许她跟冯光道还能成为一对冤家夫妻。 不料数月后谁也没想到赵英子肚子大了。这可是再也俺不住了,赵家有家规也有族规,犯上这事按家规族规都是个死无全尸。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为了女儿的活命,母亲背着父亲差家院再到十里山去找冯光道,希望那个冤家将赵英子再一次抢走。回来报说冯光道等响马被官府按反贼捉拿犯事了。 事实上她赵英子就是跟冯光道有缘没分啊。 说起冯光道被县衙捕头抓捕又安全回来后,还是在京城的父亲冯弘儒给他们平反的。 冯光道是迫不得已才到京城找到父亲的,因为他一个人连累了游风约众多侠义志士,他想尽一切办法也得把众乡亲给平反了,的确他们没有办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即是年轻气盛想为百姓谋点事,没有任何恶意,更没有犯上之举动。 冯弘儒在家乡任官时就知道王抓钩、龙关根这些人不是地痞流氓犯上作乱的恶人,在听了他们的全部经历后,就跟潞安府同知沟通,本来同知大人是带着知府大人的意思和平解决游风约一带事件的,结果由乡民罗列了当地那些贪官小吏的一些罪状。 因此乡民闹事就是有原因的,即是没理也有理了,便决定不再深究,就敷衍敷衍抓几个重犯给乡民一个交代了事算了。没想到这县官除了护己还护犊子,非要跟这些“刁民”过不去,弄得事情搁也搁不下了。 碍于京官冯弘儒的面子,就给这些侠士们平反昭雪了,除惩治了几个小污吏还将护犊子的县官给罢免回家了。 下了台的县令大人就是游风约人,名叫岳琅逢,还正在发愁自己以后在这乡道上怎样混,如离开这里就算是背井离乡,还会遭到乡民的耻笑。 听说冯光道请来戏班,还是唱七本戏庆贺自己,气的岳琅逢半个月没有出门,骂冯光道借他父亲是京官狗仗人势。 就在这半个月里,岳琅逢这场闷气没白生,他豁然开巧了,现在已到同治二年了,改朝换代了,听说宫里的老佛爷最爱听戏,特别是京剧和上党戏,老佛爷还经常请戏班到她的寝宫唱,如你让老佛爷听得高兴了还能够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钱,兴许也能被她赐给个官当。 岳琅逢早年本来就是个爱唱几句爱抡个戏班的,因家业丰厚买了个乡官,后又一步一步花钱升为县令,碍于当官就把这个爱好给舍了。 当官这些年积攒下不少银子,如能置个戏班,用高薪酬把上党那些有名的台柱子都请到他的旗下,再托人到京城给老佛爷唱去,这不就是捷径一条。 听说冯光道请的戏班子是在潞府夺了魁的新意班,那戏唱的是字正腔圆,余妙绕梁,响遏行云,经久不息。如要高价钱把他们买到自己的门下,再网罗名角,不愁成不了气候。 心意已决就不再犹豫,便招自己原来的几个心腹,置备戏箱:大衣箱、二衣箱、盔头箱、鞋靴箱、旗包箱、把子箱、化装箱、灯具箱、道具箱、场面箱、铜器箱、幕布箱,应有尽有。那行头、布幕、乐器、化妆用品、道具等都齐全,琳琅满目。就连牲口骡马都是膘肥体壮,油光发亮。 置备齐全后,先敬奉祖师爷,然后找先生起名叫“心意班”,故意跟新意班的“新”字谐音。 新意班回到潞府,程班主还在为那场《杨排风》叫绝,虽然是刘福禄的女人偶尔出的替场,可台下观众的掌声却如潮水一般。没想到这女人的戏场要比男人更有人气。 在咸丰年间对女人不准演戏不准到戏场看戏有规定,到了这同治年间明显是这个规定取消了,听说京城里还出现了专业女子戏班,即是不能登大雅之堂,也是女子当戏角的风气出头了。 班主是个见利就图的利益派,只要对他的新意班有利益,即是女的唱戏又怎样,从古至今女扮男装有的是,花木兰还是女扮男装披甲上阵杀敌的呢,何况就一个戏角,本来戏角在台上就是化了妆的,谁也认不出来。 班主不好意思跟刘福禄说,就差靳义堂,让他问问刘福禄能否让他女人来新意班挂个角儿,遇到一些女角儿的大戏也可以顶顶场,酬劳丰厚。 第13章 第13章 靳义堂也是个不讲那些风俗理道的人,早对表妹的演技深信不疑,要不早年他也不会偷偷领着表妹来听戏学戏。 按班主的意思问了刘福禄,他说:“真不凑巧,她已有身孕快仨月了。” 靳义堂觉得很失望,知道这一坐月子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表妹才能再出场演戏了,倒是刘福禄一肚子喜气,第一个不是他亲生的他还是那样紧待,这一胎是他亲生的,哪有不高兴的理儿? 听说游风约原任县太爷岳琅逢成立了个“心意班”在大张旗鼓招兵买马,许多小班子的角儿都纷纷去投靠,原因是“心意班”的行头一流,待遇高。咋一听这“心意班”怎么就跟他们“新意班”的名字混穿了,可是一看牌头也即罢了,找不到人家的欠儿。 程班主心想,紧要的是看好现在班子里的台柱子,只要这靳义堂还有新角儿刘福禄不要另有打算,他的新意班还是会独占鳖头的。 忽然有一天,一个身穿雪白绸缎,步履轻盈,体态婀娜的翩翩公子来到新意班,说是要见班主。 当时正是靳义堂在场,见来者是一位艳丽招摇的贵公子,笑容嫣然还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一双晶亮的眸子,活灵灵的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见班主作甚?”靳义堂问道。 “不是贵班要招募戏角儿,我来试试。” 难道这公子是走错庙门了?把心意班当成新意班了?因为心意班就在潞府招角儿。 莫管他是走错了还是故意来的吧,既是人家来投奔的,就不能随意支走,现在新意班正是用人之际,稍一疏忽就会丢掉鳖头。 “还试什么,一看公子的派头就不是一般的角儿,决意来,来就是了。”靳义堂道。还生怕他问穿了再扭头走了。 公子没想到是这样顺利,不过他也是急切地想让戏班将他收下,也不问有什么条件,什么待遇,总之是能进来就行。 靳义堂将公子领到班主那里,见面就说:“这位公子是来投奔我们找个角儿的,您看这派头总能大红。”说着给班主挤挤眼,意思是这是个角儿。 程班主知道靳义堂的意思,没说二话就答应了。再细看这公子水秀花鲜的,即使不是角儿,只要站出来就能倾倒一片观众。便让后台杂役给这公子选套被褥就跟靳义堂住在一块。 这公子姓钱名贵生,家住潞府西门道,因喜爱唱戏才来拜门。并拜靳义堂为师。? 岳琅逢成立了心意班,想要在地方扎住脚就得跟那些乡首闹和,首要的就是要跟如今的游风约新安里乡首搞好关系,因为现在的乡首就是跟他有结怨的小天王冯光道。他当年就在新安里做乡首,后慢慢升任县爷的,现在没想自己这个县太爷又来低下头跟乡首闹和来了。 冯光道新任乡首后,就跟乡里一些士绅、侠义志士一道,遵循先辈留下来的游风乡约之规矩,把游风乡约搞得是轰轰烈烈,井然有序。 秀才王抓钩开办学堂,龙关根、牛满圈等开办拳房,该学文学文,该学武学武。 岳琅逢跟冯光道并没有过直接冲突,而是他的那些手下耀武扬威在乡里横行,地方上的小官小吏贪得无厌,才使他走到这种地步。 弃官经商的岳琅逢作为“心意班”新班主,先是低头一步拜见了乡首冯光道,待戏班组成后便差揽头找到乡里跟乡首下帖,要求给同乡百姓义演。 乡里才成立了游风乡约之组织,也需要请台戏来喜贺一番,既然本乡成立了戏班,就开台唱演一回也给个宣传。 于是择吉日,拜乡首,支社灶,由乡首文武列队抬出游风塑像,致礼供奉。 开演前,二丑扮成红煞神(钟馗),先开腿耍几趟“猴拳”,几招“蛤蟆功”,然后将社家给的一只红公鸡脖子咬断,将鸡血流一碗里,喝一口喷洒全台,同时以锣鼓伴奏,然后将鸡头放碗里,用红布包严实,钉在戏台前檐下,以示吉利。 冯光道问这是啥来头,掌班岳群道:“有游风爷神像,若即开光。”然后掌班拍拍手掌,那些戏娃娃同时出场,下跪,再由一位师傅及箱管,奏准班主岳琅逢后,全班娃娃叩头谢之,然后起身。 这一着,显示出心意班的规矩和后继有人。来了个开头挂彩。 当地乡社有个习惯,要唱就是七个本头。新人新角儿才拼凑起来,抡七个本头好戏还有点吃力抡不够,加之乡首们和那些戏迷对上次新意班唱的那一本《杨排风》还是记忆犹新,就执意点了《杨排风》,心意班却抡不起来。 这头一场决不能掉本头,岳琅逢便差掌班携带他的书信到潞府找新意班程班主,信中意思就是不问价钱,就选角儿能唱了《杨排风》一剧就行。 程班主跟岳琅逢早年都是爱好唱戏的,岳琅逢买了官当,程班主就跟他不相往来了,不过在后来,他担任县太爷的时候,还不少帮他的忙,给他的戏班轮了不少戏场。于是便派靳义堂和刘福禄带几个角儿去给心意班捧场,派演《杨排风》、《卷席筒》两本拿手戏。 没想到的是,跟靳义堂学了没多久的钱贵生一炮打响,扮演“杨排风”跟上次赵英子一模一样,都以为就是上次那个角儿演的杨排风。 本来上次冯光道跟李三太就几乎认出了赵英子,只是不敢确定,因为赵英子会唱戏,唱腔好,他冯光道就知道。现在这赵英子又出现了,这次他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主动去认她,她女扮男装也许就是怕别人认出来。 《杨排风》戏一谢场,冯光道就跟李三太上台当面给扮演杨排风的钱贵生发赏钱,钱贵生接了赏钱,深深给他们鞠了一躬,可仔细辨认却不是赵英子。 “赵英子一定还在赵府。”李三太道。 “当初我等被百姓称为是响马、反贼,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等是响当当的乡官社首,可以光明大胆地找赵英子完婚了。”冯光道高兴地说道:“明天打发戏班走后我们就到赵府打探打探英子。” 自从赵英子出了那事后,赵员外看着两个女儿紧紧的,一共四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出嫁了,小女儿被逐出家门。眼前还有个三女儿尚未出嫁,已是赵员外的一块心病。 冯光道跟李三太到了赵府,也不敢轻易进府,问李三太怎办为妥,李三太道:“若公子不想进去,就让我打扮一番进去摸摸情况。” 冯光道道:“这个办法好,只要不让员外发现,其他都无关紧要。” 于是李三太就穿一身灰布长衫,头戴一顶毡帽,留一撮花白的山羊胡,戴一幅黑色圆眼镜,右手拿一根指路棍,左手拿一杆写着“摸骨看相测字”的布帆旗,肩背一条褡裢。就在赵府大门口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两只眼睛不停地偷看着赵府门口的动静。 约半个多时辰,从赵府大门口出来一个老者,这人李三太认得是赵府的管家刘六,因为他们先前经常来赵府,还是管家给帮的忙最多。 管家见到李三太就过来问道:“大仙在此等人还是算命?” “要饭扔不掉棍子,当然是想讨个彩头了。”李三太直直看着管家,摸棍子往前一点,做出一个瞎子的样子。 我看你一直就在原地徘徊,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你刚从大门出来,怎知道我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管家没吱声,径直朝他走过来,弯腰就去抢夺他手里的棍子。李三太下意识一抽棍子,又顿觉露馅,苦笑一声。 管家这时也抑不住笑道:“看你这使得,能得到个彩头吗?你就算算老夫是谁吧?” 李三太明知道这刘管家是识破他了,还算个屁,就摘掉眼镜跟管家笑道:“你怎认出来了?” “见你就不像个占卜相命的,那个相命的老在人家门前转悠,既不吆喝也不前行?” “你早在门口端详了吧,冯公子说了只要不碰到员外,谁也无妨,我还吆喝什么,再把员外吆喝出来,逮我个正着?” “老夫猜你们是来看小姐的吧?” “你从我手里把小姐给要走了,我不来能行?” “你们可把小姐给害苦了呀。” “怎嘛害苦了?” “你不是会算,就算一个我看看?” “说正经的吧,别挖苦我了。” 这时从大门口又出来一位小姐,李三太急忙将眼镜戴上,悄声对管家道:“你别吱声,先不要让她认出我来。” 出来的是赵府三小姐赵秀芝,她见管家跟一位占卜先生在一起,就都跑了过来。 “小姐跑来怎什,还想占占吉喜?” “不是不是,看刘管家在此,来凑个热闹,不知管家测算什么?” “老夫已近黄昏,还算什么,算个啥时入土?” “呸呸呸,晦气晦气。”三小姐赵秀芝道:“要不我们就测个字吧。” 于是,三小姐就在地上用手指写了个“光”字。 第14章 第14章 李三太先前跟冯光道来赵府知道三小姐对他也是情有独钟,只是四小姐赵英子比三小姐性格外向抢了先机,三小姐只得将此心思藏在肚里。现在这小姐写了个“光”字,一定心里还在想着公子。 李三太假意思索了一会,指着那个“光”字道:“从这个字意看,小姐现在是有心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晚了,感觉头脑纷乱,拿不定主义,字里有个“兀”字,说明只要小姐实诚(务实),就会扫除儿时的羞涩,使心事变成光芒四射的希望”。 其实,李三太是按照小姐先前心思来胡乱破解这“光”字的,知道小姐识字,也不敢离字意太远。 李三太来到冯光道等他的地方,把三小姐走后刘管家跟他说的赵英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冯光道似乎就有这个预感,他听后没有肯声,知道这是自己犯下大错,苦苦害了英子,还让她给他怀有十个月的身孕,受到家法的惩治,不知去处。 李三太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说着把一块白色手帕递给他。 冯光道接过手帕,见上面画有一对鸳鸯鸟,雌的在下面,雄的在上面。中间有一首诗:“望君眼欲穿,君高难回勘,满目相思泪,难润心上霜”。后面没有落款。 这明明白白就是一首求爱诗,这显然不是英子的。问三太,他才跟冯光道说出原委。之后笑道:“如今是,花落已有主,不可随波流,满水泼地上,一去难求回呀。” 冯光道苦笑一声,他明白这个意思,却是满腹惆怅一时难平。?? 自岳琅逢在西安里义演,一场《杨排风》暴的全场掌声雷动,才知道这新意班真的是有角儿,却在无意中被掌班听到扮演杨排风的钱贵生看着心意班的牌子说了这么一句话:“原本我是冲着心意班投奔的却错投在了新意班,感情像一个班一样,即是缘分。” 掌班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岳琅逢,岳琅逢亲自落实,谢台时岳琅逢手捧一牌匾上写:“风华倾城”赠与钱贵生,还有一大笔赏钱。钱贵生不敢收受这样大的谢礼,就请求师父靳义堂。 靳义堂道:“既然是人家的心意,收就收了,不收反显得外待人家了,收了后再亲自登门回礼,也不见粗俗。” 钱贵生听了师父的话就寻时机找到掌班,掌班领他到班主哪里,钱贵生给班主谢礼,班主问道:“听说公子先是投我们心意班的却错投了新意班,这次为我们心意班出演杨排风,确是为我们长了脸了。” 钱贵生没在意岳琅逢话中的意思,而是觉得这班主大度,除给了那些赏钱还一直感谢自己,便道:“先是听闻心意班在招戏角儿,于是慕名而去,不想就投错了门,到了新意班。” “既是错投,能否还到我心意班,我们会高待于公子,何意?”掌班道。 “错是错了,却遇对了师傅,俺之所以有此演技还是多亏师父靳义堂所教。”钱贵生道。 “跟师父一块来也可。我们的待遇行头可是一流的。”掌班道。 “那我们就从长计议吧。” 从此以后,这心意班的牌子一下就竖正了,在方圆甚至潞府都有响当当的声誉。不了解详情的就把新意班跟心意班混为了一谈,因为两个戏班都是一个角儿演的杨排风。 随后就有远近乡社,遇集市、开光,贺喜等来请心意班的,但是《杨排风》那场戏才是来请心意班的理由,没有那场戏就达不成意向。 唱好一台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按本(顾客挑选的戏本)接台就得请心意班的台柱子,不敢按本接台就说明你这个戏班没有名角儿,声誉就会一落千丈,甚至还会在无意中给新意班扬名。 既然接了台就得给人家演,不按选好的剧目演,就会在后面谢台后扣戏款。 扣钱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声誉。 每接一个台,只要有《杨排风》这场戏,岳琅逢就差掌班携带他的书信到新意班拜见程班主,让他慷慨帮助,派角儿前往心意班。 头几场还可以,后来程班主发现自己原来的老顾户都去了心意班那里才感到事情的严重,再后来就不同意借角儿给心意班了。 即是岳琅逢亲自去,酬劳再高,程班主也不开那个口了。这下就造成了心意班很大的损失,就连组班子进来的几个角儿也开始动摇了。 钱贵生作为心意班新意班两个戏班的台柱子一下就成了程班主的囊中宝贝,一直叮咛靳义堂要在吃住起居上照顾好钱贵生,生怕他在一夜之间展翅飞走。 而钱贵生也是感到自己有了点飘然的感觉,自己也没想到短短的时间里就在舞台上走红了,成了观众备受青睐的人物。 开始钱贵生对自己的生活起居还是很检点,不喝酒不娱乐不逛街不出门,即是师父靳义堂邀他去,他都执意推掉,让大家觉得这钱贵生性格孤僻,不爱结交朋友,还有点眼高看不起人,如不是角儿当得好,是不会得到大家待见的。 就连钱贵生的师父靳义堂也感觉到了,弄不清这个徒弟到底是个什么人,穿衣服都是老厚老厚的从不见裸露一点肌肤,即便是膀臂也是掩的严严实实的。练起功来躲着不让你轻易碰到他,即是手把手的教他也是跟你扯有距离。 不过这钱贵生也有他好的一面,待人大方厚道,舍得花钱请客,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在学艺中更是有戏曲天赋,领悟性很强,能举一反三。 原来程班主让靳义堂说服表妹赵英子即是女扮男装也要保住这个《杨排风》的头牌剧目,他还以为这表妹有了身孕就只有表妹夫刘福禄来演了,虽然他演的要比表妹赵英子差,却也能引起台下的一片掌声。 没想到就阴差阳错地意外得到了个钱贵生,轻而易举替代了表妹的空缺。使新意班这本压轴戏继续发挥它的鳖头作用。 程班主怕这个钱贵生被那个心意班挖走,就让他靳义堂多花点银子也要保住这个当红名角儿,他靳义堂哪能不遵守,就每日给钱贵生提高伙食营养,让他也逐步粘上酒来。 其实钱贵生来到新意班时间也长了,人也都熟了,特别是成了大红大紫的名角,大家坐在饭桌上就少不了敬他吃酒,这次一盅再次一两,渐渐地喝的多起来,跟大家还学会了猜拳。 五月端午节,潞府的同知老母做七十大寿,特邀靳义堂、刘福禄和钱贵生到他府上唱戏,专点“辕门斩子”让老母看,演员也有挑拣,专挑钱贵生扮演穆桂英。 这场戏在排练的时候他钱贵生扮演的是杨延昭,也在潞府唱过,这回偏偏是同治大人点他演穆桂英,这明明是在考他们能不能在互换角色的情况下把戏唱好,是不是个真正的名角儿。因为是同治大人的私人堂会戏,即是出错也有个担待。结果下来钱贵生演的穆桂英是淋漓尽致。 从同治大人那里得到赏钱回来后,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就在一家小酒馆喝酒,因在外面,钱贵生也没居次,直喝的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到了戏班宿舍一骨碌就栽倒床上睡着了。 靳义堂的酒量大,没有喝到他那个程度,见他倒在床上语无伦次尽说胡话,便过去想帮他给他脱掉衣服。? 不料他的手感觉异常,心想,一个大老爷们穿的如此,就像一个女子,又费事又闷热,啥个习惯。 打开内衣,靳义堂傻眼了,刚才无疑间碰着的原来就是——他浑身一缩,遂起身离开。 忽然钱贵生伸一只手抓住靳义堂,扭转脸仰视着他,红扑扑的腮还溢着汗津。 靳义堂已经明白了这一切,感觉被钱贵生抓的紧紧的,忽一股热流冲动丹田。 “你这走了算啥?”钱贵生突然小声说道。 “算啥……我啥也没看见。”靳义堂语无伦次,不知所措,长这么大还没有碰到过这事,这却是活生生的一个女孩。 戏班有规矩不招女子,他连女人的影子都没见过,戏子身份低下,哪有女人来找他一个戏子? 钱贵生看到靳义堂那阵呆傻,噗嗤笑道:“啥也没看见?你是闭着眼睛的?” “我——你怎——” “啥也没有看见你躲啥?呆啥?” “躲啥,不是,没有,没有啊,躲啥呢。” “你就是躲俺,你说你说。” “是你喝多了,好意帮你解衣,好睡得踏实,怎还赖我。” “帮俺解衣,那怎又不解了?” 靳义堂索性不再吱声,面对眼前这个口齿伶俐的徒弟,他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 “解呀。” “解呀。” “你?真是——?” “真是什么?。” “妹儿,女人?。” “你怎知道了俺是女人了?好哩,分明刚才是你讨俺的便宜了。”他们的呼吸紧促起来,一种对流的刺激。 “便宜?没有没有,真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俺天明怎好生见人?” 第15章 靳义堂的心被这个忽然变成女人的芬香和轻佻之言击的粉碎,情欲突起。 忽然她的手又搂住了他的脖子…… “是你喝那么多酒来,还赖我哩。” “我就要喝,喝多了让你给俺解衣。” …… 原来这钱贵生长的是那样美,那白皙柔软的皮肤,明目皓齿的嘴唇,那楚楚动人的眸子,当初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不过倒不愧为玲珑剔透的美男子。 靳义堂那晚也是酒兴,他后来后悔了,他可是做师父的。 他先前怎么就一丁点也没有看出她来呢,他跟她在一间房间里度过了整个春秋冬夏,他只是觉得她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他重复地这样想。 他再回想一下她的过去那个一举一动,那个令人讨厌的习惯,那个不入群的孤傲劲儿,原来她竟是一个美丽多情、姿态轻柔的女子。? 钱贵生真名叫赵秀苹,她是潞府赵员外的二女儿。小女儿赵英子犯错被逐出家门后,怕女儿们大了再生出是非,也碍于自己的生意有个靠山,就把二女儿给了潞府的府营把总扈万坤做了偏室。 这扈万坤在府里虽然拥有兵权也算仗义,从不欺负百姓,就是嗜好妻妾成群。可悲的是他接连续弦总留不住个正室。 赵员外膝下有四个女儿,个个生的美貌出众,这在潞府是出了名的,扈万坤早已看准了二女儿赵秀苹。 赵员外作为一个盐商贩子,这在扈万坤手里可是老虎捏小鸡,想找你个茬儿是轻易而举的,轻之罚银子,重之可以让你坐牢。 扈万坤第一房正室死于白喉,浑身发热、乏力、恶心呕吐直至痴呆瘫痪而死。那时他就差人找赵员外说媒娶二女儿为妻,赵员外找借口推脱说女儿还小。目的就是想推脱过去让这个把总爷能慢慢放弃二女儿。 扈万坤第二房死于肺痨。接着又续进第三房,不到一年不知得的什么病又生生去了。 这下在方圆却就传开了,说是把总爷克妻,找那个女人一说续弦的事都是躲得远远的,生怕再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了,要不就是只做妾不做妻。 这该轮第四任妻子了。 赵员外对这个扈万坤每走一位妻子就冒一身冷汗,深怕他再提到二女儿。这第三任又走了,恐怕又要续弦了,赵员外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正在发愁小女儿赵英子的事情。 这次扈万坤是差自己的副将来找赵员外的,明显是在给他施加压力。赵员外知道这门亲事二女儿是不愿意的,最早扈万坤来提亲的时候,二女儿就是死活不愿意,可偏偏二女儿又是大脚,都怨她小小任性把小脚放开了,想找个如意人家就是因为这脚嫁不出去。 不同意这门亲事就是跟把总爷过不去,自己的生意就怕再无法做下去了。 二女儿理解父亲的心事,妹妹英子已经给父母造成了那么多的麻烦,若自己再那样,这个赵家不就完了? 赵员外没想到二女儿答应了这门亲事。 迎亲当日扈万坤敲敲打打备轿来迎娶,二女儿死活不上轿,说是自己只做小妾不做正妻。 别看把总爷骄横跋扈的样子,却在这上面没多大讲究。“不愿做就不做,就图个小女子乐意,强撇的瓜不甜。” 其实扈万坤也是信奉祥瑞的,连那些有名头的阴阳先生都不敢给他起卦了,续一房正妻就出一回凶事,谁家也不愿意三年二头地出凶事,大不吉利。却也想续个正房,也就按照那些先生说的,再要续弦就顺其自然,投其所好吧,不要因为勉强续妻出了事再落个命中克妻的话柄。克妻不怕,只要不克妾就行,时间长了再到众妾中间选一个正房。 赵秀苹之所以痛痛快快要嫁给扈万坤,是她早已就计划好了的,待做了小妾后瞅机会伺机逃跑的,这样既能安慰了父亲,也能稳住扈万坤,自己还能落个自由。 这个逃跑的主意还是她亲眼目睹了妹妹英子的前前后后而产生的。英子能被响马掳走,我赵秀苹就不能也被响马掳走吗。 也许是这扈万坤对赵秀苹特别的暧昧才给她提供了这个逃跑的机会。 扈万坤纳妾也有十几房了,妾多了,他就不在乎谁在谁不在,即是扈万坤不出扈府,赵秀苹也能找个机会溜出门,因为扈万坤知道她任性,也非常宽容她,她能觉出来。 不过要想从扈府出走还得想方设法为好扈府的管家,没有他们给你打掩护,就出去也得给找回来,即使扈万坤不在意,管家也会在意的,因为他们要给老爷一个交代。 赵秀苹进来扈府跟府里的大小杂役都混的很好,这也是为了她能逃出扈府做准备的。时间长了她就跟那些管事的说自己的妹妹被父母赶出家门的不幸以望能得到大家对她的同情。待时机成熟了,她就跟他们说自己要出门去见见妹妹,看看她现在的处境。 姐姐要见见妹妹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于是有一天管家就放她出了扈府。 出的扈府虽然是自由了,可是到那里落脚呢,要是妹妹那个情况还能让管家用驴驮上送出去,在路上慢慢遇上个好人家,而自己却是单枪匹马的。 忽然她发现城里街上有一则心意班招戏班角儿的广告,一下子提醒了她,她们姐妹都爱听戏唱戏,从小就在书房扮演花木兰女扮男装,只恨是个女子,不能跟唱戏的结缘。 假如自己女扮男装呢,到了戏班即是做个跑龙套的也暂时有个落脚处。 于是她就打听这个心意班,却戏剧性地来到了新意班。 一年多过去了,她却露馅了,她知道这也是迟早的事。 自进了戏班拜了师父,她就悄悄爱上了靳义堂,虽然他们是远方表哥表妹关系,可从没过面,相互不认识。 赵秀苹从扈府逃走后,管家就再没有看见二小姐回来,其实管家早已懂得这个二小姐的心思,第一次给把总爷提亲就是他去的,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二小姐是不愿意的,究竟这第二次怎就乐意了,到她找借口出去不再回来了他才豁然明白了这二小姐的一番苦心。 把总爷的脾气管家是知道的,一般不会对一个妾儿有多大的在意,也就是说就是他们这些做奴仆的错把二小姐给放走了也不会受到总爷多大的惩罚的,大不过再续一房就是了。 但是生生从扈府走了一个大活人,好歹也得有个着落,要不是被响马抢走了,要不是被人拐跑了,要不就是见了阎王了。几个奴仆在一起碰了碰头,最后一致口径说是赵二小姐扬言要去找寻赵四小姐,在某月某日出去就再没回来,派人找寻也没有个着落。只等待老爷惩罚。 换换其她妾儿走了或许总爷还要问个端底,这赵二小姐走了总爷还就是没追究什么,他知道赵二小姐从开始压根儿就不乐意跟他,这回忽然同意跟了他还让他感到意外,果然就是个意外,不过赵二小姐能跟了他已经是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了,显然她是没有当面拒绝他,还跟他圆房了,做了他的妾。? 此后赵二小姐从扈府出走的事就不再提了。 赵英子坐月子了。按说她在游风约为了救急替丈夫刘福禄扮演杨排风那场戏时,身上就该怀有身孕了,这是在临盆分娩的时候王婆扳着指头数天气咂算出来的,按娃儿落地再返到他们夫妻到游风约时算起才八个月光景,八个月那不就是早产了,还是一对凤胎儿。 用秤一秤两个娃儿都足有六斤重。要是早产儿不会有这么个斤两。王婆就埋怨英子:“一个心儿去看戏连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这那像是第二胎的女人了。” 赵英子笑道:“有是有个印象,就是没在意”。本想说肚子里的娃还跟俺英子一块登台演杨排风来,怕王婆笑话她没出息没礼教才没敢说出来。 小保金坐在炕上,两只小手上下闹腾着,小屁股一撅一撅的,就像是在欢迎两个妹妹一齐就从娘肚子里出来似的。 第二天遥镇就又传开了,说是这保长的新宅又添喜了,还是一对双胞胎。至于保长新宅闹鬼的事村上人都知道了,还传那个大烟鬼栗四带乡保来抓刘福禄被宅子里的鬼收走了魂魄,村上人知道了就疯传到乡里,就像一阵瘟疫,传的神乎乎的。 还有人把刘福禄小两口到游风约的事也传开了,说是刘福禄小两口到了游风约,那些被官府抓捕的强盗反贼就都给释放了,还把县太爷的官也给罢了。 刘福禄是神仙?还是那个娃真是哪咤下凡?现在又诞生了一对双胞胎,是嫦娥身边的玉兔?传的是神乎。 师爷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就主动到保长那里编造一些说词,想让他们主动张嘴请教他把这宅子里的事再往深处给说说,解化解化。师爷已经想好了这往后的新宅要往哪个方向去发展了,那是他说了算。 第16章 做买月那天保长就差人叫师爷过来,问这事情该怎办?他已把刘福禄的事当做是自己的事了,因为宅子里敬仰的神牌还都是他栗荣禄家的,不管宅子里发生什么,坐月子添喜总是一件喜事,而且还是双胞胎,他以为就是自己宅子里敬仰的神灵显灵了。? 师爷一执香,说是这宅子虽凶却也有它的灵气之兆,这宅子是不归凡人所用的,说到刘福禄夫妻,不是他们所能够镇住这宅子的,而是进宅之前就带着灵气,那灵气就是腹中的胎儿。 栗永禄将信将疑,也听得师爷说的话在理,就给他添置香钱,意思是让他往下分解。 师爷接着说:“自老父亲置成这新宅没多久就仙去了,家人进新宅安住却被阎罗差鬼神抬出来,且不必说,就连本家堂叔也未能幸免,只有这刘福禄家庭在此居住,新宅才变得安安稳稳。这种种迹象表明,宅子里阴气较浓,鬼神出没,恰遇仙气笼罩,禁住鬼神,才是宅子安稳。” “依师爷所见?” “宅子里被仙气笼罩甚是好事,若没了仙气就像庙里没了菩萨,那些无常小鬼就会出来害人。” 师爷的话说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本来一个没用的宅子,让他这么一说却就像变成了一座活灵活现的庙宇。 “依师爷所见?” “依小仙说,要把宅子归于刘福禄所用,这样他住着也踏实了,也不会临时起意而搬出新宅。再说保长也能得到些银子。新宅也能为栗家做点贡献了。” 经过几次折腾栗永禄已是铁了心想变换这新宅的主人了,即使师爷没有这番言论他也决计要放弃新宅,何况还遇到了刘福禄夫妇,也许就是天意?他也跟刘福禄那样将这些现象都归于天意,于此心里得到了平衡,凡事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于是就差师爷借刘福禄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做买月之机把这件事情促成,必有重谢。 刘福禄头胎给儿子做买月,村上人就有不少送贺礼的,这次得了两位千金,早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都以为又是神仙下凡,是嫦娥身边的玉兔?宅子里的“鬼神”闹的越凶,诞生的婴儿就越是神乎,于是纷纷来送贺礼,图个心安理得。就连新意班也早提过话来,要给他们唱三本大戏。 保长听说潞府新意班要来唱戏,这又是一件巴不得的好事,这新意班可是请也不好请的,既然要给刘福禄唱三本戏,不如我栗永禄再添四本凑够七本大戏为个整台。一来是贺礼一来也给新宅置添喜气,即是这宅子就要归于刘福禄也是给逝去的先人一个安慰。 于是保长出钱请村人张罗戏台,忙忙碌碌。方圆乡人听说潞府新意班要来遥镇唱戏,都纷纷前来观看。戏台搭在新宅外的开阔地带,前来看戏的戏迷连七日住在遥镇不走。 《杨排风》是保长跟众社首的必点之戏,扮演杨排风的就轮上了刘福禄,为自己的女儿庆贺也是当之无愧。 看了《杨排风》,遥镇人才知道这刘福禄在外做工原来是一位响当当的戏子,还发愁新意班难请,有了刘福禄,新意班不是跟自家的一样? 后来师爷就把刘福禄这个戏子跟新宅也联系起来,编成神言:戏子虽然是个表演,却是充当先人的角色,或神仙或朝廷或文武圣人,难怪新宅的脉气他能顶住。 岳琅逢也听说新意班要来遥镇唱戏,也听说那个刘福禄跟游风约的冯光道有关,便在当日亲自来登门拜贺,没想到遇到了扈万坤。这扈万坤是栗永禄请回来的,他们是姑表亲戚,有这位府营大人来给他这个保长捧场,那真是他盼之不得的事情,没想到这位表亲还是给了他这个脸面。 扈万坤也是个戏迷,经常在自己的府上请戏班唱堂会,看了新意班的一场戏,让他拍手称绝,他不知道台上的主演钱贵生就是他的小妾赵秀苹,临走还亲自给她发了赏钱。 扈万坤走后第二日岳琅逢便去拜见扈万坤。 岳琅逢跟扈万坤在仕途上是拜过把子的,只是现在他被贬下来了。他来拜见扈万坤的意思就是要以他的面子说服新意班的程班主,让他戏班里的几个角儿给他撑撑场面,每回他都会付高酬劳不白用的。 岳琅逢跟扈万坤早年都是秀才落魄子弟,以跟戏班唱小曲为生。后来还是岳琅逢给出的主意,二人给乡首送些银子,做了个乡保,慢慢提升,到后来一个做了县官一个做了府营把总。如今岳琅逢时运不佳,糟了个丢官为民。 一个府营把总说服一个戏班给他撑个门面那不是轻易而举的事,于是就派副将万奇携带他一封书信去新意班找到程班主,程班主一看,竟是怒火中烧,大骂:“好个岳鬼子,犯了我的班名还想侵占我的名角儿,又拿把总欺负人,不行不行。” 这万奇也是个听不了难听话的,没等程班主落下那个火气扭头就走,到了扈府,如实汇报了。 扈万坤听后一拍桌子叫道:“什么?除不给个面子还他妈骂人,以后他的新意班还能在府里称王称霸吗。” 这万奇也是,岳琅逢还在府上,就当面在他面前丢总爷的脸,让总爷下不来台,那程班主就是一时忿起,出出气也就罢了,事情肯定还是要照办的。 岳琅逢也趁机挑衅,借端生事:“罢了罢了,总爷不要为我这点小事生气,不然这潞府离了人家新意班就黄汤了。” “什么他妈离不开他们,明天就差人撂了他的场子。” 总爷那也是一时气话,跟程班主一样的火爆性格,一燎就着,下来那个劲儿,未必动那干戈。 “其实新意班那一位新招的名角钱贵生开初就是投奔我心意班的,因看了我们的告示错投了新意班,他们不讲江湖道义就把那啥也不懂的钱贵生抢在他们门下了。”岳琅逢道。 “岳兄的意思?” “就是能把该投我名下错投了新意班的钱贵生还我就是了,大可不必操戈动粗,伤了同行和气,让人笑话。” “那就把那个钱贵生叫来问问,若真是如此,归了岳兄不就罢了。” “是的是的,我可以跟他对证,是他亲口说的。”岳琅逢想,就是这个钱贵生把新意班送上了顶峰,只要他能归到我的名下,还怕不夺头魁,即是夺不上头魁也追个平手。 “总爷,以小的意思还不如找个茬口,彻底把这个新意班给散了,扶正岳班主的心意班照样是头魁。”万奇道。 这万奇是岳琅逢事先买通好的,就是要让他帮他说话。 程班主骂岳琅逢是岳鬼子一点没骂错。来的时候他就给副将万奇备了一份厚礼,苦说了他的难处,他知道为好这副将万奇比扈万坤都强十倍,那个当家的办事是亲自办的,都使唤的是心腹手下,他做了多年县太爷还不懂这个。 万奇收了人家的红包,哪有不为人家操心办事的道理,去的时候才动脑子想如何才能达到岳琅逢的心愿,没想这程班主一口就回绝了,这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哪能再给他留下回旋的余地。 “先叫来这个钱贵生问问再说吧,若他跟了岳班主也是两全其美的。”然后又跟万奇说道:“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是,总爷,小的一定照办。” 岳琅逢走后,万奇就差手下曹小乙到新意班传那个钱贵生到营守问话。 曹小乙到了新意班,那个粗粗楞楞的劲儿一口一个钱贵生的叫,赵秀苹听到后急忙迎出来。 这曹小乙一见钱贵生禁不住一个愣神,玄乎叫出赵秀苹这个名字来,却马上改口问:“你就是钱贵生?” “是,官差找小的何事?” “奉扈爷命,明天到营守问话。”说罢办过手续便走。 这差官走后,赵秀苹即告诉靳义堂:“差官来叫去营守问话,却是为何?” “营守?扈万坤?” “对呀,扈万坤?”赵秀苹一下才醒悟。刚才那差官提到营守她就没在意,难道她来新意班的事被扈万坤知道了? “啊诶呀,难道?”赵秀苹忽然叫道。 “表妹诶呀什么?” “在遥镇!”在遥镇她可是在台上亲自接受的扈万坤给她的赏钱,难道这事被扈万坤看穿了?这事她就没有跟靳义堂提过。 “遥镇?”靳义堂恍然大悟,也是怎么想,他已经知道了赵秀苹的身世,原来就是赵府二小姐,他的远方表妹,他先前没有跟她见过面,只是见过赵英子,没想到这两位表妹都有如此的表演天赋,动作和唱腔如出一辙。 遇到这事哪能让表妹为难,何况她已经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委身于他,他一个戏子也不论讲究什么规矩,只要扈万坤抓不到他们,他就会一辈子对表妹好。 “表妹莫慌,待我明日去一趟营守看看是情况再说,如有什么事情,咱们从长计议。有表哥在,表妹就放下心来。” 第17章 第17章 第二日,靳义堂按时到了营守,见到曹小乙,曹小乙又引他见了万奇。万奇问:“你就是钱贵生?” “回大人,在下是靳义堂,新意班头牌,钱贵生是在下徒弟,因有病缠身,故在下替他前来,听候吩咐。” “听说这钱贵生原来投的是心意班,并不是你的新意班,却为何是你新意班接纳了,还成为你的徒弟?是你故意破坏了江湖的规矩?照实说来。” 靳义堂还以为这就是扈万坤,一听他们的问话,他觉得这一定不是扈万坤,也不是冲赵秀苹来的。只要不是赵秀苹的身份暴露了,就什么事情也好说了。 本来他就知道赵秀苹是真的投错地方了,既然他们问就顺着他们的口气说吧:“回大人,新意班,心意班音同字不同,即是投错也是自然。” “既是错了,就让那钱贵生限三日归于心意班,别伤了和气,免得吃官司,对谁也不利。” “遵命,在下一定依照办妥。”? 靳义堂回到新意班跟程班主说了此事,程班主也知道这是岳琅逢在捣鬼,上次差官来,他就给了他们个下马威,这次恐是报复来的,其实那差官走后他也就后悔了,也就是还跟前几次那样给他们撑撑场面的事情,虽然对新意班有弊但也有利,也没给他们白唱,时间长了,都知道角儿是新意班的,那心意班也起不来大浪。 靳义堂见班主没有极力反对,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为了赵秀苹的安全,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就行。 “那营守是说钱贵生投错了门,要让他归了心意班。”靳义堂道。 程班主也知道钱贵生投错门的事,当然他现在一定是舍不得钱贵生,要知道那公差来就该同意给他们心意班撑撑场面来,这下反而失去一个名角儿。 跟把总怄气真是怄不起,人家不给你撑场面你就亏了,不用说还要找你个茬儿。 “你看着办吧,只要钱贵生愿意。不过你这师父可是名副其实的。”班主道。 靳义堂连连嗯“是”,心想,我还能不把表妹当徒弟,还要以这个为幌子跟表妹厮守呢。他以为就这一倒腾,赵秀苹应该是安全了,等熬到时间长了,扈万坤也渐渐老了,一个小妾也没多大过错的。人家那小妾多得是,舍一个二个也不可能记挂在心上。 靳义堂庆幸多亏自己做主没有让表妹去营守,万一去了被人认出来那可就遭了,没想到他也是高估了自己,这表妹早已让那个曹小乙认出来了,只不过是当场没有指认罢了。 曹小乙对赵秀苹怎一眼就认准了,因他是总爷的得力跑差,深受总爷爱戴,经常在赵府出入,又正直二八年龄,见赵秀苹水灵剔透哪有不上心,只要看见就会多瞅二眼,难的对她的相貌记忆犹新,所以那天一进新意班就认准了她,还几乎喊出声来。 对这件事曹小乙心里也是十分纠结,从扈府跑走的赵二小姐一定就是不愿意给总爷当妾,要不能顶着杀头的危险从扈府跑走,如今我曹小乙既然认出来了,要是报给老爷,这赵小姐不是生生被他害苦了,左思右想还是于心不忍。 因此他就绞尽脑汁想想个万全之策,其实你曹小乙封住嘴不说赵秀苹就没多大碍,却要多事还绞尽脑汁,分明是他对赵小姐有了恻隐之心,甚至还想有个非分之想,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在情理之中。 曹小乙有了这种思想越发想去见见这个化了妆的赵二小姐,心焦难熬的。时隔不久,曹小乙就在万奇面前念叨:“副爷,您说这钱贵生去了心意班那里落脚了没有,要不差小的去看看,也好落实落实给岳班主道道喜事。” 开始万奇还觉得这小乙的话是多此一举,转念一想也是,这岳班主自走了也不来个回谢,即是传个消息也合情合理,既然这小子提出来了,去就去吧,倒要看看这岳鬼子会不会让这小差空着手回来。 于是曹小乙当即领命而去,到了心意班,见过岳琅逢说明了来意,岳琅逢知道这是万奇的主意。于是对曹小乙宾客相待,还一致过谦:“本班角儿钱贵生刚刚过来没多日,还没来得及登门回谢,差官今日来为岳某贺喜,就到此小住玩上几日,看看戏如何?” 曹小乙盼之不得住上几日,还想留下不走陪陪这个赵二小姐,你扮男我就扮女,看你对我怎么样,可是差人毕竟是差人,身不由己呀。 “好是好,不过有任在身,住一日不妨,就想看看钱贵生的《杨排风》,不知可有台口?”曹小乙道。 “没台口不怕,就差钱贵生专门给差官唱唱也是理所应当。” “那就今晚给小差来个小堂会如何?” “使得使得。”岳琅逢暗骂:“这戏子身份就是低下,若是老子还是县太爷,你这小差给我擦屁股也不待见。” 到了晚上,岳琅逢就差赵秀苹给曹小乙专门唱一场《杨排风》,岳琅逢拿酒菜招待还坐在一厢作陪,曹小乙道:“小差哪敢让班主作陪,有失礼节,小差也不敢,回去还要让副爷把小差给打发了,就让小差单独看一场就行。”其实是曹小乙嫌程班主在他身边碍眼。 岳琅逢还真不愿意陪这小的,就借坡下驴,客套一番,留他一人观看。 岳琅逢走后,赵秀苹心想,看这差官有些面熟,也不知在哪见过,忽又一时想起,这不是那天到新意班喊她的那个小差吗,今天他来作甚,还一个人看俺唱戏,难道是专寻俺的茬儿来的。 准备妥当,赵秀苹即等他点戏,见这小差一直冲着她看,又吃又喝也不点戏。 “差官怎不点戏,是要小戏子随意来个?”赵秀苹道。 “小差今天就是专门来看看你,听不听戏是小事。” “把俺说糊涂了,您不听戏只看俺作甚?” “你知道俺是谁不?” “看你好生面熟。” “俺是扈府的丫鬟,俺是女扮男装来的。” 赵秀苹心里一紧,知道坏了,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 “怎个扈府?”赵秀萍故作不明白。 “就别装了赵二小姐,你不认得俺,俺可是认得你,俺可不是来害你的,是来保护你的。” 赵秀苹想,她到了扈府待人宽厚,对丫鬟侍女更是仁慈,也许她们知道了俺的底细来报个信的?再说这女扮男装不是她先兴开的吗。 “你怎的保护俺?”赵秀苹不再掩饰了,既然人家知道了,再掩饰就见外了。 “若是把总抓你,俺会给你报信。自那天见了小姐,俺就把你当做亲姐姐待了,一味地想帮你。” “姐姐在此谢妹子了。”赵秀苹给他深深鞠了一躬。 那晚曹小乙哪有心思看赵秀萍唱戏,以一个丫鬟的身份跟她挨着叙了半宿,把他美的几宿都没睡好,还犯了相思。 每隔几天还是曹小乙来报信的,说是扈府要让她去唱堂会。 这是得了一步再进一步,到了扈府她还有好戏唱吗,这不是将自己又送回扈府了? 赵秀苹也不管他曹小乙是男还是女,现在遇到这样的紧急情况总的让靳义堂知道,也只有他来想办法看看如何能度过这次难关。便给曹小乙写个字条跟他说道:“妹妹可愿帮姐姐捎份书信?” “愿意愿意,只要姐姐吩咐,刀山火海也……”他到忘记自己是个小弱女子打扮了,尽情地说起了大话。 还没等他说完,赵秀萍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道:“妹妹且慢,哪有刀山火海之谈,也就是到新意班给靳义堂捎份书信而已。” 曹小乙道:“小妹说的是心里话,姐姐莫怪。”心想,就你小姐的小手这一摸,我曹小乙就敢闯那刀山火海。 曹小乙拿着赵秀苹的书信交给靳义堂,靳义堂也不知道官差送这信是吉还是凶,也不敢搭话,曹小乙知道他不信任他,便低声说道:“我就是赵二小姐差来给你送信的,有事可让我帮忙。” “差官是?” “赵二小姐知道,你就别问了。” 这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又出来个差官送信的,这把靳义堂给闹糊涂了,看来不见见赵秀苹还真是解不开这个疑惑。 靳义堂立即起身到了心意班说是来看看徒弟,靳义堂来到心意班那可是娘家人来了不得不招待,岳班主亲自迎接:“这师傅来此,也不提早通知,好给您准备准备,那可慢待。” “啥师父,都是戏子一个,我只是回乡路过顺便来看看贵生,看适应了没有。” “怎不是师父,既是钱贵生的师父就是我岳琅逢的师父,师父来了怎敢慢待。”于是领他去见赵秀苹。 二人见了,知道是为何事,瞅机会将事情说透了,赵秀苹拜托表哥想想办法如何躲过此劫。 “妹的事情就是我靳义堂的事情,义不容辞,妹就安心在此等候佳音吧。”  其实这靳义堂心里已经有个底儿了,这次来见赵秀苹主要就是落实一下那个小差官的真假,却原来是女扮男装的扈府丫鬟。 到了新意班见到刘福禄,靳义堂就把赵秀苹女扮男装从扈府逃出来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个透彻,原来他还是想瞒着这个表妹夫的,生怕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对赵秀苹不好,可现在迫在眉睫,不说办不了事情,赵秀萍就会有危险。 刘福禄只知道有个赵府,赵员外是他的老丈人,也知道她英子有三个姐姐,还有母亲,还有哥哥,虽然没见过,总听英子念叨。这又冒出来个扈府扈把总,还有赵二小姐逃出扈府的事。 刘福禄忽然问道:“你怎跟赵秀苹在一块住了一年多了?” “嗯。” “还嗯?男女授受不亲,你却——” “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靳义堂只跟他详细说了实情。又道:“长话短说,现在事情紧急,这二小姐是绝对不能再到扈府唱堂会的,可是不去又不行。要是——”话到嘴边便停住了。 “要是什么?都是亲戚了还绕啥圈。” “让英子去替场。” 第18章 第18章 冯光道从李三太手里接了赵府三小姐赵秀芝的手帕就再也没提这件事,只是每天差人打听赵英子的下落,始终没有个信息。 因乡里提倡崇文尚武精神,就差李三太忙乱筹款修缮乡里文庙,带庙里主持每日下乡发帖化缘,传乡首号召:“凡乡民全体行动,扬吾游风乡约之精神,兹定于六月二十五日开工修缮文庙,捐米黍五谷者,捐银票铜钱者,捐劳辛务工者,量力而为之。” 不几日,文钱筹齐,乡民奋勇劳务,正式于六月二十五日开工至十一月二十五日告竣。竣工后,乡首们特邀县里秀才举人来文庙轮流讲学。其中就有县学秀才师尚先生。 当时李三太正摧问冯光道给三小姐赵秀芝回信之事,言道:“人家身为深闺才女还主动给你写信,即是公子无那意思也应给人家有个答复,你不在乎我却在乎,是我亲手从人家手里接住信的。” 冯光道笑道:“你帮我写吗?我可是没人家那般文采。” 李三太道:“这又不是考秀才,写好写不好即是个态度,人家三小姐有没有跟你比较文笔。” 正说间见师尚进来,李三太忍不住道:“这不是个现成秀才,让师先生给你指点一二。” 师尚道:“二位乡首需要我这穷秀才指点什么?” 弄得冯光道面红耳赤。李三太不管冯光道同不同意,从抽屉里翻出赵三小姐那信提给师尚。 师尚看罢书信,复又看看那信封,问道:“这信跟我曾经看过的一封信同是一人笔体,信封也出自一家,这是为何?” “您曾经看过什么信?”冯光道问。 于是师先生就把遇到刘福禄跟赵英子的事情讲述一遍。尔后又看着李三太给他的那封信道:“这是一封相思信,要老夫何为?” “让先生化解化解。”李三太马上改口道,开始他们让师先生看主要是想让他代写几句现成词语,现在情况变了,还不知道冯光道是何态度。 刚才师先生讲述的那段故事让他们二个静默无语,无需在深究就已全然明了,那一定就是赵英子无疑,却是没见师先生说出来他们的去向。 “刚才您说曾遇见骑着驴写信的女子,先生可知他们去了哪里?”冯光道问师尚。 “只是往北去了。难道老夫讲的那小女跟这封信有关?”师尚道。 “没关没关,只是问问而已。”冯光道道。 “噢,这封信一看就是个才女手笔,是一封思君信,信中那两只鸳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在下的雌鸟望着头上的雄鸟,意思是高高在上,无奈至极也。” 师尚说着,似乎是看出了他们那点心思,又用强调的语气道:“二位乡首正直豆蔻年华,可别因为一时犹豫彷徨耽误了美好之事,最终落下遗憾。我刚才讲过的那段故事,那里面的小伙子却是听了老夫直言才没有耽搁了那段美好姻缘,你们这也是一样。”说罢就告辞而去。 师尚刚走,李三太就埋怨冯光道:“听见了没有,刚才先生那话可是句句在理,这四小姐不管去了哪里,总之是有主之人了,如再让三小姐的那点希望也落空,违背了人家的一番好意,伤了人家那份赤城之心,那公子可是有罪之人了。” 冯光道道:“那你说再找人家师先生指点指点?”这下,冯光道是彻底死心了,于是思想才拐回弯来。 “还是我们自己写吧,人家怎懂你的心情,即是写不好,能写出你的心意来就行,只要三小姐诚意至深,还能挑你这方面的毛病不成。”李三太道,为此他这个线人也感觉踏实了。 于是冯光道就连夜写好一封回信,让李三太尽早送去。 李三太到了赵府,径直进得府里,见了管家刘六,就直言要见三小姐,因他跟管家都知道三小姐的那点心思,也就不用细说详情。 管家埋怨李三太怎一走不见踪影,好歹也给小姐来个书信,害得小姐每日神魂颠倒,忧心忡忡。 李三太就把冯光道寻找四小姐英子的事情说了:“他不死了四小姐这条心,那还有心思关顾三小姐呢。” 管家也理解冯公子的心思,只是这时间间隔也太长了:“依我说还是把回信放下吧,我随后交给小姐。” “好吧,就烦劳管家了。”李三太放下书信就走了,这下他也觉得轻松多了,要说人家的事你怎老是搁不下,这人都有个信誉,他收了人家三小姐的信怎能收了就没个回音,有头无尾的。 李三太走后,管家就把那封信给三小姐送去,他每天在府里跟她们姐妹已经惯熟了,谁是个什么性格他都清楚,最没有性格的就是大小姐,在府上是听之任之,也不出门也不多言,到谈婚论嫁之时,由父母指定婚约嫁给了一个盐商。 二小姐虽然调皮任性但是能够合理的掌握尺度,可是偏偏又让扈把总相中了,为了不使父亲为难,毅然而去做了小妾。 三小姐稳重多情,心里事从不言表。最不放心的就是四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任性活泼,最终酿成大祸,几乎被家法处死。 这三小姐因为迟迟收不到回信,已是害羞闭门不出了,倘若遇到那三太还怕小姐不见,事与愿违。 管家见到小姐,先是把李三太来的意思说了,其中还诌扯了几句,说是冯光道因修缮文庙重任在身,李三太取着小姐的信迟迟没有交给冯光道,待庙竣工后才将信交给他。说罢将回信交给小姐。 三小姐虽然还在生气,经过管家一番解释,又见了书信,早已喜形于色,待管家走后,忙拆开信看,禁不住哑然失笑。 “望君在你身边站,君高这就低处来,仰望赵府檐下雀,安知雀儿啥时飞。”两只鸳鸯鸟画在一起。 赵秀芝激动不已,当即回敬一封:“檐下雀儿已离巢,只等黄鹂啼鸣声。” 乡里文庙告竣后,又要请戏班子来贺庙开光,乡首们自然要请新意班了,因上次首演七本戏,每本都是精彩别致,很受乡人崇待。再加上刘福禄是游风约拳房的弟子,臭水不流外人田。 于是就差人上潞府找揽头写戏,不料被心意班的揽头知道了,就告知岳琅逢,岳琅逢非当没生气还差揽头找到乡首,意思是该乡文庙落成,心意班乃家乡戏班,理应义演贺庙开光。 这下就是两个戏班唱对台,这也是岳琅逢的意图,如今他的戏班已经有了钱贵生这个台柱子,不怕压不过新意班,而且还要以此将新意班的气势压倒,使他们日后不要再来游风约一带唱戏。 两个戏班就得搭两个台子,一般为东西台,灶台也要宽绰,灶房师父也是二倍人手。 开戏前东、西台以抓阄定台,东台先唱,西台后停。如西台先唱完则加演一场,以待东台煞戏,西台也是如此。 对台不分高低,即演即兴。 开戏前,各班掌班先将戏折交于社首,每场戏开演前,由社家将所点剧目写于虎头牌上,挂置台柱之上,戏班照演就是。 新意班和心意班所点剧目各不一样,最醒目的是新意班没有《杨排风》,心意班却有《杨排风》。 这两班对台戏的消息就像一股旋风瞬间刮遍全乡各社,开戏前一天那些个戏迷就纷纷前来站坐,小商小贩,饭庄小吃各摊主也是提前三天就来搭棚打灶,划界占地儿。 再说钱贵生要到扈府唱《花木兰》了,这是岳琅逢给扈万坤献出的一个堂会,好歹人家给自己把钱贵生要到心意班了。开始岳琅逢是献《杨排风》的,因为这《杨排风》是钱贵生的拿手戏,不料这把总爷偏偏要看《花木兰》。 这个消息是曹小乙先知道的,因为两厢都是他跑的腿。曹小乙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赵秀苹。 离到扈府唱堂会的时日已经越来越近了,赵秀苹跟岳琅逢道:“要是上扈府唱《花木兰》,还需师父靳义堂和王寿禄扮演男木兰和将军还有皇上可汗,才能给扈总爷唱好,否则我一个人也是单手拍不响啊。” 岳琅逢道:“那好啊,我还巴不得请他们再帮我捧捧场呢,就是不知道人家给这个面子不?”这还就是岳琅逢的真话,他的目的不但是要了钱贵生,还想把这个新意班给吞并了。 “应该没问题,这往后我们两家也是需要相互帮衬的,那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赵秀苹道。这也是靳义堂给安排的,要在扈府来个偷梁换柱,单凭她们姐妹两个是不行的。 事情准备就绪后,刘福禄就专门回了一趟遥镇,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给了赵英子。赵英子虽然跟赵秀苹不是太像,起码个头胖瘦一样,最主要的是赵英子会唱《花木兰》。 这下是去救三姐,即是再难也得去,想不到三姐比她还糟糕,竟做了别人的小妾。于是就把才只有几个月的双胞胎宝贝和老大刘保金交于王婆照料,自己跟刘福禄马上起身往潞府赶去。 第19章 第19章 赵英子到了潞府新意班,悄悄见了三姐赵秀苹,因赵秀苹在心意班说要来新意班跟师父们对对剧本,她就提前来到新意班。 姐妹相见眼泪汪汪,相互倾诉分别之情。靳义堂知道时间紧迫,还得跟小姐赵英子搭配练练剧本,免得上了扈府露出破绽,虽是姐妹相见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可事情紧迫,由不得她们任性。 第二日晚上心意班的人马就按时到了新意班,还有班主岳琅逢,因新意班程班主不想见这个岳琅逢,称有事离开了。其实岳琅逢也不想见他,跟上一个“钱贵生”二人弄得心照不宣。不是碍于扈万坤的施压,他程班主是不会把“钱贵生”给岳琅逢的。 程班主不在,反而给赵英子他们创造了条件,起码不怕程班主看出他们有什么事情。在心意班的戏箱未来之前,赵英子已经穿上赵秀苹的衣服了,决定让赵秀苹上外暂避一时,等过了晚上堂会这一关再回来。 扈府是经常唱堂会的,不管那个戏班子只要想在潞府唱戏立足,就得先拜扈总爷,不然你是不会在这里立住脚的,只要是总爷给你撑杆子叫好,就会在府里夺个头魁二魁的。 岳琅逢的意图就是想在潞府立住脚,仗凭他跟扈总爷的关系,是粗气腾腾的,这是给总爷来献戏就得搞得热热闹闹的,音乐队在前面开路,三驮戏箱就跟在后面,戏箱后面是主演靳义堂、“钱贵生”还有刘福禄各骑一头驴,最后面就是跑龙套打杂的坐在一辆马车上。显得威风凛凛。 扈府专门有唱堂会的地方,夏季在外面搭一个小戏台,冬季就在厢房里,扈爷的小妾们就围在扈爷身边,嗑着瓜子,吃着糖果,扈爷喝着小酒,两厢还有两个跟班。 《花木兰》的剧本比较短,扈总爷就要求唱完全本,赵英子扮演花木兰,靳义堂扮演男木兰和木兰爹,刘福禄扮演木兰娘和可汗,其余演员由心意班扮演。 《花木兰》全本戏从上至下就是演花木兰的赵英子是主角,台下观众也主要是看演花木兰的演员怎么样,没想到这赵英子穿上凤冠霞衣,显露出她那风格和特色,让人赏心悦目,把情节演的催人泪下,振奋人心,她的动作多姿多彩,出神入化,让经常听戏看戏的总爷是不住地叫好。 这中间突然就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赵英子,他就是曹小乙,因为曹小乙知道今晚来的扈爷的小妾赵秀苹是女扮男装的,在扈府他就十分嫉妒赵秀苹给扈爷做了小妾,赵秀苹从扈府跑走他就为这事兴奋,为逃走的赵秀萍祈祷,愿她平平安安,她不应该是做一个小妾的命。 想不到现在成了她的同谋,经过几次跟赵秀萍接触,曹小乙心里早已有了那个醋意,即使他知道永远得不到这个在他心目中美人,只要就这样跟她有个来往也不枉心心念念相思她一回,他宁愿是得不到她还要无偿为她做事。 他觉得他跟赵秀苹的邂逅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缘分,他虽然是个跟班,可是赵秀苹已经是一个做过小妾的人了,他即是跟她走近一些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对她已经起了恻隐之心,不愿意让赵秀苹被扈爷发现,再被抓进府里,他就是要保护她。 他看着扮演花木兰的“赵秀苹”,就像是他自己的亲人在台上,他对她再一次有了那种由衷的敬意,没想到她还会唱戏,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她将眉目掩去,大红的幔布一会拉开一会闭上,浓妆重彩的背后清晰地看到她那柳腰软绵的身子。 他凭着他是扈爷的跟班,在戏台上下自由进出,台前台后随便转悠,只要花木兰一进后台他就过去想跟她搭讪。他没有想到这里没有赵秀萍而是赵英子。假如,不是赵英子替代了赵秀苹,而是赵秀苹扮演的花木兰,她来到后台只要见到曹小乙就会认出他的,赵秀萍是很感激他的,可惜这不是赵秀苹而是赵英子。 赵英子认不得曹小乙,她还以为他就是个探子,专门来揭开她的真面目的,也不跟他搭话,更不敢露出她的真面目。 曹小乙觉得这个“赵秀萍”怎么忽然不搭理他了,心里备受委屈,心想,我曹小乙明明是一直在暗中帮你赵秀萍的,你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如果我要一张嘴,你赵秀萍还能在这里出出进进吗,也太不把我曹小乙当人看了,难道不是赵秀萍?今天我非要偷偷地看你一眼不可。 曹小乙趁赵英子不注意就过去撩开她的戏装,赵英子是在台上练过的,身子敏捷,你一个曹小乙能在话下吗,她一扬手,下意识重重刮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乱套了,前台的杂役听见动静即跑到后台,见曹小乙跟“花木兰”在一块厮打,只听曹小乙喊:“她不是赵秀苹,她不是赵秀苹。” 这曹小乙也是被赵英子那一巴掌掴火了,不过他也看见了那不是赵秀萍,于是才不防叫出实情来,不想他这一急一叫,却把事情给搞砸了,还保护赵秀萍,反而出卖了她。 杂役们听到喊虽一时都没有迷蒙过来是怎回事,什么赵秀萍,不是钱贵生吗?哪敢怠慢,急忙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扈爷。扈爷一听赵秀萍这三字,却没有发火,就像是他早已知道似的,只是笑着说道:“咋啊,赵秀萍是我的妾儿,她还会玩这个?那可是给我扈某人壮了面子了。” 曹小乙这才感到自己是一时气愤说漏了嘴,不料泼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了,就只好错上加错了,还埋怨赵秀苹跟他还没过河就拆桥,把我曹小乙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唱唱唱,接着唱,别给我杀戏啊,唱完再说啊。”扈万坤仍旧笑道。 在台上演戏的靳义堂他们知道大事不好,既然扈万坤让唱完也只好硬着头皮给接着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唱完戏,扈万坤让这个“花木兰”当着他的面卸了妆,看看还很像是跑走的赵秀苹,他到过赵府,也认识赵英子,只不过现在她画着装穿着戏服。 “你是谁?真格是个女的?要真是女的我还要重重加赏,我扈某人还没有看过真正的女人演戏。” 赵英子只是看着扈万坤没答话。 “去去去,给我验一下看看是男还是女。”扈万坤叫道。 赵英子知道是躲不过去了,还不如说了,省的这些人来讨我的便宜:“俺就是女的,扈老爷认不得俺了,俺可认得你呀。” “你是谁?” “小女是赵府的赵英子。” “你是那个怀了别人的孩子的赵府二小姐?” “嗯。” “哈哈,好胆量啊,不愧为巾帼英雄花木兰啊。拿赏来。”扈万坤也是酒兴的。 靳义堂跟刘福禄见扈万坤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暂时松了一口气,可心里更是害怕。 “曹小乙?”扈万坤叫道。 “小的在,总爷。”曹小乙知道这次的事全让他给办砸了,原来这赵秀苹是听了他的话的,要不她是不会让这个赵英子来替场的,这下既惹来了麻烦也得罪了赵秀苹。 “你刚才说啥了,再说一遍。”扈万坤道。 “小的是看错人了总爷,她们长得可挺像的。”曹小乙也挺伶俐,想着法子想从这个是非之地走出来。 “无风不起浪啊。哈哈哈!”扈万坤笑道,那笑声令人生畏。 当晚他们从扈府都顺利回去了。 众人回去后,扈万坤怀疑曹小乙的话,既然他说了,是真是假总不会空穴来风,一定有名堂,就秘密差曹小乙跟踪赵英子,看看是不是个真“钱贵生”。 曹小乙能不知道?扈总爷让他跟踪就是信任他在堂会上没有说谎,这回他见了赵秀苹一定要给她道个不是,还要设法保护她。 扈万坤的那句“无风不起浪”的话,也让靳义堂他们起了疑心,小心无大差吧,还是把赵秀苹送到遥镇新宅暂时躲避一下,再说还有三个孩子要照料。赵英子现在只有将错就错在心意班落脚,好歹才到了那里,岳琅逢弄不清她到底是赵英子还是赵秀苹,就一个“钱贵生”在就行。等些日子找个借口辞了也就没大碍了,现在女子唱戏还是有伤风俗不冠冕的。 曹小乙为了显示他是帮助他们的自己人,在新意班对着靳义堂和刘福禄就说:“千万不能让程班主知道,他是认得真假钱贵生的”。 不料他说这话却被一个杂役听到了,就如实汇报给了程班主。 程班主也是才听说这钱贵生在扈府竟然变成了个女子,惊奇不已,怨不得这钱贵生演的旦角儿戏是如此讨观众喜爱,原来是原装女角儿,生的就是女儿身。 还有一个枝节他更是想不到,在新意班的“钱贵生”就是扈总爷的小妾,还是逃出来的,到了心意班又变成赵府的四小姐赵英子了。 这“钱贵生”反正横竖也不是他的了,如将此事告了扈总爷,他就会把他的小妾要走,心意班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也解了他的心头之恨,还能在扈总爷面前讨个忠心。 于是程班主就写信一封差人给扈万坤送去。 第20章 第20章 扈总爷接到信当即就将曹小乙传了回去,先杖四十军棍,从他嘴里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差人将赵府两位小姐和靳义堂、刘福禄押至府营,由扈万坤亲自审讯。最后对面问赵秀苹:“爱妾跟靳义堂同住一屋已有二载,男女同房可有情事发生?如实招来。” 二人谁敢说出真相遭人唾弃?弄不好还得被这位扈总爷报私仇治罪。 他们不吭声就用刑。 扈万坤道:“只要说出你们有过私情就免其罪赦其自由。” 这不是在诱供吗,世上哪还有这个好事,自己的小妾跑了还要求跟别人有私情?两人死咬住不招。动刑动了三天,终于受不住招了。 扈万坤让他们签字画押后,扔给他们一张纸条,上写:“既爱妾赵秀苹承认跟别人有染,现已受罚,不再追加原罪,特赠靳义堂,日后多来府上给老夫唱几次堂会吧。”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结局。特别是靳义堂跟赵秀苹,他们是真真切切从心里感谢这个看上去气势汹汹专横跋扈的总爷的。 这下可是苦了心意班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个台柱子搞到手,又被识破真相抓到了府营,还都没事了,两对小鸳鸯还双双起舞起来,堂堂的扈总爷不怕受辱还成全了他们。 后来心意班差人去找赵秀苹,说是不在新意班。新意班的程班主也因为报告了人家“钱贵生”,落了个鸡飞蛋打一场空,人惹了角儿也没了。 扈万坤处理赵秀苹这事在整个潞府都出了名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逃跑走了小妾会是这个结局。 扈爷还是无愧于他这个总爷,那豁达的心胸比天还大。 其实扈爷心里也是叫苦不迭,这种感觉也只有他知道,他认定就是怨他,人家给你做妾了,是你八抬大轿将人家抬进扈府了,是你没有把人家的心留住……既是爱妻,与其将她打个半死,还不如随她所愿成全了他们,这样他还感觉舒心。 扈万坤就是偏爱这个赵秀萍,只不过爱的方式不一样,爱妻犯了错甚至是背叛了他,他都还护着她,舍不得让她受苦,若是想治她,开初她就跑不了,东山响马他都能逮住,何况是她赵秀苹。他知道,即是将她掳回来,他在她面前也是个废人。 那个赵英子是自己的小姨子,她跟自己的爱妾伙同他人来到他府上明目张胆地欺骗他,还是对着他的那么多营兵,这些他都想过,也愤怒过,最终还是作罢了。 开始他就看着扮演花木兰的那个赵英子就像是赵秀苹,他还在想,若是赵秀苹敢女扮男装来给他演戏,他扈万坤不但不会惩罚她,一定还会原谅她,结果就是如此。 在府营给他们动刑的时候,他们都是喊天哭地的,他扈万坤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也不愿意这样做,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他们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了,否则他还能带兵吗? 那个小姨子赵英子他没有对她怎么样,他觉得人家没啥错而且做得很对,是位女中豪杰,真正的花木兰。人家当妹妹的来舍身救姐姐,有错吗?让人敬佩,扈爷就是怎么想的,想不通的事情只要拐个弯就他妈想通了。 最使他动心的是这个小姨子演的那花木兰,那唱腔那动作,他还是第一次领受到在看戏中那种痴迷的感觉。虽然他没有看过赵秀苹的戏,想来他们姐妹一定不相上下了,扈爷就是这么想的,真真的豁达。 这事过去后,靳义堂是不愿意再进新意班了,他跟这个程班主在心里突然间有了隔阂了,若不是人家扈万坤心胸豁达,他们这次可是要遭难了,不但是他跟赵秀苹,连刘福禄赵英子都害了。 可是不去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戏子,就是靠戏班唱戏生存的,要饭能扔掉棍子吗。 刘福禄可不一样,自他进了戏班,早就想自己置一个戏班了,原因是他有资本,就是他守着的那个秘密,那个栗四也死了,那可不是他害的他,是他太贪心把事情搞砸了,是天意?就是天意! 经过这一场挫折,他心中早已有了安排,何况现在他们都是戏班的台柱子,只是还不知道靳义堂的心思,好歹他也是靳义堂的徒弟,就是他再置办个戏班也离不开师傅。 他曾经也在扪心自问,动那个秘密的主意是不是显得自己也有点太贪心了,太见钱眼开了,他迟迟没有个动作也就是这个理由,不过他心里也有分寸,他会象这次的扈爷那样,不会让那个秘密养成自己偷懒而不劳而获的习惯,也不会违背良心做事,若是他的新宅真正有灵性的话,他会做给上天看的。 那他还能给了栗永禄?他本来就不知情。他迟迟没有动那个秘密的心思就是想着还留给这个新宅的主人的,可是这个主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是上天给他的?也许是!他还是这个心里,这个秘密在他的心里一直就矛盾着,可是他知道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只有天知道。 他是个讲究的人,他不会白白吞吃了属于别人的东西,他就是想做点大事,这也许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是老天爷让他成大事的,哪怕日后再还回去,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 这是他酝酿已久的计划了。 再说,现在他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角儿他不发愁,他们都是台柱子。 “你打算怎么样表哥?”刘福禄要趁这个机会来实施自己的计划了。他也看出来靳义堂是不满意那个新意班了。 “能怎么样,说只归说,还得做呀。咱们又没本事自立门户。” “怎不能,我就计划成立一个戏班。” “你?凭你啥?” “我在游风约有朋友啊。我能想到办法。”刘福禄道。 “要是我们能自己有个戏班,那还不是我们的天下。”靳义堂道。 刘福禄不会告诉靳义堂他的那个秘密,他只是到了一趟新安里,在那里足足住了十多天,跟师父门在拳房还有乡约书房学习到了不少东西,这里自从文庙建成后,乡民都是精神抖擞,谈吐、举止温文儒雅,感觉都是文绉绉的。 还跟冯光道、李三太混了个透熟,他们可是游风约的乡首。 提起他要组织戏班的事,大家都支持,纷纷表示要帮助他。其实,刘福禄就是来走个形式,做做样子。想不到,有那么多朋友支持他。 回到遥镇见到靳义堂便告诉他:“钱是办妥了。能置一个八驮大戏班了。” 他打这个幌子,也是做给靳义堂看的,不用说八驮大戏班,就是十六驮、二十四驮他都不成问题。 八驮是什么个概念,当时新意班和心意班的戏班才只有三驮,一驮为一骡驮两只戏箱,三驮就是六只戏箱,八驮就是十六只戏箱了。服饰幕具音乐杂役齐备,应有尽有。 靳义堂想不到这刘福禄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一下就能置八驮大戏箱,这要唱起来才叫过瘾。 当然,置办这么大戏班的事情得跟遥镇保长栗永禄说透,还需要人家的支持,特别是这新宅子,就是他们的落脚之处,虽然也给人家出得租金,但人家栗永禄可还是主家呀。 栗永禄是巴不得刘福禄常住的,甚至他到有想法将新宅给了刘福禄了。 栗永禄知道刘福禄要置办戏班的事情,他现在已经是他们遥镇的人了,这遥镇如是出了这么一个大戏班也是他遥镇的荣耀。于是栗永禄也动员乡民捐资筹款帮助他们凑集戏班资金。 至此刘福禄对栗永禄感恩不尽。经过大家对他的慷慨帮助,他的八驮大戏箱竟没有动用他的那个秘密,资金就已经足够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扈万坤听说他要组织八驮大戏班也给帮助了不少款项。 提到新宅,栗永禄很慷慨地说:“这宅子我家也暂时住不得,若你有意就将这宅子归于你的名下可否?” 刘福禄知道栗永禄就是想找这样的机会将新宅卖给他,而他刘福禄不也是想让栗永禄卖给他这所宅子吗。 “那可太好了,现在我的家口也大了,还有我连襟一家。再说兄弟自来到遥镇,乡民对我们施恩施爱,体贴入微,我们都记在心里。”刘福禄道。 “应该应该,我是保长,看兄弟这一大家,红红火火,子女满堂的,是多大的兴事。再说兄弟要在遥镇置一个八驮大戏班,那是遥镇多么大的荣耀啊。一个闲置的宅子就是舍得给了兄弟。” “那就依保长了,还请保长给兄弟说个价钱,日后便凑齐了给你。”刘福禄道。 “不急不急,兄弟现在正直花销,创业事大,等发达了再谈不迟。” 款数凑齐后,在靳义堂的张罗下,一个崭新的八驮大戏班成立了,为了答谢帮助过他们的亲朋好友,戏班上演后,他们都给他们义演了三场堂会,特别是到了扈府,赵秀萍赵英子姐妹亲自给扈爷唱了他最喜欢的花木兰 。 第21章 第21章 冯光道要进京面见父母亲了,这几年又当小天王又做匪的,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这回可不能再把人家三小姐赵秀芝给耽误了,本来父亲大人对他的一贯行为就看不在眼里,这次不是他老人家,他冯光道还在外面颠沛流离躲避官府的缉拿。 他将乡里的事宜交给李三太,临走时,乡约书院和拳房的众弟兄来给他送行,李三太提议让小拳王赤岗陪公子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赤岗领命,跟车把式老马赶一辆马车从游风约出发,一路朝东北而去。 赤岗就是游风约本地人,在家排行老三,大哥二哥均已成家立业,他自小在家不受约束跟着村上拳房的师傅练拳脚,身子伶俐,深受大家待见,早年丧母,十三岁时老父亲为了约束他给他买了童养媳,十五岁父亲去世,便离开童养媳离家出走,到了游风约新安里拳房正式拜师学艺,有少时的功底,功夫大有长进,打得一手好拳,绰号“小拳王”。 三日内他们到达邯郸永年县,便找一客栈将马饲喂。这里是冯光道最熟悉的地方,当年他跟着太平军还在这里跟清军开过战。 因天气尚早,就跟赤岗出客栈到临洺关溜逛,一路上冯光道给他讲述当年北伐军统帅林凤祥、李开芳在这一带跟清军开战,每战一处都会缴获无数金银财宝,因撤离时无法带走,便藏于此处,他就是在那一年跟一些乡民来参加太平军的。 “时隔多年,也不知这些金银财宝落于谁手。”冯光道自言自语。? 冯光道他们傍黑到了客栈,一位女店家正在迎接他们,她穿着轻飞的丝衫,一双凤眼妩媚动人,黛眉轻描,略施唇红。冯光道看这个妙龄少女抑不住“嘘”的一声。 刚才是一位老者给他们拴马喂草料,本没有见这位小美女,若是刚才见了他们还不会出去溜达,定会跟这个小美女店家攀谈一番,消遣时日。 付店钱时,赤岗说:“铜钱花完了。”随即掏出一锭银子来。 女店家见状忙摆摆手道:“找不开,找不开,客官急啥,打明儿再出不迟。” 冯光道说道:“找不开就别找了,温壶好酒喝吧。” “喝酒也喝不完啊,看这位公子定是有钱人。”小女笑道。 冯光道斜乜她一眼。 那女子又回眸一笑问道:“公子看我做甚?” “你不看我,怎知道我看你。” 说的小女子一时无语。 说着话就见给他们拴马的老者进来:“找的开找的开,给客官温酒,好酒,挑上好的酒。”老者刚才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 小女也知道找的开,也是故意找话茬说的,不想丢了面子。 别看这客栈不大,上下二层都是客房,下层是一小院,院的一角有一凉棚是马号喂牲口的,还有就是接待客商的这一间,整个客房都住满了,吵吵嚷嚷的。 冯光道好长时间没有自自在在地轻松轻松了,今天出了门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心里没事了,就有心思喝酒,还把赶车的老马从马棚吆喝上来。主仆三人无所事事都喝个烂醉。**更天了,才各自回客房歇息。 约莫四更时分,忽然客栈门外一阵敲门声。 那老者店家就在门房睡,听到后即起床答应:“客官客官,别敲了,客人都睡了,到什么时辰了还叫门,满了满了,到别处去吧。” 敲门声非当没停,反而敲得更紧了,还听到骂骂咧咧地喊:“妈的,快开门快开门,不然撞门了!” 店家开店久了,一听这骂骂咧咧的,知道又是官府在找人,就连声说:“好好,我开我开,知道是官爷来了。” 跟冯光道住在楼上的赤岗因自己的使命不一样,一听见有敲门声就支耳细听起来,听到店家接了那话还不走,还是继续敲门,赤岗感觉不对,以为是响马强盗。 于是便叫醒冯光道:“公子,有人敲门,我到外看看。” “看什么,敲他敲,碍我等何事。” 这时听到大门开了,拥进来不少人,这些人先是在下面挨着一间房一间房地叫门,还听到他们挨个登记客人的姓名,有人还问店家有个姓冯的什么什么。 赤岗一听这个“冯”字便警惕起来,是不是与公子有关?他就是保护公子的,还是小心无大错。 赤岗出了门一纵身爬到房顶,顺房顶摸到前面想探听正在屋内查房的人说话,果然听见有人说,找一个冯光道的反贼。 他仔细朝客房里看,里面还有外国洋毛子,拿着长枪。当时传说外国毛子很厉害,国人不敢惹他们,就连官府都让着他们。 赤岗不敢怠慢,速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情况告诉了公子。 冯光道还在睡迷中,刚才听赤岗说有人,他就没有当回事,说起“反贼”,他便也警惕起来,他是做过“反贼”,不是已经被官府平反了?怎还说我是“反贼”? 既然是来找他这个“反贼”的,那敢小视,听说现在官府还在清剿太平军的残余,一旦发现格杀勿论,难道是被谁发现了? 进来的官兵就是来查冯光道的,因他跟赤岗在临洺关溜逛时被当年那些认识他的地方乡勇发现了,这里在当年有不少参加太平军的,后来都以误入反贼归顺招安了。太平军失败了,上面下令追剿那些余孽以断其根,发现那些余孽报官者有重赏。 冯光道以为自己是给平反了,那是在他的那个游风约小天地里,来到这里谁知道他被平反了,他就是当年参加太平军的余孽,只要有认得他的就会报官领赏。开始他们是起义英雄,现在就是反贼。 冯光道来不及多想,总不能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就把命送了,问赤岗怎办,赤岗说:“听我的,见机行事。” 既然来抓他,那些官兵里面就是有认识他的,并跟踪他们,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地才去报官的,然后乘四更他们熟睡后带着官兵来抓他的。 赤岗不是冯光道也不是反贼,他不怕抓,即是抓住他,只要不是反贼,迟早能放出来。他想等官兵来收查这里,他就把官兵引开,万一他能跑出去,还能设法来救公子。 他让冯光道藏在屋里不要轻举妄动,等那些人来敲他们的门时,赤岗去开门,忽然他一下推开叫门的人就往楼下跑,下了楼径直出了院门。 听到后面有人喊:“反贼跑了”,便都朝他追来,他跑远了,还听得后面有枪声。 冯光道趁机出来房间混到人堆里,在楼道上挤。他被挤到一个墙角,已是走投无路了,忽然墙角一间房门开了,从里面闪出一个人,将正在那里的冯光道拉了进去。 冯光道还以为被官兵抓住了,正要挣扎,听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房东。”原来是店里那个小女子。 追出门外的官兵有两个返进来,继续查房,待查到冯光道进去的那个小角房时,一直跟在后面的老店主说话了:“这间就别查了,那是小女住的。” “查查,一间也不能放过。”其中一个说。 这时门开了,那小女子出来问:“我也成了反贼了尤捕头?” 铺头就是临洺关的,名叫尤刚,他们认识,还是族们老一家,平时收受他们客栈的好处也不少,既然反贼已经跑了,再往后查也就是个过场,便捏捏小女子的小手,探进头去看了看,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今晚温一壶酒喝”,然后就走了。 这小女子名叫尤二,跟父亲尤太开这间客栈已有多年,尤二的母亲早年去世,还有个姐姐尤大做了当地县衙主薄的小老婆。现在就是父女二人在此开店谋生。 四更天听到敲门声,尤二小姐就放了疑惑,觉得来着不善,一定又是官府查店的,后来她细听是查那个冯光道的,冯光道这个名字她在昨晚就记牢了,因为冯光道喝多了,啥事也跟她讲,就连他来过这里参加太平军的事都说了。 一直以来她这个小店就经常有官府来查反贼,这里在当初参加太平军的乡民多。所以她知道反贼就是冯光道这种人。昨晚这冯光道还跟她吹牛,她还以为是他吹牛的时候被别人听到了报了官。 官兵走后,尤二小姐进得屋里走到自己的床边掀开罗帐,叫冯光道二声没人答应,再掀开她的被子看,这人正在呼呼大睡。 尤二没有叫他,她在那里坐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把冯光道的外衣脱了,她就在他的对面和衣躺下。 天明了,冯光道醒了,看看这床有帷帐就生疑,猛然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的脚头睡着那位客栈小姐。 这时他定了定神,想起来昨晚的事情,那小姐拉他到了她的屋子,又推他到她的床上帷帐里躲避。 他想叫醒尤二,又觉得不妥,他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小姐的头下枕着,他记得自己根本没有脱衣服。本想穿好衣服悄悄溜出这个是非之地。 第22章 第22章 冯光道弯腰轻轻去拽自己的衣服,怎么也拽不动,再用劲结果将尤二拖醒了,其实尤二早醒了,是诚心跟他在闹劲儿。尤二小姐忽然喊一声,吓得他急忙去捂她的嘴:“小声点”。 “你怎么在我的床上,还盖着我的被子。”尤二突然小声问道。 “不是你拉我进来躲避的,怎好问我?我是昨晚喝多了,忍不住困便睡着了。” “我也是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可你怎把衣服脱了,还给我铺上?” 冯光道问的张口结舌:“我没有脱衣服,你是好心救我的,还是你把我领到这里的,我何能脱衣服。” “对呀,我是好心救你的,可你却把衣服脱了,究竟你跟我干了啥,我也记不得了。” “我没有干啥。” “凭你说没有干啥就没有干啥。” “那你要干啥?” “我要喊人了。” “别,别喊人,我给你钱。” “哦,你想用钱买我。我可是个黄花闺女,从来不做那事呀。要不我就去报官。” “你怎?救了我再害我?” “嗯,是你先害我的,让我怎样见人?除非你——” “除非什么?” “除非那个——”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是店家,只听喊:“二呀,怎还不起床?” 尤二小姐急忙扔给冯光道衣服悄声说道:“你可别忘了啊。你说除非什么。好好想想,男女授受不亲咧。” “你……诶!” “你啥——。”小姐朝他盈盈一笑。? 冯光道也能猜小姐的心思,他想起他跟她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将自己的身世都告诉她了,他就感觉这小女子的用意。 可是现在还赶不上说这,也不知道赤岗怎么样了,赶车的老马在哪。 自己囚在这屋里真是度日如年,一不敢喊二不敢出门,别说还背着个“反贼”的罪名,即是当从小姐房间里走出去让人发现,也会抓你报官,治你个欺负良家妇女的罪名。 赶车的老马以为冯光道跟赤岗都跑了,自己都不知道是该走还是在这里等。 尤二小姐出门后就去了临洺关昨晚查她的房的那个捕快尤刚那里打听那个跑了的赤岗的下落,尤刚道:“那小子脚底下就像生了翅膀似的,一下就跑到无影无踪了,连子弹都没撵着。” 这是说明那赤岗没事了,这可是个好消息,她得回去告诉给冯公子,让他高兴高兴,她还想等那跑了的赤岗回来给他做个见证,这个冯公子是怎样跑在她的帷帐里的。 凭赤岗的本事,甩掉几个追兵是不在话下的,就是担心公子在客栈会不会出事,早上他打听昨晚客栈里没有抓走什么反贼,就是跑走一个反贼被洋毛子的乱枪给打死了。 其实那是尤刚他们谎报的,谎报反贼被乱枪打死了是他们为了领到赏钱。 尤小姐心里就像十八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在她的客栈门口进来出去来回转悠,她是盼着这个赤岗不要有事,回来能见到公子。公子可是还在她的房间藏着,她只要不去开门,他永远都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从那里走出来。 她忽然发现一个小孩朝她跑过来,这小孩她认得,是对门那个客栈的,她迎过去见那小孩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字条递给她,上写:“平安无事,我就在对面客栈。”信是让给马房里的赶车的看的。 尤小姐随那个孩子到了对面客栈见了赤岗,告诉他公子没事。然后给他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 “为了安全还是等晚上再到客栈找公子吧。”赤岗道。 尤小姐巴不得他们多住几天。 她回到客栈将赤岗在对面客栈住着的事告诉了冯光道。他听到自然高兴,忍不住拉住尤二的手道:“多亏小姐呀。” 冯光道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找话题问:“小姐芳名?” “尤二。” “排行老二?” “嗯” “昨晚是我对不住小姐呀。” “你不是要给钱弥补我吗?” “啥话,那我是着急,怕你告我。” “告你什么?” “想告什么还不是小姐说了算哩。” 晚上赤岗回来了,尤小姐把他领到她的房间,见了冯光道,赤岗故意问:“公子怎在这里?” “人家尤小姐让我进来的。” “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尤二道。 “不进这里,我就被抓到官府了,还不是你们想办法救我。” “小姐怎说是公子赖在人家这里不走呢。”赤岗笑着说道,尤二已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赤岗。他是故意这样说。 冯光道看了尤二一眼,尤二笑道:“看什么?白天一整天你怎么不舍得出去?我又没把你关着。” 冯光道只是笑笑。 “你说呀,没理由了吧。” “你不是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一遍啥哩。” “就让你说,我一个女孩子,怎好意思。” 于是冯光道就一五一十地给赤岗讲了昨晚的事,赤岗听了跟尤小姐讲的是一模一样。 “小姐说了,你的这条命是人家的。”赤岗仍笑道。 “是就是哩,日后好好报答哩。” “你怎报答呢?” “你要我怎报答哩?” “你还记得昨晚喝酒时说的那些话不?”尤小姐问。 “我说啥话了?记不得了。”他知道昨晚他没有喝多,也没有跟他说什么过头的话,是这尤小姐故意找茬的。 赤岗昨晚就看出来这个尤小姐是看上公子了,没想到半夜还会出现这事情,这分明是给这个聪明的小姐找了个借口,看来就是缘分了,我何不做个和事佬给他们搓成这事呢。于是说道:“公子不是说要跟小姐那个哩,怎到忘记了?或是喝多了?” 冯光道想,这个赤岗也是成心的,不过这尤小姐也是他少见的一位小美女,也称他的心意,若不是挨着赵三小姐,他兴许还会主动些哩。 要不就应承下来,别辜负了小姐对他的一片赤诚。 “既然我酒后有言,又有赤岗作证,那就依了小姐,等回京后禀告父母,让父母做主就是。”冯光道道。 “尤小姐此事满意不呢?”赤岗笑道。 “我给你们温酒去。”尤小姐高高兴兴出去了。 尤小姐是庆幸自己落花有主了,她不愿意跟姐姐尤大那样去当临洺关永年县主薄仇辛的小老婆,他都快六十的人了,除了占有她姐姐还要占有她。他前几天又差人来提亲来了,她躲出去了没见那媒婆子。 昨天遇到冯光道来她这里住店,她一眼就看上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了,还从他的嘴里知道了他有一个在京城当官的父亲,她想这官比永年县主薄一定大,跟了他不怕主薄找她跟父亲的麻烦。 她要想方设法做了他的妻妾,就是个偏房小妾也行,总比跟了快六十岁的主薄强。没想到就遇上救她一回,真是苍天有眼啊,即是这公子就是真正的反贼她也乐意。 这一晚他们比前晚更开心,外面还有店主尤太给他们望风。尤小姐早已将她跟冯光道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不用说尤太也是盼着小女儿有个好的归宿,要不他就得将女儿给了县衙的女婿做小了,虽然大女儿已经跟了人家了,可人家还惦记着他的小女儿,穷人家那也是不得已的。 第三日冯光道他们就要动身了,如不动身怕在这里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经历了这一场有惊无险的事情,使他对自己这个曾经参加过太平军的反贼也开始有了戒备,一路上从不敢在再外随意转悠了。 尤二小姐害怕冯光道走了,再不提她这事了,在她心里有钱人是靠不住的,再加上那个媒婆又来催她,这是逼上梁山的事了,便执意要跟他们走,还把她担心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冯光道想,既然应承了人家,哪有反悔之理,便答应让她跟他们一同进京。 冯光道也是时运不济,此行来京正赶上捻军经山西、河南进入河北,进抵天津,京师宣布戒严!调动洋枪队来助战镇压反贼。恰又是他在邯郸被人认出被追剿,此事报于上面,就直接连累了父亲盐运使大人冯弘儒。 这件事情还得从冯弘儒的副职盐运副说起,这个人叫秦思已,是江南一带人,早对这个盐运使的肥差眼红,只是这冯弘儒是一个清官,难以将他拖入泥潭,就只好等待时机。 这次有报,他儿子在邯郸被捉拿,一说是逃跑一说是乱枪打死,总之儿子是反贼,父亲自然要受连累。便跟一些同僚将冯弘儒参至衙门受审。 冯光道五日内方进得京城,小心谨慎的赤岗这次不再让公子冒险了。便找个客栈住下,他一个人前往冯弘儒家,打探情况。 赤岗按照地址找到了冯府,府里有冯光道的母亲冯夫人及众妾,她们说老爷被抓进衙门问事。她们问冯光道,赤岗说在客栈暂住。 冯夫人道:“千万不要让冯光道露头,就让他在客栈住着,待事情平息了好来冯府。” 赤岗问:“冯大人可有事?” 夫人道:“老爷做事一贯谨慎,这回认定是遭小人陷害,但愿无事。” 第23章 第23章 冯弘儒在京城是一个受人尊重的好官,儿子冯光道的事早年由于自己管束不严造成他误入太平军,还好没有参加什么大的运动,后太平军平息自己又在家乡举旗造反,多亏潞府知事帮忙,给他们平反。 如今,前事又发,将他连累,也在情理之中。冯光道的事情不少同僚都清楚,已经被官府平反,按理是不会再追究的。只要由当地官府将平反之事奏明就会没事。 不过这也是件很棘手的事情,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得有银子打点,现在捻军正在京城造反,朝里的亲王、大臣、总督、巡抚、侍郎、将军都亲自参加了平息叛乱的战斗,这个时候,稍微不慎就会跟捻军卷在一起。 冯弘儒要说做盐运使这个肥差该是个有钱的,可冯夫人知道冯弘儒没有交给她多少钱,有也即是自己的那点薪水。要打这个官司不用说上下打点,就是来回跑路也需要很多银子。 赤岗听了冯夫人的话,就回客栈告诉了冯光道,思量片刻就是弄钱也得回去想办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上哪里打点钱去。 冯光道因为他让父亲受到牵连很惭愧,决定回家给父亲凑钱。 赤岗跟在临洺关不一样,登记有一间客房,这回是登记有两间客房,赶车老马还在马房里,他也没问尤二小姐住那间房,自己就单独住了一间房。 因心里都有事,简单吃点便饭就各自回房了。尤二小姐就一直跟着冯光道,给他铺被子放帷帐,伺候的阅贴。在外面也不像家里那样居次,还怕别人看见,说是媳妇还没有过门,让人笑话。 冯光道哪好意思,不知道该怎样安置,便埋怨赤岗诚心捉弄他们。也不好意思找他再登记一间客房,那晚在客栈不是就在人家床上睡得?还讲究什么。 尤二见状,就主动过去给他解扣子脱衣服,冯光道便没再推脱。嘴里只是喃喃:“这个赤岗,看天明怎收拾你。”? 尤二不知道冯光道有心事,睡不着便找话题:“听赤岗说你还没有过门?这次是来见父母谈论你的婚事的?” “嗯。” “那我是赶巧了,一齐跟夫人进门?” “嗯。” 她说话,冯光道只是嗯,尤二还以为他是生她的气,头扭一边就再不吭声了。 第二日一大早,四人就坐马车回去了,三日后经过永年县到了尤二小姐客栈住下。 晚上尤二跟父亲尤太说了冯光道父亲的事,尤太就把自己积攒的全部家当给了小姐:“如今你已是冯家的人了,就给老公公救急用吧,我一个老光棍就是讨吃要饭也饿不死。” 天明冯光道接过尤太的银子,热泪盈眶,想不到老人家还是如此的仗义,便给尤太下跪磕头道:“父亲大人慷慨,孩儿带父亲谢谢您的大恩,如不嫌弃就到我家乡游风约去吧,那里虽然不比这里宽敞可到是花红柳绿,风景独好,悠闲自在,在外称世外桃源,可享受老年快乐。” “好好好,待我不开店了,就把店铺卖了,跟上二闺女到你府上当个家院看家护院去。” 又三日他们到了游风约。众弟兄听说冯大人有难,纷纷捐助,李三太还将此事告诉给了赵府赵秀芝,赵秀芝又告诉给父亲,赵员外已经知道了三小姐的心思,也很乐意跟冯家攀亲,当年四小姐英子阴差阳错已经把此事给错过了。 膝下四个闺女,都让他费心,老大自不必说,老二给扈总爷做了小妾又跑了,虽然扈爷没有对他赵家怎么样,可一直是提心吊胆的怕扈爷给他找茬。这回就一个三闺女了,任凭她怎么样吧,好歹冯家是个京官,又是明媒正娶。 如今冯大人有难了,不用说闺女还是人家未过门的媳妇,就是单凭冯老爷一直对他生意上的照顾也理应帮助。于是到柜上拿些银子差家院刘六送去。 银钱凑的不少,就先到潞府找同知大人出具个证明,同知大人跟冯大人在省里就关系很好,又知道他是清官,他们又是本乡本土的,当年冯光道的事,他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使大事变小,小事化了。现在冯大人有事了,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力吧,保住一个乡里京官,日后到京城办事也有个照应。 同知大人一两银子也没有要,怎样拿上去还怎样拿回来,冯光道跟众弟兄甚是感激,即日便赴京城。到达京城衙门在冯弘儒众同僚的帮助下,经过上下打点,将潞府的文帖递上去,冯弘儒即相安无事。 经过一番挫折,冯弘儒也感觉筋疲力尽了,就想回乡一趟给儿子完完婚事,答谢答谢那些慷慨解囊帮助他冯家的人。 刘福禄的戏班组织起来了,取名“如意班”,在遥镇义演了整整七天,由于演员阵容强大,服装道具灯光幕布等一切都是新的,看戏的慕名而来,惊动了潞府整个县域百姓,本来新意班就在潞府名列前茅,又听说新意班的名角都到了如意班。 最主要的是赵英子和赵秀苹姐妹打头牌,这在当前是最稀罕的事,虽然她们还是女扮男装,但是扮演青衣、花旦时那种优美自然,活泼开朗,温柔泼辣的表情真是演的淋漓尽致,让观众更加青睐,回忆绵绵,经久不息。 接到请帖,游风约冯光道要举行大婚了,他这个深得游风约各位师父义士帮助的新成立的如意班,让他刘福禄耿耿于怀,他要带领如意班全体奔赴游风约为冯光道义演助兴,祝贺冯光道大婚。 冯光道迎娶的是潞府赵员外的三小姐,以当时的风俗禁忌,被逐出家门的赵英子和给人当了小妾的赵秀苹是不能邀请为自己的姐妹大婚来祝贺了,这些消息还是她们听刘福禄说的。 既然面都不能露了,这去游风约当主角唱戏还能去吗? 刘福禄当然知道这举行大婚的就是他的三大姨子,这次要去演出就是他的媳妇和二大姨子还有他们两个。一家人都不能相认。 可是还得去,不能不去,真相大白也是迟早的事,大家等待看的就是英子和秀苹这两个主角,这主角不去了,冯光道和众师父们那啃? “不是都有艺名吗?在舞台上谁知道我们这些抹眉画脸长衣短褂的戏角的本来面目?”靳义堂道:“我们如意班还想在那一带开开市场呢。” 赵英子是更不想去了,这去了不单是要面见父母,最主要的是要面见冯光道,上次就几乎被他认出来。 刘福禄的艺名王寿禄,靳义堂的艺名靳堂衣,赵秀苹的艺名赵青青,赵英子的艺名刘福儿。他们在开始登台的时候就都是以艺名出演的。 如意班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游风约新安里,将戏折交于社首李三太,让社家点剧目写于虎头牌上,挂置台柱上,戏班主演都以艺名公告。 冯光道为新安里乡首大婚,本来就是热热闹闹前来祝贺的络绎不绝,现在是刚刚从京师衙门出来的冯鸿儒,更是让潞安府大大小小官员皆知,纷纷前来贺喜。 刘福禄新成立的如意班就在冯府出来的广场上搭台,各地官员都要在贺喜期间观看一场戏,把个如意班吹捧的如易中天般的蹿红。 赵英子和赵秀苹以自己的艺名出场,还是女扮男装,就连冯光道忙里忙外的都没有认得赵英子,倒是赵员外看出来了,养活了十几年的两个女儿那个一举一动他赵员外能会认错吗。 从小两个女儿就喜爱吹拉弹唱,只是不兴女子出头露面,败坏风俗,如今两个女儿一个是私自怀孕被逐出家门,一个是做了人家的小妾逃了出来,现在还能留得一命就是万幸。 今日见她们都风风光光地站在了舞台上,随是隐姓埋名,他赵员外的内心还是挺高兴的,大难临头各自飞吧,只要她们都会平安无事活的幸福就行。 潞府扈把总也来贺礼了,他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看看赵秀苹跟赵英子的演出,也要让大家看看,他扈万坤不是个看不开的人,他可是让她们都如愿了,不是他扈爷的开恩,她们现在早已是他的阶下囚了。为了表达他的诚意,还特意给她们各人送了赏钱。 送赏钱的是扈把总的跟差曹小乙,他是代表扈爷来的,还替扈爷说话:“两位姐姐尽管开心演出,记住扈爷的好就行,扈爷也不会说穿你们的。我曹小乙更是佩服两位姐姐,如日后有用得着小的,尽管吩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秀苹当然要感激这位扈爷的,她还是没到时候,人的心也是肉长的,她懂得这次扈爷对她的大恩大德,要不,不但她们姐妹会遭到不幸,就连她们的父亲也要遭到连累。 于是赵秀苹悄声跟曹小乙道:“小弟放心,请转告扈爷,我赵秀苹姐妹是不会忘记他老人家的恩德的,日后必当谢恩,就连你兄弟我们也是很感激的,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帮助的,日后如意班还多有麻烦兄弟的时候,还请兄弟帮忙。”说罢抱着他的头吻他一下。 曹小乙就像是被蜂蛰了一下,手捂着腮跑下台去。 第24章 第24章 冯弘儒从京师衙门出来相安无事官复原职,让秦思已一帮人恨之入骨,据永年县衙主薄仇辛密报,那晚已将冯鸿儒的公子乱枪打死,结果这冯光道还活着,并且还要准备举行大婚。假如冯光道真的被乱枪打死,就是死无对证,还能从潞府拿来官文证明无事? 便传仇辛来京问话,结果一问三不知,他也是听那些捕快说的,就信以为真。“这不是你主薄为了讨取奖励而谎报的军情,这罪你能担当得起吗?”京师一位张总督呵斥丑辛。 丑辛回来后,就亲自询问捕快,才知道事情真相,原来就没有看到反贼的人影,哪有乱枪打死的结果?只是匆匆了事罢了。 因这事有洋人参与,追究下来也没多大收获,只有按照在京城领到的密令,想方设法找到冯光道勾结反贼的证据,否则他就会按谎报军情问罪。 提起冯光道当晚就住在尤太的客栈,那个客栈他主薄是知道的,他是经常去哪里讨酒吃的,因为尤太的大女儿尤大被他纳为偏妾,还有个小女儿尤二也让他垂涎三尺,早有再纳她为妾之意,因此经常到那里撩逗尤二。 凭丑辛的感觉,这尤二小姐对他很是反感,他到了客栈每次都是躲得他远远的,他于是就差媒婆提前来给尤太提亲,说是早点让尤二过去,然后给他一些银子养老,关了店门。 提这话的媒婆才来过一二次还没有落实就在客栈出了这事。仇辛想,这要是给尤太扣个帽子,尤二小姐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于是仇辛就亲自到客栈查实详情,发现尤二不在客栈里,问尤太,尤太支支吾吾也说不上个所以来。 仇辛一生在县衙任职,可不是个一般人物,什么事情他没有经过,这尤二忽然不在了,就考虑是不是跟这个冯光道有关,再说他最近差媒婆紧紧来说过纳妾之事。她若不肯做他小妾,跟人走了也是自然。 回到县衙,仇辛差捕快到客栈捉拿尤太到县衙问话,到了县衙丑辛没有露面,由捕快私自设立大堂。 尤太那知道这县衙之事,到了那里就被那些刑具吓得心惊胆寒,捕快问那晚反贼逃跑是不是跟客栈有关。尤太吞吞吐吐还是说不上来,不过他确实也是说不上来,冯光道在小姐房里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官府抓的人是从大门跑走的。 再问他尤二小姐是不是跟那个被抓的人跑了,尤太仍然是吞吞吐吐,捕快就准备使用刑具,尤太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再说小姐跟了那个冯公子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听说他父亲也没事出来了,还怕他们则甚,即是告诉他们小姐已经嫁人了,让那个仇辛死了这条心也行,他也不能把两个女儿都给了他吧。 这冯大人官复原职了,他尤太也不怕他们对他一个光棍老人能怎样,光棍不吃眼前亏,说就说了吧。 捕快把得到的消息回报给仇辛,把个仇辛气的牛气冲天,一个小客栈女子就敢明目张胆地不依从他,还跟上反贼跑了,这不是在掴我仇辛的老脸吗。你这个反贼我仇辛捉定了。 仇辛命令把尤太放走,秘密差捕快尤刚带几个人到潞府找到原来的县长岳琅逢告诉他如此如此,又在他的耳边密语一番。 仇辛回到家就把尤大卖到了青楼。 这捕快尤刚就是当地人,因家穷没地没粮才当了捕快这个辛苦差事,仇辛看他实诚就在生活上照顾着点,慢慢他就成了仇辛的心腹。 尤刚跟尤太还是远方本家,从小就惦记上了尤大尤二两位小姐,他们年龄相仿,小时候还经常在一块玩家家,这大了,姑娘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眼看着尤大就被仇辛给买走坐上他的轿子做了他的偏妾。 后来听说仇辛又想要二小姐,春火欲动的尤刚开始对仇辛有了反感,世上这美女都让你们这些官僚财主给占完了,穷汉子就该干看着你们。 听说尤二跑了,尤刚觉得心里挺舒坦,甭管人家随了谁吧,总比跟了这个仇辛强,眼不见少惆怅。 现在又见仇辛为了解恨把二小姐也卖给了青楼,这不是到了千人骑(欺)的魔窑了? 尤刚哪能忍得住,便把这事告诉了尤太,尤太也没了主意,问尤刚,他说:“除非拿钱把小姐给赎出来。” “那就赎出来,你去办,我想办法弄银子。” 尤刚当晚就到了买尤大的青楼,鸨母见了,就说:“今晚有新主,原包的。” 尤刚说:“我包了,别给了别人。” “你小官来得早,哪敢给了别人,就等你开包那。”鸨母道。 尤刚暗骂这鸨母尽说谎言,遂给了她钱被领进了尤大的房间。 尤大对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并不感到忧伤,相反感觉是飞出了一个被囚禁的笼子。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准备好等待她第一个陪伴的客人。 进来的是尤刚,她想不到会是他,她在未上仇辛家的轿子的时候,尤刚还在跟她形影不离的。 仇辛让尤刚带人抓紧时间到潞安府游风约那里找岳琅逢办公差,他在尤大未被赎出去的时候他是不会走的,他不会眼看着尤大去接待客人。 就在尤二小姐走了的时候,尤大就决定卖了客栈找二小姐去,听说冯大人没事了,他是太高兴了,卖了客栈还能给自己积攒一笔养老钱。 现在尤大被仇辛卖到了妓院,他知道这是仇辛来报复他的,要不是尤刚这个远方侄儿告诉他,他还蒙在鼓里,他卖了客栈走了,却不知道尤大被卖到那里。 三天后,尤大将客栈卖了,将钱交于尤刚,尤刚将尤大赎出来交给尤太就领着几个捕快上路了。 三日后到了潞府平顺县岳府见到了岳琅逢,将一封书信给了他,告诉他这是京城一位大人的亲笔书信。 岳琅逢接过书信,将他们几个安排好住处。信的内容只有他能看,意思是说现在捻军经山西、河南进入河北,进抵天津、京师。正是官府清剿反贼的关键时期,让他想方设法抓到冯光道跟反贼的一些把柄交到京城,便能让他官复原职。 这岳琅逢正在生着闷气,眼看新意班的名角儿就要给他心意班登台演出了,却偏偏被这程班主给搅了,结果来了个两败俱伤,却让人家自己成立了个如意班,眼看着自己几个不起眼的台柱子也都走了,听说要投奔如意班,真是时运不佳呀。 现在接到了这封书信,说能让他官复原职,还说这是京城某大人的亲笔书信,京城某大人能给他来信,想要给他官复原职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这某大人不称名道姓,一定是需要保密,他岳琅逢在官场滚打了这么多年,是会领悟到的。 冯鸿儒的公子冯光道大婚的那天,他岳琅逢想去也觉得没脸去,若是他的心意班兴旺的话,还许他会去道个大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去了只会讨个没趣。 听说冯鸿儒这次被官复原职,还是潞府出的那张官文给救了,他在潞府有靠山,他就是被他这个京官给害的,现在轮上他了。? ? ? ? ? ? ? ? 。 看来这冯弘儒在京城是招惹上什么大官了,那他的官帽就该是保不住了,现在出来也许是他回光返照,也是侥幸的事。 岳琅逢像是在黑暗中又看到一丝亮光,心里是一阵阵高兴,也许他官复原职的机会快来了,是不是这心意班散了,就是表明他的官运要来了呢。 尤刚不知道仇辛跟这个岳琅逢要合谋办什么事,只是让他听从岳琅逢的指挥,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他领着几个捕快每天无所事事地就在县城里游逛,心里老是惦记着尤大。 他跟她从小就是在一起玩耍,长大了却离开他走了,这回他不会再让她走了,是他把她从那里赎出来的,虽然是尤太变卖了房产,他也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了,那晚他是第一个进那个青楼的,在那里他跟尤大回忆起了以前的事,他们哭了也笑了。? 街上摆着一张方桌,几个外国人好像是在那里宣传什么,比比划划的,周边围着不少观众。 一个身穿黑色长褂子衣服,领口处有一个白色的小方块,头上稀稀疏疏的头发盖不住头皮,眼睛上戴一幅金丝边眼镜的外国人正在那里讲着什么。 尤刚见过,这就是教堂里的神父,他们那里也有,他们是在传播天主教,在街上宣传,发展教徒,集资盖教堂。 中国人不敢招惹这些人,招惹了就会带来灾祸,就连官府都是躲得远远的,都传的他们太神了,他们的手里有洋枪洋炮,就像太平军那样,就是被外国的洋枪洋炮给消灭了。 县衙的官员都不招惹他们,容许他们宣传,谁愿意跟他们就跟他们,谁愿意给他们捐资盖教堂就捐资盖教堂,找到县衙也是一样,量力而为,一个目的就是尽量不招惹他们,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第25章 第25章 那些听教主宣传的人大多数都是平民老百姓,当官的、财主和有钱的东家是不会来听这些的,他们还怕把他们的钱给宣传没了。 “天主是独一无二、无所不能、创造有形和无形万物的神。是天父,是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力量神。宇宙万物都是天主创造的,人类也是天主创造的。” “世上的人有善有恶,将来基督从天降临,审判地上的活人和死人,善人将进入天国获得永生,恶人将被抛入地狱永远受罪。教会就是天堂,就是一个极乐世界。” “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天堂是不能随便进入的,生前有罪的人,要经过炼狱这一关,他们在死亡前需要进入炼狱来净化自己的灵魂,为生前所犯下的罪做补赎,而后才可以进入天堂。” “天主教号召人们做到对自己所受的苦难忍耐、顺从,要多祈祷,依靠天主三圣的帮助积极面对自己的生活。因为正义的权是天主给的,因此,抗拒正义就是抗拒天主的命令,抗拒的必自取刑罚。” 神父一字一句讲,还有中国人做翻译,有的人就慢慢听进去了,就连几个县衙的捕快也听着不走了。 忽然有一个自称是岳琅逢的手下来找尤刚他们,说是岳琅逢让他们迅速到游风约一带新安里集合。 那个来找他们领路的是心意班的掌班岳群,当初他是岳琅逢当县令时期的捕快,还是他的堂侄儿。他下来台,这些人也跟着下来了。 尤刚在盘算,这次这个岳琅逢紧急着找他们干什么?不过他们就是领命来听候他的指挥的。 听说他可是当过县令的,被贬家为民了,这是不是跟那个冯光道有关,他得留个心眼了,他已经赎出了尤大,还要计划回去跟她过门入洞房,这样那个仇辛就会跟他结上仇气了,他在那里也许就干不成了。 尤二跟上那个冯光道跑了,其实那晚在客栈他就觉得二小姐的屋里藏有人,他当时是想讨好尤二小姐故意离开了,不然的话这个冯光道就当做反贼给抓走了。 后来听说冯光道和他的父亲都没事了。联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这里的岳琅逢一定跟冯弘儒有关。?? 冯光道没有跟尤二小姐以纳妾的形式行事。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在未跟赵秀芝提婚之前,冯光道就把他这次赴京的遭遇告诉了她。赵秀芝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根本不在乎这些理理道道的事情,冯光道觉得怎样好就怎样。 李三太理解公子的心思,就给他出主意说:“就以侧室的形式给尤二小姐一个位子吧。” 侧室比纳妾要高一等级。侧室不走偏门,也走正门,纳妾却是走偏门,不能走正门。 冯光道同意,便禀告父母。就在婚礼那天,赵秀芝跟尤二一前一后分别坐大红花轿和红墙蓝顶轿子进入冯府。 婚礼过后没几天,冯弘儒便赴京上任,因是才经历了这么一次风波不想在家里多住。 父亲走后,冯光道就同家院奴仆和两位新人在冯府欢度新婚。 这天,阳光明媚,一大早就有一位头戴斗笠的老者带着一位小姐来到新安里冯府。见到家院报称说他叫尤太,直隶来的,找冯光道、尤二小姐。 冯四通报后,冯公子跟赵秀芝、尤二急忙迎出来,将他们领进门去。 尤二见了后面跟着的那位女子,叫一声:“姐姐。” 大家才明白,都是一家人。 可是尤二忽然犯起疑心,姐姐不是给人家做了小妾,安能随便出门随父亲来到这里? 对着众人也不敢乱说,便跟冯光道和赵秀芝一一介绍,大家相互寒暄一阵,请进屋里,家院奴仆一阵张罗。整个一天府里上上下下异常热闹。 晚上二更时分,大家正在熟睡之时,忽然有人急急匆匆敲门,家院将门打开,即有几个人闯进府里,跟家院说他们是捻党,被官兵追杀,特来投奔冯公子。 家院不敢怠慢,满叫醒冯光道,说明情况。 冯光道一时弄不清是怎么个情况,正在犹豫当中,又听府外有人喊:“抓住捻贼,抓住捻贼。”一群官兵已经在外面把冯府团团围住。 官兵为首的就是尤刚,后面除了他带的几个捕快外都是岳琅逢当年跟着他的那些捕快。 尤刚是刚刚才被岳琅逢派人通知他来抓“反贼”的,他才知道这就是仇辛跟岳琅逢让他们等待的行动安排。原来是他们故意制造这场阴谋骗局来以捻党罪诬陷冯光道,然后再连累冯鸿儒。 尤刚没敢冲动,冷静下来想着对策,现在情况特殊,他是带队抓人的,后面一定是岳琅逢派人在监视着他,他们在这里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一切事情他们都是蒙在鼓里。 没等尤刚发话,就见那个自称岳琅逢手下的岳群发话了:“把这些反贼全部给我抓了。” 后面的兵勇一拥而上,把几个“反贼”全部捆绑。 这时的冯光道还在迷蒙中,突然间来的人他一个也不认得,也不知那个是“反贼”,那个是官兵。 那个岳群指着冯光道朝那些抓人的兵勇道:“还有他,看来他就是他们的头。抓!” 几个兵勇不问青红皂白把冯光道也给捆绑起来。 忽然尤刚发现了尤太,他身边还跟着尤大小姐,没想到他们已经来到这里了,他赎出尤大的时候,尤太就跟他说过:“家里啥也没有了,就带大小姐一块来投奔尤二小姐来吧。” 见了尤太,尤刚一下子有了办法,他要将这个阴谋悄悄告诉尤太,再让他告诉其他人。 于是,就在那些人抓冯光道的时候,他过去跟尤太使个眼色,便把他抓住,并趁机捏了他一下,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悄悄告诉他:“这是个阴谋,他们要陷害公子,那些反贼是冒充的,设法上京城告诉冯大人。” 尤大小姐早被尤刚的举动吓傻了,他怎还抓她的父亲呢,仔细看他跟父亲在悄悄说什么,才知道定有蹊跷。 “这个也抓吗?”尤刚故意把尤太抓到岳群跟前问道。 岳群看了看道:“你是老家院吧?” 尤太连连点头。 “妈的,还不躲一边去,难道你也想当反贼被带走?” 尤太摇摇头。 尤刚使劲推他一把:“那就好好看你的院吧”。尤太趔趄了几下。 “全部带走。”岳群下命令。 家院冯四在这些“反贼”进院时他就趁乱溜出院去,找到李三太,李三太听了他的讲述觉得不妙,立即去拳房通知众兄弟,他们急匆匆赶到冯府,官兵已经带着人走了。 小拳王赤岗说道:“还不去追。”就带人往院外走,李三太喊道:“别追了,他们人多,追上怕再把事情闹大了。” 尤太刚刚来到冯府,也不知道个深浅,看到有这么多人来帮公子,说明都是公子的贴心朋友。 他看那个李三太像个管事的,就自我介绍,李三太道:“老人家有事尽管说,我们可都是冯公子的至交。” 于是尤太就把尤刚告诉他的如实说了。李三太听后马上跟几个密语一番,便差赤岗带一个人尾随那队官兵追去,确保冯公子的安危,还告诉他们尤刚是自己人。 赤岗速带一人往下追去。 接下来李三太召集大家到一块商议道:“这次冯大人和冯公子确定是遭到小人暗算了,他们竟敢冒充反贼来进行诬陷,这里面一定有名堂。” 乡约房教师爷王抓钩道:“是不是他们勾结当地原来的那些被革职的乡绅捕头来冒充反贼以嫁祸冯公子的。” “一定是,不过这里面还有个问题,这冒充反贼的,他们就没有想想自己横竖都是个死?还愿意充当反贼?”李三太道。 “对呀,真假反贼都是个杀头,除非他们上面有人作保,横竖都不会死,只要达到诬陷冯大人的目的就行了。”王抓钩道。 “公子的反贼罪名坐实,这冯大人就会受牵连,丢官进监狱。上一次的目的他们没有达成,又来第二次。”李三太终于明白了。 “事不宜迟,刚刚差赤岗设法追上那帮土匪,主要是悄悄摸清他们的真正底细,然后见机行事,至少要让抓公子的公差在路上多耽搁些时日,给我们争取时间。”李三太道。 “现在我们得马上派人抄近路赶往京城,将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冯大人。” “一切听从乡首吩咐,甘愿为冯公子效犬马之劳。”大家一致说道。 李三太道:“去京城得是个得力人选,能文能武,要不就由教师爷跟拳房爷赴京如何,真正的是一文一武,我们大家也好放心。” “万死不辞”。教师爷王抓钩,拳房爷龙关根齐声说道。 “接下来就是家里的安全,就由我跟大家一块来保卫,总之今次这是上面跟下面一些官贼合计的一个大阴谋,他们的目的就是想置冯家人于死地,我们必须考虑周全。” 往京城走的人预备妥当当晚即刻动身,尤太自告奋勇要赶着府里的马车同去,他说他能认得那个捕快尤刚,遇事也好商量。李三太应允。 第26章 第26章 当晚,剩余人等彻夜未眠,赵秀芝跟尤二更是忧心忡忡,刚刚跟公子过门就遇到此等大事。也不知是吉还是凶。 赤岗跟那个追公子的小伙名叫李金瓶,同是拳房的的弟子,他两个在拳房是腿脚最快的。因那伙兵勇刚走也没有多大时辰,还是推推搡搡带着“反贼”。 天明,赤岗二人在后面看清了他们的人数,大约有十几个人,除了前面的五个是捕快,其余都是乡勇打扮,捆绑着的有五个人,其中就有冯光道。 当日晚住在磁州。 赤岗想,今晚必须要做一件事,要嘛跟那个报信的捕快通个消息,知道他们尾随跟着,并设法将行程至少耽搁三二个时日,好让京城的冯大人接到消息有个时间上下打点准备。要嘛找到冯公子,告诉他这是有人专门陷害于他,让他知道大家都在救他,不要惊慌失措。? 赤岗、李金瓶二人追随着兵勇共同住了一家客栈,随时观察动静,只见所属犯人冯光道独自住一房,其余几个住一房。为了摸清那几个冒充反贼的歹人的底细,赤岗便差李金瓶专门盯紧着。他的任务是找尤刚。 李金瓶第一次跟赤岗出门,赤岗安排他的任务他是一心想着要做好,这样能在大家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能耐。 那几个“反贼”住一起,李金瓶知道他们的待遇不会是跟冯公子一样的,要不就是真正的反贼了。果然一个时辰后,他们都松了绑大吃二喝起来,他在房檐底门脑上看的是一清二楚。 李金瓶很耐心,趴在房檐上一动不动,他就是要等待个机会彻底把他们的底细弄清。 在一厢寻找尤刚的赤岗,见尤刚一直就呆在冯公子的屋里,外面还有两个兵勇把守着,知道今晚是插不上手了。找李金瓶却发现他扒在房檐上,也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 赤岗怕惊动店里的兵勇,本想阻止李金瓶不要再误那个事了,等明晚有机会了再说。忽然门开了,从屋里出来一个两手提着裤子的“反贼”,知道这“反贼”要解手。 赤岗急忙隐藏起来,不料房檐上趴着的李金瓶跃下房来,紧紧尾随着那“反贼”,一直跟到茅房。 赤岗暗叫不好,万一要是让这贼发觉,弄出声响,惊动了兵勇,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李金瓶已经追上去了,那是啥也赶不上趟了,赤岗也尾随过去。 等那“反贼”进入茅房,李金瓶也装着一个上茅房的,第拉着裤子,还装出是喝上酒的模样,东倒西歪的。 两个人谁也没搭理谁,只听“哗哗”的尿尿声。 赤岗暗喜,想这小子还有个脑袋,还会装醉。弄得他也不知道是进还是退,要不进去怕让人发现会起疑心,又害怕李金瓶急躁弄出事来,索性就大大咧咧进了茅房,在门口就把裤子给扒了,显出尿急的样子,冲着茅厕口就“哗哗”起来,正好将那贼堵在门口。 李金瓶发现进来的是赤岗,胆子更壮了,过去将还没有穿好裤子的那贼只一下,就听他“哼”一声便不能说话了。 在茅房多呆是会有危险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得把这贼弄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开的房间。 赤岗对着李金瓶冲他们的房间示意一下,李金瓶马上明白了,小声跟那贼说:“别吱声,要不你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那贼点点头,喉咙眼里哼唧哼唧出着粗气,其实让他喊他也喊不出来。 二人夹着那贼到了他们的客房,赤岗道:“问你你答,点头摇头就行,不能撒谎。” 那贼使劲频频点头。 “你们是捻军反贼还是太平军反贼?” 那贼摇摇头。 “你们不是反贼?” 那贼点点头。 “不是反贼为什么称反贼?” 那贼又哼唧起来,意思是得让他说话。 赤岗量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喊叫,就让李金瓶把手松开。 于是那贼一五一十把真相和盘托出。 第三日他们到了永年县临洺关,主薄仇辛悄悄把他们安排在一家客栈,打发尤刚领众捕快回自己的临洺关岗位。 赤岗安排李金瓶盯紧他们,不得麻痹大意。自己便跟踪尤刚到了临洺关,见了他悄悄跟他说明来意。 尤刚没想到这就是那日在客栈跑走引开他们的那个赤岗,听了他被他跟李金瓶抓住的那个冒充反贼的供述,大吃一惊。他还打算明日说服仇辛允许他押送反贼进京,伺机保护公子,这日后跟公子都是一家人了,他安能袖手旁观? 原来赤岗就是那晚逃跑的“反贼”,知道他有些能耐,若是有了他们,他尤刚就有了帮手。 问赤岗有什么办法,赤岗便将昨晚那个冒充反贼的小喽啰的话详细告诉了尤刚,让他想办法拖延他们仨两日行程,好给京城的冯大人留开个时间。 尤刚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问赤岗,他说:“咱们共同想办法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是这里的地头,还得靠你。” “最好的办法就是劫走冯公子。”尤刚道。 “劫走冯公子,恐怕不妥吧,这不给京城冯大人添了麻烦了?冯公子都不在了,无人对证了,还要弄得无罪也有罪了,要是能劫冯公子还能会来到这里,我们游风约的弟兄早动手了,那晚在冯府也不会让你们轻轻易易走掉的。”赤岗道。 “我是说今晚差人把冯公子劫走,二日后再把他佯装“救”回来,除非这样。那仇辛不见冯公子了,他一定会着急的,还会派人找,他不会没有冯公子还往京城走。这样,就能给京城冯大人拖延时间。”尤刚道。 赤岗想想觉得这个办法还是不错,也只有这样,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即是他怀疑劫走冯公子的就是我们游风约的人,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问:“你有把握把冯公子弄走?”? “你不是说我是地头吗,找几个人还成问题?我尤刚在这里也不是混了一天二日了,没有个朋友还怎么混。”尤刚道,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就这样办,不过冯公子的安全可是主要的。”赤岗道。 “那是,你放心。”尤刚说完就去找人了。 仇辛怕去抓冯光道的捕快走漏风声,就在把冯光道押到他这里的时候把那些捕快全部给换了。他也不相信尤刚这些人。 当晚,众兵勇押着冯光道在客栈安歇,至五更天都在熟睡之际,把守冯光道客房的捕快被摸了哨,有赤岗跟李金瓶的配合,劫持个冯光道那就是小菜一碟。 第二日,仇辛接到报告,说是冯光道被劫走了,一下子就慌了手脚,这冯公子要是给劫走了,他可怎样交代上面,还没有过河船就翻了。 一定是冯光道他们那里的人给劫走的,于是立即派人去找尤刚,找回尤刚还吓唬他说:“好好的一个人怎就被劫走了?一定是你们办事不力引来了他们的人。” 尤刚道:“仇大人放心,我尤刚一定把那反贼找回来。” 那肯定他能找回来,不就是他藏起来的吗。 冯光道就藏在临洺关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每天由赤岗、李金瓶陪着。 三天后,尤刚才报告说:“发现冯光道的踪迹了。” 就在前一天,王抓钩和龙关根还有尤太就到了京城,将事情的原委回报给了冯鸿儒。 冯弘儒马上上下打点,只等他们抓来“反贼”证实此事的真假。 在另一边,盐运副秦思已也已经禀告他的上司,只要事实确凿,冯弘儒一定难逃法网。 这关键的一点就在于那几个“反贼”身上了,他们说公子是反贼,公子又无法证明他不是反贼,那公子就会遭殃,若他们说不是,公子就会平安无事。 王抓钩安排赤岗他们跟着公子并设法找到问题的根源,还要尽量耽误他们的行程,告诉了冯大人。看来耽误行程这一点是做到了,要按照他们的速度,冯光道要比他们至少前一天就会到的,可是至今还没到,说明一定是赤岗他们想到办法啦。 在冯光道接下来的行程中,赤岗跟李金瓶就一直尾随跟着。他们觉得在茅房抓的那个小喽啰没有将他们供出来,要是他们暴露了,他们就不会这样轻轻松松地跟着。 这也说明,那个小喽啰还是把他们的话记在了心里,他就是游风约本地人,名叫周小孩,是被花钱雇来的,说是只要咬死冯光道是捻党,他们就能得到一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到了京城你们说公子是捻党该杀,那你们也是捻党啊,难道不该杀?”当时赤岗这样问他。 那个周小孩道:“他们说会偷偷把我们给放了。” “你好好动动脑子,他们会因为你们给他们办了事了放了你们?还得给你们一辈子都花不了的银子?万一你们把他们暴露了怎么办?所以他们一定会咔嚓杀了你们以绝后患,最终命也没了还要什么银子呢?” “那我们能怎办?”周小孩也想通这个理了。 “你们只有说出真相,让官府把那些害人的给抓了,你们才真正是安全了。” 那个周小孩一定是揣摩透这个理了,当时就是频频点头。 到了京城,赤岗还是安排李金瓶跟着公子,他径直跑到冯大人那里回报。见到王抓钩,他们已经到了二天了。 冯弘儒听了赤岗的回报,即时把这个情况报给上面张总督。 第27章 第27章 心意班岳琅逢正翘着二郎腿闭着眼想着他即将就要官复原职的美事,这也许是他第二次交好运时候,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戏班眼瞅着就要垮了,那些在他眼里的心意班的台柱子都扬言要到如意班,因为听说如意班又要准备置办八驮戏箱。 看来这戏班跟他岳琅逢是无缘了,散就散了吧,他还是操心走他的官道吧。 丢了官尽是想着在如何算计人,就连妻妾们都跟他疏远了。这跟在县衙的时候可是不能比了,那个时候每天都跟妻妾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为什么有钱人花多少钱都想买个官做呢,这就是区别,他可是有了亲生体会。 新纳的小妾还在等着他圆房呢,刚纳进来就因为这个冯光道的事情弄得他心慌意乱的,那日是刚跟小妾入了洞房,就听得有人敲门。 那是岳群慌慌张张回来了,家院知道事情不好,就马上通知老爷,不敢耽搁。 外面“嘭嘭”响起了敲门声,心里本来就有事的岳琅逢慌忙穿上裤子,拖拉着鞋,提着上衣就出来洞房,见岳群结结巴巴地回报:“不好了老爷,找的那几个冒充反贼的吃不住刑都把咱卖了,其余的当场就抓了,我幸亏听老爷的话没跟紧,要不也回不来了。” 岳琅逢就像当头挨了一棒,嗡的一下,趔趄起来,几乎摔倒。他就是心跳惶惑的,预感到这事情要出意外,他当了多年县令了,他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要是这样,他岳琅逢连个小草民也做不得了,还得逃命了,弄不好官府的人随时会来抓他。 “不是说了是万无一失的吗?” “听说是冯鸿儒早有准备了。” “哎,该我岳某人走背时了。” 岳琅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戏班没有办成,家当花了一大半,现在又摊上了这事。 “这里也没有人说冒充捻党的人是老爷找的,也只有小的知道,山高皇帝远,只要上面追不下来,老爷就没事了。” “不能掉以轻心啊,我们还是赶快避一避为好。”岳琅逢道。 “小的一路上就是兵勇打扮,他们也没人认出小的来。有许多事小的不懂,就听从老爷吩咐。”岳群道。 岳琅逢道:“如今,咱这心意班也不景气了,加上这次给闹得,我也没有精力再搞心意班了,要不,你去找到王寿禄,把三驮戏箱、布景道具等全套卖给他如意班吧,其余戏班那些角儿还有杂役等,愿意跟他如意班的就跟了吧,就说我岳某人身体上支不动了,没精力干了。” 岳琅逢忽然间在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打算,不愧是做个县令的。他以为这是保护自己的一个好办法,惟其如此,他才能安安全全地度过眼前这一关,眼前这一关对他来说就是最难的一关,也是最关键的一关。 他要找一个能保护他的地方,他不愿意去山里当响马,也不愿意四处流浪,那也是会受到官府抓捕的,他家里的妻妾还等着他,他也是一位曾经的县太爷,有那个县太爷当响马的,他这个县太爷只是时运不济,也没有真正害过什么人,他还有丰厚的家产,只是这一步迈错了。 岳琅逢想到的就是最近在县城出现的天主教。那个时候他还想过入教的事情,只是怕入了教,他就不能享受妻妾的天伦之乐了。听说在游风约安口一带已经置盖教堂了,那可是洋人的地方,他要是到了那里就是洋人了,官府是害怕洋人的,不是就会受到洋人的保护了吗?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越想越合适。 岳琅逢差岳群把心意班卖给如意班,把卖了心意班的银子捐献给教堂。 岳琅逢想对了,那些洋人的确会收他的,即是他杀了人也会收他的,因为洋人们在县城辛辛苦苦宣讲了多少教会的圣典都没有人能够接受,在百姓的眼里,都认为洋人是传说中的鬼变成的,会吃人,连碰都不能碰他们,他们所盖的教堂就是为了装尸体用的,专供洋人来吸血的。 他岳琅逢可不会那样想,他曾经是县令,不是普通老百姓。 他们这些传教士无法继续传教,可还得继续传,即是那些地痞流氓,懒惰闲散人等参加也是他们的成功。 他们要以时间来解答百姓心中的疑问:洋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会来中国,到底有什么动机,难道真是上天派来吃人的吗? 岳群很顺利地就把心意班卖了,还卖了个好价钱,他说如意班班主说了,还欢迎岳班主加入他们如意班。 岳琅逢苦笑一声:“我岳琅逢就不是一个成功的人,这辈子就怎么一回事了,走到哪算哪吧。”于是就把他要参加洋人天主教的想法说了。 岳群道:“老爷参加天主教了,小的该去哪呀?” “你就给我看家护院吧,现在家里还算殷实,再多置些田地,日子是会过得去的。再说,我到教堂暂避一阵子,等风声没了,我还能返回家里,咱们共同经营一些土地,做个庄户也好啊。” 岳琅逢把“咱们”两个字说的语气重些,就是要给岳群一颗定心丸,要他脚踏实地为他服务,他也相中他是个勤快中厚的人,还是自己的一个本家侄儿,要不当初他也不会选他担任心意班掌班。 岳群想,到岳府也好。他觉得这次自己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兵勇,伪装的谁也没有认出他来。 岳琅逢新纳的小妾叫尚风丫,那晚老爷刚刚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被窝就被一阵敲门声吓得一骨碌起来下床走了,弄得她一晚上也没有睡着,到后来就再也没见老爷的面,倒是那个掌班岳群一直来她这里晃悠,说是老爷要高升了,升到外国去了。 岳群的年龄跟尚风丫差不多,他们都是同乡,曾经还有媒婆跟他说过尚风丫,尚风丫父母看病花了钱,要将女儿嫁出去还债,岳群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做彩礼,尚风丫就给岳琅逢做了妾。 尚风丫自进来岳府他们也打过照面,就是见了相互都不敢搭腔,生怕老爷知道了他们以前的事情。 现在老爷不在府里,就不在乎什么怕不怕了。 “你说老爷怎地上外国了?”一次尚风丫在窗户里正在描眉,看到岳群就找话茬问他。 “就是到洋人那个教堂当和尚去了。”岳群走近了故意这样说。 “当和尚?那我们怎办,老爷要是当了和尚,我们不就要跟守寡一样了?”尚风丫也是故意说,她不相信岳群说的是真的,她想岳群是故意这样说让她听的,他兴许有他的目的。 “那你是想老爷了吧?”岳群故意找适当的话道。 “不想老爷想你呀?” “那怎,我不行吗?我这身子骨还不如老爷?” “你可是童子金身啊,我可配不上。” “是我穷配不上你吧。” “活该!谁叫你穷来。” “你也是,你也活该,天天守活寡吧,那个和尚还会碰女人?” 尚风丫在窗户里扔出块化妆粉笔头正准他的头。 岳群看看四下没人,就要进屋,被出来站在门口的尚风丫给堵上了,她悄声说:“你胆子可不小啊,也不分个时节。” 岳群听懂了尚风丫的话意,就“奥奥”两声兴奋地走开了。 岳群知道岳琅逢这段时间是不会回来的,去教堂还是他陪伴他去的,去了第一天就是入门圣事,然后参加三个月的慕道班,学习正统的教理知识,学习天主教的一些礼仪。 这三个月府里的一切事务就交给他岳群了。难怪岳群敢在府里任何一个地方转悠,原来是老爷授了权的。 岳群没有忘记尚风丫那句话,还没到一更天,岳群就来尚风丫这里转悠了,手里拿一把扫帚,深秋的树叶已经零零星星在飘落。 尚风丫早已从窗户里看到了岳群,见他那徘徊蹒跚心神不定的样子,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就故意开门往外倒了半盆水。 这也是双方心意相通,彼此的意蕴都心领神会。 岳群也许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反应,他要等待尚风丫对他的那个暗示,这样他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而是尚风丫耐不住寂寞故意撩逗他的。 岳群将手里的扫帚竖到一颗树下,看看四周没人,就蹑手蹑脚地朝尚风丫的屋子走去,到了门前轻轻一推,门是虚掩的。 屋子里没有亮着灯,窗户的门也插上了,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里面尚风丫小声喃喃:“插好门。” 岳群这时感觉心跳的厉害,就像要从脖子经过喉咙眼蹦出来。 顺着刚刚那低声细语的声音摸去,有一阵微弱的粗粗的喘气声,一股让他难耐贯穿心肺的气息扑过来…… 岳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感受,他忘记自己是怎样扒掉的衣裤,也不知道是怎样穿上衣服跑出来的。 尚风丫是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她不在乎跟岳群有什么羞丑,她已经是有主的人了,不是个黄花闺女了。她已经跟老爷圆房了,不管怎么说,老爷总是进过她的帷帐了。 第28章 第28章 岳群还回味着那个稍纵即逝的时刻,这个时刻太短暂了,那一念的感觉就这样匆匆过去了。他想在这一瞬间跟尚风丫说点啥,可是又能说点啥呢,你当说老爷真的是当了和尚了吗? 他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才那种舍了命的胆量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怕万一有哪个人从这里听到点什么或者看到点什么就不好了。 挨着尚风丫的房子都是那些七嘴八舌的妻妾,她们还都是争风吃醋的,盼不得有人被老爷当做不待见的,还有那个厉害的正妻,他还称呼她小妈,每天管教着这些小妾,谁都怕她。 他的确是这样想,他还想着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这事太折磨人了,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个尚风丫也是很执着,他将要离开她的时候,她忽然爬出帷帐来将他抱住了,抱的紧紧的。她不想让他走,她将纷乱的头滚到了他的怀里,柔软光滑的小手在他的胸脯上下来回抚摸着。他在这个时候却奇怪自己对她没有那个感觉了,只是想快快摆脱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得走呀,这可不是我家。” 她没有吱声。 他感觉她哭了。 “怎还哭了,我不行哩还是你怕了?。”。 “不知道,老爷还没有碰过我,我这是第一次,我不怕他,就怕你走了。” 他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心里一阵酸楚。“我还会来的。” “他要真当了和尚才好。” “那好啥?他也不会把你卖了。” “卖了就卖给你,你有钱?” “当初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啊,卖啥,这样也好。” 在以后的日子里,尚风丫 故意站在窗户前照着镜子化妆,擦粉抹胭脂,本来就墨黑的眉毛让她又涂了层淡淡的眼圈。 她要抹的一直等到岳群从她的眼前走过来。他拿着扫帚,在她窗前来回地扫。 不到一更天,岳群不自觉地又来到她的门前,门还是虚掩着。那种渴望愈来愈强烈,甚至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 他们不像开初的那样,东瞅西望的,心惊肉跳的,现在是如入无人之境,完全不再顾忌周围的一切。 屋子里还有了喊叫声,“……别叫,外面有人听见。” “听就听见吧,我才不怕哩。哥哥——哥——哩” 外面的夜静的出奇,只有夜风在徐徐地吹。 …… 岳琅逢真是后悔不该来这种地方来,还不如去当土匪占山为王。 这里面的规矩他真的是接受不了,什么“独生制”“婚姻禁忌”,什么“限令斋期”禁吃这禁吃那。 还要承认在神的眼中你是个罪人,你犯了罪得罪了神,承认你以往在言语、思想和行为上的过错,为你曾多次忽视神的爱,任意妄为,我行我素,要真诚地向他认错,并要真心放弃所有错误的思想、言语、行为和习惯。 当你凭着信心接受天主的时候,你的生命已经发生改变,天主已经渗入了你的生命,你的罪已经得到了赦免 ,你已经成为神的儿女,你已经开始了神为你计划的新生命了。 “我有妻妾五个,神会惩罚我吗。”岳琅逢问。 神父说:“你可以拥有一切。你给我们做了那么多贡献,神会宽容你的。” 也许正如神父说的,神真的是宽容他了。 他回到家才知道就没有什么官兵来抓他,就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 在教堂几十天的心的洗礼,也许他真的相信了这一切是神在保佑他。 …… 在冯光道大婚那天刘福禄接到众师父给他送来的帖子,让他去游风约参加冯光道的大婚,去了才知道冯光道娶得是他的大姨子赵府三小姐赵秀芝。 回到遥镇,高高兴兴地告诉了赵英子和赵秀苹,姐妹俩个自然高兴,现在她们姐妹三个终于都有了自己的一个满意的归宿了。 刘福禄提议,要在遥镇也给靳义堂跟赵秀苹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仪式,就算是一家子了。 二小姐当然乐意,想不到她这个逃跑出来的小妾还能重新跟心上的人办个婚礼。 王婆是媒婆也是娘家人,刘福禄跟赵英子算是婆家,在婚礼前让靳义堂在新宅拜个天地,再请来法师按照双方的生辰八字定日子定婚房。还给王婆以娘家人送上聘礼。 择日迎亲,找车队轿子,燃放烟花爆竹,一样也没有少。 栗永禄保长为证婚人,就在保长家做一桌饭,王婆跟新娘到保长家跟村上一些“娘家人”吃过“离娘饭”。 等新郎婚车婚轿过来,一位男童迎候新郎下车,手里端一盘,新郎下车后给男童端着的盘里放些碎银,然后才能进女家。 进得女家,先给长辈行礼,再到新娘家送花,新娘的姐妹伴娘阻止新郎进屋,新郎就在外面苦苦哀求,并送上九百九十九文铜钱才让你进门,叫天长地久。 然后给新娘盖头纱,放下头纱盖头挽出大厅,上香祭祖,新娘叩拜父母道别,新郎行鞠躬礼。新娘由一福份高之女性长辈持一把黑伞护着新娘进入礼车。 新娘上车后,王婆将一碗清水、稻谷撒向新娘。待礼车启动后,迎娶队伍以竹筛为先,青竹连根带叶,竹端系猪肉一片,防邪神白虎。 一路燃放礼炮,车抵新宅时,新宅的家人燃炮竹迎接。 新娘下礼车时,由男方一福气长辈持竹筛顶在新娘头上扶持新娘跨过火盆踩碎瓦片入厅。 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相拜,送入洞房。以竹筛覆床,桌上置铜镜压惊,新人共同坐在预先垫有新郎长裤的长椅上,谓两人同心,并求日后生男。然后新郎掀开新娘面纱,合饮交杯酒、吃甜汤,象征早生贵子。 当天,宴请客人,因刘福禄已在遥镇成为了名人,贺礼的就连当地乡首也来了,本乡百姓自不必说。 晚上就是闹洞房了,大家心知肚明,做个形式就是了。 婚礼过后十二天,新郎新娘就能出门了,刘福禄跟靳义堂当然是要到游风约去见三姐三姐夫三妹三妹夫了。 就在前几天,也就是靳义堂大婚后三天,如意班接收了心意班的戏班子,这样如意班又能成立一个八驮班了。真是好事连连,喜气盈门。 要去游风约西安里去见连襟亲戚,空手去可是不行的,最起码要带上八驮戏箱子,到了那里,一化妆,全家人等就能唱它个七本大戏。 到了西安里,才知道冯光道也是才从京城回来,逢凶化吉。跟心意班散伙归了如意班也有关系。才听说心意班班主岳琅逢陷害冯公子没得逞,自知有愧,到了天主教当了教徒了。 更有趣的是冯光道意外地找到了赵英子,刘福禄没想到当年抢走赵英子的“响马”就是冯光道,现在成立他的连襟。 原来冯光道还在游风约给扮演杨排风的赵英子拍过手给过赏钱呢。 在临洺关当捕快的尤刚也辞职来到了新安里,他是来找尤大小姐的。他从青楼将她救出来,就是要跟她成亲的。 按照刘福禄的提议,尤刚跟尤大的婚礼还跟靳义堂和赵秀苹的婚礼一样,举办的热热闹闹的。 新意班程班主自从靳义堂走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想不到就因为一个跑了的小妾还让他的戏班散了,他本来是想让心意班出这个丑的,可扈万坤却法外开恩,成全了他们几个。如今他已是孤家寡人了,没想到离开靳义堂他的戏班就是撑不起来。 靳义堂他们从游风约来到遥镇,就见新意班他的几个出师弟子来投奔他,说是程班主恩准的。 提起程班主,靳义堂虽然当时对他挺不满的,现在那个心情没有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跟赵秀苹的事情还多亏有程班主这个新意班。 看来程班主是要垜箱不干了,靳义堂觉得还有愧于他。虽然他入戏班真正的师父不是他,可也是他的班主、长辈,他初进新意班的时候就称他为师父。 靳义堂跟刘福禄商议,是不是请程班主过来跟他们一块打点戏班,他也是有经验的,学会要饭扔不掉棍子,他还是觉得那件事有愧,自己不好意思过来。 靳义堂了解程班主,他也是个忠厚实诚的人。 刘福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现在戏班子正是用人的时候,他还计划在组织一个八驮班,弄个三八二十四驮大戏班,让谁也无法超过他。 于是,靳义堂就给程班主写封书信,差一个弟子送去,把个程班主感动的五体投地,其实,他差弟子们过去投奔靳义堂就是想告诉他,他知道自己错啦,自己也无法干了,就看你靳义堂收留我这个也称得上半个老戏骨不收。 程班主去到如意班,刘福禄就将一个八驮班交给他当掌班,程班主也很慷慨,把新意班的全部家当交给了如意班。 就这样,两个八驮班成立起来了。不但在整个潞安府,在方圆广平府、大名府、彰德府、太原府也有了立足之地。 第29章 第29章 刘福禄第二个八驮班成立后,在京城的冯弘儒就介绍给帮他平反昭雪的张总督大人,首先在他的府里唱了三天堂会,在这之前冯弘儒不想欺骗张总督,就把赵英子、赵秀苹两大名角儿都是女的告诉了他,问他是不是可以进府。 张总督听后没有说什么,但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他知道从同治元年开始老佛爷就允许女子入戏班唱戏了,还亲自指派组织了一班女子戏班到她宫中演出,虽然当时都是一些有才华会唱戏的青楼女子。 大臣们都理解老佛爷的心思,因为她就是一个女子,她最反对瞧不起她们女人了。 后来张总督允许她们进府演出,但还是女扮男装,让他们不要伸张,他知道就行,虽然没什么大碍,毕竟这是京城,更不能从他的手里开这个先例,免得让人说他招摇过市的闲话。 看了他们的戏,张总督很兴奋,忍不住夸耀起来:“还是真正的女子扮演的旦角好看。” 于是就推荐给其他府邸,没过一个月整个京城就传开了,还把两位赵小姐女扮男装的事给捅破了,一个劲地传到宫里。 老佛爷听说上党的梆子戏来到了京城,整日里听京戏也想改改眼福,就传他们来宫里演出,到了宫里不敢让两位赵小姐上演,恐怕冲撞了老佛爷再给她们赐个死罪。 进宫演出的就是靳义堂、刘福禄和程班主他们。老佛爷看了,说这上党戏唱的还挺好,别具一番风味,就是没见传到她耳朵的女子名角出场。 挨近的大臣们禀告说:谁敢在没有老佛爷的恩准下胡乱让女子进宫。老佛爷笑道:“今儿个就要看看这女子来给我唱戏。” 进宫给老佛爷唱戏,这恐怕得吃上豹子胆才行,可是老佛爷恩准了,那还得好好地给老佛爷亮出自己的真本事。 果然两位小姐不负众望,进宫后演了一场杨排风,演了一场花木兰,老佛爷一高兴,就给了她们很多的赏钱,还允许她们就以真正的女儿身在京城一带演出。 有了老佛爷的恩典,如意班更加火了, 从上党潞安府一直到京城沿途都留下来如意班的足迹,每到一处,刘福禄就在那里开客栈做生意,逗留一些时日。 同治九年,如意班来到天津,为了让刘保金和两位小千金刘保童、刘保禅从小见见世面,练习功夫,刘福禄就随他们在戏班里,前台唱戏,他们就在在后台练功。 一天晚上,刘保金正在练习翻筋斗,有一位化了妆穿着戏服的人来到后台,说要让两位小姐到化妆室去。刘保金听后没有在意,便练便随意答应一声,两个小千金就被那人领走了。 待刘保金练完后,就来化妆室找两个妹妹,化妆室哪有人,于是他就四处找,还是没找到,就告诉给了父母亲。 两位千金没了,全戏班就乱套了,全体人马纷纷出门找寻,同时到衙门报案。衙门里的小衙役告诉他们说:“最近听说皇宫里要三百男女儿童心肝做药引子,报案失踪拐骗儿童的有不少。”其实那些小衙役也是道听途说,胡乱再编造几句。 这一下,大家更加乱了,这还了得,万一要被挖了心肝,这如意班还能开成吗,接了戏帖的也暂且停下来不演了,就在全城找开了两位千金小姐。 在找的中间,听说教堂里的育婴堂,是那些修女专门收养孤儿的地方,程班主跟靳义堂就在晚上潜入教堂打探消息。为了安全,他们带着面具,遇到劫匪就这面具也会把他们吓得魂不附体。 第一晚没有发现动静,但是找到了育婴堂的位置,是不是这育婴堂里面有问题?两位小千金在不在里面?总之这个地方是不能轻易放过。 第二晚他们又来,果然发现了动静,只见有两个黑影从育婴堂出来,怀里像是抱着孩子,二人急忙跟踪在后面,发现抱孩子的那个将孩子交给另一个人,这个人就回去了。 二人看明白了,这一定就是来偷小孩的,并且是里应外合。既然这里的小孩也被偷出去了,说明这里面不是窝藏孩子的地方,便悄悄尾随跟踪下去。 到了一个胡同又拐一道胡同,这个抱孩子的进了一个四合大院,大院门前有两个红漆柱子,柱子两面各有一只石狮子。大门是专门有人在那里候着开的。 那人进去大门,就听吱扭一声关闭了。二人在戏里一直就练过这些爬爬滚滚的本领,扒墙入户是他们的拿手活儿。 到了院里,发现这院里还有一个院落,一道门似乎有人把守。 靳义堂在程班主耳朵根喃喃了一句什么,只见他低声学猫叫了一下,守门口的那人就站起身朝声音的地方走过来。程班主从他身后悄悄尾随,这面靳义堂见那人东张西望地走到他跟前,一下子将他的脖子卡住,程班主在后面重重给了他一下。 二人把那人拖到一个暗处,就迅速朝那小院而去。进得小院,里面有五间正堂房,两面还有偏房,好像是一座庙宇。 仔细听听,也没有什么动静,明明发现刚才那人就是抱着小孩进得这院的,不可能看错。就进人堂房,发现一尊佛像,证明了这就是一处寺庙,再返出正堂,查看还有一个小角门,过来小角门还有一个院落。 这个院落却大,还是庙宇,有正殿有偏殿。二人摸着往前走便听到了叽叽的哭叫声。他们认定这就是藏孩子的地方,两个小千金一定在这里无疑。 在庙宇里却给他们提供了方便,他们将脸谱戴好,将来时准备的行头穿上,就走着仙步朝正殿摸去。 开了殿门,正好有一个人迎面出来,见到他两个的样子,吓得魂都没了,尖叫一声:“妈呀!”就闯出门去。 二人见状知道他们的穿戴打扮起到了作用,就故意变起脸来,一下子一个模样,吓得里面的人也都闯出门来。剩下的小孩子还是有的叽叽地哭。 靳义堂就朝那些小孩子里面叫:“刘保童——刘保禅,你们在不在里面,我是你姨父。”里面没有人答应。二人点上灯细看,总共要有十来个小孩,里面确实没有刘保童、刘保禅姐妹俩。 原来照看这些小孩的一共有三个人,他们都是偷孩子赚钱的,还没有出手,见到他们的变脸以为真的是神仙下凡了,吓得都跑得无影无踪了, 二人知道看门的那个不可能跑掉,他两个已经把他的嘴堵上,用绳子绑在一棵柱子上。 他们将这些小孩子送到府衙,府衙即时就审问那个看门的,他为了活命就如实报告了那个等着接收孩子的地方,他们才准备天明交给那些接受孩子的人,就被吓跑了。 官府立即派捕快前去捉拿那些贼人,刘保童、刘保禅姐妹俩最终在那里找到。 六月,正是暑天来临,天气炎热,疫病流行,特别是孩子们闹天花,使育婴堂里的三四十名儿童患天花而死,百姓联系到育婴堂里应外合偷孩子的事,就把这次患病而死的儿童当做是育婴堂害死的,便将那个偷孩子的抓起来交到官府。 经官府审问那贼,他道出教堂里还有教民参与。民愤遂起,城里士绅聚集,书院停课,反洋教情绪日益高涨,数千群众包围了教堂,双方互相殴打。 知县带着那贼到教堂对质,结果没有找到他说的教民。于是法国驻天津领事有了借口,要求总督派兵镇压,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便跟知县伦理并开枪杀人。 激起的民愤将领事及其随从杀死,随即又杀死了神父、法国俄国侨民和一些中国信徒,焚毁了法国领事馆、望海楼天主堂、仁慈堂以及当地英美传教士开办的基督教堂。 事情过后,外国军舰来到天津,七国公使向总理衙门抗议,法国要求处死那些闹事的中国人。官府衙门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派人通知如意班,让他们暂时转移,以免遭到连累。于是戏班就离开天津。 天津教堂事件后,各地教堂都受到了震惊,深怕当地百姓也跟他们过不去。身在游风约安口教堂里的岳琅逢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早想回家不干了,外面对抓他的风声也松了,他后来才知道是游风约的冯光道没有再举报他,让他躲过了此劫。 这一劫躲过去了,他不知道是天主赐给他的幸运呢还是人家冯光道不计前嫌故意放他一马。 那日他在教堂三个月的修课回到家,他是念念不忘新纳的小妾尚风丫的,因为他还没有跟她圆房。 第一次是要忙着去诬陷人家冯光道,那个心情乱糟糟的。第二次是他们的阴谋败露,刚刚钻进小妾的房间就给惊散了。 从教堂回到岳府,刚刚迈进大门就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晚上,在正房才听说他安排的那个新管家岳群跟他的小妾尚风丫的事。 第30章 第30章 岳群跟尚风丫觉得岳琅逢不在府里,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什么也不忌讳了,到后来每晚都是那样,他们就不知道窗子底下早有人贴着窗户在听了。 最终他们这事被传到了妻妾耳朵里了,正妻岳氏还领着几个妾儿来听房,意思是要让她们等老爷来了共同做个证明。 岳琅逢是当过县令的,在他手里处理过这些事情不在少数,这要是将他们交到县衙,他们就得“杖九十,男女同罪”。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可是一个被贬下来的县令,他若是去报官,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家丑不可外扬,在游风约才败了一场,现在又出了这事。 不送他们去见官,也绝对不会饶过他们,他真可怜这个尚风丫,他可是还没有给她圆房,还有这个岳群,他白信任他了,还没等他扭头就在戳了他的脊梁骨,他真想将他乱棍打死。 他们还都沉浸在甜蜜蜜的幸福中,没想到大祸已经临头了。 岳琅逢又去了教堂,他没有再进尚风丫的房里,若不是岳氏进门就告诉了她跟岳群的事,他肯定还要惦记着跟她圆房的。 他到教堂的目的就是要亲自将他们逮个正着,让他们不能狡辩不能求饶。 正晌午,在岳府的祠堂门口,所有妻妾、丫鬟、长工都挺在那里把两手插在袖口里,跺着脚缩着身被冻的浑身发抖的样子,临近大年了,数九天的寒风刺骨的冷。 祠堂门前摆着一张桌椅,岳琅逢就像县令升堂那样端坐在椅子上。 岳群是被老爷亲眼看着从尚风丫屋子里走出来的,他那晚就住在了尚风丫屋子里,他不知道是老爷故意给他们下套了,就是被老爷逮了个正着。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等着老爷发话了,是死是活他认了。 尚风丫已经吓得像僵尸那样,从屋里将她抬出来抬到祠堂门口,对着众人将她的衣服都扒了,然后把准备好的木杖提给站在那里的岳群。 岳群没想到岳琅逢会将木杖给他,这下他的手却是开始发抖了,心在剧烈跳动着,即使让他去死他也不会对尚风丫动手。 趴在一只长形凳子上的尚风丫,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岳群,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她也认了,她看着岳群拿着木杖在发抖,她有点感激他了,她知道岳群舍不得对她下手。 岳琅逢看了看岳群,手握一块长形木块在他坐着的前方一张木桌上狠狠一拍:“重打五十大板,拖出府去。”说罢将那“惊堂木”往地上一扔。 五十大板?妻妾、丫鬟、长工们由不得“咦”的一声,他们听说家法也最高才三十大板,这要五十大板还不把这尚风丫打死?她那个小身子能经得起五十大板。 岳群握着木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跑到岳琅逢面前跪下,头着地频频磕头,叫道:“老爷,还是惩罚小的吧,怎么样惩罚都行,是小的错了,不怪尚风丫。小的愿意承受这五十大板,就多打几下也行。” 岳琅逢没吭声。 “是小的一时糊涂老爷。” “那你就分她三十吧。”岳琅逢忽然想起了在教堂一次次的对灵魂的洗礼,恻隐之心升起。 他双手合十低声念道:“不憎恶恶人,宽恕他们的无知吧,不怨恨仇人,祈祷他们去自生自灭吧。阿门。” …… 如意班自打天津出来,一路顺德州、邢台、邯郸,每到一个地方都要逗留一段时间,由揽头出外写戏,签订合同,从正月出来至麦熟,又从麦收至中秋,整整二季一直就没有出来直隶河北。眼看中秋到了,再逗留就入冬了。 刘福禄在河北因演出得胜又置了八驮戏箱,成了三八二十四驮的大戏班,分为上八驮、中八驮、下八驮,上八驮和中八驮出外地演出,下八驮在当地演出,每到一处都开有自己的客栈,专为揽头写戏联系业务,为如意班全体人员落脚夜宿,排练习武。 大寒已过,忙碌了一年的戏班准备休假过年,这年刘福禄决计要好好地在遥镇过个大年了,是遥镇这块宝地,是保长栗永禄的新宅子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要报答这里的乡民对他及全家人的恩情。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他就拜请保长派人搭松门,搭秋千,挂龙灯,搭戏台,每天给镇子里的乡民开两场义演戏,四乡乡民从下午到晚上来遥镇看戏,晚上有的还住到遥镇。 过大年那天,刘福禄给所有遥镇上的孩子发压岁钱,给老年人送年糕。过罢初五又搭戏台,整天开两台戏对台唱。 因为过罢初十日,他得带领戏班到潞府去义演,还要到把总扈万坤家里唱堂会,这可是把总亲自点名的,特别得让赵家二位小姐到场唱主角。他刘福禄是个不忘本的人,不是把总爷高抬贵手,他跟靳义堂也没有今天。 就在腊月二十四日,原心意班的掌班岳群忽然来投奔如意班,说是离开戏班啥也不会干了,就连嘴都糊不上了。恳求刘班主收留他,他愿意为如意班效犬马之劳,即是打杂跑龙套他也乐意。 如意班现在正在用人的时候,再说他刘福禄也正是顺风顺水之时,哪有不应的道理。 岳群是听说遥镇闹红火才想起刘福禄的,因为给如意班送心意班的三驮戏箱就是他亲自来的,当时他是受命于岳琅逢。 现在他跟尚风丫被撵出岳府的大门了,有幸捡了一条命,若不是岳琅逢念在自己是天主教徒,他们不会躲过去,岳群知道这个本家堂叔真的是变了,变得良善了,开恩了。 岳群挨了三十大板,在家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行走,他很感激岳琅逢对他们的开恩,也许是岳琅逢看在他这个远方侄子的面子放过他的,他还没有体会到岳琅逢是在天主面前代他们恕了罪。 尚风丫挨了二十杖,她也知道老爷是故意给她活生的,要打她三十杖,对她来说不死也会残废。 岳琅逢最后临走时还将尚风丫给了岳群做妻子。 岳群带着尚风丫出来岳府,临走时,岳府老家院使了个眼色,老家院冯四也很同情他们,他跟岳群的关系也处得不错,他最早知道他跟尚风丫的事,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这样出去没有个安生的地方也会被冻死饿死。便把他们领到自己那个没人住的老宅家里,给他们一些钱和吃的。 大年临近了,岳群也不想回家,回到家让家里人看着尚风丫是岳府被逐出门去的贱妾,他也会受到族人的鄙视的,弄不好他们还会触犯家法,把他们撵出门来,索性就不回家了。 是他害得人家尚风丫,是岳老爷给他们开了大恩,他要跟尚风丫珍惜这段感情。老家院冯四在岳府住,也没有撵他们。 听说如意班要在遥镇搭台唱戏,三驮戏箱一块上。岳群忽然想起来去投奔如意班,他知道那个刘福禄是个很慷慨的人,他不会因为他是岳琅逢的人而拒绝他。他当时来送心意班的戏箱时,心意班的几个演员跟戏箱一块当场就留下来不走了。 岳群被刘福禄答应进了戏班,就完全放心了,好歹有个事情做了,也能养活尚风丫了,他给尚风丫在离遥镇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住处,现在他还不想把这件事给捅出去,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就在遥镇如意班搭对台唱戏的时候,刘福禄的父亲刘喜仁找上门来了,儿子可是从家里出来十来年了,当时听说他在游风约被官府抓了,差人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这也难怪找不到他,他在戏班的艺名是王寿禄,在遥镇又是刘福禄,从家出走的时候却是叫狗剩子。 这下如意班的名声大了,还上京城给老佛爷唱戏,再到游风约打听,有的说如意班的班主小名就叫狗剩子,戏班就扎在黎城的遥镇。于是,刘喜仁就一直找到了遥镇,到了遥镇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的儿子狗剩子,虽然有十年没见了,却是样子没变,反而比十年前更显得富态威武了。 刘福禄见到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他虽然早想到过回家看看,可是他的事情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不到实处,他还想回家让乡人和族人对他来个另眼相看。已经出来十多年了,回去没有个成绩他的脸上也挂不上光彩。 假如父亲不找上门来的话,他回家的愿望也已经有了,这三八二十四驮戏班子成了,往下的事情就不用他亲自去操心了,闲下来就能到家里看看,再置点房产,他得光宗耀祖了,不能背上一个不孝的名誉,虽然遥镇是他发迹的地方,可是五龙山那边才是他叶落归根的家乡。 父亲见了他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想不到一个从小就难管教的纨绔子弟不但自己成了家还办起了三八二十四驮戏班子,还进京城给老佛爷唱戏,他给刘家装脸面了。 第31章 第31章 刚刚过罢正月十五,如意班接到京城消息,要他们在五日内赶赴京城庆贺光绪帝登基大典。 皇上登基要他们戏班去,那是多么大的一个面子啊,他刘福禄不得不亲自带戏班赴京。回家祭祖拜父母的事情又拖了下来,托人给父亲捎回一封信便匆匆带着戏班赴京了。 至麦熟时期,刘福禄才回来,他是跟赵英子和儿女们一块回来的,其余戏班成员还在沿途驻扎接戏演出。因为他们是给光绪帝演戏的,一路上请他们唱戏的络绎不绝。 他主要是想回来去看看父母的,假如他不专门回来一趟,恐怕又要耽搁在中秋时节了,到那时父亲还不知道还会对他说出什么话来。 刘班主全家要回乡,这可不能悄然无声地进村,在家乡内地演出的下八驮戏班由程班主带领,专门雇辆三匹马拉轿车载着刘福禄全家五口,前面由八驮戏班带领,雄纠纠气昂昂从黎城出发,一天时间到达壶关城北家乡河口庄。 庄里的父老乡亲早就听说当年的狗剩子在外面发迹了,还到京城给老佛爷、光绪皇帝献戏。 刘喜仁早在河口庄逢人就说:“儿子狗剩子的上八驮、中八驮戏班又上京城给光绪帝登基贺喜去了,只有下八驮在潞府内地演出。” 就是下八驮在潞府一带都是响当当的。忙的程班主是应接不暇的。 河口庄离潞府也只有二十来里路程,乡民常常上潞府逛市看戏,都知道有个新意班在潞府是头魁,根本不知道如意班还有个上八驮、中八驮、下八驮戏班。刘喜仁就解释给乡民说:“那个新意班就是我儿子狗剩在的戏班子。” 刘福禄来的第二日,就合着庄上搭台子唱戏,给别人一场一场的义演,这是来到了自己家,更得出把劲儿。 来到家乡还没有定下心来,父亲刘喜仁就念叨他该置办些田产,没有一亩田产的庄稼人还叫个庄稼人吗?趁现在有些能耐先置办田产要紧。 父亲跟庄稼搭档一辈子了,他跟庄稼当然是有深厚的感情的,在他的手里因为穷没有能力置办田产,就靠祖上留下的几亩薄田度日。 刘福禄跟土地可没有什么感情,可以说他连地里的基本农活都不会,再不用说是农耕播种的季节了。 眼下以他的能力置办些田地是不成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如何着手,他把这个事告诉给了跟他从小就在一起的山来,山来听后说:“这才是往正道上走。” 没隔多久山来就找他说:“地有了,上好地块,东岸上刘老庄户的。跟他一个姓,上五辈的老本家。” 父亲听后亲自告诉儿子,老庄户的地,那才是上等上等的好地,他曾经就在老庄户家做短工,每逢农活季节,老庄户就要叫他打几天短工,他的农活做的细也做的好。他建议儿子不要失去这个机会。 刘福禄也是听了父亲的话,才决定了这个信心,在山来的撮合下顺利到手了。 买到手的地,第一年因秋旱只收了半个秋。这第二年又是春旱,眼看着下种都难。庄稼户都在向老天爷求雨,虽然他刘福禄不讲究那些,可是不能坏了风俗规矩。家里有戏班也现成,给老天爷好好唱上三本戏,乡民们跪在苍天下面不看戏就是祷告再祷告,让老天爷开恩。 三天后,果然老天爷开恩了,呼啦啦下了一场大雨。乡民们赤着身子站在大雨中尽情地欢呼,哪怕这场大雨会把他们冲到河神那里去受罪去罚跪。 雨后,乡民们就把刘福禄的家给围了起来,乡首代表乡里给他送来一块大匾:“功臣义士”。 弄得刘福禄就像一位神仙那样,大家就稀罕他亲自带着戏班给龙王爷唱戏感动了上天。这个荣誉比在京城给老佛爷、光绪皇帝献戏都感到舒贴。 在开戏前他就给上天许下,只要老天爷赐福降雨,我刘福禄将搭五花彩台给唱三天三夜大戏。 既是“功臣义士”,他的承诺就得兑现。 搭彩台的时候,刘福禄没有动手,都是乡首领着乡民搭起来的,他只管唱三天三夜大戏。 地里有墒了,乡民们有地的抢着下种,下罢种就等着看刘福禄这下八驮的戏了,为了答谢上天的恩赐和乡民对他的抬爱,刘福禄亲自演主角登台亮相,让父老乡亲大开眼界。 种籽播进去了,苗子露头了,褐色的地皮返青了。有的大户赶着翻了麦田抢种上了秋田,眼看着绿苗一片、那颗悬着的心踏实了。 端午节前后,听说从河南逃荒上来不少饥民,庄上也开始出现了难民。 他们说那里从去年秋至今没有下一滴雨了,整个麦收连种子都没有收够。有逃荒的只要来到了家门口,乡民就得帮助救急,没多有少,村外的土地庙,村内的关公庙、奶奶庙还有坍塌没人住的破房子都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灾民。 刘福禄既然在这里他是个家喻户晓发了迹的人,看到灾民走家串户讨吃讨喝的,他哪能坐视不管,就差山来帮他买来一些粮食,专供给灾民救急。还在家门外的一个开阔地垒砌灶台,安一口大锅,用来给灾民充饥打渴。 没想到这一个举动招来方圆许多逃荒的聚集在这里来接受刘福禄对他们的施舍,灾民们看着这里的青苗长势旺盛的样子,他们的心情也是格外的高兴。 乡首们看到这种情况,觉得总不能老这样下去吧,一个刘福禄能有多大的能耐,便找刘福禄商议,如何才能把这些灾民安置下来。 刘福禄觉得乡首们说的不无道理,自己也不能长时间管他们吃喝的,再说迟早也有个吃完的时候,要不是在他心里还有那个新宅的秘密,他也许没有这么大的决心给难民解难。 刘福禄知道游风约那里那是个开明的地方,那里也一定是有逃荒的难民的,要不就亲自去一趟游风约看看他的姐夫冯光道这个乡首是怎样安排的。 刘福禄毕竟是一介百姓,靠的是哪点热情,终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就跟这里的乡首到游风约一趟,看看那里的灾民是如何安置的。 到了游风约,看着那里的青苗已经开始打蔫,这说明那一场雨在这里是没有起到作用的,假如老天再不下雨的话,这些青苗就会被枯死,即使有了雨对这些枯死的青苗来说也是无济于事无法可救的。 见了冯光道,刘福禄给他说明了来意,冯光道告诉他们:“逃荒上来的灾民是不会一时间走了的,要给他们有个长远的打算”。 “什么长远打算?” “就是说要他们做好长期安置下来的准备,当然地是没有的,除非允许他们开垦些荒地,可是天灾在即,这里的青苗也快干死了,看来今年旱灾是在所难免了。”冯光道解释:“地没有,念想就没有,房子住处也难找啊。” “我们这里的安排是,凡灾民能婚嫁的就婚嫁,能过继的就过继,能做童养媳的就做童养媳,将灾民分在各家各户。这样一来,什么都解决了。剩下那些孤苦伶仃的就是少数了。” 刘福禄他们明白了,这样一参合,就都连成亲戚了,相互照应,同甘共苦的家庭式的生活就自然形成了。 老天爷好像是故意在惩罚庄稼人似的,自从下了那一场雨就再没有下雨了,就连个阴天都看不到,毒辣辣的日头使人害怕,使人恐惧。眼看着小青苗跟在游风约看到的那样都打蔫了,叶子也开始发黄发干了。 刘福禄在家里按着的大锅,虽然是来吃的灾民少了,可是乡民向他借粮的多了起来,也许都看到了今年的收成也没有希望了,开始借粮备荒了。 刘福禄又差山来到外面买些粮食来,山来走了几天回来说:“粮食是贵贱买不到了,也没有人舍得卖了。” 父亲见他这样就骂他是败家子,有多少逃荒的你能解救过来。刘福禄心想,就是想解救也没有粮食了,就凭吃铜钱打饥吧。 到了六月炎夏火红的天气,大地被连日烈日暴烤,眼看着庄稼被日头就这样活活地吞没了。 山里的人也开始逃荒了,人们四处奔走,不知道哪里才是落脚栖身之处,山上的灾民往山下逃,山下的灾民往山上逃,平原的灾民往山地逃,灾民遇到灾民,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都感到绝望了。 刘福禄现在到不惦记那些灾民了,从春到夏,也只不过是过了一个夏天,人们就慌了,树上的树皮被剥光了,能吃的野菜也找尽了。 刘福禄把家里的田产交于父亲和山来就要准备动身去京城找寻他的如意班了,这也走了半年多了,连个音信也没有,在这人心惶惶的时期,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他是不能坐在家里等待了,就现在这个光景,乡下的乡民那还有心思听戏,都在为生存奔波跑路了。 住在潞府的下八驮由程班主领着,刘福禄对他放心,他交代下话,就是顺其自然,能把戏班子保住保全就行,收入多少不要计较。 程班主嫌刘福禄一个人到京城不放心,就差跟着他的岳群做个伴,万一有个啥事也有个照应。 第32章 第32章 岳群领到程班主交给他的任务,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跟刘班主去京城找寻戏班他是理所应当的,就看在刘班主慷慨收留他的份上也不能不答应找理由不去。 可是谁也不知道岳群放不下的还是尚风丫,他要一走孤苦伶仃的尚风丫会不会受人欺负呢,生活有没有保障呢,她跟那些没缠脚的女人不一样,她可是三寸金莲的小脚儿。 岳群不敢跟程班主说他还有个尚风丫,只是说他家里还有个老母去安置安置,刘福禄就让山来给他弄些粮食让他带给他母亲度荒,这个时候那些银子铜钱都不顶用,最实惠的是粮食。 岳群担心的就是怕尚风丫断了吃喝,班主给了他粮食他就十足地放心了,回去给尚风丫放下粮食,住了一个晚上,道了别,说用不了多时就回来了,让她安心等他回来。 通往京城的路线最近的还是那几条路,究竟如意班是还在京城还是已经从京城出来了,他们这行道总是没有个定数,一会在这一会在那,要在京城还好找,要是出来京城就不好找了。 他跟岳群雇了一辆马车,行李辎重尽量少带点,怕到半路上买不到粮食就将来去一个月的粮食给带够了,只有看到这些粮食他们心里才踏实点。 刘福禄后悔这次真不该让赵英子跟儿女们都去来,当时走的时候就有去年秋冬无雨无雪的迹象,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这旱灾能持续这么久,再说他在老家为扎下根忙些土地房产的事,再要不让英子去,那就只能是一个八驮能出场了,缺了他们两个戏班是会受影响的。 儿子刘保金已经满十三岁了,再练一年就能像靳义堂那样什么角儿都能演了,他的底子比他要强几倍,他的先天本领也比他强几倍,真是一块好料子。两个女儿就不用说了,精明伶俐的就像当年她们的母亲那样。 人一生只要开始认准了的行当,半路上再改是不可能的,也会赶不上趟的,兴许新行业还没有精通就人老珠黄了。 行业跟人是有感情的也是有缘分的。他刘福禄从来就没有想到自己到后来能走上演戏的这条路,他是自小就浪荡惯了的一个无拘无束的人,虽然平时爱抖抖嗓子哼答几句,那也只是个爱好,根本没想到这唱戏上面。 这就是他跟戏有缘分,这个缘分就是妻子赵英子给他带来的,他若跟赵英子没那个缘分就没有他跟戏班这个缘分。 直隶河北的一路上也跟潞安府一带一个样子,到处都是逃难的人,还好,每到一处就会有大户救济灾民,虽然大锅里的稀饭没有多少米粒子,喝一碗稀饭最起码能维持生命的延续。 刘福禄跟岳群说好了,一路上万一遇到灾民能舍银子不能暴露粮食,给饥民银子让他们去买点粮食,他们车上的粮食是为了他们找人的急需,临走时他去了一趟新宅,他的那个秘密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帮助灾民而花了这些东西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心里踏实。 他们怕累赘多了麻烦,出门时他们的马车就没有带车夫,他是跟岳群替换着赶车的,他赶车他睡觉,晚上不住店只是喂喂马,他们自己做点饭吃,客栈里贵贱没有饭。 五日方到了京城,找到冯大人问如意班的情况,冯大人说麦收前就已经走了,听说遍地都在闹旱灾,就没敢再留。 冯大人是他们如意班的联系点,也就是凭借他的关系,他们才在京城落的脚,才能到了老佛爷的皇宫里。现在他们如意班跟冯大人都结上亲了,成了自家人,从潞府来京城,真是来去自如。 麦收前戏班就离开了,又一季了,要回早该回去了,这戏班不是出了差错就是演出忙碌,再没有其他原因了。 他们二人不敢耽搁,拿出些银子在京城添置了点粮食就草草上路,逃荒的难民在京城大街小巷也聚满了,也有大户在义捐灾民,还有教堂在门外设立大锅施粥,说是粥,比上他们在路上看到的不相上下,清粼粼的汤里没有多少米粒,那汤还能照到自己的影子。 出来京城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个方向,天津也是他们熟悉的地方,难道他们改道上了天津? 岳群接腔道:“就看我们的缘分吧,没个定向就随意找吧。我只管赶好车就是。” 刘福禄跟岳群出来京城往天津出发,一路上灾民遍地,穿着破衣烂衫,搀老携幼,蹒跚着步子,跌跌撞撞,又逢天气炎热,有的坐在地上喘气,干咧着嘴,那嘴唇就像那一望无际褐色的崩裂开的土地。 刘福禄下意识地摸摸屁股下面坐着的粮食,这个时候是不能暴露这些的,一旦暴露他知道是个什么结局,看到那些拖家带口的逃难百姓,一旦发现他们车上有粮食,他们找戏班的计划就会化为乌有。 刘福禄看看他们车上拉着的那一罐子水,那是怕他们半道上断了水,那可是被饿了还难受,他狠狠心让岳群停下车来。 “吁”的一声,岳群把马车停下来了。 刘福禄道:“看看那些逃难的百姓,他们不只是饥饿,最主要的还是没水喝,要不把咱车上的水给他们分些喝吧。” 岳群支着耳朵往下听,想着班主还会提到车里掩盖着的粮食,心里咚咚直跳,等了大半天没听他说,他终于松了口气。 岳群故意问:“班主是说给那些逃难的送口水喝?” “对的,我们还有点水。”刘福禄道。 岳群从车辕上摘下那只饮马的水桶,在车厢的罐子里满满舀了一桶水,给路上那些人送去。 行动还利索的灾民见了水,没等岳群到了地方就朝他围了上来,扒着桶伸进嘴去就咕咚咕咚喝起来,霎时间一桶水就完了。 喝了水的灾民明显就生力了,他们给岳群和马车深深鞠躬后,有的就继续往前走,有的继续歇着,大都是已经走不动了的样子了。 水还有点,再说他们坐着马车也不怎渴。岳群又舀了半桶,继续送给那些不能行动的喝,帮人帮到底吧。 一位老者被一个小女孩陪伴着,那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了,蓬松着头,虽然穿着破旧点,还算整洁。 那老者已经躺在那里不动了,女孩告诉他这是她爷爷,她的父母都饿死了,她跟爷爷出来也有四天没吃一点东西了,讨上一点点也让她吃了。 岳群见他们这样,就偷偷地从身上摸出一个黄米馍来给小女孩,让她给爷爷吃,小女孩接过馍就塞到爷爷嘴边,爷爷就是不张嘴,将馍推给孙女,让她吃,她不吃,爷爷看上去就着急了。 女孩就吃一口再提给爷爷,爷爷推开她的手,摇摇头、张张嘴,很微弱的样子,意思是他不吃了,嘴也张不动了。岳群就给老者喂口水喝,老者也只是抿了抿,湿湿嘴唇。 老者抬眼看看岳群,吃力地伸出手拉住孙女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又要拉岳群的手,岳群看出来了就把手伸过去,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顺从了老者的意思,一个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老人让他做点事情,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拒绝。 老者把孙女的手交到岳群的手里,从他的眼神里岳群看出来了,老人的意思是孙女就交给他了,他能放心地走了。 岳群领会了老者的意思,朝他点点头,但就是自己不当家,见班主过来了,就故意问班主:“老人这是为的啥?”。 刘福禄看看老者,他的生命已经是走到尽头了,眼睛也睁不动了,就是还有口虚弱的气息。再看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岳群跟那个女孩的手。 刘福禄明白了,就跟老者说:“大爷,不怕,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老者听了微微点点头,嘴角动了一下就咽气了。 问女孩,她说他们是从河南来的。 他们草草找了个地方埋了老者,就带上那个女孩上路了。 是日晚上到了一个叫霸镇的地方。他们一眼就看到在镇口贴着这样一张告示:“巡抚令,任何人等不得在饥荒时行凶抢劫,胆敢者被各村镇抓后就地正法。” 刘福禄看后大声念起来,似乎是念给岳群听。岳群也识字,知道班主是为车底的粮食庆幸。 岳群找一家客栈将车停靠在喂马处,将马从车辕里卸下来,牵到马槽,喂上马。然后就向店家报做三人的饭。 店家一听说商客要吃饭,就抱拳揖礼:“客官住店可款待,只是近期闹饥荒,饭菜暂不提供,还望客官谅解。” “哪里可有饭吃?”岳群问道。 “村街上有一家,只是贵了点,一般人吃不起。” “怎么个贵法?” “五百文一个白面馒头。” “五百文?宰人啊,我们吃自己的吧。”岳群喃喃道。 刘福禄从后面跟过来朝岳群说道:“还是去买点吧,五百文就五百文吧”。 第33章 第33章 他们白天带着些现成的熟食已经没有了,要不想饿肚子就得生火自己做饭。他们两个还能将就,现在多了个女孩。 刘福禄是想眼看粮食是被金子还贵了,现在有多少金子也是顶不了用的,自己带着的粮食省一点是一点吧。 店家提供锅碗瓢勺,劈两根柴立马就是饭,可是班主的话说的也对,岳群拿上银子就走了。 车上的女孩坐在车里一直就没有下车,刘福禄过去问她:“叫啥名字?” 她答:“桃杏。” 刘福禄没问姓什么。跟桃杏道:“日后你就是那个小伙子的人了,一切就听从他的,他叫岳群。” 那桃杏点点头。 等岳群回来,刘福禄跟岳群道:“去照顾那女孩吃饭,她叫桃杏,就是你的人了,你就好好照顾她吧。” “我?” “怎?不愿意?这可是那死去的老者生前的话,你不能辜负那老人的一片心意,那可是人家临死前交代的,那也是人家对咱的信任啊。” 岳群没吭声,这是班主嫌他还没有媳妇就给他撮合成了,他可知道家里还有个尚风丫,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按他切算,走时给尚风丫的粮食还吃不了,但愿能熬到他们顺利回去。 既然班主说了,他那有推辞之理,有钱人娶妻纳妾,没想到他岳群也有这造化。 当晚岳群就跟桃杏住在喂马房。 五更天收拾停当,准备好早饭,只等班主赶早上路。没想到这桃杏利利索索,四更天就把早饭做好了。 他们来天津的目得就是要找到戏班,每到一处都要打听戏班的下落,在天津这地方,他领着戏班前年就在这里落脚,一提到他的如意班,大部分戏迷都知道。 天津开有他的客栈,他们只有到了天津才能知道戏班究竟到过那里没有。 五更初出门,天气还是看不清人。出去客栈二里多路程,就见有的灾民在路上卷缩着,看来这些灾民也是朝天津方向去的,他们也不知道那里是个安生之处。 忽然,前面有几个汉子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说:“客官开恩,兄弟们已经断粮几天了,今天暂借客官车里的粮食保保命吧。” 车里的粮食?刘福禄想,是不是昨晚他们做饭时,藏在车里的粮食被他们发觉了,可是他们没有做饭啊,那不是高价在外面买着吃的吗。 “镇门口可贴有府衙告示啊,任何人等不得在饥荒时行凶抢劫,胆敢者被各村镇抓后就地正法。”岳群突然说道。 “哈哈,在这年头命都要没了,还怕他妈什么官府,官府也得吃饭不是。官府也没有支起大锅施舍施舍这逃难的灾民。再说,这已经到了镇外,那个官府管这闲事。” “识相的放下粮食,不识相的连马一块收拾,没看看遍地都是讨饭的,把马杀了才能让大家饱餐一顿。”其中一个说。 刘福禄猜到可能是遇到响马了,千万不要再把随身带着的银钱也劫了去。 刘福禄问道:“好汉如是要粮食,在下一定给,只是这车马可是赶脚的命根子呀。” “客官放心,我们只要粮食,女人金钱马车一律不要,再说要上女人得养活,要上银子也买不到粮食。” 刘福禄下车差岳群将马拴好,就把车底仓里的粮食给了他们。 他们还就是只要粮食,其余什么也没有要,人只要饿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刘福禄懂得,即使他们是平民也会这样做。 刘福禄不怪他们,倒还感恩他们没有再跟他们要什么,只要有银子有马车还在,他就不相信买不到粮食。 那些人把刘福禄的粮食搬下车后,除他们在场的每人分些外,还剩下一小袋分给了附近的那些灾民,那些灾民分到一点点粮食后,还给他们磕头谢恩。 “这是一伙什么人啊。”岳群叫道:“拿我们的粮食显什么好。” 是呀,这是一伙什么人啊,说响马不像响马,不抢银钱只抢粮食,还给别人分,这不是明明给我刘福禄穿小鞋吗? 岳群跟刘福禄道:“要不我们就去镇上报官吧?” 刘福禄道:“那也不济事,人已经走了,报了官反而我们要耽搁行程,赶快上路吧,到路上再想办法买点粮食。” 第二天天黑到了天津。客栈里的人员见班主来了,都是着急忙慌的张罗着给班主接风。 刘福禄哪有心思吃喝,劈头就问:“如意班没来?” 他们答:“没来。” 看来就没到这个方向,一定是往家里走了,他们走成两岔了。 一晚上刘福禄睡不着,急待天明上路寻找戏班。想到近几天他们发生的事情,这如意班那么长的队伍还有不遇事的?若是遇到像他们这样,只要粮食不要银子,即使有银子,那么多人到哪里买粮食去。 “这里灾情是不是比我们那里强一点?”刘福禄问,他们来的时候只是看到外地来这里逃荒的,没见本地的难民出外走的。 “强是强一点,秋后收到半成秋,听说我们那里颗粒未收?” 刘福禄点点头。 晚上睡不着,刘福禄就出来客房,望着西南方向禁不住想起了妻子赵英子,儿子刘保金还有两个双胞胎女儿。 悔不该让戏班把他们带走,其实那个时候就有了要闹天灾的迹象,没想到是连年旱灾没有个头。难道这也是天意吗? 忽然他发现马车的周围有人影在晃动,他还以为是岳群起来了,就往那走,只见那人一晃就不见了。 刘福禄问一声:“谁?” 那人没答应。 这时,店小二开门出来,随即岳群也出来了,看到班主就问:“怎了班主?” “有贼?” “啥贼?” “在车旁鬼鬼祟祟,一晃就不见了。” “是不是救急队的?”店小二道。 “什么救急队?”刘福禄问。 “就是打劫上富人的粮食救济逃荒的人的组织。其实就是本地组织的囤积居奇盲抬粮价的响马。” “各地不是贴有府衙告示?”岳群道。 “哪能算啥,那只是贴给那些逃荒来的难民看的,即是他们有那个胆也没有那个气力。”店小二道。 “前天我们可能就是遇到这些人了。”岳群看着班主道。 刘福禄点点头。 “原来他们就是在店里寻找客源的。我去找来他们问问。”岳群道。 “不必了,我们已经被抢了,再说这些地头蛇谁能惹得起,这里可是我们如意班的客栈,我们痛快了走了,惹了他们,我们的店家怎么在这里再呆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们上路了,出来天津闸口一带,有难民在一个地方领粥吃,听说是教堂里的洋人在赈灾施粥。 在另一个地方也是天主教在收留难民儿童。许多逃难来的家长就把自己的孩子交于洋人,让他们收留,给饭吃给衣穿还教学文化。 不一会见几个士绅模样的先生过来劝说灾民,让他们不要上了洋人的圈套,他们是以赈灾为幌子来腐蚀拉拢我们,这是他们的阴谋,如有子女者更应该谨慎而为之,不要让孩子被教主诱骗了去,是民心流失,道教横行。 我们饿死尚是小事,被洋人把心肝摘去才是大患。特别是儿童,他们智识未开,情窦未通,容易被异族蛊惑。若被洋人驱入“陷阱”之中,再也不能重新做人,我们要做有血气的人,要有民族之气节。 “是啊,那年天津教案,不是无数儿童被洋人挖去心肝了吗?”还有的人这样添油加醋。 有的人听了他们这些话就把刚刚送进去的孩子要回来了,还有的将粥倒掉,毅然饿着肚子上路而去。 刘福禄摸摸从客栈补满的车仓,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要来靳义堂带着戏班收麦后就从京城出来了,那时京城里逃荒的难民就多了起来,一些富户就设立大锅给逃荒者施粥。 眼看着今年的麦收已经是颗粒不归了,翻下麦地赶种上秋田也是旱,连青苗都没有见着。京城的粮食价格在疯涨,一天一个样。 靳义堂决定哪也不去了,赶快回家吧,他们还带着保金他们,万一再出个差错如何向班主交代,再说各地都是人心惶惶的,谁还有那份闲心思看他们唱戏呢。 出来京城到了定州一带,逃荒的人已经多了,有山西来的,有河南来的,有山东来的,还有赴山东逃荒的直隶河北人返回来的,本以为那里能谋生,没想到到处碰壁,走到哪里哪里比他们家乡还旱。 人们都不知道究竟哪里是他们的立身之地了,转着圈地乱跑,越跑越饿,跑不动了就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于是饥饿的野狗就成群地扑过来了,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野狗给扒了。 逃难的人们谁也顾不上谁了,孩子饿死了,父母亲就是送葬人,他们生怕孩子遭到野狗扒了,就吃力地把他们扛在肩上,就近找个地方埋了,有的父母埋了孩子的尸体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扒在孩子的坟头上一动不动,一直到死去。 第34章 第34章 靳义堂看着那些灾民,再看看他们带着的孩子们,浑身一阵阵打着寒颤。他们戏班一行排有半里长的队伍,看上去是威风凛凛的,其实是经不起一点点风浪的,路上的灾民都是各顾各,各自逃难的,再说饥饿给他们带来了无力、无奈、无助,即是再弱小的人,他们做父母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他得快马加鞭赶到下一个客栈,那是他们如意班的驿站。到了那里才算是比较安全了,总比在这漫天野地强,风险时刻在等着他们,假如逃难的人还是在不断增加,他们就计划暂且住下不走了,等到官府有了救济或者对难民有个安排,他们再走会比较安全。 终于看到城门了,进得城就是他们的驿站了,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大家悬着的心一下都落实下来了。 走近城门口,眼前的一幕令他们毛骨悚然。 城门的两边各有一堆尸体,看来是从城里运出来的,像屠宰场的猪一样被浑在一起。一边是男裸尸,另一边是女裸尸,女人们的衣服被逃荒的扒走了,他们拿着衣服到处换吃的去了,宁愿自己赤身裸体也要换上一口粮食吃。 从城里出来的马车把尸体运到城外荒野的大坑旁,人们把男尸扔到一个坑里,把女尸扔到一个坑里。看来这些死去的人是举家绝了,没有一个前来跟着送葬的。 城门口仍然贴着一张告示:“巡抚令:任何人等不得在饥荒时行凶抢劫,胆敢者被抓后就地正法。” 还有一张不成文的告示:“担心!洋人利用赈灾收买人心”。这则告示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像是那些士绅文化人随意写的。 还有一则是:“宁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意思是:宁可吃洋人的肉也不吃洋人给予的粮食。 官府没有人出来赈灾,那些教堂里的洋人来赈灾,绅士们倡导的是:俱情愿饿死,不受洋人之赈。 眼睁睁就要饿死了,还不能接受洋人的赈灾,还不能抢劫富户,这明明是要灾民去死吧。 灾民们不仅对天长嘶:“上天啊!我们的骡子吃光了,驴吃光了,最后连牛都吃光了,壮劳力开始饿死了,即是天老爷睁开眼,下来一场透雨,地不旱了,可是地还有人种吗?我们造了什么孽,招致上天这样的惩罚?老天爷呀!我们造了什么孽了。” 看着这一切,靳义堂真的是害怕了,他们的戏班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八驮就是八头牲口,加之演员杂耍,总共三十多头牲口,这要让饥民起来,这牲口还能活吗? 谢天谢地啊,总算是到了他们的客栈了,到了这里就像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了。把戏箱卸下来,喂上牲口,再好好让大家吃点饭,睡他个三天三夜吧。 靳义堂知道此番的责任很大,班主不在,全班的担子就落在了他的肩上。特别是刘保金、刘保童、刘保禅三个孩子,不但要保住他们的安全还要不让他们挨饿,回去后也好给班主一个交代。 店小二没想到戏班全体人马一下子就来到了客栈,虽然店里是有一些粮食,可是总有个吃了的时候,听说粮食的价格一天比一天高,有的储粮户已经不再露粮食了,他们就是要准备涨价,发国难财。 贵也得买,粮食现在已成了最最让人恐慌的东西了,金银财宝大家都不稀罕了,就是稀罕粮食。 听说那些饥民开始吃大户了,一群家族式的男女老少进了一家富户,他们不抢钱不抢东西,就是在你这里生火做饭,吃你的粮食,直到吃饱才肯离去,他们不抢你的就是你的造化。 其他的家族也跟着效仿,走了一拨又一拨。穷疯饿急了的灾民谁也不害怕,只要不抢不砸就是吃,报官也无济于事,因为官府也没有粮食拿出来给饥民充饥度荒,若是官府能救济灾民还有这些吃大户的?。 家族式的吃大户渐渐变成了几十个乃至上百人的群体,他们是一个庄一个村组织成大的独立群体,开始了挨家挨村抢夺粮食,抢夺财物。 官府怕上面追查下来,就开始抓人了,可是一群一群的太多了,即是抓也是抓不完的,再说抓了就得管饭,谁也愿意让抓了去。 没想到戏班也没有逃脱这场厄运,就像遭了蝗灾一样,饥民们就像那些蝗虫挨着个地吃,眼看着那些吃大户的就过来了,防不胜防啊,他走了他来了。最终上百个人进了客栈,除了粮食把牲口都牵走了。 吃富户的不是来一次就不来了,除非你把门给关了。 靳义堂后悔一进来客栈就该把门给关了,想着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没有这样胆大妄为的劫贼。后来他听说那些不开门的大户也遭到了越墙的抢劫,关是关不住的,关门关的是君子,关不住挨饿的饥民。 也幸亏他把一部分粮食给藏到地窖了,不然他跟戏班眼下这关都难度过了。 眼下是不敢出门了,除非你是一个肩膀扛着一张嘴跟灾民一样,只要一带上粮食,那些灾民就会把你给抢了。 从麦收后到秋后,从秋后到冬天,再从冬天熬到过年,再有多少粮食也会吃完吃尽的。 越到冬季灾民就越多,不关是饿死的,还有冻死的,这连冻带饿,即使神仙也顶不住。听说路上逃难的死人无数,遍地是尸骨。 靳义堂眼看在这里是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是等死,有银子买不到粮食了,庙里的泥像都给灾民捣碎吃光了,有的还吃石头面,吃下去还没有挪动地方就给活活干憋死了,死后的尸体一霎那又被活着的人围过来…… 真是人间地狱啊。 靳义堂托人在一些高价粮店勉强买了点粮食,小米三千文一斗。基本上把一路上带着的银子花完了,真怕呀,他真不知道回去如何给班主交代。 勉强过了个年,熬到了七九,出了门总不至于再被冻死了。他们不能再等了,死也得往家里走,他得把全班人马带到家乡了,即是死也不能死在异地。 因为他们戏班人多,出了门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们,不过也就没人欺负了,就是抢劫他们的那些灾民现在也可能早饿死了,抢也抢不上了。 他们随身带的那些粮食就是再节省也吃不上十天,出了邯郸就没有粮食了,大家是一路徒步而行的,每天在消耗着自己的体力。 大家都自觉地不再吃随身带着的粮食了,剩下的一点点要保证孩子们不饿肚子。要保证大家都能顺利回家。 逃难路的边沿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身上一丝不挂,一只狗正轻松地拖拽着一个尸体移动,这时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几只狼,把狗吓跑了,狼把几个尸体就拖走了。 一群乌鸦和喜鹊正落在一个尸体上悠然自在的啄着,狼来了它们也没有飞走,狼一边拖动尸体,乌鸦一边啄着吃肉。 靳义堂看不下去这悲惨的景象,把孩子们的眼俺的严严实实的,他们不愿意让孩子们看到这一幕。然后他们几个壮劳力拿着手里的棍子赶着这些狼群,他们遇见了,死者为大啊,活着的人最起码要给死者一个尊严。 狼群根本不在乎他们那一套,仰天长吼一声,眼睛里冒出绿光。 一位瘦骨伶仃的老年人怀里抱着个十来岁的孩子,踉踉跄跄就像喝醉酒似的,东倒西歪地走了一段路,倒下就起不来了。 怀里的孩子已经是不行了,耸拉着脑袋。 忽然这老年人扒着死去的孩子就吃开了,一边吃一边哭,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了。 大家都不敢看这眼前的一幕。 只听那老者喃喃道:“孩子啊,我不吃你狼也会吃你的。我连埋你的力气都没有了呀,让我吃你几口生生力气再埋了你吧。”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睁睁眼睛看看啊!” 大家过去细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头,他还是个小伙子,只是瘦到皮包骨了。死去的是他的孩子,媳妇在半路上已经饿死了,是他们把她给埋的。 小伙子吃了几口儿子身上的肉,好像生力了,就吃力地拖着儿子的尸体。大家知道他是要去埋儿子的尸体了,深怕被野狼拖走被乌鸦啄烂。 大家帮他把儿子找一个地方埋掉,又拿出东西来让他吃,他朝他们磕了一个头,就再也没起来,手里紧紧地攒着他们给他的东西。他饿死了,他们又把他跟他儿子埋在一起。 突然靳义堂听到孩子们哭喊:“妈妈,妈妈。”。发现赵英子摔倒在那里,赵秀苹正在扶着她。 赵英子喘着粗气,看到靳义堂微微动动嘴唇,再看看孩子们。她瘦骨嶙峋,在戏台上的容光早被这灾荒夺去,连话也说不动了,只有那目光在告诉他,她不行了,用手指指孩子们,告诉他让他照顾好孩子,她还想说出刘福禄的名字,福字还没有说出来,眼睛就闭上了。 她一路上就在犯病,大家都知道。 第35章 第35章 赵英子死后,也没弄清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他们不吃东西也有四天了,每天就是一把玉米捣成粉添几口。再这样下去都会死在半路上的。 再贵的粮食也得去买点。大家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集中在一起交给靳义堂,他进了一个小镇,这个小镇离山西上党老家应该是不远了。 听说山西旱的更厉害,粮食早就没有了,多少钱也买不到了。这个镇子已经饿死一千多口人了,已经不剩多少了,几乎全部饿死了。 最近几年大部分种地大户都改种罂粟了,即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不是说大户把粮食屯起来了,而是真没有粮食了,有的也是罂粟做成的“福寿g”,福寿g就是鸦片。现在就是“福寿g”有,就是太贵了,买不起。 听卖福寿g的人说,这是西洋土药,这东西吃了三天不用吃饭,还能蹦跶。这个镇子里就是吃这些东西的人还活得好好的。 靳义堂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虽然他们没有吃过,但是他们在戏词里都唱过这个东西。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不就是烧掉这东西的吗。 明知道是鸦片也得买点回去,要不都要饿死了,赵英子的死让靳义堂害怕了,带回去多少钱都不顶用,主要是得带回人去。 要是坚持一下,三五日就该会到了家乡。就这三五日,大家就会饿死在这里。想起那个吃自己孩子的父亲,靳义堂浑身就一阵抽蓄,没有听说过的更没有经历过的让他亲眼目睹了。现在就让大家在经历一下这个鸦片的滋味吧,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刘福禄跟岳群赶着马车急急忙忙离开天津地界,一路顺着回家的方向扬鞭催马,一路上跟他们一样赶着马车赶路的也不在少数,大都是看这里不能活了要往家乡赶,以为到了家乡即是饿死也有个归宿,现在饥民不是在找粮食,都知道粮食是找不到了,就开始找自己的末路了,都想叶落归根了。 有的善人富户在半路上施粥,为逃难的人创造了一线生机,一位壮年饥民远远看到有粥喝,就跌跌撞撞往施粥的地方赶,终于赶到了,用勺子舀粥的人刚刚舀满一勺子粥,就在提给这壮年汉子的时候,突然他在接粥的当儿倾然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施粥的人抬起这个汉子送到了对面的一条深沟里,然后行个赞礼就算又告别了一个灵魂。 这一段路上是逃难的人最多的一条路,这里是河南、山西、山东的灾民都有可能经过的地方,有的是从河北逃亡到山东的,有的是河南人逃亡河北的,还有的是山西逃亡河北、山东、河南的。 民众早已是惊慌不安,毫无来去的方向,莫大的一个乾坤世界却找不到一个安身之处,就像跌到了一个万丈深渊,望着高高的天空,饥饿、恐惧、绝望一窝蜂地朝人们袭来。 他们赶着马车当然要比那些行走的饥民要快,再说他们现在还不是饥民,车仓下面藏着的粮食足够给他们提供回到家这一段路程的吃喝。但是他们是不敢在这里取粮做饭,那样的话他们会被围攻的。他们得找个无人的地方。 他刘福禄也不是个绝情的人,要在家乡遇到这么多的灾民他也会施粥给他们喝的,这下是在半路上,他们即是带着银子也是买不到粮食的,再说他们也是着急赶路的,他们是来找亲人的,现在连个亲人的影子还没有见着。 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前面是一座大山,大山下面是一段路程,路旁的山坳里看上去有人家,山的远处也有人家,零零星星的。 岳群看这是一个能歇息的地方,再说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叫了,找个山坳拿出点粮食做点饭吃,牲口也该歇息一下了。 刘福禄给岳群点点头,他也是饿得连话也说不动了,意思是就在这里吃点饭休息一下吧 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说话,岳群便不敢开仓取粮了,就将马车拴好,徒步往前走几步看看究竟。 原来前面是个卖吃的地方,一间茅草房,上面写着:“救人急,山间兽肉,无银子不卖。” 岳群一看是个包子店,还是肉包子,一定是这里的猎人在卖兽肉包子,是狼肉包子或是兔肉包子,不会是猪肉包子,也不会是羊肉包子,猪、鸡、狗、羊已经被饥民吃绝了。 自打出来门还没有看见过肉包子,别说是吃一口了,即使闻闻也找不到地方。本来饿,见到热腾腾的肉包子口水早淌了下来。 他身上就踹有银子,也不用征求班主的意见,班主也是自出门也没有粘过肉醒了,他要见了一定也是馋涎欲滴了。 “一千文一个包子。”岳群喃喃道。他没敢多买,就花三千文买了三个包子,他们三个人每人吃一个压压饥尝尝鲜。 岳群饿慌了,买到手还没等离地方两口就吞咽了,也没有品尝出来个滋味。 过去给刘福禄,他张嘴就吃,还说:“香香香。”等咬第三口时,感觉有异物,吐出来一看是个人指甲。 刘福禄“哇!”的一口吐了。 桃杏还没吃,见到刘福禄那样子把手里拿着的包子慌忙扔到地上。 岳群也感觉肚子里翻开了肠子,只是吐不出来,就将指头伸到喉咙里,“哇哇”的干呕一阵。 岳群就要找买包子的算账,这下他觉得在班主面前丢人败兴了,刘福禄一下将他拉住道:“还找事?你知道他们是伙什么人,既然能卖人肉包子,定不住就会杀人。” 他们的胃口全部倒胃了,肚子虽是饿得咕咕叫,总不想张嘴,一张嘴就怄。 这段山路很长,一溜往西南,山下一直是深涧,山上一望无际。 黄昏时分,只听前面有人喊:“我们是砍刀会的,识相的留下买路粮,你有我有他有——。”砍刀会就是在这一带专门抢粮食的饥民。 这真是狭路相逢,前不至村后不至店。遇到砍刀会,这车马还能留下吗? 二人正犹豫间,忽然马掉转头朝左侧的山坡而去,那里有几株干枯的谷草,马是看到草而去的。 马这一去还给一时拿不定主意的他们指明了方向,马去的地方就是山,干脆就在山里暂避一时吧。 马车上了一段山坡,眼前一片开阔,过去这片开阔地就是森林了。他们继续往森林里走,想离开砍刀会越远越好。 只要他们一进来森林,他们就不会找到他们了。 黄昏终于暗淡了,山下路上还是听得吵吵嚷嚷的,似乎就有过路的难民给砍刀会劫了,凡是赶路的不都是灾民,也有不少是往家赶路的,随身带着粮食,就像他们一样。 他们这里似乎也听得有人上来了,后面还有嚷嚷声。 岳群牵着马继续往山上走,继而进入山林,开始马车还能走,再走就没有路了。 那些劫匪是无缝不钻的,现在关键是粮食,他们不是要人的命,而是要吃粮食。还是把粮食给藏好吧,即是他们来了也不怕粮食被他们抢去了。 岳群把牲口拴的远远的,把粮食都驮载到牲口身上,然后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进来山林就黑的啥也看不见了,还听见外面有嘈杂声。 他们庆幸躲进了山里,要不,现在也许他们的粮食跟牲口已经落入劫匪之手了,说他们是劫匪也是冤枉他们了,要不是老天爷这样对待这些庄稼人,又有谁来做劫匪呢。 这一个晚上他们过的很滋润,自自在在地在这寂静的地方,享受着白天享受不到的平静。 现在也不知道靳义堂他们在什么地方。 “但愿他们不要像他们这样,孩子们在这深山老林里可是吃不消的。”刘福禄忽然想起了他们喃喃道。 “他们人多,能摆一里长的队伍,威风凛凛的”。他还在喃喃着,惨笑一声。 忽然刘福禄感觉头“嗡”的一下,他想,他们威风凛凛的,要是他们也遇到像砍刀会这样的劫匪呢,还能威风吗? 刘福禄又想起那个人肉包子来,一阵惊悸。卖那个人肉包子的一定就是跟砍刀会一伙的,只要能买得起包子吃的,就一定是有钱的商客,也是他们抢劫的对象。 幸亏他们到了山上。 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狼嚎声,他们挤在一起,浑身毛骨悚然,在这年景,就是山上的野兽也没得吃喝,何况是人。 除了林子里的动静外,山下面是听不到什么动静了,他们要在五更天上路了,尽快越过这个危险的山坳,这里是恶人出没的地方,也是狼虫出没的地方。只要出了这个地方,他想离家乡就不远了。 “动身前先由一人到前面探探情况,寻寻路径,真的是安全了再走”。他跟岳群道。 岳群道:“我去吧,等我回来再走。” 刘福禄道:“过去五更在动身吧,我先到前面看看,只要咱身无分文谁也不会对咱怎么样,你就到后面吧,赶车你比我强,再说你还有一个累赘。”说罢笑笑。 五更一晃就到了,刘福禄正准备动身。 忽然岳群回来说:“牲口不见了,昨晚拴的好好的。” “怎能不见呢,既然拴的好好的?” 第36章 第36章 岳群清楚地记得是马是拴的好好的,粮食还都在马背上。总不能说是有谁连马带粮食弄走了吧,他藏的地方很隐秘,就他还得强找,谁能找见呢。 总之马是不见了。 “不是你藏的地方连你也找不到了吧,黑咕隆咚的。”刘福禄道。说着就跟着岳群找起马来,怕桃杏一个人害怕就让她也跟上。 到了岳群拴马的地方,因天黑也看不清个所以,仔细看看下面,是有被马蹄子踏过的痕迹,这说明不是岳群找不到拴马的地方了,这里一定就是拴马的地方。 他们转着转着就转到天明了,连马跟粮食的影子都没有。不管怎么说,马是得找到,不然他们就会断粮。 马丢了反而浑身都有劲了,一个目的就是找到马。他们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东西就会不见了。即使山上有大虫也不会连粮食也吃了,就这样干干净净? 转到太阳当头还是没有马的下落,难道这马已经跑出林子了? 桃杏是小脚,岳群扶着她也累的够呛,一天又过去了,又要天黑了。 刘福禄道:“咱们走吧,别找了,找也恐怕找不到了,要不天黑还是找不到就摸不清出去的方向了,又会白白地在林子里挨一夜。” 岳群觉得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牲口,很自责的样子。 刘福禄道:“走吧,也许这就是我们该人家砍刀会的,就该让人家给抢了,还不如拱手给了人家砍刀会。” 岳群没吭声,班主说出去就出去吧,兴许出去牲口就在外面等着。 没想到仨人转了半天还是原路返回来了,林子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就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他们是从南面进到北面的,看看日头也是在南面,怎么就是转不出去。 眼看天已经黑了,又一天过去了。 这一个晚上三个人偎依在一起,恐惧和绝望连同饥饿一起袭来。 勉强熬到第三天天明,他们不敢瞎转了,还得冲着日头的方向。早晨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他们不敢往东走,怕东面有悬崖有沟壕。就是往南,一直往南,南面是路,他们来的方向就是南面,哪怕是再遇到砍刀会的也被在山里困死强,再说粮食没有了,牲口没有了,砍刀会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饥饿让他们少气无力,要不是力争走出去的心情,他们早已瘫痪在林子里不走了,不走就是等死。可是任凭你怎样冲着日头的方向走,走到下午还是觉得在原地没动,其实他们已经动了,早已不在原地了,虽然他们感觉是走的直线,其实又是转了个大圈,而且越转越远,越转越深。 忽然看见他们的马了,正在一个地方吃草,“妈呀”,连桃杏也喊叫起来。这太好了。岳群也叫道,看见桃杏那个高兴的样子,过去将她抱起来扛到肩上。 刘福禄看到他们那个样子,也是乐滋滋的。 走近马发现,马背上的粮食不见了,唯一的希望又破灭了。不过有马在,证明粮食就在林子里。 “那一定是掉在林子里了”刘福禄道。他看看林子里的树,心想这里还真是个饿不死人的地方,比山外还强,山外的树皮已经脱落皮了,再没有能吃的树皮了。这里有的是能吃的树皮。 刘福禄先拔下一颗榆皮树上的软皮塞进嘴里,这里的树皮尽让他们挑着吃。 岳群也跟着吃起来,给桃杏也拨一些,还给她示范一下,再不吃点东西,今晚就熬不过去了。 有马在,虽然饿点,最起码壮胆子了,晚上挨着马睡觉还能避寒取暖。 “假如要是还在山下的路上,假如前天那粮食被砍刀会的人抢走了,我们至今也许不是这个样子,也许已经饿得爬不起来了。 刘福禄给岳群、桃杏讲的这些“假如”,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最起码现在还是活的好好的。 “假如,我不把牲口弄丢了,也许我们现在已经快到家了。”岳群道。 “在山上下起功夫来还能找到点吃的,为什么那些灾民不往山上来呢。”桃杏道。她这是第一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让大家开心的话。 他们还在山上转悠的时候,靳义堂终于带着如意班人马到了河口庄,大家都还好好的,唯一的遗憾就是赵英子没有回来。 刘福禄的老宅里空无一人,大门已上锁,原来是他父亲在老宅里住的,他母亲死后父亲刘喜仁没有续弦。 刘福禄前往京城找靳义堂他们走后,那些吃大户的灾民选准了刘福禄老宅,把粮食一粒不剩地全部抢完了,刘喜仁一气之下口吐鲜血而死。家里的两个孩子将他安葬后就举家到岳阳山逃难去了。 刘福禄置下的那些地连草都没有,干巴巴的一裂一裂的地缝就像张着嘴要吃人似的。 山来听说刘福禄的少爷少奶奶回来了,就来接应他们,给他们讲述家里发生的事情。 眼下刘家是没人了,刘福禄还没有回来。听说有些村、庄的整个家的人都死绝了,侥幸能活下来的都成了奇迹。 就像山来这样,他是一个长工,单身一人,昔日有点存粮没敢露出来,自己没有被饿死。 刘福禄没回来,赵英子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孩子们没有依靠了。靳义堂也交不了差了,他跟赵秀苹是他们的大姨、姨父,数他们近了。 靳义堂在河口庄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要走也得回到遥镇新宅去,因为他们在那里成的家,家就落在那里,那里也有刘福禄的家,带孩子们上那里落脚比较踏实。 如意班啥也没有了,只有演员杂役跑龙套的,二八十六驮戏箱一驮也没有带回来,老天爷就是这样的残酷,把他们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大戏班生生地拆散了,一无所有了。 靳义堂把回来的人员劝散了,让大家各自去逃命吧,等老天爷下来一场透雨,地上长起来绿草,乡民都看到希望了,大家有心思看戏了,戏子有活干了,再召集大家重起炉灶。 靳义堂还是挺感激在半路上买的那些“福寿g”的,这个东西吃了还就是顶用,虽然味道不是那么好,可是拯救了大家,没有一个饿死在异地的荒野。 在京城他就见那些烟馆的烟民躺在那里用一根像土烟袋的管子那样吸,那就是福寿g,吸的东西叫烟枪,难怪那么多人稀罕这个东西,原来就是个好东西。? 他现在也开始稀罕这个东西了,比稀罕粮食还上心,他在遥镇新宅里还有点积蓄,就买了点这些东西,还有人说这东西是西洋的“土药”,吸了对身体有好处,也许是有好处,要不那么多人离不开这个东西呢,他也有亲身的经历,那种感觉是他是没有领教过的,那是一种神仙般的感觉。 问问赵秀苹,她也点头说这东西挺管用,还挺想的。 到了遥镇才知道镇子里的乡民有很多是吸食了这个福寿g才没有背井离乡漫天野地去逃荒的。 这也是保长栗永禄的功劳。 从咸丰十年开始,栗永禄家的上等田地就全部种植了制造福寿g的原料——罂粟,还要按照清廷颁布的《征收土药税厘条例》上交赋税,那是什么允许种植的。 连续灾荒,粮食恐慌,手里拿着现银买不到粮食。栗永禄只好将家里库存的上好罂粟制成福寿g教于村民吸食以度饥荒,有钱人纷纷上门讨要,将收来的银子换取自家的一些粮食给没钱的百姓施粥。 栗永禄之举深受乡首及灾民拥戴。在当时大家对福寿g的认识是上帝赐予那些富人的东西,包治百病,强身健体,壮阳补肾。穷人吃不起,就像栗永禄的堂叔栗四,他就是因为没钱吃不起才死的。 栗永禄作为保长不能让村里的穷老百姓吃这些东西,吃上瘾了就会由于断供而倾家荡产,卖妻卖女,他这个保长就脸上无光。 多少有钱人吃食从西洋人那里来的福寿g,国人的钱不能白白给了洋人,使国家的白银外流,于是官府才鼓励农民种植罂粟。 自己人买自己种植的东西,这叫臭水不留外人田。自家人吃自家种植的东西又划算又安全。外国人的福寿g是专门用来坑害国人的,里面掺有毒,需要全民禁止,中国的福寿g无毒,能放心食用。 靳义堂来到遥镇正好赶上保长带领保甲讲解自己种的福寿g跟洋人带来的那些福寿g的区别。 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原来是禁止洋人那些东西的,难道国内的福寿g比洋人的好? 于是靳义堂就将新宅里存有的银钱都拿出来买了保长家的福寿g,还置办了烟枪。 虽然保长栗永禄开仓放烟,却不允许家里的任何人碰这个东西,除他之外。 他原来也是不碰这个东西的,是他父亲经常教诲他们的,那个时候他父亲就经常让他们看看堂叔栗四的下场,是他染上了烟瘾才倾家荡产的。在这灾荒之年,他不能任性地只鼓励乡民吃这个福寿g,他自己也得带头吃,他是保长。 第37章 第37章 官府开始鼓励地多的庄户种烟,栗永禄的父亲就看中了这个商机,把自家的上等田都种上了罂粟,那是为了家里多盈利才种的,因为罂粟在市场上的价格远远要超于粮食的价格,但是父亲绝对不让家人吸食这个东西。 也就是在灾荒年开始,栗永禄才试着吸食这个东西,因为他知道罂粟制成福寿g能让百姓食用,巧度饥荒,这也是拯救黎民百姓的一大壮举,自己先品尝品尝这个神秘的东西到底是一个什么滋味。 将罂粟果制成的福寿g黑糊糊的看了就想作呕,可是吃过了的那种感觉真是令人神往。 开始吸这个东西,并没有一点快感,还有恶心呕吐、头昏、乏力等症状,经几次吸食后才逐渐出现了快感,那种晕眩的漂浮感到自己就是天上的神仙。特别是晚上,那才觉得自己真正是一个男人。 这就是父亲给我留下的家产?栗永禄万分感谢。没想到这东西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难怪那些富人为什么要吸这东西了。 听说遥镇保长施斋,逃荒的外乡人纷纷来到遥镇,有的将女儿都交给保长,并要求他答应做他的小妾,唯有做了保长的小妾才有资格在栗府吃饱肚子,不会饿死,他们作家长的才能狗放心离去。 栗永禄也没有推辞,纳妾如救命啊,收下再说吧。 保长纳妾是为了拯救灾民之女子,是善意之举。这股风一下子就传遍了遥镇,许多有一点资本的家庭也纷纷效仿,毕竟纳来的妾不要钱,养活吃饱肚子就行。 自己的女儿给那些富人做妾,不但女儿有吃有喝,父母即是不攀亲也不会饿肚子。何而不为? 就是在这一念之间,栗永禄暴富了,他也记不清是那个保甲提醒了他这库存的罂粟能吃。 父亲活着的时候不让他将罂粟果卖给乡人,收获回来的罂粟果是要卖给那些洋人的,中国人也能挣洋人的钱,这是他父亲的经商之道。他是遵循父亲的嘱托没有动那些罂粟,可是遇到了这个久旱不雨的灾荒,眼看着灾民就要饿死了,这是不得已的事情,他知道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他的。 现在关键是这库存的罂粟自己制成福寿g转手出去卖给那些富人就是成倍的利益,而且是紧俏货,抢手生意。然后还能买些粮食给百姓施粥,以此他得到了官府的表彰。还在全乡掀起倡导他栗永禄的善举之热潮,颂扬他是想尽一切办法拯救灾区的黎民百姓。 官府总结说:灾荒始末,没有一家抢大户的灾民组织进驻遥镇,原因是栗保长领导有方,他积极施行善举,百姓团结,进村逃难者慷慨接纳,出外逃荒者无有一例。 靳义堂领着刘保金、刘保童、刘保禅姊妹仨到了遥镇住进了新宅,似乎是享受着多少年来没有享受过的生活,不是这灾荒,他们还是每日奔波在戏台上,风餐露宿。 在这清闲的时候,赵秀苹有了身孕,幸好有王婆伺候。 靳义堂也学着保长施行仁义,接纳了两个逃荒者的女儿做了自己的两房小妾,整日躺在炕上由两个小妾伺候着陪着抽大烟,晚上跟小妾销魂落魄,似神仙一般。 王婆住在新宅就一直给他们看护家院,这新宅主人刘福禄、赵英子没回来让王婆啼哭了好几天,他们两口子就像她的亲生儿女。现在只有姊妹仨安安全全回来了,赵英子已经走了,即是刘福禄还活着,他也照顾不了这姊妹仨。 姊妹仨都是王婆亲自接生的,一手看大的,他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家里只要有粮食不挨饿,王婆一个人就能把他们照料的悦悦贴贴的。 戊年冬季人们就这样挺过来了,整家饿死的大都是出外逃荒的,出去就没再回来,因为灾荒面积太大,出外逃荒的灾民找不到一个自己的归宿,那里都是成群结队的灾民,也许有的是饿死了,有的也许是落户在了哪里成家立业不回来了。 有的灾民不是死在了饥饿上,而是死在了疲劳累积的行程中。在这个过程里,人们有饥饿,有劳累,有绝望。只要出去了,回来的就寥寥无几。有信心出去,无气力再回来,成为漫无天际中的孤魂野鬼。 遥镇的乡民之所以活着甚多,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出外逃荒,就是栗永禄保长那一个小小的“善举”,召集富户给灾民施粥,虽然粥里只有能数清的几粒黍米,还能在粥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没有出门的乡民就不会消耗自己的体力,也不会饥饿加露宿耗尽自己的体力,使自己到终于爬不起来的时候,眼睁睁地闭上自己的眼睛,成为野狗饿狼的一顿美餐。 人们没有一个谴责栗保长将自己祖上库存的罂粟果制成福寿g出售给那些富人而牟取暴利。更没有一个灾民说栗保长禁止他们吃食福寿g,因为他们就是喝稀粥的命。一个最好的结果是栗保长让大家都活下来了。 方圆数十里,就数遥镇的乡民活着的多,其余各村有的整个村几乎绝迹,全家饿死的十有八九。 听说朝廷命官也在感叹: “日事祷祈,靡神不举,而片云不起。若清明前后仍不获甘霖,数省生灵,靡有孑遗,我辈同归于尽,亦命也夫!” 朝廷都要准备跟万民共赴黄泉了,何乃贫民。 戊年数九天,一场大雪铺天盖地下了三天三夜,乡民们并没有在大雪中看到一粒粮食,但各自的魂魄却随着这场大雪飘落共舞起来。这就是来自人们心里升腾起来的希望的种子在发芽。这大雪预示着灾荒就要过去了,这大雪告诉人们老天爷就要开恩了,也到时候开恩了,即使人间有该受惩罚的生灵也惩罚够了,这场悲剧该结束了。 下雪这天正是乡首在遥镇对着各村保长和乡民褒扬栗永禄,还赠予匾额一块:“心系灾民”。乡民纷纷传说这是栗保长的善举感动了上天。 就在乡首宣读完毕对保长的褒扬词时,天上就开始飘飘落落地下来雪花了,随即雪花越飘越大越飘越大。 这匾块是县令亲自授予的,荣耀极致。这匾额足以证明栗保长是当之无愧的大善人。 “下了!下了!下雪了!” “老天爷呀!你终于醒了。” 所有乡首原地跪下向苍天磕头。苍天在发怒也若不了百姓,只要给百姓一点点好,百姓都会不计前嫌,感恩苍天。 那诚意,那兴奋,那委屈,一齐扑来。老天爷哭了,老百姓哭了,哭的热泪盈眶,哭的地动山摇。 这哭声不像逃荒出门时的哭声,那是无奈而悲戚的。不像面对饿死亲人时的哭声,那是默然无泪的。这哭声,嚎啕起来,震动了整个山林,震动了整个苍茫大地。 正在土炕上抽着福寿g的乡民扔掉烟枪出来了,他们就像要飞到天空抓住那上天飘下来的第一朵雪花,他们想象着自己就是玉皇大帝,那种晕眩的漂浮感又开始荡漾了,他们不由自主的倚靠着大地躺下,尽情地伴着洁白无瑕的雪花享受着福寿g那种神仙一般的感觉。 对栗永禄保长的褒扬大会还没有结束,所有乡首们就追着飘着的大雪跑呀跑呀,不知道想要跑到那里,似乎是想看看这场雪到那里才是个头,才是个边缘。 大雪铺盖了厚厚的一层,给整个大地带来了一片洁净而清纯,把尘封的污垢掩埋了,把人们的绝望吞噬了。 有了这场雪,有粮食的大户开始卖粮了,不再出现五百大洋连一个馒头也买不到的那个现象了。有了这场雪才知道粮食是多么的重要了,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应该是无地自容遭人唾弃了,他们把持着富饶的土地不种粮食只种罂粟,那才是罪过呀。 这场雪不但在遥镇下了个铺天盖地,就在刘福禄进去出不来的那个大山上也是下了个铺天盖地。他看着已经有七八百个日日夜夜还没有见过的这场大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也就在下雪的前一天,他们找到了被马丢掉的那些粮食,这是老天爷不灭他刘福禄,前一天找到粮食,第二天就铺了两砖厚的雪,要不是找到了粮食,他们就只有找吃狼肉或者兔子肉了,而且下了这场雪就连什么也找不到了,那就得眼看着皑皑的白雪活活给饿死了。 提起吃狼肉他刘福禄就浑身起着鸡皮疙瘩,他跟狼已经结下了刻骨的仇恨,面对一个个穷凶恶极的野狼,刘福禄已经把自己的这条命豁出去了,你不怕它,它就会怕你。 不是来到这错综复杂的林子里,不是面对那些凶狠的野兽,他刘福禄还不知道自己在游风约学到的本领有多大。最起码一条凶狠的大白狼在他手里是吃了败仗,夹着尾巴逃跑了。 可惜岳群把自己的一条命葬送在这条大白狼的嘴里了。 第38章 第38章 岳群一直对粮食是被他弄丢的感到自责,其实刘福禄一点都没有埋怨他的意思。他不该一个人在半夜里去找从马背上丢掉的粮食。 他是被一群狼围上的,他手里拿着根树枝在跟狼群拼命,一边跟狼搏斗一边朝他们呼救。 等他跟桃杏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脖子被狼咬了个口子,血已经凝结了不再流了。 那些狼瞪着凶残的绿眼睛还在那里围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岳群。刘福禄把紧紧握在岳群手里的树枝夺过来朝狼群奔过去,那些狼似乎是看出来刘福禄是来拼命的,纷纷逃窜了。 那条大白狼可能是一只头狼,它还在跟刘福禄周旋,那双绿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他一个箭步过去,使出在游风约学到的本领跟大白狼搏斗起来,他知道岳群一定是这个畜生咬伤的,他要将这个畜生杀了为岳群报仇。 刘福禄在游风约学过龙关根的飞檐走壁,牛满圈的气功,手里握着粗粗的树枝,一步飞跃,大喝一声,双手举着树枝朝狼的腰上打去,那狼躲不及被刘福禄正中腰心。 刘福禄知道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他现在还有这个清醒的头脑,在游风约他们师徒经常遇到狼,他在那里就学会了跟狼搏斗的本领。 那头白狼的腰一下子被刘福禄打断了,拖着腿,嗷嗷地叫着。 刘福禄顾不上那头狼了,回头抱起岳群走到拴马的地方,岳群已经不行了。 他学着桃杏的父亲,把桃杏的手交到他的手里,嘴里说了一个“尚风丫”的名字就咽气了。 刘福禄将岳群葬在这个大山上,他跟桃杏牵着那匹马在大山里漫无目的地转悠,饥饿给他们带来了困扰,即是能走出林子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要是岳群在的话他起码不用为桃杏操心。 白天为饥饿奔波,晚上怕野狼包围。为了养精蓄锐,刘福禄干脆在山上搭起木帐来。他们的先生存下来。 雪还在下,白皑皑的一片山林,看上去一望无际,清晰透明。 这场雪告诉庄稼人,大旱应该过去了,老天爷不是不会下雨了,也不是忘记下雨了,虽然刘福禄不懂得老天爷为什么要来惩罚庄稼人,他老人家是想告诉人们什么?是在暗示人们什么? 桃杏坐在刘福禄的身旁,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皑皑白雪带来的美景,她跟刘福禄已经习惯了,从岳群把她的手搭在刘福禄的大手掌里的那一刻起,她就把自己当做是刘福禄的人了。 她有着一双标准的三寸小金莲,不是这场饥荒,这桃杏姑娘很可能早已经成为不知哪个达官贵人的妻妾了。 刘福禄这才有心思来欣赏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女子,想起他跟赵英子的结合,他在男男女女这条道上怎嘛都是坎坷不平的,还是迫不得已的。 赵英子是被父母踢出家门的,他在逃避官府捉拿的路上跟她邂逅相遇最终成了一家子。这桃杏姑娘虽然也是在这种逃难的环境下邂逅相遇的,可他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跟自己有什么姻缘,他是岳群的。 可是岳群就没有那个福分,匆匆离开他们走了,他临终的交代他跟桃杏都清楚。 至今,在饥饿难耐的时时刻刻,刘福禄无心思去想那些男男女女卿卿我我的事情。现在老天爷开眼了,他们的粮食也找到了,他看到桃杏也是喜形于色的。活着的就是福分啊。 肚子里有了粮食,心中有了希望,他们就能有勇气有力量走出这片林子,回到妻子儿女们的身旁,他还要给英子带去一房妾儿。 他的老家还等待他去下种那几十亩上好地,这场大雪滋润了天地万物,为春季下种的大秋作物给与了足够的墒情。 经过这场灾难,刘福禄才看准了土地的重要来,想起父亲一生中对土地的青睐和执着,深深地庆幸自己在有钱的时候买到了那些上好地,也给父亲添置了晚年生活中的希望。 踏着皑皑的白雪是不怕再来回转着山林迷路了,已经走过去的路留下了他们深深地脚印。大约沿着直线走了三天的路程,他们终于走出来了,找到了开初上山的路口。 他扭转头深深地给岳群鞠了一躬,也给救了他们一命的马鞠了一躬,不是杀了马,他们也许就饿死在山上了。 路上已经很少有逃荒者的影子了,不知道那些逃荒者是全部给饿死了还是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也难怪他见不到那些影子了,他进山林也有几个月了,即是那些逃荒者没有死也不会再重复出现在这条路上,因为这条路上看不到让你能够生存的希望,要么是饿死了,要么是过去了不再回来了。 他们是走近路朝西上来的,其实就是在太行山上转悠,没有车了,桃杏还得让他背着,凭她那三寸金莲在这山路上走是不行的。 这条小路他没有走过,只知道一路往西就是自己的家乡。上了一道岭再越过一条沟,看到了他熟悉的山路。 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世外桃源”四个字。 这明明是消军岭到了,这就是游风约的地方,他经常来的地方。 “到了到了,桃杏,杏儿。”他真的是情不自禁了。 “那里来的?”两个手里拿着兵器似兵勇模样的人朝他们喝道。 “逃荒的”刘福禄道。 他们见他背上背着一个女人,也即信了。 “从哪来的?” “山下。”刘福禄道。 “哪个山下,河南还是河北还是山东?” “都算。”刘福禄道。 “什么都算?” “她是河南的,我是山西的,从河北上来的。”刘福禄指着桃杏道。 “好好说话,别拐弯抹角。” “认得这里的龙关根不?认识这里的冯光道不?”刘福禄反问他们。他来到游风约了,他还怕啥。 这“世外桃源”可是名副其实的,这里从灾荒开始就没有一个人出外逃荒,而是从外地逃荒进来的不少。 刚才那两个盘问他们的兵勇不是不让他们进,只要是逃荒进来的都允许进,但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不能进。 乡里各村都按有施粥的大锅,都在新安里乡统一领导下。有钱的借钱,有粮的借粮,凡借钱借粮的都记在乡里账上,等灾荒过去,如数还之,外加一成利息。 凡不出钱不出粮的大户,乡里不再确保他们的平安。当时听说盗匪出没,吃富户的甚多,若不跟乡里站在一线,也许把你当作富户给吃了,还不如参与乡里的活动。 开始有不少灾民还结队出外逃荒,走不多久就折回来了。 这都是冯光道领导有方,父亲冯鸿儒将家里的家产全部变卖,还从京城买些粮食回来交给儿子,再三嘱咐不要让乡民乱跑,能带领乡民共同度过这一次饥荒才是乡民的领导。 中途粮食吃没了,遍地买不到粮食,正赶上安口教堂洋人来乡里施粥,这也是教堂弟子岳琅逢将洋人的赈灾救济带来的,首先安口就在游风约一带,再者这岳琅逢是想利用赈灾这事来为自己赎罪,让游风约乡民原谅他。 县上听说游风约正在接受洋人的赈灾,就派人来横加干扰,说是:“西人来赈灾,目的何在,不要是打着救灾恤邻的幌子,暗地里干的是收拾人心的阴谋,要采取措施,避免民心流失,让异教横行,终为我中国之大患。” 冯光道招来众乡首商议,都说:“眼前我乡民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有人给粮食吃就是好事,若是都通通饿死,还谈什么人心狗心之事?” 还有的说:“他官府库里没银子赈灾,还说官话一篇,岂有此理。” 李三太怕把事情闹大,惹了官府也不是一件好事,就用好言支吾县官,声称只有咱们自己是文明的,从野蛮的西方人那里学不到任何东西。还写下一张:“弗受洋赈”表明“俱情愿饿死,不受洋人之赈”的决心。 县官走后,冯光道即差人找到岳琅逢道:“吾乡人愿意接受西教之赈,则需暗中做事,不可张扬。” 岳琅逢领悟,他知道在好多地方一些官府士绅都反对西人赈灾,尽管如此,传教士仍然多次尝试派人进入灾区赈灾。但结果是,当地民众和官府都不允许他们逗留,更不许他们以任何方式涉足当地赈务,并且声称如果他们不离开就会有生命危险。 甚至有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事情,饥民遍地,且在遍地张贴有这样的告示:“宁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还有的书院进行罢课宣称:“要利用饥荒与西人打仗”,长我民族志气。 李三太认为,宣布不让跟西人共舞的那些官员和士绅,他们个个都是吃的白胖白胖的,吃饱喝足了去肆意阻止灾民的意愿,要灾民做个民族英雄。这跟那些父子相食的“人伦之变”有什么区别? 不管怎么说,这岳琅逢是在游风约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实事,其他地方由于灾荒饿死的灾民十有八九,而在游风约好好活着的灾民是十有八九。 按照事实而论,游风约在潞安府一带在山西饥民单的落实中是死亡最少的地方。这足够说明游风约乡首们对灾民的负责态度是有目共睹的。 游风约所谓的“世外桃源”从此在太行山一带名正言顺了。 第39章 第39章 刘福禄在游风约没敢停留就回到了河口庄,自己家的大门上着锁,哥哥嫂嫂的家里都是被一把锁锁着,父亲跟他们都不在。他想一定是父亲跟两个哥哥都出外逃荒了,一种不祥的预兆朝他袭来,他在一路上对这次的大灾荒有了一个感触,越是在家里不出门的灾民生存率比出门的高,他们怎么能出去呢? 山来听说东家回来了,立马就来到刘福禄家,没想到除了东家还有一个美貌的小女子。他没敢细问,他知道一定是东家在外面纳了一房妾回来了。 刘福禄听山来说了父亲已经去世了,他的去世和哥哥携带家庭成员出外逃荒有着很大的关系,心里虽然很悲伤,但是他知道这年景跟亲人的离异是不由你的,他不是也几乎回不来家了吗。哥哥家里的成员出外逃荒至今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吉是凶。 刘福禄没有在家里停留,他惦记着刘保金他们,临走前对山来道:“荒废了三年的那些上好地今年就交给你了,把家们开开就住在我家,我活着回来了就不能让刘府关门绝户,往后你山来就是我刘府的管家,任事你做主就是了。” 山来应允,也禁不住为东家伤心。 刘福禄从囊中掏出一些银子交给山来就跟桃杏朝遥镇而去。 遥镇跟从前还那样,就是刚进村多了两家烟馆,从街上就能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烟民在吸大烟。 灾荒前没有烟馆,乡民对吸大烟的还是坚决反对的,都知道吸上这东西会倾家荡产,会把媳妇子女卖掉,保长的堂叔栗四就是个样板。可是现在有了烟馆,刘福禄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过了一个大灾荒就有了烟馆。 再走不多远又是一家烟馆。 他忽然发现靳义堂在里面悠哉地躺着,他看清了他是在吸那个东西,那个像死人一样的躺状让他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一股无名火横穿丹田,他紧走几步进去,见他跟几个烟民侧身斜躺在一间土炕上,嘴里噙着烟嘴,一手捧着烟枪,一手拿着烟签子,还有在一旁的人给他捅。 看出来靳义堂极度兴奋,眼神迷离,嘴角还流着哈喇子,烟膏在火苗上烘焙,再用手揉搓,等冒出气泡来再使劲吸食,他根本不知道刘福禄进来。 刘福禄那股无名火瞬即点燃了,过去照准正在那里闭着眼享受着那种快感的靳义堂就是一脚。靳义堂吓了一跳。 睁开眼见是班主,一骨碌爬起来。那刚刚吸过大烟的幻觉正在脱壳而出,各种光怪陆离的灵感正在迸发。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班主给化为乌有了。 “班主可算是回来了,大幸啊,班主回来了。”靳义堂出了烟馆就像是脚下生了风,云飘轻雾地跑到了新宅。也许是他在故意躲避刘福禄看到他吸大烟时的那个尴尬,也许是那股虚幻缥缈的快感在怂恿着他。 在戏班里,刘福禄可是不允许戏班的任何人吸这个东西。这是一条死规矩,他们在京城还排演过“虎门销烟”这段戏。 刘福禄跟着靳义堂到了新宅,三个孩子已经跟着靳义堂在大门口迎接他,一见到完好如初的孩子们,刘福禄熄熄火气,见到王婆,就像见到自己的母亲那样。 赵秀苹挺着个大肚子也出来迎接他。刘福禄自然高兴,这个新宅又要增添一个小生灵了,真是人丁兴旺啊。 靳义堂准备提及赵英子,他急忙说道:“别提了,你们都尽心了。” 他扭头给大家介绍后面跟着的桃杏:“她叫桃杏,河南的,逃荒路上碰到的,全家都饿死了,她爷爷临死前把她交给岳群,后来岳群被狼咬死了。”。 靳义堂看看桃杏,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索性朝屋子里吆喝:“出来出来,见见班主。” 随即从两间偏房里走出来两个小脚女人,看出来年龄都是十几岁。 “这是来到遥镇纳的妾儿,都是为了活命,栗保长纳了八房,说他是大善人。”靳义堂道。 刘福禄没把这些当回事,他也觉得这样做的确是件好事,他在河口庄还建议乡首动员乡民该纳妾纳妾,该认亲认亲,该接纳童养媳的就接纳童养媳,一个目的就是减少灾民。 纳妾是时兴的事,从京城到乡下都这样,不纳妾你就是一个没本事的。 再看赵秀苹,见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溢着泪水。 靳义堂马上从衣袖里取出一小包东西,赵秀苹近乎是把那东西抢到手就匆匆进屋了,也没给刘福禄打声招呼。 “她也吸上了,给她拿点。”靳义堂道,无奈地摇摇头。 “为什么都这样?”刘福禄压住火气,坐下来问,他的胸腔在怒火中起伏,喘着粗气。 靳义堂就给他讲述了一路上逃荒的前前后后,为了三个孩子能保证吃到剩下不多的粮食,在一个镇子里买到了福寿g,才使大家全部回到了乡里,。 “镇子上就是保长让大家吸食的这东西才使大多数乡民不被饿死,保长这举动还被县衙在遥镇开会褒奖了呢。”靳义堂进一步解释,他是千方百计想让刘福禄知道他们吸这些东西是冠冕堂皇的,也是无可奈何的。 “天作孽啊。”刘福禄喃喃道。 “听说这些福寿g都是我们当地种的,不比外国进来的,吸了不会上瘾。要不,官府也不会让大家种。”靳义堂道。他还是想让刘福禄知道这是中国的兴许是好东西,不像外国的那样是坏东西。 “不上瘾?我明明看到你们是上瘾了。”刘福禄道。这不怨他们,是老天爷造的孽,他现在也明白了。 “不会的,不会的。”靳义堂又说又摆手。 看看三个孩子都是好好的,他刘福禄还能说啥,即是大家吸上这些也是为了他的孩子。 听说刘福禄回来的消息,在遥镇还是一件新鲜事,乡民纷纷到新宅看望。弄得刘福禄应接不暇。眼看灾年快过去了,人们又对刘福禄的戏班子感起了兴趣,都要求他再到遥镇唱三天大戏。 最当红的主角赵英子被这灾荒年夺去了生命,他刘福禄还有心思去登台唱戏吗? 大家都来新宅看望过刘福禄了,唯独保长栗永禄没来,听说他在灾年拯救了乡亲,得到了官府的褒奖,官职也从保长升到镇长了。卖“金丹”有钱了,现在正在建自己的新宅呢。 “建新宅?”刘福禄问靳义堂。 “新纳了八房媳妇,都上哪住啊。”靳义堂道。一副欣欣然的样子。 八房媳妇?那得好多钱啊,看来栗永禄比他还强。刘福禄暗道。 从保长升到镇长了,他刘福禄哪敢等人家来看望他,他的赶紧去拜望人家镇长大人了。 栗永禄也听说刘福禄回来了,不是他升官了不来看望他了,是他实在是没腾开手,八房小妾都等着分房子。 “要知道,当初镇长不该把那上好的新宅卖给我来,那可是十房小妾也能安排下的。”刘福禄不知是在挖苦镇长还是故意找话题。 “那是什么话,当初也没有闹灾荒不是,再说卖给你也是咱们有缘,有钱再置建一处就是。”栗永禄道。 栗永禄就是要赶在大年前把新宅弄好让妻妾都分到房子。按照乡里的规矩,每房小妾都得举行个仪式才算是纳妾成事了。 正在闹饥荒的时候,那些拖儿带女的灾民都将有姿色的自家女儿给他做了小妾,也就成了一门亲戚,不要纳妾资费吧,至少也得管口饭吃,做不了饿死鬼就行。 这还成了保长栗永禄的善举。 其他有点钱粮的乡民也纷纷效仿保长的善举,瞅机会捡着便宜纳妾。 在当时,纳妾就是救人。 刘福禄还有一件事要落实,那就是岳群在山上林子里临死前说的“尚风丫。”他虽然没有说明白尚风丫是什么意思,但是尚风丫一定是一个人名。 要找这个尚风丫就得到岳琅逢府上去打听,毕竟岳群是他岳琅逢心意班戏班的掌班。 闹起灾荒,灾民开始东奔西跑的时候,岳琅逢就被教堂叫了去,让他代表教堂给灾民施粥。这个时候才能表现出天主教:“世界和宇宙中存在一种超自然和超社会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天主。他是独一无二、无所不能、创造有形和无形万物的神。”的遵旨来。 “宇宙万物都是天主创造的,人类也是天主创造的。”人类有了灾难当然离不开天主的拯救。 西方传教士掀起赈灾运动就是有推动教会发展的意图,但是朝野内外对洋教的排斥也是空前的。反洋赈灾称为“民族主义”之精神。因此教堂委派本地的中国人为灾民赈灾,就是为了让灾民认可,把天主教的精神传下去,真真实实地表现为天主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和救世主。 岳琅逢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美差,他当过县令,知道赈灾意味着什么,他是又能安民又能得利,名利双收。 第40章 第40章 在灾荒的时候,岳琅逢毕竟是本地人,在离县城不远的乡镇其士绅秀才们就拦阻洋教士给灾民施粥,他们眼看着正在领取稀粥的灾民摇晃着身子连一碗稀粥都端不住,连人带粥倾倒在地上,再也没气力站起来。即使这样这些士绅秀才们还在宣扬国人的精神,试想外国传教士在中国有着多么大的排斥力。 这些“既无可食之肉,又无割人之力”,气息犹存的灾民,倒地之后即为饿犬拖走,争先残食。 可是那些士绅秀才还说:“西人赈灾是居心叵测,趁机收拾人心,以实现他们的阴谋。朝廷有令,见洋教赈灾,蛊惑饥民,必须劝阻。” 岳琅逢有他的招数,既是这样,饥民要吃饭,就让这些士绅秀才发粮赈灾吧,便发动灾民由洋人领着冲向他们的宅子里,开始轮流吃喝,直到吃饱了才肯离去。 官府眼看着这些饥民是在洋教士的领导下,不敢擅自招惹是非,就往上禀报,上面以为这些饥民也只是饿急了讨口饭吃,在灾荒之年,有粮的不捐即是罪过。 自己没粮赈灾还反对他人赈灾,饥民眼看就饿死了,还谈什么“民族精神”,不也是罪过吗,有罪之人就该去让他们受点惩罚,为灾民讨个公道。 一时间这些士绅走的走躲的躲,不再来宣扬“宁可饿死,不食西粮”的“民族精神”了。 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库里没粮食赈灾就已经是抬不起头来了,还阻止民间赈灾?西人也算是民间自发吧。既有“民族精神”也得有“民族体魄”呀。 到了游风约,岳琅逢可是如鱼得水了,冯光道及那些士绅秀才没有一个拦阻的,冯光道不计前嫌也给岳琅逢赚足了面子,就一心一意在这里赈灾,拿着洋人的钱粮为灾民赈灾,继积德又行善。 刘福禄找到岳府,岳琅逢还在乡下忙着赈灾,打听有没有个“尚风丫”这个人,正好打听到老家院冯七这里,他就给刘福禄讲述了尚风丫跟岳群的事情。 “灾荒过来后,岳群给尚风丫放下的粮食被饥民抢走了,活活给饿死了。”老家院冯四道。 过罢大年,正月十五又下了一场大雪,一开春,大地泛了绿色。憋足了一冬的老农开始下地农耕了,闹灾荒牲口都被吃没了,只要有地在就得有人拉犁靶,没牲口只有人拉,两个大汉才能拉动一具犁。即使这样再苦再累的老农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开春前,藏有粮食不卖的大户也开始断粮了,老百姓粥也糊不上了,好歹地里有的野菜长出来了,有的树叶也能糊口,算是饿不死了。 清明前后又下了一场透雨,这才意味着下种前有墒了,种子保准能够发芽了,灾荒吓破了乡民的胆,乡民已经在开始怀疑这世界到底还有没有春夏秋冬了。 一直到六月,青苗眼看着绿油油的,六月十五前后又下了一场头伏雨,这才让乡民彻底放心了。即是再旱,也不至于颗粒无收了。 从此刘福禄也开始忙乎开了,原来三八二十四驮大戏班现今连一个八驮也组织不起来了,就是在潞府没有出外的程班主的八驮戏箱还保存完好。 有戏箱,演员也不合套了,赵英子走了,赵秀苹快坐月子了,剩下靳义堂跟刘福禄也觉得不合套了。 乡民依旧要庆祝灾荒过去的第一年的丰收了,三年多了,苦日子熬到头了,没被饿死侥幸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该给龙王爷唱戏还得唱戏。 戏班不单是刘福禄的如意班撑不起来了,其它的戏班也是一样。 刘福禄找到程班主,将原来的如意班成员集中了一下,合成一个班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加上儿子刘保金已经大了,也是该出场的时候了。 头一台戏就是在遥镇公演的,戏幕虽然没有变,但是演员变了,特别是主演变了,刘保金成了当红的主演,青衣旦、花旦、武旦他都演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保金头一台戏就叫红了。 公演是给龙王爷献戏的,足足唱了三天三夜大戏。四方乡亲都喜气洋洋地来看戏,看着今年的大秋是丰收在望了,老天爷昏昏沉沉睡了三载,可算睁开眼了。 乡民们还是把这个功劳归了龙王爷,没有记恨龙王爷在这三年给那些饿死的灵魂做的孽,这好年景还归功于是龙王的恩典,永不敢得罪了龙王,万一那一天惹怒了龙王,再天降大旱,颗粒无收,这饿殍遍野的滋味是太不好受了。 所以乡民要对龙王有一个由衷的敬奉。 从遥镇开始,方圆各庄要在每年六月十五龙流给龙王爷唱戏,还要把龙王从山上请到村里,今年在遥镇,明年就会轮到下一个庄,由下一个庄的组织机构来遥镇把龙王请到该村,同时搭台唱戏,还要组成赛事小组举行评比,看看那个村组织的好,让龙王爷时时刻刻享受着村民的敬奉。 各村成立的赛事组织机构,共同筹资举办。赛事的内容就是请工匠雕塑龙王神像,准备八抬大轿、衣服鞋帽以及乐器等用品。届时八抬大轿就是专门抬龙王塑像的。 大家组成迎送队伍,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唱歌跳舞,由四个壮汉用骄子抬着龙王塑像从山上请到遥镇大庙,期间,各村村民几乎全民上阵,人山人海,香厅台上摆满供品,神盘有一米之高,庙里庙外鞭炮声不断,香烟缭绕,从当日晚上献戏三天。 就从这年起,遥镇周边数十个村开始了每年一次的用八抬大轿抬着龙王的塑像从上一个村转到下一个村,最后叫顺口了,就叫做“转赛”,几个村轮流就叫“几转赛”。四个村轮流叫“四转赛”,八个村轮流叫“八转赛”,十个村轮流叫“十转赛”…… 从此以后,像丁戊年间这样奇异的灾荒没有了。后来这种敬奉龙王的大转赛也越来越火了。 这个规矩是刚刚成为遥镇的镇长栗永禄兴开的。 接下来,就是栗永禄集中精力安置八房小妾的事了,他也是先公后私的,若六月里头伏没有那场透雨的话,他栗永禄也没心思操办这些事情。 八房小妾虽然在遥镇是多了点,在外面还有的大户十几房的也有,都是在这特殊情况下,纳一房妾就等于拯救了一个家庭。当时他要不带头,其他大户也不会以此来效仿赈灾。 按照遥镇的风俗,娶妻纳妾都要办理婚事。娶妻是八抬大轿走正门,纳妾是四抬轿子走偏门。就算是纳妾,没有婚事即是纳进来也不光彩,也不是光明正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买的是奴婢侍女。 栗永禄是一镇之长,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不能带头不遵从,甚至还得给乡民做一个榜样。 八房小妾自纳进来,在没有举行一个仪式前,他还没有“宠幸”她们的份儿。 现在,他的心情是最好的时候,乡民从灾难之中终于闯过来了,他的脸上也有光了,新宅子也告竣了,每个小妾都有了她们的安身之处。 “转赛”过后,就该栗永禄正式纳妾了,还是如意班的乐队。 每个小妾从旧宅迎到新宅,迎娶时按照规矩都走偏门,从旧宅偏门迎出来,到了新宅再从偏门迎进去。来回都是四抬大轿。 纳进房的小妾,到了晚上就能圆房,圆房也是有规矩的,妻子栗氏跟通房丫头布置好新房,等到晚上圆房前,还要在床上摆上白色的布料,为了检验小妾是否纯洁之身。如是,即可为正式之妾,如不是,或卖掉或赠与或沦为婢女,可由主人随意处之。 圆房第一晚那些女孩子就像是过堂一样,有的知道做妾意味着什么,怕自己通不过检验,那才是一生中的羞耻。 做妻通不过检验会被休掉,甚至连累家里的声誉,一辈子不能抬头,遭人唾弃。做妾通不过检验会被卖掉或者当牛做马沦为婢女。 做妾最怕的是那个亲自检验她的正室,若遇到一位贤惠的女主还好,若遇到一个尖酸泼辣的女主,弄不好你就会被冤枉,还有可能故意让你通不过。 栗永禄虽然是一镇之长,他也不全懂得这里面的规矩,有的小细节还都是家族里的长辈或村上的媒婆。 头一房是从外地逃荒来的一个女子,父亲把她交给栗永禄就走了,至今也不知道落脚到了那里,走的时候说是叫秋儿,栗府上下就管她叫秋儿,是姿色最好的一个。 栗永禄就是凭着这个姿色先选她入房的,进洞房的时候这个秋儿就是浑身直打哆嗦,栗氏跟通房丫头已经把炕铺好了,见她这般知道是害怕的。 刚入洞房的女子害怕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们还不知道这到底要干什么,有的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也许这个外地女子见了栗氏和通房丫头眼生的缘故。 第41章 第41章 栗氏这个一家之主,一下子进了栗府八房丫头,闹的她是抓耳挠腮,应接不暇。老爷跟她过来也十来年了,也没见他提过纳妾的事,她还曾经为此上心哩。 这八房丫头却是都要经过她的手来亲子管教,她感觉她的性子一下子就被改变了,就连老爷也开始听她的指挥了。毕竟这八房丫头都要轮流跟她圆房的,操办这事就是他跟通房丫头的事,他只是个现成,就像刚刚大婚的新婿,轮不上他插嘴,只是听任指教。 圆房时,栗氏让通房丫头领秋儿到一边站着,看她跟老爷做个示范,有的新妾年龄还小,圆房时什么也不懂,还有一些胆怯,弄不好会伤了脑子,得下恐惧症,陪她在一边站着看的通房丫头就是为了稳住秋儿的心。 栗永禄尝到过金丹这个滋味,在吸上这个东西后,唯有他知道那个精气神,有一种镇静自如、毫不拘束、一如既往、依然如故的神态,这就是神丹,它让你把持着自己的贪婪,任其发挥,让你达到仙堂境界。 那晚他依旧吸足了金丹,等待这第一个跟他圆房的秋儿那种渴望的满足,他要欣赏她这种满足,让她日后对他产生那个熄不灭的欲望和期盼。 没想到秋儿看见他那两双贪婪的眼睛就害怕,两手紧紧捂着胸卷缩在帷帐的一角,浑身发抖。 看到这般,栗永禄对她的兴趣和痴想一下子跌倒深谷,栗氏训斥她后令她下来跟通房丫头站在一边,再主动爬去给她做示范,吸足了那东西的老爷跟栗氏那种狂风暴雨般的示范使第二晚的秋儿更加哆嗦起来,对上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女子那种哭天喊地的过程,就连通房丫头都感觉怕了,只见秋儿学着通房丫头的动作主动给老爷拿毛巾端水。? 秋儿那里见过这种事,她才刚满十五岁。 三日后栗永禄担心秋儿是不是有啥病,且让她回了自己的房里。 第二房刚刚过了三天就迎娶进来了。 再往后的几房都还顺利。 剩下还有三个当初是以童养媳收养的,年龄尚小,眼下走个形式迎娶进房,待以后长大了圆房。 其他纳过妾的大户也效仿镇长,纳妾续房一下子在遥镇成了一阵风气,那些开烟馆的趁此做些宣传,将金丹改称为“神丹”,使好些乡民争先恐后,跃跃欲试。 在灾荒前遥镇纳妾的的确是少,毕竟纳一房妾要花费不少钱财,即是有钱纳进来,在漫长的生活中也没有钱养活。 灾荒时期是不掏钱的妾,只要不被饿死。许多家户还是沾了这灾荒的光,不但纳妾,童养媳养的也不少。 那些收养童养媳的家户,也效仿镇长对待小妾那个认真那个排场,将自己家儿子的童养媳也举行个仪式,罢后索性让她们跟儿子住在一起,以掐断她们的念想,这已经坏了遥镇的规矩,即是无人揭穿,让其发展。? 收养的童养媳也都是那些眼看就要饿死的灾民,有外地逃荒过来的,有当地比较贫穷的,他们在当时巴不得将自己的女儿找个有人养活的地方。也只有认了人家做童养媳才能被人家慷慨接受,这是当初不灭的事实,没有谁的过错。 从现在开始就把童养媳跟儿子拴在一起,晚上给儿子铺床叠被,帮儿子洗澡,还得睡在一起,早晨起来打扫,清洁卫生,有的童养媳比儿子还大几岁,就像是担当者姐姐甚至是母亲的身份。 儿子还没有学会生活自理,就由童养媳贴身照顾,晚上睡熟了还尿床,主子就对童养媳破口大骂,还以不准吃饭为惩治手段,使童养媳整个晚上都不敢睡觉,生怕小丈夫再把床尿了。 不是这场灾荒,哪来的这些异象呢,一般家庭谁能舍得让自己的女儿早早去做了人家的童养媳。偏偏这还成为了遥镇乡民的一大“善举”。 靳义堂也效仿栗镇长的“守规矩”,将纳进来的两房小妾行了个迎亲礼,不过他是早已跟小妾圆房了,只是走走过场,表明了她们的身份。 刘福禄跟桃杏没有办什么形式,他还在赵英子的守孝期间。桃杏没有做他的小妾,而是做了他续弦的正妻,他们是在危难之中相遇的,也是刘福禄这个变相的“善举”,其间他们那些感人的故事,刘福禄再没有跟别人讲。 岳群惦记的尚风丫被岳府的家院冯四草草埋在离她住过的一间土窑子的后墙外。当初她的尸体已经被野狗拖出来了冯四才发现,这也是岳群跟刘福禄走的时候岳群悄悄告诉冯四的,让他照看着她点,若不是那样,尚风丫的尸体也难以见到。 当时冯四没想到她能被灾民抢劫,后悔没有早来看看她,不然他是不会让她活活给饿死的。 冯四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有着很大的亏欠。 刘福禄又找了一块荒地将尚风丫埋了,还跪在她的坟头上承认来年清明节将岳群的尸体迁到这里跟她一块安葬。 春季下种前刘福禄回到河口庄,这是他于今才开始重视起那几十亩上好地来,要不是这场大灾荒,他只是以为就是金子银子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没想到还有金银财宝买不到的东西。 山来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究竟东家要怎样分配这些地,有些大户都是闲置下来六成上好地准备秋季种罂粟,秋前只是在这上好地上先种一些地瓜、黍米等小秋。 罂粟是这几年最走时的东西,在大灾荒时候这些东西都当做救命稻草给高价卖了,若不是这个大灾荒,有大多数人还不认识这个东西。现在这东西就像灾荒年的粮食一样,是哪些烟民的抢手货。那些有经济头脑的人还把罂粟囤积起来了,等待卖高价。 灾荒年前这罂粟有人大量种植,那是只往外销,内地人用的还少,虽然行情比秋粮好几倍,但销路得自己找。 现在不同了,各家库存的罂粟果都制成“金丹”(鸦片)出手了,那些买过第一次的庄民就一定会来买第二次,第三次……没过多久就成了紧销货。 山来也是个有商业脑袋的,只是他是个长工,他跟刘福禄建议:“我在刘巴图手里种过几年罂粟,得心应手,就看东家选那些地块来种。” 刘福禄一看到那个靳义堂横七竖八地躺在那个土炕上嘴里叼着那烟枪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别说这东西碰不得,即是碰得,每日里不务正业地躺倒炕上他就瞧不惯,一个七尺男儿躺在那里,成何体统。 “既然这东西是好东西,那刘巴图是怎样被债主追得逃走了?”刘福禄道,山来发现东家的脸色很难看。 “那是他不该去碰,自己碰上了就没好。”山来道,说的还挺有理由。 “自己种的不去碰算什么,难道就专门让别人去碰,这不是害人?” 山来一听刘福禄这话,知道他是没意思种,也不强跟他争辩,心里有多少话都没有再往下说。 到了六月,刘福禄的那一片大秋庄稼黑绿黑绿,红缨盖帽的。土地也像是憋足了三冬三夏的劲儿,想让庄稼人欢喜一场,那长势就像要从地里溢出来。 不用说,今年的秋是保证有八九成的了。刘福禄拈着稀稀拉拉的几粒胡须看着庄稼地不肯往家走。这才是希望啊,幸亏山来在那个时候给他上了那一课:天是造物主,地是命根子,年年播种年年收,取之不尽啊。 刘福禄对取之不尽的这个词语是深有体会,也唯有这土地能经得起这取之不尽四个字的考验。 他本是拥有三八二十四驮的大戏班的大班主,从京城到家乡一路上都有自己戏班的客栈,而今一场灾荒什么也没有了,唯有家里的这些土地还是完好无损的,也是一成不变的。 土地就像个任劳任怨的家奴,你愿意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你愿意让它长什么就长什么。 就在他河口庄也有差不多一半土地还是白地皮,都是上好地,他们这些大户还都在等着七八月份下种罂粟。 刘福禄不后悔,他要让这些肥饶的土地长庄稼,他尝到了没有粮食生生挨饿这个滋味,即是再有金银财宝,没有粮食也是会饿死人的,他要存上足够足够的粮食十年八年都吃不了,不怕灾荒突然来临。 对于罂粟,他从来就瞧不上那个东西,别看这东西就像一个奇艳绝伦的仙女,披着各色各样的轻纱,戴着各色各样颜色出奇的一致的花瓣,有淡淡的嫩绿,还散发着浓浓的异香。 的确,她又像一个羞涩的闺中佳人,沁人心脾的花香弥漫在空中,让你陶醉,让你不舍得离去。 就是这黏人的东西,只要你粘上她,就能让你魂不附体,倾家荡产。 “那就是个吃人的妖女。”刘福禄肯定地说。 靳义堂是受了这个“妖女”的诱惑了,还有他媳妇赵秀苹,幸亏赵秀苹怀有身孕,要不两个人相跟上躺倒街上烟馆里,昔日那个受人尊敬的杨排风花木兰现在还让人尊敬吗。 第42章 第42章 靳义堂领着戏班到京城遇到大灾荒,那是不可抗拒的事,除了赵英子他都给平平安安地带回来了,刘福禄特别感激他让三个孩子都是平平安安的,他染上那东西就是因为保护孩子们才不得已的,听说戏班其他人也染上了,有的已经吸的东借西讨遍地在拉饥荒了。 刘福禄没直明地反对靳义堂抽那个东西,可是他希望他们能把这东西给戒了,他从京城回来剩多剩少的银子他一概没追究,就是知道他们染上了这个吃钱不吐沫的东西。 可是他们还再抽,看来他们没有个停息的态度,抽上这个东西再养活上两房小妾,那个开销可是扛不住的,刘福禄担心他们这个家庭就要散了。 头伏雨下透了,种地的老农心里踏实了。游风约师傅们差人来找如意班到乡里去唱戏,一是安定民心,一是要求戏班排练一场新戏,专门让游风约的乡民看。 刘福禄不知道要他排一场新戏是啥意思,但是他也该到游风约去看看了。去的时候他特意带着儿子刘保金,自从儿子在遥镇初次登台演戏的时候,他就认定儿子是一块好料子,他的如意班后继有人了,他要让儿子去见见这个姨父,日后还要让他给如意班捧场。 听说冯光道因为这次救灾有功被调京城任职了,这一定也是沾了他父亲冯鸿儒的光了,刘福禄想。 他也盼着冯光道到京城任职,最起码他的戏班子万一再到京城去演出,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这和冯鸿儒不一样,他可是儿子的姨父。 到了游风约一带,这里的庄稼更是一片片绿油油的,没有一块等着种罂粟的小秋庄稼地或者是白地皮。刘福禄很好奇,一路上看到那些上好地种着的小秋庄稼一块接一块的,唯独这一带没有。 也许这里的种粮大户也跟他一样不喜欢那个东西吧。 冯光道还没有赴京去上任,他要在上任前给乡民一个交代,就是不能有一户在游风约一带种植罂粟,上面虽然是提倡种植的,但是得因地制宜,游风约这一带土地比较紧张,种植了罂粟就会断粮。 官府的目的就是要在罂粟上纳税,我们游风约能够在其它方面完成上面给我们下派的税银。我们不种植罂粟,我们不需要用种植罂粟来完成官府的税银。 县衙派下差役来强调:“不种植罂粟就得按每亩地多交二成白地钱(闲置或撂荒土地税)” 冯光道道:“税钱该交就交。我们决不逃税。” 有他父亲冯弘儒罩着,县衙也是惹不起这位乡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上面虽然提倡种植罂粟,却也没有强逼去种,不种就是不种的那些乡农,强管就是惹事,无非是多收一些税银而已。 从春上开始耕地时,新安里乡就不准那些大户留置罂粟地,有意留置的再秋后就给他们把罂粟苗铲平了,弄得他们丢了种子出不来新苗,受到损失。 一些大户也不敢跟乡首们过不去,因为乡里定有“乡约”,其中就有关于罂粟这一条。再说乡里有“拳房”有“乡约”堂,要不给你上课讲道理,要不就给你直接动起武来。 “乡约”里还有一条:“凡吸食罂粟果的有地的没收土地,没地的赶你出乡。” 也就是乡里定有“乡约”的约束,在这刚刚过去的“丁戊”大灾荒中,唯独游风约种粮大户有粮食存库,使乡民没有因为有钱买不到粮食而活活饿死或者背井离乡出去回不来的。 刘福禄领着儿子刘保金先是拜见了众师父,由众师父领着他们来乡里拜见冯光道,他还想借此机会让儿子认了这个姨父。当初是赵英子不愿意认,现在赵英子已经去世了,认不认是他说了算了。 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衫,带着副眼镜的先生正在乡社里讲演,下面坐着一排士绅文人。 “丁戊大灾荒,粮尽柴绝,父子相食,析骸以爨,人伦之大变。皆因大户种植罂粟者十之三、四,造成五谷减少,无有盖藏,眼看着铜钱买不到粮食活活饿死,苟活之人无不悲咽。” 先生感慨万千,越说越悲戚,下面的文人同呼:“这乃上天惩罚我下届万民啊,弃田之半以种罂粟,罪过呀罪过。” 刘福禄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不满意种这东西的原由竟在这里,禁不住大叫:“膏腴水田遍种罂粟,罪过呀罪过。” 大家扭头看,刘福禄正叫的起劲:“罂粟盛行害人害己呀。” “诶?狗——” “师先生,师夫子?”刘福禄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给他牵线当红娘的师尚师先生。 “狗剩子。”师尚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对对,狗剩子。”刘福禄笑道。 二人十几年未见,而今却还认识,可见他们就是有那个缘分。 “邂逅夫妻,邂逅夫妻,当初你这小伙子可是不懂礼数啊。那小娘子呢?”师尚问道。 “就是这大灾荒——唉!”刘福禄懊恼地没有说下去。 师尚领悟了,见到刘保金忙改了话题:“难道这是——?”当初他知道那个驴背上的小娘子身怀六甲。 “是儿子,十六岁了。” 众人都不知所云,就连冯光道也是纳闷。 于是师尚将当年他帮助刘福禄赶驴读信,他跟骑在驴背上的赵英子成为邂逅夫妻的事给大家讲述了一遍。 刘福禄指着冯光道道:“这就是儿子的姨父。当初我就是来游风约找众师父的,不想众师父受到官府的通缉,还把我当做嫌犯捉拿,我是逃到哪里跟赵英子正巧相遇的。”尽管刘福禄知道刘保金是冯光道的亲生儿子,但他没有挑明。 一听赵英子,冯光道又一阵惊讶,虽然上次已经相认但没有见这个小子,难道这是?遂及时克制。只是说道:“奥?原来这是我的亲外甥侄儿?” “他母亲是赵英子?”冯光道问。 刘福禄将赵英子到京城演戏来至半路被饥饿夺去了生命的事情告诉了冯光道,冯光道脸色铁青,眼睛也湿润起来。没想到找了多日的赵英子就是在他面前饰演杨排风的那个名角。 冯光道撇开私事先谈起公事来,跟刘福禄道:“今儿请你来就是要你的戏班排演一场戏给乡民看,要真实的演出来,剧本师先生已经写好了,让他给你看一下。” “排演什么?”刘福禄一边问一边接过师尚递给他的戏词,展开看了一眼又笑着道:“我这不是白看,师先生记不得当年那信还是您给我念的。” “十几年了,刘老弟就是听也听会了不少,哪有不认得?。” “真的是不认得,要是背唱戏词一学就通,要是认字写字还差得远。” 其实刘福禄就连戏词的题目四个字都不认得,稀稀拉拉认得些也通念不下来。 师先生给他念起来,那动作就像当年给他念的那封信一样。 “丁戊大灾荒戏本:大意是,丁戊年间,一场大灾荒卷土而来,遍及数省百县,灾民不计其数到处逃荒,到处碰壁,安知何处栖身?山上之灾民往山下逃,山下之灾民往山上逃,平原之灾民往山地逃,赤地千里,饥民遍地。农田绝收,蝗灾四起。为苟廷一息之残喘,或取小石子磨粉和面为食,或掘食观音白泥充饥,不数日间,泥性发胀,腹破肠摧。是也,吃人肉、卖人肉者四起,人间之地狱!因肥沃之土地种罂粟之多,五谷减少,民间无有盖藏,至五百文钱不买一糠馍……” 刘福禄听罢感叹无比:“这些事情就是我亲生经历过的,真切真切呀。” 在冯光道临上京城赴任走的那几天,他跟李三太、王抓钩、师先生一道把原来“乡约”的条文增加了内容,就是在“禁食罂粟”的前面加一条“禁种罂粟,犯者尽数铲之,戮于幼,罚其耕。”就是说,禁止种植罂粟,违反者可以在幼苗期间全部给他们毁掉,并没收其耕种之权。 “乡约”就是地方的土规定,就是“乡规民约”。是大家共同制定的,你不执行就等于坏了乡里的规矩,就像坏了自己家族的族规家规一样。 之所以请“如意班”来游风约一带排戏,就是要乡民真正懂得为什么要加这一条“禁种罂粟”的乡规。 在大灾荒之年,游风约一带的乡民很少有出走的,大都是从外地逃荒进来的。他们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少人手里拿着银子买不到粮食活活地饿死在了逃荒的路上。有多少人被饿的跌跌撞撞的饥民摔倒在施粥的大锅前而从此再没有起来。 粮食哪去了?大家都种植罂粟了,仓库里没有粮食了,要有粮食的话,或许还会出现赈灾的善人,高价买粮的投机商。即是后者,也不至于手里揣着银子而活活饿死的。? 这就是他刘福禄亲身经历的事实,想不到他能有机会利用戏台将自己的亲身经历告知众人。 第43章 第43章 刘福禄先是扮演着一个将泥胎像捣成面粉充饥的饥民,然后口渴的喝了几口水就被活活胀死了。 再之又扮演一位食子肉的父亲,儿子被饿死了。一边吃还一边对天喊,那声音嘶哑嘶哑的:“老天爷呀,你惩罚我吧,我儿子饿死了,就要暴尸荒野了,他会被那些狼虫虎豹,乌鸦野雀吃了的。啊——老天爷啊,我们做什么孽了呀——” 靳义堂扮演一位拿着银子到处买不到粮食的灾民,最终买了罂粟制成的“福寿g”,命勉强是保住了,可现在成了一位烟民,离开这东西是不能活了,家里的东西已经变卖完了,倾家荡产了,就剩一个女儿,他还想卖给那个东家做妾来换取那点鸦片吃。 靳义堂这个角色是刘福禄故意安排他演的,还说他这才是亲身经历的,靳义堂知道班主的用意,可他不是故意要吸食这东西的,他也是为了孩子们啊,可他又知道自己是很难戒掉这东西的,只是演戏而已。 刘福禄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是刘福禄又是想让他赶快戒掉这个东西,明里不好意思说,就让他来演戏。 靳义堂边演边想,我是不会走到倾家荡产卖妻卖儿那个地步的,这东西是有它的坏处,可也有它的好处,你刘福禄是体会不到的。 剩下的角色就是程班主来演了,他没有亲身经历,他领着一驮戏班在潞府,不亲自演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是这样的恶劣。 刘保金尽演小一辈,男的女的都是他来演,在刘福禄眼里,刘保金真的是比他强,这功劳也该归靳义堂这个师傅,更主要的是儿子随他母亲赵英子的演技。 整个如意班就他们这些台柱子能够凑合到一块,戏班的其他成员还没有整合,大灾荒的那个余味还没有从大家的身上消散。 就在刘福禄他们给游风约乡民如约演出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通到了县衙门里,县衙听说这演戏的目的主要是演给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看的,这还得了,这不是跟上面唱反调吗,上面可是提倡乡民种植罂粟的,再说方圆每县之田种罂粟者不下十之三、四。 县令知道游风约有个京官冯弘儒,上一任岳琅逢就是栽在了这位京官大人的手里,听说这次演出就是冯弘儒的儿子冯光道指使的,他也快到京城去做官了,调令文书也下来了。这很明显是他们这些县上的小芝麻官不能惹的。 可是要不制止,这个新安里乡的种植大户如果都放弃种植罂粟,他县衙的税赋可从哪里来?要知道一斤鸦片可值七两白银。县衙不缺粮,体会不到乡下老农的担心,这次大灾荒饿死了几个县衙里的官?也难怪县令只是惦记着税赋。 县令不敢直接到新安里跟冯光道作对,就把这个情况上诉到潞府,同知大人一贯来就欣赏游风约这些官民,不是他跟冯鸿儒是官官相护,而是游风约一带的官民真真切切是好样的,他们那些自己制定的乡约值得推广。 说起这次大灾荒就是游风约一带的乡民只进不出,他们官民团结,把粮食都用在了赈灾上,使灾民没有多大伤亡。其内因就是没有大量种植罂粟而才能积草囤粮的。就连同知大人也在夸耀游风约乡民都是好样的。 “虽然上面鼓励乡民自己种罂粟,只想着怎么让中国人少买洋人的鸦片,免得国家的钱流向外国,但是也没有强调非种不行,里面却有隐晦之意。”同知大人给那些告状的解释。 “即是这样,种植罂粟的大户就像一阵瘟疫蔓延,一时间漫山遍野都长满了罂粟,从不在考虑粮食的囤积。” “你们县官也只是为了税赋好收,自己还能在这上面沾点小光才随着上面的意思吹风打气。是也不是?”?同知大人问道。 同知大人早已看白了这些,但他是不提倡种植罂粟,看到遍地那些瘦骨伶仃的吸食者都已丧失了做人的本性,甚至是一点廉耻都不要了,他真是感到惭愧呀。 面对来府衙告状的县官,也不能说人家告的不对,也不能说罂粟不能种,还不能说让大家都种。 “乡有乡规,家有家规吧,只要他们乡首们能保证给你交上赋税,管他们种什么不种什么,上面只是提倡,又没有强逼让种那些东西。”同知大人成了和事佬。 县令大人觉得这同知大人还是跟游风约那些乡民合穿一条裤子,知道说多了也无用,不如回到县衙另想办法,他也掌握着一个尺寸,只要是上面提倡的,即是含含蓄蓄的,他照做了也犯不了什么大错。 轮流各村唱完如意班自编的戏后,也到了大秋金黄的时节,今年的庄稼就像是憋足了几年的牛气,狐假虎威地撑长着,就像要补足前几年欠下的收成似的。 冯光道赴京上任的时候到了,众乡民都是依依不舍的样子,就连知府大人也率领着众官员来惜别相送了。 刘福禄跟儿子刘保金自来到新安里就没有走,他有他的那个意思,他想让儿子多多见见这个京官老爷,日后总不吃亏,虽然双方都没言明,但是他们都知道刘保金是冯光道的亲生儿子。 冯光道更是心知肚明了,刘福禄没有嫌弃他这个亲生儿子他就已是感激不尽了,现在他不敢来认这个儿子。 两个人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现在赵英子不再回来了,唯一的连接他们关系的这根线就是刘保金了,表面上是断了,但实际上是连的更紧了,只有连的紧了,才会断不了对赵英子的念想。 冯光道走后,游风约一带有些早收了庄稼的大户就挑那些上好地悄悄种上了罂粟,半个月就出苗了,那苗子绿生生的,地里的墒情也好,苗子又肥又大。 这些敢种罂粟的大户就是县令在做的保护,意思是出了问题他负责,他会按照大清律例毁坏青苗罪来治他们。现在冯光道走了,县令就不再怕惹了这位京官了,他们弄他的“乡约” ,他发他的号施他的令,互不侵犯。 这些大户巴不得让县大人给他们做主,这种粮食跟种罂粟可是天上搁到地底了,种一亩罂粟顶种十亩粮食,谁不会算账。 看到大户有种罂粟的了,那些小户也大胆种植了,几天后那些罂粟苗都出来了,跟麦子青苗一个样,可比麦子好看多了,活灵活现的,忍不住还直流哈喇子。 乡里的乡首知道这是县令大人做的保护,这些大户才敢种植,随之那些小户也跟上了。这明明是违背了乡约之规定的,若是真的按照乡约去毁苗,跟县令大人过不去也不是个办法,但是乡约就是乡约,不能将乡约当做儿戏。 李三太跟书房和拳房里的众乡首们商议,如何来维护乡里共同定制的乡约之规定,乡保龙关根给李三太出主意说:须得如此这般这般。 于是就在一个晚上,凡是那些大户小户种植的罂粟青苗一律铲除的一株不剩,这是拳房组织乡里的乡民给铲除的。这样就不怕县官来归罪惩治那个人了。 罂粟苗子毁坏了,是谁干的谁也不知道,你县令大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就是知道是谁干的又怎么样,乡规就是乡规,跟家规族规不是一个样子吗,你违背了就得受到惩罚。 那些违背乡约种植罂粟的乡民自吃了这个哑巴亏就再也不敢种了,其实他们也懂得这个道理,也知道罂粟这个东西粘上了的乡民是吃不消的。就是世上兴种这个,也不犯法,那家不愿意多收一点利益。 刘福禄回到遥镇,就把在游风约这里的情况说给了镇长栗荣禄,栗荣禄如今可跟从前不一样了,大灾荒期间他将祖上留下来的罂粟ke全部做成福寿g变卖,既拯救了乡民,也发达了自己,还得到了县衙乡里之荣誉,他对这个种植罂粟还是挺赞成的。 刘福禄摇摇头,知道他的几句劝导是说不通这个镇长的,想当年他的堂叔栗四抽大烟从一个商人变成一个穷鬼,最终遍地乞讨要了命,当时他还活着的父亲就叮嘱他不能染上这个东西,他还曾经唾弃过堂叔。 如今,他也染上了这个东西,每天尽情地享受着这个东西带来的欢快,沉迷于酒色之间,把整个镇子都带着走上了这条道路,满大街都是烟馆,男的女的都在吸。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精神颓废,犹如病入膏肓一般。 最让他头疼的就是靳义堂夫妇,他给镇长提倡游风约的风气就是为了靳义堂能够改变这个习惯,当然他们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能够活着回来才染上这个东西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埋怨他们。 看着遥镇一带那些大户都在种植罂粟,刘福禄也是无能为力。 忽然他想起来家里的那几十亩上好地,这个山来不会背着他也种上这个东西吧,他可是没有强调他不能种这个东西,再说今年的秋成这么好,他也该去看看了,虽然他对山来是最放心的。 第44章 第44章 刘福禄心急火燎地往家赶,他觉得这山来一定是给他也种上了,看着一路上都是碧绿碧绿的罂粟苗,他的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 到了河口庄一带,眼见的那些罂粟苗稀少了,他没有进庄,而是先到他的那几块上好地看看。 到了那里只见山来正在雇人翻地,大灾荒牲口都杀了救灾了,翻地也是个困难活。看来这个山来真的没有辜负了他,也许是这里的乡首们也跟游风约那样不提倡乡农种植罂粟的吧。 刘福禄这次是带着儿子刘保金来的,他是要让他看看属于自己的这几十亩上好地,他现在才懂得为什么父亲当初对土地是狠着命地保护,原来这才是乡农的长久依赖,他打算把儿女们都熬成人,自己就靠着这几十亩上好地安度晚年吧。 镇长栗永禄的通房丫头叫慕容儿。她是栗氏随嫁过来的丫鬟,栗氏是当地一位大户人家的女儿,栗氏在娘家姓姜名绍棠。跟栗家门当户对,栗氏嫁给栗永禄就把丫鬟慕容儿随过来了。 随过来的时候,慕容儿还是伺候栗氏的丫鬟,栗氏怀孕后不能跟丈夫同房,就由慕容儿这个通房丫头伺候老爷。 栗氏一连给栗永禄怀了两次身孕都没能生成一个,慕容儿在此期间受到了栗永禄的宠爱。 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灾荒年,老爷就一次性纳了八房小妾,把个慕容儿冷落在一边了。 最不情愿让老爷纳妾的就是老爷恩宠的通房丫头慕容儿了,这对他简直是当头一棒,知道受宠这个事是轮不上她了,再说她的地位也比那些小妾的地位低。 慕容儿在栗府多年已经是老练成熟了,她看到栗氏夫人两次都没有给老爷生成一个孩子,内心早就计划能给老爷怀上一个孩子,那她的地位就会一步高升了。 她随夫人来到栗府的时候才十三岁,做了几年通房丫头,已经变得亭亭玉立,芳容丽质了,就现在比上那些小妾的年龄也不大多少,只是老爷有了新欢对她是冷落了点,她相信她还是有机会的。 没想这个小妾秋儿就给她带来了机遇,秋儿也是老爷最喜欢的,偏偏又怕跟她做房事。她看到老爷那个心思对秋儿还是不死心,就一门心思想怎样才能找些借口跟老爷同房,给她多多带来给老爷怀孕的机会。 栗永禄虽然是纳了妾,那是他一时高兴,的的确确就是为了拯救那些饥饿的女子而施行的善举,当时也有人给他说这是纳妾之良机,便宜不花钱,但他还不想听这些趁人之危的话。 妾是多了,却有了房事的烦恼,每晚想着挑三拣四的,偏偏那个让他看上的秋儿老是不开窍。 慕容儿在栗永禄面前还不失当年的娇宠,主要是慕容儿甜言蜜语会说些让栗永禄开心的话,虽然眼下面对一个个新的小妾是顾不及她了,可是她还是能够沾上边。 她这个通房丫头就是伺候老爷就寝和做房事的,白天没有她的什么活儿,到晚上她就得守在老爷跟前听任使唤。每个小妾跟老爷做房事她都在跟前守着,也不是老爷故意让她每晚守着的,而是她自己就乐意守在那里,这也是她的本分。 小妾都是新手,再说老爷也在每晚抽了那么多金丹,还是慕容儿给他伺候的。抽上那个东西行房事有时强有时弱,小妾一时也招架不住,也不会做些让老爷开心的动作。 慕容儿见状就大胆地接替上小妾来满足老爷的余兴,她伺候的多了,能让老爷很尽情很满足。 慕容儿知晓女人能怀孕的最佳时期,她心眼里存着这个念想就从那些懂这方面的老妈妈那里打听,然后记得牢牢的,等时机到了她就想方设法让老爷能黏上她。 最好的机会就是去秋儿那里,她在老爷面前就一直做保证,一定要让秋儿学会不害怕老爷房事宠幸,教她个服服帖帖。老爷是最喜欢秋儿的,她能看得出来,这样她就能有机会跟老爷同床。 这厢跟老爷这样说:“小奴才会教会秋儿陪伴老爷服服帖帖的。”那厢就跟秋儿那样说:“慢些来就适应了,每回轮上老爷来你房的时候我就会来给你做个模范,你在一边看着就是了。” 秋儿点点头,甭提心里那个。其实她已经快适应这个场合了,只是有慕容儿在跟前替代她,也让她逍遥自在。才满十五,只是长的颇于成熟,明艳动人。 慕容儿终于能如愿以偿了,她感觉真的是给老爷怀上了,跟长辈婆婆说的是一环扣一环的,除了不来那个还恶心呕吐,喜欢吃酸。 这件事让栗永禄知道了,这比教好秋儿的事情还让他上心,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得子,这在栗氏家族里就成了笑话,他纳妾也多是有这个本意。 栗氏自怀了两个一个也没有生成,第一个在三个月头上好好就掉下来了,孩子已经成了个人样。找师爷算说是小鬼缠身了。联系到新宅闹鬼的事,以为栗氏到过新宅被鬼缠上了。第二个是生下来夭折了,孩子还哭叫了两声,师爷说还是鬼附身造的孽。 生第二个的时候,新宅已经让刘福禄住上了,师爷说住上了不等于宅子过给了人家了,正堂上的祖宗还是栗家的。 再后来栗氏反而没动静了,连个肚子也看不见了,栗永禄就想方设法把宅子给了刘福禄。随即又来了几年灾荒。 慕容儿有了他的种,这也是把他的这桩心事又一次激活了,再不生个根子,恐怕族家长辈就要说他不孝了。 看着慕容儿的肚子越来越大,栗永禄虽然没再叫师爷切算,自己也能揣测几分,虽然将新宅给了刘福禄就闹起了饥荒,可他是这次饥荒中最大的赢家,一来父亲生前那些库存的罂粟值钱了,他的财富上升了,二来他还因为这些东西的出售带来的高额利益再花一些小钱来赈济灾民,他的“善举”得到了官府的认可,可谓是一箭双雕。 更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八房小妾来的是那么的容易,要在平时想纳这八房小妾不知道要花费他多少银子,也许把他家的老底都拿出来也不会买来这八房小妾。这也许就是把新宅过给刘福禄带来的收益吧。 现在连一个通房丫头都给他挺起肚子来了,这说明师爷的话还是可信的。把新宅给了刘福禄也是明智的选择。他的喜事是接二连三来。 栗永禄高兴之余就把慕容儿的身价提高了,虽然她还是个通房丫头,但她不再是栗氏的丫鬟了,而且还让那个秋儿来照顾她,跟他的住房是紧挨着的。他不想让任何一个都比慕容儿地位高的妻妾来欺负她。 栗永禄让小妾秋儿去伺候一个通房丫头,也有他的用意,意思是你再不学会通房就会占了丫鬟这个位子。凭管你这个老爷是什么用意,反正她秋儿什么也不懂得,你让当丫鬟就当丫鬟,只要不强迫她做那事就行。 怀胎九月这个时间也来得太快了,慕容儿感觉是一眨眼功夫的事。临近分娩前几天,栗永禄就把王婆叫到府里,一刻不离地守着慕容儿,又请来师爷施着法子保护孕妇,生怕再走栗氏那路子。 已经失去了两个子女的栗永禄,这回老天爷不会再跟他计较了,到临盆时就跟刘福禄的赵英子那样,简简单单就从慕容儿肚子里生出来个大胖小子,直乐的栗永禄合不拢嘴。 儿子买月那日,请刘福禄的如意班在栗府唱了三天大戏,办的是热热闹闹的。 到第四天一大早,忽然三叔家的大儿子跑来报说在茅房里漂着一个人,像是嫂子。 大家都纷纷把那个漂着的尸体打捞上来,果然是栗氏。 西屋才降下大喜,东屋就传出噩耗,还是凶兆。这接二连三出的都是大事,到底又是那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栗永禄弄得疑疑惑惑神魂颠倒的,也不知道这往后还会出什么事情。 于是又请来师爷:“明明一直好好的,慕容儿从怀胎到临盆,她都是忙忙碌碌的,从没有人说过她什么,怎好生跳茅房寻死了?” 师爷一执香,一坐香台,就像事先切算好的:“鬼缠身脱胎换骨了,夫人本身阴气重,阴债未尽,她赶去还债了。慕容儿阳气旺盛,击败了阴气,往以后栗宅转运了。”然后手举一撮香,对着正堂作揖磕头又忙乎了一阵。 师爷一番话又让栗永禄心宽了许多。 其实,栗氏的死跟慕容儿生孩子有直接的关系。本来接连给栗家怀了两胎都没有怀成,心里就有亏欠,那个心疙瘩就像数九天的冰块一时融化不开,老爷纳了八房妾已是她感到无地自容了,没想到随她一块进府的通房丫头竟然给老爷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可是个物是人非翻天覆地的变化,对她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打击。对于一个正房夫人来讲,哪能受得了。这意味着她活在栗家已经是多余的了。 这还是老爷没有对她怎么样,还是以夫人太太的身份对待她。若是对她一味地冷眼,栗氏早就了结自己了,等不到忙忙碌碌还帮栗家张罗生孩子的事。 第45章 第45章 栗氏的死在遥镇起了一阵子风波,凭管栗氏是因为什么要去死,但这个自寻短见的事情不等于一般的事情,村里村外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真的让栗宅的鬼缠住栗氏的身了,要不接二连三为栗家生不成一个孩子,有说是栗氏被这八个新纳的小妾给害死了,还有的说是被通房丫头气死了。同时发生的三件事情纠合到一块哪一件也会让栗氏吃不消,走上绝路。? 大多说是被那个通房丫头给活活气死的,该生的不生,不该生的却生了,换成谁也顶不住这个打击。 大灾荒死了那么多人,栗氏的死在乡民心里已经不在话下了,吵了没多久就冷淡下来了。 总之碍于栗永禄是一镇之长,乡民也只是私下议论议论,饭场上说说而已,死了死了,死了的就算是一张纸掀过去了。 对于栗氏的死,让慕容儿心里结了一块化不掉的疙瘩。 开始慕容儿还没当一回事,还想栗氏就是像师爷说的那样,是鬼缠身而死的。后来大家对栗氏的死一直在议论,多多少少冒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才猛然醒悟,原来栗氏的死跟她有直接的关系。 慕容儿从小就被姜家买去给栗氏做丫鬟,慕容儿这个名字还是到了姜家起的。她跟栗氏的感情可是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他们的相处如同亲姐妹一般。 她随栗氏来到栗家还跟在姜家是一个样的,只是比先前多了一个通房丫头的名分,这个通房丫头还是姜小姐给她的,不然她是不会接近栗老爷的。 当初她是想如何走到老爷新纳的那些小妾们的前头,根本没想到这对伺候了十来年的小姐有什么影响,小姐的性格一向是很内秀的,她的心事一般不会轻易而举表示出来,要不然她是绝对不会做些让小姐心酸的事情的。 小姐离开她走了,这意味着她现在在老爷面前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丫头了,虽然她知道她的命运就是一个丫鬟,她也成不了老爷的正房,甚至连小妾的份儿也难轮上。 可是她给老爷生了孩子了,最起码成为老爷的小妾还是有可能的,只要她在老爷面前学乖一点,可在孩子的份上她也不会吃亏的。 夫人去世了,在老爷未续弦之前她还是占上分的,这几个小妾唯有秋儿招老爷喜欢,还有那三个童养媳,她们的年龄还达不到威胁她的那个程度。 可是秋儿现在是在伺候自己,这也是老爷有意惩治她的,但是她现在什么也不懂,她还没有跟老爷挨着边,还不知道作为女人那个美好的归宿。除非她再耐心地教她,不再吓唬她。 现在她有自己的主意了,她不想让秋儿讨老爷喜欢,哪怕将来有一天她有了变化,迟早她是会讨老爷喜欢的。到那时或许她就在栗家的地位变了或是自身凭着儿子硬气了。? 刘福禄最烦心的就是靳义堂跟赵秀苹抽“金丹”的事,现在乡民都不叫那东西“福寿g”了,全时兴叫金丹了,好像这金丹两个字字意深远。还有许多烟民叫起了“神丹”,似乎这个东西在人世间突然占据了很大一个位置,让多少人崇拜起来。 从京城回来的两个八驮戏班的主要成员都是因为在回来的路上吃食了鸦片才上瘾的。有的都是没有任何积蓄的,染上了那个东西就没好,只要上了瘾,没有个决心是难戒掉的,他们都成了像他见过的栗永禄的堂叔栗四一样了,都顾不上来他的戏班了。 现在他的三个八驮也只剩下程班主带着的那一个八驮了,从京城回来的这两个八驮已经散伙了,赵英子走了,赵秀苹和靳义堂每天就是烟馆,没有那东西他们什么也搞不成,就连生下的孩子他们也顾不得管了。 刘福禄知道靳义堂他们的那点积蓄也快吸完了,他肯定他们将他给他们的戏班的那些经费也吸光了,这就是败家子啊。 靳义堂现在也觉得危机正在一步步向他逼近,有一天他跟赵秀苹低声议论着要卖自己小妾的事,刘福禄无意中还听到了。 计划卖小妾说明靳义堂他们的经济已经拮据了,已到了卖妾的时候了,卖了妾还有甚哩,总不会卖了他刘福禄的宅子吧。 刘福禄经过这个大灾荒思想上变了,他不想再经营这个如意班了,他感到经营戏班的疲惫了,他惦记着自己家里那些上好的土地,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土地的重要了,上了一堂京城给他留下了那个阴影始终也不会消失,那个濒临死亡的父亲托着已经死去的儿子,在他的身上啃咬着他的躯体…… 本想儿子刘保金大了能带着两个双胞胎女儿给如意班撑起一片天地来,眼前他们师父师母也成了这个样子了,他们的母亲赵英子也走了,他真的是感到心灰意冷了,毫无生气了。 他忽然有了想让儿子到游风约乡学去读书的主意。他很向往那个地方,他怎么看那个地方的乡民所做的事情都顺他的眼合他的心。他从小就在那里学艺,那里也有他的师父们。 在京城他就听说官府明码标价卖官的事,他那个时候就想趁自己有钱的时候给儿子刘保金买一个官职,戏子是三教九流里面最下等的行业,有能耐的不干这个行业,还是当官有名分,能转换门庭。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八驮戏班还是很走红的,再说儿子的年龄还小。 现在一个大灾荒使戏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虽然他还有点积蓄,给儿子捐一个县丞还是足足有余的。但是没有一点本领即是捐上个官也做不长久。他一生就是一个睁眼瞎子,他不想再让儿子也跟他一样。 当然刘福禄知道在遥镇也有乡学,他不想让儿子在这里上学,因为这里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烟馆,他害怕儿子跟上这些烟馆再染上烟瘾,就像靳义堂那样,那就什么都完了。 游风约他是最放心的,那里还有跟他最熟悉的师先生。他一看那个师先生就是一个很沉稳有学问的先生。还有一点就是冯光道在这里是说一不二的,刘保金能得到先生们的照顾,也能得到他的那些师父师兄师弟们的照顾。 刘福禄决定把如意班交给程班主了,他开初就是跟着人家程班主入道的,现在还物归原主吧。他要到他的河口庄去当他的假员外了,要是有条件的话再置买些土地,自己种不了就租给乡民。 刘福禄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全部告诉靳义堂跟赵秀苹,虽然他们是亲把亲的连襟。因为他们现在不比从前了,跟他们说了实话,他们会以为他是看不起他们了。 走的时候他把新宅堂房们一锁,雇了一辆牛车,简简单单地把家小全部带走了,儿子刘保金已经送到游风约学堂了。 他给靳义堂放下一些银子算是他对他们最后的感恩,他知道就是给他们放下多少银子,他们也会全部抽了大烟的。从他第一次见他们吸食那东西的时候还是间隔五六天吸一次,到后来就三天吸一次,现在是天天往烟馆跑,就像吃坏肚子闹拉稀的尽往茅厕跑那样,开始紧张兮兮的,回来的时候又是笑兮兮的。 也许就是基于这个原因使刘福禄不得不改换门庭了,他肯定是对靳义堂夫妇没有办法,也许换成程班主行。他也不想让他们就这样堕落下去,他将戏班交于程班主的时候还再三跟他强调了这一点,能让他们出场还是让他们出场,毕竟是戏班大红大紫的台柱子。 程班主做梦也没想到刘福禄对他有这样的大恩大德,他是此生只有唱戏不会再改换门庭了,他不像人家刘班主那样有几十亩上好地,还有外面的那些生意。他在老家是一分一厘地也没有的。 给了他这八驮戏班不用说他也要去请靳义堂夫妇的,即是他们都染上了烟瘾他也能供得起他们吸那些东西的,在潞府他程班主还是很吃得开的,即是京城他也敢去。 刘福禄最后交代他,至于戏班的名称让他随意吧,想改就还改成他的新意班。程班主当时就想通了这如意班可是在京城也是有名的,还是受过老佛爷恩宠的,即随口说:“还是如意班吧,我不想改了,还想沾沾您这个如意班的光哩” 刘福禄道:“你随便吧,戏班都是你的了,名字不改就不改吧。” 程班主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作为这八驮班的价码,他不想跟刘福禄讨价还价,毕竟人家顺其自己的所好了,即是多出点钱他也顺心。 他跟刘福禄的想法是一样的,刘福禄是想快快有人能接手这个戏班子就行,至于价钱多少他不在乎,他就是想急于脱离这个戏班子,说白了就是只要他不看见靳义堂他们就行。 就在当时也没有个像他这八驮戏班子的价码,也没有个标准,看到程班主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慷慨给了他,他都深受感动了,他慷慨他也慷慨,就只收取了他一半,二人说定就这样了事了。 第46章 第46章 程班主接收了如意班后即动身到了遥镇去请靳义堂,他在大灾荒过去后到过遥镇见过靳义堂,那时他已经买了两房小妾了,也知道他们夫妇是如何染上烟瘾的。 靳义堂见到程班主就像见到救星一样,他当然是得找个事情做了,他知道自己吸那东西把家底已经吸尽吸完了,就快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刘班主给他们送了些银子,他们两口子真是从心眼里感激。 提起如意班,他们两口子也有愧于程班主,他们带着的两个八驮班都被那些饿急了的“响马”抢去了,演员到现在也是走的走散的散,都是跟上在半路上吃食了那些福寿g染上烟瘾的。 虽然刘班主从来没有责怪他们,还送钱给他们。 这样下来也不是一件长久的事情,没有钱就不能去烟馆,他们看得出来刘班主对他们吸食金丹有成见,只是表面上没有说出来,他们曾经试着能不能戒掉这个东西,可是那个比死还难受的滋味谁也代替不了。 眼前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他们连照看孩子的丫鬟也没钱养活,只有让两个小妾来照看,现在有一个小妾也跟上他染上了烟瘾,他已经把她卖出去了,他是不忍心卖小妾的,毕竟他当初是挑拣上的,是他最喜欢的,不卖谁管她上烟馆啊,他是没那个能耐了,让那些有钱人帮她吧。 另一个小妾没染上那东西,就给他们整日看孩子,就算是买来个通房丫头吧。这个小妾叫彩芬,是他买进来给她们起的名字,另一个卖了的叫彩娇。 程班主给他们说明了刘班主给他的这八驮,他不想改名字了,还叫如意班吧,靳义堂当然没意见,他说那两个八驮在他手里没有了,他的这八驮不改名字就等于如意班还在,也能给班主一个脸面。 靳义堂表示他们到他的戏班里一定会好好干的,就是有个吸烟的习惯,要程班主担待着点。 程班主道:“只要戏班能在潞府一带有了名气,吸那东西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靳义堂道:“你还不知道我跟赵秀苹的本事,那是没问题的,我们还要像以前那样打到京城省城去。” “那样更好。”程班主笑道。 过了几年灾荒,这个世界就像是睡了一场大觉一样,什么事情也得从头开始,如意班也是,如果想要重新到潞府立足,就得有人捧你的场,否则一下子是站不稳脚跟的。 据程班主了解,如今扈万坤升任成了千总,原来手下的曹小乙也随之升成了了外委副将,万奇也升成了把总。 程班主知道曹小乙对赵秀苹是有好感的,他是有意跟他们透露出来这些,是想通过他们能搂上扈万坤这个千总的后腰,他的这八驮戏班就能立马在潞府立足了。 “这不是个问题,当年扈总爷不是很照顾我们的吗?”靳义堂道。 赵秀苹心里有底儿,虽然她对扈万坤有愧,可当时他明明是原谅了他们的。据她在扈府对总爷的了解,他是一个豁达大度的人,要是换成别人,她这样对他,能轻易放过他们吗。 赵秀苹一心想跟靳义堂找个事情,也是为了能吸上那个让她放不下的东西,她也说不清那个东西就那样让你不能离开它,一旦离开它真是比死还难受。 程班主当初的新意班就是靳义堂跟赵秀苹的台柱子,他跟他们说什么话也随意,在他们来之前他就给他们准备好了他们最在乎的那个东西,戏班原来是禁止吸鸦片的,而今也都是那么回事了,遍地都吸这,就连府里的官员也是每天不离烟枪,好像这东西成了有钱人攀比的资本。可是那些人人家有钱,一般人哪能比得起。 赵秀苹见到程班主给他们的金丹,兴奋的啥也敢承认,当即她就给程班主作保证,一定先去营守见见曹小乙,第一场戏就在潞府给他来个开门红。 这真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当着班主的面承认下了,就得当回事情,不能头一次就在班主面前失信,那以后还怎么在人家手下做事。夫妇二人都是一个目的,只要程班主不给他们断了金丹。 当日夫妇二人即商议如何去找曹小乙。 靳义堂道:“这曹小乙跟你曾在过扈府,当初你还是他们眼里的红人,这次到营守见他,不知他还认你不认?” 赵秀苹道:“你尽管到营守将他唤出来,就说我要见他。”她心里有那个把握,在扈府她就看曹小乙对她那个魂牵梦萦的样子,她能猜到曹小乙见了她需要什么。 靳义堂按照赵秀苹的吩咐到了营守,门口有兵勇把守,问他干什么,他说是要见曹副。于是一个兵勇进到营里向曹小乙禀报,不一会出来允许靳义堂进去。 靳义堂进得营守见到曹小乙,说是原来新意班的那个钱贵生想见他,曹小乙一听这钱贵生三个字,一时还纳闷想不起是谁来。 靳义堂又提醒:“就是那个赵秀苹,曹副怎生忘记了?” “你直接说赵秀苹就是了,还转啥弯子。”其实曹小乙已经想起是谁了,他首先认得了靳义堂。如今他可不比从前了,当了个副将就能在潞府呼风唤雨,况且一个小小的戏班,他要是愿意给你出力,让你挣个钱当不在话下。 “让她直接来营守就是了。”曹小乙道。 “她不是不方便吗?”靳义堂道。 “有啥不方便,她不是叫钱贵生吗?” “这……”靳义堂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曹小乙话里的意思,为了他们能够立足,他也豁出去了。 靳义堂卖掉的那个小妾彩娇还没跟买主过够一年就被她的烟瘾把买主吸的精疲力尽倾家荡产了。 这个买主就是如意班的一位花旦小生,也是靳义堂的弟子,名叫花葵,他是跟着靳义堂一道从京城返乡的,当初在半道上他也吃食了“福寿g”,只是他来到乡里就再没碰那个东西,也算是个小家人家,哪有钱吸那东西,更没有钱去买那个东西,只得作罢了。 初染上那东西还没有上瘾,于是没像师父靳义堂那样成了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瘾君子。 若是来到乡里师父靳义堂也跟他一样不再去碰那东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永远地离不开了,一来靳义堂还是有钱,二来就是镇子里栗永禄镇长那里大量卖这东西,还宣扬国内的这东西比国外的好,是地地道道不上瘾的好货,既是好货还犹豫干啥,有钱就买点吸。 镇子里街里街外都是烟馆,方便的很。尤其是那些闲散的乡民,拿一些小钱也能躺在烟馆吸上几口,开始都是怀着一颗好奇心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就上了瘾,对烟馆有了依靠,就一发离不开烟馆了。 在当时像“福寿g”这东西还是灾荒之年救命的“宝贝”,又有何人敢对“它”指手画脚的呢。 而他花葵是个才入道的弟子,手里没有多少积蓄,也即是因为自己这个下九流还不够格来碰这东西,否则的话也不会不随大流在烟馆消遣风光那么一会儿。 提起师父新纳的两房小妾来在当时让花葵就很眼馋,一直觉得师父这一生活的够值,那么两个花骨朵一样的妹子硬是让师父抢到自己的手里,还是乐意去给他做妾,跟随伺候他一生。 要换在他们这些弟子身上就是做正房也是难得,可惜下九流之辈就没有那个权来考虑这些问题,若是往这方面考虑就给乡民添了一些笑柄,街坊四邻也不会容纳你。 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想找个媳妇就是不务正业,有那个能耐养活媳妇吗。师傅靳义堂虽然也是一介戏子,可人家是名角。 花葵从靳义堂手里买走他的小妾彩娇只是应了个买的名分,其实他是一文钱也没掏,彩娇是师父白白送给他的,那是他被师父叫到游风约编戏演戏的时候,师父问过他:“想女人不?” 他答:“怎不想。”他知道这就是师父对他开的一个冷不丁的玩笑。 “我看你对师父的那个彩娇挺上心的,就知道你想。”靳义堂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让花葵无地自容,忙道:“不敢不敢,弟子哪敢有那非分之想。” 其实花葵就是挺在意那个彩娇的,他到了师父那里,那双贼溜贼溜的眼神早被靳义堂看出来了,当初他纳妾的时候还跟花葵说,让他也领个回去。花葵说:“弟子哪敢,领个回去还不让大家笑话。” 靳义堂道:“我说的是实话,没有别的意思,是个男人要是不想女人还是个男人吗。” 花葵没再吱声,那个男人不想女人,特别是他看中了那个彩娇,不想还被师父看穿了。 “想就给你吧。”师父突然这样说。 原来师父就有计划给他彩娇的意图,先是拿这些话来逗引他。 明娶不敢吧,有人给还怕不敢要吗,这是师父对他的施舍。这也是常有的事,那些东家的长工有不少是得到东家老爷将自己的小妾施舍给他们做自己的媳妇的。这是东家对他们的最大恩惠。他们受了东家的恩施,在以后的长工生涯里他是会对东家尽心尽力的。 第47章 第47章 花魁在别处找了一处房子,只要能安身就行。由于灾荒饿死的或逃荒走了没回来的或者是已登记了绝户的那些乡民,他们剩下来的房子也没有人住了,花葵就在遥镇这地方选了一处已经登记绝户的空土窑住了下来,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安身之处,也是待迎接师父给他送来的彩娇的栖身之地。 花葵没多想师父为什么舍得要把彩娇给他,难道就是觉得他喜欢彩娇才舍得给他的?总之他是得到了他喜欢的女人了,还深究什么原因哩。主人只要是不想要的小妾而将其送人也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也就是把一件特殊的礼物赠与你,让你只有感谢的份儿。 花葵将彩娇领到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的那间窑洞里,他得离开家到外面跟彩娇过一段日子,这样省的家里族人对自己说三道四的,或者会有人骂你捡个别人不要的小妾,败坏家族门风,丢人现眼的。 名誉上是靳义堂卖给花葵这个小妾彩娇的,其实花葵就是没给师父一文钱,他也知道师父当时是收留的彩娇做小妾的,他也没掏一文钱,说明师傅是诚心实意给他的。 要按现在纳房小妾的价格可不像闹灾荒的那个时候了,闹灾荒那个时候是你愿意领走养活,只要饿不死就行,不掏钱。现在想要纳房小妾像他这样是纳不起的,何况还想娶房媳妇。 花葵掂量掂量自己,知道自己是贪了师父的便宜,换换别人你是不会白白捡来个媳妇过的,多多少少也得掏些钱的。 彩娇跟着花葵来到属于他们的那个小窑子里,并没有显出她对自己这样的改变而感到一丝的新奇,就像是她事先早料到的。倒是从来没有粘过女人的花葵感到了,那是一种初次无端的好奇和一种迫不及待的冲动,没等得日头完全西沉,天空的余晖还未尽散去…… 彩娇就是这样一个让男人痴迷的女子,也就是这样,在跟着靳义堂到了新宅的第二天她就沾染上鸦片那个东西。 在新宅她只是好奇地看着靳义堂玩弄着那把烟枪,她很殷勤地蹭到他跟前,尔后他就教会了她怎样为他点火为他装烟锅,还学会了吸几口。吸的次数多了,那种神奇的依赖的感觉,使彩娇即像登上天堂一般,神情恍惚的。 再往后她就离不开这个神奇的东西了。只要师傅吸一口就会让她吸一口。 开初她跟靳义堂一块抽这东西,那种放任自流的任性,自始至终也没有让她考虑过这样下去的后果。因为这东西就在她的身边放着,甚至于靳义堂不在的那会儿她都能随随便便地吸一口,从来没有感到过离开这东西的那个煎熬。 直到有一次她的身边没有了这东西才是他感觉到了那种渴望和期待。 她跟着花葵离开靳义堂来到这个破窑洞里才使她猛醒过来,原来这个东西是会上瘾的,不像开初靳义堂说的那样,本地种植的是上好的罂粟不会上瘾,只要不是外国的。 她总是弄不清是上了靳义堂的当了还是受到了他的恩宠。 最终害她被主人抛弃的就是这个本地种植的罂粟,害她粘上这个东西的还是主人靳义堂,那时是他为了娇宠她才让她碰的这个东西,后来她越发不可收拾了,后来主人是嫌她太花费钱财怕养不起她了才把她卖掉的,也许他也是想让她找个为他肯花钱继续吸一口这东西的男人。 现在她已经是花葵的女人了,看着花葵那个傻样,却让她找到了一个做女人的自尊来。 屋子里刚刚蒙上了一层灰暗,外面还能看到西去的落日折射过来的最后的那一道黄昏的光影。 花葵盼望着月色的黑暗,那样他一天的期待就会来临,憋足了一天的冲动,是那样迫不及待。 最终,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滚扒在了那个土炕里的墙角,似乎对自己还感到一阵莫须有的羞耻。 彩娇又是气又是笑,她是个从实际中过来的女人,她也没有经过任何的指教,男女在一起就那回事。 窗外的土墙上隐去了最后那一抹晚霞,天空开始黑下来,漫天的星斗开始眨眼了,宁静的夜晚在夜幕中真正地降临了。 彩娇听着脸朝里躺着的花葵喘出来的阵阵粗气,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假睡,他是真的不知道这男人女人的那些事还是他就是初期的那种羞涩。 “怎?晚上多是和衣而睡的吗?”。 他没答,现在他感到自己不再是那么愚蠢了,慌乱的心恢复了平静,一股异性的芬芳向他扑来。 彩娇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来对待他的,就像开初专门学着伺候主人靳义堂那样,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体贴和爱抚,就是希望能得到主人对自己的娇宠。 花葵感受着这一切,把眼睛微微闭上,他感觉整个身子即刻被融化了…… 窑门前的树梢上几个雀儿叽叽喳喳的正在清唱,习惯起早的花葵却是第一次睡过了头,屋子里的阳光早已折射进来,迎来了新的一天的晨曦。 彩娇已经把粥给做好了,就挨着他坐在炕沿边上等待着他醒来,粥是她亲手给做的,这才是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这才是真正的农夫生活。 他又重新闭上眼睛,回味着已经过去的昨天…… 他此生还没有享受过被人伺候的那种舒适,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一般体会不到这种幸福。就像不吃食鸦片的乡民永远也体会不到吃食鸦片的乡民那种真切的感受一样。 彩娇的烟枪就放在他们的炕头,刚刚吸了几口,烟枪还在丝丝冒着烟气。 他现在对于彩娇吸食这个东西已经不感到奇怪了,因为师父靳义堂事先就跟他说好了彩娇是摊上烟枪了,这也是他要将她给他的原因,他不是跟她过腻了,而是真的顾不及她了,这些话是师傅临走时才告诉他的。 假如开初他花葵要是不答应这个摊上鸦片的彩娇跟他过天气的话,师父靳义堂也不会勉强让他领走的,他会再找个人家或者直接把她卖到青楼去,因为只有青楼会有这东西供那些染上烟瘾的女子吸。 花葵知道贪食上鸦片的彩娇是不会让他消停的,养活一个吸食鸦片的女人就意味着你会倾家荡产的,当时花葵没有想那么多,男人需要女人的那种感觉,再说他看上这个彩娇也不是一天二天了,现在是天意应了他的所愿,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宁可想方设法去满足她的这个嗜好。 他的一片倾心也在彩娇的身上体现出来了,看出来她也是拿出一片真心来对他的,在他的心目中彩娇就像一位慈祥的大姐姐,是他灵魂的依靠。 他要当彩娇的保护神,他不讨厌她吸那个东西,他甚至保证能供养起她吸食那个东西的。 假如当初他跟着师父吸食那个东西要是没有间断的话,他现在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烟民了,就只当是他跟师父一样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烟民罢了。 靳义堂在打发彩娇的同时还给了她足以能支应一段时间的那个东西,就像是给她的嫁妆那样。 彩娇的烟瘾一上来,他看着她那个精神萎靡毫无气力的样子,他的心还有些发酸,他就上烟馆给她买回来让她吸,他甚至也像彩娇伺候靳义堂那样给他装烟点火。 过足了烟瘾的彩娇怀着那颗无奈的心情,她真的不知道这种日子会坚持多久,那种矛盾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程班主打着“如意班”这个旗号终于在潞府又一次扬眉吐气了,本来如意班在灾荒前就是大名鼎鼎的,主要就是八驮班在京城进宫给老佛爷演过戏,能给当今老佛爷演戏的戏角儿,在观众面前还能没有名气吗。 如意班名声大是因为到过京城、天津,程班主原来的“新意班”却是在潞府就有名气,如意班班主刘福禄还是跟着他起家的,没想到眨眼功夫就又江山易主了。 两个戏班主角还是靳义堂跟钱贵生,换汤不换药。这说明靳义堂跟钱贵生才是最当红的。 钱贵生就是赵秀苹,在潞府就是钱贵生有名气,没有人知道有个赵秀苹,即是在京城,赵秀苹也是用的钱贵生这个名字。 在潞府也不是如意班这一个戏班子,至少大小戏班也有七、八家,大灾荒虽然戏班子都受了挫,可是好歹也是府城,怕饿死的都在逃荒谋生计,没有心思看戏,可那些有钱有粮的也有不少,家里办个大事小事还离不了唱堂会。所以戏班子还是能找到台口。 原来程班主的新意班在潞府是挂了号的,自从归了如意班,名气就渐渐没了,就给那些后起的戏班子腾开个空儿。 这下原来的新意班又复活了,甚至是改成了如意班的名号,都知道如意班在京城是响当当的,还进宫给老佛爷唱过堂会,受到了老佛爷的夸奖,其中的演员就有靳义堂和钱贵生。 不过这些也都是营守曹副曹小乙给撑的场面。 第48章 第48章 那日曹小乙跟靳义堂说的那句“有啥不方便,她不是叫钱贵生吗?”的话,倒让靳义堂心里结了个疙瘩,才知道这位当初不起眼的那个小跟班现在是不一样了,说话都是麻酥酥的让你下不来台。钱贵生是个“男子”,赵秀萍却是个女子,这个当年的小跟班究竟要干啥哩。 结果跟车夫赶着车送赵秀苹到了营守禀告:“戏班靳义堂钱贵生拜见曹副。”门卫禀告后带出来的话是:“只见钱贵生。”其余的人一概没让进去。 靳义堂在门外等了几个时辰没等来赵秀苹,只好跟车夫回去了。 至第二日赵秀苹才回来戏班。 靳义堂问她:“怎还留宿?” 赵秀苹道:“唱了一场堂会。晚了。” 靳义堂没再追究,心里收的紧巴巴的,感到少有的惆怅。问到这里还能再问下去吗,他们都心知肚明。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能抽上那想抽的东西。 没过几日,曹小乙就给如意班找上了台口,还是大台口,官府的。 开场前十日就在潞府的大街小巷张贴满了海报,海报上写:“昔日的新意班,当今的如意班。”还有:“誉满京城、宫廷献艺”等字样。 虽然没写给老佛爷唱堂会,但在上党潞府所有爱看戏的都知道,灾荒前进京唱戏的唯有上党梆子戏班“如意班”,还有哪个。 进宫给老佛爷唱堂会的还有上党“如意班”的女戏子,不是男扮女装的,是真正的女旦女儿身。据说还是老佛爷亲自点名的,老佛爷没有说女子唱戏会败坏风俗而是女子也能唱戏。 那个女戏子,真正的女旦就在“如意班”里。 这才是让戏迷们最受关注的,就是说进京城唱戏的女戏子,真正的女旦,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这个女旦就在潞府,马上就会跟观众见面了。 这才是破天荒的事情,听说京城已经有了女子唱戏的,还没有听说就这么快来到了潞府。 有了老佛爷这个传说,所有看戏的不再认为女子唱戏的败风,只是认为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得看看,看看这女子做花旦角色到底是个什么味气。 到开戏那几日,看戏的几乎场场爆满,外面还有营守里的兵勇给如意班维持秩序撑场面。凡是从戏场里出来的戏迷,第二场跟接就进去了,这完全说明戏唱的就是好,让戏迷们看不够。 台口戏下来又专给潞府的府台大人们唱了几天堂会。 焦点还都在钱贵生这个真正的女旦身上,她是青衣旦、花旦、武旦都演,而且演的是淋漓尽致。 她的性格活泼,唱腔婉转妩媚,形象娇俏艳丽,天真烂漫,爽朗风趣,泼辣放荡。 她的出场宛如阳春白雪,柔滑的裙裾宛若白云披上了的彩霞,高耸的发髻如同轻挽着一段高山上的烟云,绰约的风姿柔美动人。 在潞府,赵秀苹比灾荒前的每一场戏都投入都叫劲儿,也许是她的演技随着时间的累积提高了,也许是自己心中的那个欲望在膨胀在激励着她。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个钱贵生在登场之前是吸足了那个让人神气十足的金丹的。 卸妆回来靳义堂就躺在帷帐里,想起在营守的那个晚上,赵秀萍不想说的那个事情。他靳义堂也不是个白痴,之前那个小跟班曹小乙就在心里惦记着赵秀苹,他们这些做戏子的真是一文钱也不值。 可是靳义堂知道,一个戏子要想有个名堂,没有人捧是不行的,现在不比以前,想当年他还是光棍一条的时候,只要能糊住口积攒些碎银心里就满足。后来有了妻妾有了女儿还有了难以戒掉的烟瘾。 每天对着观众,说戏词,唱戏文,把那些卿卿我我的事情唱的是淋漓尽致,现在是轮到他的头上了。最要紧的是现在的扈万坤,他在潞府可是没有人敢惹的,他跟赵秀苹的事情扈万坤也没有给他们个交代,在当时到虽然对他们没有怎么样,他们就像挣脱了笼子的小鸟,飞了,还是飞的远远的。 现在他们回来了,而且就在扈万坤的鼻子底下,虽然在城里是曹小乙给帮忙张罗的,可是毕竟曹小乙是扈万坤的手下,要是那一天招惹了扈万坤,他们的举止让扈万坤感到心烦起来,曹小乙还能保的了他们吗,还能给他们撑腰做主? 于是靳义堂跟赵秀苹商量,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拜见一下扈万坤,理由就是要再次感谢扈爷对他们的开恩,?其实他们在开始就计划到扈府去拜见扈爷,就是没有那个胆子。 这回他们是觉得不去不行了,他们不能撇开这个对他们有恩的扈千总去找他的一个小跟班曹小乙,那样的话就是对扈千总不忠。 程班主也高兴终于在潞府扎脚了,他还想学学刘福禄把眼光放到京城。提起去拜见扈千总的事,程班主是满心欢喜,有了扈千总撑腰,他们还愁在潞府赚不到银子吗。 拜见扈万坤赵秀苹没有那个胆量,这不是去拜见曹小乙,她毕竟是被花轿抬进扈府的媳妇。自从她被抬进扈府,她就没有正眼看过扈爷,不过她的这些举止对偏爱她的扈万坤来说并不是什么过错,他也许根本就没有感觉出来。但是赵秀萍心里有愧,现在她反而觉得扈万坤是那么的被她尊敬,若是现在做他的妾儿她到乐意。 靳义堂跟赵秀苹战战兢兢去府营面见扈万坤,府营门外是一道道关卡,多亏曹小乙已经报告给了扈万坤,说是赵秀苹要求见他,要给千总爷亲自唱堂会,为了答谢千总爷对她的救命之恩。 扈万坤之所以升职,就是他的人品得到了大家的赏识,别看他是个大大咧咧的粗鲁的性格,对一些小礼小节之事不往心里记挂,而且还不计较别人的过错,就连赵秀苹这个背叛了他的小妾都放了一马,这在潞府也是人人皆知的。 既然赵秀苹要来见他,他这个千总老爷还是得以礼相待,谁不知道他成全了一对小鸳鸯,还是自己心爱的小妾。这几日他就尽听一些靳义堂和赵秀苹的事了,还是自己的心腹手下曹小乙给他们捧的场,甚至各家衙门都轮流唱过堂会了,就剩下他的衙门没进。即是他们自始至终都不进他的衙门他都不会记怪他们。 别看这赵秀苹已经跟扈万坤没有一丝瓜葛了,只要大家议论起赵秀苹的戏是怎么样怎么样的好,他都感觉自己的脸上添满了光彩。 夫妇二人进了府营见到扈万坤,向他行了拜礼,扈万坤看到昔日自己最偏爱的小妾比迎娶她的那个时候都变化得楚楚动人,心里未免一阵酸楚。 “听说你们两个在府里唱的不错还连连让观众叫好?”扈万坤很和睦地问道。 “不敢不敢,都是扈爷对小戏子的宽宏大量和袒护仁爱才有了这点出息。”靳义堂下跪说道。 这时赵秀苹也随即下跪道:“幸感老爷开恩,饶贱妾小命。” “贱妾!”这两字能从赵秀萍嘴里说出来到让这个扈千总感到由衷的满足,她还是承认自己曾经是他的贱妾,对他来说这就是赵秀萍对他最大的回报,最大的忏悔。 “起来吧起来吧!那都过去了,既然来了,今晚就好好在府里显露显露身手让我看看,连演三天。”扈万坤道。 没想到这扈千总这样痛快,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后的舞台生涯就要在潞府大放异彩了。于是靳义堂即刻差人将这一情况通知程班主,让他速速带全班人马及音乐道具来府营演出。 程班主接到消息,立刻动身,将八驮戏班全体人马全部集中起来,浩浩荡荡开往府营,心里暗自高兴,多亏刘班主将靳义堂赵秀苹给他,让他平地青云,芝麻开花节节高。 在府营这一场戏,可不是在扈府唱堂会,这三天大戏是扈千总献给全体府营里的营兵看的。这也意味着他的此举是想在府营告诉所有营兵,他扈万坤是一个多么豁达的人,连背叛了自己的小妾都是这样对待。 大戏演到第二天,戏本为《玉堂春》,靳义堂演王金龙,赵秀苹演苏三,到了第二场,苏三唱罢“不见三郎为哪般?犹豫不定出察院,只得暂住白衣庵。”苏三下场。 第三场王金龙随丫鬟出场,等苏三上,却迟迟不见苏三的影子。戏正演在兴头上,台下的观众正看的起劲,却不见苏三出场。 台下马上乱场了。坐在台下鸦雀无声的营兵们呼啦一下站起来,有的还发出尖叫吹起了口哨。 扈万坤就坐在前排,见状也很纳闷。没想到程班主已经在后台忙一阵了,原来是赵秀苹烟瘾犯了,正在后台脚地上打滚。她是在第二场就感觉不得劲,浑身抽搐的难受,勉强才唱完那几句而匆匆下台的。 程班主虽然知道是她的烟瘾犯了,可是来时并没有给他们带着那东西,也不会想到她在这个关键时刻犯了烟瘾。 第49章 第49章 扈万坤等不及了,就一边吆喝着:“怎回事吗。”一边往后台走,到了后台见到赵秀苹的样子,两手乱抓着胸部,见到扈万坤就朝他爬过来。 还没等扈万坤张嘴,程班主就说:“啊呀扈千总,赵秀苹忽然病了,病的厉害。” 扈万坤骂道:“这什么是病了,这就是大烟瘾犯了,还糊弄本官!” 赵秀苹已经爬到扈万坤的脚下,还搂住他的腿,央求道:“老爷老爷,我顶不住了,看在是你小妾的份上就让我抽一口吧。” 扈万坤一时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赵秀苹那个令人作呕的样子,跟刚进营守的时候真是旁若二人,那个赵秀萍让他心跳加快,这个赵秀萍令他感到厌恶。 他显得很平静,弯下腰问她:“妈拉个,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吸上这东西了?” 赵秀苹还想扈万坤是会给她拿那东西让她吸一口的,就回答:“大灾荒那会就……就吸上了。老爷,爱妾顶不住了。快救救爱妾吧。” “呸!妈拉个!大灾荒大灾荒,大家连饭都吃不上,你却吸上这东西了。” 赵秀苹频频点头,泪流满面的。 “那就跟老爷回扈府吧,你可愿意?”扈万坤问道。 “愿意愿意老爷。” “愿意?妈拉个,你知道老子最恨什么?老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烟鬼!” “在扈万坤管辖的府营没有一个敢吸鸦片的。” “在扈万坤管辖的府营,只要一旦看到那些有吸鸦片恶习的营兵,不说二话就是重打他妈拉个三十大板扔出府营,永久不再使用。” 扈万坤对着赵秀萍就像连珠炮似的一阵咆哮。本来想让赵秀苹他们在这三天的演出中给自己挣足面子,没想到是两个烟鬼瘾君子。 扈万坤清楚这些吸食鸦片的横躺在烟馆里的烟鬼,一个个飘飘欲仙的,根本不再理会凡尘俗世之事,人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抛弃,甚至连妻妾孩子都会抛出家门。 这些烟鬼们只要吸鸦片到了一段时间后,整个人的智力就会下降,目光呆滞,生活在一个分不清现实的幻想中。 对这样的人,他扈万坤是不可原谅的,他一生最敬佩的就是林则徐的虎门销烟,他所能管辖的范围,一个瘾君子都不能从他的手里逃避。 犯了烟瘾的赵秀苹浑身抽搐着,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扈万坤一时间对这个偏爱的女人万分失望了,带给他的是怒愤是厌恶。 瞬间扈万坤对赵秀萍的新仇旧恨就像山洪咆哮奔腾而来,他要对着正在观看戏的营兵们惩治这个烟鬼瘾君子,还是个不可饶恕的贱女子,就像杖打吸食大烟的营兵那样,把个卷缩成一团的赵秀苹打的皮开肉绽。 甚至连靳义堂和程班主都是每人杖打二十大板,由营兵把他们扔出府营。 短短的时间里,整个府营炸锅了,想不到扈千总会这样对待一个可怜兮兮的女戏子,都还以为他是在蓄意报复这个背叛他的小贱妾,对吸食鸦片反而觉得是正常的事情。 如意班戏班从此就在潞府销声匿迹了。 谁也知道这名扬京城不可一世的如意班因为有吸食鸦片的被府营扈千总惩治了,弄得他们臭名远扬。 没多久就传到了刘福禄的耳朵里。 从此靳义堂赵秀萍这两个戏班台柱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再没人问津他们的下落了。’ 又是一年的春耕了,刘福禄正在庄地打田埂,自去年他亲自下种耕播,整个良田给了他个好收成,这是他自长这么大头一次享受到自己的庄稼地收获的喜悦,比起他的戏班在京城赢得那么多掌声还痛快,因为那掌声即是一时之快,而守望着这溢满仓库的金黄金黄的粮食是永恒的,永不消逝的。 而且他在来年还寄托着又一个金黄色的希望。他静下来想想父亲生前对土地的偏爱,看来那时是自己对父亲真的是太不理解了。 就在年前乡里要在庄上选里长,刘福禄知道这里长就像遥镇的保长一样,能为庄里的乡亲主持个公道,庄里的上一任里长忽然得了个偏瘫再也起不来了,每日躺在家里出不了门。 乡里下来了公差见前任里长出不了门了,就召集几家大户商议下任里长的人选,刘福禄虽然来到庄上才一年,可是他的那几十亩上好地在庄里是数一数二的,自然少不了他,他也是本庄的大户之一。 刘福禄没想到他到了乡里,几个大户都一致推选他当里长,他还以为是大家一致信任他的缘故,毫无推让,就这样简简单单担起了庄上的里正。 回到家山来才告诉他,原来年年庄里的里长就是这几个大户轮流着当的:“让谁当谁也是推搡,索性就龙流着当。这回老爷被人家一推就简简单单上去了,人家回到自个家里还笑话老爷是个糊涂蛋哩。” 刘福禄听了山来的话就觉得不怎么对劲儿,他可是在游风约那里领教过的,那里的里长、甲长、户保可都是在庄里响当当的,谁家有个歪门邪道的风气都会让庄里的这些带长们主持公道,他们可都是庄人的当家人,就像遥镇的那些管事的,人家也是。 还有就是游风约乡里,那里的保长里正更是乡民的靠山,怎么是推搡不干躲避的事呢。 “还主持什么公道,就是负责给上面收收税银,收不起来你可得自己贴上。”山来道。 刘福禄不相信山来的话就到乡公所想问个端底。到了乡里,他把山来的那番话学说了一遍,乡首们道:“选你担任里保就是要你确保一方平安,那有只是负责收缴上面派下来的税银之事,除了当差,凡庄民孝敬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和毋作非为之《六谕》教化都是你分内之事。” “那些大户可是人家都有族规家法。”刘福禄道。 “他们有他们的族规家法,你有你的庄规乡约,他们犯了事你理当管教啊。” 刘福禄识字少,朦朦胧胧听了乡首们教导他的那些话,他还是没听明白,既是被大家选上了,就得往好处去做,就像他在游风约见到的,那里的乡民的确是跟他们这里不一样,但也捋不出来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 他干脆就到游风约走一趟,这次不是去唱戏也不是去习武,是专门找军师李三太问问他们到底是怎样治理庄户的。他是个事事都想往前走的人,他不想听别人笑话他是个糊涂蛋,他好歹是闯过京城见过老佛爷的,就凭这一点他就敢在庄上逞强。 他到了游风约不单是因为自己当了里长的那点事,更重要的是想看看儿子刘保金有了长进没有,他在游风约乡学已经快二年了,逢年过节也没有来家一趟,不是他不愿意来,是刘福禄不让他来,他给他定下的规矩,不学上个子丑寅卯就不要来家见老祖宗。 到了游风约见了李三太,说是自己被乡党们选为里保了,不知道该怎样干,专门来这里讨个理道。 李三太先是恭喜他一番,然后领他到了乡学,见了师尚和儿子刘保金。说道:“刘保长要是学点什么就让师先生跟儿子教你吧。” 师先生一听这刘保长三个字,知道了刘福禄是当上乡官了,就恭喜道:“金秋时节公子就要参加乡试了,看来你们父子一定是双喜临门啊。” 刘福禄笑道:“那还不是托师先生的教诲,要是儿子有那个出息,我真要好好感谢你的。” 刘福禄在那里逗留了几日,师先生陪伴他让他学了不少东西,最起码当乡官这活路他是摸到了边儿。 回到庄上,他就召集几个大户很谦虚地跟大家说:“既然大家信任我当这个差事,以后还得靠大家全力帮衬。” 几个大户都随口应付。其实这些大户都是轮流着当了几轮这个差事了,他们已经当的厌烦了,的确就是完成上面派下来的差事而已,说是为乡民主持公道,保家安民吧,强盗来了还不是对他们这些大户的风险大些,对那些乡民也够不上威胁。 提起给上面完成那个地丁税来,他们最烦的就是收取那些有地户的田亩税,不是他们抗税不交,而是他们本来就交不出来,收罢秋还没等粮食入仓讨账的就上门了,哪还有他们的份儿,弄不好他们就得先垫上给欠税的家户交了,自己再上门催要。 当然这些强迫轮流坐庄的大户们不会让刘福禄知道这当里保的难处,所以才一致推举他,主要是想看看他的笑话。 刘福禄当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小的时候也听说过父亲交地亩税,可从来没有过问过还有交起交不起的时候。 刘福禄给几个大户提议要在庄上成立一所乡学,还要给大家订立一些“乡约”,他特意强调那些穷户抽那个大烟的害处,他要跟大家一道给治治。 他说过这些话,大家都伸直眼睛朝他看,而后又显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他说的这些话在他们的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乡学”,什么“乡约”还什么吸大烟。 “照你这样说,秋后你还要禁止大伙种植罂粟哩!”王大户王老别说,他还是一位老绅士,是上上一任的里保。 第50章 第50章 他们这些大户本以为是这一轮故意推选他一回,让他在他们面前出出那个丑,不要老是上了一趟京城给老佛爷献了一会戏就自以为是了,他刘家在庄上没算上是什么大户,只是这个刘福禄不知道哪来的时运,一个筋斗就蹦到天上去了。 刘福禄没听出来那个王老别是故意给他话听的,还以为他是在响应自己,就大大咧咧地回答:“就是就是,只要大伙支持,秋后就是不要在种植那个东西了,那东西实在害人。” “大伙选举你,是觉得你年轻,也在外面闯荡过一些世面,让你当你就当个一年半载的,可不能悠着你的性子瞎干,这种不种罂粟朝廷都不管,你还管上了?”这句话就像是大家一块喊叫出来的,把个刘福禄一下子就搞糊涂了。 刘福禄本想是从游风约那里带来的治理庄户的本事先讲给这些大户听,然后再议出个子丑寅卯来,没想到他的这个本事在这里是使不上,没有人跟他呼应,还编着话题给他听。 他知道这些大户都种有罂粟地,就他没有。他也知道种罂粟跟种庄稼这个收益是天上搁到地下了,没个比法,这大户们不愿意听他那句不让种植罂粟的话是情有可原的。 刘福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也是他的性格决定的,你们不愿意听罂粟这个词我就不再提了,等到了秋后再说。现在成立乡学他是决定了的,庄上那些大户就有私塾,就是专教他们那些子女们的,他成立的乡学是乡里的孩子都能上,就像游风约那里。 他请的先生就是师先生,只要他来,他就有信心把乡学办起来。 现在他要学的就是游风约那里的规矩,那里能让乡民遵守这些规矩,他也能让这里的乡民遵守。 他觉得遥镇就没有游风约那里的规矩好,特别是那些烟馆,里面躺着的都是那些平民百姓。这东西对那些富人来说还不为过,人家吸得起,对普普通通的乡民来说就是犯忌了,他们吸不起。 他要在他的庄上兴出个规矩来,他觉得这个规矩就是先人流传下来 的“圣谕”好,是老百姓的根,是要牢记的古训。 他在游风约就学过“圣谕”, 这也是那里乡约里面的规矩。他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私塾里孩子们学的是什么,他要是成立了乡学,首先就要让乡民遵循这个“圣谕”。这也是治庄之本。 刘福禄走了一趟游风约,浑身充满了朝气,虽然他在这些大户里没有得到什么响应,但他胸有成竹,他有他的一套做法。 成立乡学总该是件大好事吧,你们这些大户总该支持吧,他刘福禄还有这个能耐成立一所乡学,他就是缺先生,经费他还有。 刘福禄就把自己这个想法先是报告到乡里,乡里的乡首们当然是支持他办学堂了,这在乡里可是一件露脸的大事情。 于是乡首们就把他这个壮举报告给了县衙,县令接到禀报马上来到乡里,说是要亲自视察办学的情况。 乡上跟县上这一折腾,到把个刘福禄弄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他是要办这所学校,可还只是个想法,即是办开了也没有这么快吧,师先生才是答应帮助他,还没有付诸行动,怎就把县太爷都惊动了。 乡首们告诉他说县太爷要亲自来看看他办学的地点,弄好了还能给他一笔经费。刘福禄听了受宠若惊,这办学的地方他倒是想过,自家河岸上老宅那是兄长们的,自灾荒走了后再无音信,现在也是荒着没人住。好好拾掇拾掇应该能让学生们住,等开了学堂再找个合适的地方。 果然不几天县令大人就来了,刘福禄也差人收拾了一下河岸上空着的老宅。乡首们随县令来到他收拾好的老宅子,一个四合院,干干净净的。 乡首们告诉县令说这是人家刘福禄的私宅。县令说:“这是刘绅士在办的一所义学吧,可敬可敬啊!” 刘福禄不懂得什么是个“义学”,见了师先生才知道义学就是他自己的大义之举,花自己的钱为穷人办学。 这话到还对他的味气,他就是看不惯那些富人大户那个逞能,觉得自己啥也有,过了个灾荒年他们都还是丝毫未损的样子,反而连那些出外逃荒回不来的穷人家的地都给分了。 县令大人对着他说的那个 “义学”还有“可敬可敬”的话,还称呼他一声“绅士”。现在他才懂得了其中的意思,那是对他的抬举啊。也是对他的支持啊,意思是他的举措是受到上面应允的。 这是他刘福禄自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听到的最让他露面子的话,这话还是出自县令大人的尊口。当初戏班做得那么大,也听到不少当官的有钱的对他的奉承,都没有县令大人这一次对他说的这句话听得舒心。 关键他是要实际行动了,不能在县令大人面前丢脸。乡首们也是想在县令那里讨个彩头,这年头成立一所乡学可是在当地算得上一件新鲜事,在上面也算是奇功一件。 通润乡乡首轮流着跟着刘福禄,他们都知道刘福禄手里有钱,不是灾荒年他还许来不到乡里,还在沿京城各地经营他的戏班。这回他回乡了,在乡里几个大户面前他还是很有威信的,要不他怎能被大户们一致推举为里保呢。 其实乡首们是看错这些大户们选刘福禄当里保的真正用意了,他们是想看看他的能耐,看看他是怎么给上面完成那些繁重的税银的,只要他们这些大户不给他配合,他干不上半年就撂挑了。他跟他的祖上在庄上从来就没有个名望,却在刘福禄这一辈凭借个戏子的能耐就置上了那么多上好地,成了大户。 本来刘福禄心目中有了成立一所乡学的念想是有长远计划的,他要在春播过后农闲时间置盖一处新房,再盖几间像那些大户家里那样的私塾。没想到县令大人立马就知道了,还亲自来查看他的书房。 刘福禄没有当过乡官,不知道这里面的规则,自己作为一个小小的乡官,在庄里要做的事一定也跟上面的乡里和县里有光联,不然的话他不会受到这么多大官小官的关注。 他要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再去告诉给师先生,让他再给出个主意,他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几个大户见县令大人坐着四人抬的轿子亲自来庄里见他,不但没羡慕他,反而对他疏远了,就像是商议好了的。 去年秋后他跟山来在集市买来一头骡子,又杀了家里的一棵老槐树做了一辆车子,这骡子还没有拉上车往远处走走,这下就跟山来赶上骡子车去游风约一趟见师先生,也好遛遛这骡子的野性。 到了路上,山来跟刘福禄说道:“东家,你为啥要认承开学堂的事情,那可是出力不讨好啊。” “怎滴个出力不讨好。”刘福禄问。 “这些都是个花钱的事,那个衙门还会给你银子来办这事情,还不是你自己掏兜儿。不花钱请不来先生,花了钱请来了先生,又到哪里找钱去呢?”山来道。 “那些大户人家不是都开有私塾学堂吗?”刘福禄道。 “那是人家的私塾,是专门训教自己的子弟的。东家可不只是训教自己的子弟的,东家说是乡学,要是乡学,那乡里就要支助些银子,可听县太爷说东家开的是义学,这义学可是专门训教四乡子弟的,还不收学费。”别看山来也没有读过书,可自小就在刘巴图的家里做长工,跟这刘巴图学了不少东西。 刘福禄从山来的嘴里才逐步弄明白这乡学和义学的区别。他当初说办乡学是学上游风约那里的,他就觉得那里的乡民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有了乡学,乡里的娃娃们都在学习怎样做人。 来到自己的庄上,也是被大家选了个里保,一时兴起才脱口而出办学的,没想还有这么多讲究。 县大人说是义学就是义学吧,本来刘福禄说出办乡学也是计划自己花钱的,他就没想着要上面给他银子,但是要花多少钱他也不知道。 到了游风约,刘福禄把现实的情况又跟师先生学说了一遍,师先生也跟县太爷那样对他是刮目相看的,还对着儿子刘保金给他伸出了大拇指,还说刘保金在二月已经通过了童试。 刘福禄道:“既然把犬子交给先生了,啥事都有先生做主吧。”他现在也管不了儿子的事情了,这义学在他的脑子里来回地转,昏昏沉沉的。 刘福禄又在游风约住了三天,这三天可是切切实实听了师先生教他怎样办学的一席话,还担保给他推荐教书先生。 回到庄上,刘福禄就安排山来找匠人好好把自家的那个小四合院收拾一下,把门扇窗户该修的就修,该重整的就拆了重整。 第51章 第51章 临开工的时候,刘福禄跪倒在自家祠堂前,执起香对着先辈和父亲的牌位,将点着的三炷香举过头顶,来了个三拜九叩首。又来到长兄的四合院堂前行拜,对着堂前念叨:“兄长在上,兄弟拜念,自灾年全家背井离乡,至今未归,今弟借房一用,做些善举之事,需开工修缮,若日后兄长全家归回故里,四合院全然归还或换新居。” 第二日方领匠人入宅修缮,不几日,上从瓦檐脊檩,下到廊阶照壁,中间窗户门楣,尽修的鲜艳洁净。 又让山来找来木匠把一些书房用的木凳木桌尽数做些。这边做木工,他那边就又上游风约亲自把师先生接来,让他看看他修缮的学舍的模样合不合规。 开了乡学可不是一件小事,到了游风约跟大家一学说,众师傅师兄师弟们都对刘福禄另眼相看,开始他们还以为这个不识字的狗剩子是说的一句大话。 纷纷要求到他河口庄看看他的乡学模样,即日动身。有王抓钩、龙关根、牛满圈等众师父还有乡首李三太都去给他添兴助威。师先生还特意叫上公子刘保金。 到了河口庄,大家一目了然,王抓钩说道:“看来贤徒是全部照着游风约的规矩来的,看见贤图的一番用心,是个秀才料子,等学堂开了课,再办个拳房,为师来给贤徒教课。” “那是那是,弟子能为乡里做事也是给咱师父们的脸上转光啊。”牛满圈道。 “是咱们教导有方啊,如在庄上再制定乡约,百姓都进学堂学文练武,那庄里风气会改善。” 刘福禄听了满心欢喜,也不知该说什么感激之言,只是频频点头。临走刘福禄跟师先生道:“师先生您看这学舍都好了,还差就是题名了,您看——”他让师先生给乡学提名这个想法已是早在脑子酝酿好的。 师先生听后在他耳朵根喃喃了几句,刘福禄一时兴奋一一记下。 送走游风约师傅们,刘福禄就照着师先生临走嘱咐的话到了乡里,跟乡首道:“学舍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乡爷是不是将此禀告给县太爷让他老人家来验收验收再给提写个名字?” 这话是师先生教的,刘福禄当时听后就悟出来其中的用意,也多亏跟先生提及这事,假如他只跟乡首们说这义学题名子的事,兴许他们还不一定能想到县太爷身上,只是找些乡里的那些绅士秀才来做了这事,如那样做这乡学可是要逊色了,这题名子的事,一般人题跟县太爷题可是两码子事。 既是刘福禄亲自提出来了,乡首们也不会再动这门心思了,谁不愿意让县太爷给本乡的乡学题写名字呢,那样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荣耀。 便有乡首去县里禀报给县太爷,县太爷当然乐意。这边刘福禄就张罗着乡学开业的事,开业也不是一件小事,还不比自家新置建的一座四合院宅子,这乡学是关系到大家的事,得让大家知道,越是办的隆重越有名誉,乡民的娃们才会来读书? 庄上有现成的阴阳先生,姓王,乡人都称呼他王半仙,在方圆也很吃香,这开业的事自然也不能隔开他去找别人。臭水不留外人田,再说这些人不能无辜去招惹他们,他们那些话变数太多,一般是顺着你的心意走,就像遥镇的师爷,他刘福禄真正明白新宅的事,可栗永禄让个师爷说的天花乱坠的,让他不由不信,他们要是给你使起坏来比那些当官的都厉害。 刘福禄是个不信这些阴阴阳阳的人,只是碍于乡里的风俗,不讲究讲究怕万一有个好歹落别人的闲话。自他来到庄上就没有跟这些人来往过,见了面就像生人一般。于是,这些事情就差山来给他张罗。 山来说庄上这个王半仙贼眉鼠眼的,成天跟着那些有钱的大户跑,要是遇上贫寒人家求他给切算个啥,他还不乐意去。 刘福禄道:“我们这是小户人家?这乡学的事可不是一个小家子的事情。” 山来道:“我不是说我们是小户人家,就凭东家这个新上任的保长他们也不敢下看,我是说这个王半仙不是个地道实诚之人。” “那他能怎样,我们以礼相待,他还能不实诚,胡乱编造。去吧去吧,就走走样子。” 山来按着东家的意思去请王半仙,找了半个庄都没有他的人影,最后还是在王大户王老别家里找到的,跟王大户在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大户。如今刘福禄担任保长了,这些大户不是到保长那里献计献策,却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不会有好事,山来暗想。 山来知道这王半仙八成就是在议论东家办学的事情,他在庄上对这些大户们也太了解了,但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推选东家担任这届保长,晚年他们虽然给上面追缴地税有垫补的时候,可是他们都没有放过一家欠账的家户,到年底都是连本带利一文不欠。 山来当然不清楚这些大户本是想看看刘福禄当上这届保长的笑话,却不想刘福禄一股脑儿地又是禁止种植罂粟又要订立什么乡约,还办起了乡学,一切都是学着东山游风约那一套,他们可是知道游风约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都被他们的乡首里保带人给他们生生把已经露头的罂粟苗铲了。? 山来把王半仙请到刘家,知道东家是故意躲出去了不想见他,自己按照王半仙的吩咐将置备好的东西放到香案上说道:“东家有事被县老爷叫了去,咱们就开始吧,东家吩咐过,一切就您做主吧,只是挑选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开业,到时县老爷也要来。” 山来故意将县老爷搬出来,就是想镇住王半仙这股邪气。 王半仙没说什么,也没有怪计刘福禄在场不在场,只是问刘福禄的生辰八字。山来详详细细报上来。 王半仙开始用手指切算了一下,又对照刘福禄的生辰八字在书上查考一番,然后到了修缮的焕然一新的四合院,左右徘徊一阵,又拿出罗盘在大门中心处搁搁方向,思索一会,摘下眼镜擦擦又带上,右手揪捋着一撮山羊胡子,终于跟山来开口道:“这宅子犯凶呀,不能办学用,这跟文庙大仙犯冲克。” “这些话来了告诉东家就是,我这个下人哪懂什。”山来道。 “这么大的事东家怎好走开来,按小仙看择吉日简单,就是你东家的命相跟办的这件事情不合。” “怎样的不合?” “这是相书上显的,我也不好说,等东家来了你就如实告诉他就是了,吉日也就不择了,我花了东家的钱总不能在这上面说句好听的话害东家吧。” “呸呸呸!”王半仙走后,山来就喊刘福禄,原来刘福禄就躲在堂楼上。 请王半仙来之前,山来就把王半仙跟几个大户在一起的事情告诉给了刘福禄。山来就说这王半仙是个不正道的人,这下刘福禄信了。 山来把王半仙的原话告诉给了刘福禄。 “这是那几个大户故意让他这样做的,看出来他们是不想让我办这个学堂的呀。”刘福禄道。 “是啊,连我也能看出几分来。” “不让办我偏要办,是县太爷大呀还是你们大,县太爷都说我这是义举,哪有不办的道理。” 刘福禄第二天就跟山来又上了一趟游风约去找师先生,他不再相信什么王半仙李半仙的了,他就相信师先生。 想当初他跟赵英子到了遥镇,在英子快要分娩的时候,他还找过什么半仙切算一下吗?他们不是栖身在谁也不敢住的那个新宅院子里,至今他们不都好好的吗? 刘福禄忽然想起赵英子,心里一阵酸楚,但是他明白,英子那是遇到了世人难逃的灾年,那是天灾啊。 入了伏,知了爬在树上满庄叫,“喔音——知。一种欢快火热的气氛。” 乡学开业的日子就定在头伏第一天,这个日子是刘福禄自己定的,他再没有找什么阴阳先生,请那个王半仙也是为了顾及庄人的脸面。 他跟山来到游风约也不是为乡学开业的日子去的,是为找教书先生去的,没有先生教书,那来的学生。 他定的这个日子也不是像阴阳先生那样,切算着有个考究,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一套,主要是入了伏麦子收了,秋粮地里的农活也少了,乡人农闲了,只等老天爷能风调雨顺多下几场透雨,给秋田要个好收成。 在离近开学的日子前十日,刘福禄就差几个甲保分户宣扬庄户子弟上学之事,转来转去却没能得到响应。 山来找几个要好的乡民问询情况,才知道是王半仙在庄上传谣,说是刘家四合院是凶宅,做学堂对娃儿不利。还说王大户跟那几家有私塾的大户也恳让乡民的娃儿念书,不收分文。 这王大户王老别是上上一任的里保,在他手里许多庄民还有不少欠下他的账未了,响应了新上任的里保刘福禄又怕惹了王大户,新上任的里保虽然也是本庄人,却从小就在外闯荡,不常在庄上,现在乡民对他还有点认生。 第52章 第52章 山来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刘福禄,他也好生纳闷,就问山来:“你说这些大户既然选我当这个里保怎又是排挤又是造谣的,要不当初就不选我,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山来道:“是你做的太出格了,没有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本来是想到你不会干好,想戏你一戏,要是东家不办这个乡学支持种植罂粟就是合了他们的意了。” “办乡学挨他们什么事了,钱是我花的,他们又没有给添一文。” “这可不是花钱的事,他们也不在乎钱啊,是你做的跟他们不一样了,还招来县太爷,这往后他们的脸面却是丢尽了。” “办乡学办乡学,以后还要立乡约。”刘福禄道。他就是想不通,给乡民办点事还有阻碍,还好上面是支持他的,要不是县长出面,他也许会放弃。 “他们要面子,我刘福禄更在乎面子哩。” 庄上的那些娃儿不肯来报名,其他庄的娃儿可是纷纷而来,不过也都是一些中上等庄户家的娃儿,没钱请先生还想让娃儿学点东西。关键是乡里给宣传的也是娃儿念书不掏钱。 临近开业前二天,乡首们就纷纷来庄上照应,张罗着吉日开业的事情,目的都是想在县令大人面前露露脸面。 几个大户看见刘福禄是一心眼儿的要依着他的性子做事,后悔当初真是不该故意选他当这一任里保来,要是不选他,他就是有能耐也施展不开,也不会一下子惊动来县大人。 这回县令大人要真的来庄上,几个大户哪敢慢待,即是跟刘福禄不谐和,这办乡学也是一件大好事,表面上还得积极应付。 光绪八年六月头伏到来的那天,河口庄通往县城方向的那条路口,几个庄里大户轮流当过保长的王老别等早早就支应在大路口,就连刘福禄都不知道。 刘福禄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他没有功夫做其他事情,他得亲自到河岸上四合院照应游风约师先生和他的师父们,他们在前一天就来了,师先生带着两个先生,一个姓曹一个姓姜,大家都称呼他们曹先生姜先生,都是咸丰时期的举人。 一大早报名上学的娃儿也纷纷报到了,都有家里的大人随着,这穷孩子上学还是件破天荒的事情,一般的乡民想都没有想过。 庄里那些娃儿的父亲见刘福禄真的是办起学堂来了,有的也不再看前任几个大户们的眼色了,他们毕竟不是这一任的保长了,于是就领着娃儿偷偷到山来那里报了名,一大早也都过来了。 山来忽然来到河岸上四合院在刘福禄耳朵根悄悄喃喃了几句,他说的就是王老别几个大户堆集在庄口的事情。 刘福禄这回可是猜透这些大户们的心思了,他们知道县令大人要来,自然会到庄口去迎接的。他已经差两个甲保到乡里迎接县令大人了,县令大人是要通过乡里来庄上的,乡里的乡首们会为他照应好县令大人的,他心中有数。 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这几个大户对他的挤兑了,从乡人的行动中他看出来自己做的事情还是大有乡民响应的。 早饭后,庄上的乡民都陆陆续续地来到刘福禄的河岸上一个较宽敞的地方,这是秋天打场的场地,场边堆着才收了麦子的麦秸,一个带着木框的石磙上面还粘着打麦的麦壳,还有牲口拉下被碾到上面的粪渣。 就连一些不出门的婆婆都跺着小脚颤颤癫癫来到场上,坐在麦秸堆上等待今天这个热闹。她们是稀罕人们说的县令大人坐着四抬大轿要来庄上河岸上的,这四抬大轿究竟是什么样她们也不知道,这县令大人长的啥模样她们也不知道。 最忙的要算是刘福禄了,他对这个教育尽管是个外行,因为筹办这件事跑内跑外的又几次上游风约见那些文人,特别是通过师先生的不断教化,也使他对这个教育挨着点边边了。 县令大人要来给他的乡学挂牌,不能是只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四合院,主要是能让人家看到真真切切的学生还有教书的先生。 先生们昨日就来了,学生一大早也先后报到了,看着那些规规矩矩的坐在他新做的桌凳上东看看西望望的娃娃们,给了他一阵阵舒心和扬眉吐气的高昂。 这天天气尤其好,晴空万里,就像刘福禄的心情那样,格外的透亮。听山来派人过来告诉刘福禄说,县令大人一大早就来到庄外了,被那些大户们堵着绕道观赏他们种植的罂粟花。 六月正是罂粟花大放异彩的时候,不几日就要凋谢开始结果了,庄上的几个大户种植的罂粟原来也是县令大人鼓励种植的,他们要在这个时候抢在刘福禄的前头,让县令大人看看他们种植的罂粟那个丰收在望的景象。 早晨的罂粟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耀眼,那淡红的花瓣泛出迷人的光辉,绚丽中透着无限的诱惑,这真是罕见之美丽,记事的老农没有一个见过这样盛开的耀眼的花。 几个大户之所以要县令大人先观赏观赏他们种植的罂粟,本意就是让刘福禄看看他们种植的罂粟是县令大人应允的,不像他的那几十亩上好地,当初他们也劝他种植,他却断然拒绝,还破口大骂那些种植罂粟的农户,那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地骂他们。 现在他当上里保了,听他的话音还想禁止他们在下年种植罂粟,这对他们推选他当任这次里保来说简直是跟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县令大人细细地端看着这一大片美丽的花朵,那红色、紫色、白色的花瓣在早晨阳光的折射下,就像雨后天边的一道道彩虹,还弥漫着浓郁郁的香气。 这就是让人敬畏又贪婪的鸦片花吗,这就是人们说的她溢出来的香气把空气都变的醇香醇香的那个鸦片花吗,这个气味把路过的人们都沉醉了,使人们一旦闻到便不能作罢的气味就是鸦片花吗。 “这就是给大家带来巨大收益的罂粟,罂粟就是鸦片,鸦片就是罂粟。”县令大人语重心长地说。 在乡首们陪同下的县大人在观赏罂粟田的行进中几乎忘记了为刘福禄乡学挂牌的事情了,跟着看热闹的人们看见那些县官乡官和大户们都沉迷着观赏罂粟田的风景。 当山来随着刘福禄急急匆匆来到县令大人轿前迎接的时候,他们才自觉摆起了队列朝庄里而来。 刘福禄一路上一直在想,难道是我没有像那几个大户那样提早站在庄口迎接而慢待了县令大人,还是那一片带着罪恶的罂粟田吸引了县令大人的目光?刘福禄对这个罂粟田就是一种敌视的心里,他敬佩游风约那里的乡官和乡民,那里才是他值得效仿的地方。 顷刻间刘福禄对这些围着罂粟田转悠而沉迷的官老爷产生了一种疏远的态度。他就是想不通这些种植罂粟的大户还有给这些大户撑腰做主的官爷们,怎么不看看那些躺在烟馆里的烟民那个既可怜又可恨的狼狈相。 不过在接下来刘福禄还是对县令大人心存感激的。 河岸上四合院的正堂内齐齐整整地排着几排桌凳,桌凳上齐齐整整地坐着听课的学生,师先生正在堂上给学生们讲解:“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听到县令大人驾到,急忙带着学生出来四合院来迎接已经落在麦场上的轿子,学生们一大早就被师先生训练如何接待县令大人的礼节,等待县令大人下来轿子,只见娃娃们都齐齐整整地跪在地上给正在下轿子的县令大人行跪拜礼。 这一拜乐得县令大人比看了那些罂粟花还动心,端看着娃儿们那一张张欢快的笑脸,感到由衷的欢快。 紧接着衙役们从轿子里抬出来一块由红色的绸缎裹着的三尺长一尺宽的长方形板块,大家知道那一定是县太爷给乡学提的字牌。 四合院大门前搁着整整齐齐的几张桌凳,乡里的乡首们和县里随县太爷来的随从自觉地坐在那几张桌凳旁,正中央闪开了二尺宽的空位,很明显,那是留给县太爷的座位。 县太爷下的轿来,跟师先生等游风约师傅们见过礼,然后到四合院内学堂转转。学生们在一位先生的引领下,自觉坐好位子,师先生上台给学生们讲学,首先讲的就是当时流行的《圣谕广训》: 敦孝弟以重人伦、笃宗族以昭雍睦、和乡党以息争讼、重农桑以足衣食、尚节俭以惜财用、隆学校以端士习、黜异端以崇正学、讲法律以儆愚顽、明礼让以厚风俗、务本业以定民志、训子弟以禁非为、息诬告以全善良、诫匿逃以免株连、完钱粮以省催科、联保甲以弭盗贼、解雠忿以重身命。 第53章 第53章 县太爷跟众乡官听的都很认真,临近午时,在一连串的鞭炮声中,县太爷被请到了正位。 “各位乡党: 今有绅士刘福禄为乡民兴办义学,是一代大举矣,刘君好善乐施,深得百姓之爱戴也,兴教育能端正士人习气,能驱逐异端邪说而提高正宗学术也,上可培国家富强之元气,下可兴百姓之修业,则是大大的忠臣和义士,可敬可贺矣……” 县令大人讲话完毕,即有随从将那牌匾抬到四合院大门口,并将其悬挂于正上方,然后由县令大人揭掉红绸,露出来“兴民义学”四个隶书体大字,字写的似行云流水,刚劲有力。下面落款:卢新陆 光绪八年季夏 大家一阵鼓掌,鞭炮齐鸣。 接下来,又有衙役将县令大人的一点心意呈上,捐赠于“兴民义学铜钱五千文”。 随着县令大人这个举动,本乡乡首们及游风约乡首和众师父也纷纷进行捐赠。他们来时就有捐赠的准备。 几个大户没想到县令大人突然带了这么一个头,弄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县令大人为刘福禄的义学捐赠了,他们几个大户要是没有个举动,那不是在跟县令大人抗膀子吗。他们那么多罂粟田可是县令大人支持的,秋后在田税上还不是县令大人一句话。 王老别跟几个大户窃窃一阵,不一会功夫各自就从家里拿来了数额不等的铜钱捐了上去。 记账的先生将每个捐钱户的名字一一记在账上,等没有人上台了,把账交于刘福禄。 刘福禄对着每个大户一一道谢,他说道:“承蒙各位大户长辈的厚爱,日后这义学还需各位相帮,在此不胜感激。”这也是他跟这些大户拉近距离的一个机会。 县令大人接过账本看看,尔后说道:“这是善意之举,利及生民,大有记载之处,以示效仿。” 刘福禄还没理解县令大人的意思,迟疑中只见师先生过来说道:“还是卢大人想的长远,这善举是得勒石以谨记,还望大人不吝赐文,让刘保长找人篆刻立在校门处,永久纪念。” “哦哦,是是,分内事分内事,卢大人既鼓励百姓办学还慷慨解囊相助,遂有乡民纷纷跟随,让小民诚惶诚恐,安有不记载之理。”刘福禄也学着文腔说道。他是唱戏的,许多咬文嚼字的话虽然写不上来,听还是听出来的,他知道师先生是故意来给他解围的,生怕他听不懂县太爷的话,让县太爷笑话。 这时山来过来跟刘福禄悄悄说道:“饭菜停当了。” 刘福禄遂请县太爷到四合院歇息。再差山来到那几个大户处请他们来一道陪陪县太爷。 山来还有点不乐意,他的理由是这些大户想着法子跟您东家作对,您还请他们来坐席吃喝,还不如趁此甩他们一边,下下他们的水分。 刘福禄看出来山来的心思催道:“快去快去,就凭人家给咱捐钱咱也得认份人情。” 山来嗯是。 中午时分,山来将东屋正堂上被一块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孔夫子石刻像揭开,像前搁一张祭桌,桌上供奉着四盘献食:一盘苹果,一盘伏桃、一盘点心、一盘油炸锞子。 山来将门打开,跟着进来四合院的卢县令及随从们,一见孔夫子的塑像就很规矩地排成一排,卢县令在前,刘福禄、师先生跟在县令身后,其余自觉排成队列跟在后面,后进来的几个大户也排成一排,王老别在前,屏声静气地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刘福禄将供桌上的三支红蜡点亮,点了三炷香,下跪磕头。随卢县令后面的一流整整齐齐队伍也跟着县令下跪磕头。 娃娃们也在大人后面跪伏下来,在外观看还没有离场的乡民,不管是小脚婆婆还是大脚婆姨,都自觉地冲大门跪伏下来。乍一看,特别的神圣。 刘福禄和师先生依次敬香跪拜后,就来到外面娃娃们的跟前,关照新入学的娃娃们一个接一个叩头。 师先生站在娃娃们前面,对着全院子的人说道:“我师尚跟两位举人到河口庄来,一句话就是尽心尽责教娃娃们读书,做个仁义乡民。” 师先生说罢,刘福禄高一声喊:“开餐拉!请卢大人上座。” 晌午特意给娃娃们做了一顿饭,县太爷跟随从还有乡首们坐了两桌,山来请来了几个大户坐一桌,游风约的师傅们坐一桌,整个四合院上空被原来如意班留下的幕布遮了个严严实实,伏天正午的日头照不着,格外凉快。 在外面看热闹的乡民和娃娃们的家长知道该在这里吃饭的就要吃饭了,于是都自觉地漫散回去了。 菜端上来了,刘福禄端起一杯酒对着坐好的大家简单说了几句:“卢大人,乡首们,乡党们还有先生们娃娃们,我刘福禄受大家恩宠抬爱,让大家特意来为我们的乡学开学典礼,为我和先生们娃娃们鼓舞捧场,今儿晌午略备薄酒一杯,愿大家欢聚一堂,吃好喝好。” “这第一杯酒我要先敬卢大人,是他鼓足了我的勇气,增添了我办乡学的力量,还带领大家给我们乡学捐钱。”说着朝卢县令过去,卢县令急忙举杯跟刘福禄对饮起来。 “这第二杯酒我要敬我们庄上的大户们,他们对我在庄上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上心都支持。”大户们受宠若惊,在这里他们即是心里有什么也不好发作,这地方是神圣的,他们都知道。 “这第三杯酒就是游风约师先生还有我的师傅师兄师弟们。”刘福禄一一相敬。 …… 刘福禄还是第一次这样对着众多人施展自己的本领,他还真是寸步不乱地把会场组织的头头是道。 还没有走的乡人挤在门缝观看这新上任的里保果然是厉害,连县令大人都跟他把盏对饮。 大家正喝在兴致上,龙关根离开桌子站在中央抱拳说道:“承蒙卢大人及乡党们款待,在下给大家耍几招拳脚助兴如何。” 在座的齐呼一声“好!好!好!”,随即一阵鼓掌。 只见龙关根从腰间抽出一根绳鞭,来了个雄鹰展翅,单手起鞭,空中划出一道闪电,出手鞭画半圆,鞭响似炸雷,辫梢拂人面,只差发丝一点从鼻尖擦过,若接若离。前衿纽扣飞,脚前土花溅,鞭闪一瞬间。 接着小拳王赤岗跟李金瓶耍珑璁上场,赤岗耍双,李金瓶耍单,珑璁接铁链,单双结合相向而行,链为直径,珑璁画园,耍的快时,只见珑飞,不见链闪,看的人眼花缭乱。正吃酒的也停止了吃酒,他们耳边只听得嗡嗡作响,锤头本面,风扫发梢。 霎时间,场面打开。随即,拳房里李小本的飞脚,一招金鸡独立,一招白鹤亮翅,窜至空中,弯似一张弓,快似刮旋风,单掌拍脚尖如雄鹰扑兔,鹞子抓鸡,快速转腰背,如猿猴摘果,猎豹扑食。最引人注目的是“小飞脚”,双手交替拍打着脚尖先前奔跑,显得气功了的,内功扎实。只见他双手一伸,就势下蹲,要软如丝,身捷如猿,近看像鸽子受惊,远看似孙猴子拜佛。 之后,李金瓶将缠在脖子上的发辫解开,那辫子顺着他的肩膀溜到他的脚跟,差一韭菜叶没沾上地。又粗又长的发辫,大家啧声称赞。 忽然发现那辫梢微微撩起,就像蝎子撩尾,随即他的脑跟在触动,只见那辫梢随着发跟直立起来,瞬间找准赤岗手里的珑璁一个神龙摆尾将珑璁卷入空中…… 另一端,皇甫恩庆正在表扬铁扫帚。龙关根的飞檐走壁,四合院丈余高房,噌噌一个飞窜,手扒脚蹬肚贴墙,踩窗蹬门手勾椽,一个金钟倒挂,后脑顶墙,背向后弯,双脚搭房上,夹紧房上瓦,一个鲤鱼打挺,几步飞窜,屋脊从容跳上。 身材魁梧的牛满圈,善耍220斤铁铸大刀,碗口粗白蜡杆,按照拳令,挥耍自如,无花、背花、跳打。 一瞬间他跃出大门外到麦场将在那里放着的石磙举起,在头顶打了个旋转。 四合院里的人纷纷出门围观,大叫:“好好!” “乡党们,乡党们,表扬结束,大家吃吃吃喝喝喝!”刘福禄招呼大家重新入座。他觉得这个“乡党”称呼虽然是从卢大人嘴里说出来的,可是叫着顺口。 县令大人入了座,刘福禄过去谦言:“耽误了卢大人了,接着喝酒,接着喝酒。” 县令笑道:“这耽误甚,想不到刘绅士还有这些绝活。” 刘福禄道:“娃们读书期间也能学学武艺。” 刘绅士,刘福禄知道这是县令在有意抬举他,他是什么个绅士,斗大字不识一个,不过也得给自己壮壮门面了。 县令道:“好好!学些武艺,联保甲以弭盗贼矣。” 这句话刘福禄听懂了,这不是《圣谕广训》中的第十三条吗,他在游风约可是学到心里了,可以倒背如流。 第54章 第54章 午饭过后,刘福禄又接到山来送来不少商家捐赠的银钱,他们也是听说县大人带头捐赠乡学的,庄里几个大户也效仿了,谁也不想落到后面。 送走县令大人及游风约师父师兄师弟们第三日,刘福禄就差山来找石刻匠人锻造一块石碑,将县令走时拟写好的碑文刻于碑上,并为乡学开业捐赠的善举一一记在碑文后面。 办乡学在整个通润乡还是一件新鲜事,对报名上学的娃们来说更是感到荣光,每日穿着父母给花钱置的新长袍褂子,显得威风凛凛。 庄上开始没敢报名的那些娃们的父母,那天开业都去看了,不但县太爷给乡学捐了钱还跟刘福禄把盏对饮,就连庄上几个大户也捐了钱,这说明娃们上学不像庄上传的那样邪乎不吉利了。 再说,上学不掏钱是真事,就是给娃置一件长袍。有的家长就试探着上学校问问还收娃儿不收了,师先生说:“收,但是得给娃儿上好思想课,这可不是来享福来了,是来学本事的,学本事就得舍得受苦,不受苦中苦,难熬人上人。” 家长们当然懂得这个理儿,心想只要不要钱,啥都能跟娃儿说。 师先生说的那些话不是空穴来风,这几日有些娃儿就开始逃学了,那个新鲜劲儿过去了,那个感到荣光的兴致也淡了。每天就是“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又枯燥又乏味。背不会还要遭到先生搁在书桌上戒尺的惩罚。 有的娃儿干脆就跟上上学前自己的那几只羊跑到了山洼里。刘福禄亲自去叫都叫不回来。 师先生看到这个情况就给刘福禄想了个主意:“还是文学武学一起来吧。” 刘福禄理解师先生的意思,学堂才开始,乡民都不习惯,都以为自己这些穷孩子天生就是受罪的料,学文这东西误人误事。 乡学开业的石碑还没有立起来,不能让娃们就这样走散了让那些大户笑话,再说也对不住县令大人的支持,娃们上学也要有个适应的过程。 教文不行,教武刘福禄还是好师父。他在戏班的武艺是数一数二的。自小在游风约跟着师父们没有白学了那些本领。 交给山来凿刻石碑的事情完成了,那石碑就立在校门前一侧。 碑正面刻有: 兴民义学碑记 先者,贤也,义也。吾邑文者相继不绝,前志可考。开先例兴义学者唯刘公矣。学宫,固士人之山泽也,可不为振兴乎?况圣天子尊崇文教,嘉惠学宫。綉衣使者,檄文屡至,曷其勉之!余捐俸白金,乡绅士子,咸乐输勷事。今为之事,大旗舞鼓也。 卢新陆撰文 碑后面刻有: 记开 卢新陆捐钱五千文 李三太捐钱三千文 秦中信捐钱三千文 义和当铺捐钱三千文 远胜号捐钱三千文 全盛店捐钱二千文 义和堂捐钱二千文 冯福仓捐钱二千文 王老别捐钱二千文 靳水程捐钱二千文 李宝群捐钱一千文 龙关根捐钱一千文 牛满圈捐钱一千文 师尚捐钱一千文 赤岗捐钱五百文 李金瓶捐钱五百文 秦同维捐钱三百文 刘思凡捐钱二百文 崔万才施米壹石 刘三和施米壹石…… 社首 秦中信 冯福仓 刘福禄 石工 崔万才 光绪八年八月初一日 乡社义学仝立 刘福禄弄不懂县令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既支持他的 “乡学”也支持他在庄上定“乡约”,还支持那些大户种植罂粟,难道这种植罂粟是比他做的还体面的事?为什么游风约那里人家就不允许呢,他就是想学游风约那样禁止在庄上种植罂粟。可是县令大人亲自参观了那些大户的罂粟田,他还能管吗。 刘福禄忽然想起靳义堂他们来,自从听说他们夫妇因为吸食鸦片被扈千总惩治,每人杖打二十大板,由营兵把他们扔出府营,正赶上他被选任庄上的里保,至今他还没有见过他们夫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 可是扈千总只是反对吸食那东西不反对种植吗?地里都长上了,不用到外面托人花钱去买都能吸上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脚的,难道那东西没有害吗?多少壮壮实实的后生都被这东西毁了,甚至连父母媳妇孩子都不要了,这是自己祖上的位牌不值钱,要是能换钱的话,这些人连祖宗的位牌都不要了。 刘福禄真的是弄不清这种植罂粟到底是哪里对呀?他在戏班还学过林大人虎门销烟的本子,那才是长了我国人的志气。 庄里的“乡约堂”也建起来了,就在挨着河岸上东侧那座文庙里,里保所也在文庙,这就是孔老夫子的殿堂,对着孔老夫子就好像皇上的圣旨捏在自己的手里。 每到这里办公事的时候,刘福禄都要带头对着堂上孔老夫子的神像烧三炷香磕三个头,很神圣的样子,意思就是想告诉大家这不是他在办事而是遵循孔老夫子的旨意。他最不相信的就是烧香卜卦,但是他相信孔老夫子这位圣人。 学“乡约”的时候是挨家挨户轮的,那家也得来乡约堂学乡约,由师先生宣讲教化,学会了还得照乡约上面的内容来严格遵守,主要内容就是《圣谕广训》。那十六条的内容他已经明朗明朗的了,而且是倒背如流。 敦孝悌以重人伦:是说:子女孝道,兄弟和睦,家庭和气,做圣贤留芳名。 笃宗族以昭雍睦:是说:牢记祖训,同宗同族要和睦相处,不要以邻为壑。 和乡党以息争讼:是说:遵守伦常道德,调和乡邻关系,周旋礼貌存恭敬,彼此帮扶做善人,安定和睦少息讼。 重农桑以足衣食:是说:要勤以农事,多务桑蚕,男耕女织,勤劳持家,丰衣足食。 尚节俭以惜财用:是说:崇尚节俭,爱惜财物。 隆学校以端士习:是说:兴乡学,尊崇礼教,匡正世风,端正士子们之言行。 黜异端以崇正学:是说:废除那些巫道邪说,不走邪门歪道,尊崇正当学术。 讲法律以儆愚顽:是说:人人讲法,依礼待人,警醒那些愚昧而顽固的人。 明礼让以厚风俗:是说:慎独豁达,明礼谦让,养成良好风俗,自成仁厚。 务本业以定民意:是说:各安本业,务实取正,恪守准则,做事不能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训子弟以禁非为:是说:严格训导后辈,告诫子弟,勿要其欲所欲为,耍奸使滑。 息诬告以全良善:是说:不能无中生有,凭空指造,诬告害人,做人要凭良心讲道义,做一个善良之人。 诫窝逃以免株连:是说:不包庇藏匿犯罪之人,以免自身获罪,株连九族。 完钱粮以省催科:是说:自觉交纳皇粮国税,免得差官上门催收,臣民义不容辞。 联保甲以弭盗贼:是说:乡民跟保甲联成一片,以防盗贼,保卫一方平安。 解仇愤以重身命:是说:应大度,不计小恶,不蓄私忿,冤冤不可相报。 轮到那几个大户的时候,他们却说自家都有“族约”“族规”,不需要学什么乡约,虽然对刘福禄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不听他的号令就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当了个里保,自然心思较重,刘福禄已经不再抽的土烟又抽起来了,见到山来的烟袋就想抽上二口。 他从上房里找出了那只铜烟袋,那还是他早年在游风约师父们给他的,现在那铜烟袋已经生了锈都变成了黑色,又从上房楼棚找到过去的老烟叶,揉碎后放到铁对子里捣烂,再用香油拌匀和,捏一撮塞在烟锅里,用火纸点着,吸一口,坐在客厅的雕花紫色椅子上,再吧嗒吧嗒吸几口还不失先前的老练。 看着那老烟叶就想起来父亲在自家河岸上麦场圈了一分地种植烟叶的事,那跟现在种植罂粟形式上好像是一回事,吸烟的常说那老烟叶在早上吸上几袋,肚子里的痰就能痛痛快快咳出来,意思是吸一口烟叶对身体有好处。有关罂粟这个东西也是烟,种植户和那些吸食的也在说,这罂粟是西方最上等的药材,啥都管治。 可是现实明明白白的是吸食老烟叶跟吸食罂粟k是两码事,前者吸一口又提神又舒适,没什么恶果,而后者不管吸食后有多舒适有多治病,却是有恶果发生,吸食的人都不像个人样了,比畜生强不了多少。 这吸食鸦片分明是违背了乡约里《圣谕广训》的“务本业以定民意和训子弟以禁非为”的训导,我刘福禄管不了你们富人,一定要惩治那些吸不起又强吸的穷人。 他现在是得上遥镇看看靳义堂他们了,新宅他也有一年半载没去了,此刻他忽然想起栗永禄的那个堂叔栗四来,那年他就是死在这鸦片的手里,几次潜入新宅意图就是想算计栗永禄新宅里的钱财,最终还是死在了这念想上,罪魁祸首还是这罂粟造的孽。 第55章 第55章 靳义堂会不会也像栗四那样撬开他的宅子去找寻什么东西呢,戏班不要他们了,又是两个烟鬼,将家里的积蓄吸完了吸尽了不偷不抢还能干什么,难道能戒掉那可恶的东西吗? 要不是因为他刘家,靳义堂他们夫妇是不会吸上那东西的,其实他们就是他家人的救命恩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计他们误食上那东西,只是没办法让他们戒掉,他也不想见到他们那个样子,毕竟还是亲戚,所以才将戏班给了程班主,再让他们在戏班子里挣些钱来维持他们的生计。 没想到扈千总也和他一样对吸食鸦片的人还是恨之入骨的,偏偏他们又犯在了他的手里。连人家程班主都连累了。 刘福禄取了些银子,他也没有个好办法去解救他们,也只有尽自己的一点心意了。他担心已经离开了一年多还没有去过的新宅,那里可是他发迹的地方,兴许这一生是不会离开这个宅子了。 他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山来,离收秋还有个把月时间,这个时间也正是较闲的时候,眼瞅着今年的秋色还是墨绿墨绿的,伏天没有缺雨,秋分前如再有一场透雨,今年就又是一个好年景。 刘福禄揣着满腹的喜悦套上骡子车上了遥镇,今年才是他最得意的时候,当上了里保,还兴办了乡学,庄上有了乡约,他在游风约那里看到的学到的感悟到的东西都在自家实现了。 最兴奋的是他受到了县太爷的抬举,通润乡里的乡首们也学着他在其它村庄提倡制定乡约,开办学堂,按照县太爷的精神就是要求乡里学习刘福禄的治里治庄的办法。 临近遥镇周边,离镇里还有十几里路程的那些小庄子村外都连续开设了烟馆,都是那些有钱的大户们开设的,他们自己种植罂粟,然后跟本地的土烟叶制成“福寿g”用低价卖给那些没钱的穷汉子吸。 再没钱,花几文也能在烟馆里吸上几口。烟馆门前还贴着他们说是文告的内容:吸食福寿g,延年益寿,壮阳补肾,止疼安神,神药也。 并且堂而皇之的还摆在一些药店出售。有疼痛病的,只要在药店买上它吃上就能止疼,不少乡民就把这东西越传越神了。 庄外的烟馆虽然都是土培跟泥土垒成的小平房,里面就是简简单单地垒个土炕,上面铺着草垫,专供那些烟民吸烟的地方。 烟馆外面尽是穿着破破烂烂,蓬乱着头光着背赤着脚,无精打采的烟民,他们是在排队等着上烟馆里吸上几口。 从烟馆出来的烟民好像是焕发了青春,蹦蹦跳跳的还有点返老还童的样子。刘福禄没有吸过大烟,可从他吸自己种植的老烟叶来看,这烟倒是很提神,但也不像他们这个样子,不吸一个样,吸了一个样,真是判若两人。 刘福禄自开了乡学至今已经认识不少字了,他看了看在墙上张贴的像是布告上面的两行字,再看看这些烟民,不由得“嗨”了一声,他真的是被弄糊涂了。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女人,穿着一身兰花格衣服,很是得体,不像那些男人们不伦不类的样子。她卷缩在一家烟馆的墙角,好像是烟瘾犯了的样子。 刘福禄将马拴在一棵小树上,从侧面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两个从烟馆里刚刚出来的烟民也朝那女子走过去。 只见那女子抬头看看那两个烟民,忽然搂住一个人的腿,像是哀求他给她点烟吸,那个烟民嬉笑着朝她点点头,就在她的身上乱摸起来,那女子也不反抗,只是一个劲地求,可怜兮兮的。 刘福禄看清了,是他认识的彩娇,靳义堂的小妾,在新宅住了那么多时,他是认不错的,甚至他也知道她跟着靳义堂吸上了鸦片。 刘福禄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靳义堂他们把她给赶出来了,不要她了。这个败家子,终于开始卖妻卖女了。 刘福禄马上过去将两个正在戏弄她的汉子推开,那两个也是刚刚吸上了鸦片,浑身有劲了,还嚷嚷说:“老子有神药护身了,给你几招看看。” 说着就跟刘福禄比试起来,还说彩娇是他们的老婆,一个跟刘福禄比试,另一个过去抱起彩娇就要走。 刘福禄给激怒了,他们那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一个撂在了一边,另一个见状丢下彩娇就跑了。 这时彩娇也认出他来了,不但没有感到惊讶,反而爬过去喊叫着“大哥大妹夫的”让救救她,给她买点福寿g吃,受不了了,真的是受不了了。 刘福禄真想一脚踹到她一厢自顾走去,可是看着她那个可怜相又于心不忍,一个软弱女子染上这东西,真的是大不幸啊,这靳义堂一个大老爷们怎忍心把她给仍出家门来,也算是败到家了。 爬在他脚下的彩娇搂着他的腿大嚷大叫着,也不怕别人在一边看热闹,也不嫌羞丑,这个时候她还不比央求那两个穷鬼,这是遇到大东家了,又是亲戚,她知道能求上。 刘福禄感觉自己都害羞丑了,要是爬在自己脚下的是个男人,哪怕是靳义堂,他都会将他一脚踹在一边,甚至还会抽他几下子出出气儿。 他还想问问她靳义堂的事情,就上烟馆给她买了点,还带她到烟馆去吸,去过足瘾。他恨自己也学着害人了。 吸足了鸦片的彩娇脸上有了红晕,那种害羞的样子显得格外迷人了,跟前一个时辰真是判若两人。 刚刚出来那间土屋子的彩娇见到刘福禄就是羞羞答答畏首藏脚的,先前为什么就是那样的呢,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这鸦片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让刘福禄大开眼界了,他真的不能去试试,要是能的话他真想试试这东西到底会神在哪里。 彩娇对着刘福禄一句话也没有,在新宅她可是个话篓子。 刘福禄知道她是害羞了,刚才在他面前丢人现眼了。 “我到遥镇,我捎你回去吧。”刘福禄跟彩娇道。他现在还不想问靳义堂的事情,他怕万一是靳义堂真的把她赶出来了,会伤她的心。 “我不在遥镇了。”彩娇主动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平常常的样子。 “怎不在遥镇了?” “主人把我给别人了。” “给别人了?给谁了?” “花葵。” 花葵他认得,还是个不错的花旦小生,靳义堂的徒弟。 “花葵呢,你怎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刘福禄问。 “花葵去找活干了,他得养活我。”彩娇说道,态度还是冷冰冰的,都是说的很坦诚。 “就养活你吸这东西?”刘福禄也很直接,他知道,凭花葵那点本事不会养活起彩娇吸鸦片。 彩娇不吱声了,现在她还是个人,能说会道的,只要那烟瘾上来,她就不是个人了,她跟花葵过了还没一年,就把他那点积蓄给吸光了,他说他要找师父靳义堂去戏班给她挣钱,临走时还给她买到手里她要吸的东西。没想到遇到几个烟民给抢了,她烟瘾一上来就要到烟馆去乞讨。 “你帮我给戒掉吧,我真后悔染上这。”彩娇忽然跟刘福禄道,看出来她说这话是鼓足了勇气的,是在心里做了激烈的斗争的。 “怎能戒掉,能戒掉吗?”刘福禄问。无论戒掉戒不掉,就这一句话,他对这个彩娇很是另眼相看了,最起码她是后悔了,有戒掉烟瘾这个想法和勇气了。 “我不能再让花葵为了我东奔西跑了,我想戒掉,你得帮我。”彩娇道。 “怎帮,只要我能做到,花多少钱都行。”刘福禄道,他说的也很诚恳。 “不用花钱,你把我捆家里,啥时候戒掉了啥时候把我放开,不要饿死我就行。”彩娇道。 “那怎行,要捆你也得找上花葵来,让他帮助你。” “不行,找他来他不肯捆我,要行的话他就不出门了。” 刘福禄想想这彩娇说的很在理,他觉得这个办法也行,虽然他还没有见过真正戒掉烟瘾的人,可是他见过不少因为犯了烟瘾没钱买自己作践死自己的烟民。 要么那样还不如下决心戒掉。 他现在对这个彩娇真是另眼相看了,他特别敬佩她这个勇气,说啥他也要让她戒戒试试,假如她能戒掉这烟瘾的话,他就会在他的庄上帮助那些有烟瘾的乡民了。 彩娇就住在开这些烟馆的庄里边,也属于遥镇管。彩娇领着他到她家看了看,虽然是间土窑子,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他想这彩娇是个过天气的女人,可惜她染上了这东西。 离遥镇也没有多远了,刘福禄想去遥镇看看再来帮助彩娇戒烟,他想既然花葵去找靳义堂了,就一定在遥镇跟靳义堂打听到他现在在那里,找到花葵,哪怕是他忍不得看彩娇戒烟,下不得手,他能,他倒要看看这烟瘾到底戒掉戒不掉。 第56章 第56章 彩娇不让刘福禄去遥镇打听花葵,她说她就是不想让花葵看到她戒烟的样子,她就想在花葵不在的时候戒掉烟瘾,她想给他个惊喜,她想好好跟花葵过一辈子,她不想每天在这样的痛苦中挣扎了,要这样,还不如死了的好。 刘福禄理解彩娇的心情,她上来烟瘾的那个样子,那个男人能看起她呢。刘福禄见这些犯烟瘾的人见的多了,他瞅着那些犯烟瘾的那个样子就会感到厌恶,感到气愤。 彩娇就像跟刘福禄有了约定一样,帮她戒掉烟瘾这个事只能他知道,她不让他告诉任何人。她求他将她牢牢地捆绑在窑子里,任凭她再怎样哀求都不要心软,即是死了也心甘,她也不愿他。 面对一个决心要跟这个害人的东西彻底决裂的弱女子他刘福禄还有什么话说呢,他愿意帮助她戒掉这个烟瘾,她的行为也让他感动了,他现在才体会到那些吸大烟的并不都是不务正业的,有的确实是误食的或者是在不经意间染上的,他不该恨那些染上烟瘾的人,应该恨那些种植鸦片并出售的投机者。 彩娇住的地方离遥镇不远,赶上马车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他把彩娇捆绑在那间窑子里的一根木柱上,承认一天至少来看她一次,彩娇说:“饿不死就行,你该忙你的就忙你的,不用惦记我。” 刘福禄忽然想起在山里跟那只伤害岳群的大灰狼搏斗的时候,最终他活下来了。一个人只要下了决心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的,这彩娇戒烟就是冲着死来的,她连死都不怕,还怕捆几天吗。 刘福禄到了遥镇,见新宅大门开着,估计靳义堂在,他将马车拴在大门口一侧的那棵柏树上,大门口一共栽有两课柏树,一厢一棵,柏树内侧两边有一对石狮子,中间就是大门的两根红漆木柱,支撑着上面的斗拱,大门是黑色的,上面有排钉,有铁门环,铁门环是兽面图案,齿牙咧嘴的,显示着新宅的威严。 十几年前他跟赵英子急急匆匆来到这个宅子的时候可没有好好端详端详宅子的模样,原来属于他的宅子竟是这般的威严。 去年刘福禄全家走的时候就把正堂房交给了王婆照看,虽然是托付给她了,正房的钥匙还在他刘福禄身上。靳义堂夫妇也要出门,托付王婆是最好不过了。 忽然从东面人家巷子里慌慌张张过来几个人,刘福禄认得前面是靳义堂的小妾彩芬,后面跟着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再后面是几个乡邻。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刘福禄,前面的彩芬叫了一声“东家”然后结结巴巴地指着大门说道:“王婆,王婆……” “王婆怎了?”刘福禄问。 “老——老,老了,走了。”彩芬道。又扭头指指后面跟着的乡邻道:“他们是我叫来来帮忙的。”。 刘福禄明白了,浑身一阵抽搐,间歇回过神来。 彩芬说的是王婆老了,走了。老了就是去世了,她是去叫来东面的乡邻来帮忙。 这说明靳义堂不在新宅。刘福禄跟着推门进去新宅的人边走边想。 王婆就住在东面的一间配房里,自刘福禄进了宅子,王婆就一直住在里面。她不敢住正房,她还是疑惑着正房闹鬼的事,她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住在宅子里。她一连给他看大了三个娃儿,他对王婆就像对待父母一样。 东厢房的门大开着,王婆静静地躺在炕上。 问彩芬,她才说:“王婆已经几天不好好吃饭了,也叫过大夫,大夫说没什么大病。早上王婆就没有开门,叫不答,推开们看,就这样了。” “义堂呢?” “已经走一个多月了,走了就没有回来过。” “秀萍呢?” “一块走了。” 现在是什么也赶不上考虑了,办理王婆的后事要紧。 几个乡邻见刘福禄来了,就心轻了许多,要不,他们还得做主帮助料理王婆的后事,家里就彩芬跟小女娃,能办了什么。 按照乡里的风俗,王婆死后不能到新宅停殓,得把她抬到她自个的家里。这人死了又不利抬着过三道门坎,大家也没有个好的办法。 刘福禄已经差一个乡邻去通知镇长了,听到乡邻的话并没有在意,他是个不信邪的人,哪有这么多的规矩,人既然去世了再倒腾她一次是对老人的不敬。 “王婆已经在新宅住了十几年了,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再说她也没有个本家后辈的,就是我的娘了,大家尽管帮忙办理后事吧。”刘福禄道。 既然刘福禄把王婆当母亲认了,就得把老人抬到正堂。 刘福禄应允道:“老人家伺候了我们这么多年还不能让她占占正堂吗”。 等大家把老人抬到正堂,镇长栗永禄也回来了,后面就带着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就是镇子里的师爷,他们进来门老人已经被抬至正堂了,师爷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跟镇长说:“这王老婆有福气了,摊上了刘班主这个好人,能安心归西了,也瞑目了。” 镇长也接腔:“是啊是啊,要不还得镇上将她安置,那样也不显得隆重,很凄惨,这样有刘班主这个孝子背棺,王婆也知足了”。 又抱拳跟刘福禄道:“刘班主这是善意之举呀,孝道孝道啊!” 刘福禄道:“谈啥孝道哩,王婆伺候我的家人还有娃们十几年了,就是我的老娘了,要不认这个老娘,那才是大不孝大不敬了。” 师爷忙乎了一阵,对逝者的归期做了切算,然后用麻纸书写一个帖子贴在门上,以作丧事安排,刘福禄就去照着做了。 .镇子上就有卖现成棺木的,刘福禄没有吝啬,将最好最贵的棺木买下,老人对他家出大力了,他是应该给置备一些好棺木好穿戴的,也即是给镇子上的乡邻看的。 遥镇一带的习俗是过了七日逝者才要入土安葬,刘福禄就跟彩芬还有靳义堂的小女娃守孝,靳义堂也不知道去了那里,也没有告诉彩芬,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妇是被戏班撵出来了,丢人败兴了,在遥镇好像是无脸活了,赌气出门走了。 忙乱了几天,刘福禄才有功夫问彩芬这些事情,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要问一下花葵的下落。 一提起花葵就想到了彩娇,他把彩娇捆绑到那个窑子里的柱子上已经超过五日了,这五日人要是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从开始到了新宅门口遇上王婆去世这件事,忙忙碌碌的就把彩娇的事情搁到脑门后面了,实实在在是忘记了。 刘福禄谁也没敢告诉,他憋着气屏住呼吸赶上马车就往彩娇那里赶,他不敢想象彩娇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是戒毒成功了还是被饿死了?要是饿死了他才是犯下了天大的罪孽。 到了那里,窑门还是锁着的,他可是承认最低一天就要来看她一回,这下走了足足五天了,那门还是他锁上的,没有人动过。 他害怕急了,急忙将牲口拴好就开门进去了,发现彩娇还是被他绑着的样子,他绑她的时候她就再三告诉他,要把她绑紧,不要让她挣扎开。 他是按照她的吩咐将她绑的紧紧的,他在戏班经常绑戏箱,那个扣他结的死死的,就是个男人也不会挣脱开。 彩娇就像死了一样,闭着眼,口吐白沫,脸色苍白,挺吓人的,柱子上血迹斑斑,已经干了。手上背上尽是血印和伤痕,这分明是她极度地挣扎过,拼命挣扎过。 刘福禄用手指在她的鼻子上试一下,还有气。这下他放心了,至少她没有饿死,只要还有气就行。 他将她的绳子松开,把她抱上炕上,叫了几声,她没答应,分明还有气,是晕过去了? 刘福禄没敢怠慢,开门就到庄上去找大夫。 彩娇真的是把大烟给戒了。 这也是多亏刘福禄忙着办理王婆的丧事忘记了她,才顺利戒掉的。那大夫说了,要是有人在这几天去不断看她的话,兴许不会这么快就能戒掉这个烟瘾。因为一般人忍受不了戒烟者瘾犯了的那个痛苦。弄不好就会把捆着她的绳子解开,那样就前功尽弃了。 彩娇当时是饿晕了,几天没吃东西那是会饿死的,大夫还说他的庄里就有烟民这样戒烟的,大部分是中途退缩了,帮他们戒烟的人都狠不下那个心,见他们那个难受那个祈求就心软了,没有一个能戒掉的。 不说彩娇是个什么心情,只是刘福禄就高兴的不得了,就像是他的烟瘾被戒了一样。 这样最低能让靳义堂两口子看看了,看看被他害的染上那东西的一个小女子都能下决心把烟瘾给戒了,他们应该会看着办了,这下有榜样了,照着做就行了。 刘福禄最讲究命运了,他想这就是这个彩轿该戒掉烟瘾的命运了,命运注定他会在那个烟馆遇到她,然后再因为王婆的丧事忘记了她的存在,就这样才把烟瘾戒了。 接下来就是靳义堂夫妇了,难道这是王婆的英魂在一步步成全他们? 刘福禄就像卸掉了肩上背着的一副沉重的担子。 第57章 第57章 王婆安葬那天,彩娇的身体基本上恢复了,她要跟刘福禄去祭拜王婆,其实她目的是想打听打听花葵在什么地方,她要找到他在他面前炫耀一下自己,告诉他真正的彩娇降生了。 她还想故意跟她要她需要的这个东西,他不是给她去挣钱买这个东西了吗,她要看看她给她买了多少,是不是真的不忍心看着她因为吸不上这个东西所犯的痛苦。那样她才真正能了解他对她究竟怎么样。 越是在这个时候她才越想念为她而离家出走的花葵,这才是他这个真正的媳妇想念他的,原来的那个不是,原来的那个就是个大烟鬼,让人唾弃鄙视的大烟鬼。 自那日离家出走后再没有他的音讯,他说是去找师父靳义堂了。那是她烟瘾犯了的时候,她那痛苦的挣扎让花葵束手无策,他的家里已经没有任何能给她买那东西的资本了,只有看着她那个痛苦的表情。 一个大男人连这点事情都做不了,还养什么媳妇。 当时彩娇主动提出来要他下决心帮她戒掉这个烟瘾,也是要他将自己捆绑到窑子里的那棵柱子上。 最终花葵没有下了那个决心,还是到外面想办法给她买来让她吸了。最后又给她放下一些就离家出走了,说是要找师父上戏班给她挣钱。 刘福禄没有跟彩娇说靳义堂的事情,彩娇要到新宅去祭奠王婆刘福禄没有反对,相反他是乐意让她去的,他要让那些吸大烟的烟民看看彩娇是怎样被戒掉那个烟瘾的,归根结底还是他刘福禄的功劳。 他忽然有了这样一个决定,他要照搬他在彩娇身上的这个做法,他要将自己庄上的那些卖妻卖女的瘾君子给他们将烟瘾一律戒掉,他现在是保长,他有权管他们。 彩娇到了新宅并没有见到靳义堂,她也不好意思问刘福禄,刘福禄看出来了就告诉她靳义堂他们不知去向,也许是花葵跟他们在一起,出外谋生去了吧。 彩轿似乎很失望,就像一个看不到母亲的的幼儿,伤心的泪在心里流淌…… 王婆安葬后,刘福禄决计要回庄上了,看到彩娇跟彩芬她们都是女人家就有点不放心,彩娇是才戒掉烟瘾,身体还很虚,彩芬跟靳义堂的女儿住在这个深宅里他更不放心。 现在靳义堂不在,王婆又去世了,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们而去。 “跟我回河口庄吧,他们回来后再把你们送回来。”刘福禄跟她们说道。 东家亲口说了,她们还有不愿意的吗,现在彩娇戒掉烟瘾了,心里那个轻松就别提了,她才不愿意一个女人住在那个土窑子里面让那些烟民或者那些闲散的野男人去招惹她。 现在可不是花葵刚刚撇下她离家出走的时候了,提起那个时候她就浑身凉飕飕的,她想把这些往事通通给忘掉,她要离开那个让她伤心又绝望的地方。 彩芬也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个深宅子里,这不是王婆还健在的时候,那是王婆给她们壮胆子。如今王婆走了,当家的又不知道去哪了,她跟小女儿能在这里生活吗。她也听说这新宅闹鬼的事情,她也害怕。 刘福禄赶着的骡子车也正好能坐下她们三个,走的时候跟栗永禄交代了一下说:“新宅就托付给你照看着点,等靳义堂回来她们就回来了。” 栗永禄道:“放心走吧,你是个大善人,谁还敢到你的宅子里捣乱,那是他不要命了。”其实栗永禄的画外之意就是说,那宅子里的脉气也只有你刘福禄能经得住,谁进去还不被活活地给抬出来。 栗永禄不像刘福禄不相信那些脉气鬼气的,栗永禄是最能讲究的一个人,因为王婆在新宅子里停殓没有过三道门抬出来,就在新宅里做了超度,师爷就在他面前说这宅子又要闹不净了,阴气都在宅子上空罩着,别说又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些话把个栗永禄给吓得几乎尿裤喽。其实这是师爷故意在栗永禄面前编造的,就是为了能显出他的能耐来,在镇子上能呼风唤雨,也只有镇长能把他的话给当成回事宣传出去。 离收秋渐渐近了,齐刷刷的庄稼开始变干变黄了,随着秋风哗哗作响。 山来正在河岸上麦场牵着驴拉着滚子碾秋场,那驴是刘福禄父亲手里就留下来的,当初还是个驹子,现在正是年轻的时候,被山来喂得滚瓜溜圆的。 驴的眼上被一块黑布蒙着,转场的时候滚子“吱呀吱呀”地响,驴子前后蹄子也是一抖一抖的就像被惊了似的。 山来对这活是够老练的,他根本不在乎驴的那个蹦跳的样子,他闭着眼悠闲自得的还在哼着曲子。 春季里个相思艳阳那个天,东风摇曳垂杨柳,自是那个怜。 春风吹来桃花香,春光在眼前,玉人怎不见? …… 夏季里个相思暖日子个长,清水碧波戏鸳鸯,穷汉那个当。 岸上妹子嫩梳妆,泪如黄河水,点点湿衣裳。 …… 秋季里个相思秋风那个飘,梧桐叶落枯枝稍,心尖儿那个伤。 遥望银河渡鹊桥,孤雁声声怜,寒虫唧唧叫。 …… 冬季里个相思朔风子个吹,雪花飘飘措梅开,过不去的坎。 寒窑卷曲孤影悲,窗外寒风萧,候鸟不再归。 …… 刘福禄的马车已经到了河岸上,山来才从似梦中惊醒,见东家的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的女子,以为是东家又跟在逃荒的时候那样回来就带着妻妾,便将驴子拴在石磙的木框上,朝东家过来帮着卸车。 “就在东圪联腾两间上房,收拾干净,让她们仨住。”刘福禄跟山来道。 东圪联是刘福禄才买的一家上好的房子,前后两院子,前院是主房,五间堂楼,东西有配房,后院有碾磨房,牲口饲草房,仓库等。 现在只有山来一个人住在里面,两头牲口在后院的草料房,为了饲喂方便,山来就跟牲口住在后院。 东圪联跟他的四合院是近邻,房子的主人也是逃荒走后再没回来,同族的长老就先把房子卖给刘福禄,等日后房主人回来再说,一般情况下房主人是不会再回来了,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多是饿死在外面了。 傍黑的时候,山来把东圪联的两间屋子收拾妥当就到东家上房回报,见那两个女人正在跟刘氏(桃杏)唠家常,自赵英子去世后,刘福禄就续弦了,桃杏自然就占了刘氏这位子。 现在桃杏也快给刘家添人进口了,隆着个肚子每天端坐在炕上不出门,她跟赵英子不一样,她是个地地道道的三寸金莲小脚女人,不会出门像赵英子那样去唱戏。 山来见东家不在问道:“东圪联上房收拾好了,东家呢?” “东家上庄社了。” “山来爸,山来爸。”身后有人叫。 山来扭头看,见保童、保禅姐妹俩,似是从学堂下学回来了,跟山来俏皮惯了,不分个大小。乡学正式开业后,刘福禄就将两个女儿送到了学堂,女子进学堂,这在乡里还是稀罕事。 山来卸车的时候刘福禄就往庄社去了,他是保长社首,走了好多天了,怕乡民找。果然保甲回报,庄东头叫刘七刘三槐的两个烟民偷摘了张大户张先民的罂粟果,要送他到官府坐牢。 刘福禄问这两个龟孙子哪了,保甲说跑了,现不在庄上。 刘福禄正想找个烟民开刀,让他们尝尝他的厉害,要是像彩娇那样能帮他们戒掉那个烟瘾,那才是他担任这个里保的能耐。 “找到这两个龟孙,我要给他们戒烟。”刘福禄道。 “戒烟?”保甲还没有听说过戒烟这两个字,这保长才走了几天,就敢说给烟民戒烟。 “戒烟!”刘福禄重复道:“戒鸦片烟!” “都说是想戒烟都没有戒掉,保长哪来的戒烟药啊?”保甲问。 “不用什么药,就是要这个天气,七天!” “七天?要是七天就能戒掉烟的话,我的兄弟就是想戒烟的,他能不能算一个?” “能算!主要是那些为了吸烟连媳妇孩子都不要了的烟鬼,狠劲给他们戒掉!” “那可有的是。”保甲是随口答应保长的,他不相信保长说的会戒掉烟。 “明儿清早通通把这些人找来,我要给他们戒烟!”刘福禄还是说,语气硬邦邦的。 刘福禄这个决定就像响了一颗炸雷,在全庄真是惊天动地的,连几个大户都想不通刘福禄说的是醉话还是疯话,他凭什么能戒掉那些烟民的烟瘾,他们想,假如人人都能戒掉烟瘾的话,上面还提倡种植罂粟干什么? 当天晚上,刘福禄到了乡学见到师尚先生,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还将如何给彩娇戒掉烟瘾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师先生也了解一些戒掉烟瘾的办法,但是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弄不好还会出人命。他知道刘福禄也是一番好意,想为乡民做一点实事,就像办乡学那样。 师先生给刘福禄出主意说:“开始先选些愿意戒烟的烟民,将你的办法告诉他们,还得签一份自愿书。” 刘福禄理解师先生的好意,当初他就为彩娇的戒烟担心过,怕是自己适得其反,帮她戒不掉烟反而再害了她的性命。 第58章 第58章 刘福禄说到做到,他真的是要给那些烟民戒烟了。他有游风约乡官给他带出的好头,他有给彩轿戒烟成功的这个最简单不过的经验,还有他这个被县令大人褒扬过的里保。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第二日,令保甲将那些又有烟瘾吸烟又买不起烟的烟民召集到一起,按照刘福禄的意思问他们是不是真心想戒烟。 他们说:“是!”他们说的不是假话,是真的想戒烟,就是试着戒过戒不掉。 保甲按照刘福禄的吩咐又问:“为什么要戒烟?” 有的说“没钱!”,有的说“不能活!”,还有的说“就是想活才戒哩!” 保甲再问:“戒烟的苦大家知不知道?敢不敢承受?敢不敢吃这个苦?” “知道!敢承受,敢吃苦。” “戒不好会要命的,知不知道?敢不敢承受?” 这一问有的人不吭声了,也有的人说:“知道!大不了一死吧!” 然后,保甲挨个儿让他们在一张文书上签字。 一动真格的,就有烟民当场走掉的。刘福禄按照师先生的话嘱咐保甲说:“走了的不勉强。” 就在庄社出来的一个较大的空地上,栽了一溜木桩,木桩上下被木杆横连在一起,固定的死死的,就像要斩首死刑犯的刑场一样。 签字画押的烟民就要在这里举行“戒烟仪式”,刘福禄就是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让那些吸鸦片的穷汉子,让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看看他刘福禄是不是认真的,是不是决心要和这些跟鸦片有关系的人作对了。 每根木桩上都系着结结实实的麻绳,木桩上面就像是十字架,很明显烟民就是要在这个十字架上面,将他们的手脚绑的死死的。 签字画了押的烟民是下了决心的,刘福禄也为此满怀着信心,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事,那些堂堂的男人还会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他现在就是要做一个仁慈中的魔鬼,但愿都像彩娇那样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了却他这次对那些穷家庭的烟民戒烟的的心愿。 他不管那些有钱的烟民,也许人家都是上天安排的,注定是吸得起那些东西的,就像是大灾荒幸存下来的饥民一样,也是上天注定的。 他的这一次举动,但愿就像灾荒年中的那场大雪,给已经绝望的人们带来生存的希望。 庄子里通共五个保甲,这保甲也都是平常百姓,对保长的这次戒烟举动非常支持,因为他们中间大部分的本家亲戚里都有染上烟瘾的,把他们都搅得不得安生,烟瘾上来不是给他们借钱就是给他们说理儿。 其中有一个叫秦六顺的保甲,他兄弟秦小顺就是染上烟瘾吸的倾家荡产了,现在媳妇领着娃儿在外面讨饭,连他们母亲手上戴着的镯头也抢走了。 保甲们憋足了劲,把绳子都准备好了,每根柱子上都系上了绳子,就像那些族长们惩罚那些犯了家规的族人那样,签字画押的那些烟民都集中在场上。 他们有的还是老父亲拿着拐杖在后面逼来的,不戒掉这个东西,天气就不能过了,现在遇到刘福禄这个新上任的保长给大家来帮助戒烟了,即是都有怀疑也想试试,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刘福禄让庄上更夫拿上打更锣沿庄敲了一圈,还边敲边喊:“庄民注意了,社场上吸大烟的那些烟民要戒烟了,凡愿意戒烟的要在文书上签字画押了,赶快到社场集中了,新任刘保长保证了,一定会给大家把烟戒掉了。” 几个大户昨日就知道刘福禄这个举动了,现在又在光明大胆地敲锣施威了,这分明是在跟他们这些种植罂粟的大户抗膀子,也是在跟县太爷抗膀子,要是都把烟瘾戒掉了,那罂粟卖给谁,官税怎么交呢?上面还让种植罂粟干什么? 社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乡民,都想知道这个新上任的保长是怎样给这些烟民戒烟的,大家都知道这鸦片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可是还都没有见过有那个戒掉了不吸了的。 庄社门前摆上了一张桌子,就像他的乡学开业的时候一样,凡是庄上的那些有头有脸的绅士大户都能坐在这里监督烟民戒烟。他还让一个保甲亲自去邀请王老别和张先民那些大户们,可是他们一个也没有来。 刘福禄猜到他们也不会来,这也即是走个过场,不让他们平白无故抓他的小辫子。他知道他们种植的罂粟地最多,这是他戳疼了他们的脊梁骨了,而且他自担任保长以来,他所做的事情都是这些大户难以接受的。 庄社门前请来了几个大家族的族长,虽然这些族长也有那些大户里面的长辈,但是他们都是支持刘福禄戒烟的,他们也不想看到那些虎背熊腰的小伙子一个个被鸦片害得无精打采不问世事的,即是有钱吸起那东西,也将自己的灵魂吸没了。 刘福禄专门亲自请来六十多岁的王大户家的王家族长王存云来到台上,他是庄里前任的里长,是大清的老秀才,也是第一个反对庄上种植罂粟的,有了这个想法后刘福禄第一个就去拜见了这位老里长,他是十分的支持他,有了他在后面撑腰,就是那些大户也礼让他三分。 刘福禄站在台前,简单地给大家讲了一番话,说明了他的用意,然后请王存云老里长讲话。 王存云这个老秀才,当年他被选任庄上里长的时候就在庄上禁止过庄民吸鸦片,至今还是屡禁不止,甚至上面仅鼓励种粮户占用好地种植罂粟,王存云身为族长,只能依族规管些家长里短之事,至于族人种植罂粟,虽然他坚决反对可是管不着,因为是上面鼓励种植的,他们没有违背法令。 “道光十八年,皇帝革除吸食鸦片的庆亲王,召大人徐入京商谈禁烟诸事,指出鸦片的危害,发令全国禁止吸烟,道光十九年,林大人下令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鸦片,大长了国人的志气……” 王存云讲了几句官话,使在场的听了虽然是朦朦胧胧的,却感觉老里长讲的很有力,乡民对刘福禄这突如其来的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戒烟运动增加了勇气,有了希望。要不是几个老族长,乡民对刘福禄还是不大敢相信的。 老里长讲吧,刘福禄接着讲:“现在我刘福禄对着几位长辈先给大家撂下一句狠话,这戒烟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难事,成功不成功还得靠大家支持,既然想戒烟的兄弟在文书上签字了,就要像个男人的样子,不要中途退坡,只要被强制给绑上柱子上的,一律不准求情。若犯了约定,按约定处之。” 然后请台上的另一个老族长宣读戒烟文书:“我愿意听从庄社的决定,自愿由庄社强制戒烟,如有不测,于任何人无关。” 老族长念毕,就见站在戒烟队里的秦小顺呼啦一下跑了,还边跑便喊:“我反悔,不想戒了,庄上我也不想来了,族们长辈就当我死在外面了。” 保甲秦六顺见兄弟这般,急忙追了下去,没跑几步就被刘福禄唬住了:“回来回来,别追了,今儿咱们是公开自愿参加戒烟的,真正反悔的我们不勉强,不过这龟孙子既然签字画押了,还反悔,那就是戒了也会再吸,那就不是男人了,就是个鬼孙王八蛋。” 说着指着队里的烟民叫到:“还有跑的吗?想跑就赶快跑,我刘福禄绝不再追,对着我们庄上的老前辈老族长,我们都做一回男人,不想做男人的就做龟孙子王八蛋。” 站在队里的还有六个烟民,听刘福禄这般骂就是想走也不好意思走了,不就是戒烟吗,又不是要命,戒了万事大吉,戒不了还可以再吸。 刘福禄见大家没人吭声,就马上命令保甲将他们绑上。生怕夜长梦多再出枝节,就不好收场了。 庄社门前专门有一张桌子上摆着贡品、香炉,刘福禄点着三炷香,朝天地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里,跪下磕三个头,嘴里喃喃道:“天地神明,我刘福禄要触犯天条给那些烟民败家子施行重罚戒烟了,万万保佑小民们戒烟顺利,保佑我乡民平安万福。” 捆绑好了的六个烟民,大都烟瘾还没有上来,还是嘻嘻哈哈的那个样子,为了不受家庭嫡亲好友的阻碍,保甲将烟民的亲属一律赶走,不准他们再回来,等到七日后一定将人送到各家。 刘福禄有这个信心,彩娇一个软弱女子都能挺过这一关,他相信这些大老爷们也能挺住。 秦小顺已经跑到张大户家里了,他就是张大户家里的常客,平时没有钱的时候给张大户家打打短工,挣口烟抽,他们听说刘福禄要给他们戒烟,就泼冷水,说:“戒烟戒烟,白白受一遭罪,顶不了屁事,弄不好还会把命给搭上,要是烟能戒掉,官府还能提倡种植。” 秦小顺已经对着全庄人撂下狠话,说是不再回庄上了,这要是再回去还不让刘福禄惩治死,他知道庄东头刘七刘三槐已经跑到东山里了,他盘算自己要不就到东山找他们,也许能谋出个活路来。 第59章 第59章 八月的罂粟花谢了,果实成熟了,那果实就像每一个伸着头的人娃娃,在等待人们对它们的青睐和贪婪。 罂粟果实中有乳汁,割取干燥后就是“鸦片”。每到秋后,罂粟果有高价收的,有送到指定地点的,有自己加工的。 王老别张先民几个大户每天一大早都要去观赏已经成熟的罂粟果,一大片丰收在望的罂粟果被风吹着,让他们仿佛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在空中飞舞。 同样是一块上等的褐土地,先前最旺收的也不过是麦田水地,这罂粟田要比上麦田超过数倍的收入,要是再加工成成品那就没个数了。 王老别的儿子在潞府营守当差,还是个副将,王老别粗啥,就是粗这儿子,他在家里不但开设鸦片作坊还制作烟枪,每逢临近有集市就差家丁去卖烟枪,既卖了烟枪也网络了烟民。 王大户的家丁王怀庆从庄里来到罂粟田见到王老别他们回报说:“在柱子上捆着的烟民已经第四天了,昨夜里还都是鬼哭狼嚎的,惊动的全庄人没得安睡。” 王老别笑道:“我看他刘福禄七天能不能戒掉一个烟鬼的瘾,到时候才要让他好看。” 张大户道:“且不敢想着烟民戒烟,若戒了,那全庄全乡的烟民还不都来央求刘福禄戒烟,我们这罂粟田还要欠本儿。” “那不可能,从前朝就开始吸这个东西,到现在也上百年了,咱没听说过有烟鬼们戒掉烟瘾的事,那是刘福禄当了个小官就装不下了,啥也想逞个能耐。” “噢噢哦!当初就不该选他来,放着的位子就是我们的,还想着耍他,结果把他给耍大了。” “那都是废话了,咱大家不是都赞同的吗,若有反对的兴许他还不想干了呢。也闹不出现在这些事情来。” “这也得想法子让他退坡,他可跟咱不是一路,尽听那游风约乡佬的,啥也是游风约的好,游风约好啥,也就是吓唬那里的大户都不敢种植罂粟,谁种,只要见你的苗子透出地皮来,就有人在一个晚上全给你全扒了,连种子都搭进去了,到最后还找不到是谁干的。” “那是他奶的瞎干,全中国都有罂粟田,他们胡来个啥,闲扯闲扯,我们管好我们的吧。看他刘福禄一个人还有啥能耐。” 王大户听了张大户这话,虽然话里说的是闲扯,其实他的心里即刻就罩上了一块阴影,心想这刘福禄看来是有后盾的,准是游风约那里的“响马”在背后指使他干的,要不他那有那个能耐又办乡学又戒烟的。 他们说起游风约响马,还是刘福禄十几年前冯光道的那些事,刘福禄到游风约跟那些响马“闹事”在当时就在通润乡传遍了,都传他是被官府给抓走了,到后来刘福禄发迹了,也没有人再提“响马”这个事了。 后来闹灾荒那阵子又传游风约那里是世外桃源,大灾荒硬是没有饿死人,是因为有个叫柔风的神仙在保佑着那里的饥民都能吃饱饭。 那天乡学开业他们也是见过游风约那些“响马”的本事了,在那个小四合院里对着县太爷硬是表演的上天入地的,那功夫个个了的,个个有特色,原来是这刘福禄就有预谋的,把他们都耍了。 从罂粟田回去,王老别就套上车自个儿悄悄到府里找儿子去了。 王老别的儿子名叫王天印,在潞府扈千总手下做事,万奇升任把总后,王天印就升为外围副将。那是因为王天印家里富,大灾荒过去后王天印就吸上了鸦片。 万奇也是惯吸鸦片的,他吸上鸦片也是因为王天印给支持的,烟枪跟鸦片都是他提供的。后来知道扈千总在查营守吸鸦片的兵士,万奇跟王天印才收了烟枪,烟瘾上来就悄悄吸,再不敢让人发现。 王老别见到儿子,就把庄里的事情给说了,原想在府营能得到儿子的一点支持,没想到儿子告诉他:“在他们府营上上下下都禁止吸鸦片,这东西你说他对却有人禁止不让碰,你说他不对也有人光明正大地吸,就连紫禁城里的男男女女都在吸,吸这东西还成了现在的一种时尚,待客送礼还都拿着烟和烟枪。” “这是啥理论?”王老别愤愤说道。 “啥理论,有钱就吸,没钱就不吸呗,能吸起这东西的说明你比那些吸不起的高人一等,是上流人等。吸不起的当然就是下九流的人了。吸也没有人强管制你,不吸也没有人强逼着你吸。就这个理论。”王天印道。 “咱庄上刘福禄就是在强管这事,明着跟咱作对。” “他强管啥,他不就是管那些吸不起的下等人吗,又没有管咱们。他管他的,那个啥,他能掀起什么大浪来。” “我是说咱那一大片罂粟地,万一是……” “万一啥,县太爷不是支持种植的吗?” “县官不如现管哩,听说游风约那边就是不让你种植这东西,活活的给铲了呢。” 整个晚上王老别都没有说服了儿子。第二日才回到庄上。 到了庄上已经大中午了,他让家丁王怀庆赶马车专门从社场上经过,他要亲自看看那些被捆绑在戒烟柱子上的烟民是个什么样子,见了他是不是会央求他来救救他们,他可是他们的救星,每到犯烟瘾的时候,这些烟鬼就会来跪倒他面前央求他,只要求到他,他多少也舍得给他们一口。 这些忘恩负义的烟鬼到戒烟的时候就把他给忘了,还配合的这个刘福禄妥妥帖帖的,也不来问问他这烟瘾能不能给戒掉,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害得受几日罪过。 前个晚上他在儿子那里,他是揣摩透儿子的那些话了,这个世道就是一个说不清的世道,就是银子能说的清,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道。 粮食是钱买的,妻妾是钱买的,鸦片是钱买的,做官也是钱买的。你有钱你说对就对,不对也对,没有钱你说对就不对,对也不对。 “就是这个世道。”王老别喃喃道,使劲朝牲口的屁股踹了一脚,那牲口便拉着车走起来。 “没人了老爷。”王怀庆过来说。见没接答他,又大声说:“没人了老爷”。王老别还没有听到,他还在闭着眼回想儿子的那一套理论。 直到王怀庆将马牵住,马车停下来,他才睁开眼。 社场上那些柱子上真的是没人了,静悄悄的。王老别经过那里仔细看看,只见那些像刑场上的柱子直溜溜地排着队站着,凄凄凉凉的,他看过刑场,斩杀完犯人的场地就跟现在的社场上的情景一样。 “问问人哪去了?”王老别道,他不相信这就能戒烟回家了。 王怀庆去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他们都回家了,戒到没戒掉,也差不多了,各自回家继续去戒了。 “戒个屁,怕是戒不掉回去了吧。” 王老别让王怀庆赶车回家,说是别管他了,那都是下等人的事情,上等人就不跟下等人一般见识了。 到了家里,感觉不对,一个家丁也没有,唤妻妾,她们出来回报说:“都上罂粟田了,昨晚罂粟的头全被割了。” 王老别心里刷的一下,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一直冷到脚跟。 王怀庆没等老爷回话就“驾!”的一声,冲马背一鞭子,朝罂粟田而去。 老远就看见他那一片罂粟田齐轧轧都没头了,就是说整个随风摇摆在罂粟苗上的壳都没有了。真的就像一个个人斩了头那样,凄凄惨惨的。 再近前隐隐听到了有哭喊声,不只是他家的罂粟果没了,而是几个大户都没了。 在地里的大户们老远也看到王老别的车回来了,一窝蜂都朝他的车前涌来。他不但是前任里保,也是他们这些大户心中的依靠,种植罂粟也是他鼓动的,他的儿子在府营当差大家都知道。 刘福禄也来到了他们的罂粟田,他是现任的里保,他是听到回报赶过来的。他得来,他是保长,他看到保甲们都在。 尽管罂粟是他刘福禄不情愿看到的,他是反对种植的,但是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抹头了,这也是冒犯了乡约里的一条:“联保甲以弭盗贼”。 出了这么大的事,刘福禄也管不了,差人报到乡里,乡里知道县大人很重视这一大片罂粟,就速速报到县里,县大人知道这么一大片罂粟果齐头儿丢了,一定不是一般人干的,多是东山里的响马干的,本县出了响马还得上报府里。 县大人派典史官王怡景带几个听差到现场走了个过场,记录了一些口供,登记了失盗的数目等之类的材料便回县衙交差了。 若是一大片庄稼被盗了的话,不用说县令也会加以重视起来,下文书报给府衙,再由府衙追查根源,若是响马所为,便会派兵剿灭。 这罂粟不比粮食,虽上面鼓动种植但没强令,民间反对者甚多,只是县衙及地方税银好征缴而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真亦假,假假真真,含糊过关。 第60章 第60章 遇到这事县令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查的也要查,该报官的也要报官,该鼓励的还要鼓励,也许是民间那些反对种植罂粟的结伙而为?总之罂粟已经成熟,果实贵重,种植户没有防范,让盗贼钻了空子。 被盗抢罂粟果的大户们每日坐等官府的结果,迟迟没有音信。可倒是等来刘福禄戒烟成功的消息了,那几个强制戒烟的烟民在家里的配合下都扔掉烟枪了。 这个消息对王老别他们简直就是当头一棒,辛辛苦苦种植的罂粟被盗了,在他们这里买烟的烟民戒烟了,这事事都跟刘福禄有关。 王老别忽然在思想上跟刘福禄较上劲了,不是固有的,而是在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些水火不相容的事情引起的。 就在几个大户进退两难的时候,王老别的儿子王天印带着几个营兵来到庄里,他是接到县衙的报告奉命来查罂粟盗抢一案的。 王天印进到庄里,乡民看到他们穿着一样的制服,制服胸前印着一个“兵”字,头上带着圆锥形的斗笠式军帽,帽顶上飘着红缨,手拿朴刀,威风凛凛的样子,乡里还有乡保跟着。 庄里娃们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看,直到王天印径直到了王家。 王天印故意没有进里保公所去见保长刘福禄,他是想下下刘福禄的威风,他也觉得刘福禄是故意跟他王家作对,父亲到了府营住了一夜,罂粟果就被抢劫一空,这分明是里应外合,乘他父亲到府营才动的手。 不是他刘福禄还成不了别人,几乎庄上所有人都这样想。就连刚刚戒掉烟瘾的几个烟民都猜是刘福禄帮乡民除了那些“吃人的美女”,一定是刘福禄派人将他们的罂粟给拾掇了,省的他们制造鸦片卖给乡民。 刘福禄是从游风约来的,听说那里就是谁种植罂粟给谁过不去,苗子刚刚滚出地皮就给连根抱了,最后连人都找不着。这些传言不单是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知道。 就在王天印他们来庄上的同一天,刘福禄的儿子刘保金也从游风约乡学回来了,他要在这几天赴省城参加三年一度的乡试。 要是乡首带着王天印去公所见了刘福禄,这一天刘福禄就不会自自在在会见儿子了,他当然得伺候好上面派下来的公差。 王老别的家就在离河口一里地的另一个叫王家河的庄上,方圆几个庄跟河口庄同属一个里,都有里长刘福禄管,各庄有一个保甲。 听说在府城营守的王天印回来了,那些保甲就纷纷跑往王家河去见王天印,谁也想沾沾这个府营副将的喜气,谁也不敢惹了他,他可是从府营来的,得给自己留个余地。 唯独刘福禄没有去。他正在家里为儿子准备赴省城参加乡试忙碌着,他的先生师尚就在河岸上乡学里,有好多注意事项要交代他。 王老别王家这天更是热闹,几个大户都来给王天印接风,纷纷拿着厚礼,比王老别过六十大寿还隆重,都想在王天印这个府营派来的官员身上找回自己辛辛苦苦种植的那些罂粟果来。 在王大户家,刘福禄就成了大家议论的话题,主要还是以罂粟果被盗跟刘福禄牵扯在一起,种种迹象表明刘福禄跟这个案子脱不开关系。有些善于奉承的人添油加醋尽往这上面扯,回报说刘福禄的大公子也回来了,这个时候回来不就是来探听虚实的?大公子刘保金一直就在游风约,听说是读书,弄不好就是参加这次盗贼的成员。 兴许就是头目,一定就是头目。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巴不得现在就让王天印带兵到刘福禄家把他们都抓走,那才热闹。 张大户张先民怀疑是不是庄东头刘七刘三槐两个烟鬼带人来闹得。大家没加思索就矢口否认了,因为这两个烟鬼连自己都顾不住,还有组织强盗来庄上盗抢罂粟的本事?你当说这些罂粟被盗是一个人二个人能办的事? 弄得王天印自然就耍起权威来,还显得稳稳当当老成持重:“没有证据的话大家别瞎扯,当然发现可疑迹象及时回报还是值得赞扬的。” “刘福禄的老婆坐月子了。”不知是谁撩了这么一句,大家一阵哄笑。 “这跟案件无关无关。”王天印摆摆手也笑道。 还真是事往一块凑,恰巧刘福禄的续弦婆娘桃杏在当天也坐月子了,生了个男孩,里里外外忙得不亦乐乎,儿子乡试的事情就交给师尚打点。 第三日刘保金将行动身,临出门前一个晚上,刘福禄跟师尚商议如何送保金赶赴省城,师尚道:“公子乡试三年才轮这么一会,耽搁不得,得有人专门陪伴。万一出个差错,耽误了考期后悔晚矣。” 刘福禄想也是,就说:“那就让山来赶上骡子车去吧,离收秋用牲口还得些时日。” “到省城来回也得一个月,那就误秋收了,不如到游风约赶拳房的马车去,再让一个手脚利索的一路跟着保护,我们也好放心。”师尚道。 自刘福禄在庄上办乡学、戒烟还有推行乡约这些举止,师尚已经看出来这里跟游风约不一样,想扭转这个弯子不是一个简单事情,再加上那些大户的罂粟被人一晚上就抢收了,这样对刘福禄更是不利。 师尚的担心自然有他的理由,他没有跟刘福禄挑明是不想让他怀疑自己担任里正以来所做的事是不是错了,现在明明白白看到的是他的乡学办起来了,烟民的戒烟成功了。 刘福禄却没往这上面想,他就是怕山来陪伴儿子去省城,来了耽误了收秋,他的地里活可赶不上山来,就连拧编个草腰子他都不知道怎样结那个扣,还别说大秋来到场上一切打场收获的事情。 既然师先生提出来了,他也没反对,反正他的乡学里也办起了拳房,小拳王赤岗就在拳房教娃们练拳,正好让他陪伴保金到省城一趟,他走了,至于拳房的事情他刘福禄还会几下子,误不了娃儿的课程。 第二日他们就启程上路了,临走时刘福禄跟师先生又交代了一番。 秦小顺躲刘福禄戒烟在外面躲了一阵子,说是去找庄东头的刘七刘三槐,可上哪找去,亏是张大户给了他一些“金丹”,他才挺过来。其实他就在附近几个庄里转悠了几天,听说那几个大户家的罂粟给响马抢了,在府里营守当差的王天印回来了,还升了官,专门来查罂粟案子的。 他跟王天印在庄上都是穿着开单裤露屁股长大的,人家王天印家里有钱,在营守买了个差事,他就在庄上没个正业。 他在外面这几日倒是拾到了一些消息,便悄悄回庄来见王天印,目得就是想在王大户家能讨点烟抽。 秦小顺见到王天印就把他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说是那晚抢走罂粟的就是游风约那里的“柔风”干的。 提起“柔风”,早年王老别跟大户们都听说过,那就是游风约的“响马”,后来被官府在消军岭捉拿,又听说是在京城为官的冯弘儒的儿子冯光道在十里岭大举“柔风”旗跟官府作对,后来的事他们也不清楚了。 但是刘福禄在那时就是参加的这个“柔风”响马的,他们几个大户都还轮流着在庄里当里正,谁也清楚。 “刘福禄!”他是真的参加了。 王天印这下肯定了,不再是猜测了。 小拳王赤岗受师先生托付跟刘保金坐着山来套好的骡子车径直上东山游风约而去。赤岗在游风约西安里乡学拳房当教师爷,刘福禄庄上成立乡学后,李三太为了帮助刘福禄就让赤岗留在那里当任拳房教师爷。 自乡学开设了拳房,那些逃学的娃娃们才有兴趣留了下来,动脑子没有舞动手脚轻松,文武结合起来给娃娃们带来了有劳有逸无尽的兴趣。 庄里几个大户家私塾里的娃们看见乡学里的拳房那个热闹劲儿,也都哭闹着要上乡学,弄得大户们就用自家的家法惩治孩子,不让他们跟乡学里的娃们搅在一起,说是有违常理,有失颜面,丢了他们的面子,他们是上等人家的娃。 王天印回来说:“这不是丢不丢颜面的事,这分明是在起事谋反。” 王天印这句话让他们纷纷点头称是,还联想到了当年的太平军,游风约的“小天国”。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情吗,怎么他们就没看出来呢。 这不是要推行天朝那一套“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的制度吗? 提起游风约的“小天国”,王老别就想起当年官府捕快来庄上找刘福禄的事情,他就是被认定参加反贼后,官府才派人抓捕他的,那时他还是庄上的里正。没想到这个庄里的“反贼”刘福禄在外躲避时还成了家发了财。 于是王老别就跟几个大户商议,从每家抽出至少一个家丁暗中协助儿子王天印跟着刘福禄的儿子刘保金顺藤摸瓜找出他们辛辛苦苦种植的罂粟来,再将这些“反贼”抓住交官府治罪,这样刘福禄在庄上就会威风扫地了。 几个大户听后积极响应,这不都是为了他们的利益吗,有谁不支持。再说上面也派下人来了,还是王大户的公子王天印。 第61章 第61章 急于奔赴省城乡试的刘保金哪能会想到他还会被卷到这一场罂粟案子里来。他跟赤岗到了西安里,打发山来回去后就换乘马车往省城出发。 因出门迟,到天黑才进了平顺县城,边寻一家客栈住店打歇。 安置好刘保金,赤岗将马拴在马号,因天气热就躺在车上歇息,也不敢踏实睡觉,他是按照师先生的吩咐在为刘保金操心,眼下在河口庄发生的盗窃罂粟那事的确不是一件小事,若让公子摊上这滩浑水,那就一定会有危险在等着他。 二更时分,客栈又住进了几位客官,一律农夫打扮,一没骑马二没乘车。赤岗虽闭着眼睛却脑子清醒,客栈进进出出有什么动静他都记在心里,还不时地盯着刘保金的房间。 那几位农夫进来,虽然也登记了房间,但跟一般住店的旅客不大一样,几个人堆集在一间房里,既不洗涮也不进餐,还有的出出进进在四周转悠。 赤岗觉得可疑,就留心起来。刘公子此番进省城可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赶考,有不得半点疏忽,一旦遇到麻烦就会耽误了考点,还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不管这些店客是不是跟公子有关。 赤岗溜到马号,看看马已经喂饱,便蹑手蹑脚到了刘公子的房间门口,轻轻敲打几下,没有回应。 原来刘保金因一路颠簸已经疲惫,他可是心实饱满,正在酣然大睡。赤岗没再敲门,就往马号而去,心想既然公子睡得香甜,就让他再多睡一会儿,也许自己顾虑太多,疑心重重,本无什么事情。 从马号出来又到车上和衣躺下,却在暗中观察到底有没有异常动静,不一会发现一团黑影鬼鬼祟祟从他刚才敲门的地方走过,径直到了那些农夫住的房间。 赤岗不敢再犹豫,既然他已经到过公子的房间敲门,那些盯上他们的人很可早已掌握了他们的一切行踪,掩盖已是不再可能。若是没有啥事,即是他光明正大无所顾忌的去叫公子起床也很正常,二更将过,三更天启程也是自然,五更方将天明。 赤岗从马号牵出马来,套上马车,一副松弛的样子,嘴里还吹着响哨,其眼睛却在那间农夫们住着的房间打转,仔细观测那里的动静。 那些住店的农夫就是王老别要求在各家抽出的家丁,从庄上一路跟踪赤岗他们到了新安里再到平顺县城。儿子王天印负责罂粟盗窃案子,这王老别也私自耍起了威风,自作主张来泄私愤。 这些家丁从庄上出门跟踪赤岗,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王老别的原意是为了找到那些丢掉的罂粟,而是要让他们伺机将刘公子除掉,这个本意是庄上王半仙的。 这些人就是王老别让王半仙组织的,不想这王半仙为了报刘福禄没听他的切算“宅子犯凶,不能办学用,这跟文庙大仙犯冲克”之言,硬是将乡学办在那宅子里,无视他这个半仙的存在。 他要用刘公子的性命来证明他的卦象的真实。他了解王老别也是想让刘福禄家出点大事情,只是不敢明说而已。 几个家丁一路跟踪赤岗他们住了客栈,便在外吃点饭也住进了这家客栈,生怕他们从眼皮子底下溜掉。这赤岗在乡学拳房他们认得准,只是刘保金见的少。 只要盯住赤岗,刘公子就不会跑掉。他们要在二人都熟睡的时候好伺机下手。没想到这赤岗就没有打算住房间,而是一直不离开他的马车,整个院子里的一切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家丁们已经知道了赤岗是早有防备的,而且还知道赤岗的武艺,怕明来不是他的对手,在店里下不了手就只好等他们凌晨出了客栈再动手。 赤岗套好马车,跟店家结了账,径直走到刘公子房间门口,再去敲门,他要将他唤醒交代一些事情,明知道有危险也不能躲躲闪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将近三更天,赤岗从刘公子房间出来,到马号将套好的车赶至刘公子房间门口停下,再到店家那里跟店家打了声招呼便回到刘公子房间,不一会刘公子房间灯熄灭了,赤岗赶马车出得店门,一直朝北而去。 马车走出一里开外,赤岗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却不像是在店里看到的那些农夫打扮的店客。好像是还有跟踪他们的人。 那些人都是营兵捕快打扮的模样,手里还拿着朴刀。 赤岗不敢停留,径直往前走,认定公子确实有了危险,他要走的越快离客栈越远越好,马车里就是他一个人,刘公子还在店里没有跟他一块上车。他一个人赶马车出来就是怕外面有伏兵,果然不出他所料。 在客栈外面埋伏的不是别人就是王天印将刘福禄父子的强盗嫌疑汇报给府营的把总万奇,万奇当即派出营兵和平顺县衙的捕快一路跟踪至此,他们跟那几个家丁不是一回事,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刘保金捉拿归案。 在客栈等待时机的家丁发现赤岗跟刘保金出了客栈,就尾随其后,等到半路上伺机动手,不料跟外面埋伏的营兵撞了个正着。营兵还以为这些家丁是跟刚刚出去的马车是一伙的,便将他们堵住,后才知道真相,便一起朝马车追去。 客栈的主人刚才收了赤岗的钱财,赤岗跟他说了事情的原委,拜托他在那些店客出去后马上把刘保金的房间门打开并安全把他送出客栈。 店主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并不想在自己的店里跟官府或者强人扯上麻烦,那样他的小店也是会遭牵连的,再说又收了人家的钱财,救人也是一件善事,做个顺水人情。 等那些店客走后,店主人又到外面望风,确信他们走远后才按照赤岗的吩咐将刘保金的房门打开,跟他简单解释一番便将他送出客栈,他知道那些追马车的是往北走的,他嘱咐刘保金说:“你一直往南跑,等天明你那位赶车的会去找你,切记”。 刘保金点点头,按照店主人的吩咐一直往南跑去。 天气才刚刚进入三更时分,大地还是一片漆黑,刘保金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往南奔跑,因为店主人告诉他说,是有人要杀他,让他快快逃命。可没听赤岗这样说,赤岗只是说:“我看此店有危险,我先出去探个究竟,你听从店家安排。” 既是有生命危险,哪敢耽搁。刘保金在戏班学过一些戏文,那些落难逃命被追赶的贵人往往都是在绝望之中生存的。 “话说刘秀兵败,王莽率兵穷追不舍。刘秀只身一路逃到了沟深林密之处,已是饥渴难耐,筋疲力竭,一种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刘秀进了山口,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一眼望去,只见遍地桃树,一望无尽,恍如仙境。一种难以忍受的饥渴袭上心头。 他看见漫山遍野的桃树就想吃个桃子充饥,桃花却是才刚刚开放,刘秀不由得长叹,忽然一阵旋风刮起。风到处,满树的桃花都随风凋谢,花瓣纷纷扬扬。只见一个鲜红的桃子出现在光秃秃的枝头上,格外醒目。刘秀又惊又喜,跑上去就想摘来充饥……” 刘保金想着戏文里的故事,不觉天已大亮,却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干瘪的难耐,浑身汗流浃背,气喘豫豫,再也跑不动了,抬头发现眼前是一座小山丘,虽有路却被两边的蒿草遮盖,路的一边就是山涧。 心想,这又不知道是个什么去处,说是朝南又是朝东,那赤岗师父也不知道现在何处。不如暂且在此歇息片刻,看看情况再说,也许是虚惊一场,他刘保金又没有结下什么仇家,也没有触犯什么律条,哪会有人杀他? 想至此,感觉腿已不听使唤,瘫软在地。 少刻,忽听西北方向传来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那正是他来的方向,不会是追兵吧,情况危急,不容犹豫彷徨,万一真跟店家说的那样,岂不是性命攸关。 我还是往前跑吧,总不能在这荒野等待捉拿。 刘保金起身照着那盘山小路一溜狂奔,幸亏赤岗已将他的全部行李放在马车上,身上没包袱,加之刚才又歇息一会儿,跑的飞快。 转过山丘,眼前忽然开朗,山下出现一村庄,刘保金没犹豫,径直往村庄跑去,到了村边,又听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还隐约听到有人说:“这分明是有人刚刚走过的,还有脚印,追追追,前面前面。” 刘保金松了一口气,心想多亏刚才没有犹豫,跑的紧,不然定会让他们追上,这进村了,选一个躲身处总比在山上的明处强。 已到早饭时节,庄里的农户已经在烧火做饭,家家屋顶冒起了炊烟。 刘保金也不敢往有人处跑,还生怕遇见生人问他端底,露了目标。再说农户都是破落坍塌院落,即是躲也没选在这里,总觉得到这些破屋茅草房也不安全。 第62章 第62章 刘保金一直往深处走,眼前出现一座深宅,高大雄厚,大黑门紧关着,大门两边立着二尺高的青石门墩,门墩上面雕刻着龙凤图案,就像他在遥镇住过的新宅一样。 这倒是个好去处,刘保金想,下意识摸摸身上却毫无分文,原来赤岗把银钱包裹都拿去了,只是为了他跑路轻松,也没考虑他在危难中用不用银子,这要进去人家的宅院无钱打点还是徒劳。 正在犹豫间,忽然斜刺里跑出一只狗来,那狗全身黑色,瞪着血红大眼,齿牙咧嘴朝他“汪汪”乱叫,后蹄子还“哧哧噗噗”乱刨,土花四射,来势凶猛。 刘保金甚觉害怕,也不敢擅自逃跑,怕狗追他,看这狗凶相,就像要将他一口吞掉,这难道是什么凶兆来临?眼看追兵就要进庄,这要在这里闹出事情来,他还有躲身之处吗? 又下意识摸摸身上,啥也没有,连什么可以吃的东西都没有,要是能摸出块馍来,兴许这畜生就会认他。 老跟这畜生对持也不是个办法,马上就会有人听到狗的叫声过来,那他就说不清了,得想办法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对着面前旺旺乱叫的黑狗,他也毫无办法,只好弯腰去捡石头。狗见状速退几步,掉头就跑,跑几步又扭头朝他追来乱咬。 刘保金不再搭理它了,扭头就走,那狗又朝他追过来。 赤岗赶着马车一溜跑出十里开外,不时地看到后面的追兵不单是那些营兵了,而是在客栈的农夫也夹在里面一块追他。心里这才放下心来,知道住在店里的那些农夫打扮的人就是来加害公子的,跟外面的营兵是一伙的。现在他把他们引开了,最起码公子是有机会可以逃出客栈了。 他的马车再快也抵不住后面的追兵,官府的马队是专门训练出来的。 既然公子有机会逃脱了,他就不能再往前跑了,他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抓住,否则公子到省城的乡试就会受到影响,他的任务不单是保护公子的安全,也要让公子顺顺利利去参加乡试。 赤岗快马加鞭跑到一个拐弯处,看着岸上越来越近的庄稼地,从车上跳下来,用劲照马屁股一拳打去,自己飞速跃到庄稼地里。 只见那马车飞也似地朝前狂奔,后面的追兵也拐过弯道朝马车追去。 赤岗从庄稼地出来,看看已经远去的追兵,他的马车还在狂奔,那是他在拳房经常赶的马车,眼看着就被追兵追上了,他的心还有点隐隐作痛。 现在主要是马上找到公子,不是留恋马车的时候,他要再返到客栈,看看公子是不是真的逃走了,逃到那个方向了,他心里好有个底。 就是这场遭遇,是赤岗没有想到的是,他跟刘保金的乡试从此就再没有缘分了。 也是那条黑犬把刘保金的命运彻底给改变了。 那日刘保金被狗追到一个矮墙处,吓得他爬上矮墙便朝里跳下,他并不是怕这条追他的狗,而是他怕狗的主人出来,跟怕后面的追兵,万一那些追兵听到狗的叫声追过来,他就会束手就擒了。 那是道矮墙,可刘保金还是闭上眼睛往下跳,一着地他觉得身下软绵绵的,顿即传出一声尖叫。 他忽然睁开眼一看,身下竟然压着一位女子,白嫩的脸儿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在惊讶地看着他。 随即又听一旁有女子尖叫一声跑了,还边跑便喊:“贼!贼!抓贼呀!” 顿时,从一坐高楼后墙的拐角处跑过来两个人,刘保金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回事,自己就被人家抓住了。 唉!躲这躲那还是没有躲过去。刘保金自认倒霉,就听天由命吧。 原来这还是他发现的那家四合院,这是四合院的后花园,这是一家大户人家,跑出来的那两个后生是大户人家的家丁。 家里的丫鬟小姐来后花园采摘金针花,正好赶上刘保金从外面跳墙进来,想不到正巧跳在了正在那墙角摘金针花的小姐身上。 家丁将刘保金抓到前院问话,刘保金只是说被一条疯狗追到那条矮墙下,因害怕,不及已爬到墙上跳到下面,不知道下面有人,正好踩到小姐身上。 派家丁出去查看,回来说:“这贼没说实话,哪来的狗?分明是在说谎。” 正说间,忽然听外面有嘈杂声,刘保金不敢再隐瞒实情了,便把他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并恳求小姐对他开恩,将他藏起来,不要让追兵抓住,救他一命,日后必有重谢。 家丁们听了刘保金的话,不敢擅自做主,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还能听清楚外面喊叫什么“响马”、“强盗”。刘保金知道说不通家丁,显然不再求救了,只等待官兵来抓。 这时小姐忽然问丫鬟:“莲子,你看他像个响马不像?” 那个丫鬟摇摇头道:“看他那样?不像不像!到真像个公子,小姐你看那模样。”说着又走到小姐跟前在她耳边喃喃几句。 “正经一点行不。”小姐一脸嗔怒推她一下又问:“像个强盗不像?”。 丫鬟又摆摆手:“不像不像!” 小姐又跟家丁们说道:“你们上外面好好应付那些官兵吧,这里就交给我了,记住谁也不能说出家里来过这个人。” 家丁们哪能不听小姐的,一个个都到外面去了。 原来追刘保金的这些官兵就是那些跟着府营里的营兵来捉拿响马的县衙捕快,就在那些营兵们追赶赤岗马车的时候,县衙捕快没有追赶下去,而是半路返回客栈要跟店家做个调查,等待他们抓捕强盗归来再一同回去衙门交差。 忽然一个捕快发现客栈门口闪出来一个黑影,径直朝南而去,马上回报捕头,捕头听后并没有下令追赶,而是先进客栈问个究竟。 其实捕头只是跟着府营的那些营兵来应付一下场面,并没有想在县城抓走一个什么响马强盗,假如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了响马强盗,对他们也不是一件好事,轻者说县城的治安不好,重者每天会有上面派人来追你出动去抓响马强盗,弄得小县人心惶惶,那响马藏在深山里,哪有轻易给抓的。 就像当年抓捕游风约的什么反贼响马,到头来没有抓住响马,也没有逮住反贼,却让岳琅逢县令丢了官帽。 因捕快不断来店里查房,店家跟捕快相互认得,问店家,店家慌说是一位客官要赶路,起早结账走了,并不是什么响马强盗。其实店家也是一时疏忽,没有出门先看看究竟,想不到他放走的刘保金被这些捕快发现了,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财,就得能保人家安全,尽心尽责,即是再被抓住,也觉心安。 捕头听了店家的话,本想不再提这事,却又怕这些捕快里有那个说漏了嘴,让回来的营兵听到了,说他故意放跑了强盗,这样跟上面也无法交差。 于是就派几个捕快朝刚才刘保金跑的方向追上去看个究竟,省的落下话柄。 就这样一耽搁,刘保金就已经逃出很远。 这些捕快都是新上来的,遇上这抓人之事甚感新鲜,又殷勤,也听令,把捕头的命令全当成了一回事,纷纷朝刘保金逃的方向追去,若是那些老捕快,也是会做做样子,只要不出大事情,谁还强去跟什么响马强盗作对。 如今这世道,是个做响马强盗的,不是那些有本领的就是那些不能活的,有本事的他们惹不起,不能活的抓了他们那是在作孽。 也该这刘保金运气好又逢时,偏偏遇到个追他的疯狗,将他硬是追到了全庄唯一的一个大户的后花园。 这个大户不是别人,正是原来的平顺县令岳琅逢的府邸。 岳琅逢自到了洋人的教堂,开始还不习惯,后来通过接触学习,着实是进行了心的洗礼,再加上自己对冯光道等人的陷害和暗算没有得逞,人家不但没有跟他深究,甚至还得到了人家对他的宽恕,他的良心发现了。 于是后来在灾荒之年他在游风约为百姓还做了一件放粮“赈灾”的大实事。 至后来这岳琅逢就扎扎实实在洋人的教堂里扎根了,家里的百亩田地有人耕种,在教堂清净也有不少收获。 在后花园采摘金针花的小姐就是岳琅逢的小千金,名叫岳戴琳,年方十六,长的亭亭玉立,雍容华贵,在岳琅逢眼里自幼娇生惯养的,没受过一点委屈。 初被刘保金重重砸在她身上的时候还是十分的恼怒,正待发作,却发现刘保金姿容丽秀,面如冠玉,却是一个仪表堂堂的英俊少年,真所谓“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若不是丫鬟莲子急匆匆喊叫抓贼,她兴许还不知道如何来对待这位从天而降的翩翩公子。又听这公子将自己姓甚名谁和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是这位小姐更加对他的憨厚诚实偏爱有加,忽然就心生一计,决计要舍身保护公子。 第63章 第63章 谁知小姐刚刚说罢“这里就交给我了,记住那个也不能说出家里来过这个人”这句话,就见家院冯四也趁势将众家丁赶将出门,自己随后跟出,生怕这些家丁应付不了那些捕快而暴露这位进省城赶考的公子。 家院冯四知道小姐的心思,自老爷岳琅逢入教以来,这娇生惯养的小姐就是经他一手看大的,别看只有十六岁,从小在私塾读书,早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年年初就有大户差人来给小姐提亲,没一个让她中意的,那些公子哥不是二流子货就是专干打打闹闹的纨绔少爷。 冯四知道小姐是喜文弄墨的,就连他也一眼看上了这位刘保金是一个稳稳当当知书达理的书香弟子。听了刘保金对自己身份的讲述,冯四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当年横闯京城的如意班班主刘福禄,当年老爷的心意班就是被刘福禄收并了。 还有灾荒刚刚过去的那一年,刘福禄来岳府找寻被赶出岳老爷的小妾尚风丫,那时就是他给刘班主讲述了尚风丫的事情的。 那时他见这个刘班主,就觉得这是一位通情理的人,这跟老爷也该是门当户对。 冯四是岳府最忠厚的一个老家院,岳府里的什么大事小事他都知道,不但小姐丫鬟的事情他管,就连小妾家丁的事情他也管,他是比岳老爷还要知晓家中之事的管家。 那些捕快是挨家挨户查找逃过来的响马强盗的,破落院子要查,像岳府这样的深宅大院更要查。 冯四知道小姐把刘保金藏到那里了,他们是不会查到那里的。那是小姐的绣房,几个捕快还看着小姐正在绣房阁楼上拿着镜子在梳妆,他们哪敢上去,进院之前就知道,这可是当年县太爷的府邸。 捕快走后,冯小姐在楼上喊:“冯老爹上来上来”。 冯四答应,吩咐众家丁各干其事,捋捋胡须就上来阁楼。 见小姐还站在那里看着镜子朝绣房喊:“喊啥呀琳儿,没事了,快出来,快出来。” 冯四发现,小姐手里拿着的镜子,从镜子那里就能看见绣房里的一切。 这时刘保金从小姐绣房里的绣床下面滚将出来,很狼狈的样子。 只听岳小姐看着镜子故意叫道:“冯老爹冯老爹,你看他从哪里出来了,他哪能这样子呀。” 冯四知道小姐的用意,也故意过去朝绣房里看,刘保金刚刚从绣床下滚将出来,看着冯四一时感到尴尬,慌忙解释道:“是——是小姐让我藏这里的,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冯四问。 “小——小姐的闺房。”刘保金道。 “作孽呀!岳府这么大的地方你那里不能藏,怎就藏在小姐的闺房呢,这要传出去了,小姐还怎么活哩。”冯四长叹一声。 “说啥哩冯老爹?”小姐问,其实她也是故意的,她让冯四上来绣房就是给刘保金看的,她要让他有口难辩,乖乖地听从她,她已经从心眼里喜欢他了,她决定此生就要委身于他。 “不说了不说了,先说刘公子的正事吧,别耽误了乡试,若耽搁了还得等三年,三年啊!”冯四道:“我得赶到教堂通知老爷,让他想办法送公子赶考呀。” “那老爹快去吧。”小姐道,还跟冯四挤挤眼耍个调皮。 冯四点点头,然后吩咐厨上给刘公子做点吃的,好好招待贵人,压压晦气。 岳小姐是岳琅逢的第三房小妾生的,孩子生下来,母亲就大出血没救了。孩子就是从庄上雇来个奶妈给养活的,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就交给了丫鬟。 岳小姐跟岳府其她女儿不一样,从小就是聪明伶俐的,家里的私塾她很喜欢,岳琅逢就把她送到私塾念书了。长到十三岁,莲子就成了小姐的贴身丫鬟。 冯四走后,莲子丫鬟就上来了,看到刘保金那个狼狈的样子,就给他端一盆水过来,要他洗涮洗涮。 刘保金害羞,推推搡搡的,意思是对着两位姑娘怎洗? 莲子笑道:“都钻到人家绣床下面了,还嫌羞!呸呸呸!那才羞。” 岳小姐道:“别笑话人家了,让人家安静一会儿吧。”说着推莲子一下就下了楼朝花园而去。 且说那马被赤岗一拳捶的朝天长嘶一声,骐骥一跃、风驰电掣一般朝前狂奔,也不管道路坑洼不平,卵石满地,一时间就将后面的追兵甩出很远,越山坳,跑的无影无踪。 跑在前面的追兵勒住马缰等后面的领兵过来请示:“前面已是山坳,不摸路径,追也不追?” 领兵没加思索发令:“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个追兵听令朝山坳追去,却没见领兵跟来。 追了一阵,只见山坳越来越深越来越远,又见前面漫漫无际的大山林子,峡谷盘旋,崖壁裂缝,奇峰叠影,峭壁跌宕,林涛光影。跑在后面的一位营兵喊道:“兄弟们,别再往前追了”。 跑在前面的听到喊声,马上就停下来,扭头看看没有领兵,又听那营兵道: “这不是有名的玉峡关小西天吗?我们还要不要命了”。 众人听后正在纳闷,那营兵又道:“小西天小西天,响马野兽看不见,阎王来了也胆寒。” 刚才领兵虚晃一枪,差众兵士前往,他还不知道这是小西天? 众人好像豁然顿悟,却发现他们中间少了一个弟兄,就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明明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没有了?想起刚刚那位营兵说的,都信以为真了,感觉害怕起来,一个个就要动身而返。 那营兵道:“我们走出山坳见到头儿怎么交代?” 大家面面相觑。也没有一个带头走的,但也不敢在往前走。 其实那个跑在最前面的营兵并没有听到后面喊叫“不要追了”的声音,也许是立功心切,只想追到那马车立个头功。 山坳的小路越来越窄,弯子越来越多,忽然那营兵骑着的马迎面一个筋斗,就把他掀下马来。等他明白过来,两根长枪正指着他的脑袋。再朝来时的方向看,哪还有自己的人。 嗨—— 西天来了个孙猴精,丢了金箍棒,翻不起筋斗云—— 嗨—— 褐土地上长罂粟,王母娘娘仙桃果,吸一口呀上天庭—— …… 那营兵抬头看,只见齐亚亚的断崖上面有人在唱歌,那歌声在山谷中回荡……不一会他的眼睛被蒙上黑布,双手朝前绑着,再被人牵着,走了一会儿路程,到了不知道一个什么地方。 大热的天气却感觉这里是阴森森凉飕飕的。 他的眼睛还是被严严实实蒙着,只听有人开始问他话:“谁派你来的?” “府营。” “那个府营?” “潞安府营。” “来干什么?” “抓——追响马。” “谁是响马?” “刘——刘保金。” “姓甚名谁你都知道,他干了啥事?” “他带人砍了罂粟。” “唔哈哈哈哈哈——好!”问话的大笑一阵,就像唱戏的那大花脸的笑声。 “你们这官府贼儿,吃皇粮拿官饷,还不问青红皂白冤枉百姓。” “小的只是个听差的喽兵,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营兵知道遇到真正的响马了,立功的想算早抛在了九霄云外,只求一条生路。 “你还想活着回去?” “想想想,小的想。” “来呀,让这小子给那些当官的捎封书信回去。” “唔哈哈,本响马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小西天的“柔风”是也。本响马一不做贼,二不为盗,三不祸害百姓,四不扰乱官府,只砍罂粟是也。俺耐前朝禁烟的林大人转世也,唔——哈哈哈哈……” 那营兵拿了书信,还从原路返回,到了有绊马索的地方,方给他摘掉黑布,还将马还给他。那营兵庆幸拣了一条小命,跃上马背一溜烟而去,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刚才问那营兵话让他捎书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靳义堂。他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就在这小西天入了匪,听到山下传来马嘶的声音,山上头领派众喽啰就在山坳的弯道上等,用绊马索将那受了惊的马车拦下。 等到喽啰将马车赶到山上,却见里面空无一人,收出一些东西来,有银子有干粮还有一个“考蓝”,打开那考蓝看,里面有文房四宝,还有书籍,翻看那书籍,上面还写着“刘保金”的名字。 这考蓝靳义堂懂得,就是学子赶考用的箱子,他在戏台上还掂着考蓝唱过公子赶考的戏目,这一定是公子要到省城去乡试被小人陷害,难道目的就是不让他去参加乡试吗? 联系到刘保金的庄上丢了罂粟的事,靳义堂便想抓一个问个究竟,果然就送上来一个。 至于刘保金的下落,他会去找寻的,但是首先他得跟官府澄清那罂粟不是刘保金祸害的。虽然他们打着“柔风”替天行道的旗号,最起码与刘保金无关。 只要刘保金跟这无关了,那刘福禄就不会被扯上关系。 靳义堂听说刘福禄当上庄上的保长了,庄上丢了罂粟他就得管,多多少少要和他扯上关系。 难道他们怀疑是刘福禄父子跟罂粟有关系了? 第64章 第64章 靳义堂不会连累刘福禄,他们夫妻染上烟瘾,刘福禄虽然没有责怪他们还反而支持他们,他们也看出来刘福禄是不喜欢他们这两个大烟鬼的,可还是给他们钱让他们吸。 他们上山做了“强盗”还偷偷到过遥镇,王婆去世了,是刘福禄安葬的,小妾彩芬跟女儿也被刘福禄接走了,他深受感激,他很惭愧。但是他彻底放心了,等他们在山上积攒些钱财就会回去接她们的。 但是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当匪了。 他们被逼到小西天当了“匪”就是这戒不掉的烟瘾起的祸。 那日在府营被扈万坤杖打二十大板,由营兵把他们扔出府营,从此他就再也不想在这个人世间露面了。 他靳义堂也是个响当当的戏班台柱子,还到过紫禁城见过老佛爷,平时偷偷吸两口的时候他也知道那时就像个鬼,可是出了门他还是个堂堂正正的名角。 如今被扈万坤杖打了二十大板就是因为他是个烟鬼,这在潞府的舞台上是存站不住了,是不光彩的,受人唾弃的。 媳妇赵秀苹更是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了,碰个地缝也想钻下去。他们还在舞台上表演过虎门销烟的林则徐林大人呢,如今却是一个一团烂泥的烟鬼。 夫妻二人就想一死了之。 可是烟瘾上来那个劲儿,真是说不出来的那种难受,就像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灵魂,要是能吸上一口,那种感觉又比活着还要快活,飘飘欲仙,那个时候谁还想着去死呢。 只要看到处处都能进得去的烟馆就啥也不想了,啥洋相也能出了,不丢人不害丑了,只是想躺在烟床上,点着烟枪,深深地吸一口,慢慢地吐出那浓浓的烟雾。一种臆想的天堂,那些凡尘俗世,人间烟火,一切都化为乌有。 穷困潦倒的时候,他们守在烟馆门口,看到那些美滋滋的烟民,哪怕乞讨一点。 一位从烟馆出来的烟民似是吸足了,看到软绵绵瘫到在地上的赵秀苹,又返回烟馆里拿出烟枪装好,在她面前晃悠。 赵秀苹爬不起来,就抱住那烟民的腿。 那烟民将烟枪插到脖子上,将赵秀苹抱起来,再往后一撂,搁肩膀上就走。 在一旁也正犯着烟瘾的靳义堂,看到这一切,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跑过去将那烟民打倒在地,抢上他的烟枪就吸。 过足了烟瘾的靳义堂将烟枪给了赵秀苹。 那烟民吃了亏,还想找靳义堂讨个公道,被靳义堂扔出丈余外。 不打不相识,都是烟民,都有共同的语言。 那烟民跟靳义堂渐渐地称兄道弟起来,还给赵秀苹赔礼道歉。当然,他们本来就没想惹这个烟民,好歹刚才的烟瘾是他给解救的。 那烟民说他叫刘巴图,是壶关城北河口庄的,家里早年是老庄户,有几十亩上好地,因为染上了烟瘾,就在灾荒年前将几十亩上好地卖给别人了,等于倾家荡产了,把祖业也败了。 自己拿上卖地的钱上了京城,本想做些买卖,结果遇到了灾年啥也没有做成,还又欠下了一屁股债,让债主追债无处藏身了,又回来了。 “都是这东西害得,过来那个劲,想起这鸦片就上火,可真要那个劲又上来,这东西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刘巴图也是咳声叹气的。 “河口庄?刘福禄不也是河口庄的吗,难道刘福禄的那些上好地就是买的你刘巴图的?”靳义堂问。 “怎不是我的,你认识刘福禄?” “嗯。”靳义堂还想说刘福禄就是他的连襟,又觉得一拉拉的太长了,就有说不完的话了,再说赵英子也不在人世了,提起来就伤情。 刘巴图到过庄上一次,那时刘福禄正好当上了里保。本想跟刘福禄要回几块地种罂粟,又怕遇到先前欠人家债的户口找上门来,把要回来的地也给顶了债。于是就啥也没做,家也没回,就在外面跟一些烟民混,混一天是一天。 刘巴图手里还有几个钱,就给靳义堂两口子供应着吸,便吸便想办法找活路。庄上有两个庄民一个叫刘七一个叫刘三槐的烟民跟刘巴图是近邻,他们承认给刘巴图供应着吸,价格便宜,货还好。 刘巴图买了他们几次,还真是货真价实,很划算。 直到有一天,刘巴图听说庄上几个大户丢了罂粟,就是刘七和刘三槐偷摘的,他们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没过几天,他们偷偷来找刘巴图问他还要不要了,这次他们找到货源了,应有尽有。 刘巴图说:“你们还敢再来?庄上大户都报官了。” 他们说:“报官?干脆一块地全给他们砍了。” “怎地全给砍了?”刘巴图问。 于是他们就把这几天到过的地方告诉了刘巴图,刘巴图又告诉给了靳义堂。 刘七和刘三槐是跟东山小西天的响马连着线的,偷摘罂粟可不是河口庄的这几户,他们已经偷摘了好多个庄子了。 “偷摘罂粟自己做鸦片?” “对对对,就是这,替天行道。” “怎个还是替天行道?” “罂粟是害人的东西,我们铲除了这些害人的东西不是替天行道?” 刘巴图就把他们说的告诉给靳义堂,靳义堂是戏子出身,他知道这替天行道是什么个意思,如今这世道罂粟是真正害人的东西,他们夫妇就是这东西害的,还说是国内的比国外的好,能戒掉,戒个屁,谁有本事能戒掉? “想当初虎门销烟的林则徐大人不是在替天行道吗?这罂粟就是害人,特别是那些老百姓,他们染上了这东西谁还能活呢。我们也能替天行道,不要让这些东西来祸害老百姓。”靳义堂道。 “你怎个意思?”刘巴图听不明白靳义堂的话。 “怎个意思?问问他们小西天收不收我们?”其实靳义堂最主要的还是想解救他跟赵秀苹的烟瘾,至于替天行道这个词也是随口说出来的,觉得是冠冕堂皇的。 刘巴图也明白了靳义堂的意思,也觉得这是个出路,就问他们收不收人,刘七说:“不用问,我们就能做主,收人,但是要入伙就得交上投名状。” “啥投名状?” “罂粟,论功劳排座次。我们就是交了投名状的。”刘七道。 “还学起梁山好汉那一套?真正的是替天行道了。”靳义堂笑道:“参加参加,只要他们收我们,我们就参加。” 刘巴图知道靳义堂有点本事,要是到了小西天估计也吃不了什么亏,一个庄的还有刘七刘三槐。刘巴图从小读过书,考虑的也多一点。 交投名状就是像刘七他们偷摘些漫天掩地已经成熟的罂粟。那个还不容易,现在到处有种植罂粟的。 “就先到河口庄动手。”刘巴图道。他是眼馋这些大户,他要从这里开始报仇,他曾经不也是一个大户吗,就是这罂粟害了他。 河口庄的罂粟主要是那几个大户集合起来种在了一块,齐亚亚的罂粟长势喜人,特招人显眼,难怪小西天的“响马”在一夜之间就将这一片罂粟给斩头了。 靳义堂跟刘巴图给山上的头领交的这份投名状也太大了,到了山上他就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其实他也是凭借了自己的实力,不单是自己的武艺高,而且他认识的兄弟也多。 刘巴图、花葵还有刘七刘三槐他们,都跟他是一块的。再说聚到山上的都是染上烟瘾买不起烟的大烟鬼,大多是粗鲁野蛮一字不识的穷汉子,当年靳义堂在戏班走红的时候,这些人大部分都看过他的戏。 山上的头领叫韩德明,是个很重义气的汉子,就凭他是膀大腰粗的有一把力气才当上的头领。开始领着十几个烟民只知道打家劫舍抢个烟馆,罂粟快成熟了的时候,里面有一个会做鸦片的烟民,他们才建议头领偷摘罂粟guo来。 韩德明也很明智,靳义堂刚刚入伙就要将头领的大权交给他,靳义堂不是来当什么头领的,他是暂时寄居在这里解决眼前的困境的。因为他交了投名状,按规矩他得做头领。他无法推脱只说帮助韩德明做了第二,靳义堂没打算在山上长期住下来,他是走一时看一时,现在真的是穷途末路了才上来这条道。 来到山上还就是靳义堂跟刘巴图识字,其余的喽兵没有一个读过书,很自然刘巴图就在里面做了文书掌柜,记账保管分配都为他管,大家还称呼他为军师,三当家。 靳义堂跟头领韩德明定了个规矩:一不抢乡民之粮;二不劫商客之财;三不欺妇孺;四不惹官府。只是要抢摘那些种植罂粟的,盗取那些制造鸦片的大户。他们就是“替天行道”。 他们替天行道的理由就是,不让那些罂粟大户将罂粟造出来的鸦片卖给穷人。靳义堂还有更充足的理由是,那是他在游风约排戏的戏词,好地都种植罂粟了,遇到灾荒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了,活活地将人饿死了。 他跟赵秀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第65章 第65章 大家都觉得“替天行道”这个口号响亮,既有了大烟抽又有了“功名”,是冠冕堂皇的“大侠”,不是劫财害民的强盗。 嗨—— 天灵灵地灵灵,东山游风显神通—— 嗨—— 西天来了个孙猴精,丢了金箍棒,翻不起筋斗云—— 嗨—— 褐土地上长罂粟,王母娘娘仙桃果,吸一口呀上天庭—— …… 靳义堂举起了当年传说的“柔风”大旗,韩德明跟众弟兄都感到有了依靠。柔风是传说中为百姓撑腰的大侠,不是偷鸡盗狗的强盗,他们都觉得这是冠冕堂皇的。 靳义堂给那营兵写的书信上面就是以 “柔风”的名义写的: “……本非响马,柔风是也。本山寇不做贼,不为盗,不祸害百姓,不扰乱官府,只摘罂粟果是也。只因灾荒之年,种罂粟者犯了天条,只种罂粟不种禾苗,虽有银子而不能买到粮食,有的即是罂粟,饿死者甚多。今虽灾荒已过,且更有甚者还效仿种植,触犯天条,至贱民吸食,卖妻卖儿,家破人亡。不灭之天怒人怨也。” 那营兵拿了书信,回去交给领兵,领兵也是为了交差,不愿跟那些东山响马结下链子,遂将书信交给把总万奇,万奇也是千总派出去的,就把书信再交给扈万坤。 扈万坤看罢书信后紧锁眉头,心里暗自高兴,心想这跟东山游风约那里都是一个调子,反对种粮户大量种植罂粟,这是善举也,他扈万坤就是反对那些吸食鸦片的烟民,现在山上有了这些“响马”,他还是盼之不得,若种粮户都种植罂粟,百姓还能吃到粮食吗? 于是下令:“吩咐下去,养兵蓄锐,此事当深虑远议不可造次。” 扈万坤虽是营千总,却知道如今这种植罂粟之风虽然上面没加强制甚至提倡,那些权贵阶层都有接触,成为了一种时尚,以吸食鸦片作为权贵身份的象征,还使百姓染上烟瘾,最可怕的则是士兵也都开始抽大烟,整日意志消沉,浑浑噩噩,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为了自己有充足的理由吸食鸦片,就把鸦片叫做“神药”,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那些权贵阶层吸食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金钱满足他们的欲望,但是穷人哪来的钱用于买那东西的?到头来只得卖妾卖女,家破人亡。 县衙官府鼓励种植罂粟是为了好征收税银,还能从中得到利益,其是各有各的盘算,嘴里不说心里明白。 现在出现了这抢劫罂粟鸦片的,还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即是响马,在他看来也是好样的,若是能遏制这些种植大户少种点罂粟,就会减少无辜烟民。 扈万坤虽对本次追剿抢劫罂粟的“响马”很是消极,但据报营兵追剿的那辆马车却是到了响马窝里没有出来,这事总的有个了结,不然难以服众,也不好往上回报。 便差心腹曹小乙到丢罂粟的河口庄暗中打探情况,看看那刘福禄的儿子刘保金到底是不是跟罂粟案子有关。 曹小乙领命,第二日便乔装到了河口庄见到刘福禄,二人一见似曾相识,方想起那年在扈府唱堂会的事,那个赵英子就是他的妻子。 既认识,便客套一番,不再分彼此公差平民。曹小乙说明来意就问公子刘保金的事。 刘福禄还不知道儿子跟赤岗发生的事情,见这位公差是专为此事而来,也不便多问,只道:“公子近日到省城参加乡试去了。” 曹小乙细问刘保金的情况,刘福禄便把儿子在游风约乡学读书的事一一告诉公差。 曹小乙一听游风约三个字,即以为这刘保金是不是背着刘福禄在干些“响马”之事。便调转话题:“该庄的罂粟被盗之事保长可知一二?” 刘福禄道:“一概不知,不过庄里失盗之事本保长本该当责,只是刚刚上任,庄里乡规民约才行定制。听说县衙已禀报上面正在彻查?” 曹小乙道:“你是保长却还不知?” “没人说起。”刘福禄道。 “庄上王大户家王天印从府营带兵来此没到庄社见过保长?” “没有。” “这就是了。” “是什么?”刘福禄感觉莫名其妙。 “就等公子乡试回来再说,一切即可明了。”曹小乙道。 曹小乙走后,刘福禄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便到乡学将公差来的事情告诉了师先生。 师尚虽然听说上面派兵来庄上查罂粟盗抢之事,却没有想到跟刘保金扯上关系,听刘福禄说公差问他那话,分明是跟刘保金有关,而刘保金跟赤岗到了游风约至今没有什么消息,应该是安全到了省城,离考期只有三天了,若有差错,至少赤岗会来告知。 刘福禄是当局者迷,许多事情也许他就不知晓,没人肯告诉他。就师尚而言,他在庄上就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罂粟失盗跟刘福禄父子有关,原因是,刘福禄自担任保长以来,兴乡学,戒大烟,定乡约,样样都跟那些大户做对抗,说他学的就是游风约那一套,听说罂粟被盗之事是游风约响马所为,所以就断定刘福禄父子一定是参与其中。 这还是师尚安排赤岗陪同刘保金走了以后听说的事情,现在上面派公差来见刘福禄,一定是跟公子有关。 难道刘公子真的出什么事了? 见刘福禄很着急的样子,师尚便差拳房弟子李金瓶到游风约打听公子跟赤岗的下落。 李金瓶走后不久,山来正在马房喂牲口,忽然一个露屁股娃儿来到他跟前将一封书信递给他,山来问送信的人哪了,娃儿指指大门外说:“走了。” 山来也拾识过几个字,展开书信看是给东家的,上面写着:“刘福禄大人亲启。” 山来不敢往下看,即是看也看不懂,便打发那娃儿走后,上乡学找到刘福禄,将书信递给他。 当时师先生正跟刘福禄在一起,刘福禄接过书信当即就给了师先生,师先生展开信看,上面写到: 字启 刘兄台万福,家中合堂金安。兄台大义远近闻名,日后方叙,今不提。 愚弟在东山为寇,实乃不得已,生活所迫。乃不抢乡民之粮;不劫商客之银两;不欺妇孺;不惹官府;是宗旨。即是要抢摘那些种植罂粟,盗取那些制造鸦片的大户。替天行道。乃柔风显灵也。 上日,官兵追刘公子至山上,说是刘公子盗抢该庄大户之罂粟,遂捉之。 愚弟没见公子之影子,估计以避至他处,官兵未捉之,故甚安。 愚弟已让官兵带给府衙书信一封,盗抢罂粟者乃东山柔风是也,于刘公子无干。望兄台相安。 万望宽恩,余不尽言。 愚弟德明顿首具告 信是靳义堂亲笔写的,落款却是大当家德明,靳义堂明白,这个时候若刘福禄知道他做了响马,还不知要对他憎恨到什么程度。 “德明?保长可否认得?”师尚念罢书信问刘福禄。 “不认得。”刘福禄道。 “不认得为何来的书信?” “为给公子开脱?可是公子不是到省城去了,又为何到了东山?”山来道。 “看信上内容,说明我的学生保金并无危险,只是很蹊跷到了东山。”师尚道:“昨日已差李金瓶到游风约去打探究竟,看来还得派人到东山一趟?” 最着急的还是刘福禄,别看他一脸沉着,不慌不忙。关键是现在儿子正是去赶考的时候,时日不等人,误了考期就是耽误了儿子的前程。 “我去吧。”山来道,语气很肯定。 刘福禄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知道山来去最可靠,他也最放心。 来送信的人就是靳义堂差下来的花葵。他不让他见到刘家的人也是靳义堂交代的,开始还说是要派刘七下山送信,因他是河口庄人,对庄里熟悉,没想花葵自报奋勇说他要下山。 靳义堂答应了,他知道花葵自报奋勇下山有他的目的,他是要回家看看彩娇。 花葵走的时候给彩娇放下的钱估计也快花完了,他这才知道吸食那东西没有钱真的是不行的。 现在他给她挣到钱了,甚至她吸的那东西,不管是叫福寿g还是芙蓉膏还是金丹还是鸦片,应有尽有,不都是一个东西吗,现在他懂得了,这个东西只要染上,还真的是戒不掉的,没有了却是生不如死。 他舍不得让彩娇难受,他虽然没染上那东西,对于彩娇上来的烟瘾就是跟他上来的一样,当然他是不会切身体会到这个烟瘾上来的那个罪受的。 这次他给彩娇又准备了不少,足足够她几个月甚至是半年用的,假如她也想跟他走的话,他可以带她上山,就像师娘赵秀苹那样,每天住在那世外桃源,享受这大自然之美,享受那神奇的东西给她带来的神仙之生活。 尽管这神奇的东西他感觉不到,神仙生活他也感觉不到,只要彩娇能感觉到就等于他感觉到了。 第66章 第66章 岳琅逢是真正信奉天主教了。他还是个很少参加天主教的中国人,不是游风约冯光道那件事,他还不会慢慢地接受天主教,也是天主教的教徒不断地向他邀请,才让他渐渐认识天主教,天主教的精神就是博爱温良,使信徒们积极阳光地生活,让你把冷漠变为爱。 就是他参加了天主教才对游风约冯光道他们对他的宽恕感到无地自容,他才在灾荒年时期对游风约的百姓进行良心上的忏悔,并且用赈灾施救的方式救济灾民。尽管他在那个时候也发了洋人一笔横财,那也是有原因的,那是中国人俱情愿饿死也不受洋人之赈。 除了岳琅逢,在很多百姓心中都认为那些教堂里的洋人是鬼变成的,会吃人,连碰都不能碰他们,都认为洋人建造的那些教堂里装的是尸体,专供洋人来吸中国人的血的。 冯四来到教堂,岳琅逢正在做礼拜,若不是事情紧迫他是不会来找老爷的,在冯四看来小姐遇到刘保金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小姐一生中的大事,也许就是天赐良缘。 冯四也太摸老爷的心思了,老爷也是对小姐的婚姻大事耿耿于怀,多少人给小姐说媒都没有个中意的,这次遇到的刘保金他看得出来是小姐最中意的,他要找到老爷设法给小姐完成这个心愿。 岳琅逢听了冯四的话只是问:“这刘保金为什么被官兵捉拿?” 冯四道:“也许是遭小人陷害,反正他是赴省城赶考的,万一金榜题名了,即是府营一些官兵追捉那又能怎样?他可是跟京城冯弘儒大人是沾亲的。” 提起冯弘儒岳琅逢即想起了冯光道,现在冯光道也是京官,官运亨通,若是跟冯光道连上亲戚,他昔日对他的那些过节也会消除一些,再说刘福禄也是一方有名的掌门大户。 岳琅逢知道冯四是偏爱小姐的,他的想法也是对他岳家好的,就他现在这个身份比不上当初当任县令那个时候了,现在即是跟人家刘福禄成个亲家也不是门当户对了。 于是岳琅逢跟冯四即行动身赶往家中想去亲眼见见这位刘保金。 到了府上,午时刚过,岳琅逢告诉冯四:“先别伸张,待我瞅他一眼。” 冯四便将岳琅逢领至膳房歇息用餐,待他看看这刘公子还在不在小姐的绣房。正准备出门,只听后窗传来丫鬟莲子的声音:“公子若不答应本丫鬟概不放你走。” 后窗外就是后花园的小凉亭,挨着窗户有道小门,方便通往后花园。 冯四跟岳琅逢听到声音同时屏住呼吸,摆手示意,二人便悄悄偷听起来,岳琅逢也失去了往日的自尊,可以看出这岳琅逢对小姐有如此的关爱来。 丫鬟说罢又听一个男的声音:“这事关系重大,总的告我父亲知晓,这样成何体统?再说现在我急需找到我的考蓝子,否则这届乡试就赶不上了。” “什么考蓝子,俺且不懂,只是你得答应小姐的话,再说不等老爷回来说个明白你也走不得,况且外面捉拿你的官兵还在到处找你,你能走掉吗?”丫鬟伶牙俐齿,一句也不饶公子。 “跟老爷说明白啥?我有啥走不得?” “怎说?你私自闯进小姐的绣床底下,是何用意?” “那是——”刘保金想说那分明是小姐带我到他房间绣床下面的但没有说出口,他懂得,若是说出那样的话来,对好心帮他的小姐就太无情无义了。 岳琅逢听到此已然明白了一切,就示意冯四来到他身边对着他的耳朵悄声说了些啥,意思是让他到后花园帮助丫鬟说句话,拿定此事,他得赶紧备车亲自送公子进省城赶考,千万不能耽误了考期。 耽误了一个学子的考期,他这个曾经当过县令的岳琅逢就是一个罪人,不管小姐的婚事顺不顺利,只要将刘公子顺利送到省城参加考试,他日后不管在冯弘儒和冯光道面前还是在刘福禄面前都有了他说话的资本。他们相互间的关系也会冰释前嫌的。 他现在是一位天主教的教徒,他要把天主教的精神领会贯通,就是博爱温良,每天积极阳光地生活,让你的冷漠变为人间大爱。 岳琅逢在后来也参加过乡试,不过那也是他惦着考蓝走走过场,官帽还是花银子买上的,这考试还不能花银子买吗?他知道公子说的考蓝是什么,那就是个考试远途跋涉带着的小盒子式的小箱子,里面除了文房四宝等考试必用的工具外还放有一些生活用品,贫困一点的考生还要自带米、馍等吃的,以防路上有个伤风感冒,还要带些药品等。 岳琅逢府里可不比刚刚回到庄里的刘福禄,他可是一个县太爷府邸,家里的车、马、轿应有尽有。 岳琅逢要亲自陪同刘保金到省城,一来他路熟,对乡试的路数也精通,二来这刘保金不是别人,弄不好就是自己未来的女婿,即是金榜落地他也相中了这个年轻人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他很是喜欢,不像曾经来给小姐提亲的那几个,个个都是纨绔子弟,文武不通。 他也看不准那些武夫,特别是他入教以来,对打打杀杀很厌恶,他就看准像刘保金这样的文人。他在膳房偷瞅了刘保金那一眼,这后生长的魁梧俊秀的,像个当官的料。 按刘保金的考期计算,是不能再耽搁了,即日就得动身,算一算按照正常的行程到了省城离考期还有三天,可是万一路上遇到个三长两短就无法挽救了。 岳琅逢差家丁将马喂好,备足草料,再将当年他使用的考蓝找出来,装好必备的东西,到晚上亲自让刘保金看考蓝,看看还有什么要装。 晚上,刘保金就住在岳府,冯四告诉他明早五更天就送他赶赴省城,让他安心好好睡一觉。不一会,他又跟岳琅逢惦着个跟他差不多一样的考蓝去见他,冯四跟他解释说:“这就是东家老爷。” 刘保金急忙跪拜行礼:“岳老爷在上,晚辈见礼了”。 岳琅逢慌不迭地以礼相迎:“刘公子免礼免礼,都是自家人。”岳琅逢故意将“自家人”这个口气说的重一点。 又指着那考蓝道:“这是给你准备好的考蓝,我以前用过的,看看还缺少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赶赴省城参加考试,别耽误了,诸事都可以搁后。” 刘保金点点头道:“晚辈谢过老爷。”又准备行礼,冯四急忙拦住:“还行什么礼,刚才老爷说我们不是自家人了吗,还客气啥。”冯四也故意将自家人说的重些。 送走他们,刘保金心想这岳家可真的要帮我刘保金赴省城赶考了,也没啥犹豫的了,就死心塌地让岳家帮忙吧。何况他还认承了人家岳小姐的婚事,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他跟着戏班的那些时候也看过男女私定终身的戏,既然戏里就有的事,他为何就不能有呢。 再说他对那冯小姐也很上心的,她弯弯的黑眉下面有双深黑色的眼睛,就像他的母亲那样,还有那凸出来的鼻子,把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衬托的格外有灵气,那张胭红的小嘴……那盈盈的笑意。 开始他还不敢正眼看她,因为是他盲闯了人家的花园还几乎踩伤人家,人家不但没有怪罪他,还拼命救他,就凭这一点他都不会拒绝的。 那个小丫鬟更是灵巧的得理不饶人,她是在逼他答应小姐的婚事的,她跟他说的那些话一定都是小姐心里想说的,也许就是小姐教给她那样说的。 “亏你是个秀才,男女授受不清,你跳到花园来故意踩到小姐,你还躲到小姐的绣床下面,这要是传出去了要小姐怎么活?你说!你说!不答应就把你送给官兵,俺凭啥救你,非亲非故的。” 那丫鬟一边说,这边小姐还在叽叽地哭,像是在演戏。 我真的是故意的吗,分明是小姐对我刘保金有意,执意救我的。 他也故意问那丫鬟:“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丫鬟道:“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俺不说你也知道。” 最后还是冯四把话给说白了。 刚刚四更就听到马房有动静了,刘保金左思右想一晚上没有睡着,整整一天一直就是在躲避官兵的追踪,他奇怪地想,我刘保金一介书生成天在乡学闭门苦读从不出门,我怎地会被官兵给追上呢。 是父亲大人得罪了官府? 官兵这样做分明就是在拦阻我刘保金进省城赶考,如是那样,我刘保金不去赶考又有何妨,我才不想当官呢,当官有啥好,倒不如师先生那样,以自己的才学教出那么多学生,桃李满天下…还不如去当戏子呢,听到台下观众的那一阵阵喝彩,使自己每天都会感到充实满足和快乐。 他在戏里拿着关公的大刀:“……百万曹兵谁敢当,斜影跨下云中月……”。前面忽然出现一堵高墙,后面追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黑犬,他飞也似地跳上高墙,忽然看到了小姐和丫鬟在墙下等他,小姐手里拿着一张弓箭正在对着他,他急忙拿刀阻拦,那关公刀忽然不见了,变成了一根木棍……眼前一黑,一群马蜂朝他头上飞过来,他急忙在头上乱抓乱打…… “刘公子——五更了,起床赶路了。”窗外有人叫。 第67章 第67章 刘保金听到叫声,猛然睁开眼,是冯四在窗外叫他起床,他感觉汗流浃背,摸摸头,已然是好好的,方想,原来刚刚是南柯一梦,亏是有人叫,要不然他在梦中可就惨了,他平身是最怕捅了马蜂窝的。 刘保金穿衣服打点好出来,马车已经套好了,那车厢跟他在游风约坐的那车厢是一模一样的,前面是门帘子后面还有一个小方孔窗户,车篷为半圆形,上面密密麻麻钉着大帽子铁钉,就像有钱人家的大铁门。 岳琅逢已经在车旁等候了,车里的一切用品也备足了。 这次他要跟冯四一块到省城,冯四在他的府里已是老车把式了,虽然他是年岁大了点,可岳琅逢感到放心。 厨子已经早已做好了点心,让刘保金到膳房吃点垫补垫补方好上车,刘保金拍拍肚子言说:“不饿不饿”。厨子即将点心抱好交给他,让他车上吃。 刘保金拿了点心,出来膳房门,正要上车,只听楼上丫鬟的声音:“公子慢走。”说着跑下楼来将一个小香袋塞到他手里就径直上楼了。 刘保金朝楼上看,只见小姐正在楼上目送他。难道刚才那梦是小姐跟丫鬟撩逗他的?可那些马蜂是怎回事,还有那堵高墙? 刘保金认得丫鬟给他的是小姐的香包,是桃形的,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马车出来岳府一溜往北,冯四坐在车厢外吆喝着,刘保金跟岳琅逢坐在车厢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夏秋时节五更天即大明了,岳琅逢在前面微闭着眼似乎在睡觉,也许他昨晚也没有睡好。 刘保金从衣兜里摸出那香包来看,是用五色丝线绣成的,难道小姐也是一夜未睡给自己绣成的定情物了?香包里面装着应该是中草药之类的,又避邪又带有香气,虽然他是个男孩,可别忘了他曾经是个戏子,他知道这香包包含着的含义。 刘保金无所事事就想看看香包里面装的是何药物,却摸出一个小纸条来,打开看上面有四句诗: 通宵绣的小香囊,吉祥灵气驱秋寒。 送君孤飞心悠随,为君挂牵系心肠。 刘保金暗自欢喜,这真是岳小姐给他的定情信物了,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未来的岳父大人是在干什么,单看他那宅院就是一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懂得事理,又文雅体贴还会作文写诗。 想到此刘保金禁不住“嗤”的一声,几乎笑出声来。 岳琅逢在前面似睡非睡,睁开眼一看,天已大明,离开岳府已走出几十里路程,已经出来平顺县城。照这样的速度,二日后一定会赶到省城。刚才听身后的刘公子在笑,似是心情愉快,一定是他跟冯四送他上省城,自然心中欢喜。 借公子高兴,岳琅逢问道:“刘公子在笑什么,在想什么高兴之事?” 刘保金还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之中,听前面岳老爷似是跟他说话,他也没在意是在问他什么话,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前辈是在跟我说话?” 岳琅逢道:“听公子再笑,想是遇到什么喜气事了?故问一句。” “啊——哦,晚辈受此坎坷,被前辈所救,还亲自送晚辈赴省城赶考,晚辈那有不喜之理。”刘保金道。心想,若是把小姐的喜气之事给你说了,你可高兴?你可是未来的老丈人啊。 “那些官兵为何追你?”岳琅逢掉转话题。他借故跟刘保金搭讪就是想问一下他为何被官兵追赶。 “不知道”。刘保金道。 之后又说:“父亲在庄上被几个大户推选担任了里保,给庄上办起了乡学,还组织烟民戒烟,听说就在这当儿庄上几个大户的罂粟在一个晚上都给抢了,县令大人来了一趟,将案子汇报给了上面,上面便派官兵来庄上查案,其中领头的就是庄上王大户家的。” 岳琅逢一下听明白了刘保金的话,好歹担任了几年县令,断案办案也历经了不少。听刘保金的话音,刘福禄在庄上定是惹了那些大户了,然后找个原由给他栽赃连累了公子。 “是你怎样也逃不脱,不是你他们强给加也加不上,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啊。”想当初他岳琅逢为了能惩治冯光道,到后来不但人家啥事没有还升了官,自己却落个摘了官帽贬家为民的下场。 “公子跟冯大人啥称呼来?”岳琅逢问。 “那个冯大人?” “就是——就是冯光道吧。”岳琅逢本想问的是冯弘儒,方想他跟冯弘儒可能不怎么沾亲,要沾亲即是冯光道。 “他是我姨父。”刘保金道。 “这次进省城赶考你姨父可知道?” “他知道我在乡学读书。” 岳琅逢并不是漫无目的地问刘保金这些话的,他现在已经把这位赶考的秀才给当作女婿对待了。这也不是他看上了刘福禄这个大户,主要是他看出来女儿对公子那个满心的乐意。临走前还差丫鬟给公子送来信物,他猜女儿一定是整夜没有合眼。 别看岳琅逢妻妾多,可是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生下来就没娘的孩子,这次如能满足了女儿的心愿,他也如愿了也放心了。 这人啊,是没几天蹦跶的,眼看着自己就不中用了,家里虽然还殷实,妻妾不少,可是身子骨已经垮了,到了教堂才知道人就是怎么一回事,过眼云烟。 马车行至中午到了一个小镇,见是人来客串的,他们早上起五更吃了点点心,现在肚子也咕咕叫了,岳琅逢招呼冯七饲喂上牲口,在这小镇吃点东西再走。 冯四应诺,找一处宽敞地段将牲口拴在一棵榆树上,将草料袋给牲口戴在头上,便找家饭庄张罗饭菜。 岳琅逢冲刘保金道:“颠簸了一个上午了,下车风凉风凉吃点饭再走。” 刘保金“嗯”一声跟着岳琅逢下了车,看到一个后生正在那里拴马,便自言自语道:“这位兄台从太阳升起就跟着咱这马车,现在也是才到了这里,这骑马的还没有咱这赶马的走得快,只是消停。”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岳琅逢一下就警觉起来,抬头看那后生,阪大腰粗,活龙鲜健的,骑着的那匹马也是膘肥体壮的,怎能没有超过他们的马车呢? 于是便指着那个正在拴马的后生问刘保金:“你说那后生从日头升起就跟在我们后面?” “是呀。” “那他怎么没有超过我们呢?” “这有啥稀奇的,总是人家就那样快吧。” “你是怎知道的?” 我就在后窗一路的看,一直看他是老在我们身后跟着一样。 岳琅逢“奥”了一下就再没吭声了。 到了饭庄门口,冯七正好出来,见到老爷道:“有现成的焖面鸡蛋汤还有炒菜。” 岳琅逢道:“简单点,就现成的吧,晚上住了客栈再好好吃。” 冯四答应:“行呗。”就进店了。 不一会弄好饭,三人吃过,冯四将马的饲料袋摘下,卸下马鞍,手握马缰选了个地块,牵着马转一圈,让马匍匐地上打了个滚,然后套好车就上路了。 冯四走后,随即后面跟上了四个骑马的,都是山野村夫打扮,也不像响马也不像官兵。刚才刘保金说的那个骑马的后生也跟在了那四个骑马的后面。 冯四在前面赶着马车,扭头看看后面还真像老爷说的那样有人在一直跟着他们,冯四心想,这一定是来追刘公子的那些官兵,看来刘公子的仇人是非要跟他过不去了,多亏老爷有心机让他先走看看情况再说,果然是。 冯四此时已然打定了主意,他要将这些跟着他的马贼引的越远越好,他一个老头子横竖也不值几两几钱,就跟他们好好周旋周旋。 于是他朝马背使劲拍了一下,嘴里打了一个响哨,那马是被冯四赶惯了的,只要听到主人这响哨就立马风驰电掣一般跑将起来。 在后面跟着的那四个骑马的就是王天印的几个手下,那日追赶刘保金的马车在小西天消失,随即追踪那车的第一个营兵被绊马索擒获,还被“响马”让其带着书信回来。 那信写得夜郎自大,不可一世的,千总看了却下令:“养兵蓄锐,深虑远议,不可造次。”这分明是在袒护东山响马贼,那刘保金的马车分明是进了东山贼窝有人接应没有出来。 把总万奇跟王天印道:“本想将那响马贼的书信交于千总让他看后气愤不过,会得到他对我们追剿响马贼的支持,没想却是迎头浇了一盆冷水,真是晦气,这千总最是反对种植罂粟的,看来指望不上了,还得自己来啊。” 万奇是个大烟鬼,他在王天印手里是有短处的,这次本想在千总面前为王天印争口气,却没能如愿,还倒浇了他一盆冷水,丢了他的脸面,心里窝着火。又听说千总悄悄派曹小乙来刘福禄府上暗访此事,更让他心头不平。 “怎地自己来?”王天印问。他家的罂粟种植的最多,几个大户也是因为他在府里能说上话才都听上他父亲跟着种植,没想到罂粟花还没有落完就被响马盯上了果子。 “抓响马就是我等的职责,只要证明他就是响马或者跟响马有关,抓了就是抓了,即是给就地正法,谁敢怪罪。”万奇道。? 第68章 第68章 万奇虽然是给王天印加了油,可是王天印也是不情愿去惹那些响马,主要是新来的这个刘福禄跟他们过不去,给了他个保长就摸不着南天门了,又是兴学又是戒大烟的,样样都跟他们抗膀子。 偏偏又是刘福禄的公子刘保金跑到了响马窝里,还叫嚣着只抢罂粟不做盗贼,这不是明明跟他们过不去吗?这次要是利用官府抓了他,对惩治他们父子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可是上面却不支持,以深虑远议为由,拖延时间。 王天印听懂了万奇的意思,这响马离他们太远,且都是亡命徒,着实惹不起,可刘保金就是庄上的,只要把刘保金给捉拿了或者“就地正法”,不但给他们出了这口气还给刘福禄一个下马威,日后看他还怎样当这个保长,还给谁立规矩,给谁戒烟。 万奇跟王天印虽没有明说该怎么办,那意思他是听懂了,有了万奇把总撑腰,他还是可以施展他的威力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于是王天印挑选自己的四个得力手下,暗中给他们交代了任务,上面不是说养兵蓄锐,当深虑远议吗,先不着急剿什么响马,先把跟响马有关的刘保金给查清了,办了,以切断了他跟响马的联系。 王天印的四个手下各骑一匹快马,来到离小西天不远的交通要道,希望能找到刘保金坐着的那辆马车的影子,正好看到冯四跟着马车过来,其车型一模一样,方以为这就是进了小西天的那辆马车。 四人远远跟踪这马车来到这个小镇,见从车里出来的就是刘保金。于是待他们套车上路的时候就在后面一路跟踪,计划到天黑或者选个僻静处将马车围截,捉拿刘保金。 没想到刘保金跟岳琅逢就没有上车,而是在冯四套车的时候就趁机躲了起来。 冯四赶着马车一路狂奔,有意想将后面的追兵引得远远的,没想到这追兵就是在选择围截他的时机,即是追上,只要不是动手的时机他们也不会将他追上,而是在后面跟的紧紧的。 冯四只顾赶马狂奔,一路颠簸,却没想车轱辘已经脱出车轴,恰遇一块石头,马车倾斜,一边车轱辘掉了下来,随即整个车厢倾倒,马似乎感觉异常,一时受惊,前蹄腾空,嘶叫一声,将冯四闪下马车,马拖着倾倒的车厢奔将起来。 在后面追着的四个追兵一时糊涂起来,这马拖着的车厢已经散了架子,车厢里面的包裹等东西也丢了一路,却没见车厢里有人出来。 分明是三个大活人在小镇上从车里出来进了饭庄,又在饭庄吃过饭从饭庄出来上了车朝前而去,怎么就剩这赶车的老头一个? 四个人从马上下来走到冯四身边将他围住,其中一个问道:“那两个人怎没有上车?” 冯四虽是从车上跌下来,并没大要紧,见他们问便随口答道:“那两个人是付给我钱雇我的脚力活的,人家到了地方还坐我车干啥。” “那你为什么跑呢?”那官兵又问。 “你们在后面追的紧,我还想遇到响马了,所以跑得快。” 忽然一个跑在前面的追兵在地上捡到了那考蓝。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冯四道。他才发现,老爷跟公子竟忘记了拿走考蓝。 且说赤岗窜进玉茭地里也没有及时走开,眼看着追兵疯狂朝那马车追去才朝南去找刘保金。 行至平顺县城天色已经大亮,心想这刘保金也不知道从客栈逃出来了没有,若是还在客栈,我岂不是白白走了那些冤枉路程,遂返回客栈想去看个究竟。 赤岗以为所有官兵都去追赶他了,并没有想到客栈里还有县衙捕快,便被一捕快发现,慌慌张张进客栈报告给了捕头。 捕头接到报告,对着下属哪敢怠慢,便吩咐众捕快严阵以待一并拿下响马贼。 众捕快接令,各拿武器蹲守在客栈大门里,并让店家去开门,以防响马贼起了疑心,单等赤岗进门。 赤岗走到客栈门外上去敲门,见店家开门迎了出来,见面就问:“公子走了没有?” 店家哪敢接话,若跟赤岗接了话,他不成了放走响马的罪人了。只是一个劲地说:“客官请进请进。” 赤岗还没有明白过来怎回事,刚刚跨进大门就被两把刀夹在了脖子上,动荡不得。 晚上赤岗被囚禁在县衙牢房。 在客栈抓走赤岗的捕头名叫靳淮山,他是最怕在自己的地盘查出什么响马来,这些响马藏在那东山里让你心惊肉跳的,每天得起早贪黑为防响马强盗保百姓一方平安。 跟响马结下链子,也不是一件好事,你既保不了百姓平安也抓不住那些响马,弄不好还将自己也搁在大山里了。 靳淮山知道,今天抓到的这个响马贼若是天明交到府里,他就等于跟响马开始结下链子了,到了府里衙门要审查还要斩头,日后这响马头领就要将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他们在暗处,他在明处,还有好日子过吗? 白天不是有捕快发现了赤岗,他才不往这风口上撞哩,是响马还是盗贼,只要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既是捕快们发现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身为捕头哪能眼看着放走响马呢,抓了交给上面才是他的职责。 靳淮山自做了捕头还没有跟响马打过交道,到底这响马是个什么样都干些什么他都想知道,这响马能不能不在他的地盘上糟践老百姓,他当他的捕头,他当他的响马,井水不犯河水呢。 他就是今天晚上这次机会了,明天这响马一定得送往府衙交办。 看守响马跟看守一般犯人不一样,外面一道岗里面一道岗。靳淮山是捕头,他进看守门是不用汇报的。 赤岗被五花大绑绑在一个柱子上,腰上胸上还有脖子上都被绳子缠的紧紧的,嘴上还塞上了东西。 靳淮山上去将他嘴上堵着的布絮拿下来,还给他递过一碗水,赤岗没有犹豫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靳淮山问:“你就是东山上传说的响马?” 赤岗摇摇头答:“不是!” “我是县衙的捕头,我不想跟你们这些好汉结梁子,一般不是走投无路谁去落草呢。”靳淮山道。 “我真的不是什么响马,我是游风约新安里拳房的。” “游风约的?我就是那里人,好汉大名?” “赤岗。” “你是小拳王赤岗?” “嗯。” 靳淮山又仔细看看这位赤岗,他当年还到新安里拳房请过教师爷来县衙教武,虽然没有见过他,可是听说过,当年他请的教师爷是牛满圈。 “你认识牛满圈吗?” “那是我师父。” “那官府为什么追捕好汉呢?” “不清楚,我是送一位公子进省城赶考的。” “那公子是谁?” “刘保金,进宫给老佛爷献戏的如意班班主刘福禄的儿子。” “奥哩,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 “啥太好了?” “就是说,好汉不是响马就太好了。” “那刘公子呢,也给你们抓了?” “不清楚,府衙那些营兵都去追那马车了,现在还没有音讯。” “糟了,这刘公子要误事了。” “怎误事了?” “若是没有人送公子上省城必定会耽搁了考试,若被官兵抓了就更糟了。” “没事的,只要好汉真的不是响马,我可以放好汉走,早上是我的捕快们把你抓到这里的,我一概不知,现在还没有将你交到上面,神不知鬼不觉的。” “我赤岗拿人头担保,我决不是什么响马,很可能这里面刘家是受小人陷害的,刘公子更不是什么响马了,他在游风约乡学读书从没有出过门,那来的响马?” 靳淮山想,即是你就是响马,我靳淮山也不想跟你结梁子。 “好汉就是响马我今天也要放你一马,只要不在我的地盘惹事就是。”于是靳淮山就在赤岗耳根旁小声说了些什么就出了牢房。 第二天早上,靳淮山亲自来到牢房吩咐那些捕快备好车送响马到潞府。赤岗还是被五花大绑绑在柱子上。 几个捕快将赤岗从柱子上解下来,簇拥着送到囚车上,出来衙门径直到府城而去。 昨晚靳淮山已经跟赤岗商量好了,他在送他到囚车上的时候就把他的绳索扣给解开了,单等他走到半路上设法逃走。 二个押送赤岗的捕快哪能知道捆绑他的绳索已经给解开了,当囚车出来县城行至一僻静处,赤岗便将已经松开了的绳子全部解开,用劲破开囚车,从车上跳将下来。 二捕快见状,知道不是这响马的对手,纷纷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赤岗抱拳给他们行个大礼道:“我乃游风约新安里拳房赤岗是也,回去告诉你们捕头,我不是什么响马,是老百姓,别再冤枉好人。”说完就走了。 二捕快眼看着车上的响马扬长而去,还自称是游风约赤岗,不是响马,只得硬着头皮回去交差,任凭捕头惩治。? 第69章 第69章 靳淮山知道他们要返回来的,听他们叙述后只埋怨一句:“囚犯上了囚车怎没有仔细检查一下绳索,眼看着把响马丢了,这却如何交差?” 一捕快道:“他说他不是什么响马,是游风约赤岗,要真是,我们再见面也会认得。” “也好,今儿这事如上面知道了,你们就按实情禀报,如上面不知道,就绕过你们,这事只当就没有发生。”靳淮山道。 二捕快谨记,连连称是。本想这放走响马是大罪,没想到捕头一点也没有怪罪他们。 赤岗从囚车上逃脱后又返回县城,想再到客栈去问问刘保金的去向又怕再遇到那些官兵,自找苦吃。便冲小路一直往南,他猜想刘保金不会寻大路走,一定是选些小路山路。 从县城出来东转西转也没有打听到刘保金的影子,看看天色已晚,又是一天过去了,若再找不到他,恐怕赴省城赶考就会误了考期,正踌躇间,忽听道边有声音传出。 “这是我的娃儿,这是我的娃儿,娃儿——”声音有气无力。 赤岗听着蹊跷,顺声音寻去,见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孩正朝东边方向跑。便快步追上去。 那人见有人追来,反而不跑了,只等赤岗朝他奔将过来。 赤岗来到那人跟前,看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怀里抱着的小孩也只是五六岁,也不哭叫也不反抗,似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赤岗问:“你抱着这娃儿跑什么?这谁的娃儿?” 那人示意他,赤岗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只见一个女子坐在一地岸下,看着赤岗还是有气无力地喊着:“我的娃儿——” 赤岗扭头问:“这是她的娃儿?” “是,这娃儿已经快饿死了,她还不给我。”那人道。 “给你干什么?你是她什么?” “我跟她是一个庄的,她男人吸大烟将她们扔出家门不管了,我只是让娃儿讨个活生,我还给她舍点钱让她也去讨个活生。” “娃儿上哪?讨什么活生?” “送安口育婴堂。” “就是洋人教堂?” “嗯。” 赤岗心想,洋人教堂不是“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吗?他还是几年前听师兄刘福禄说过的,在天津他是亲身经历过的。百姓群情激奋,砸教堂杀洋人。如今这安口教堂也在做这害人的勾当? 赤岗朝那妇人过去问道:“这是你的娃?” 那妇人点点头。 “你决意要给他?” 那妇人摇摇头。 之后又点点头,一副无奈的表情。 赤岗明白了这妇人的意思了,她舍不得把娃儿给了别人,可是眼看娃儿要饿死了,还是想让刚才抱娃儿的那个同乡去给娃儿讨个活生。 “既是这样,呢怎又不舍给他救你的娃还喊叫?”赤岗问。 “那不肯告诉我那教堂是个啥样,俺心里没底儿。”那女子道。赤岗见这女子娇小玲珑的,卷缩着身子,很虚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气喘宇宇的。 赤岗扭头发现抱娃儿的那个同乡已经不见了,他四周找遍了也没有那人的影子,一定是那人钻到青纱帐里面了。原来刚才那人是跟他耍了个金蝉蜕壳。 赤岗摸摸身上才知道分文没有,钱都在马车里了。他想给那个妇人点钱让她找个安生处讨点吃的,他曾经有计划去教堂到底看看那里的育婴堂是不是跟传说的一个样,现在他的任务是找到刘保金,他的乡试才是最主要的。 忽然他发现了远处大路上跑着他的马车,难道是官兵将他的马车给追上擒获了。 跟着马车的还有一个骑着马的,这骑马的赤岗老远就认出来了,那是师弟李金瓶。他为何跟在他的马车后面呢?难道是刘保金有了下落? 总之不是来抓他的官兵。 赤岗瞅瞅那女子说声:“你等一下下,我去去就来呀,你等乙下下。”然后朝那马车的方向跑去。 老远骑在马背上的李金瓶也已认出他来,朝他大叫:“师兄,师兄,在哪做甚?”一边喊一边朝他奔来。 那马车见状也跟将过来。 赤岗这才发现那马车不是他的。 马车是冯四赶着的。 .原来李金瓶从游风约出来也是看见冯四赶着的马车,当成是他们拳房的马车才一路跟踪到那个小镇的,却偏偏让刘保金发现,并在无意中的一句话让岳琅逢听出了破绽,决计跟冯四来了个调虎离山,他跟刘保金就没有上车,而是让冯四引开了在后面跟着他的李金瓶。 虽然是错把李金瓶当做了追他们的官兵,却也是歪打正着,正巧就是被王天印派出来的官兵早就盯上他们了。从小镇一路追,追到冯四人仰马翻,才将他围住,却发现车上空无一人。 李金瓶也知道明明在小镇看见那个被营兵追捕的刘保金是真真切切地从这辆马车上下车走进饭庄又从饭庄出来再上了这马车的,怎么现在却是空无一人? 原来被王天印派出来的四个手下这次的任务就是,若发现刘保金,不得已可以将他就地除掉。等追到了车上却空无一人,才知道刘保金是用了调虎离山、金蝉蜕壳之计。 既然是被他们发觉了,他们就不能称作是官府派出来的人了,因为官府扈千总明明是没有下达剿匪命令的。即是将刘保金“就地正法”也得称名是响马干的。 他们在地上捡起那考蓝也不认得是考试用的,只是打开考蓝发现里面有银钱,便接着冯四的那句“你们在后面追的紧,我还想遇到响马了,所以跑得快。”道:“我们就是东山响马,你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们的手心。” 说完,就把那考蓝盖好,准备拿走,还说:“这次就饶了你这条老命,有这银子孝敬,算你有福气。” 这些追兵却没有想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李金瓶,只听到有人喊:“响马小贼,那里走!” 四人抬头看,只见在他们面前立着一匹骏马,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后生,头上盘着辫子,手里还拿着一条马鞭子。 他们并没有被他吓到,他们四个人还怕他一个,那个拿着考蓝的还歪着脑袋朝他咋喝:“你是哪来的野小子,敢在老子面前拦路!” 只见骑在马上的李金瓶一甩手中的鞭子,那考蓝就不听使唤地从那营兵的手中突飞而出,到了马上那年轻人手里。 其他三个见状,就挥刀朝他围过来,还没有近身就见那鞭子稍儿闪电一般将他们手中的朴刀打落,他们知道遇到了对手,纷纷下跪求饶,抬头看,他头上的辫子已经垂下马来,原来打落他们手中朴刀的不是那马鞭而是他的辫子,辫梢还在迎风飘忽,手里的鞭子还缠着考蓝。 只见其中一个领头的忙抱拳朝李金瓶说道:“好汉借光了,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再会再会。”说罢就起身到了各自的马处,上了马,逃也似地飞奔而去。 岳琅逢当年担任县令的时候经常到省城,从冯四套好的马车上悄悄返下来领着刘保金顺路一溜小跑,跑出近二个时辰才知道方向偏了东北,跑的汗流浃背口干舌渴的,方想讨口水喝。 摸摸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出门时全部银钱包裹都装在了考蓝里。 “这可咋办。”岳琅逢气喘吁吁地喃喃道。 刘保金也是气喘吁吁地,他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是去省城的道路,只等这个未来的岳父发话,听他对他的行程安排。 岳琅逢明白,这身上无分文脚下无车行,即是再顺利也难以在规定时间到达省城。寻一人家打听才知道他们正在黎城县境,如往前走紧走满赶搭黑即能到达黎侯镇。 岳琅逢给刘保金讨来点水喝,歇息片刻后就领他朝黎侯镇赶去,因为他一时想起黎侯镇教堂来,他入了教还去那里做过礼拜。教堂的宗旨就是帮扶遇难人的,我岳琅逢就是信仰天主的教徒,平常人可帮,我这个信徒安可不帮? 想到此岳琅逢就给刘保金鼓气儿,让他走快点忍着点饿,到天黑前尽可能赶到黎侯镇,到了那里就是他的教堂,他们就什么都有了,最主要的是能保证临近的考期。 刘保金还不比岳琅逢,自小跟着戏班出门都是坐着车的,从来没徒步而行过。即是在大灾荒从京城逃难的时候都没有受过今天这个罪过,现在遇到这等事情,他是又紧张又劳累,筋疲力尽的,莫管岳琅逢领他到那里,只求能好好吃点东西睡一觉就行。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黎侯镇,就径直到了教堂,岳琅逢在教堂门口见到迎接他的神父,从胸中露出十字架,做了个拜礼,神父行礼后恭恭敬敬把他们领进教堂。 这是个庄重而神秘的地方,这里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有稚气未脱的少年,他们跟着神父,大声诵读着圣经,大声唱着圣歌,专心听神父布道,接受着心灵的洗礼。? 第70章 第70章 刘保金第一次身临其境,感受到这里的一切尤其新鲜,有一种纯洁、神圣、安逸的感觉。晚饭他是消消停停地吃饱了肚子,赶考的事早已抛在了九霄云外。他对“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这句话虽是深有体会,却并非挂记在心,一切顺其意顺其然。 岳琅逢告诉他明天他们就能动身赶赴省城,在这里他们会得到教堂的帮助,马车考蓝都会备办齐整。 晚上他跟着岳琅逢做了一次虔诚的教徒。一曲《仰止歌》在刘保金的睡梦中游荡—— 未画开天始问基 高悬判世指终期 一人血注五伤尽 万国心倾十字奇 阊阖有梯通淡荡 妖魔无术逞迷离 仔肩好附耶稣后 仰止山巅步步随 他在乡学里就背诵过这首《仰止歌》圣诗。在静谧严肃的教堂里,那特定的情景就像是在一个充满温馨的宝盒里,等待你走进,然后平心静气地来倾诉你的心事,让神给你那种熨帖的宽慰。 是神唤醒了你内心深处那一缕柔弱的光,打动了你那个最最柔软的地方,让你的感动在顷刻间迸发。 那一声声祷告是伟大的神在给你赐予大爱的力量,台上有神父在领唱对神的赞美诗与圣歌,优美动听的旋律划破整个宇宙的空寂。台下是每个虔诚的教徒最忘情地投入,这是一个毫无芥蒂的大家庭,你与我之间没有那道陌生的鸿沟,就是互相依存的兄弟姊妹,你会为彼此的心意相通感动得热泪盈眶,你会情不自禁地忘却人世间那些烦恼与悲哀。 你会不自觉地敞开你那原本就封冻的心扉,对着仿佛真空里的你我他尽情倾诉、恸哭、领受。你没有一丝顾虑在你身边的是人还是魔鬼,你是完全卸下了所有的包袱,你轻松的淋漓尽致,如同找到了心灵的归依。 “当当当……”教堂的钟声响了,那铿锵、沉稳、厚重、悠远的声音,仿佛是穿越过浩浩的苍穹而来,带着母亲的安抚,直至走进你的神经,使你不自觉地定神凝听。 刘保金好像还在梦中,那一层深沉晦暗的幕布蒙住了外面的世界,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无奈地站在原地不停地旋转,压抑了许久的心灵始终无法解脱…… 悠扬的钟声还在沉闷中响起…… “嘭嘭嘭!”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那声音一阵紧似一阵,还夹杂着一声声粗鲁的谩骂。 岳琅逢以为外面的声音是冲着他们来的,急忙将刘保金叫醒,让他藏好不要出门。 岳琅逢朝教堂的大门外跑去,现在天已微明。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大,似乎外面的人越聚越多。他见神父急急忙忙将教堂的大门打开,呼啦一下就涌进来一伙手拿棍棒铁锹的乡民,来势汹汹的。 岳琅逢跑过去护住神父。他这次来到教堂就是神父承认要帮他的忙的,他还要用教堂的马车送他们到省城赶考,路上的盘缠及一切开销都有他给。 教堂里的教徒都从教堂里出来,他们正在祷告万能的上帝赐给他无尽的智慧和力量,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谁竟敢在万能的主面前撒野呢。 冲进来的乡民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冲神父吼道:“我们是来找乡里娃儿的,听说你们的育婴堂把我们的娃儿都杀害了。” 神父举起双手朝天一挥,大声冲手举棍棒的乡民说道:“上帝的孩子们,收起你们的野蛮吧,仁慈的上帝会原谅你们的。育婴堂是拯救一切弱小的遭遇不幸的幼小生命的圣洁之地,愿神的恩惠,众圣灵的感动与你们同在。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神降福你们,保护你们,恩宠助佑你们,赐你们平安。阿门!” 尽管神父看上去是怀着一颗热衷的心肠来跟大家解释。看来那是徒劳的。 一位身穿长袍绅士模样的乡民从身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来展开大声读道:“育婴堂是魔鬼存在的地方,明是收留残儿,实欲刺人心肝,盗人脑髓,取人眼目,破人膳子。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乡间父老,岂有见死不救,何颜容见祖宗乎?” 话音刚落,那些乡民呼拥而上。 岳琅逢就是教堂里的教徒,他清楚安口教堂里的育婴堂是干什么的,那些修女们对收留的孩子是精心爱护的,根本没有什么挖心挖眼之事。他是中国人,他也不待见那些外国人,可是这育婴堂他是知道的,不能眼看着这些乡民把即将要帮助他的神父给惹怒了。 他当过县令,他也领教过那些外国人,惹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这时岳琅逢忽然发现刘保金也从里面出来了,越发来了劲,他要让未来的女婿看看他这个曾经做过县令的岳父大人有什么能耐。 “乡老们乡老们,听我说几句,我们现在都站在这块圣洁之地,我们不能用野蛮来玷污这个文明的圣地,这是拯救我们所有的乡民脱离苦海最神圣的地方。”岳琅逢也学着神父将双手举在空中,让那些乡民听他说,他在教堂学到了许多有关赞美天主圣父的语句。 “我是咱们平顺人,是中国人,我就是一个真真实实的教徒,我敢拿生命来担保,教堂里的育婴堂没有像大家说的那样来糟践那些幼小的生命。”岳琅逢接着说。 “妖魔!吃人的妖魔。” “打他!打死他!” 人群中有人吆喝着。 岳琅逢没想到,他的几句话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黎侯镇有一位范性乡民膝下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从小体质不好,经常犯病,家里又穷,无钱医治,有人介绍说外国教堂里有一个育婴堂是专管收留和医治小孩子的疑难病症的,便托人将娃儿送到教堂。 没几天送到教堂的孩子突然间夭折了,教堂便差人通知范性家孩子夭折的事情,让他们来教堂领尸体,正好被镇上的一位落榜秀才撞见,便说这是教堂在搞鬼,他们是专门收留小孩后以抚养看病为名摘取孩子的心肝做药引子的。 范性家的将此事报告给镇上,镇上的小官们也早就听说这教堂里的洋人遭害孩子的事情,老百姓还砸了洋人的教堂杀了凶手,为乡民报了仇。这教堂虽然是在黎侯镇设立不长时间,却为何也搞起了这害人的勾当? 镇长便派人暗中调查此事,果然在离教堂不远的山洼里发现了不少孩子的尸骨,有的已被野狼恶狗扒吃的惨不忍睹,那个秀才还文绉绉地将他听到的“胸腹皆烂,腑肠外露”的词语照搬了过来,用在了这件事情上面,写好状纸报给镇上。 镇上当然得为民做主了,便将此事报给县衙,县衙接到状纸后发文:“事件重大,涉洋触外,待查实后交办。” 镇长也以此安抚乡民。 不料那秀才却聚众起事,宣扬称:“教堂后面满地残骸,胸腹皆烂,腑肠外露,还不足于证据确凿?明是衙门恐洋惧外,拖而不办。” 内有好事者问秀才如何是好,秀才道:“当年天津教堂就是这般,遭到乡民砸教堂杀洋人为民除害。当年太平天国杀洋人保家国,何等光彩,何等威风。如今这洋人占的是我们的地,吃的是我们的粮,还挖我们孩童的心肝做药引子,为他们能长生不老,何来之理。” 这秀才虽是落榜却懂得一些历史,会咬文嚼字,几句话激发的一些青年壮汉就想做回英雄好汉了,便推选一人做头,从自家各拿铁叉棍棒一大早就拥入教堂。 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县衙里的捕快,不知道是教堂里的人报的官府还是县衙就知道乡民来教堂闹事,这些捕快就及时来了,教堂就在县衙附近。 天津教案发生后,县衙对乡民冲击教堂的事很上心,生怕处理不好乡民跟教堂的矛盾丢官坐牢。那些外国毛子也是招惹不起,他们不受中国法律的管制和约束,事件发生后,受害的还是老百姓。 县丞带着县令的旨意来到教堂,他吩咐捕头到了教堂首先要保证外国人的安全,别招惹那些外国人,还得弄清事实给乡民一个交代。 “乡老们,我是中国人,我只是个教徒,我是给大家来澄清事实的。”岳琅逢还是将双手举到空中,来阻止大家。 刚才捕头听了岳琅逢的话,还以为他也是个外国人,还替她捏着一把汗,生怕那些乡民对他无理,给他一棍子。 当听到他解释自己是中国人时,捕头忽然叫道:“给我将这个说话的魔鬼抓到县衙,让他给我们弄明白这里的一切。” 众捕快明白了捕头的意思,呼啦上去将岳琅逢抓了簇拥着出了教堂。 众乡亲见捕快将人犯带走,心里的火气一下消了一半。 捕头趁机会跟那些拿着棍棒的乡民道:“大家散了吧,若查明真相,一定严惩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然后又道:“若有人再闹事,定将严惩。”? 第71章 第71章 刘保金没想到做了一晚上的美梦,一觉醒来竟是亲眼见到未来的岳父大人被抓的情景。看见他在人群中那振振有词的演讲,心里很敬慕,觉得他还真的不是一般人。 他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清楚岳琅逢这个举动是执意在帮助教堂里的神父的。难道只是为了他去赴省城赶考? 他站在那里看着岳琅逢被捕快簇拥着抓走的背影,后面还跟着众多乡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委屈,从家里出来一路上都是坎坎坷坷的,大家都是为了他赴省城去赶考。 神父见了他,突然把他认了出来,急忙朝他走过来说道:“我的孩子,愿天主保佑你们,赐你们平安吧,愿真相水落石出吧,万能的主是会原谅那些魔鬼般的冲动的。阿门!” 然后神父又想起来答应他们的事,又跟刘保金道:“我的孩子,上帝会救你的长辈的,你该干啥就去干啥吧,上帝会帮你的,我的孩子。” 刘保金决意不再赶赴省城参加乡试了,他谢绝了神父对他的帮助,他要等岳琅逢平安无事地从县衙走出来,他不能不顾好心送他一块到省城参加乡试的岳琅逢的安危而自己离去。 有他在,他能利用自己跟在京城做官的冯弘儒和冯光道的关系,那样的话,兴许县太爷能看他们这点面子放岳琅逢出来,保他没事。 岳琅逢被抓到县衙,起码是平息了乡民聚众到教堂闹事的风波,虽然是暂时的,却给查清教堂关于幼童的真相提供了宽裕的时间,如不把岳琅逢抓起来,乡民们兴许会将事情闹大,或者惹火了外国人,挑起事端,他们县衙官府就更不好交代了。 抓走岳琅逢是县衙捕快最明智最有效的办法,因为岳琅逢不是外国人,是整是放由他们县衙说了算。 捕头这一招给县太爷挣回来个大面子,既给乡民了一个交代,也给教堂了一个交代,还给他们县衙了一个交代。没有一顿饭的时间就平息了一场风波,还是跟外国人闹起来的风波。 虽然风波是暂时平息了,但案子还得详查,总不能让那些真正杀生害命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吧,即是县衙管不了的事情还可以将案子交给上面,愧对祖宗的事情不能干。 黎城县令姓王叫王福新。接下来他要亲自问询被抓来的岳琅逢,让他说道说道教堂里育婴堂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琅逢没想到几句话就给抓到了县衙,他还想帮助教堂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然后赶快离开教堂送刘保金动身。 看来他是一时不会离开这里的了,十几年前他也是县令,他知道一旦被抓进县衙,不管你是不是被冤枉的,都不会前脚抓进来后脚就放你走。 刘保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神父是不是派人和车送他启程了,他可是因为给教堂澄清事实才被抓的,他相信神父会帮助刘保金的。 面对现实,岳琅逢必须得想办法赶快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澄清育婴堂的事情,还教堂一个清净。 他把在安口育婴堂的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县令:“育婴堂是专门收留那些被贫穷人家遗弃了的或者是生病了没钱医治的还有就是生下来养不起的儿童的一个场所,那里有教会医院,是救济众生的一个慈善机构。一些教徒或乡民把在外面捡到的弃婴或者帮助一些家庭的生病儿童抱来交给教堂的育婴堂托其看病抚养,等抚养大再由乡民领回。 可是,有的被遗弃的儿童大部分都是肢体残缺不全的,这些儿童跟抱来的生病儿童都要经过教会医院进行治疗,结果就会发生治不好而被死亡的现象,死亡了的儿童只好将他们送到山上掩埋,有时候弄不好被野狗趴出,就会造成惨不忍睹的现象,被乡民发现了就会引起一些乡民的误会,误以为是育婴堂故意残害了儿童,实施给儿童下药挖眼剖心之暴行。” 王县令听着岳琅逢的讲述,对教堂有了一个重新的看法,而且还对教堂的育婴堂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意,原来这教堂还在做着这种善举之事情? “风闻西人教堂,以其善言散布四方,曰广收婴孩,其养育是假,实是迷拐幼孩取其脑剜其眼剖其心,以作配药之用。这是为何?”王县令道。 “其为妖言惑众,只乃教堂为西人开办,乡人疑存顾虑,对西教其意一无所知,不能相信其救济众生之教义,认为其兴办公益事业必为图利,不为救人。”岳琅逢解释,他开初入教时只是为了凭洋人之力逃避祸端,不想这西教之意让他能痛改前非。 县令听了岳琅逢的一番话将信将疑,下令先委屈岳琅逢在县衙呆几天,等查明是非一切皆有公论。 岳琅逢真是哑巴吃黄连啊,他现在也顾不上刘保金了,他只有在心里祈祷,但愿天主能保佑刘保金乡考顺利,没让他白白耗费一番苦心。 他没想到刘保金压根儿就没走,他是要利用冯弘儒的关系去见王县令,证明他跟岳琅逢是从平顺县城来到这里的教堂借宿的,碰巧遇到了这事。他相信县令大人会看他们冯家亲戚的面子的,他知道京官在地方衙门里还是很吃香的。 刘保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神父,神父很吃惊,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报恩,宁愿放弃三年才一次的乡试也要去救岳琅逢,即是岳琅逢是他未来的岳父大人也足以见得这孩子是胸怀大义的。 神父就慷慨地给了刘保金一些银子,说是给他救岳琅逢的费用,岳琅逢是为了证明教堂是清白的才被官府抓的,他们教堂理当帮忙,还会派人到县衙交涉将岳琅逢救出来。 县令大人的府邸就在黎侯镇,那也是一座深宅,高大雄厚,大黑门紧闭着,大门两边立着二尺高的青石门墩,门墩上面雕刻着龙凤图案,就像他逃到岳府时外面看到的一样。 刘保金忽然想起在岳府门外遇到的那只狗来,禁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生怕这时再有一条狗斜刺里朝他扑过来。 他壮着胆儿上了黑漆大门的台阶,那台阶共五阶,他不是真正在数台阶的步数,是心里发怵发虚的原因。 到了大门跟前,他没加思索地举起手拍了三下。顷刻间大门开了一道缝,伸出一个人头来,见到刘保金问:“公子找谁?” “王县令王大人。”刘保金答。看那人年龄不大,他是王府的书童。 然后大门又闭上了,不一会那书童领着一个丫头开开大门出来,刘保金看出来这一定又是府里的那位千金小姐的丫鬟了,那个风风火火的样子,比那个小书童可是厉害多了。 那丫鬟见到他劈头就问:“你找王大人作甚?” “这……”刘保金一时也没有答上来,说是来给王大人送礼还是来求情呢,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好这些细节。 那丫鬟又道:“找王大人不到县衙,为何来府上,莫不是来认亲戚的吧。” “亲戚?对对,是亲戚,我的老爷在京城做官,特让学生来拜见。”刘保金道,多亏这丫鬟的提醒,他不就是来认亲的吗,相亲也是亲戚啊,认不认那是人家的事情。 “什么亲戚,我怎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亲戚呢?”丫鬟还是不依不饶。 刘保金忽然想起他在来的时候就拟好了的一封书信,于是从身边掏出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小包提给那丫鬟,说道:“若大人不在府上,就烦劳给大人捎进这个包裹如何?改日学生再来拜见。” 小丫鬟见这包裹见得多了,这分明是给老爷来送礼的,何不收下。她刚才说那认亲戚的话就是那些给老爷送礼的人的一句随口话,没想到刘保金无意中就接上茬了。还是官员府邸呀,连一个小丫头的这一道关都迈不过去。 小丫鬟接过包裹喃喃道:“这又是那个冤死鬼托人来说情了。” 刘保金正想问王县令啥时能回府,那门吱呀一声已经关闭,把刘保金关至门外,只好悻悻而去。 王县令家有两位庶出的千金,是三妾所生,都在书房读书,刚才开门的就是伺候他们的书童,接受刘保金包裹的就是二位小姐的丫鬟米雅。大小姐王淑芸,二小姐王淑贤,二人相差只一岁,长的伶俐俊俏的。 米雅将刘保金提给他的包裹打开,里面除有银子外还有一封书信,便将信提给大小姐看,大小姐展开书信见上面写道:“县大人尊上:学生刘保金,乃京城冯弘儒大人侄孙,前日跟随岳父岳琅逢赴省城赶考,误入教堂,不知犯下何罪乎?望大人查明真相是非,还岳父之清白也。” 大小姐看罢遂问丫鬟:“写信之人可还在问外?” 丫鬟摇摇头道:“不知。” “他长啥样?”二小姐问。 “嗯,眉清目秀,风流倜傥。”丫鬟笑道。然后又道:“真的,是一位翩翩公子模样。” “快快请人家进府。”大小姐道。? 第72章 第72章 丫鬟听令跑出府去开开大门看,门外那还有人。速回来报告大小姐,这时二小姐也在仔细读那封书信,脸上还不时地泛出红晕,看姐妹两个的表情已然明白,这送礼的公子虽然没有见过面,却是个赶考的秀才,二位小姐正当年岁,看信动情也在情理,可惜见信里提到的岳父大人一事,明显是已有妻室的人了。 即使如此,也不能慢待了人家,信里还说他爷在京城任官,这京官可是了不得的,起码在县大人父亲面前是惹不得的大官。 平时遇到一些拿包裹送礼的都是大小姐差丫鬟给打发的,回来将礼银交给父亲,却很少见有书信的,也都是吃了官司想赢的,便提早来府上送礼。今天可是大官的子弟来给小官送礼,还带着一封书信,两位小姐还觉得很新鲜。 其实大小姐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看看这个赶考的公子是个什么模样,这也是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那个娇惯的任性。 刘保金在县太爷府门前吃了个闭门羹并不觉得委屈,好歹那封信是送进去了,县太爷来了一定会看到那封信的,他担心的是他提到姨父的父亲冯大人的名字能不能得到县太爷的重视,他也是想用这个来试一下,这个冯大人他只是在早些年见过那么一次,姨父冯光道虽然见的多一些,又怕他的官职小,起不来大作用,他在乡学读书可是从来就没有打过冯家亲戚的旗号。 刘保金还是回到了教堂,因为教堂神父对他很照顾,送礼的钱就是神父给打点的,那是用来让他到省城乡考的一切盘缠,他决意没去,就将这些钱送给县太爷了。 能将礼银跟那封信送进县太爷府里他就放心了,剩下的时间就是在教堂安心地等待结果了,离乡试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即是再快他也是赶不上了,以他所想的,既然这次乡考遇到这么多的坎坷,一定就是天意啊,勉强是得不到好结果的,也是徒劳的。 且说赤岗见到师弟李金瓶后得知刘公子已经安然无恙并赶赴省城参加乡考去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可是他们拳房的马车还被他赶在那个山口不知下落,是被官兵擒获还是跑至深山老林的响马窝里?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去找到马车的下落。 问那老者冯四:“刘公子跟你的东家到省城,可有几成把握?” 冯四道:“可怎说哩,论学识老诚,东家可是县令出生,虽是落魄却满怀计谋,可靠可信。若论关系,现在的东家已是刘公子未来的岳父大人,你们说有几成把握?”这老者是带着一脸自信,因为是他亲自促成刘保金跟岳家小姐这门亲事的,最主要还是刘保金满心的乐意。 赤岗二人没听懂这老者冯四的话,遂追究端底,冯四便将刘保金这两天的遭遇给他们细说了一遍。 二人听后恍然大悟,原来是公子攀亲了,当看这老者赶着的这辆马车就足以说明那东家老爷待刘公子是怎么个厚道了。 “刚刚你说,你的东家老爷姓岳,曾当过什么县令?”赤岗方想起刚才冯四的那句话来。 冯四道:“是哩,虽现在不是了,却曾经是哩。” “他姓岳?” “嗯,姓岳名琅逢。” “你是说岳琅逢?” “是哩。” 这岳琅逢可是曾经跟冯光道有过过节的,想来刘保金跟他只是邂逅相逢又做了他女儿的未来女婿,不见得会害他前程,只是碍于前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也不敢摆脱有岳琅逢长生报复之嫌疑。 为安全起见还是让李金瓶随后到省城去看看,以保公子乡考万无一失吧,即是中途有变也好跟刘保长一个交代。 于是就跟李金瓶道:“要不这样?我去找寻马车,你速去追上刘公子他们,确保他们如期到达省城,如何?” “师兄尽管安排,今日受托出门本就是为了刘公子的乡试而来,现在只要刘公子用得着,师弟在所不辞。”李金瓶道。 忽然冯四从车里掂出考蓝来说道:“咱尽是说那些没用的,却忽视了老爷专门为公子准备好的考蓝,少了它可是不行,只是在危急中忘在了车上。这是不去也得去了” “就是不去也得去了,为了这考蓝也得去,如半路没追上还得到了省城考场给他们。”赤岗道。 “是哩是哩!” 李金瓶欲走,赤岗又问:“身上有钱没有?我可是一文钱都没带着,都在那马车上了。” 冯四抢话道:“我有我有,一路上盘缠都是老奴花销,现在我就要回府了,也用不着了。”说着从身背的褡裢里掏出半贯铜钱来交于赤岗。 赤岗谢了。忙促李金瓶动身。 李金瓶走后,赤岗跟冯四也别过。二人各走各的。一个往东一个往北。 赤岗目送着冯四赶着马车没了身影,就掉头往南而去,因为他还惦记着刚才在那地岸边遇到的那个小妇人,抱走她娃儿的那个人忽然在他一转身就不见了,深感蹊跷,再说那小妇人看上去虽衣袖不整,蓬头垢面,却眼含秋水,芙蓉丽质,让他禁不住多看了一眼,现在还是记挂,不舍离去。 那妇人还在那里坐着,也是赤岗刚才说了的让她等的,到了那妇人跟前,赤岗摸出钱来交给她道:“大嫂是饿的吧,拿钱快去买点吃的,我去找你的娃儿。” 那妇人挣扎了几下起不来,只是张嘴也不说话,眼睛里透出一股灵气。赤岗想,看来她是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还能拿钱去讨饭。 可是在这漫天野地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陌生的妇人是什么话,抬头看前方有人家,便急步朝有人家的地方走去,只要有了人家就好办了,幸亏那老者冯四慷慨给了他不少铜钱,不然他就是想救这个妇人也有点困难了。 刚走出一里地,果然有人家出现了,原来还是一个小庄子,也有不少人家。 进了庄子,赤岗径直朝一户人家进去,见一妇人正在院内打扫,身材敦实,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农活的,不像是大户人家的或是有病在身的病妇,只是逗着两只三寸小脚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赤岗没加思索上前道:“大嫂大嫂,村外有一个饿急了的小妇人,快去救她一救,这是给你的。”说着拿出几串钱来让她看看。 那妇人见赤岗手中的铜钱已是馋涎欲滴了,一边接过钱来一边答应帮忙还客客气气说道:“有遇难人怎何不救,小兄弟也太款待了。” 赤岗见这妇人是个痛快人,即放心了,就把手里的那些铜钱全部给她。 妇人接过钱,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人在哪,人在哪?” 赤岗急忙领她过去。 有了那妇人的帮助,赤岗即是帮把手也是无可非议的。 那妇人将那小妇人弄回家,先是做了点面糊糊,让那小妇人吃了,还跟赤岗说:“饿急了的人不敢多吃猛吃还不能吃硬饭。” 赤岗点点头表示明白。 小妇人吃过饭,精神随即就见好了,脸上泛起了的红晕,眼里充满了灵气,那羞涩的表情冲救她的赤岗嫣然一笑,一脸的腼腆,小脸涨得更加通红,低下头,再不敢看。 妇人好像看透了小妇人的心思,便对赤岗道:“兄弟也不看看小女子面带羞涩的,我家的姑娘还有点衣服,小兄弟就回避一下子,我给小妹子换身衣服再洗把脸你可回来。” 赤岗被这妇人说的是面红耳赤的,点点头道:“好好好,我去去就来。”临走又从身上摸出几块铜钱来交给妇人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要不就让她在大嫂这里住一两日,恢复恢复气力,回头我再过来。” 妇人见赤岗又舍得又大气,哪有不应的,看在这小伙给了她这么多铜钱的份上也得好好待看这小女子,兴许还有后报呢。 赤岗从那妇人家出来,还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六神无主的,本想回头再到妇人那里,想起刚刚跟那妇人说的话,要让那小妇人在她家休养一二日的,自己说下的话何能不算数呢。 要不就到小西天那边去找找马车吧,他估计官府的兵马也该收兵回城了,即是官兵已经将那马车给虏走了也得打听个着落,回去也好跟拳房有个交代。 这里离小西天并不是很远,走大路只是绕山转个大圈,也即是徒步二天的路程,若是从山上走直径小路,也即是一天的路程,道熟了更快,只是攀崖跳涧的较险。 赤岗不怕什么艰难险阻,现在是刘公子有着落了,心里轻松了,更是遇到了那个小妇人,心里是滚烫烫的,七尺大汉子忽然动了儿女情怀了。 想当初他是为了躲避家里的童养媳才出门拜师学艺的,那是父母亲在他七岁的时候就给他养的童养媳,名叫焦翠花,大他六岁,她来到他家的时候他刚好记事,翠花的父母亲早死了,是她的哥哥把她养在他家的,大灾荒的时候她的哥哥也被饿死了。? 第73章 第73章 赤岗记得翠花进了他家门的时候就是一直伺候他的,给他铺炕叠被子还给他洗脸洗脚倒尿盆子,开初他不懂得什么是童养媳,把翠花以姐姐称呼,父母就让他跟翠花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他上面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翠花来他家的时候,哥哥已经成家各自过了,两个姐姐见翠花来到他家也不很管他了,生活上就是翠花在照顾他,就像她母亲那样。 他长大后,两个姐姐先后出嫁了,就留他跟翠花在家里,十五岁的时候,父母亲要给他跟翠花圆房,他那个时候才懂得圆了房就是两口子了,可是他一直以来就是跟翠花以姐弟相处,从来就没有想着那方面的事情。 他为了逃婚就跑出了家门到了游风约拳房拜师学艺,至今仍没有回家。他要在外面讨上个老婆再回家,哪怕是养活他那个叫什么“童养媳”的姐姐焦翠花也心甘情愿。 多少年过去了,却在无意间遇到的这个小妇人,让他心慌意乱,神魂颠倒,坐立不安起来。 “咴儿咴儿……”远处突然传来马叫的声音,在整个山谷回荡。 赤岗听到这声音是从北面山洼传出来的,那里就是他的马车进去的方向,那马的叫声就像他拳房里的马叫声是一模一样的。那里一定就是他的马车被擒获的地方,不是响马就是那些官兵。 赤岗马上就否认了官兵,官兵将马车擒获后不会还让马呆在大山里嘶叫,他们要到府衙去邀功领赏,那可是他们奉命追捕的响马强盗的马车。 赤岗现在是不怕响马也不怕官府了,因为刘保金已经脱离险境了,他的安全是保住了,至于他能不能金榜题名那就是刘保金的事了。 赤岗顺着马叫声踏着齐身高的蒿草和荆棘,深一脚浅一脚地沿山路寻去,这里的山路是很少有人走的,也没有什么路,因为传说这里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是强盗出没的地方,即是没有强盗,野狼山猪也是经常会伤人的。 赤岗不怕什么响马,也许是艺高人胆大,他也没有见过什么响马,早听说游风约那里的师傅们就是响马,他见到他们后那个亲热劲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再说响马是劫财的,又不是劫人的,他身无分文,害怕什么响马? 忽然他想起拳房里的马儿能识别他的哨声,在拳房驯马的时候,他就经常用自己的口哨声来唤马,那马一听他的哨声就会及时跑到他面前。 赤岗忍不住使劲吹了一声口哨,那哨声在山谷里回响起来。??……再吹一声,再响一声…… 随即又听到有马的“咴儿咴儿……”的嘶叫声。那叫声好像越来越近。 赤岗终于看到一匹马从前面的山洼里跑上来了,马背上还有一个人,是爬在马背上的。那马就是听到他的响哨声飞奔而来的。 赤岗虽然离得远,但是他看清楚了那的确是他们拳房里的枣红马。马背上的人好像是紧紧地抱着马背不放松,生怕从马背上掉下来似的。 他又看到了在奔跑的马的后面紧跟着一伙人,便喊便在后面疯跑。 那马真的是朝赤岗的方向跑来的,后面的声音他也听清楚了:“吁——吁——马惊了,二掌柜——小心马惊了——” 那马跑到赤岗的面前就停住了。 爬在马背上的人蓬头垢面的。他见马停住了,抬起头,二人顿时大吃一惊。 在马上趴着的是靳义堂,在戏班赤岗跟如意班的靳义堂在游风约是常来常往,他跟赤岗早已是熟人了。 赤岗不知道靳义堂的事情,更不知道靳义堂怎么会在这大山里出现。 刚才那伙人在后面大喊“二当家,二当家的”。赤岗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二当家分明就是响马头领的称呼。 “你就是二当家的?”赤岗牵住马问。 “马是兄弟的?” 赤岗点点头,还是好奇地看着他。 “一言难尽啊!兄弟。”靳义堂一声叹息。 靳义堂原来是想将马车送回河口庄的。因在车上发现了刘保金的考蓝,知道这是刘保金乡试必用的东西,他是个唱戏的,清楚这考蓝的用途。 他想不通为什么官府会派兵追捕刘保金,还把他当做响马。盗抢罂粟是他们的事情,又怎么能牵扯到刘保金身上呢。 尽管他没弄清官府抓刘保金的事,但他还是跟官府承认了盗抢罂粟是他们干的,跟刘保金无关,还差花葵到河口庄给刘福禄送信,至今也没见个刘保金的影子。 面对山下的追兵他又不得不将马车暂时寄养在山上,待事情平息后再将马车送回去,做到万无一失。 靳义堂没有真正地骑过马,在戏班里只是手拿马鞭做戏,骑得是假马,看到那匹枣红马他就想学学,以为这骑马活不算什么,没想到一上马背那马就仰头嘶叫,前蹄腾起,几乎将他掀下马来。 忽然那马一翘耳朵,朝南飞奔起来,弄的他狼狈不堪。原来是赤岗在给马吹响哨。 在后面跟着马跑的几个喽啰见了赤岗还撑起架势想打架。靳义堂忙制止道:“兄弟们快快住手吧,你们那会是这位好汉的对手。” 这回他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让赤岗逮了个正着,还都呼喊他二当家的。 不管怎样他靳义堂还是不想告诉任何人他真的是上山做起了响马,他是因为能抽上那口鸦片烟才铤而走险的。走到这股路上,他不怪扈千总,也不怪程班主,更不怪刘福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是他陷进这个烟锅里出不来了,还将赵秀苹搭进去了。 但是他敢保证自己做了响马是绝对不会遭害老百姓的,他举起替天行道这杆大旗,就是要告诫那些种罂粟的,怕被响马贼偷盗罂粟,就看管的好好的,或者干脆不要种。 他的这个想法还是想起在游风约的那个时候为了反对那些大户种植罂粟掀起全民铲除他们的罂粟苗而产生的,他还在戏里演过铲除罂粟苗的好汉。 但是他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吸上那东西,他也代表了其他兄弟的心愿,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来满足自己的烟瘾。 赤岗听了靳义堂的解释,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反感,而是很同情他,还给他竖起大拇指。他在游风约也参加过铲除罂粟苗的活动,跟他不一样的是,他没有染上那个东西。他明白只要这东西在市场上流通,就不会没有不吸的,只有断了其货源才能减少乡民吸食。 大当家韩德明听到吆喝声也领着弟兄们赶了过来,还拿着刀枪棍棒,一副武斗的阵势。 靳义堂赶忙过来介绍道:“这是游风约小拳王赤岗。”又指着那枣红马道:“这就是赤小侠的马。” 然后跟赤岗介绍韩德明:“这是韩大当家。” 韩德明听后急忙抱拳行礼:“原来是小拳王赤大侠。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赤岗也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当家在上,受小弟一拜。” 韩德明自在山上为寇,还没有人这样跟他行此礼节,只觉得自己备受尊重,在众兄弟们面前挣足了面子,满脸热乎乎的,禁不住兴致大增,忙招呼手下道:“兄弟们,回去吩咐厨上准备酒菜,我要给赤大侠接风压惊。” 众喽啰齐声道:“遵令。”牵着马,唱着“西天来了个孙猴精,闭着眼睛上天庭,呀呼咿呀……”即下去了。 找到了马车,赤岗即无心再跟上他们到山上做客,吃吃喝喝,他还是惦记着那个小妇人,碍于大当家的面子也不好意思推辞,跟着就到了山上,看到那些拿着烟枪的喽啰,心想,还有这样的响马?躺在炕上拿着烟枪,享受着神仙一般的生活。难怪他们说不祸害百姓,那抢来的罂粟除了吸食外再倒腾来银子,有啥事解决不了呢。 赤岗回到那个庄子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他真的是惦记着那个小妇人的,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他跟那个逃走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被那个男人抱走的娃儿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庄上的妇人叫祁氏,男人在灾荒年出走后就没有回来,有个女儿也是在灾荒年跟丈夫出走至今毫无音讯,现在就一个人在家生活。那个快被饿死的小妇人住在她家让她满心的乐意,手里有了钱还多了个伴儿。 她也弄不清赤岗跟这个小妇人的关系,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到像是有情有份的。可是就在赤岗走了的这两天,她问了小妇人的身世才觉得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回事。 小妇人名叫施芝罘,是离此十里外的施家宴施家的女儿,十三岁那年嫁到了本庄的一家较富裕的家庭张家,丈夫叫张邱文。生活了几年这张邱文染上了烟瘾,把家里都吸干吸尽了,地也给卖了,父母亲生了气也先后去世了,剩下夫妻两个也过不下去了,为了买大烟,这张邱文就将施芝罘典当给了跟他很要好的张消气做媳妇,当期为六年,到期归还。? 第74章 第74章 一般的男人典妻是为了尽孝给家庭生个后代,这张消气不是为了尽孝生孩子传宗接代,他是看上了施芝罘的美貌,每天跟张邱文在一起早就对施芝罘生了情,垂涎欲滴的。 张消气见张邱文败完了家产,知道这妻子也快保不住了,就等待机会想霸占施芝罘归己所有。就在他犯了烟瘾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他一些银子买烟吸,跟他签了一纸典契协约,将妻子施芝罘典当给他。 张消气如愿得到了施芝罘,就领着她搬出了施家宴,离开了张邱文,还怕他反悔后来讨要妻子。第二年施芝罘就给他生下一个女娃。 三年后,由于张消气也染上了烟瘾,家里的积蓄也很快地败光了,走到了妻儿都养活不起了的程度。听说施家宴的张邱文不知道跟上鸦片怎就死了,方想起那张典契来,张邱文死了,那典契不就作废了,乘施芝罘有些姿色,也想找个下家将她典出去或者是卖了,换来钱买烟抽。 卖妻子容易,自己亲生的那个女儿却没人要,听说安口教堂收留娃儿,就想将女儿送到教堂,施芝罘不同意,相互发生了挣执,已经几天都没有吃东西的施芝罘追着女娃儿出来,眼看着张消气把女儿抱走。正好遇到了赤岗。 赤岗听了祁氏的讲述,对施芝罘的遭遇更加产生了同情,便亲自面见施芝罘,问她愿意如何? 施芝罘将那张典当拿给他看,上面写着: “张邱文因手头吃紧,分文已无,难以度日,进退两难,无奈无法,情愿将结发妻张氏施芝罘送于张消气同房生子尽孝尽忠,言明铜钱半串,当面交足,不可短少,定期六年为满。若到期,将妻领回。倘在六年期里,各方有天灾病祸,各由天命,若张氏逃走,双方同找,若找不着,彼此丢人失钱。此契双方约定,于施芝罘无干,恐后无凭,立契字人为证。光绪八年” 赤岗看罢当骂这张消气无情无义,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送与教堂开膛挖心,残害弱小生命,还毁坏契约,卖妻卖女。 施芝罘听赤岗说的女儿到教堂是那般遭受摧残,便给赤岗跪下磕头道:“还望大侠救女儿性命,愿为大侠当牛做马舍命相报。” 赤岗急忙将她扶起来道:“在下也是道听途说,也许不是那样,不管如此,在下一定查出你的女儿下落。” 祁氏也很同情施芝罘,还为她的处境抱不平,看到他们两个倒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便故意扯开话题:“这典契上明明说着天灾病祸,各由天命,原来丈夫已死,这契不是废纸一张?还受他管束?” 赤岗在乡学经常跟师先生在一起,也懂得不少法理,一看那契约上的文字,虽然原来的丈夫已死,可当期六年还未到,即使理论起来,张消气也有他说话的份儿,在这当期六年内施芝罘就是他的,任凭他处置,除非将她赎出来。 问施芝罘对张消气怎个意思?施芝罘摇摇头道:“他跟那张邱文一个样,都是吸大烟上瘾了的,无法改过。” 施芝罘的意思他们也都听明白了,吸大烟上了瘾的都是迟早要卖妻卖女的败家子,无可挽回。 祁氏道:“依老妇看,不如让大侠花些银子再把小妇人从那烟鬼手里赎出来,撕了那契,小妇人就自由了。” 施芝罘道:“那张消气正是此意,他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何况是小女子我,能奈何与他?” 赤岗道:“若是愿意,在下一定帮忙。” 施芝罘有何不愿意?那个女子愿意跟那些烟鬼在一起生活。于是道:“有劳大侠了。”她是不敢再有任何想法,她知道她已是做了两个男人的妻子了,即使她也感觉出来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她也不敢先越雷池一步。 这次到了小西天,来时还收到了大当家给他送的银子,他将一些银子交给祁氏道:“那张消气若来庄上,最多以当契上的数目作为赎金,那些烟鬼可是贪得无厌,若耍赖当将他告上衙门,让他一个铜钱也休想得到。” 祁氏得到了赤岗的银子,庆幸自己后半生是遇到了财神,她要跟他攀个亲,便是有了依靠,看这小伙儿慷慨大方,绝不是那些无情无义吝啬之人,他跟这个施芝罘虽是遐迩相遇,但却情投意合,她曾在方圆做过媒婆行当,她能看得出来。 祁氏道:“大侠就放下心来吧,俺把施芝罘已经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个烟鬼是急于想推了妻女,凉他也不敢造次生事。” 赤岗道:“那就劳烦祁妈妈了。” 祁氏听了赤岗喊她妈妈,好甜好甜,那高兴的扭头就冲施芝罘道:“大侠都叫妈妈了,你闺女也该改口了。” 施芝罘随口叫道:“妈妈,女儿施芝罘的这条小命就是妈妈救的,要不女儿就饿死了。” 祁氏道:“好啊好啊,都是一家人了,就别见外了。”其实当初她祁氏也是待见赤岗给她的钱,只是跟施芝罘相处了几天,有了感情。 赤岗说是要到游风约办事,然后再去教堂找回施芝罘的女儿,施芝罘赎身的事就交给祁妈妈了,祁氏满口应承,方打发赤岗套马车上路,施芝罘遥遥相送。 赤岗走后,祁氏跟施芝罘道:“看那赤大侠对你很上心的,闺女可得把握着点,别把他看丢了。” 施芝罘道:“闺女哪敢勉强那事,现在还是别人的女人。” 祁氏道:“那还算个事哩,抱在妈妈身上,那个张消气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还能留住你吗,给他钱他就乐意,闺女就脱身了。” 施芝罘红着脸,点点头,一脸的乐意。 山来赶着骡子车风风火火不分昼夜赶路,半路上只是稍作歇息,夜里不住客栈,白天不进饭庄,赶到省城离开考还有一天。 十年前山来就来过省城,那是陪同刘巴图来参加乡试,刘巴图没考准名落孙山,回了家后因心情不好,每天无所事事,便染上了烟瘾,后来就没有再考的打算,破罐子破摔,一直到负债累累,变卖田地,背井离乡,至今也下落不明。 乡试考场还是在省城府内专设,是一个连鸟都飞不进去的封闭式的大院子,就像关犯人的监狱。 两处高大的楼房,一条大道从楼院中间穿过,连接两处顶端的公务楼。南北两头是考官的公务室,其余都是一排一排横列的号舍。 就像一个人的胸背,中间那条大道是脊骨,两旁的号舍就像肋骨,一条一条平行排列。每一列号舍长三十余米,分成数十个小隔间。 号舍依照《千字文》排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最靠近龙门的第一列号舍向着大道的墙壁上就写着“天”字,称“天字第一号”。 这还是他十年前来的时候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凡来参加乡试的考生都要提前来这里报到,然后住到那些号房里,等待考试。有些富裕考生也可以在报到后住到外面客栈里。 山来来到省城就在考场附近住了客栈,将牲口喂上后就在考场附近一直找寻打听,都没有刘保金的消息。 按刘保金的正常行程算,即使再慢的牲口也会在考试前三天到达,如果刘保金真的没来到,说明他真的是出事了。 于是山来就到考试的贡院挨号舍打听,都不知道有个刘保金的名字。到了考官公务室挨着又找,遇到一个姓冯的考官,他一听说刘保金的名字就详细问山来,山来便将刘保金的情况说给冯考官。 冯考官便查找考生名单,发现有个刘保金,还没有来报到。又问询刘保金来省城前的情况。 山来不认识这位考官,还有点犹豫,冯考官道:“我是这里的考官,跟太原州同官冯官道是至交,他是本届考生刘保金的姨父,他在考生名册上知道了这位考生,拜托我照料,。” “就是京城冯大人的……?” “冯鸿儒冯大人的儿子。” 山来点点头道:“看我这奴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行个礼又道:“奴才小名叫山来,是壶关河口庄刘福禄东家的长工,听东家提起过冯光道大人哩。”便将刘保金及家里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告诉给冯考官。 冯考官听后一下子就明白了,现在那些有权的有钱的子弟都把吸食鸦片当做一种时尚,一种有钱的标志。这种地大户种植罂粟在上面也是提倡的,种了也不犯法。 那些染上烟瘾的乡民没钱买烟,就占山为王群起偷盗抢劫,目的也是为了自己有大烟吸,是强盗就要被官府捉拿,那种植罂粟的大户以为自己有理,便报官捉拿清剿。 可是刘保金一介书生又正在乡试赶考期间,他又如何能做起响马呢。 那个冯考官便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州同官冯光道,冯光道及时过来见了山来,然后给他写了一封书信说道:“刘保金怕是在路上遇到不测了,你带我写的这份亲笔书信回去,一路上如见了各县县令官员就将信交于他们看,他们会照料刘保金的,待乡试过后我会亲自去的。”? 第75章 第75章 山来接过冯光道的书信,知道刘公子是遇到救星了,虽然没有见到刘公子,这回去也能给东家一个交代。 正欲动身,忽见李金瓶骑着马来到贡院,因李金瓶在庄上乡学拳房做教师爷的时候,山来认得,刘保金出事后,他们从庄上是同时出来分道找寻刘公子的,李金瓶到游风约他来省城。 既然李金瓶也来到省城,说明刘公子没被他见到,忙将他领到冯考官那里,冯光道还没走。 冯光道跟李金瓶在游风约早就认识, 二人相见无话不谈,一晃几年不见了,显得分外亲近。 寒暄过后,李金瓶问道:“冯兄不是在京城,怎在这里相遇?” 冯考官道:“冯兄已调来省城做州同官了,是家乡的父母官了。” 李金瓶道:“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冯光道知道李金瓶一定也是来找刘公子的,于是问道:“师弟来此是否也是来找刘保金的?” 李金瓶道:“刘保金已经安全奔赴省城而来,怎没来到呢。”便将他遇到那个冯四的事情说了。 冯光道一听跟岳琅逢有关,就以为刘公子之所以没来到省城是不是岳琅逢在拿刘保金报复他们呢?问李金瓶。 李金瓶道:“这岳琅逢怕是不像冯兄说的那样。”遂将那冯四说过的话跟冯光道学说了一遍。 冯光道听后没再说啥,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万一刘保金已经快到了省城。离考试还有一天的时间,若打明儿能赶到还不误事。 便对他二人道:“事情的因果也只有见到刘保金才能真相大白,还请二位到半路上碰碰刘保金,若明日赶到方能赶上考试。” 二人听命后离去。 他们出来省城便分头找寻,李金瓶骑着马朝前方一路奔去,山来在后面赶着骡子车沿村庄打听。 其实在黎候镇的刘保金已经不再打算参加乡试了,他将礼和书信交到王府后便到教堂静静等待县衙的消息,望岳琅逢能早些出来。 王县令回到府里,见到书童交给他的银子,想着这一定是教堂派人送过来的,这个已经是很习以为常的事了,只要衙门里有犯人进来,就会有原告或者被告给送过礼来,不管谁对谁错,礼是一定得送的。这还不是县令大人要求的,而是那些原告和被告就主动办的第一件事。 外国教堂出了这事,王县令掌握着一个分寸就是尽量不要惹了那些洋人,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纠纷,只要是中国人,什么案子也能接,无非是一方赢了一方输了,输赢对他们县令大人来说是一样的,只要不关乎人命关天大事。 不管这次教堂里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在杀人害命,那些乡民没有直接跟洋人发生冲突而是被这个中国人给顶包了,他不关是不追究那个人的责任而且他还会感激他的。 据派出去的捕快到教堂调查回来说,那个叫岳琅逢的中国人说的教堂里的那些关乎收养幼儿的事都是属实的,那个乡民的孩子的的确确是生病死的,不是教堂里的育婴堂给什么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的,那都是谣传而已。 王县令巴不得能得到这个好消息,不然的话这厢是闹事的乡民,那厢是洋人的教堂,还得处理的公公道道的,他会进退两难的。 于是,王县令又派捕快带几个乡民代表到教堂落实这件事,只有那些闹事的乡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场风波才能平息。 王县令只管是拿了银子,却没有见那封书信。直到大女儿王淑芸将信交给他,他才大吃一惊,这冯鸿儒是京官,他儿子冯光道才调来省城任州官,他哪个能惹得起? 信上说这所犯之人跟刘保金是要到省城乡考,不料遇到了这事。现在眼看就要耽误了,这要是耽误了考试,他在冯光道面前可没法交代。 王县令先到教堂找到刘保金,给刘保金说明了原委,派人套好最好最快的马车,让他坐车先赴省城赶考,被抓的岳琅逢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不料刘保金道:“学生已不再打算参加今次的乡考了,若去早二天就动身了,教堂里的神父早已给学生备好了马车。”其实刘保金清楚,现在即使动身,再快的马车也赶不上了。当然王县令也知道,即使赶不上他也得有个补救的行动,好在冯光道面前有个交代。 王县令已将刘保金送给他的那份厚礼放在了马车上,还另外给他多加了不少银子,见刘保金执意不去了,他反而作了难,这要让冯光道知道刘保金是因为他抓了岳琅逢而耽误的乡考,还不怨他办事不力吗。 县衙主簿见县令大人犯了愁,就在他耳边喃喃了几句,县令听后大悦:“亏你提示,这个注意好。” 主簿名叫黄世荣,跟县令是至交,在办案中经常给县令出主意想办法,像今次乡民跟教堂的冲突就是依照他的主意先把岳琅逢抓到县衙才使乡民不再闹事,各回家听从案件的结论,给乡民一个交代。 若当时不抓走岳琅逢,那些乡民很可能会跟教堂里的洋人发生冲突,万一出个人命事件,他这个县令就当到时候了。 现在遇到了刘保金这事,虽然跟洋人的事比较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要办的妥帖一点,如能跟冯光道拉上关系,日后也有个照应。 主簿黄世荣给他出的主意就是,若刘保金乡试落第,可聘他做县衙师爷,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县令曾跟主簿提过县衙想聘请个师爷之事,正赶巧遇到这件事,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既能弥补他因抓了岳琅逢而耽搁了刘保金乡试的过错,也能跟冯光道这个州官攀上关系,还真是两全其美的事。 再说刘保金即使赶上参加乡试也不一定就能够金榜题名,落第的考生大有人在。若做了他的师爷,再苦读三载,不误领俸禄还不误金榜题名,当是一件好事呢。 教堂里的事再由县丞亲自带着乡民去调查,结果是,被收养的那些幼孩大部分是好好的,的确是有的生了病的幼孩没法治愈而夭折了被埋在山沟里,经查,那些夭折后被埋了的也没有被取脑剜眼剖心的迹象。 真相查明了,乡民跟教堂的冲突也平息了,县衙便把岳琅逢给放了。 县令把刘保金给他的那封信交给岳琅逢看,还说是县衙也备好车了,就是刘保金执意不去了。毕竟刘保金还是个孩子,岳琅逢是他的岳父,跟岳父大人说明白了,日后若见到冯光道也少费不少口舌。 岳琅逢看了那信,对刘保金的做法深深感激。幸亏女儿跟他是邂逅相逢,要不上那找这样的女婿呢,知恩报恩又深明大义,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遇到这事也是不得已啊,亏了岳东家更是亏了刘公子。”王县令解释道。 岳琅逢听明白了县大人的话里之意,对刘保金乡试的事很惋惜:“再等三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呢,只是耽误了。” 王县令道:“既然刘公子被耽误了,本县愿聘他为县衙师爷,边做事边攻读等来年再考。” 岳琅逢是当过县令的,他明白这王县令就是在给上面的冯光道献好,再说能有人请一个落榜秀才当师爷那就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带着俸禄攻学,是落榜秀才盼之不得的,何况刘保金也不是落榜秀才。 “那可是刘保金的造化,高攀上县令大人了,小民一定向冯大人禀告县令大人的一番苦心。”岳琅逢道。 山来赶着骡子车从省城出发一连经过了几个县城,都没有打听到刘保金的下落,每到一处他都把冯光道给他的那封书信上交县令大人看,书信上面写到: “各位兄台,侄儿刘保金乃壶关人氏,金秋赴省城乡试,未知何故,如期未到,祈望各位兄台留意一二,查明是非,还其真相。太原州同冯光道。” 各县县令看罢书信都不敢怠慢,派出捕快速查,每到一处山来都被县令好生招待,沿途各县都去了,就是没有去黎城县。 最后到了平顺县衙,信交于县令,县令看罢书信,知道有其事,便换来县丞问,县丞道:“数日前确有吾捕快协助府营捉拿一个叫刘保金的响马,报说那响马已经逃到了小西天,如今未知详情。” 又换来捕头靳淮山问及,靳淮山不敢说自己私自放走了“响马”(游风约赤岗),他已经给下属下令不准将“抓住了‘响马’又被半路跑了”的这个消息放出,所以那些捕快也没人敢乱嚷嚷,生怕遭到连累,在当时,响马可是上面要求抓捕的重犯。 靳淮山只是回报说:“上面派下人来只是追到东山小西天那里便不知响马的去向。” 又道:“是不是响马还未可知。”他是不愿意让上面定性在他管辖的地盘有响马,那样他这任捕头就会不安心了。 县令不敢怠慢,就拿着冯光道的书信到潞府汇报,先是到扈万坤千总那里,因为派出追剿响马的兵是他的营守派的。? 第76章 第76章 扈万坤见到冯光道的书信,再经派出曹小乙暗访回来的情况证实,这刘保金的确不是盗抢那些大户罂粟的强盗,一定是府营里的那个副将王天印跟刘家有了什么过节才诬陷刘家而暗中派人去追剿刘保金的。 幸亏他看了号称“柔风”替天行道的那封书信而及时制止了府营兵继续追逐这些替天行道的“响马”。 这些“响马”就是因为吸食了鸦片不能活了才举起“柔风”替天行道的大旗,其根源还是在这些种植罂粟的大户上,你追剿了这伙东山里的响马,西山里那伙烟民就会仿效东山再揭竿而起。 “本非响马,柔风是也。本山寇不做贼,不为盗,不祸害百姓,不扰乱官府,只摘罂粟果是也。只因灾荒之年,种罂粟者犯了天条,只种罂粟不种禾苗,虽有银子而不能买到粮食,有的即是罂粟,饿死者甚多。今虽灾荒已过,且更有甚者还效仿种植,触犯天条,至贱民吸食,卖妻卖儿,家破人亡。不灭之天怒人怨也。” 扈万坤将那封书信拿出来再给平顺县令看,之后问道:“贵县近期可有扰乱侵害百姓事例?” 县令看完那书信,已然明白了千总大人的意思,他是平顺县令,他也最了解平顺县境内的状况,像游风约那里,只要有大户种植罂粟就有乡民在幼苗时期就地铲除了,到县衙告状的也有,他作为县令接到这样的案子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把那些染上烟瘾的乡民都抓来县衙坐牢吧,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行事。 谁也知道这罂粟是那些穷困潦倒家破人亡的烟民的原罪,可是种植罂粟不犯法,给那些投机商人创造了赚钱的时机,那些贫苦乡民一旦染上就会变成败家害己的厉鬼,一发不可收拾。 县令说道:“没有扰乱侵害百姓之事例,倒是有些烟馆被小盗贼惊扰。” 千总道:“烟馆被小盗贼惊扰那是自然,没钱买烟的烟民多了,戒不掉,吸不起,烟瘾上来了唯有做一回响马。”千总故意将“响马”两字的语气说的重些,就是要告诉县令,这些盗抢罂粟的“响马”不叫什么“响马”,只是些犯了烟瘾的瘾君子而已。 既然冯光道都来信关心起刘保金的事了,看来刘保金一定没有参加盗抢罂粟的事情,这其中必有蹊跷。 扈万坤早听说万奇跟王天印悄悄吸食鸦片的事,可是没有被当场抓住,二人立下了攻守同盟做的隐秘,不然,按照他在府营定下的规矩,他们早就被踢出府营了。 要澄清刘保金的清白还得找到刘保金本人,扈万坤也是想把这次的盗抢罂粟案滤清事实给上面有个交代,目的就是要将“响马”二字去掉,定成是烟民组织的一次盗抢罂粟行为,并不是什么“响马”。烟民因买不起鸦片急了还会卖了妻儿,这事屡见不鲜,问题还是出在了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身上。 于是跟平顺县令决议设法找到刘保金等,澄清是非,还他们一个清白。扈万坤又问县令:“平顺县境内究竟有没有响马?” 县令道:“哪有什么响马?最早是听说有,但是没见有侵害百姓的。”县令也不愿意让上面定为本县境内有响马,若是有,整个县衙就不安宁了,抓到抓不到你都得亲自抓,还说你县令治理无方。 “既然百姓安然,何来的响马?”千总道。 县令点头应是。到了县衙,速招来下属,吩咐迅速找到刘保金等人问话,既然他们是赴省城赶考,就不会沦为响马,查清事实应平反昭雪。 县衙捕头靳淮山也从县令嘴里听出来一些门道,意思是他们抓了又放走的赤岗不会是响马,幸亏他将赤岗放走,不然又落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除没抓住响马还惹了江湖弟兄。 县衙派靳淮山带捕快去找刘保金,知道除了黎城县没去其它沿路各县都没有刘保金的下落。便到了黎城县黎候镇,见到县令王福新才找到刘保金,他跟岳琅逢已是黎城县县衙的座上客。 岳琅逢在这次教堂的案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避免了乡民跟西人的冲突,县令不但没怪罪他还敬为座上宾。不过没有刘保金的那封信,岳琅逢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给放出来。 靳淮山说明来意后,县令王福新随带公文套上马车亲自送他们进潞府。靳淮山又到游风约去找赤岗。最终在河口庄找到了他,从省城一路找刘保金回来的李金瓶也在那里。 刘福禄才知道刘保金是被小人陷害了,自李金瓶回来说刘保金没有到达省城参加乡考,却意外知道了冯光道调省城任州官的事。唯有他知道刘保金真正是冯光道的亲生儿子,冯光道当然也知道,只是他们没说穿而已。 直到捕头靳淮山来到,大家才得到了刘保金的消息,虽然没赶上乡试,人还是安全的,到让刘福禄整个悬着的心落地了。 靳淮山将他来的意图说了,刘福禄问师先生其中的意思,师先生道:“刘保金虽是受人陷害,头上却还扣着一顶响马盗贼的帽子,现在有证据能够证明刘保金的确是赴省城参加乡试,并没有参加盗抢大户罂粟的事实,到官府对证其事实,摘掉这顶响马的帽子当然是好啊。” 其实大家都清楚有省城冯光道的书信,潞府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师先生又道:“刘保金虽是受人陷害,其根本原因还是在刘保长身上,有人是冲着保长来的,若是官府能证明刘保金是无辜的,保长也不会再授人以柄了。” 师先生一番话让刘福禄看明白了自他担任这个保长以来那些大户对他的各种挑剔和反对,原来他的这些做法让大户们对他憎恨到这般程度,还连累到了儿子。若不是遇到了冯光道,儿子刘保金就会以响马罪关进大牢。 其实刘福禄没想到像扈千总他们也是痛恨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的,即使没遇到冯光道,刘保金也不会被当做响马抓进大牢。单凭刘保金的造化也事先躲过了这一劫,途中遇到了赤岗、岳小姐、岳琅逢等人的帮助。 到了潞府,开堂审理刘保金响马案的就在府营,给刘保金作证的有省城贡院来的证明,证明刘保金本届乡试赶考的秀才。 黎城县县令证明刘保金的岳父岳琅逢送刘保金赴省城赶考路遇黎候镇,正赶上乡民跟教堂里的育婴堂发生冲突,多亏岳琅逢对着乡民道明是非,避免了一场冲突。 刘保金的老师师尚证明刘保金一直在游风约乡学读书,从没有机会参加什么响马盗抢事件。还有赤岗的证词。 冤枉刘保金是响马的王天印把罪过都推到了下落不明的烟民刘七和刘三槐身上。 最后宣告刘保金无罪。判令王天印找到诬告刘保金的烟民刘七和刘三槐捉拿归案,找出真正盗抢罂粟的凶手,戴罪立功。 刘保金响马盗抢罂粟案就这样结束了,王天印庆幸自己没有因冤枉刘保金被贬家为民,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回到家跟家父王老别提起冯光道调省城担任州官的事,编造说他没有被治罪是刘福禄求冯光道给了他们王家的面子。 王老别听后一下子柺不过这个弯来,就纠结几个大户去找壶关县令卢新陆为他们做主,毕竟在开初种植罂粟是县令大人支持的。 卢县令非但没支持还训诫他们道:“种植罂粟也是上面有过提倡的,鼓励你们种植也没有让你们在罂粟成熟结果后放松警惕不好好看护让贼给盯上了,眼下那些染上烟瘾又没钱卖烟抽的烟民甚多,盗抢罂粟者遍地都是防不胜防。” 还说:“捉贼抓脏,捉奸逮双,没任何证据,只凭猜测就派兵抓人,岂有此理啊。” 几个大户被县令大人呛了一鼻子灰,知道这损失了的罂粟是没有指望了。王老别开始相信儿子王天印的话来,兴许刘福禄真的是看在了同庄同乡人的份上给了他们王家一个面子。 大秋开镰了,山来从省城来到庄上就忙于碾开了秋场,在夏场的场基上泼上水,撒上麦糠,再套上骡子拉石磙碾压半晌。 刘福禄从潞府回来后,秋场已经碾好了,平展展光滑滑的。几十亩上好地的秋活都要在这里呈现,这是庄稼人一年之中最期待的季节。 刘保金来到庄上把黎城县县令让他到黎城县县衙担任师爷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又带他去见师先生,师先生听后啧啧赞叹:“这是好事啊,这是那县令大人看你姨父的面子给你某的差事,一般的落第秀才是没有这个造化的,有公事做有薪水领还不误攻读,这届乡试虽然是耽搁了,再等三年也快,一晃就过来了。” 刘福禄听了师先生的一番话也挺高兴:“这是坏事变成了好事啊,参加乡试也不等于就能金榜题名,有的连续乡考几次都不一定能考准呢。”其实他的本意还是给儿子的宽心话,还怕他一时想不开呢。 刘保金没好意思向父亲提及没几天就认了个岳父的事,毕竟在公堂上岳琅逢是自称刘保金的岳父的,具体细节谁也不知道。这可是昔日的冤家变成现在的亲家了。 马上就要秋忙了,就是儿子提出这个事情来也得等到秋后再说,乡学也要停课收秋了,秋味儿是来越浓了。? 第77章 第77章 花奎从河口庄出来到遥镇找遍了四周都没有见到彩娇的影子。 他们住过的那间土窑子是锁着的,打开锁子进去,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不像是遭了贼匪抢劫过的样子。 一直放在炕头上的烟枪烟灯也不见了。到就近的几家烟馆问,有人说彩娇住的地方被几个烟民抢过,有人说是跟着一个后生走了,那后生还给她买了烟吸。 虽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可把这花葵弄得是眼花缭乱昏天黑地的,他后悔就不该丢下彩娇一个人在家,可是看着她烟瘾发作的时候那个样子,他又是干着急没有办法,眼看手里的积蓄是一天天在少,给她买不到那东西她眼看着不能活了。 他离开她也是权宜之计呀,他不想看她死去活来的那个样子,他就想满足她的烟瘾。 现在有了她抽的那东西了,可她又不见了,他就像是疯了似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彩娇,难道是她到如意班找他去了,他跟靳义堂从如意班出来可没有告诉彩娇。 那个给他买烟吸的后生又是谁呢?是不是彩娇嫌她没钱供她吸烟而跟哪个后生跑了?若是那样他花葵才是为她白操那份心了,还冒着坐牢杀头的风险当上了响马。 他要上山去告诉师父他眼下不能再跟他到山上呆着了,他得去找到彩娇,哪怕她是跟人走了也得有个下落。再说山上所有人里就他不吸鸦片,就他没有烟灯烟枪,若无所事呆在山上他也会再染上这个烟瘾,那就不划算了,他可是吃尽这东西的苦头了,他是看着彩娇烟瘾发作的时候那个痛苦的样子的。 到了山上靳义堂问他:“信送到了?” “到了。” “见刘班主来没有?” “没见。” “见到彩娇了?” “没有。” “怎都没见?” “刘班主您不让见,我差一小孩将信送去了。彩娇没见着,怕是跟人跑了。” “是知道我们做了响马跑了?” “不清楚。” “咳,也不知道彩芬跟女儿现在怎么样了。”靳义堂喃喃道。 “要不我再下山去看看吧,顺便找找彩娇,就是跟人跑了也得有个着落。”花葵道。 靳义堂点点头:“就要收秋了,地里的活眼下是没有了,我也得到遥镇去看看女儿了,我们就一块下山吧。”前一天才还给了赤岗的马车,赤岗已经知道他在山上落草了,他曾恳求赤岗要为他们保密。 现在生活算是稳定了,他们得去看看女儿还有伺候他们的王婆了,然后给他们放下些银钱。出门时间太长了,家里人也会起疑心的。 靳义堂提起回家,花葵也忽然想起遥镇那个深宅来,兴许彩娇去了那里? 他跟靳义堂夫妻到了遥镇,新宅大门已经上了锁,到镇上问栗永禄才知道王婆已经去世了,刘福禄领着她们回河口老家了。 靳义堂夫妻听到王婆去世的消息觉得很悲痛,她辛辛苦苦伺候着他们,在她临终的时候却没有尽尽孝心,连面都没有见上一见。 花葵问跟刘班主走了的一共几个人,栗永禄说应该是三个。花葵想其中应该就有彩娇吧。 靳义堂夫妻找到王婆坟头上献了贡品上了香,痛哭了一场,祭拜后也没有再进新宅,知道这回是非得去面见刘福禄不可,丑媳妇迟早得见公婆,即使刘福禄知道了他们走的路子也得认了。 一路上靳义堂跟花葵道:“见了刘班主可怎个交代?” 花葵道:“凭管怎样交代总不能说我们落草的事。” 靳义堂道:“那是自然,等我们真的是替天行道了,他们即使知道了,我们也都成了好汉。” “那说什么?” “我们就说在外做生意如何?” “做啥生意?” 靳义堂想了想道:“就说在外走镖如何?” “走镖?”花葵觉得这个说法好,最起码彩娇听了对他会另眼相看。花葵在靳义堂手里也学过几路拳脚,到镖局走镖也得信。 到了河口庄,刘福禄正在地里收秋扳玉茭,见到靳义堂他们第一句话就问:“这么多天你们倒是去哪来,也没个音信。” “那里呀,从戏班出来也没个事做,串到河北找镖局走了几趟镖,前些时候给戏班跑台口认识的。”靳义堂是早有准备的,说的流利顺口。 刘福禄也不想知道靳义堂到底是在干什么,他倒是希望他们夫妻都把烟瘾给戒了,马上他们就要见到彩娇了,看看彩娇那个戒了大烟瘾的轻松,也不知道他们夫妻是个什么感觉。 “没想到到了遥镇才知道王婆已走了。”靳义堂很伤感。 “我也是正巧赶上的,安葬了王婆就带她们过来了。”刘福禄道。 正说间,刘保金从地里出来了,手里拿着镰刀,浑身汗渍渍的。 花葵见到刘保金脱口叫道:“这不是刘公子吗,没事了吧,那日亏是师父派我来???。” 靳义堂只怕花葵说漏了嘴,急于过来抢话:“一来到遥镇就听说保金被人冤枉了,就想派花葵先来看看,索性就一块来了。” 众人到了庄里见到彩芬彩娇她们,一家人团聚一起,问寒问暖,一阵喧闹。 花葵见了彩娇,看她眉清目秀的样子,以为是才吸过大烟时候的那个精神,脸上还润起妆来。原来那烟馆里的人说有个后生给彩娇买了烟吸,一定就是刘班主了,只是不清楚他又为何遇到她的,又为何给她买烟吸呢。他跟彩娇的住处可是没有人知道的。 中午刘福禄就在乡学好待了他们,乡学里的师生也放假了,有空房住,刘福禄就挽留他们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他还想在这里能说服靳义堂夫妻把烟瘾戒了,让他们看看他是怎样给庄上的烟民戒烟的,还要让他们知道曾经跟他们是一家子的彩娇是怎样把烟瘾戒掉的。 靳义堂现在手里有钱了,也不担心烟瘾上来那个劲儿在刘福禄面前出丑,见到一家人心里一味的坦然,就借口说道:“正临收秋,要不就帮忙给连襟收收秋再走,闲着也是闲着的。” 又问花葵:“你看呢。” 花葵怎能不乐意,彩娇找见了,尤其是他给带来她最喜爱的那样东西了,不管叫福寿o还是芙蓉膏还是金丹。 晚上花葵终于又跟彩娇到了一起,他问彩娇:“你怎地来这儿了,让我好找,都快急疯了。” 彩娇道:“你一走就杳无音信了,还问俺哩。” 花葵道:“我不是给你挣钱去了,你哪个劲儿上来让我好心疼哩。”说着从褡裢里给她拿出那好东西来在她面前晃悠。 彩娇笑道:“才这么点儿,能够俺吸多时哩。” 花葵道:“还有哩还有哩,准够你吸一年半载的了。” 彩娇道:“一年半载顶啥用哩,一辈子哩,你能一直给俺供备哩。” 花葵道:“能哩能哩,就怕你吸不完哩。” 彩娇再没说啥,喜滋滋地一下钻他怀里…… 整个晚上小两口就没睡觉,还没到五更即听门外秋场上有了动静,花葵道:“我得起哩,给班主收秋去哩。” “去吧去吧,得好好报答班主哩。” 花葵没理解了彩娇这句话里的意思,但却很在意,在地里纳闷了一天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回来一进门便问:“早起走的急哩,也没听出你那句话的意思来,是啥意思哩。” 彩娇故意道:“俺说啥来,俺怎忘记了。” 花葵道:“就是报答班主这句话。” 彩娇道:“俺说来,你就猜猜呢。” 花葵猜不出就去撩逗她,逼她说。彩娇撑不住就说:“俺来瘾了,给俺装一锅抽。” “好哩好哩。”花葵巴不得给她装烟点火,在那土窑里她的烟瘾上来,他就给她装好烟,她现现成成躺在炕上一口接着一口吸,那个滋润劲儿似神仙一般。 她的烟枪就习惯放在炕头,花葵找遍了也没有,便在屋里找。彩娇扒在炕头吃吃地笑。 花葵真想不到彩娇为什么笑,还以为她将烟枪藏的牢牢的让他找,他就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彩娇说话了:“不用找了,俺不用烟枪了,生抽呢。” 花葵不找了,过来问:“怎个生抽哩。” “生吃哩,用烟枪不过瘾哩。” “怎个生吃哩,用烟枪还不过瘾了?” “给俺拿来吧,俺生吃给你看。” 花葵很听话,就从衣兜哩给她掏出一大包来,他也知道这东西能吃,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就生吃过,怎么她也改成生吃了。 “这生吃是瘾大了还是瘾小了呢。” “瘾大了吧。”彩轿道。顺手接过他给她的那东西放在一边,从柜上拿来一坛酒。 “怎又喝酒哩?”花葵莫名其妙,他是性急的想让彩轿吸几口过足瘾好跟她亲热。 “不配酒还不行哩,一口酒一口那东西才叫过瘾哩。”说着拿两瓷碗满满倒了两碗酒,给他端过一碗说道:“喝吧。慰劳慰劳你,还给俺弄来那么多,是够疼俺的。” 花葵端起酒跟彩轿碰一下道:“吸那吸那吧怎还喝上酒了?”花葵似乎是恼怒了,他从来没见过她喝酒,即是他喝也是她在一边陪着他。 她还是一口就干完了,还给他倒转碗底催他喝干。 “你不是吃那吗,怎不吃哩?” “你喝完酒俺就吃给你看。” 花葵赌气一口喝完,将那碗重重地搁在一边。 彩娇终于忍不住了,一下抱住花葵的脖子说道:“俺就是让你喝的劲上来,跟那个驴子一样哩。”???? 第78章 第78章 花葵天明才知道彩轿晚上喝的那碗里的是水,就他的碗里是酒,他平时喝不了那一碗酒,他是见了彩轿不但是吸那东西还学会了喝酒赌气的。 五更刚刚到地岸,花葵就忍不住跟靳义堂道:“彩娇戒烟了,稀罕哩。”这话他是憋了一晚上了,恨不得半夜就想去告诉靳义堂他们。 “怎地戒烟了,不吸了?”靳义堂不相信。 “不吸了,是刘班主帮戒掉的,稀罕哩,稀罕哩。”花葵一边喃喃着说一边杀着玉茭杆。嚓!嚓!嚓!龙飞凤舞的。 正好刘福禄也进了地,听了花葵的话,忙接腔道:“啥稀罕哩?啥稀罕哩?”其实他也听明白了,就是想接上腔让靳义堂知道,能使他也上了心,重视起来。 “彩娇戒烟了,稀罕哩,还是班主帮戒掉的呢,怎戒掉的呢,稀罕呢。”花葵道。说罢还是嚓!嚓!嚓!地,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 刘福禄道:“那稀罕啥咧?庄上不少烟民都戒掉了咧,烟瘾都是老大老大的咧。”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提高了嗓门,就是想让靳义堂听到。 “真个是哩?真个是哩?戒掉这东西可好了,彩娇就是哩,老轻松了,吃饭也香了,睡觉也踏实了。”花葵直起腰摸把汗笑道。 手里也拿着镰刀弯着腰在一侧杀玉米杆的靳义堂在花葵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听清了彩娇戒烟的事,他的心里就开始有了一种压抑的感觉,他跟赵秀苹何尝没有戒过烟呢,那种痛苦是凡人能经受的了的吗,他们真的是尝过啊。 靳义堂没接腔,他杀玉茭杆的动作加快了,嚓!嚓!嚓!直往前窜了很远。虽然他没有接腔,可心里却在纳闷,这彩娇又是怎样戒掉烟瘾的呢,她的烟瘾可不比他们小啊。 “收罢秋我还要整治那些买不起烟又有烟瘾的庄民,你看看我是怎样让那些烟民戒掉烟瘾的。”刘福禄依旧大声道。靳义堂仍旧没吭声,嚓!嚓!嚓!往前窜,到中午都没有扭扭头。 收工的时候,那个戒烟的话体也没有了,正好路过几个大户的那片罂粟地,他们正在找拾那些被盗抢后留下的罂粟残核,那核已是黑皱皱干巴巴的。 靳义堂跟花葵见状禁不住面面相觑,他们可是那晚来盗取这些罂粟的主犯,就是被官府派兵追剿的真正的强盗啊,是打着替天行道“柔风”大旗的英雄豪杰。现在他们正走在这些种植大户们的面前,他们又如何能认出来呢。 想到此,靳义堂跟花葵低声道:“想不到我们在戏里每天演的那些替天行道的假英雄豪杰,还能在光天化日里真正做这么一回。” 花葵点点头,但是内心可跟他师父想得不一样了,彩娇已经是一个戒掉烟瘾的正常女人了,他恨不得马上带彩娇走,即使还到他们那个土窑子里过着安安稳稳的穷生活也不想再做什么替天行道担惊受怕的行当了,他在小西天见到那些一个个手拿烟枪的瘾君子,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撕心裂肺的厌恶。 赤岗在潞府听到黎城县令说到岳琅逢为了乡民跟教堂里育婴堂的冲突挺身而出道明育婴堂真相的事,忽然想起来那个施芝罘女儿也是被她的亲生父亲张消气送往了教堂,他还承认到教堂把她女儿救回来,看来这教堂里的育婴堂并不像外面的乡民说的那样玄玄乎乎的,又是挖心又是摘眼的。 赤岗计划先到岳琅逢府里问问,他知道岳琅逢就在安口教堂做教徒,虽然这岳琅逢先前因庇护自己的手下横行乡里而被革职,可看他在灾荒之年救济乡民之举,在赤岗眼里却是个狭义之士。 岳琅逢虽然早已不是县令了,他的家产可是殷实丰厚,算得上方圆一个大庄户,府里有家丁家奴丫鬟侍女。 赤岗到了岳府,见门外有一秋场,场上四周用一捆捆谷子杆堆起一人高的围墙将场圈住,谷子杆上的谷穗还没有割下来,正在有人用刀割,割下来的谷穗扔到场中间,再用牲口拉石磙转场碾谷子,切了谷穗的谷杆再捆成一个小捆竖在场外,是给牲口准备的草料。 家院冯七赶着一牛拉着的铁轱辘车,车上装满了一捆捆的谷子,谷穗沉甸甸金黄金黄的,每捆的谷根谷穗交叉相搭,用麻绳前后紧紧拦着,车前两边镶插两根木棍用来固定拦绳。 冯四来到场里,见了赤岗就认出来了,忙接应回府。 到了府院,忽听楼上有女子喊:“小姐,来了来了。”那是岳琅逢唯一的女儿岳戴琳住的绣楼,丫鬟莲子是听到门外有声音朝小姐喊叫的。 她还以为是刘保金来府上了,赶考走的时候说好了的,她们每天盼每天盼,盼穿了双眼。岂不知刘保金遭受了那么大的挫折还落了个落第秀才之名。 赤岗朝楼上看,只见是二位俊俏的女子,一位打扮的像小姐模样,一位像丫鬟模样,一前一后扭着小碎步到了赤岗眼前,看不是她们要见的人,才羞答答返回绣房。 赤岗正在愣神,冯四过来道:“那是小姐,想是刘公子来了。” 赤岗瞬间即反应过来,笑道:“明白了明白了,刘公子刚受了挫折,稳稳情绪即会来的。” 冯四道:“不来也会差人去的,知道刘公子受了挫折,也得去安慰安慰,给小姐带个信儿。” 说着话赤岗被请入客房,冯四忙倒茶招待,赤岗上前制止随即说明来意:“老叔免了免了,我是来找岳东家的,问点事即走,收秋忙,不耽误您了。” 冯四也是客人来了做个样子,表表礼数,见赤岗执意要走便道:“老爷已去教堂做礼拜,也许天黑前回来。” 赤岗道:“那不妨事,我即去教堂找他。”于是告辞而去。 安口教堂离岳府不远,也即十五里路程,赤岗大步流星只两个时辰就到了。 教堂就设在安口庄里面,赤岗来到教堂门口,他注视着每一个拱门、拱壁和尖尖的教顶,那种神圣无不让他感到神奇和向往。神父客客气气地把他领进教堂,他第一次看到西方人做着礼拜,那些中国教徒跟着教堂里的神职人员,大声诵读着圣经,大声唱着圣歌,专心听着神父布道,接受着心灵的洗礼。 赤岗身临其境,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清静崇尚的力量,此时此刻,有了一种纯洁的心灵激荡着灵魂的感觉。 这里哪像是传说中的魔鬼天堂啊。 愿神的恩惠,圣灵的感动与你同在。愿全能的天主降福你们,保护你们,赐你们平安,赐你们无限仁慈。愿主以圣神的恩宠助佑你,阿门!” 教堂的一侧就是他听说过的育婴堂。育婴堂里有不少收治的婴孩,教堂里的修女负责看护那些婴孩,一个个就像母亲护理自己的孩子那样尽心尽责的。 赤岗跟岳琅逢说明了原委,岳琅逢将赤岗来的意图又告诉了育婴堂的修女,说是有个叫张消气的乡民送来过一个二、三岁的女孩没有,修女说:“近期送过来几个幼儿,都是放下幼儿得了钱就走的,一般不登记名字。” 赤岗听不懂修女的话,岳琅逢解释道:“嬷嬷是说一般送到这里的婴孩大多是有些人在外捡到的弃婴,育婴堂对送来幼孩的人适当给些辛酬,他们只管得到辛酬放下幼孩就走,一般都不留名姓的。” 赤岗不解:“这里白白收治幼孩除不得钱还出钱?” 岳琅逢道:“这就是教堂跟民间不一样的地方,救济众生是万能的天主对天下苍生的无限仁慈,就连那些有残疾病弱的幼孩都会收治。” 赤岗进育婴堂看看,也认不出来到底哪个是施芝罘的女儿,也许那个张消气没有把女儿送到教堂? 他从教堂告辞出来,又回到那庄上,见到祁氏,施芝罘还在那里。 赤岗告诉她们他刚从教堂回来,育婴堂不知道一个叫张消气的送过一个小女孩,问见那张消气没有,祁氏把一纸递给他看。 “张消气因手头吃紧,分文已无,难以度日,无奈无法,情愿将典妻张氏施芝罘赎于邻庄祁氏为儿,言明铜钱半串,当面交足,不可短少。天灾病祸,顺由天命,若张氏逃走,于立契人无干。此契双方约定,恐后无凭,立契字人为证。立契人张消气 祁氏 中人吴球 光绪十一年” 赤岗虽识字也完全看不懂其意,只看懂了“赎于邻庄祁氏为儿”之言。 祁氏道:“这是庄上老秀才吴球之意,老妇也不解。”其实这都是祁氏的主意,吴球只是写写做了个中人而已,她知道遇到了赤岗是个舍事的豪放人,也看出来他对施芝罘的意思,施芝罘已夫亡,是个无主之妇,若将她归在自己名下,认个女儿,日后还能有个靠山。 赤岗也不想考究其中的意思,只要施芝罘是被赎出就行,眼下还是要找到施芝罘的女儿,答应人家了就得有个结果。 赤岗问:“那张消气在哪?待小辈找他问个断底。” 祁氏道:“还在施家宴,是个烟鬼,这有钱了,要呆家吸个时候。” 赤岗道:“只要找到他,娃儿就会有个着落,待我去问来。”说着看看施芝罘,想等待她的回应。? 第79章 第79章 施芝罘也觉得自己该说句话了,人家花钱费力,又赎她自己又帮她找女儿的,这对她是多么大的一个恩典啊。于是说道:“小妇人已是祁妈妈的女儿了,就由妈妈做主吧。” 赤岗看看祁氏随口附和道:“那妈妈就做主吧。” 祁氏听了很高兴,没想这后生也叫起妈妈了,这后半生没费任何周折就得来了两个儿女,这是老来的造化啊。便道:“那娃儿也是妈妈的一块心头肉啊,若找见方好,女儿也得心安了。” 赤岗随即就去了那个施家宴庄,打听到了张消气家,见到他直言说道:“我是施芝罘的表哥,是来找她女儿的,你是不要女儿了?送哪了还是卖哪了?我要去帮表妹找来。” 张消气眼看这后生好像在哪见过,也一时想不起来,若是她表哥,也许就是因此见过,方道:“娃是我的,我想怎就怎,还管送那卖那?” 赤岗道:“娃是你的也是她妈妈的,妈妈想娃了想看看,还错了不成?” 张消气见赤岗火了,看这后生英俊怕惹不起,就不再争辩:“娃我卖了,东头庄秦家。” 赤岗听后一阵兴奋,心想这娃儿总算有了着落了,便从身边掏出些铜钱给他说道:“带我去看看如何?” 张消气见钱眼开,甚是乐意,便带他去看,那东头庄离施家宴也只有七八里路程,就是赤岗那日见到他去的方向。 到了东头庄找到一户人家,张消气指指那户人家让赤岗自个去。赤岗道:“我又不认识人家,你不去人家肯让我见?” 张消气得了钱财,也不好推辞,便领赤岗进去,见了家主人说明来意。家主人道:“已经卖给我家的怎好反悔?” 赤岗忙道:“不是反悔,是娃儿母亲思儿心切。” 家主人道:“若反悔,赎金可谓倍二。” 赤岗道:“倍二可是多少?” 家主人拿出一纸契文: “因手头无分文,难以度日,无奈无法,情愿将女儿卖于秦家,以做其子之童养媳。铜钱二串,当面交足,不可短少。天灾病祸,顺由天命,若反悔,当年赎金双倍,逾后按岁增倍。此契双方约定,恐后无凭,立契字人为证。立契人张消气 秦文里 光绪十一年” 赤岗看罢契文,感觉跟看过的契文无多大差异,只是认得“铜钱二串”字样。便道:“在下愿付倍二铜钱赎回娃儿,送其母亲怀里。” 那秦文里不多时日就能得到二倍铜钱,何而不为,有钱还愁买来童养媳,若到教堂里育婴堂去买更是容易,只是前些日子去教堂挑选没个中意的。 遂将娃儿领出,交给赤岗,得了铜钱,笑颜送出。赤岗见那娃儿虽只有二岁光景,甚是喜爱。又见张消气舍不得走,怕他再去纠缠,便再从身边掏些铜钱给他说道:“今后可不能再纠缠娃儿母女,彼此相安甚好。” 张消气接过铜钱道:“不再纠缠,不再纠缠,兄弟慷慨,小民知足了。”说着快步离去。 赤岗满怀喜悦抱着娃儿去找她母亲,他要亲眼看到施芝罘见到女儿那个得意洋洋地样子。 祁氏见这个后生真是个侠肝义胆之人,施芝罘算是交了好运了,她也庆幸自己老年也算得到了依靠,按那文契上说施芝罘若是她的女儿,她何不就此促成他们这桩婚事呢,即使二人再是两相情愿,也得有人从中说和帮衬。 眼看天色已晚,祁氏趁借二人在一起娇宠那娃儿的当儿,便开灶做饭,按风俗新人在一起要吃当地的圆条拉面,鸡蛋卤儿,意思是一对新人将会像面条那样拉扯在一起,长长久久,生儿育女。 一会儿工夫卤儿已做好,面也合好,合好的面团用一块软布盖好闷在案板上,当等他们一块来吃。黄昏即将来临,祁氏即躲出门外,望着西去的落日,等待落日的黄昏。 不想这赤岗施芝罘二人也是鬼精,都想拖延时间,伺机找借口多呆一会,早已看到了祁氏在开灶做饭。赤岗扬言要走,施芝罘道:“没看祁妈妈在做饭呢,要走也是吃了饭再走哩。” 一个要走一个阻拦,直嚷的让祁氏听到进屋拦阻:“饭已做好了才嚷嚷走,诚心是吧,枉费了妈妈一番苦心。” 似是骂却让赤岗感到温馨,只好从命。 刘福禄看着满满一场的丰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虽然刘保金乡试落榜了,却也被王县令留在黎城县为任,虽说是落榜秀才,却是未参加考试,也不叫真正落榜,来年还有机会。 只是这个陷害儿子的小人他还没有落实了,他想一定是那些丢了罂粟的几个大户,那个王天印凭仗自己在府营当个小头目就想一手遮天,幸亏是冯光道到了省城,不然儿子这次也不会有这么快能平反昭雪。 收了场刘福禄跟山来又添置了一匹枣红马,经过这次山来赶着骡子到省城才知道马的用处,骡子耕地拉车送肥是有耐力的,拉车跑路还是马快。 秋刚收完,黎城县令就差人赶着车把刘保金接走了,刘福禄秋前就知道儿子要去黎城县当师爷的事,这也是一件好事,是他祖坟上冒青烟了,当个县衙师爷也等于是当了官,给他刘福禄长脸了。 好事尽往一块凑,就在刘保金被接走,靳义堂跟花葵把各家人领走后,刘福禄的两个兄长全家都回来了,从灾荒开始他们带领各家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怎么一下子就回来了? 开始离开家的时候大哥刘大旦带着妻子二个儿子,二哥刘二旦带着妻子一个儿子是同时一块出走的,他们一块往东河南漳德府方向逃荒,半路遇到那边来山西逃荒的难民是数不胜数,知道那里是不能去了,便往北走。 到了黎城县出了东阳关一直逃荒至一个山脚小庄落脚,那里人烟稀少,有些山草野果菜根,还有一些无人住的土窑洞,当时饿的也快走不动了,就暂时落脚在那里,灾荒过后开些荒地勉强度日,一住就是数年。 老大刘大旦去年得病离世,老二就有心想回老家,听说老家三弟狗剩当上了里保,觉得有了依靠,便在秋后携全家回来,却没事先通知。 这给刘福禄来了个突然袭击,他见到哥哥嫂嫂三个侄儿自然高兴,忙拾掇开四合院让他们安定下来,乡学还没开假,桌椅板凳暂时搬到庄上文庙,不耽误冬季开学。 刘福禄曾要再置盖一院房子供乡学使用的计划秋后也该实施了,乡学占用的四合院就是人家老大老二的,现在是物归原主了。 乡学搬到文庙后,看庙的住持就跟刘福禄说:“庙里住娃娃们怕要遭罪了,庙顶破陋了,雨季来了不能住,前任王老别保长在任时就计划募集修缮。” 刘福禄进去举头看看屋顶,果然是,日头的光柱从屋顶上面直射下来一道一道的。 “前任计划修怎没修呢?” “哪知道哩。” “这修缮也快呀,不是重盖。” “看怎个修哩,只是修修顶应该是快,开工容易收工难啊,从雍正时至今已经没再修缮了,已经一百多年了。再说刘保长今天在这里开始兴文兴武了,也已经一百多年了,今天是文庙显灵了保佑着呢。” 住持是想借次机会让刘福禄带头修修文庙,所以尽说好听话给刘福禄听,前任王老别手他也是这么说过,虽是答应了却没有做,那是王老别没有兴学思想,现在刘福禄兴学了,有了这个思想,兴许他的话管用。 刘福禄听了住持说的:刘保长今天在这里开始兴文兴武了,是文庙显灵了保佑着呢这句却是舒心,再说庙顶的确是破陋了,修缮庙宇就是古人一代代传下来的善举啊。 借此修缮一下文庙也在礼数。刘福禄是个想做啥事不拖后的性格,可是又不知道怎样开始,在住持面前也不想漏了他是弱处,只说道:“修缮修缮吧,不然娃儿遭罪。” 第二日即跟山来套马车还是到了游风约见过师先生,师先生知道刘福禄的脾气,只是问道:“修缮期间学生是否停课些日?” 刘福禄道:“盖好顶即可开课,其余工程照做。” 师先生点点头,问问情况便写了一纸告示: “文庙也,雍正九年修缮于今百余年矣。今始崇文尚武,庙榱崩瓦解,待欲修葺,衆谋佥同。因资不足,需按地起钱,量力而为之,事后勒文谨记也。” 刘福禄看后不解问道:“先生这是为何?” “兴修文庙是大众之事,这是安民告示也,刘保长还要自己掏腰包不成?”师先生道。 刘福禄明白了,笑道:“还是兄弟识字少,看不明白,让先生见笑了。” 刘福禄拿上告示回去,便按照师先生的意思先由庄上保甲分头召集几个大户及一些族长商贾参加合意修庙之事。 庄社凡通知开会的那些族长商贾贤达之士对新上任的这个里保真是刮目相看,每做一件事都是独占鳌头,接到通知都纷纷到场。 第80章 第80章 几个大户接到通知后撇开王老别私聚在一起商议,看是去还是不去,秋前丢那罂粟跟人家刘福禄无关了,也不知人家记恨他们不,不叫王老别就是不想再跟他一起和这个刘保长作对了。 其中张大户道:“之前王大户的公子王天印把人家刘福禄父子当做盗抢罂粟之强盗而派兵抓之,最终也没有个结果,还让府衙给人家父子平反昭雪,丢罂粟的事就这样不明不白草草了事,就连县令大人也没有露面给说句公道话,试想这刘福禄的后台有多么硬气”。 张大户这番话就是在告诉大家该开会还是开会吧。 到了庄社,看到乡首也在场,而且王老别也已经在那里泰然自若地坐着,还给他们点头示意,这王大户真是老奸巨猾,来也没有事先通个气儿,玄是将他们给耍了。 社议开始,先是由乡首讲了几句官道话,提明庄社计划修缮文庙的事,称赞刘福禄办乡学修文庙都是善举,却只字未提罂粟的事。 乡首讲罢,刘福禄讲:“各位乡党,因乡学学堂借用我兄长房屋一事,兄长家属因灾荒年逃荒后未遭大劫,于今归来,乡学计划今秋开工置建,学生冬季读书暂搬文庙,又因文庙长久失修,坍塌不堪,急需修缮,庙长老言说前任王保长已计划修缮。” 讲到此刘福禄看看王老别,王老别忙答:“是是是。”就再没有词了,不知道说什么对,当初在他的脑子里就没有修文这个概念,也就没有理由来修缮。这下刘福禄不计前嫌还给足了自己的脸面。 其实刘福禄是故意提出这个话题,他也是想得到这个王大户的支持,至于由于罂粟之事他们父子受到牵连,最终结果还是好的,也无需在心里记恨,讨不自在。 刘福禄接着道:“若各位乡党合意后决定修缮文庙,将跟乡学一块开工。” “我同意,我支持。”首先王老别第一个站起来表态。随即在场的各位一呼百应。 社议结束后,将告示张贴数处,以告乡民,然后由住持挨门化缘揍钱,庀材鸠工,自择吉日开工。 乡学选址时,刘福禄叫来师先生和先辈老里长王家族长王存云。在给庄民戒烟时,王存云就是第一个支持他,他在全庄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只要他在,刘福禄就不怕被那些大户拉后腿儿。 乡学地址就选在文庙西侧,为的是乡学跟文庙在一块,显示出圣仙跟乡学的默契,乡学时刻能得到圣仙的庇护和保佑。 地址选好了,在择日开工当天,刘福禄才差人将王半仙请来,让他挑选个吉日。 王半仙还在家里为自己设计陷害刘保金的事担忧,生怕有人把他举报出来。没想到刘福禄还会请他办事。顿时心里堆积的疑云烟消云散,后悔不该听任王老别跟刘福禄结怨,不想这刘福禄虚怀大度,不跟他计较,还将他如此厚待。 于是,王半仙便认真切算,虽自己是半仙却让刘福禄一味做主,一切是听之任之。 几个大户看到告示,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今年如此不顺当,除损失大片罂粟还一味地捐款。 儿子王天印听到后专门来到家里跟父亲道:“文庙开工募集该善捐就善捐吧,也给儿子记上一记,乡里兴学理当争先。” 王老别理解儿子的心情,这次跟刘福禄较劲儿真正是吃了大亏,除没找来丢掉罂粟的损失还贴补出去不少银子,反而更加澄清了人家的清白,展示了人家的威望。 不过儿子这次没有受到任何处分也是莫大的造化,也不知道是沾上了那个老爷的光了,如今人家冯光道也调省城任州官了,刘保金虽是没参加乡考,也被聘请做了师爷,这个秀才迟早要鸡犬升天的。 于是王老别带头捐钱五百文,还给儿子王天印也捐钱三百文,其余几户也纷纷效仿,没有一户躲避的。 庙里住持去挨门化缘,除沿街商家纷纷施捐外,那些在乡学念书的学生家长也纷纷施钱或者施米或出力,就连那些被刘福禄戒掉烟瘾的户口也积极施捐。 在住持化缘募集期间,工程一概未停,学生没耽误上课,至封冻前,工程尚未告竣,预计募集之银钱有结余。刘福禄为图个清明,又拜托师先生写一纸告示: “文庙也,于光绪光绪十年募集资修缮,共聚金六百两有竒,鸠工庀材,合村公议修葺,计重修大殿三间,左右殿东西廊房,前後二十四间,其余未经倾圯者,涂黝垩,自九月与工,因封冻,待明春继接,至庙貌堂堂,屋宇辉煌,依然如翬如飞。毕缮若余资,再衆谋合意。” 庄人见了都为刘福禄的开明大义而奔走相告。 谁知就在刘福禄忙着张罗诸事的时候,却听山来说二哥刘二旦偷偷进烟馆吸金丹。这话不听只可,一听头就炸了。庄上乡民的烟瘾都让他给戒掉了,何能容纳你二哥在庄上吸大烟?你有吸那东西的资格吗? 问二嫂,她说是二哥去年在给一家庄户当长工,染上了烟瘾,就再也没戒掉,这是生活不起来了才来归家的。 刘福禄问:“他那来的钱吸那东西?” 二嫂道:“来时卖了一些家产和粮食。” 刘福禄道:“再下来就要卖妻儿了,这还反了,再到烟馆的时候可告诉我。” 二嫂虽不知道三弟要做甚,但心里总感到有了一种依靠。 没过三日,刘二旦又去烟馆,二嫂即汇报给刘福禄。 刘福禄便叫二个保甲随同他到二哥去的烟馆。 烟馆就在离庄二里地的乡上,开初庄上也开设着一家烟馆,是庄上张大户张先民家开设的,罂粟被盗抢后,加上新任里保刘福禄对吸食鸦片的痛恨,便知趣地关了,只是在家偷偷地销卖。 刘福禄跟二个保甲到了那家烟馆,刚进门就见刘二旦躺在烟馆里的炕头上,嘴里噙着烟枪,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给他装着烟锅。 这些烟馆就是专门给那些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的烟民提供的场所,烟枪、鸦片、场地,应有尽有,还有专门伺候装烟的,钱多钱少都能吸食,有时候还能给一些乡民赊欠。 刘福禄一见到二哥这个姿势,上前一步将二哥噙着的烟枪夺下扔到外面:“想不到你一个逃荒的还爱上了这个。” 二哥自知理亏,爬起来央求道:“就这一次了兄弟,没有下次了。” 刘福禄道:“你们这些人的话鬼才相信。” 刘福禄朝两个保甲看一下,他们过去就把刘二旦拉起来架出烟馆。 庄社外面的广场上那几根直立的柱子还在那里耸立,就像是斩杀犯人的刑场,潇潇的秋风吹来,显得格外凄然。 两位保甲架着犯了烟瘾的刘二旦径直往广场上走,一路上招出来许多乡民看,刘二旦拖拉着腿,就像是要开斩的犯人,满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大烟瘾犯了。 刘福禄在后面跟着,脸上的表情就像庙里的塑像,在街上的人谁都不敢跟他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看,后面跟着几个露屁股娃儿。 刘二旦看来是一路上已经折腾的有气无力了,两位保甲跟刘福禄那样都是树高马壮的大后生,夹着的刘二旦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这是刘福禄给他们下了死令的,从烟馆把他拖出来那一刻起,就是他戒烟的开始,他的生死就跟戒烟挂上钩了。在刘福禄眼里,那些染上烟瘾的穷人,如果戒不掉烟瘾就不如死了的好,不然他会害得妻儿老小都不得安身。 刘二旦是他二哥,他更不会容纳他吸食这个害人的东西,他倒要看看给他戒掉戒不掉这个烟瘾,即使戒不掉也得强戒,否则他在庄里的那些戒烟的举止就白干了,那些还没有戒掉烟瘾的烟民就会跟他跃跃欲试。 还和当初一样,刘福禄把老里长王存云请来,在庄社门前摆设了会场,刘二旦就绑在广场的柱子上,怕他喊叫就用布絮堵住嘴,任凭他在那里挣扎。 老里长还是讲了那几句老话:“道光十八年,皇帝革除吸食鸦片的庆亲王,召林则徐入京商谈禁烟诸事,指出鸦片的危害,发令全国禁止吸烟,道光十九年,林大人下令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鸦片,大长了国人的志气……” 而后刘福禄道:“各位乡老,绑在柱子上的那个烟鬼大家认得不?那是我的二哥刘二旦,他在大灾荒年逃荒出去杳无音信,数年后回来了,却染上了烟瘾。人家富人吸烟是讲究排场,而穷人吸烟则是倾家荡产。既是要倾家荡产你还吸啥,吸不起又戒不掉你还活啥,还不如死了的好。” 刘福禄越讲越来气越有劲儿,在场围过来的乡民越来越多,听他讲到此,下面传出一阵鼓掌,这话是说到乡民心坎上了。 十日后,刘二旦的烟瘾总算是戒了,每天是鬼哭狼嚎的,由于挣扎被绳子拉了一道道血口子。戒掉烟瘾后大病了一场。 第81章 第81章 刘二旦戒烟后,刘福禄借此就开始在庄里第二次大动干戈了,他要再从戒烟开始,把庄里那些吸不起大烟又不想戒烟的乡民好好惩治一下,然后就像游风约那里的乡民一样,办个文社,让先生们给乡民也教化教化礼仪道德,让他们走出门来都是有礼有节懂得规矩的。 入了冬季,乡学能正常开课了,刘福禄就征求师先生的意见在文庙后院择一陪房办起了文社,免费给乡民教化礼仪道德,聘请老秀才老里长王存云讲课。除了上年纪的,从少年至青壮年所有男女都能参加听学。 一时间整个庄上就像换了个世界,男女老少出门相见都是彬彬有礼之乎者也的,就连在家里也是相互谦让互尊互敬的,平常浪荡惯了的乡民开始穿起了长袍,显得文质彬彬的,还不太习惯的乡民忽然感到一味的酸气。 刘福禄也习惯了这个文化现象,觉得有了这个文化办一件事就能很省心,不用费多少口舌,比如像张贴告示那种,挺有用处的,虽然一些人感觉他们是不闻不问的,其实心里早已领会了他这个里保要大家干什么。 近期张贴出去的一纸告示,这次不是师先生写的,而是老里长写的,内容是: “凡垂暮老人有具状告及贪食鸦片之子或妇家子女告及贪食鸦片之夫,庄社帮其戒之瘾毒也”。 就这么短短两句话的告示,庄里的老人妇女就纷纷前来告状,没想到除戒掉的还有不少偷偷吸食的,有的是才染上的,第一次见刘福禄那个戒烟场所就偷偷给自己戒掉了,生怕将他们拉来社场强制戒烟,白白吃那苦头,有根深蒂固的,见了告示即偷偷溜出庄去。 经查实,针对那些偷偷溜出庄了的烟民,街上又贴出: “凡躲避戒烟逃出庄的此生就不要回来了,若来到庄上一经发现按庄规加倍论处。” 保甲秦六顺的兄弟秦小顺看到告示,知道这刘保长是不会罢休的,连他的二哥都亲自绑在了柱子上,硬是给戒了。 第一次他跑了是那些大户护着他,说是戒那东西要人命,生不如死,并供备给他烟抽,想是刘福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泄了以后也不会再强管了,这下看来是躲不过了,就连几个大户也不再支持他了,开始给他断货了。 庄里还立一条规矩,凡染上烟瘾的一律不准参加庄上的文社。秦小顺最想上文社学学武艺,现在家里人不理他了,庄社人也不理他了,他还不想出庄。 秦小顺硬着头皮到庄社报了名要戒烟,还签了生死状。 冬季地里的农活少了,山来也报名到文社听课,其它的之乎者也他虽然没领会多少,却记住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也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从小家里就没有父母了,是隔壁邻居刘巴图的父亲收留他给他家放牛,长大后成了他家的长工。 他在尽孝这方面是没有切身地体会,父母亲早死了,没有轮到他尽孝的份儿,可是他每到祠堂给父母上香和上坟烧纸他可是风雨无阻的,他想他已经做到了尽孝的责任。 没想到在文社学了几天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没有尽到的孝心,还是“无后为大”这个最大的孝心。 他试着要跟东家刘福禄提起这个事,也是想让他帮忙给他张罗个女人,成个家留个后,他不想当不孝子孙。 可是他还开不了这个口,原来他压根儿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是习惯了做长工的没这个讨女人的资格。 现在听了文社的课了,他才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也该讨房媳妇,是不违背祖宗先人伦理知道的。 很多次他见到刘福禄就故意问他:“东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怎说。” 刘福禄没加思索:“怎说,就是让你娶媳妇生娃哩。”他没想到这个山来是在故意套他。 “那就是说要不这样做就为大不孝咧?” “那是哩,祖宗的话,那会错哩。” “那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大不孝了?” “你?对呀,是哩,我怎就没有想到哩,你也得说房女人留个根儿尽尽孝心哩。”刘福禄道。 “奥,原来你也是听了课才看明白了这个理儿了?” “还是东家催我去听的哩。” “那就对哩,还是学文化对头哩,说明这文社办的还是对头哩。” “你说我娶房媳妇好哩?” “不是好不好哩,是必须房娶媳妇,不娶房就是媳妇不孝哩。” “咱这下人可从来不敢有这个心念哩,原来不娶媳妇还是违背祖宗规矩不孝哩。”山来喃喃道。忽然在脑子里升腾起了这个娶媳妇的念想,浑身血液在流动,就像冬天的积雪开始融化。 是这个劲儿真的上来了,在文社自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心里的就有了那个想女人的感觉,那还是稍纵即逝的,一会儿就泄了。 “哦,这我才明白了,原来你是说话给我听哩。”刘福禄笑道。 山来那老脸也逼红了,撩烧撩烧的。笑道:“是哩,我没爹没娘的,要是这样的话,不是得东家给我做主哩,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老了还讲究那个球规矩哩,找个媒婆让给介绍个女人行个礼过了门就行哩。”刘福禄道。 忽然他想起来在安口教堂就养育着那些孤儿孤女的事,出钱一登记领回来做媳妇就行。 “要不去安口洋人教堂花钱认领个女人过来吧,也省事也省心哩。”刘福禄道。 “那洋媳妇怎领哩?人家没有爸妈哩?”山来也听说过那事,在他脑子里就是知道人家都是外国人。 “啥洋媳妇,都是中国人哩,是那些从小没爹没娘的被外国教堂收养在那里的闺女哩,还洋媳妇哩,美的你哩。”刘福禄道。 山来听后又一阵兴奋,心想怎还是闺女哩,要是这样才真是美的我哩。“就让东家给做个主吧,反正得尽孝哩,不尽孝死不瞑目哩,天打五雷轰哩。” 刘福禄道:“那就改日到安口去看看,合适的话就领个过来,趁冬季清闲,再给你办办,就成了个家哩。” 跟山来提起这论婚论嫁的事,刘福禄忽然想起儿子提的那个岳琅逢来,还没走几天就认了个岳父大人。 这岳父大人就是当初陷害冯光道的那个下台县令,他们你争我夺的还惊动了官府,其结果是一个丢了官一个升了官,连他也玄乎被卷进去,却意外碰到了赵英子,完全改变了他日后的生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稀里古怪的事情就像是命运安排的那样,刘福禄就是相信命运。 儿子刘保金神追鬼撵的又跟岳琅逢攀上了关系,好像是绕了一大圈又转了回来。 人家岳琅逢既然对他有恩,就得知恩必报,何况还是人家的闺女看上了他,要跟他们成亲,这在礼数上他刘福禄已经亏欠了人家。 到了乡学,刘福禄便把刘保金跟岳琅逢的女儿这件事告诉了师先生他们,赤岗说他已到过了岳府,也见过那个岳小姐了。 “那日岳小姐还把我当做是去提亲的刘保金呢。”赤岗笑道。 刘福禄道:“那就请个媒婆到岳府下些聘礼,给保金提及婚事,先做个小定吧。” 问师先生还有那些规矩。师先生道:“各地是各地的风俗,大同小异,一般都要给测字合婚的,也即是个过场,只要是花了银子,你说是就是。” 提起媒婆,赤岗忽然想起祁氏来,就从她给他跟施芝罘促和的那赃事就知道祁氏做这媒事的老道来,便推荐,赤岗的目的也是想找借口多见见施芝罘。 刘福禄不讲究谁做媒婆,只要能办了事就行,便同意赤岗去找来祁氏当媒婆。 赤岗盼之不得做这个差事,他已经多日没去见施芝罘了。自那个晚上祁氏故意留他跟施芝罘在一起,至今离开她,那个相思折磨着他神魂颠倒的。 祁氏说找个吉日给他们办了他跟施芝罘的这赃婚事,赤岗却推脱等他跟家里商议商议,其实他该跟谁商议都决定不了,父母已经离世,有哥哥嫂嫂也不待管他,任凭他干什么。 家里的童养媳焦翠花,他愿意让她做姐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称呼她姐姐,焦翠花也是习惯当姐姐了,就像母亲的身份那样伺候赤岗,他离家出走后,焦翠花就一个人生活,赤岗过段时间就给她送些钱来,家人和外人都当做他们是两口子,只差个圆房的仪式。 对于他跟施芝罘的婚事只要是施芝罘跟焦翠花同意就成了。 赤岗没敢告诉祁氏他还养着个童养媳,祁氏开初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他只说有哥哥姐姐,父母双亡。祁氏说就让他拜她做干娘,赤岗就拜了,连施芝罘也拜了。 拜了干娘,祁氏就能光明正大地给他们办理他跟施芝罘的婚事了,他们就是她的儿子儿媳了,她的后半生就有依靠了。 赤岗到了庄上见到祁氏却没见施芝罘,祁氏连说带哭地告诉他,在他走后没几天,施芝罘就被施家宴的张家带走了,他们来的人多,说是施芝罘被那个典当她做媳妇的张消气在当期未到就转手卖了,典妾文书自然作废了,虽然她的丈夫张邱文去世了,施芝罘作为她的妻子理当守孝守节。 出卖她的那些铜钱也如数给她了。祁氏还拿出钱来给赤岗看:“他们给我的,我又不敢不接。”说着把钱还给赤岗。 赤岗就像突然遇到了一个晴天霹雳,感觉是天旋地转头昏目眩的,抬手将祁氏手里的铜钱击落满地,吓得祁氏倒退了三步,也不敢去捡散落了一地的铜钱。 第82章 第82章 从这一年起,河口庄的老少爷们儿都理解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的意思。那些无地无房无家业的穷汉子都纷纷效仿着山来计划到教堂领养一房媳妇的事。 山来就是在教堂三天就领回家一房媳妇,虽然还没圆房,是因为领过来的那女子年龄还小,按庄上的规矩,女子超十五岁以后才要圆房。 这在庄上的乡约里就是有规定的,刘福禄是一个很讲究规矩也很严格的保长,只要定下的规矩就不能不遵守。 山来领回来的女子名叫秦舒若,是在教堂起好的名字,年方十一,这在教堂育婴堂还是年龄最大的,因她从小体弱多病,来领养的乡民嫌她,就延迟到现在。那些健壮的小女孩四五岁就被男方领去做了童养媳了。 现在秦舒若的病好了,长得清秀靓目了,山来一到育婴堂就选准她了。 有了女人就是有了家,山来收拾好了自己的老房子就搬过去住了,不在刘福禄马房住了,晚上给牲口添足草料就回家了。 秦舒若也在育婴堂学会了做饭,山来回到家还能喝口热水吃口热乎乎的饭菜,那个滋润润的新生活他还是头一次,从中领悟到了那一种改天换地的感觉。 办了山来的事,刘福禄就开始办理儿子的婚事,其中间来回穿梭的媒婆就是祁氏,干惯这事的祁氏是什么规矩也懂,得心应手的。 开始是小定下彩,换帖。将男女双方家长交换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还有“三代贴”,即新人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这三代人的生辰八字。 换帖也是合婚,先生请的还是庄上的王半仙,先生都是往好了说,多使点银子没有不合适的,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刘福禄懂得就这么个事,既然庄上有讲究也得兴兴乡俗。 男方交了订婚礼,一柄玉如意,一对荷包,由媒人和证婚人交到女方父母手中,婚就算是定了下来。 定了婚,岳琅逢就会通知自家闺女,打这天开始,闺阁女子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什么庙会灯会凡是人多的地方都不能随便去了,剩下的时间女孩子要到家多学些规矩和礼仪,为婚后生活做准备。 山来和刘福禄都在忙乱自家的事情,赤岗却对施芝罘被施家抢走而耿耿于怀,他现在还不能称名自己是看上了施芝罘,只能以认做祁氏女儿的名义来帮助施芝罘能尽快跳出那个家庭。 施芝罘的丈夫去世后,家里就剩下她的公公张引发和张邱文的哥哥她的大伯子张邱义。 本来张邱文将施芝罘典当给张消气,张引发他们父子就对这个张邱文装着一肚子气,张邱文去世后,被典当出六年的施芝罘按契约还有四年,没想这张消气私自又将施芝罘卖给了祁氏。 张家族长张西图知道了这件事,觉得这张消气简直不把他们张家看在眼里,竟敢私自将张家的媳妇卖给别人,便找到本家长辈商议,将张家的媳妇抢回来,一来为死去的丈夫张邱文守孝,一来给张家争回一些脸面。 施芝罘公公张引发也觉得族长是为他们好,如能要回施芝罘,这日后也能有个做饭洗碗的。 张家强抢走施芝罘嚷嚷也是在遵循大清之礼教,守节守孝是大清律例所提倡的,许多守节守孝的女子满了十五年,地方就可以禀告朝廷申请旌表,给她建立贞节牌坊,从此光耀门楣,享誉乡里。 祁氏以为这施芝罘被张家抢走了,她跟赤岗也无法交代了,也不敢奢望再做赤岗的干娘了,就把张家给她的那笔从张消气手里买回施芝罘的赎金还给赤岗。 赤岗那会做这事,拜干娘的礼仪都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这认祁氏干娘就是认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赤岗安慰祁氏:“既然认了您这个干娘就是认了,我赤岗就是您的儿子,施芝罘就是您的女儿了,现在您的女儿被张家抢走了,我这个哥哥就得设法把他解救出来,毕竟施芝罘的男人已死,他们强是抢走施芝罘有违情理。” 赤岗虽然这么说,可他也弄不清这大清律例到底是个什么标准,他总觉得这强人所难是不对的。 赤岗跟祁氏这么说,是因为眼前就有个师先生能为他们出主意想办法。 等给刘保金定了婚事,赤岗就把施芝罘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师先生,其中却隐藏了他跟施芝罘相遇的那些细节,只说是为祁氏跟施芝罘母女抱不平,说是施芝罘不愿意在张家守一辈子寡。 师先生听了赤岗的叙述,知道这事情不好办,不愿意守寡就是想改嫁,按照大清礼教,改嫁就意味着失节,鼓励女子守节是遵从理教的根本。改嫁的寡妇就等于净身出户。 师先生道:“大清律例有:妇人夫亡,其妇改嫁者,夫家所有财产以及原有妆奁,归前夫之家,其妇将失去所有的财产处置权。” “亡夫之妇提倡从一而终,虽饿死也不能失节。若再嫁者,出入不能走正门,街上不能走大路,走小巷还得蒙着头,顽童见之还会尾随其后辱骂嘲笑并拾瓦片而掷之。” 师先生一席话直说的赤岗蒙头转向便问:“那就是说没救了?” 师先生道:“那就得先到县衙状告张家无辜抢夺张氏施芝罘之事,看衙门怎个说法。” 论告状,赤岗更是外行:“怎个告法,听说有屈死不告状之说。” 师先生笑道:“要都那样说,天下还开衙门干啥。” 赤岗也笑道:“晚辈不懂,还请先生帮忙指点。” 师先生道:“我给你写一状书,让祁氏去告,看看结果如何。” 赤岗道:“就依您,该怎办怎办,只是到县衙,人生地不熟的。” “那不妨事,县衙曹主簿跟我是至交,去了找他便可,我可写信给他。”师先生道。 赤岗庆幸自己遇到了救星,拿着师先生写的状纸和信,回去便告诉祁氏。 祁氏做媒婆做的久了,大场合小场合都上过,大人小人都见过,大事小事都做过,还怕到衙门去见县太爷。 赤岗随祁氏到了县衙将师先生的信交于曹主簿,曹主簿看罢信又看了状纸,便指导他们递状到衙门击鼓告状。 平顺县衙曾县令接到状纸看: 民妇祁氏,祁家庄人氏。光绪十年因施家宴张消气吸大烟,将其妻张氏施芝罘卖与民妇做女儿,写有契约一份。光绪十一年,有施家宴庄民张引发领人到她家将施芝罘抢走。今状告张引发将女儿施芝罘还给民妇。 曾县令看罢状,又有曹主簿引见,便差衙役将庄民张引发传来问堂。 张引发到了大堂也交一份辩状,大意是: “张氏施芝罘乃为乡民之儿媳,因光绪八年将妻施芝罘典当与庄民张消气为妻,当期六年,儿子张邱文于光绪九年病故,张消气便将施芝罘转卖给祁氏。施芝罘本为张家媳妇,儿子虽过世,张氏施芝罘应该为其夫守孝守寡守节。” 县令见此状说的也合情合理,当下无法定夺,便宣布退堂待查明真相是非,再行开堂。 从县衙回来,赤岗又找师先生,师先生看罢对方之状纸,再问及张家的详细情况后,便又写一状纸: “民妇祁氏,是在张消气手中买赎的张氏施芝罘为女儿,当时民妇只知道施芝罘即为张消气之妻,并不知晓还有其亡夫张邱文之典妻之说。张引发领人将女儿施芝罘抢走,已犯抢劫之罪。再之,即使施芝罘是张邱文之妻,该为其守孝守寡守节。其张家只有施芝罘公公,大叔伯二人为生,均无妻妾,年尚轻。若小女施芝罘守节,安可守得住?唯有离开张家或改嫁才能保节也。” 县令又看了状纸又升堂,最终判令: 施芝罘可改嫁,按礼教需在张家为其夫守孝三载。 判令下达后,赤岗虽感觉等待施芝罘这三载甚远,却也无奈,好在三载也有个盼头,总不是一生一世为其夫守寡。 至此后,施芝罘就独在张家守寡守孝。 张邱文的哥哥施芝罘的大伯子张邱义,在兄弟张邱文犯烟瘾的时候就对施芝罘垂涎三尺,没想到他为了吸食大烟将施芝罘典当给了别人。 这次多亏族长带人将她抢回张家,却又被县衙判令在张家为张邱文守孝三载,而后可以改嫁。 三载一晃就过去了,他跟父亲孤孤单单的,往后也得有个根儿给张家续起香火不是。 漫长的冬日一到晚上漆黑跟寒冷随着呼啸的北风席卷而来,施芝罘每个晚上都是卷缩着身子在战战兢兢中过来的,那个独守空房的滋味就像是在冰冷的牢房。 从进来这个张家门,这才是过来第一个冬天了,她要熬过四个这样的冬季才能解脱出来。 她虽然时时刻刻出不去张家这扇大门,但她还有一线希望等待赤岗能来看看她。只是快过年的时候,干妈和赤岗来看她,自以后就再没有人来了。 第83章 第83章 春天来了,那个卷缩着身子的冬天过去了,在严寒的冬季连一个惬意的梦都没有,恐惧和寒冷每晚伴随着她,让她彻夜难眠。 她最怕大伯子张邱义那双贪婪淫亵的目光,她还没有跟从张消气的时候,这双目光就一直缠绕着她,不断在她的眼前出现。 进来这个家门,这双眼睛又出现了,她开始惧怕起来。每到夜色来临的时候,她发现她的窗户外就会出现这双眼睛,像一个幽灵。 她听到有拨门的声音,她知道是这个幽灵进来了,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她没有喊叫,喊叫无济于事,她一个懦弱的女人,面对着张家院子里两个如饥似渴的男人。 张家所有的男人都像是一个个吃人的狼,都将她看做是他们发泄兽性的工具。 她任命了。 她在极度的惊悸和恐惧中,在每个漆黑漫长的夜晚,两个幽灵般的禽兽轮流地侵袭着她。她已经不在乎是谁会拨门进来,她的恐惧消失了,她好像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了,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那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在黑暗中挣扎,在绝望中煎熬。 她不再想念祁氏妈妈跟赤岗会来看她了,即是来了她也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第二个冬季,她给张家生下来一个男孩。 张家的族人知道了,族长带着族人闯进了张家,世上哪有给亡夫守孝期间坐了月子的寡妇?这是守节还是伤风败俗,这是尽孝还是不忠不孝?这是张家祖宗的大不幸啊! 族长领着族人宣读了张家的族规,最重的家法就是败坏家风的女人,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族长张西图召集族人商量如何处置这个孽畜。 问张引发,他把责任全推给儿子张邱义。张邱义说是施芝罘耐不住寂寞故意勾他。 将施芝罘拖到祠堂门外的时候,发现她披头散发已经疯了。 念在衙门判令她守孝三载后可以改嫁,如今得了疯病,这也是上天给了她的惩治了。遂将她推出张家,让她去自生自灭。 光绪十四年,临近大年,刘福禄要给儿子办婚事了。 由王半仙选定个吉日,提前进行大定。男方准备彩礼。由亲戚本家选“全换人儿”,即是已婚的,丈夫在世的,有儿女的,能说会道的这些人,准备到女方家送彩。 迎亲下彩的男人骑着马,女人坐着马车,领队的“主家”执事在前面,后面跟着证婚人和媒人。证婚人就选了老里长王存云,媒人还是祁氏。 依次排成一连串的队伍,抬着红色彩礼箱子,箱子里装有衣服首饰、衣料被单还有酒、喜字馒头、点心之类,牲畜由猪、羊、鸡、鸭等等。 来到女方家,证婚人和媒人到正厅贺喜,递上“贴子”,就是大红纸纸贴,上面写着“何月何日迎娶,何时发轿,禁忌什么,像属相、黄毛丫头等;回避什么,像碾子、井,办白事的等;上轿、坐帐的方向”,这都不是新娘家操心的事儿,有专人指引。 新娘要坐在自己屋里炕上不能下地乱跑。由“全换人儿”带下人捧着金彩盒子来到新娘面前,说一些“好美的闺女啊,白雪儿的脸儿啊”等好听的言语。然后从盒子里拿出一些珠饰品,为新娘戴上,边戴边说着“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吉祥话。 罢后,就算是大订了,剩下以后的事就双方通知亲友,女方备嫁妆,准备男方来迎娶新娘,办理婚礼了。 婚礼当天,女方开始配送嫁妆,岳琅逢好歹担任过县长,他给女儿的嫁妆很富裕,大到家具小至针线、日用品应有尽有。 过嫁妆的队伍也和男方“大定”的队伍一样,还是媒人和证婚人,抬箱子的执事,女方家里的“全换人儿”。队伍排了一长流。 一切妥当,只等婚礼到来。 婚礼前一天男方要祭拜天地祖先,告知拜天地祖先本家族有婚事要举行。 结婚当天,男方出门迎娶前,先行祭祖仪式。媒人提前来嘱咐新娘当天啥都不敢吃,也不要太多运动消耗体力,因为大婚这天新娘的规矩太多,备受折磨的地方也多,得养足精神来迎接。 吃过早饭,男方家娶亲队伍就要准备敲锣打鼓出发到女方家。 跟“大定”送彩礼的时候一样,队伍前边还是证婚人和媒人,分别骑马和坐马车前行。之后是骑着马的 “压马男童”。再之后是喜轿前后的执事人,打伞的,打旗的,提着圆形的“金灯”十二个,还有执香的,放响炮的等,队伍人数比大定的时候多。 队伍中间就是新娘的大红花轿。迎亲队伍的后面还有两辆大马车压尾,上面坐的是两位花枝招展的妇人,即“娶妇”,也是全换人儿。 到了女家,两位花枝招展的“娶妇”直接进府来到新娘的闺房为其梳妆打扮。打扮好了,穿上大红色棉袄,整个新娘全身都是红色,鞋也是红鞋,上面还绣着双喜字,盖上盖头,盖头也是红的。 等一切就绪了,就可以上轿了。 就在“娶妇”进府来到新娘的闺房为新娘梳妆打扮时,新娘家的大门早有女方家准备着,娶妇刚一进门,马上就关上了大门,将所有的迎亲队伍堵在门外。 被堵在门外的娶亲老爷们就会开始“求门”,还往门里塞些铜钱。其实这是在为新娘梳妆打扮留开充足的时间。 等到新娘准备妥当,大门便会打开,然后燃响爆竹,随即门外的上空忽然有铜钱花花落下,迎亲队伍里的大人小孩都弯腰抢钱。在门外等待的媒人、证婚人、伴郎等便进入院子,向新娘父母道喜,送上“离娘礼”。 新娘父母也会递上红包,厨子上一碗汤,让主要的人喝过,新娘出发前要与家人一起吃过别离饭,相互说些吉祥话。便准备起轿。 新娘由娘家哥哥抱上花轿,新郎刘保金急忙进屋里给岳父岳母行 “谢亲”礼,感谢岳父岳母给他生了个漂漂亮亮的媳妇。 新娘上轿后,女方家长将一碗清水、稻谷撒向新娘,代表女儿已是泼出去的水,并祝女儿事事有成、有吃有穿。 迎亲回去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面有开路的执事负责应该禁忌和回避的一些事情,见碾子盖碾子,见井盖井。见到迎面过来的红白喜事队伍或者黄毛丫头,要提醒队伍抢先回避或绕道而行。 忽然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跑在了队伍中间,穿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手里拿着一枝已经干枯了的野花枝,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将那野花枝往头上插。 执事见了急忙将她拉到一边,怕她再跟来,便拉的远远的,女子没有反抗还是嘻嘻地笑,手里的花握的紧紧的,深怕谁会抢走。 跟在队伍后面的赤岗见状,急忙跑过来跟执事喃喃几句,便拉着那女子朝一边走去。 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就是施芝罘。 她被张家扔出门外后,被祁氏知道了,便将她接回她家,给她做饭洗衣,把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吃饱喝足就跑外面了,每天是遍地找些野花往头上插,那是幻想着要把自己变作一个新娘,坐上花轿,把自己再嫁出去。 施芝罘也是张家的童养媳,虽做了两房媳妇却从来没坐过花轿。她的疯病还是季节性的,有时就好了有时候就孬了,好了的时候,一语不发,帮祁氏做这做那。犯了病的时候就这样,嘻嘻的笑,捡野花往头上插。 她被叛回张家的时候,她跟赤岗去看过她两次,张家父子不让他们进,也只得作罢了,谁想还没有到二年就成了这样,这孩子真是命苦。 他们的生活就全是赤岗在供备,隔段日子他就会过来看看,然后放下一些钱。 施芝罘见到赤岗似乎是顺从了点,仍旧是嘻嘻地笑。今天祁氏怕是给刘保金办婚事出门急,忘记关门了,所以施芝罘跑出来了。 赤岗将施芝罘领到家里,给她往头上插了一支假花,跟她摆摆手,关上门,走了,一个七尺汉子,忍不住眼睛的泪水,一阵阵酸楚。 花轿回到新郎家,已经下午四点种了,新娘也要“求门”,开门后依旧是放鞭炮、散铜钱。 新娘领了下娇礼准备下娇前,抬轿的要迈过门口放着的火盆,象征日子红红火火的意思,迈过火盆一直到新房外停下来。接着新郎要对着轿子的门帘射三箭,称“射煞”。罢后新娘就能下轿了。 接下来拜天地、揭盖头、吃子孙饽饽。然后坐等天明,此间新娘不能下地,不能用厕。东方刚刚发亮,新郎家的姑姐本家妈妈便来给新娘“开脸”,即用丝线去掉脸上的绒毛,再梳头戴钿子,换上服装,一番已婚妇人打扮,这时候新娘方可自由。 新娘下地后,要先拜佛,后拜神,一跪三叩礼。然后,拜祖先、拜长辈。晚上再给父母点烟敬茶以后,接下来入洞房。揭盖头、喝交杯酒、往床上撒个栗子、枣、花生等,预示早生贵子。? 第84章 第84章 闹房事三夜不分大小,除黄毛丫头、寡妇、孕妇不能进洞房外,其余老少均不居次。 房事内容也不居次,说些淫秽言语不堪入耳,成年人主要是针对新娘,淫词秽语信口而出,任意调笑,洞房越闹得越欢越受男家欢迎。 闹房闹到热闹处,有过来的年长者和媒人会撩逗新郎新娘往房事方面进行。说白了就是教化一对新人怎样进行房事,怎样才能生儿育女。 在闹房中还要请一两位容貌出众的女子,以“伴娘”、“喜娘”的关系来到洞房,吸引闹房人的注意,任来客随意调笑,甚至发生一些交欢,除保护好其贞洁外,无所不至。 洞房过后,在新人入睡前要开箱取些必需品,就在箱底放着一些有关房事的图画或雕刻、实物来对新婚夫妇的男女性事作出说明,还有一副“春宫画”,这是担任过县令的岳琅逢所珍藏的东西,特意在配嫁中压在了箱底。 新郎新娘各自生的郎艳独绝,女貌无双,且有一肚子文墨,安有解不懂的那些压箱底的东西。 翌日清晨,应该是族里的妈妈,即大妈小妈,专门来给新娘梳头,因刘家近期逃荒归来的两个大妈正好赶上侄儿婚期,这事自然就轮上她们操持,大大妈是个寡妇不全换人,便只能有二大妈做这些事。 给新娘梳头的用意就是以清理昨晚闹房及新婚夫妇情事欢闹之芜杂。同时第一件事还是要看新娘的“喜帕”,这是大事,多少要来贺礼的亲朋就是等待着这个消息。 “喜帕”就是在闹罢洞房那些迟迟不想走又不得不走的闹房人走后,由大妈交给新郎的一块白手帕,放在盘子里,用红布盖着,就是要在新婚夫妇当夜行房事时用那块白手帕检验上面有没有新娘保留下来的“落红”。 如果那白手帕上当夜留有新娘的落红,则整个刘家便合族大喜。在三天回门时,男方方要向女方送去喜帖,喜帖上的内容都准备好了,就是“家门有教,淑女可敬”夸耀女方的词句。 除送去喜帖,还要送些大礼以谢女方父母给他们刘家养育了一个玉洁冰清知书达理的窈窕淑女。 这时的岳家也是在家里等候男方能够按时送来喜帖,多是心有余悸惴惴不安,惟恐喜帖不至,使岳家人对坐相望满腹惆怅,并以此视为奇耻大辱。 偏偏这刘保金交给大妈的“喜帕”上却没有落红。大妈将此事偷偷告诉老爷刘福禄,他听后虽然对这事漫不经心,并没有当回事,因为他说了两房媳妇却从来没有过这个讲究。 如今是儿子大婚,自己又是庄上的保长,身份不是先前一个戏子一个老百姓的身份了。有些规矩不得不讲究,否则就会落下乡人的话柄,使自己以后在乡里无法施展。 “不是三日后才回门送贴吗,再看看后二日如何?”刘福禄道。 第二日晚洞房后至第三日晨,“喜帕”上仍旧没有落红。到第三日晚洞房后至第四日晨,还是没有。 这三日,盯着这个“喜帕”的人,不单是大妈一个人,而是除证婚人媒人在内的还有刘家族人长辈、娶妇等。 在岳府如坐针毡的岳琅逢三日后不见刘家来人送喜帖,动静杳然,知道事情不妙,便独自为之丧气。虽然女儿没有被送回来,还在刘家,也不等于女儿已为刘家所接受,他作为女家不敢争,只有悉听夫家处置。若女儿已非完璧,就有被男方所休的可能,使他岳琅逢从此颜面尽失。 这“喜帕”事情刘保金却是蒙在鼓里,虽是一县之师爷,对这些男女房事却一概不懂。刘福禄怕此事连累儿子的前程,九日后方催促儿子按时赴任,至于跟岳家这门亲事,日后再说。 刘保金走后,新娘岳戴琳自在婚房闲坐,无所事事。除随嫁过来的丫鬟莲子一日三餐伺候她外,其余刘府上下所有人等一概没人理她,弄的她恍恍惚惚,不知何故。 数日过去了,还不见刘家来岳府家“报喜”,岳琅逢认定是女儿出事了,而且就是女儿在新婚之夜的“喜帕”出事了,否则刘家一定不会不来回门。 以岳琅逢的家教,他不相信女儿岳戴琳会走到这一步,她是个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永不出阁的姑娘。到了刘家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或者是闹了误会。 岳琅逢在做县令时,他也曾经接到过这样的案子,各式各样的案由他都经历过。他要设法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还女儿一个清白。 女儿时时刻刻由丫鬟莲子守着,只有见到她才能明白事情的真相。 想要见到莲子,就得依靠赤岗,岳琅逢知道赤岗一直在河口庄乡学拳房。便差冯七到那里找到赤岗,说明了来意。 赤岗也不相信那个岳戴琳是个失贞的女人,更不愿意让刘家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便领着冯四去见祁氏。 到了祁氏那里,见到施芝罘正在家门口坐着,完全改变了发病时的那个样子,跟他从小西天找回马车来的那个时候一样,只是见到她不再是那种羞答答的,而是用一种很惶恐很陌生的样子看他。 赤岗知道她的病到了平稳的季节了,虽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不发病的时候这个样子,他对她还是那样的由衷,他忘不掉那个夜晚跟她在一起至后来的时候,那种痴狂,那种醉心,那种失魂落魄的思念,一直在他心里缠绕。 他跟她由衷地笑笑,没有一点轻视她的表情,希望她从他的表情中能够领略到他还是跟当初那样对她,他希望她彻底好起来,不要再漫天野地去找那些干枯了的花枝往蓬乱的头上插,即使她跟祁妈妈生活到百岁,他都会养她们。 他现在要给岳家来办事,改天他有空就会专门来看她的,他是说到做到的,他最希望的是在他的陪伴下能使她找回先前那些美好的记忆,能完全从那些惊恐不安中回过神来,这往后没人在强管她了,唯一的就是祁妈妈跟他这个干儿子了。 “好点了吗,我今天来办点事,改天我专门来看你。”赤岗温和地跟她说话。 她点点头,没有丝毫的表情。他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她是经历的苦难太多了,蒙受的打击太大了。 祁氏领着施芝罘的女儿出来了,女儿已经长大了,又活泼又可爱,她还认识赤岗。 赤岗将来意告诉了祁氏。 祁氏也不相信这个大家闺秀能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来。她愿意到刘府去澄清这一切,但愿是有原因的。 祁氏是媒人,她去办这件事最合适,也是理所应当的,除了洞房里的事她不知道外,整个婚礼不管是那个场合都没有离开她。 祁氏回到刘府跟刘福禄说明了她来的意图,刘福禄很高兴,他才不愿意背受这样的猜疑,也不愿意无辜休掉一个刚刚过门的儿媳,如不是那些事情被妈妈姐姐们传出去的话,他刘福禄一定不会在意那些事情,该过去的也就让它过去了。 他就是要等待岳府能派人来澄清这件事,他一个大老爷是无法亲自去做这件事的,外面跟族人对他是吵吵嚷嚷的,众说纷纭,他感到自己很被动,感觉后背是凉飕飕的。 丫鬟莲子已收了陪房,也只有她才能了解到新娘岳戴琳的内情,特别是在房事方面。从洞房花烛夜开始就是莲子伺候在他们跟前。即使她不知道他们房事上的那种切身的体会,她也能发现一些事情,也能感觉到一些事情。 祁氏见到莲子问她那块“喜帕”的事,若是开初这样问她,她还不知道什么叫个“喜帕”,这“喜帕”又意味着什么。现在懂了,在刘府跟上这个“喜帕”吵吵嚷嚷的,不单是“喜帕”,就连“喜帕”上的“落红”也懂了。 现在小姐跟上这些已经羞愧的不待出门了,还有一种羞死的心情。她还不知道她做过什么没有做过什么吗,她是个大家闺秀,对这些事真是难以启齿呀。 她跟刘保金的第一个晚上,是累的什么都不顾了,他们兴奋的都贪杯了,喝的醉醺醺的,曾记得他们还对过一句诗:金犬追婿花园中,香袋拉纤帷帐下…… 大家一走,他们一挨枕头就睡了,一觉睡到妈妈姐姐们叫门给她来梳头洗脸来。 第二个晚上,她跟刘保金尽到了男女之事,他们卿卿我我正是:“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可是她没有做到尽兴时,公子便挨枕而睡。 第三晚,亦是如此,她也是一个难以启齿的新婚女子,即是有莲子伺候,她也不曾主动跟她说起那种羞耻的感觉。 关键是她还不懂得她跟刘保金的这些事跟每个晚上的“喜帕”和“落红”有着牵连。 再后来,他们已是“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激情荡漾,销魂落魄。他们相互间都感受到了那种透心肺腑的感觉。? 第85章 第85章 这些都是莲子在三日后才知道的。 莲子不愧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对洞房外面的事情比小姐知道的多一点,特别是懂得了洞房花烛夜每晚由妈妈交给她的那个“喜帕”是为了验证小姐跟公子做房事时有没有“落红”的事情。 三日后,在刘府上下对小姐交头接耳的闲言蜚语终于让她懂得了其中的原由。于是她在以后的几天里对小姐跟公子的房事就多了个心眼。 见到媒婆祁氏,莲子给她拿出来她从公子和小姐的帐子里发现的那块衬垫子。祁氏发现那块白白的单子上分明有跟她所见到过的“喜帕”上一模一样的“落红”。 祁氏一下子就明白了,没想到这个莲子还有这个心机,这下岳小姐可是有救了,岳家也不再背那个教女无方的黑锅了。 祁氏拿着那块白单子交给刘家新婚期间管事的妈妈姐姐,刘福禄又请来本家族长老辈还有证婚人老里长王存云,一同来证实这件事。 顿时整个刘家烟消云散了,刘福禄随时差山来请来乐队,准备上岳府送上喜帖,谎称是新郎刘保金有公务缠身,至今等不来,便差执事前去送回门喜帖。 岳府岳琅逢自是欢喜,也不再追究那些细节,草草收了喜帖,打发送喜,每个人都是开开心心的。 在婚礼当天关心男方在翌日清晨出示新娘“落红”标志的贺客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开始补送贺礼,开斋吃酒,欢乐无比。 这厢刘府在忙乱给岳府送喜帖而平息对新娘有关贞操之事,那厢在黎城县的刘保金却是正在为迎接又是三年一次的赴省城乡试做准备,对家里他大婚时的争争吵吵纷纷攘攘的事情因为有父母遮拦,自己是一概不知,一概不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在刘保金面前体现的是淋漓尽致,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在他新婚之夜有关什么“喜帕”“落红”的概念却是一窍不通,父亲在他赴黎城县前后都没有告诉他这些规矩,至今他还是一概不知。 家里的这些繁杂事情,什么也不知道就对了,现在事情的风波总算平息了。刘福禄不告诉他这些繁杂事的原因就是对刘保金为赶考做准备,不会因为这些事受到影响,分心攻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刘保金到了黎城县时,不知是那股风将刘保金要退婚的消息传到了王府,早已闹着要跟刘保金定亲事的黎侯镇县太爷王福新的大小姐王淑芸和二小姐王淑贤便求主簿黄世荣跟父亲大人挑明她们的意思。 就在刘保金被聘任黎城县衙师爷的这几年里,县令大人的二位小姐跟刘保金相熟的已是如胶似漆,相互生有爱慕之心。碍于刘保金对送他赴省城赶考的那个岳琅逢口口声声称呼岳父大人,想是他已经有了妻室。 到后来刘保金跟岳府的的千金小姐岳戴琳来了一个“小定”,离大婚还有一段日子,两位小姐是彻底死心了。刘保金也不敢对这里的两位小姐往那个方面示好。 其实两位小姐是贪图了刘保金的前程和他的英俊,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花季少年,她们也正直花季少女,门户也对头,相貌也般配,也在情理之中。 大小姐王淑芸为了能跟刘保金终身厮守竟想出要做刘保金的侧室来,二小姐王淑贤却不乐意,她说是这侧室不也是个妾吗,她才不愿意当个妾呢,一辈子站着陪他们主子们吃饭。 她们的父亲县令大人就是有侧室,副室,偏室的,她们哪个不知道呢。 她们姐妹两个就是侧室和偏室生的,生下来就不让跟从她们的亲生父母,也不让称呼其亲生母亲为母亲,只能称呼姨娘姨妈,那样她二小姐能受得了吗。 二小姐埋怨姐姐是被刘保金的美貌冲昏头脑了,若是去做妾她才不愿意呢。可是说归说,她还怕大小姐丢下她做了刘保金的偏室。 “你只是说,咱们还不知道父母大人同意不同意呢”。二小姐道。 “怎不同意呢,妹妹没有看到父亲是怎样的待见刘公子的吗。” “待见就能让你去做刘公子的妾呢,别异想天开哩,死了这条心哩。”二小姐阻挡大小姐不要再提这事了,虽是这样说,其实她们都对刘保金害起了相思,整日里愁眉不展。 姐妹二个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却相处的感情深厚,二小姐看到姐姐这个样子便将她的心思告诉给了经常来她们府上的县衙主簿黄世荣,她知道这些事也只有他能说给父亲听。 黄世荣也知道刘保金已经订婚,再要订一门婚事那便是纳妾。堂堂的县令大人的千金小姐哪能给别人去做妾,当下就告诉二小姐让她说服大小姐趁早断了这个念想,不要让大人生气。 若是刘保金举行了大婚,兴许她们二位小姐会断了这个念想,偏偏因为“喜帕”的事传到了王府里,若是这样,刘保金就有退婚的可能。 若是刘保金退了婚事,她们姐妹不就有空子钻了,若愿意嫁到刘府,就早日差人去刘府提亲,不要错过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若是姐姐成了刘保金的正室,她做妹妹的愿意陪同姐姐去做这个侧室,姐妹两个既是相依为命,还分什么你我。 姐妹两个又将这事告诉了主簿黄世荣,黄世荣也知道刘保金的事了,因为他们县衙给刘保金还准备的一份厚礼,但是还没有接到请帖,加之外面的风言风语,这说明刘府就是遇到那种不愉快的事情了。 但是刘保金正临乡试赶考,任何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县令王福新心里也正在打这个小算盘,他比任何人都待见这个师爷刘保金,他也认定这个刘保金前程远大,只是他已有了妻室,压根就没有把两个女儿的婚事往刘保金身上想。 现在刘府风言风语的,王福新早已上心了,但是刘保金的考期临近,他得亲自送这位自己聘请的师爷赴省城考试,期盼他能金榜题名,自己在冯大人面前就有了颜面,还怕女儿找不到这个好去处。 开考那天,由王县令亲自陪同到了省城,见过冯光道,他们已经在刘保金到黎城县衙担任师爷期间就经常相见,已经成为至交。 其实刘保金对自己的仕途是一个不屑一顾的人,这在三年前那一次的乡试就能体现出来。如是其他的考生在那一次教堂派车送他到省城赶考,即使赶不上也要拼命去试试。 刘保金却没有动那个心思,那个时候他考虑的是岳琅逢的安危,他不能为了自己的仕途而对自己有恩的岳琅逢不管不顾,这有悖于情理。 他的这个思想也是跟刘福禄的教诲分不开的,那个时候刘福禄就想给刘保金捐个官做,刘福禄不是没有钱,后来刘福禄没这样做,而是把儿子送到了乡学读书,让他在乡学学到真正的本领,然后亲自考个官做。 给刘保金办完婚事,赤岗又去看施芝罘,自那日见了她的模样就一直在惦记着,希望这次见到她还是那个样子,他一门心思是想让她能够好起来,再不要到野外去捡那些干枯的野花往蓬乱的头上插了。 刚到庄上,就发现庄外的一处堆挤着不少人,祁氏正在那里嚎啕地哭,施芝罘的女儿已经懂得了事理,也在唧唧地哭。 赤岗意味到了什么,急步赶过去。 原来是施芝罘跳下了对岸上那条很深很深的断崖。 对于一个被抛弃出家门的疯女人,没有人在乎她是因为什么死的,又是怎么样死的。聚在一起的乡民也是来看个热闹,看够了也即离开了。 剩下也只有祁氏跟女儿还有赤岗,朝断崖下张望。那一眼望不到底的壕沟每年被洪水冲凿的越来越深,崖上放着施芝罘最爱围的红绸巾还有一束新摘的喇叭花。 祁氏见到赤岗哭诉道:“好好的一大早出去就再没回来。” 赤岗没有言语,他能从上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消沉低落的眼神里,感觉出今天发生这事的原因,也许那天他就不该见到她,他就是她的索命人。 安葬了施芝罘,赤岗给祁氏放下一些银钱,看看越来越懂事的女儿,心里尚且一阵宽慰。女儿至现在还没有起名字,赤岗临走时给女儿起了一个名字叫施育儿。 赤岗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让他忽然对家里的焦翠花产生了一种由衷的眷恋,让他明白了一个童养媳对自己苦苦等待的那个苦楚,他对她的背弃就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公平,即使收她为妾对她也是一种不公平。 他决定不再称呼她为姐姐了,也不想再以姐姐来对待他了,他要回去跟她圆房,跟她生儿育女,他不会让她做妾,而是做他的正房妻子。 他还会把祁氏跟施育儿接回来跟焦翠花一块过,也让已经离开他们走了的施芝罘在地下安息。? 第86章 第86章 自长工山来在教堂育婴堂领到了一房妻子,加之刘福禄跟岳琅逢结成儿女亲家,对教堂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然后进行对教堂的正面宣传,让乡民对教堂的育婴堂收留的婴儿有了一个感知的认识,不像是传谣的那种刺人心肝,盗人脑髓,取人眼目,破人膳子的行为。 那些传说中,曾有乡人亲眼目睹天主堂坟地的婴儿尸体有不少被野狗刨出, “胸腹皆烂,腑肠外露”的惨状,并不是引起群情激愤所谓的洋人挖眼剖心的证据,而是所收留的幼儿,大多数已是病入膏肓,加之育婴堂医疗条件的限制,各种疾病流行而导致出现了大批幼儿惨死的现状。 乡民的心智解开了,乡学里的文社又对一个个乡民教喻了那些礼仪之道,特别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礼教,掀起有了一股乡民娶妻纳妾的气氛。 刘福禄还亲自给大哥二哥的三个儿子各自在教堂领来三房童养媳。在乡民的眼里无爹无娘的长工山来就是一个榜样,快四十的人了还讨一房媳妇尽家之大孝,还有那个不能做到呢。 一时间整个教堂有乡民纷纷前去领养童养媳,过早给自己的儿子成家,虽花些银钱,但比起儿子长大再讨房媳妇的花钱甚少。 教堂里女孩多男孩少,一般家庭因穷,为了给家里留后,注重男孩的养育,在妇女生育的时候,出生的女婴,大都认为是,女孩养活大是给别人养活的,如长的俊被男人选准做了正房还算是个女人,还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若收为妾或者奴卑,就会一辈子做下人,受尽欺负或折磨,生不如死。更可悲的是被男方卖掉卖到妓院。 所以百姓家里就会出现因出生的婴儿多养不起,便会将女婴或残疾婴儿或溺死或丢弃,丢弃的婴儿若不及时被人抱走就会在夜间被饿死冻死或被野狗饿狼吃掉。 自教堂有了育婴堂,先有教民在野外收养弃婴,后有一些乡民知道了,乐意行善的也拾弃婴交到育婴堂,想不到还能从中得到育婴堂给的一些劳务费,再后来这些想领劳务费的乡民就逐渐增多,专门做起这些生意,才是育婴堂收留的弃婴越来越多。 河口庄乡民的这些举动在临近乡里不经二传,外乡乡民也知道了河口庄乡民都是为了遵循祖宗留下来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遗训而领养童养媳的孝举。也纷纷效仿演习。 顿时,凡教堂里育婴堂的女孩子领了做童养媳,男孩子领了做继子。育婴堂收留养育弃婴的目的也是为了施行天主教的善举,若有人来领,也是在尽善,既落实了那些弃婴的去处也减轻了育婴堂的负担。 这个现象的扩展和蔓延,无怪乎来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古训的深奥不测的内容。 它的深奥不测让乡人想到了各式各样的为自己留后开门,为祖宗尽孝尽忠的方法,于是那些娶妻纳妾,典妻、借妻、租妻,领子、养子、继子等为自己留后继业,接续该家烟火的方式渐续盛行。 甚至刘福禄还在庄里推行了这样一个效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祖宗遗训的“搭伙妻”的做法,也拯救了不少濒临死亡的家庭。 河口庄十几个小庄,不管那个家庭出了事情,不单是家里有吸食大烟的,赌博打人的都来找刘福禄为他们做主撑腰,就连家庭无法生活的也来找他给他们想办法,为他们做主。 庄民们把刘福禄已经当做了家庭的主人。那些吸食大烟卖儿卖女的恶棍子都被刘福禄的乡规给惩治的服服帖帖,甚至有的给吓跑了,就连几个大户都对刘福禄另眼相看,对他礼让三分。 庄上河岸上的一户叫石新气的家庭,父母年迈,自己体弱多病,还有个不满十岁的儿子,家有三亩薄田无人耕种,无法生活。 找到刘福禄,他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问师先生,他提议道:“对于这种家庭,外面有个搭伙共妻的方法,不知可否。” 刘福禄一时不解,师先生解释道:“就是给这家人找个能劳动的后生,帮助耕种其家里的田地,农闲时候打些零工,等其子长大了方可延续家庭之生存。” 虽然师先生只是说找个能劳动的后生,帮助耕种其家里的田地,农闲时候打些零工,并没有点名是个怎样的搭伙法。但是刘福禄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真是感激来到庄上做的每件事都得到了师先生的指点。 刘福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里长,让他取个意见,老里长道:“这事在庄上已经有过先例,只是到后来没人撮合,既是保长有此举,实乃忧乡忧民也。” 能够得到老里长的支持,刘福禄就不怕有人嚼舌了。便找到石新气,跟他说明此事,问他能不能接受,石新气哪有不同意的,眼看自己有病缠身,家里妻儿老小无人照顾,三亩田地无人耕种,这也是无奈之举,权宜之计呀。 搭伙共妻是优先其同门同族兄弟,石新气是个独户,是大灾荒随父母从河南逃荒到这里的,定居后买了三亩旱田,靠打短工种地维持生计。 既然没有同族兄弟,就只好在乡里寻个合适勤快的后生,一是乐意,二是勤快,三是忠厚。 刘福禄得到了石新气的同意,就在临庄找了一位名叫宋会义的单身后生,相互认同后,双方立契约一份: “庄民石新气因抱病无力挣钱劳作,家下尚有年老父母,儿子未满十岁,居家需有人照顾,凭中人说允,愿将自己贤妻史仙桃送与宋会义名下搭伙,言明身价洋钱四佰元整,当面交清,分文不欠,若有官钱使用,两家分纳,家有三亩薄田需春种秋割,农闲时打短工每年交与小洋钱三百,搭伙时日至儿子年方十五岁,期间若跟史仙桃生育儿子则继在宋会义名下为其开门续宋家烟火,倘有天灾病祸,各由天命。恐口无凭,立字为正。” 立字人:宋会义 石新气 中人:刘福禄 书人:王存云 光绪十八年三月 石新气跟宋会义搭伙共妻三年后,石新气病死,宋会义跟史仙桃的契约还没到期,其儿子到了十五岁后,因石家老小跟宋会义有了感情,经中人说合,他们继续生活在一起。 刘保金乡试金榜题名中了举人,次年考准进士二甲。黎侯镇县太爷王福新的大小姐王淑芸随丫鬟米雅在刘保金乡试期间因听说刘府闹“喜帕”风波,知道其婚事有变,便差主簿黄世荣到刘府给大小姐提亲,没想到人家澄清了是非,给其岳家发了“喜贴”。 二年后,刘保金考准进士,就把王府大小姐王淑芸的婚事定了,做了刘保金的侧房,二小姐王淑贤半路遇到了中意的已经嫁出,唯独大小姐痴心不改,硬是等着刘保金上门提亲。 一个县太爷家的千金小姐做了一个进士及第的侧房,虽有失颜面当也是门当户对,女儿乐意,也即罢了。 刘福禄自小闯荡江湖,大灾荒后归了故里,被庄上几个大户故意推举他做了里正,实是想戏弄与他,却适得其反,让他在乡里兴教创新大展宏图。儿子刘保金更是喜事连连,金榜题名,前途无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光绪二十年,刘福禄的填房妻子桃杏和出生的儿子先后死亡,桃杏得的是伤寒痨疾,儿子犯了天花。 桃杏死后,刘福禄又讨了一房媳妇,纳了两房妾,他也是遵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祖训,想让自己的家庭子孙辈出,多多益善。他不信占卜不怕鬼神,却信家庭人丁兴旺的道理,只要有人,就不怕断了香火,祖祖辈辈都不会走到违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步。 河口庄几个大户在那年罂粟被盗抢后,受了损失,第二年除王老别少量种植外还有几户跟风的。虽然在罂粟成熟的时候雇有家丁日夜看守没有受损,却亲眼目睹了外乡的种植罂粟大户被盗抢的颗粒无收的惨状,也给他们带来了长久的心里平衡。 盗抢罂粟者还是打着“柔风显灵替天行道”的旗号。各地报官府捉拿,却还是派营兵敷衍一下,也没抓到一个“响马”,种植罂粟的大户,落了个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结局。 有人开始猜想,虽然咸丰九年清廷颁布《征收土药税厘条例》,国内鸦片种植由此合法化,凡种粮大户种罂粟者不下十之三、四,造成粮食产量迅速下降。“五谷所产渐少,民间毫无盖藏,一遇旱荒立见奇拙”。至光绪三年发生的“丁戊奇荒”,在这场史无前例的灾荒年里,因乡民纷纷效仿罂粟种植,使有钱买不到粮食,出现了“斗谷五百银”的天价生意。 针对“膏腴之田少有五谷之土”这个现象,像扈万坤这些明白官员,是对大户种植罂粟乡民纷纷吸食鸦片到了恨之入骨的程度,对于那些盗抢罂粟的“响马”,只要没有祸害百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管非管,任其发展,致使后来,出现了不止一个韩德明、靳义堂打着“柔风显灵替天行道”的大旗来专门盗抢种植罂粟大户的“烟民”队伍。 致使后来,大面积种植罂粟的大户逐渐减少,即使有也是小心谨慎由家丁日夜守护,生怕到头来落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致使后来,河口庄在刘福禄的治理下,吸食鸦片的贫苦乡民百无一例,外乡人也纷纷效仿刘福禄的治庄之道。 第87章 第87章 刘福禄的二个女儿刘保童、刘保禅四五岁的时候正在跟随母亲赵英子在京津一带走码头演出,回来后又正遇到三年大灾荒,母亲赵英子不幸去世,耽误了裹脚的最佳年龄。 到十岁的时候,刘福禄归入故里,担任了里正才听族人妈妈跟姑亲们说:“若刘保童、刘保禅再长大一点裹脚就更受罪了,还不一定裹好。”女孩裹脚是女人们的事情,男人们不大强管。 女孩子裹脚的最佳时期是在四五岁的时候,裹脚是个很痛苦的事情,因为每只脚除大拇指外的四根脚趾头要用布紧紧地向下窝向脚心,黑天白日不能将布解开,为了踩断脚趾还得不停地下地走动,截止脚关节脱臼变形,半年后除大拇指外的八根脚趾就会完全弯曲在脚掌下面,标准是从上面看不到被弯曲的四根脚趾。 在当时女孩不裹脚是长辈们的责任,伤风败俗,违背家族礼仪,女孩长大了因为没裹脚就嫁不出去,除非嫁到一些下等家庭。 自刘福禄担任里正,开了学堂,立下乡约后就带头跟乡民一道遵循乡规,沿袭旧俗,可在女儿裹脚这嘛事上拖拖延延,不太注重,按他的说法是,女孩裹脚又受苦又受累,日后不能行走,实乃妇女之不幸,虽是旧俗却也不归大清法令,能改只改,好好的一双脚板硬是拧的像麻花模样,只图男人欣赏却让女人遭殃,一身受辱。 同治年间,他的妻子赵英子就是一双大脚,走南闯北,还进宫给老佛爷献戏,看到宫里的女人就没人裹脚,世道轮回,旧俗也得变。 此言一出,乡民无一响应,甚者有乡民背地咒他伤俗。 现实也是?他的两个大姨子赵秀苹、赵秀芝也是从小没裹脚才是一个做了妾,一个被“响马”掳走? 可是两个女儿从京城回来已经长大,看到给她们裹脚,听到那个惨叫声,看到那个痛苦的样子,加之女儿的哀求,刘福禄就不再强给她们裹脚。 刘福禄对此很无奈,也确实不想让女儿活活受那个罪,他也不上心女孩裹脚的事,他在闯江湖那些年就见到不少没有裹脚的女孩,走起路来都是风风火火的,再说他的妻子赵英子也没有裹脚。 不过刘福禄的目的就是找借口让两个女儿躲过裹脚这一关,还跟族家长辈说大清律例上也提倡过不让女子裹脚的事,意思是不裹脚也没有违反大清律例,他是里正保长,除了不给女儿裹脚还不想让乡民抓住他的小辫子。至于女儿长大嫁出去嫁不出去都不是眼下的事情。 也应了族家姑妈们当初说的话,到两个女儿长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的时候,上门来提亲说媒的就是没有。 这还让刘福禄犯了难,就是因为女儿没裹脚,像他这样的大户竟没有媒人登门提亲的。女儿嫁不出去也是家庭的不幸。 幸好赵秀苹知道了,来河口庄见到刘福禄,经他同意把两个女儿领走了。赵秀苹是女儿的大姨,女儿被她领走,刘福禄是最放心的。 自靳义堂在平顺小西天举起“柔风显灵替天行道”的大旗后,在太行山潞府一带搅乱了那些种植罂粟大户的发财美梦,自己因买卖罂粟也发了家,在遥镇挨着刘福禄的新宅也置了一处宅子,然后置买田地纳妾顾家丁养侍女,开始过上了滋滋润润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富足了,那些种植罂粟而坑害乡民的大户减少了,靳义堂所带领的烟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烟瘾而举起“替天行道”之大旗,也从此名扬千里之外。 这也是当地官府默认了他们这种“狭义”行为而没有深究的结果,说白了,由于他们这种“狭义”行为导致在后来的泛滥就是潞府的扈万坤扈千总给惯养的。 光绪二十年,中日甲午战争后,长期流行在直隶民间一带的秘密团体秘密会社相继发兴,他们利用设立神坛、画符请神等方法秘密聚众,称为“义和拳”, “大刀会”,“红灯罩”。教授信众刀枪不入,支持清庭抵抗西方列强,“扶清灭洋”。 在临洺关当捕快的尤刚前几年带着尤大小姐离开了新安里又返回故里,参加了当地的仁义会金钟罩,以“扫清灭洋”为宗旨,后加入“扶清灭洋”的义和团。 在游风约早听说小西天靳义堂举着“替天行道”的大旗,虽然他弄不清靳义堂这“替天行道”是行的什么道义,是替上天维持世间的那个公平。但是只要打着“替天行道”这个旗子,就是站在了侠肝义胆英雄壮举的这个行列。 “扶清灭洋”正是侠肝义胆英雄之壮举。 尤刚找到了靳义堂,跟他说明“扶清灭洋”的义和拳需要天下英雄好汉来参加。做了盗抢罂粟“响马”的这几年,只是自己在用“替天行道”这个词来掩盖他们为了自己能吸食鸦片这个事实,其实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响马强盗,只不过他们抢的是那些种植罂粟坑害百姓的大户,没有遭害老百姓。 想不到他们举的这杆“替天行道”的大旗,还有人说他们是英雄好汉,而且还能参加“扶清灭洋”的队伍,这可是下固百姓之人心,上培国家之元气,抵抗夷人,与西人打仗,则是大大的忠臣和义士,则是民族大义。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靳义堂是个戏子,在戏台上曾经演过多少民族英雄,现在他们这些聚结在山上的烟民,正是迎来了一次真正做一回英雄壮举的机会,何能轻易错过? 靳义堂跟韩德明等头领商议,把参加义和拳说的更加神秘兮兮,只要参加义和拳大刀会,马上就能演练金钟罩刀枪不入,梅花拳火攻六路,义和拳轻功飞墙走壁。 召集那些烟民来到山上聚义厅,韩德明把靳义堂的话学说了一遍,大家纷纷要求参加,主要目的都是听了能学到刀枪不入飞墙走壁这本事而参加的。只要能学到这些本事,还怕日后没有他们的活路吗。 靳义堂的目的是想做回保家卫国的真正英雄让刘福禄看看,因为刘福禄后来知道了他们盗抢罂粟的事,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他为了吸大烟做了响马,还几乎把刘保金害了,单是看他那个给乡民戒烟的行为,就说明他对他们夫妻吸大烟有成见。他给乡民戒烟,他们仍旧吸烟,跟他刘福禄背道而驰,他曾经还三番五次劝他们戒烟。 他们夫妻还要做给千总扈万坤看,那一回在他的府营对着那么多营兵打的他们皮开肉绽,还把他们赶出潞府,永远不得再入戏班演戏,这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大的侮辱啊。 后来他们举起了替天行道这杆大旗,那个扈万坤为何不来抓他们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做的是英雄之举,是沿着当年林则徐林大人虎门销烟的路子走的吗。 这回是参加“扶清灭洋”的义和拳,要赶走那些欺负中国人的洋人,这还不够格当回英雄令他们另眼相看吗。 靳义堂跟尤刚都是想做回民族英雄,不管那些对参加义和拳大刀会就能够刀枪不入飞墙走壁的承诺是不是能够得到保证,做回英雄好汉还是值得的。 义和拳就像是当年太平天国那样,开始还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帜,被清庭屡次追剿,中日甲午战争后,义和拳改为“扶清灭洋”,这样得到了清庭的支持。 尤刚在游风约新安里看过靳义堂演的武戏,那功夫在他看了可不是那些戏台上的花拳绣腿。尤刚在临洺关当捕快就是经常习武的,他看出来靳义堂的功夫,要不靳义堂就不会在戏班是一个压不弯的台柱子。 靳义堂跟着尤刚来到仁义会,很快就成为了一个小头领,在小西天的大头领韩德明自然就成了靳义堂的副手。 在小西天的比武中韩德明不是靳义堂的对手,他早想把那个头领的交椅交给靳义堂,只是他不肯接受,为此韩德明更加尊重敬佩靳义堂,现在到了仁义会,韩德明那再敢逞强呢。 在小西天是干什么?那就是响马,只是自己打的“替天行道”的旗号,在仁义会、义和拳是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扶清灭洋”替天行道的组织,他当头领那会有推辞的道理。 既然做起了头领,就得有自己的队伍,要发展队伍就得到游风约家乡去发展,在那里竖起招兵旗,还怕没有吃粮人。 靳义堂到了遥镇,第一句话就是告诉赵秀萍:“天津有个团会叫红灯照,专门接收女性。” “为何接收女性?” “扶清灭洋,替天行道,练就金钟罩刀枪不入。又能做回真正的英雄又能学会上乘之武功,还能给刘福禄跟扈万坤看看,我们不是为了吸大烟才举起替天行道之大旗。” 赵秀苹听后道:“那不是说真正的花木兰要从军保家卫国了。”她在戏台上演了多少场花木兰都不记得了,做梦都想做回真正的花木兰。 “说的对哩,正是哩。” 第88章 第88章 红灯照是天津专收女性的拳会,开始称红灯罩,她们身穿红色装束,手提红灯笼,左手持红折扇,年长的头梳高髻,年轻的为双丫髻,后改称红灯照。 红灯照大师姐林黑儿被称黄莲圣母,功夫很高,传说入了红灯照,跟着大师姐静室习拳,就能得道术成,在空中即可任意飞翔。 红灯照不要裹脚女子,赵秀苹就是大脚。到了天津女子拳会,数月后也没有学成什么任意飞翔,按黄莲圣母的说法是,心还不诚,心诚则灵,功夫未到,功到自然成。 若心诚,则是给拳会发展会员,凡女子会员都是大脚,来到乡里凡没裹脚的无非都是那些小家小户没人管教或是在青楼妓院的女子。 赵秀苹忽然想起她的两个外甥女刘保童和刘保禅,现在已是妹夫刘福禄最头疼的一件事,两个大姑娘窝在家里没有媒婆敢来提亲,原因就是门当户对的富贵人家嫌她们不是三寸金莲,不是门当户对的小家庭也不敢上门。 赵秀苹见到刘福禄,没敢说要找两个女儿到天津红灯罩参加女子拳会,只是说有家戏班要找武生,问同意不同意她们去。 刘福禄道:“她们的母亲不就是戏班的角儿,还是名角儿,去即去吧,一直在家也没个落处。” 赵秀苹知道刘福禄说的这个落处是什么,想当初她就是因为自己不是三寸金莲才被落得个做妾的料,转来转去遇到了靳义堂,可是她却领略到了大脚板的好处,虽落下不少的骂名,生活还是自由的。 “女儿到了外面也许遇到个中意的,总被老呆在家里强。”赵秀苹道。 刘福禄点点头:“遇到最好,总之都是出家货,不能老在娘家关着,你是她们的大姨,就给她们做主吧,我也好省心。” 赵秀苹道:“理所当然,就把她们交给我吧。” 赵秀苹真想说她们姐妹两个如到了红灯罩都成了“扶清灭洋”的女中豪杰,还怕没有个好去处。又怕刘福禄搞不懂什么是红灯罩,不相信她的话再反悔了不放女儿走。 岂不知刘福禄最是一个开通的人,不然的话就不会违背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不给她们裹脚,使他们到现在也嫁不出去,还让族人戳他的脊梁骨,骂他作为一个保长,诚心带头伤风败俗。 其实,刘福禄也不是故意的,那个年代除大灾荒还有妻子赵英子的不幸去世,他哪有心思顾及到女儿裹脚的事情,耽搁了最佳的年龄。 刘保童和刘保禅从小就跟着父母、大姨到京津闯荡,哪能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现在大姨又来叫她们出门了,心里到是一百个乐意。 自从花葵到河口庄见到彩娇那个得意洋洋的样子,跟在他们那个土窑子里简直是判若两人,最直接的是让他发现彩娇的眼神里少了那种对他迫切的祈求和无端的贪婪。 记得刚刚跟她来到土窑子里的那个时候,只要烟瘾上来,花葵就给她拿出烟枪,将大烟装在烟锅里,看她滋滋润润地躺在炕上,闭着眼睛等待花葵将烟枪放到她的手里,开始享受那个让他感到一种摸不着猜不透的总让人奇妙的快乐。 甚至有时候,只要他外出回来一进门,她的这种贪婪就浮现出来,那双对他渴望眼神,让他已经形成了习惯。 到了河口庄见到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没有了那种眼神,换之而来的是一种温煦的目光,使他感到一种木然的不知所措的亲切。 后来他又习惯了这种亲切,这才是他感受到的最满意最幸福的生活,他曾经问她为什么要下那么大的决心,遭受那么大的毅力戒掉了大烟,她只是告诉他说,是因为遇到了刘保长。 他跟靳义堂离开河口庄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想跟着靳义堂到小西天走了,因为彩娇不需要他去做盗抢种植罂粟大户的响马了,她不需要那些福寿g、芙蓉糕或者金丹等都是一码事的这些东西了。 甚至彩娇并不知道他为了能满足她的烟瘾而跟着师父落草为寇了,在他眼里他不以为他们高举“替天行道”这个旗帜就是冠冕堂皇的英雄好汉。 他不能让彩娇知道他去落草为寇了,当时师父靳义堂也理解他的心情,虽然他们两口子没有学彩娇那样也让刘福禄帮助他们戒掉那个烟瘾,在靳义堂眼里,觉得整个世界上好像除了那些贫民吸不起鸦片外,上层社会吸食鸦片已经是大众化了,为此他们并没有感到吸大烟的羞耻来,还觉得就是一种时尚。 花葵还是乐意当这个戏子的,虽然是三教九流里较下等的职业,但总比落草为寇的好,当初彩娇跟她的时候就是一个戏子,并没有嫌弃他是一个戏子。 花葵告别了师父靳义堂,他到潞府又找到了如意班的程班主。 程班主现在的戏班在潞府又站住脚了,也是沾了人家扈千总的光,虽然当时扈万坤赶走了靳义堂夫妻,却在潞府又捧红了如意班,也是扈万坤因为赶走了如意班的台柱子而表示歉意的一种回报。 如意班有了扈千总的支持,程班主如鱼得水,就又开始招名角找台口,日益得顺。至花葵二次投奔过来,如意班又打开了潞府以外的市场。 在刘福禄经营如意班的时候,光绪三年前,花葵就跟着靳义堂在京津一带做揽头,人熟为宝,如今他既是如意班台柱子也是一个领班,在京津一带很有名气。 就连彩娇也跟着他女扮男装在戏班跑龙套,生活过得很惬意。 甲午年秋,京城冯鸿儒托人通知如意班来京给老佛爷过六十大寿贺喜,这是如意班在光绪三年大灾荒后第一次聘请如意班到皇宫献戏的。 冯鸿儒不知道上党戏如意班的班主刘福禄已经退出戏班了,京城里也不知道程班主是如意班的班主,只知道如意班这个名字。 到京城献戏是冯鸿儒给儿子冯光道捎信让通知如意班的,老佛爷六十大寿要轰轰烈烈大操大办的,谁能摊上这事,就是谁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就要光宗耀祖了。不说是挣钱,关键是会名声大震的。 当年刘福禄戏班就是进了一次紫禁城,从此就在京津一带吃香起来,三年来一个接一个的台口排队演,回都回不来。 在省城的冯光道知道刘福禄不再经营如意班了,但是如意班戏班还在,能让家乡的戏班到紫禁城演戏不单是为乡人办好事,也是给自己的脸上抹光。 刘福禄也是同样的这个想法,现在听说他的如意班在程班主的经营下,在潞府还是鼎鼎有名的,那个花葵如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技艺几乎超过了师父靳义堂。 有的以为如意班班主还是刘福禄,刘福禄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感到也很荣光,毕竟他是如意班的创始人。这回如意班要再次到京城给老佛爷演出,跟他也是很有关系的。 刘福禄见到程班主,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程班主受宠若惊,现在他的戏班已经发展为两个八驮班了,他跟刘福禄道:“如今托老班主的福,花葵领着一个八驮班已经在京津闯荡快一年了,一听说是如意班,沿途您的那些客栈的店家真是好生照顾。” 当年刘福禄从京津一直到潞府开的那些沿途客栈,大灾荒过后又陆续开了,现在客栈交给了戒掉大烟的二哥刘二旦管理。 “据说这次要在颐和园演出,老佛爷的六十大寿寿辰要到圆明园庆贺,在沿途大摆排场,老佛爷的銮驾出皇宫西华门走北长街经新街口出西直门至颐和园,老佛爷要在颐和园听戏,一点纰漏都不敢出。” 刘福禄说的津津有味,却让程班主一句也没有听懂,倒是觉得神神兮兮的。 “想当年到京城给老佛爷献戏多亏在京城的冯大人帮忙指引,不然连紫禁城的大门都找不到。”刘福禄继续说道。 其实刘福禄说的玄玄乎乎,精精细细的,是想让程班主觉得这次给老佛爷庆贺六十大寿是一件不可小视的事情,让他感觉到到京城的难处和刘福禄对京城各个环节的熟练从而让程班主说出他想听的话来。 不想程班主随口就说出了让刘福禄想听的话来:“听刘班主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恍恍惚惚的,紧张兮兮的,心里没个底儿。” 刘福禄道:“谁第一次到那个地方都感到紧张兮兮的,弄不好还会到处碰壁前功尽弃。” 程班主更加是心有余悸摸不着南北:“那是,上次到京城演出我没去,若是去过一次,也能摸个七七八八,要不您就随如意班去吧,若是您去,我就放心了,再说如意班就是刘班主您的名号,这是要到京城给朝廷演戏,马虎不得诶。” 刘福禄见他的那些话起了效果,哪敢推辞,自己一接到这个消息就迫不及待想去,好多年没有去了,不单是想到京城一路看看自己的那些客栈,主要还是想打打自己原来这个如意班的旗号,再风光一回。 “眼下大秋收过了,顺便去一趟也行,即是没有这事,我也有计划去一趟看看那些客栈经营的怎么样。” 程班主道:“那可是谢天谢地了,有您随班,我还有啥担心的。” 如意班头八驮戏班被花葵领着就在京津一带跑台口,程班主跟刘福禄赶着刘府的马车赴京找寻戏班,赤岗因秋忙停课也跟着而去。 第89章 第89章 一路上,逢沿途客栈打听如意班的下落,一直打听到天津,得知戏班在红桥义演。 分设在天津客栈的店主刘二旦告诉他们:“日清开战了,戏班被官府抽调义演,红桥三岔河口熙来攘往毂击肩摩,进出的商客小贩络绎不绝。” 刘福禄懂得日清开战的意思,也就是日本和大清开战了,刘二旦还说现在人心惶惶的,各路豪杰聚结而来,设擂台比武艺为大清呐喊助威。 刘福禄听后心里即没有当回事,虽然心里一阵惊悚,随即就好了。便道:“这小日本还敢和大清抗衡,那不是鸡蛋碰石头。”他说这话是在显示自己懂得不少事理,故意给程班主示威的。 却听刘二旦悄声说道:“大清已经败了。” 刘福禄怒不可遏:“他小日本屁大个地方,能打过泱泱大清?” 刘二旦道:“听说他们的炮火猛烈,还有西人助阵咧。” 刘福禄不再言语,心想,若是那些洋鬼子参与,还有个底儿吗。 得到这个消息,他们都是闷闷不乐提心吊胆的。这大清战败了,老佛爷还会过六十大寿吗?若是还要过,说明小日本也是一时侥幸,迟早是个败。 老佛爷过不过六十大寿,也只有到京城见到冯大人才能知晓,他们能够毫无顾忌地来京津这一带,还不是有冯大人给罩着。 刘二旦在天津早已混熟了,就领他们到红桥找戏班。虽然刘福禄不再经营戏班了,可是如意班的名号没有变,戏班跟刘福禄早年留下来的客栈是分不开的,没有自己的客栈,戏班沿地落脚就是个难事儿,除不方便还开销大。 其实刘二旦比刘福禄识字多,同治时期刘二旦上过二年私塾,逃荒回来被刘福禄帮他戒掉了烟瘾,又在乡学文社听课读书,大有长进,刘福禄便让他管理他的那些客栈,虽然在大灾荒年前他的绸缎铁货等生意都关闭了,只有沿地的客栈还留下一些,生意虽是一般,却还过得去。自刘二旦接手后,客栈生意日趋红火,也让刘福禄放心。 在红桥三岔河口,水旱码头、人口聚落、物资交流,五行八作。也是巨贾商贩,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各地会馆聚结。 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战败后,各地民众群情激奋,纷纷聚集到红桥结队示威,文馆学着西方举行游行示威,武馆设雷比武汇集各路义士英雄豪杰,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帜。 天津官府也是为这些爱国之义士擂鼓呐喊,派驻扎在天津的各地戏班参加义演活动。演出的都是像《杨家将》《潘杨松》《花木兰》《岳父抗金》这些以松忠除奸、保家卫国为主的剧目,为国人助威,弘扬民族大义。 刘福禄他们见到戏班花葵问道:“老佛爷要六十大寿,听说来没有?” 花葵道:“怎没听说,只是这世道乱的,人心惶惶,宫里还顾得唱大戏哩。”他是听说同行戏班被点名去的。 程班主道:“我们如意班已接到通知,得有个准备,等刘班主到京城后问问情况再说。” 花葵点点头,忽然跟刘福禄说道:“我见保童、保禅两位小姐来,就在红桥。” 刘福禄一时惊异:“她们也来了?是在那个戏班?” 花葵道:“不是戏班,是在红灯罩。” 刘福禄道:“什么红灯罩?” 花葵道:“就是女子拳会,功夫了得,能升高登天,在空中自由飞翔。师娘也在。”刘福禄知道花葵说的师娘就是赵秀苹,她领两个女儿离开的时候说是参加戏班,现在又成了什么红灯罩?总之是跟着她这个大姨的,凭管是什么拳会戏班刘福禄都会放心。 “就在北场设擂台比武,班主何不去看看。”花葵又道。 赤岗听说有擂台,心情激动,就想看看这女子是怎样升高登天,在空中自由飞翔的。 刘福禄见大家都想去看看,也没有拦阻。兴许到了能见到两个女儿。 红桥北场老远就传来了吆五喝六摇旗呐喊的喝彩声,各厢有表演武术的场子和比武的擂台,每个场子都在展示着刀枪剑戟,斧铖钩叉等十八变兵器的绝活。 台下的观众人头攒动,台上的表演淋漓尽致,虎虎生威。在演武场,擂台上,旗门的两边张贴有“杀倭寇”、“扶清灭洋”、“替天行道”、“刀枪不入”等标语。 花葵领着刘福禄他们来到一个擂台前,整个擂台都是红色的,柱子是红色的,两边柱子上面各挂着一个红色灯笼,灯笼下面是一副对联:上联“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下联“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 擂台头上挂着门头:“红灯罩女子拳会聚集天下女中豪杰”。 一位身穿红色装束,右手提着红灯笼,左手持着红折扇,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身披红色披风,显得既端庄秀美又威风凛凛的女子正在台上跟观众一阵抱拳行礼。 顿时台下哗然,只见那女子双脚开立,双臂向上划举如分水之势,然后双拳落下紧握于腰部,气沉丹田。继而变马步为弓步,两臂平伸,拧身顺膀,垂肩下气,脚底生根,闪、展、腾、挪,一阵梅花拳,让台下观众看的眼花缭乱。忽然那女子一个鲤鱼打挺,瞬间腾空而起,再一看,人已在空中落坠,像一把展开的扇子。 恍惚间,那人真的变成了一把扇子,那扇子徐徐扇动,在空中飞翔,不一会,那扇子飞落下来,落到台角,顿时有火苗窜起,浓烟滚滚。 此时,所有在台下观看的人,一个个都傻眼了,几乎连鼓掌喝彩都忘记了。 站在台下的刘福禄更是觉得蹊跷摸不着南北,他不关是看到这场淋漓尽致的表演,而是觉得这个身着红装素裹的女子好生眼熟。 跟他站在一起的赤岗、程班主也是如此,忽然程班主来到刘福禄跟前道:“这女子怎越看越像是钱贵生哩。” “钱贵生?”刘福禄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钱贵生啊,怎,刘班主怎会忘记当年那个台柱子钱贵生哩?” “奥奥,对呀,那女子就像是那个钱贵生啊,钱贵生?赵秀苹?是我大姨子啊。”刘福禄恍然大悟。 这时,花葵从一旁过来,见状,已经明白了一切。便问道:“两位班主认出来台上的女子是谁了?”。 刘福禄道:“我的二姐钱贵生吧。贤侄是不是就知道今天她会在这里出现?故意引我们来见个世面?” 花葵道:“不只是我师娘赵秀苹,还有您的两位千金。” 正说间,又有一位身穿红色装束,右手提着红灯笼,左手持着红折扇,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身披红色披风的女子上台,同样跟观众一阵抱拳行礼,朝台下说道: “我是红灯罩大师姐小仙姑,特在这里设擂台比武,为红灯罩拳会招收天下女中豪杰,入了红灯罩,经过七七四十九天之苦练,可练成身轻如燕之轻功,可在水上任意行走,腾空而飞。如今,倭寇横行,结伙洋人灭我水军,欺我百姓,我等岂能坐视不理,若入了红灯罩,静心练习,能是手中神扇挥舞,将倭寇之大炮吹哑,让他们的船舶起火,让洋人的脑袋搬家。” 接下来又有几个红衣女子就像是嫦娥仙子下凡,飞身跃到台上高呼:“我们有神灵的保佑,神明的附身,有刀枪不入之功,有飞檐走壁之能。” 赤岗突然叫道:“那不是两位小姐。” 刘福禄也认出来了,两位小姐保童、保禅也上了台上,她们都是身穿一样的红色装束,身披红色披风,右手提着红灯笼,左手持着红折扇,头上梳着高高的双丫髻。 这时的刘福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心里窝着的一团火烧燎着,这种烧燎不是因为两个女儿脱俗的不像个乡里闺门守规绣女,而且还做上了什么空中飞舞,刀枪不入的“英雄”“女匪”,倒是因为她们那些“扶清灭洋”、“替天行道”、“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的口号感到吃惊。 若是依这些口号来,那他们刘家的女儿不就是当年的巾帼英雄、忠孝节义,代父从军,击败入侵民族的侵略者花木兰吗。 刘福禄来到京津,虽然也听说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被倭寇击败,即使也跟其他爱国百姓一样为之愤怒,捶胸跺脚,但没想到他们这些老百姓还能参加拳会杀倭寇驱洋人保国家。 这赵秀苹、刘保童、刘保禅可都是软弱的女子,她们为何能到了这里?还懂得杀倭寇保国家这样的道理。既然她们来到这里,靳义堂也一定在,难道靳义堂也参加了这红灯罩?若是那样,他刘福禄对靳义堂可是要另眼相待呢。 跟在他们身后的花葵是早就知道师娘带刘保童、刘保禅姐妹两个来天津的,他也知道师父靳义堂在大刀会任个头领,同样跟红灯罩都是打着“扶清灭洋”、“替天行道”的旗帜。 第90章 第90章 师父靳义堂知道花葵带着如意班在京津一带走台口,那是他当年带着花葵打开这一带市场的。他这次重返这一带,沿途客栈就成了他的栖身歇息联络点。 刘福禄看到此景,禁不住问花葵:“你师父靳义堂也在这里?” 花葵道:“在大刀会。” “什么大刀会?” “就是金钟罩,仁义会。” “都是一回事吧。”刘福禄虽然不知道这大刀会又是什么地方,但他确定靳义堂也一定是“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的英雄会吧。 “大刀会是男子拳会,红灯罩是女子拳会。”花葵道。 “哦哦哦。”刘福禄点点头。然后跟大家说道:“我们到那边看看吧。”却见赤岗不见了又问:“赤岗跑那达了。” 程班主道:“那边有打擂台的,正喊的欢哩。”抬头已看到赤岗正聚精会神朝右边那擂台看。“那不是他。” 刘福禄也看见了:“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花葵道:“我去叫来师娘她们跟班主见一面。” 刘福禄道:“先不忙见她们,有的是时间哩。”边说边走。 花葵跟将过去。 离这个搭建的华丽招展的红灯罩擂台没多远又是一个擂台,平平常常的,正上方写着:“义和拳拳会聚集天下英雄豪杰” 两边也有一副对联:上联“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下联“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跟红灯罩那擂台上的对联一模一样。 “他们这都是一回事吧。”刘福禄喃喃道。 “那面是女子,这面是男子。”花葵道。 这时正见台上有一位头陀模样,生的凶恶之人,一位男子拿着一把大刀在他挺起的肚子上连砍了三下,头陀纹丝不动。 男子朝台下喊道:“这就是金钟罩刀枪不入,还有那位英雄上台跟这位壮士赌胜比试,若胜,这师兄便是您的。” 话音刚落,单见台下一位壮汉一步跃上台去,跟那头陀拉开架势,那头陀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将毛茸茸的胸部挺起,示意他用拳任意捣砸自己的胸部。 那汉子也没有作假,握紧拳头很劲朝他的胸部打去,打了几十下,在台下老远就听得嘭嘭嘭的声响,那头陀纹丝不动,朝那后生一个挺胸,那后生踉踉跄跄就跌下台去。 台下一阵鼓掌,刘福禄知道台上的头陀不过就是气功了得,也没有拉开架势打斗一番,看不过瘾。 只听赤岗喃喃道:“这是什么功夫,肚子一挺就掉下去了,我即去试试。” 刘福禄道:“你也不做小头目,还上去做甚。” 赤岗道:“看看他的肚子有多硬朗。”说罢走近台前一跃上去。 头陀还是让赤岗打他挺起的肚子,赤岗也握紧拳头暗使气功,朝他的肚子只一点,只见头陀跟刚才那后生一样,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几乎跌下台去。 头陀明白这回是遇到了对手,他对气功是个在行人,下面须得小心行事。 赤岗刚才只是点着了头陀的穴位,若是只用拳头,也不一定胜过他这一招。忙抱拳行礼,头陀急忙还礼,双方又拉开架势。 赤岗使得是长拳,头陀还是扎马步,赤岗不想恋战,也不想赢战,只是忍不得。 赤岗一个亮掌,并步对拳,弹腿,冲拳,大跃步,一个前穿击掌,一个扑步,上去跟头陀对垒。头陀并没有拉架势热身,只是扎马步等待赤岗来进攻,见赤岗挥过拳来,朝他胸部击来,赤岗觉得那肚子肌肉软绵绵的。 赤岗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的软气功了,联想到擂台门前那一副对联“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这分明是在为招收各路英雄好汉加入拳会而专门做的表演。 我赤岗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我也是仇恨那些倭寇洋人肆意欺凌我们的国人,侵犯我们的领土。 于是赤岗再一招一个鲤鱼打挺,虚晃一下,做了个被头陀的硬气功弹出来的姿式,踉跄几步,几乎跌下台来。而后抱拳行礼,朝台下喊道:“金钟罩铁布衫,好功夫好功夫。” 赤岗下的台来,刘福禄问道:“怎还没见你功夫,到被打下台来。” 赤岗道:“头陀那功夫甚是硬朗,近不得身。” 刘福禄知道赤岗的功夫,在台上连三成都没有使出来。可见他是怕打败了那头陀就会被留下来做大师兄。 四人正准备离开,忽然从一侧走过两个人来,冲他们喊:“好汉留步。” 这二人就是擂台的擂主,他们走过来又道:“好汉借一步说话。” 四人跟着那二人来到一个房间,其中一个介绍道:“这是我们义和拳的大师兄杨柳青。” 四人纷纷行礼。 杨柳青道:“众好汉可从哪里来?” 刘福禄道:“上党潞府。” 杨柳青又问:“是路过偶遇还是慕名而来?” “来办事的,路过偶遇。” “那即对了,刚才这位兄弟上台打擂,看出来有明显的应付,原来是路过?” 赤岗没想到还会有人找上门来,打擂也有个规矩,需要双方实诚,若虚打或故意,将是对擂主的不敬。 赤岗久闯江湖,懂得这些事理,只是他看到摆擂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输赢,而是在招兵买马,但是这些话又不便说明。 “是那师父的硬功夫了得,在下知难而退。”赤岗解释,生怕惹了是非。 杨柳青笑道:“看来好汉也是心知肚明啊,我猜你功夫可不只是在台上的花拳绣腿。” 赤岗没再吱声。刘福禄道:“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若这兄弟冒犯了规矩,还请英雄见谅。” 杨柳青仍是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只是匆匆赶来结交各位义士,毫无他意。” 刘福禄是着急着要在年前从京城赶回庄里的,眼看着这倭寇和洋人生生把老佛爷的六十大寿都给搅和了。 据听说老佛爷的六十大寿要划拨出三千万两银子的专款为太后举办盛大的庆寿大典,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就像发了疯似的,为了能给太后送上一份厚礼,博取太后的欢心,不惜代价想着法子捞钱。 原计划在庆典的当天,早上在皇宫接受王公大臣的朝贺,然后排出浩浩荡荡的銮驾,出皇宫西华门,走北长街,西安门,经西四路口,往北沿西四北大街,经新街口,出西直门,直至颐和园。 在颐和园听大戏,开大宴。在西华门至颐和园几十里路程的道旁,沿途点缀景观,搭建经坛、戏台、彩殿、牌楼,有僧道念经,戏班唱戏,京民夹道欢迎,老佛爷在途中观览,即庆寿“点景”。 没想到还没有等到六十大寿,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铁舰就在跟日本的海战中全军覆没。 这场战争搅乱了老佛爷过六十大寿的心情,取消了在颐和园及沿途的一切“点景”工程,老佛爷的六十大寿只是在宁寿宫黯然度过的。 这一年京城的这个冬季也跟天津一样,官民反倭寇反洋人的情绪迅猛高涨,到处都是“兴华灭洋”、“替天行道”的声浪。 特别是京城里的官员和维新派,趁势提出“变法图强”的主张,想让皇帝下诏鼓天下之气,变法成天下之治。 就连已经就任内阁中书掌管撰拟的儿子刘保金也跟着翰林院编修王大人参加变法运动。 京城一带传出这样的歌谣: “甲午年倭寇闹中原,西洋人眼珠俱发蓝,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遮住天,神发怒仙发怒一同下山把拳传,升黄表敬香烟请下各路众神仙,仙出动神下山要平倭寇不费难,洋鬼子尽除完大清一统定江山。” 刘福禄急于回到庄上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跟家里的妻妾团圆过新年,他跟赤岗另有他们的打算。 他们在京津的这个冬季,见识了那些维新派的爱国运动,结识了义和拳的狭义之士杨柳青,他们亲眼目睹的这些新鲜事虽然跟他在乡里学习游风约的那些新鲜事不差两样,却感觉不是一个等次。 “洋鬼子尽除完大清一统定江山”这才是他刘福禄听到的和感受到的最来劲的一句话。 他庆幸这次多亏去了一趟京津,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靳义堂两口子领着两个女儿参加了真正的“替天行道”的狭义队伍,他就会落后在他们的后面,当初他没有本事能说服他们戒掉那个烟瘾,还知道了乡里盗抢罂粟的就是他这个“替天行道”的“英雄”。 现在他们摇身一变就成了真正的英雄,把他刘福禄都撇在了后面。“兴华灭洋”、“保家卫国”、“替天行道”,这是何等的英雄壮举。 过罢正月初五,刘福禄就在河口庄上挨着文庙搭起了一座擂台,说是擂台也没有人前来打擂,说不是擂台又有拳房的学生在台上比试武艺,唯有台子正中央上面的醒目标题:“义和拳拳会聚集天下英雄豪杰”还有两边的对联:“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联保甲习武艺保家卫国”,招人显眼, 第91章 第91章 台子搭起三天,前来看热闹的乡民就开始登台报名参加义和拳的习武练功,保家卫国运动。参加的人员也没有规定个先决条件,凡愿意者,只要勇于报名,即可参加。 台前登记造册的是两位老秀才老乡绅师尚和王存云。以他们的说法是“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晚上刘福禄看着白日里登记的报名名单,一个乡的,尽管密密麻麻爬着不少陌生的名字,大部分他还是认得的,把所有他认得的挨着个儿筛选筛选掂量掂量,却捡不出几个让他中意的。 这些乡民也都能做回英雄好汉?这里面什么人没有?南岸上一给他戒大烟瘾就跑的无影无踪的只有绰号没有正经名字的二拐子,北岸上每天无所事事连家里的老娘都养活不起的邱孩狗,还有呢,庄北头那个偷东家盗西家的无赖子范强,还有呢,刘福禄喃喃道,在他眼里,能做的上英雄好汉的还是那些有点能耐有点家底儿的乡民。 尽管他是这样想,也确实是找不出个理由来不让人家参加义和拳,谁敢不让人家做保家卫国的事情呢。“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师先生跟王存云两位乡绅的话一定是对的。 庄上的几个大户怎就没有谁来报名呢,他们兴许还都在看他的笑话,他们都是有钱花有粮吃的,难道他们就不该为保家卫国出点力吗,惹急了就像大灾荒那样,饥民奋起抢大户,看你们还躲着看风头。 报了名字,已经登记造册的乡民,就得有人组织,有人教拳脚,那些在拳房学过几个招式的乡民这下都起上用场了,纷纷做起了教头教师爷,一时间整个通润乡里的乡民争先报名者络绎不绝。 正月里,乡民无农活,都乐意聚集在一起操练,呼口号,“替天行道”“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扶清灭洋” ……那阵势真有一种波澜壮阔排山倒海之势。 清明时节,春的浓意给沉浸在习武中的乡民一个警示和提醒,杨柳绿了,桃花开了,大自然的娇嫩与活力换起了乡民的阵阵惬意,地里的活儿在等着他们去做,习武场渐渐稀落凋零起来。 刘福禄按照在天津红桥义和拳头目杨柳青的要求已经做的淋漓尽致了,等待义和拳派人来设乡堂传授金钟罩刀枪不入的功夫。虽然他觉得这种功夫是遥遥无期的,是近似想象的,可是只要有了这个念想,就会是浑身感到力量无穷,胜利在望。 他此生在游风约拜过师父,当过徒弟,从来没有交过弟兄拜过把子,没想到因事到了京津还会遇到义结金兰之事,能让他们的心粘连在一起的就是“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这句话。 他们跟义和拳的大师兄杨柳青也只是邂逅相逢,一面之交,就在几杯薄酒几句誓言中,就完成了他们焚香礼拜,山盟海誓,义结金兰的英雄壮举。 吵闹了一正月的河口庄恢复了往日一贯来的生活秩序,牛拉着咯吱咯吱的铁轱辘车,车上装着盛满大粪的圆木桶,在田地与庄上的小路上往返,扶着春犁的老农弓着背一手扶犁一手拿鞭,随着一句句的吆喝,褐色的沃土一丝丝卷起。 刘福禄将正月里的精力暂时转移到庄社和家里,他的几十亩上好地是耽搁不得的,即使保家卫国的事情再重要也得有粮食来支撑。 去年春上又买了一头骡驹,现在驹子长得膘肥体胖,已经能套犁耕地了,一俱犁套二头骡子,犁的地又快又深。 刘福禄今年想学一下犁地,地里活也该学着掌握一些了,他让山来在前面牵着牲口,自己在后面把持犁把,深一犁浅一犁的,手里拿着鞭子也是多余,顾了东顾不了西的。 一个种地的,不会农活,那就是笑话。 那是一个上午,县上原来的典史官王怡景带几个听差来到河口庄,后面还簇拥着乡里的乡首和一些绅士秀才,见到正在地里耕作的刘福禄,都伸出大拇指称赞他是乡人的榜样,值得乡人效仿学习。 学习他什么,难道就是学习他这初学的农耕活?刘福禄开始还不摸深浅,待典史官王怡景让听差拿出壶关县令给他奖誉的一块匾额:“爱国义士”,他还是蒙在鼓里。 王怡景道:“自甲午,倭寇犯我中华,伤我水军,还勒索我土地,逼朝廷赔白银贰亿,时值全国乙未科进士正在北平会试,等待发榜,消息传至,应试的举人群情激奋,十八省奋起响应,上千人连署,与市民集都察院门前请代奏。提出拒和、迁都、练兵、变法的主张,变法图强。京津、直隶一带义和拳掀起杀倭寇保家国运动,得到朝廷尚待拥护支持。” “且刘保长已在年初就举起:杀倭寇灭洋人还我河山之大旗。广纳英雄义士,习武强身,先有保家卫国之举,何不为爱国,何不为爱国之义士。” 县令除送给刘福禄“爱国义士”的匾额,还捐献一千铜钱,典史官替县令说道:“保家卫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 师先生跟王存云很欣赏县令大人的说法,这还是个“新词儿”,遂将此语写成标题张贴在街上,下面还落款说明,这是县令大人的语录。 既然是县令大人有了语录,那就证明刘福禄搭擂台比武招兵是上的桌面的事,再说这回又是保家卫国,杀倭寇驱洋人。 庄上的几个大户这次又不得不往人前走一步,不想派出人去就得耗些钱财。落后了就会在刘福禄眼里落下个不忠不孝的名声。再说老里长还在那里亲自登记造册,横竖也得给他老人家个脸面。 细想他们在这个刘福禄担任庄上的里保期间,害的只是一味的捐钱,虽受其损失也不敢声张,创办乡学,修缮文庙,扶清灭洋,样样是他做的对。 端午节过后,忽然刘福禄的两个女儿从外面回来了,她们身穿红色的衣服,外披红色的披风,头上梳着高高的双丫发髻,脚穿高高的裹腿筒靴,右手提着红灯笼,左手持着红折扇,显得威风凛凛的,若不是双双走进刘福禄的家门,谁也不敢相信这是刘福禄的两位千金小姐。 跟随两个女儿的就是她们的大姨刘福禄的大姨子赵秀苹。 若不是刘福禄在天津红桥见过她们,第一次看到她们这个样子,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甚至还会把她们当做是入了妖魔的怪兽。 相互见面后,刘福禄并没有问她们在哪里干什么生计,穿个成这红扑扑的样子算那般,他要给她们一个知道,他刘福禄不是坐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她们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都逃不脱他的眼睛。 赵秀苹说她们是义和拳派过来的,在赵秀苹的眼里,对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妹夫那个不问她们个子丑寅卯而故意装出的那个不屑一顾的样子并不在乎,她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大烟鬼了。 “你们?”刘福禄这下到没想到,她们也跟义和拳有关。 “你们不是红灯罩的?” “红灯罩也是义和拳的。”赵秀苹道。 “你们会金钟罩刀枪不入?” “那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我们的功力还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那次在天津见到她们,他就知道是靳义堂把她们领出去的。可靳义堂就是义和拳的他还是没有想到,这次就是靳义堂来给他召集起来的拳民传授刀枪不入之神功的他还是不相信。 尽管靳义堂的功夫要比他强,但他不相信他这么快就能学会刀枪不入,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功。 “他现在在哪里?”刘福禄问。 “游风约。” “赤岗也在那里,他们分二路招收拳民。” 刘福禄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滋味,感觉上酸溜溜的。 刘福禄知道程班主也学着在天津花葵的戏班子给潞府一带招收的拳民进行义演,演出的也是《杨家将》《潘杨松》《花木兰》《岳父抗金》这些以松忠除奸、保家卫国为主的剧目。 程班主是受扈千总的指派专门到游风约去给乡民义演的,各地招收的拳民都集中在游风约新安里。 区区弹丸之地的倭寇小日本胆敢欺凌我中华之泱泱大国,割让我土地,岂有此理。国人痛哭流涕,疾呼: 夜闻惊雷,骇颜色变,惊淘浪,挥泪奔走相告,聚于民间集市,悲哭无济,遂奋起还击,夜以继日,杀声四野,风云变,亦天亦地。 扈千总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前来潞府一带集拳民,习武艺,杀倭寇,驱洋人的头目就是吃了他的军棍而被他赶出府营的靳义堂,还有靳义堂的妻子他原来的爱妾赵秀苹。 他听了这个消息心中那个傲气又一次升腾,他又愿意让别人提及赵秀萍曾是他的爱妾了,是他没有按家规惩治她,就是因为是他的爱妾。还有,若不是因为他们吸鸦片他狠心将他们赶出戏班,他们还不会走到保家卫国这个地步,还是一个每天尽做着假英雄演着假豪杰的戏子。 这下他们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了,是他们上党潞府的傲气,也是他的傲气,他佩服他们,这回他要支持他们。 真是世道变了,这女人也要翻天了。 第92章 第92章 女子拳会的擂台就搭在遥镇。 说是擂台,其实就是练武演练场,由赵秀苹和保童、保禅姐妹在台上轮流表演武艺,她们一身红色,右手提着红灯笼,左手持着红折扇,头上梳着高高的发髻,身披红色披风,显得既端庄秀美,威风凛凛。 有乡民以为,这哪里像女子,分明是妖怪出世。 红色擂台上两边还是像在天津那样,张贴有“杀倭寇”、“扶清灭洋”、“替天行道”、“刀枪不入”等标语。 识字的念给不识字的听,虽然一时理解不透这些标语的含意,却能听明白了这是戏子经常在戏台上扮演的代父从军的花木兰还有杨家女将征西杀敌的事情。都是响响当当,光明正大的保家卫国的英雄,谁敢出来反对。 再看擂台门头上“红灯罩女子拳会聚集天下女中豪杰”的标题。 还有她们的“毋贪财,毋好色,毋违父母命,毋犯朝廷法,杀洋人,灭赃官,行于市必俯首,不可左右顾,遇同道则合十”这些规定。 这是天下的女人要翻天了,这显然不是女子做的事情,却在这里招收女中豪杰。那个是女中豪杰,那个女人还敢违背三从四德从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跑出来,参加这个红灯罩? 乡民纷纷议论说这不是凡间的女子,即使是凡间女子也一定是鬼神附身了。这些话不用普通的乡民擅自猜测,还不够各庄的那些相士道士巫婆来穿说,这样也能显示他们也是被神仙附身才有的各自的本领。 在这里他们这些人就把这个神说成是东山里的“柔风”现身了,“柔风”带领着天上的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观世音、二郎神、孙悟空、哪吒;地上的关羽、周仓、刘伯温、赵子龙、诸葛亮、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等等这些神仙和忠义英雄来给他们附身了,他们就能够修炼金钟罩刀枪不入。 他们把洋人鬼子侵略者的那些洋枪洋炮当做是妖魔邪术,只要他们心诚念咒,让神仙附体练就金钟罩铁布衫再手持狗血秽污破了洋人的洋枪洋炮之妖魔邪术,即可刀枪不入,战无不胜。 所以擂台也是义和拳的神坛,他们设堂画符请神,教授信众刀枪不入,许多庄户的拳房弟子都来参加,目的就是想练就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之神功。 擂(神)台设在遥镇栗永禄镇长的家门口,分东西各设义和拳、红灯罩,各招男女拳民参加,修炼本领,保家卫国,义和拳台主靳义堂为大师兄,红灯罩赵秀苹为大师姐。 遥镇是靳义堂赵秀苹夫妻最终定居的地方,他们挨着刘福禄买下栗永禄的新宅又置盖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宅子,这个宅子是靳义堂夫妇在东山“落草”后置下的宅子,他之所以跟刘福禄的新宅盖的一模一样,就是要在刘福禄面前显化显化他这个被扈万坤赶出如意班的大烟鬼也能风光一时。也是给那个扈万坤一个“交代”,掴他一个响亮的嘴巴。 如今世道变了,他这个昔日的“响马”摇身一变,称其为义和拳在他们潞府这一带的大师兄,妻子赵秀苹是大师姐,他们举的是“扶清灭洋替天行道”的大旗,这是何等的壮举。 黎城县令王福新还亲自给他们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褒扬他们是挽国救民的狭义之士,巾帼英雄。 参加义和拳,男女平等,男女自愿,不分三教九流。男子不限,下至七岁童子上至七十老叟;女子除有夫之妇,家至少女寡妇外至女妓,一律皆可参与。 一时间,上自王公卿相,下至娼优隶卒,几乎无人不拳。 红灯照由少女少妇组成,黑灯照由寡妇游妇组成,花灯照由女妓组成。遥镇镇长开初还对义和拳这个组织表示不满,因为他觉得这是在坏老祖宗的规矩,弄得是妇人不妇,寡妇不寡,妓女不妓了。 直至见到县令亲自接待他们,还褒扬他们是挽国救民的狭义之士,巾帼英雄。 遥镇镇长栗永禄才犹犹豫豫安下心来。 黎城县令之所以对“扶清灭洋”的义和拳表示出极大的支持,是因为在京城担任内阁中书的女婿刘保金在光绪二十一年与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派集结上千举人义士联名上书光绪帝,反对在甲午战争中败于日本的大清与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的公车上书事件。 各地的义和拳、大刀会、佛门教、红阳教、一心会、义民会、哥老会、梅花拳、大红拳、小红拳等组织纷纷响应。 公车上书的维新派,痛陈民族危亡的严峻形势,提出拒和、迁都、练兵、变法的主张,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影响,以“变法图强”为号召在北京上海等地发报纸,宣传维新思想。让皇帝下诏鼓天下之气,变法成天下之治。 于此,生活在社会各个阶层的乡民在这个维新运动中,就像早春在茫茫的田野中破土而出的各种春苗那样,开始无拘无束地萌芽起来。 各地拳民聚集,由地主富户出资,“扶清灭洋、替天行道”,谁敢不从即有管事者管之。 那些懒闲者,只要参加义和拳就会不愁吃不愁穿;那些瘾君子,只要参加义和拳就会不愁吸金丹;那些守寡人,只要参加义和拳就会不受拘束见阳光;那些青楼女,只要参加义和拳就会不怕男人来欺负,赎身换来皆自由。而且还能“谓人得其符咒,即如金钟罩身,枪炮不入,有望做一回英雄,故争习之。” 扈万坤装做一个乡民穿梭在前来报名加入拳会的人群中,看到自己曾经心爱的小妾那个红装素裹风流倜傥的样子,心里感觉暖洋洋的,那是一种由衷的自豪。 他还是那样想,假如赵秀苹不是在府营被他当众打的皮开肉绽赶出戏班,兴许她还不会成为现在的巾帼英雄。 你道他这个潞府堂堂千总,就不知道当初那班盗抢罂粟果的响马强盗是谁吗,他派曹小乙前去秘密调查过,在他的管控下,整个潞安府东山还没有出过占山为王的响马盗贼,难道一个小小的戏子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占山为王称王称霸吗。 这就是他当初吩咐过下属的那句话:“此事当深虑远议不可造次。”才乃至造就了现在“扶清灭洋、替天行道”的狭义英雄。 扈万坤站在红灯罩的擂台下,看着赵秀苹在台上的鸾飞凤舞武术表演,禁不住大叫“好好好”,随他而来的曹小乙更是欢呼跳跃连连鼓掌,还大声吆喝:“巾帼英雄,花木兰转世也。” 赵秀苹在台上早已认出来这个昔日的老爷,那个时候她被他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时候,她看到他那双对她淫亵的眼神,她是一刻也不想跟他在一起,她在跟他没过门之前就有过逃跑的念头,就像妹妹那样,逃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父亲怕他,她可不怕他,因为她把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现在看到这个昔日的老爷还是那般的顺眼,虽然是比先前惨老了许多,但是她感觉是分外的亲切,甚至她还想听到别人说她就是潞府扈千总当年的小妾,她愿意在自己的身上背上这个逃婚不孝的骂名。 因为她一直以来就感激这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老爷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开恩,他要惩罚她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可是他没有那样做,她至今也不理解他对她一次又一次开恩的原因。 从第一次背逃扈府女扮男装到了戏班跟了靳义堂被他抓住,第二次吸大烟被他打个半死赶出戏班,第三次就是她跟靳义堂落草为寇的时候。 不是他们高举那个“柔风显灵、替天行道”的大旗让他们悠游自在地在东山小西天生存下来的,而是因为有她这个昔日的老爷扈千总才让他们生存下来。 那个藏在心里的秘密即是靳义堂她都没有告诉过,他还以为真是他们那个“狭义之举”感动了上苍,使得官兵不敢来或者是不愿来跟他们过不去。 在他们刚刚入伙交了投名状一个多月后,那个对自己情有独钟的曹小乙就化妆成一个山野村夫在山上找到她,他说他是扈千总派来的,扈千总已经猜测到了盗抢河口庄大户罂粟的一定跟他们有关,于是派他秘密来小西天打探,果然不出千总之所料。 当时赵秀苹虽然见到的是曹小乙,却害怕真的有官兵来抓他们,他们这可是落草为寇的山大王,是盗抢人家罂粟的响马强盗。 赵秀苹问曹小乙:“千总怎知道是我们在山上。” 曹小乙道:“还记得你们给营兵写的那封信不?” “啥信?” 曹小乙给她把信拿出来。 赵秀苹接过信看: “本非响马,游风是也。本山寇不做贼,不为盗,不祸害百姓,不扰乱官府,只摘罂粟果是也。只因灾荒之年,种罂粟者犯了天条,只种罂粟不种禾苗,虽有银子而不能买到粮食,有的即是罂粟,饿死者甚多。今虽灾荒已过,且更有甚者还效仿种植,触犯天条,至贱民吸食,卖妻卖儿,家破人亡。不灭之天怒人怨也。” 第93章 第93章 赵秀苹看了信,她知道,当时就是她执笔写的,靳义堂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能连累到赴省城赶考的刘保金。 曹小乙道:“就是这封信让扈千总认定是你们干的。” “那是为何?” “因为千总认出来是你的笔迹。” 赵秀苹恍然大悟,没想到扈万坤对她可是关怀备至的,就连她的笔迹都记忆犹新,问曹小乙如何是好,他说:“千总说按信中所言,你们制止那些滥用土地种植罂粟大户的动机很好,只是明目张胆抢劫是违反王法之行为,理当克制,抢跟偷,其性质可大不一样。” 曹小乙走后,赵秀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靳义堂,怕他再次多心,因为在潞府她跟曹小乙的那些事,靳义堂好像觉察到了什么,那不是因为他们要利用人家曹小乙来解决他们烟瘾上来的时候那个燃眉之急的吗。 她只是给靳义堂提了个“抢跟偷,其性质可大不一样。”的建议让他采纳。 靳义堂说她精明,还照搬采纳了。 刘福禄没想到从天津来到上党潞府的义和拳大师兄大师姐竟然是靳义堂赵秀苹夫妻。 连统兵潞府的扈千总都神服了。 虽然刘福禄没有看到义和拳的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和红灯罩空中飞人舞扇起火的神功,却领略到了他们一搭神台那个鼓动,连寡妇、妓女、小妾都竞相 参加了。 刘福禄听说遥镇镇长的三个小妾都参加了他的两个女儿开设的红灯罩拳会,他的三个小妾跟他的两个女儿一样都没有缠脚,她们在逃荒前就没有缠脚,正是自小经历了那一次的大灾荒大逃难,那个家人还有心思给她们缠脚。这次参加红灯罩她们这些没有缠脚的女子就派上了用场。 镇子上各里各庄都开设了神坛,各自拟任自己的坛主大师兄大师姐,当然总坛主大师兄大师姐还是靳义堂赵秀苹。 当地义和拳由赤岗、李金瓶代表坛主靳义堂到各乡督查,红灯罩由刘保童、刘保禅代表女坛主赵秀苹到各乡督查。 就连刘福禄的乡学也开始被立为样榜让各乡各庄效仿了,凡各乡各庄的庙宇都学河口庄的文庙放上桌子板凳改为了学会、学堂。 学堂所学的内容就是兴医办学、破除陋习(比如缠足、纳妾、守寡),传播新思想。跟他们所学的三字经、乡约等虽然是格格不入,让人一时听不懂、理解接受不了,但是“扶清灭洋替天行道”乡民是懂得的。 虽然有的庄将庙宇改成了学堂,可是能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学习的乡民却是寥寥无几,遍地都是舞枪弄棒,追捧刀枪不入,空中飞舞的神功,谁还有心学那些文文绉绉的东西。 即是有人来学,教学的先生也没有,秀才可能还能找几个,但是秀才没有那些新思想新理论。 “学房”虽有但开着甚少,“拳房”却是轰轰烈烈,各庄都有。 拳房即是义和拳所开,目的是派教师爷教乡民练拳,每庄各设有“坛”,是凝聚拳民民心的地方。 “甲午而后,强邻肆虐,中国怯弱,人民益忿,因思外洋所恃者枪炮,必有避枪炮之术乃能御之,而金钟罩铁布衫神拳乃拳民兴练之神功兴矣”。 “谓人得其符咒,即如金钟罩身,枪炮不入。” 各庄拳民以“亮拳”、“拜团”、“传帖”、“相约”为联系,以待聚集起事。“只要传单一出,千人立聚,听从调遣。” “神仙洞门开,洞中请出枪佛来。铁神铁庙铁莲台,铁人铁衣铁避塞,止住风火不能来。” “不下雨,地发干,遍地教堂止住天。” “八千十万神兵起,扫灭洋人变了天。” 这些口号漫天野地,响彻云霄,使拳会迅速暴增,上自王公卿相,下至娼优隶卒流氓无赖,无人不拳。 一时间,“神兵聚起,扫灭洋人,保家卫国。”等“豪言壮语。”使各地教会、教众和洋人、洋货,都成为了乡民仇视的对象。 把本地教会里的神父称为“洋毛子”,把教会里的中国教徒称为“二毛子”,把经商的洋人称为“三毛子”,把使用洋货的中国人称为“四毛子”…… 而且在教堂里仍然传出有“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的育婴堂。更甚者还谣传“取幼孩之脑j以做长生不老之灵丹送与宫里。” 还有乡民把二十多年前的“丁戊奇荒”也跟洋毛子联系起来,那时就有“宁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的国人豪言壮语。 各地拳民单等义和拳“传单一出”便会“千人立聚”“一唱百和,从者如归”。“杀洋人,保家卫国。” 刘福禄看到这样的场面,大有枕戈待旦一触即发之势。一时丢弃惬意,忧心忡忡。 他忽然想起来他的儿女亲家岳琅逢,他可是在义和拳里被立为“二毛子”的,会被拳民杀掉的。只要“传单一出”,他就不赶趟了。 先前他不了解这个岳琅逢,自那年保送儿子刘保金赴省城赶考,后来成为儿女亲家,他才无意中觉得这个岳琅逢并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徒。 救他这个亲家已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他觉得不管哪个“洋毛子”该杀, 岳琅逢这个“二毛子”就不该杀。在大灾荒年的时候,要不是他这个“二毛子”带着“洋毛子”赈灾游风约乡民,要有多少被饿死的孤魂野鬼在荒野嚎叫。 当年,身为县令大人的岳琅逢被贬,跟冯家结下梁子,最终冯家还是跟他冰释前嫌,各为其主。 刘福禄是个很严谨的人,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按理说他不应该走这一步,可是于心不忍,他觉得岳琅逢就是不像义和拳里所说的洋毛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都是应该千刀万剐的。 这次刘福禄是自个儿赶着马车悄悄出门的,连山来都没有跟他说一声,现在这个形势,大家都在痛恨那些洋毛子二毛子三毛子……就连一根洋火棒子,都要被拳民见到后碾得粉碎。 刘福禄是仗凭连襟靳义堂是总坛主,大姨子赵秀苹是大师姐二坛主,还有赤岗、李金瓶和两个亲生的千金小姐。每到一处他都能受到各分坛坛主的夹道欢迎,没有人怀疑他是去岳府给亲家报风的。 直至他到了岳府。 见到冯四,刘福禄便问:“亲家哪去了?” 冯四道:“在教堂,老了,不再瞎奔波了。” 刘福禄看到冯四真的是老了,从头上到胡须都没有一根是黑的了。他知道冯四说的是岳东家在教堂,老了,不再瞎奔波了。 刘福禄不想再往教堂去找岳琅逢了,在游风约这一带,遍地都是拳民,他怕节外生枝,他要亲自再到教堂去找亲家,那可是会遭到怀疑的。他将义和拳的消息告诉了冯四,他知道冯四是岳府最忠实可靠的家院了。 他告诉冯四:“岳东家被拳民立为二毛子了,能躲则躲吧。” “二毛子是什么?躲啥?”冯四问。他这里也是在闹义和拳,他老了,没管他什么是义和拳,什么是红灯罩。 “二毛子就是那些跟着教堂里的洋人的中国人,现在活跃在这里的义和拳、红灯罩就是专杀洋毛子二毛子的,躲躲不吃亏哩。”刘福禄道。 “东家也没有做啥坏事哩,还尽是救人哩,怎会遭人恨遭人杀哩。那教堂的神父也是很让人待见的,尽做些善事。怎杀哩?” “一句话说不明白哩,还是先躲躲哩,不要不当回事哩,我可是冒险来告诉你的。”刘福禄说罢就走了。 他这是心里踏实了,不来这一遭,他的心里就不踏实。 刘福禄知道老百姓跟教堂扯在一起时的那个厉害。那年在天津看到的老百姓跟教堂的冲突就是你死我活的,那个场面是血腥风雨的,惨不忍睹的。 现在各地奋起的拳民都是冲着洋人来的,听说在京津一带拳民跟教堂的冲突还是你死我活的,好多教堂里的洋人惨死在拳民的手中。还有那些穿洋服的、戴洋帽的中国人,都难逃厄运。 刘福禄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教堂里的洋人还有那些假洋人被中国的老百姓恨之入骨,要说他们深居简出每日住在哪个阴森森的教堂里,只是倾听着每天的钟声,朗诵着心中的祷告。 他们不像倭寇横行,用炮轰用枪打,侵略我领土,强占我民女,无恶不作。这些倭寇洋毛子才是最最可恶的,才是最最应该杀之为快的。 刘福禄早听传说:“连日来,京津直隶等地所来拳民不下数万,多是乡愚务农之人,既无首之调遣,又无锋利器械,且是自备资斧,自带小米饭食,不图名,不为利,奋不顾身,置性命于战场,不约而同,万众一心,仇杀洋人与奉教之人,并不伤害良民,甚是仗义。” 那些大地方都成这样了,这些小地方安有不乱之理?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第94章 第94章 如今的岳东家自小姐嫁到河口刘府后,就很少在岳府常住,好像岳东家已经将自己整个余生全部献给了那个教堂。 有一次冯四听到东家在念叨:“我的天父,你保佑了我昨日的平安,又赐予我今天的生命,我诚心感谢你,我愿把今天的思想、言行和灵魂的肉身全部献给你,为取悦你的圣心,补赎我的罪过。愿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你今天赏给我日用的食粮,求你宽恕我的罪过,如同我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陷于诱惑,拯救我免于凶恶。” 冯四虽然听不大懂老爷其中的意思,但他理解老爷是在真正忏悔自己原来的过错,祈祷圣主对他的原谅。 冯四将刘福禄不顾个人安危来冯府通知他设法躲一躲,以防那些不明真相的拳民将他以二毛子办了的好意告诉他。 岳琅逢心领神会,他跟神父一样,天主的圣子是不会离开教堂的,他要跟天主同在,天上的慈父会降福在他们身上的。 他们的思想跟那些拳民的思想一样,那些拳民扬言有神灵保佑,有金钟罩刀枪不入之功。而教堂里的教徒神父,以为有神圣的天主保佑,他们是完美无缺的纯洁之身,更不怕那些恶魔伸出来的魔爪。 他岳琅逢跟教堂里的神父是知道义和拳在遍地设坛的,他们也知道这些拳民是仇视洋人的,是会来教堂捣乱的。而他们就是觉得有天主神灵的庇护和保佑。 教堂里没有大炮,只有火枪,拳民们早已想把这些洋毛子的教堂抄之而后快,只是碍于地方官府的保护,未能得逞,如今有义和拳撑腰,有刀枪不入之功,谁还怕官府那些杂役前来阻挠。 不等义和拳的“传帖”、“相约”到来,地方一些拳民便私自闯入安口一带的教堂,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掳,见东西就抢。 他们唱着义和拳坛会专门为拳民编造的歌谣: 玉皇大帝掌天庭,如来佛祖显灵通。 关羽周仓赵子龙,托塔天王二郎神。 念咒喝符升黄表,刀枪不入金刚身。 诸神出洞仙下山,驱除倭寇羊毛精。 平顺、黎城两县官府接报有拳匪私闯教堂闹事,便派出官兵前来护教,生怕上面归罪下来,承担不起。 区区县衙捕快那是遍地设坛集聚起来的拳民之对手,非当没有保护好教堂,反而激怒了拳民,造成教案。使拳民焚烧安口、秦家庄、盘马池等洋人教堂,在游风约三交口河打死传教士。 岳琅逢在安口教堂已是名副其实的教徒,是被义和拳列为“二毛子”的假洋人。 不料有拳民还趁机将岳琅逢在担任平顺县令时欺压百姓被贬家为民的罪状也罗列起来,使拳民“新帐老帐一块算”,就在一夜间闯进了岳府,将岳琅逢一家人连同家院冯四一块杀光,抢走所有粮食和银钱包裹,还点一把火将岳府给烧成灰烬。 刘福禄以为是他将亲家岳琅逢的全家给害了,是他无意中暴露了岳琅逢就是“二毛子”。他是个遇事非常谨慎的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偏偏去岳府报信。 岳府的大大小小十几口全部被那些拳民杀害了,他们可都是中国人啊。 刘福禄忽然觉得义和拳拳民是多么的可怕,就是那个“念咒喝符升黄表,刀枪不入金刚身”将他们变成了一个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刘福禄忽然觉得两个女儿保童、保禅也变成了恶魔,他开始怀疑靳义堂跟赵秀苹就是一对杀人不见血的恶魔,一对大烟鬼哪能干上这顶天立地的大事情。 这个义和拳是该收拢收拢了,不能这样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了。一想到亲家岳府的十几口人就这样被义和拳的拳民给杀害了,他的心里就像无数跟钢针在扎,在流血。 他在河口庄也招收义和拳,他是绝对不允许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的。 幸亏有些事,刘福禄还能跟师先生请教,师先生已经是一位髦髦老人了,他只是告诉刘福禄:“天要变了,要改朝换代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其自然吧。” 庚子年春,在拳民之间纷纷攘攘传说老佛爷发布诏令,要招安义和拳,在直隶已将“义和拳”改为“义和团”,“红灯罩”改为“红灯照”,由官府发放饷银。 正在为义和拳担心的刘福禄似乎看到了一束亮光。招安意味着有官府收留,既收留,就会有个收敛,不再跟先前那样滥杀无辜了。 其实说白了,刘福禄担心的不是义和拳,也不是靳义堂夫妇,他是在担心他的两个千金小姐保童和保禅,义和拳是好是坏自有它的去处,靳义堂夫妇就是那样了,已经是两个戒不掉鸦片的烟鬼了。 保童和保禅可不一样,她们还都是没过门的黄花闺女,不能染上滥杀无辜这种恶习,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让乡民唾弃,他还想在这场拳风过后给两位小姐找个婆家出嫁呢,这世上只见有光棍儿、寡妇儿,还不曾见过没有婆家的老姑娘呢。 义和拳被招安后,靳义堂接到指令,带着队伍都拥向了京津直隶一带,还是打着“升黄表,焚香烟,请来各路众神仙。神出洞,仙下山,扶助人间把拳玩”的旗号。因此,他们所到之处,百姓不单是认为有神道相助,而是冲着朝廷的招安,“一倡百和”,纷纷入团的。 刘福禄后来听说在直隶、天津一带拳民奋起,烧教堂、杀洋人、毁铁路、割电线,所有洋物纷纷遭殃。为此,朝中大臣还以“拳民忠贞,神术可用”之褒奖报于太后,使太后欢喜,力主跟洋人开战。 跟洋人开战,在刘福禄心里似乎是亮堂了,原来在他心目中已经定了性的“拳匪”真的要跟洋人开战了,还是八国联军入侵中国的洋人之强盗。 若不是他已经有两个女儿参加了后来跟洋人开战的“义和团”,他这个七尺男儿定是会奔赴前线,上战场,杀洋人,报效国家的,他不会落后于靳义堂跟那些烟民的。 在这战乱时期,刘福禄还是恪守着本分,河口庄里的事情,他都没有落下,乡学没有停课,参加义和团跟着拳民到京津杀敌的青壮年他是全力支持,即是红灯照里的寡妇、娼妓,他都支持她们冲破传统之陋习,打破祖先留下来的族规家规,提倡为国家效力为天事。 为这事他还到了一趟遥镇新宅,又一次打开了他的那个秘密,这是他第二次打开了,第一次是大灾荒之年,那是要救饥民,这次是要杀洋人,报效国家。不过每一次他都是以借的名义,自己挣足了再如数添进去,他还是个有地有生意的东家,不到紧要的时候他不会来。 庄上几个大户对刘福禄这个里政也习惯了,原来他们做这个理政是各大户轮着当的,自从刘福禄当上这个里政,大户们谁也不再提及这个“保长”轮换之事了,他们都有个自知之明,论权威人家刘家出了个京官刘保金,论理政治理,人家刘福禄那一套,他们谁也学不来。 特别是在他们几个大户种植罂粟被盗抢的那一年,庄上的摊派、各种地税刘福禄都给交了,他们怀疑他的儿子刘保金是响马盗贼之事,还伺机对刘保金加以陷害,可是人家福大命大,他们的所作所为除没有得逞还几乎伤及自己。 最终他们是各自妥协了。 刘福禄开始在庄上闹拳会,几个大户奋勇捐资,他们在刘福禄面前都在显示自己的爱国之热心。 仲秋季节,庄上有的拳民中途回来了,问及,说是他们法力小,故神仙不附身、法术尽亦,不敌。遂返故里收秋。 后来在庄上传:“念几遍咒语,认为就有神仙附身、法术无穷了,可以不费力气地消灭洋毛子。不想面对洋人的枪炮,一哄而起,冲锋向前,以致于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 刘福禄找到他们问及详情,他们又说:“团民逐一吞符诵咒,焚香降神,杂遥跳舞,为首者指挥部署,附会神语,以狂其众,洋毛子一听到义和团的号角声,就会全身发抖,仓惶逃生。” 刘福禄从来者的话语中揣度:他们一说是好,一说是坏,语无伦次,分明是逃兵。说自己是法力小,神仙不附身、法术尽亦,不敌。其实,他们所言“死者如风驱草”或是“尸骸如麻”。这才是现实。 “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刘福禄想着这些,心里便着毛了,究竟是谁死如风驱草,尸骸如麻呢?是洋毛子还是……。 眼看着茫茫秋色,心不在焉,只想战场之事。 勉强收过秋,山来套犁秋耕。刘福禄道:“我们先去趟京城,来了在翻耕吧。” 山来道:“那里正在打仗,何去?” “保金、保童、保禅还有各位乡党都在那里,安能放心?” 第95章 第95章 山来理解东家的心情,想当初刘保金只是去省城赶考,东家对公子不放心还派他去了趟省城,如今是跟洋人开仗,三个儿女都在京城,安有放心之理。 山来拗不过东家,稍作准备即日启程。 主仆二人驱赶马车。沿途有自家客栈安歇,一路上人心惶惶,传说纷纭。 一说是:“义和团跟洋人开战时,以童子为前队,因法力小,伤亡甚多。” 一说是:“团民受伤深重而不活,搜其身,携有他物,乃爱财者抢藏人物,故致死,神仙不保则万不能活矣。” 一说是:“团民信枪弹不伤,念叨咒语,遇有战事,争先冲头阵,联军御以洋枪,死者如风驱草,乃后队存区区之数,尚不畏死,也念叨咒语,奋勇上前。即是红灯照供奉仙姑之神灵,也是一入兵阵,视死如归,唯恐落后。” 听到这些传说,刘福禄心急火燎,一心赶路,数日到达沧州,在那里见到兄长刘二旦。 刘二旦已知道侄女保童、保禅早已参加了红灯罩,在拳会里还是师姐身份,深得总坛主爱戴。 刘福禄问二哥何在沧州?刘二旦道:“兄弟不知?天津已被八国联军攻陷,到处都是洋毛子,店门只好关了。” “那义和拳?”刘福禄问。 “天津被洋毛子占领后,义和拳都到了京城,威风凛凛,他们肩插小黄旗,以红黄巾带裹头束腰,胸际佩黄纸符。领头的手执黄旗,身着黄袍,背负腰象;拳民持枪刀,吞符诵咒,焚香降神,齐向东南叩头,喃喃作法,大有胜算的样子。”刘二旦一边说一边比划。 刘福禄静静地听他讲。 “拳民有官团有私团还有假团。”刘二旦见兄弟听的认真,知道他心里惦记着儿女,便将细的说:“官团是被招安的,跟清军一块儿,领着朝廷的饷钱,冠冕堂皇跟洋毛子干;私团是后起的拳民,还没及被朝廷招安,见洋毛子便杀,没个管束;还有假团,即是一些地痞流氓浑水摸鱼的,趁机报私仇的,趁机抢劫发浑财的。” 刘二旦的话意,刘福禄似乎是听明白了,就是说他所担心的靳义堂夫妇和两个女儿都是被朝廷招安的,跟清军在一起,领着朝廷的饷钱,是正规的义和团。 “不管是官团私团假团,朝廷不是已下令,命各地官兵剿灭?称是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需痛加铲除。”客栈的一位掌柜忽然插嘴说道。 刘二旦瞪那掌柜一眼,却没能阻止他,见他正说的起劲,刘福禄也正细听那掌柜说:“清军让拳民充当先锋,却在后面枪杀拳民。洋兵开排枪,射击拳民至天明,计轰毙拳民二千多名,没有一个刀枪不入的,连大气儿都没喘,倒地便死。拳民持刀前行,洋兵开枪轰击,前列者已死;后列者,官兵即用枪击死。拳众死者多,并非皆洋兵打死,听说清兵洋毛子都是遇团即杀,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 又一说“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刘福禄确信了这句话,他开始就对义和拳“刀枪不入”这句话不大相信,细嫩的骨肉之躯,刀枪都进不去,若是这样,还会有天下之世界? 刘二旦见兄弟脸色不好就附和说:“兄弟也别担心,至现在也没听说那些女团有什么坏消息,也许是瞎传的谣言,自不可信。” 刘福禄不关是担心两个女儿,还有他亲自召集的河口庄乡民,他们倘若有个闪失,他又怎么跟乡民交代? 三年前他来天津第一次接触义和拳,跟那个杨柳青结交,敬佩他是一条好汉,回来庄上第一个搭起台子召集拳民,口号是:“扶清灭洋、替天行道、保家卫国。”乡民纷纷响应。 他清楚,乡民不都是冲着那句口号来的,是因为他刘福禄在庄上的威望而一呼百应的。 尽管是在后来他们都跟了靳义堂去学那个刀枪不入的金钟罩神功,是被朝廷招安参加义和团跟洋人开战的。至今他这个保长在乡民面前也得有个交代,若是跟传说的那样“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的话,他得不到个实底,日后还能冠冕堂皇地站在河口庄街上吆五喝六吗? 不管是河口庄那一个,即是让他最看不起眼的南岸上的大烟鬼二拐子,北岸上连老娘都养活不起的邱孩狗,庄北头那个无赖子范强,还有呢……他都得给乡民有一个圆满的交代。 至于两个女儿还有靳义堂夫妇,在他的心里远比这些加入拳会的乡民要安心的多,也许是他真的相信二哥那话,是被朝廷招安过去的吃粮饷领饷钱的正规团民,是官团,也许是他真的相信靳义堂夫妇会保护她们能安安全全的。在大灾荒年代,若不是靳义堂夫妇他的两个女儿或许早就被饿死在逃荒路上了。 但是他自始至终不会相信他们真能练成刀枪不入空中飞舞之神功,有神仙相助法力无穷的。 若是那样,还都是血肉之躯的人吗? 刘保金是第一个在京城见到靳义堂的。 公车上书失败后,刘保金作为维新派一分子,积极参加创办报刊、学会、学堂等活动,参加康有为梁启超在京城发起成立的保国会,并与反对洋人的民间拳会秘密接触。 当时京城有“金钟罩”拳会在设拳场授徒,一位体格健壮的武夫在擂台上表扬武艺,一位年轻后身正在用刀刃猛砍那位武夫的肩膀胸脯,大刀落下,只见白痕,不见受伤。 在台下观看的观众被这种功夫吓傻了眼,连叫好声都喊不出来。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从台后走出来朝台下的观众说道:“各位乡党,这是我们山东大刀会金钟罩之神功,学会它,能避西人的枪炮之术,刀枪不入。” “如今世道,西人洋毛子在中国遍地设立教堂,占我土地,犯我乡民,联合各地赃官对百姓实行欺压手段,徇情枉法,营私舞弊。甲午海战,倭寇横行,用洋枪洋炮大战我海军,迫使朝廷割地赔款。” “灭洋人,驱倭寇,杀赃官!”中年男子说到这里,又有一些壮汉从后台走到前台齐声喊:“参加大刀会,练就金钟罩,灭洋人,驱倭寇,杀赃官!” 这时的刘保金正好站在台下观看。虽然他是当朝的中榜进士,担任内阁中书,理应避嫌,免遭连累。但是他看到那个讲话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姨父靳义堂。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的姨父靳义堂竟然带头喊叫“灭洋人,驱倭寇,杀赃官!”这“灭洋人,驱倭寇”还能喊得,“杀赃官”这话,安能在这里叫喊? 当年公车上书失败,戊戌六君子慷慨就义,不正是直接危害了那些守旧派的利益吗? 义士谭嗣同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之绝句,虽然激励着千万民众之觉醒,但也是对后来人的一种警示,维新革命派跟守旧利益派是水火不相容的两种你死我活之斗争。 公车上书的维新派,痛陈民族危亡的严峻形势,以“变法图强”为号召,宣传维新思想,让皇帝下诏鼓天下之气,变法成天下之治。跟大刀会鼓励民众参加“灭洋人,驱倭寇,杀赃官!”之行动,同是慷慨激昂之大气,为国为民之行为。 但是,刘保金认为姨父的这番演讲还是会重蹈前辙,危害重重。 至于姨父靳义堂的情况,刘保金是后来考取进士后才听到其传言的,或是“替天行道”或是“响马盗贼”,褒贬不一,不过他深信姨父还算是个江湖人物,最起码他没听说他有过祸害百姓之事。 以刘保金而论,姨父靳义堂先是他初入戏班的师傅,大灾荒时期又是他刘保金兄妹的救命恩人,不是他跟大姨赵秀苹舍命相救,他跟两个妹妹很可能会饿死在逃荒的路上。 他不知道姨父靳义堂是如何来到大刀会的,也不知道他在大刀会是个什么角色。但是他相信姨父的这种举措一定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举措,跟他们公车上书是一模一样的。 凭借他们公车上书所得到的教训,面对姨父这样光明大胆的宣传,是一定不会成功的,会招来杀身之祸的。那些保守派和贪吏手中都掌握着生杀大权,即是你的功夫再神也不会逃脱官兵的制约。 金钟罩刀枪不入,虽然刘保金跟着姨父也学过武艺,但是对刀枪不入他还是不大相信,若是这样,那外国毛子的洋枪洋炮还能起上作用吗? 刘保金忽然朝台子的一角挤过去,对着靳义堂一阵喊叫:“什么鸟个刀枪不入?糊弄人咧吧!” 台上的几个壮汉跟靳义堂正喊得起劲,见有人来搅台,便压住嗓门退至台后。当见刘保金一纵身跳到台上。 台上的靳义堂见有人朝台前挤来,早看出来像是外甥刘保金,但不敢肯定,想他是一介进士又是朝廷命官,何能来到这里招人显眼。 待跳上台上的刘保金低声朝他喊一声“姨父”。 第96章 第96章 大刀会曹头领也听到台下有异常,正赶将出来,迎面碰到靳义堂,只听上台来的是一个百姓模样的年轻人,只听他说道:“姨父,自家人,自家人,该练练,别冷场。” “姨父?”曹头领问靳义堂。 “自家人,后面说。”靳义堂道。 到了后台,靳义堂忽然问刘保金:“外甥怎会来这里?”说罢给他介绍:一个是曹头领,一个是尤刚,还说尤刚也是自家人,冯府的。这个尤刚就是在台上用刀砍的那位体格健壮的武夫。 靳义堂又将刘保金给曹头领他们介绍:“外甥,中榜进士,内阁中书。” 曹头领道:“小兄弟,内阁中书?朝廷命官,怎肯来这里,是为见你姨父而来?” “也是,也不是,主要是听到你们高喊,灭洋人,驱倭寇,杀赃官!”刘保金道。 “是喊的不对了?” “对,对!在下也曾喊过变法图强,却是失败了。” “啥话?” “知道公车上书不?听说过戊戌六君子不?” “谁不知道戊戌六君子,带领十八省举人上书朝廷,反对洋人倭寇,反对朝廷割地求和。被清廷斩杀在菜市口。” “知道他们是如何失败的吗?” “他们要变法,就等于革了那些贪吏的小命了。” “你们在台上高喊杀赃官,不是在革那些贪吏的小命吗?” 曹头领仿佛听懂了刘保金的话,他们这口号也是跟着义和拳学来的,根本没有想到这口号还能会招来杀身之祸,细想这口号也就是有点煞耳。 “兄弟参加过公车上书?” “在下是其中的一员。” “兄弟可是吃朝廷俸禄的官员,还是内阁中书。” “戊戌六君子的林旭、扬锐义士就是当朝进士内阁中书,扬深秀、刘光第义士还是刑部主事。还有主张再战的大臣翰林院编修王荣商大人。”刘保金道。 就在那一次见到姨父他们后,在后来他再遇到这些大刀会和义和拳招收拳民的场合都改成了:“扶清灭洋”的口号。 刘保金庆幸他们一定是采纳了他的意见。 那一次,靳义堂没有告诉刘保金他的小姨赵秀苹和两个妹妹也参加了义和拳,是后来他才告诉他的。他不愿意告诉刘保金这些情况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刘保金为她们担心,当时女子参加上战场还是破天荒的新鲜事情。 虽然刘保金后来不像公车上书那样跟着他们内阁里的两位维新人士林旭、扬锐等积极参加变法运动。但自从知道了大刀会、义和拳这些团体以“扶清灭洋”为口号,跟虎视眈眈欺负中国的洋毛子、倭寇为敌而招收拳民后,他跟那些当朝的维新派官员一样,时时刻刻在暗中注视着这些团体。尤其是那些跟他们这些维新派同是老乡的团体。 保护乡民的安全已然是他们的本分。 光绪二十四年,义和拳大喊“扶清灭洋”的口号,震惊朝野。朝中大臣认为这些拳民组织是“民可用,团应抚,匪必剿”,便上奏章,将其招安,扩张成团,更名为“义和团”。 于是,义和拳、大刀会、哥老会等都成了义和团。成为吃朝廷俸禄下的一支力量跟洋人宣战。他们宣扬,团民只要烧香念咒,便可刀枪不入。 天津被洋毛子在一夜之间占领后,刘保金才听说义和团的“刀枪不入”富于夸张,他还听说山东巡抚把义和团的烧香念咒,刀枪不入看成是“左道邪教”,并当场检验。 在检验中,排成队的义和团拳民争先报名,排成一排,挺着胸膛让枪打,结果全部中弹倒地,无一生还。 这跟在天津义和团和洋人的战斗中,拳民左手拿香、右手拿刀,先是僧人点燃高香,带众拳民向北集体下跪,礼毕后拳民站起身高喊:“烧呀,杀呀,洋毛子呀,二毛子呀,你们的死日子到咧。”便喊便抢着冲锋,结果是被排成一道墙的洋人洋枪一阵扫,便出现冲锋在前的拳民“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的场面。 光绪二十六年,北京被八国联军占领,清廷发布上谕,称“此案初起,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铲除不可。”于是中外势力联合开始对义和团的镇压。 刘保金听到这个消息早已派人告诉给了靳义堂,面对清军跟洋毛子对义和团的追逐,靳义堂夫妇竭尽全力掩护手下的兄弟姐妹突围转移,最终被洋枪打死。 就在当天,刘福禄跟山来还有刘二旦从沧州来到北京。 刘二旦知道刘保金的住处,刘保金就住在跟冯弘儒冯府不远的地方。有他的带领,刘福禄没费多大周折便见到刘保金。 刘保金见父亲这个时候来到京城非常吃惊,便问道:“京城战乱,遍地都是洋人强盗,父亲大人为何来此?” 刘福禄道:“就是知道了战乱才专门来此,看看这朝廷是怎样猪八戒倒打一耙欺负我义和拳的,有用就招安无用就剿灭,难道百姓杀洋人报效国家是该杀该斩了?” “朝廷之事,岂是我平民百姓管得了的,光绪皇帝不也被太后囚禁起来了吗,戊戌六君子都是朝廷命官,为了维新革命被斩杀于菜市口,公理何在。”刘保金道。 “我的女儿,我的庄民都在这里跟洋人拼命,若是这也犯了王法,我刘福禄就要来带他们回去。” “该回的乡民已经回去了,该转移撤退的也安全转移了。”刘保金道。 “你怎知晓?” “就是儿子设法通知到他们的。不然的话他们早已被清军跟洋人的枪炮镇压了。”刘保金道:“我姨父跟我小姨他们……” 刘福禄心头一沉:“他们怎么了?” “被清军打死了,还有跟他们在小西天的那个首领叫韩德明的。他们都是为了那些乡民的撤退才落到后面的。保童和保禅也跟着红灯照安全撤退了。” “咱们河口庄的庄民也都安全了?” “也死了几个,其余都撤退了,安全了。” “你姨父跟你小姨的尸体呢?” “我差人抢走后埋在一个地方,还有那个叫韩德明的。” 忽然刘保金想起来还有一个受了伤的,他是在刘保金派人掩埋那些死去的乡人们的尸体时发现还有一个活着的,被他送到了一家诊所。 刘保金把他们领到那家诊所。 山来一进门就认出来那是刘巴图。 刘巴图也认出他来。二人相见热泪盈眶的。 刘巴图受伤不要紧,被诊所大夫清洗了伤口,包扎好,已无大碍了。原来他是装死后才逃了活生的。 刘福禄把靳义堂夫妇的尸体花钱运回老家,将他们安葬了,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他们做事了,在他们生前他刘福禄一件事都没有给他们做过,倒是他们一心一意为他做事,大灾荒的时候他们救了他的儿女,这一次在京城他们也把他的两个女儿救了,还搭上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为了乡民的转移撤退,跟那些追杀他们的清军洋人厮杀在一起,直到被洋枪打穿了他们的躯体…… 这是幸存下来的刘巴图告诉刘福禄的。 来到庄上,经查实有:南岸上的二拐子,北岸上的邱孩狗,庄北头的范强没有回来,他们的尸体都丢在了京城被那些收尸的收走了。他们都是在庄上被瞧不起看不上的乡民。 刘保童在撤退的时候再也没有见到妹妹刘保禅。 她跟红灯照众姐妹之所以能够突围,是姨父靳义堂跟小姨赵秀苹拼死给她们闯开了一条血路。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身中数弹倒在人堆里。 她们没有想到,昨日还是跟清军共同跟洋人作战的义和团,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清军突然掉转了枪口放弃打洋毛子却打开了义和团。 若不是姨父靳义堂通知她们赶快转移,她们这些红衣队就会全军覆没,哪还有撤退的机会。 她们红衣队就是红灯照,她们红灯照是最后上战场杀敌的,开始冲锋在前的是蓝灯照、青灯照、黑灯照。 因为蓝灯照、青灯照、黑灯照拳会,都是由已婚、缠脚、梳头的妇女组成的,按照她们义和团的说法,那些已婚、缠脚、梳头的妇女是已经被“污秽”过的,已然不是一个“金童玉女”的身躯。 这里就有了个讲究,她们不能跟随义和拳亲自上战场,唯恐义和团的法术被她们的“污物”破解,只能在后方做些烧火做饭、救护伤员、侦查敌情等一些后勤工作。 但是在跟洋毛子开战时,她们这些女人就能在战场上派上用场,能破解洋人的法术,让洋人的武器受到“污物”的影响,来个“以毒攻毒”,使洋人的枪炮变哑。 她们是排在最前面,是给义和团开道打头阵的,她们可谓说是先锋。她们第一批没有破解了敌人的“法术”,全军覆没。 她们所谓的“污物”没有影响到任何一个敌人的疯狂进攻,也没使敌人的枪炮变哑。她们在被杀或被抓的时候,都是表现的那么从容,那么坚强,并以自杀殉死以保名节。 最后就轮到她们红灯照了。 第97章 第97章 正当义和团倾尽主力跟洋人殊死搏斗的时候,清兵忽然掉转了枪口,义和团伤亡惨重。 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在义和团的身后冲出一支红衣队伍,她们在敌人的枪炮中毫无畏惧,奋勇冲杀。 她们高唱:“我们不梳头,砍去洋人头,我们不裹脚,杀尽洋人笑,杀呀——杀!。” “红巾系头精气神,灵色仙法耀天空,红灯一盏在手中,照耀天地夺乾坤,宝扇翅展显神通,腾空飞舞驱火神,宝剑出鞘刀光闪,洋人洋枪不顶用。杀呀——杀!” 开始,联军洋毛子看到这个阵势还以为真的是神仙下凡,连枪都不敢放了,就连清军也是目瞪口呆。 她们统一穿着红衣红裤,脚蹬红鞋,右手提红灯,左手持红折扇,所用刀剑等兵器都缠有红穗。年长的头梳高髻,年轻的则绾成双丫髻。只是这势头,就让人不得不目瞪口呆。 在天津的战斗中,义和团招收的那些十五岁左右的男童,称之为“金童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他们一批批在敌人的枪炮中倒下是红灯照姐妹亲眼目睹的。 她们都是年纪轻轻的没有婚配的女子队伍,意味着她们都是玉女金身,她们没有携带着那种“污物”。 义和团的大师兄小师弟已经在“金童队伍”失败中意识到了他们的法术一定是还没有练到火候,还不能阻止洋毛子那些洋枪洋炮。所以不允许红灯照的姐妹们跟洋人去拼命。 他们意识到了打仗应该是男人的事。 可已经箭在弦上的红灯照姐妹们,她们见义和团危在旦夕,该是她们出手的时候了,即是跟“金童队伍”那样一批批倒下也要孤注一掷,不管她们的法术是不是能发挥出来,她们都会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她们知道她们每个人都是义和团里的一员。 忽然敌人意识到了这些红衣仙女都是真正的血肉身躯,不是什么神仙下凡,望着凛然威光,近在咫尺的危险,他们的枪炮响了,冲在最前面的姐妹们相继倒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支队伍高喊着:“反清灭洋”、“反清灭洋”的口号朝敌人冲过来,顿时,敌人的阵脚乱了。 在红灯照后面的义和团见是尤岗和靳义堂领着的大刀会,他们就是接到刘保金的消息来的,说是太后跟皇帝已逃,在路上下道密旨,令清军铲除义和团。 靳义堂领着在小西天落草的那些“柔风显灵,替天行道”的烟民,是加入义和团后最英勇的一支队伍,他们在跟敌人的战斗中高喊着“柔风来也,替天行道,扶清灭洋”的口号,根本不在乎敌人眼前的枪炮,一刻也不犹豫,一个劲朝敌人的枪口上冲。 一时间使敌人的枪炮都赶不上压阵,被没中弹冲上来的烟民杀得丢枪逃跑,哭爹喊娘。 后来都说是他们这支队伍“刀枪不入的金钟罩”功夫练成了,是那个柔风的神仙显灵了。 其实,他们在每到上战场之前都会吸足鸦片,浑身就充满了战无不胜的力量,那种胜利在望的希望占据了头脑,仿佛看到神仙的仙气已经附体。为了能战胜敌人,他们允许大家带着烟枪。后来也有人称呼他们是“烟枪队”。 靳义堂相信刘保金说的,从早在天津、直隶、东北的义和拳就能看出,清军里始终有支持义和拳的也有反对义和拳的,他们喊出“扶清灭洋”的口号,的确是得到了大部分清军的支持,也让朝廷很满意。 现在清廷被洋人吓跑了,他们怕洋人了,又觉得义和团“刀枪不入”的神功不能禁止洋人的枪炮,或者就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金钟罩刀枪不入的神功。非当没有打败洋人,反而使洋人变本加厉侵略中国。 他们要跟洋人献好,把一切罪过归于义和团,然后调转枪口来消灭义和团。 靳义堂首先想到的是妻子赵秀苹跟刘保童、刘保禅姐妹两个。是他把她们带到了战场,她们虽然是学着戏里的花木兰、穆桂英、杨排风那些上战场杀敌人的女英雄,可是,那毕竟是唱戏。 他不会眼看着她们去送死,从跟敌人真枪实弹战斗开始,靳义堂才看到他们“刀枪不入” 的金钟罩神功是抵挡不住那些洋毛子的真枪实弹的,不是他们在台上演给台下的那些观众看的。 对于义和团所谓“入拳会得其符咒,即如金钟罩身,枪炮不入,有望做一回英雄者,争相习之。”还有红灯照宣称:“能远取人首级,乞立不动,魂出交战,一切军器,皆不畏惧,枪炮迂之即不能燃。” 现在才意识到,这是太遥远太遥远的理想了。 即是红灯照拥有神奇的法术:练成后可以凌空御风,日行千里。只须挥动折扇,就能让身体像鸟一样飞上天空自由翱翔。如果把手中的红灯掷出,则所及之处即化作一片烈焰。手里的折扇法力无边,只需对着敌人的大炮一挥,炮弹就会无法射出。那都是一种精神,一种想象。 开始,靳义堂还信以为真,但愿关公关云长的仙气能附于他身,使“百万雄兵莫敢当”。 之后苦心磨炼,虽功夫大增,却未能感觉到有神仙附体之神功。即以功夫不到家为由继而苦练。 如今洋人横行,迫在眉睫,安能等待有神灵附身再做交战? 眼看着红灯照也没有练就那些神奇的法术,面对洋人的枪炮还有清兵的突然围剿,她们的生死危在旦夕。 靳义堂带着他的小西天“烟枪队”,高喊着“反清灭洋”的口号冲进敌人的炮火中。尽管他们连续高喊着“反清灭洋”的口号,跟红灯照战斗在一起的义和团没有一个能仔细听出在他们高喊的口号中,有一个字已经改变,还以为是先前他们高喊的“扶清灭洋”。 待靳义堂见到大师兄他们说明了情况后,才恍然大悟,这确定是不能再跟敌人硬拼了,本以为跟清军一同抗击洋毛子还有击退洋毛子疯狂进攻的希望,若是清军掉转枪口,跟洋毛子一块来剿灭他们义和团,那他们还有回天之力吗? “撤!保存实力,保护红灯照,杀清兵杀洋人!” “反清灭洋”! “反清灭洋”! 天下第一团!“反清灭洋”! 众头领不愧是义和团的大师兄大师姐,面对清军对他们的无耻绞杀,他们清醒了,不能再心念着“神仙护身,刀枪不入”去白白送死了。 当然他们还没有一个不相信没有“神仙护身,刀枪不入”这个现实,只是他们的功力还不够,法术还没有练成。 于是,众头领向义和团红灯照发出撤退的命令,并带头冲入敌阵,掩护大家撤退,他们不再面对着敌人的枪口大踏步地挺着胸脯向前硬冲了,而是展示出自己特有的绝技,面对枪炮,该防之防,该躲之躲。 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开始他们那种横冲直闯的“勇敢”真的是太幼稚太可笑了,假如他们个个都慎重地对待敌人的那些枪炮的话,实行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还不至于使兄弟姐妹们一批批倒在敌人的枪口下。 他们现在不光是面对洋人的炮火,而且还有大批清军对他们的包围,腹背受敌。 他们所有的大头领小头领拼命掩护着自己的属下撤退,所有的师兄师弟又拼命掩护着红灯照的师姐师妹撤退,这是一种自发的官兵之情兄妹之爱。 “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 曾经的义和团,打得敌人心有余悸,以至于“一听到义和团的号角声,就全身发抖,甚至可以使敌人之血,凝而不流。” 在灭洋运动中,红灯照虽然是主要负责搜集情报、医疗救护等工作,但是她们也参与打击洋人、捣毁教堂的行动。八国联军侵华时,她们与联军直接作战,虽然伤亡惨重,却也杀死了许多洋兵。她们在抵抗八国联军入侵时表现得可歌可泣,是真正的巾帼英雄。 但是,红灯照里那些女性的结局都十分惨烈,许多人被抓住后遭到残忍杀戮,有些则因不甘受辱而自杀身亡。 念上几遍咒语,认为就有神仙附身、法术无穷了,可以不费力气地消灭对方。战场上,不想面对敌人的枪炮,一哄而起,冲锋向前,以致于“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 开始以“童子为前队”,遭到全军覆没,把这种现象说成是“法力小,故多伤亡”;对“受伤深重,而不能复活者,遍搜其身,或偶携有他物,则曰是爱财,因抢藏人物,故致死万不能活。”;把经过治疗无效死去者,说成是“此人生平有过处,神仙不佑,故不能好耳。” 据说红灯照中法力最高几位的大师姐还会灵魂出窍之术,能于千里之外取洋人首级,任何洋枪洋炮都不怕。她们可以站在原地不动,派自己的魂魄出去交战,什么厉害的武器都不怕,她们还可以让洋枪洋炮不能发射。 这些都已成为历史,变成了传说。 残酷的战斗停息了,“天下第一团”从此销声匿迹了。 第98章 第98章 刘保童在红灯照中也是一位师姐,大师姐不在了就轮到二师姐,二师姐不在了,就该轮到三师姐、小师姐……。她作为一个师姐,有责任带领众姐妹安全撤退。 红灯照众姐妹冲出重围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人了,掩护她们的大师姐、二师姐们都没有回来,就连黄仙姑“黄莲圣母”也没有回来。 黄仙姑“黄莲圣母”就是林黑儿,是红灯照的首领,她们的大大师姐。 她武功高强,精通医术,治好了许多穷苦百姓的病,大家把她敬为神,认为她是黄莲圣母下凡。有 “圣母坐神厨中,垂黄幔,香烛清供,万众礼拜”之说。 她的声望很高,每每出行时,都是坐着八抬大轿招摇过市,还有几队手持洋枪的拳民开道。在当时就连大清那些封疆大吏见了她都要诚惶诚恐地下跪。 红灯照里的姐妹们都知道,黄仙姑已经炼成了灵魂出窍大法,她可以静静地坐在轿子里,让自己的元神前去将洋人大炮上的螺丝拧下来,使这些大炮全部成为一堆废铁。 她经常在大家面前作法,其间向大家展示一小包螺丝,说是刚才她的灵魂从洋人大炮上拆来的,人们看了对大师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出来没有人怀疑她的真假。 刘保童听说“黄莲圣母”被八国联军掳走了。 冲出重围的都是她们这些绾成双丫髻的年轻姐妹,拼命保护她们的都是那些头梳高髻的师姐们。 后面的洋毛子和清军还在不停地追捕她们。她们太显眼了,红红的就像一团火一样在前面飘舞。 刘保童边跑边动着脑子,忽然她的注意来了,便朝姐妹们喊:“姐妹们,拔掉头上的丫髻,脱掉身上的红衣,女扮男装,分头撤离,甩掉追兵,保护自己。” “记住!我们是红灯照,我们不会失败,我们还要战斗,我们的联络暗号是反清——灭洋。”刘宝童不停地高喊。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前面奔跑的众姐妹跟她接应齐声喊道:“我们是红灯照,我们不会失败,我们还要战斗,我们的联络暗号是反清灭洋。” 随即她将头上的丫髻拔掉,将身上的红色披风脱掉,然后在战场上找到已经被战死的那些不管是洋人还是清军还是义和团的衣服扒掉,穿在自己身上。 她看到众姐妹也跟她一样,一会儿工夫,纷纷变了样子。 清军洋毛子还在后面疯狂地追,他们认定了红灯照这些红衣女子。 在狂奔中,刘保童亲眼目睹,那些还赶不及换掉身上服装的姐妹不幸被敌人追上来,在经过一番厮杀后,寡不敌众,被敌人掳走或杀死。她们谁也顾不了谁,拼命奔跑。 她们在漫无目标地奔跑,天渐渐黯淡下来,追兵还在后面猛追,还能听到他们的吆喝声:“追上红灯照,裤子给扒掉,跟她成个亲,白头又偕老。” 是昏暗的夜色给了她们第二次生命,她们的目标随即小了,安全系数在渐渐提高。尽管后面还有喊声,却是越来越远了。 刘保童在夜色中仿佛看到不少姐妹朝她涌来。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了众姐妹的依靠。 她跟妹妹刘保禅在红灯照里是武艺最高的两个。 她们在如意班的时候就跟师父靳义堂,师娘赵秀苹练功夫,底子扎实,来到红灯罩拳会又得到了师兄师姐的真传,功夫大大提高,虽然还没有练就空中飞舞的神功,但是飞墙走壁之功是得心应手的。 刘保童一开始就没有见到妹妹刘保禅,在首领下令撤退的时候,她就搜捕着妹妹的影子。也许是那身一模一样的红衣使她认不出来那个是妹妹。但是,她清楚地看到了大姨赵秀苹和姨父靳义堂。 他们也是在红衣队伍中拼命寻找她们姐妹,后面的清军和洋人压了过来,她忽然在一瞬间跟大姨对视了,相互看清了对方,她也看到了姨父,跟姨父在一瞬间对视了,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他们那双带有对她的希冀又近似哀求的目光。 她高喊着:“大姨,大姨,姨父……”,她没有听到他们答应她的喊叫,他们在这个时候一定是顾不上答应她,这是处于生死的间隙,时间尤其宝贵,稍不小心就会在眨眼间被敌人的子弹打死,大刀砍伤。 她清楚地听到大姨跟她喊:“乖女儿,照顾好妹妹,撤回游风约,好好过生活。” 随即他们就被消失在混乱的厮杀中。 她理解他们是在担心她们姐妹的安全,衷心希望她们能够安全地撤退。是他们的生命最后一刻的嘱托。 她搜寻着朝她跟将过来的那些姐妹,虽然有许多是她熟悉的身影,她还能在这些熟悉的身影中叫上她们的名字来。但她总是没有找到那个让她最最熟悉的身影刘保蝉。 她们朝生的方向奔跑了整整一夜,东方渐渐发亮了,朝她围拢过来的众姐妹相互都看清了面孔,那个个身着不男不女不伦不类的样子,让人发笑,让人心寒。 刘保童抑制着,很严肃地对她们说道:“反清”。 大家随即也严肃起来,一起回答:“灭洋”。 “刘保蝉呢?就没有跟来吗?”刘保童看着大家问道。其实她分明知道妹妹一直就没有跟来。 “不知道。”大家都摇摇头。 “香黛也没有跟来。” 说话的是遥镇栗永禄的小妾香玉。 刘保童看到栗永禄的小妾香桂也在,就是没有香黛。 栗永禄的三个小妾是刘宝童领进红灯照的。在登记造册的时候,她们是以姐妹三个登记的。刘宝童故意隐瞒了她们已经做了别人的小妾这个事实。 假如如实登记的话,她们三个就不会到了红灯罩,而是会安排到蓝灯罩或者清灯罩里。刘保童跟她们年龄相仿,她不愿意让她们离开她。 因为按规定红灯照里招收的女子必须是处女之身,她们的法术非常神秘,必须是未婚处女才能练成“空中飞跃”之功。 在练功房中祭祀着叫做“九逵道人”的神仙,神像前放置一盆水,她们绕着神像转圈,口中不停地叫着“飞”字,这样练习四十八天后,就能在空中飞行。结果是没有一个能达到那四十八天的苦练,她们就跟洋人开战了。 刘保童曾经还再三告诉香玉、香黛、香桂她们三个,不能暴露她们已经是有主的人了。 现在她们两个安全跟来了,就差保蝉跟香黛了。 在游风约一带,跟刘宝童姐妹两个年龄相仿的就是香玉、香黛、香桂她们三个,其余的都是被安排在花灯罩里的那些年龄大一点的寡妇或者是妓女们。 那些年龄大一点的寡妇或者是妓女们一个都没有跟来,刘宝童忽然想到她们在前一天就被全军覆没了。 在没有找到妹妹刘保蝉的下落时,刘宝童是不会听从大姨赵秀苹的嘱托回到游风约的。游风约就是她的家乡,她能一个人去见父亲吗? 她们在撤退的时候就是一溜朝南跑的,那就是天津的方向,这条路她们是最熟悉的。 天津已经被洋毛子占领了,那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姐妹们各自都重新装束了一番,都是女扮男装的样子。她们定好了,分头往天津方向而去,找到她们依属的义和团,她们还要跟洋毛子还有那些清军战斗,为死去的姐妹们复仇。 她们的联络暗语还是:“反清灭洋”。 刘保童跟香玉、香桂等几个姐妹一起往天津而去,到了天津进城门的时候,清兵跟洋人在城门口还在严格查寻义和团分子,清军把义和团已经被称为“拳匪”进行通缉。凡是没有身份证明的一律当做“拳匪”捉拿送交官府衙门惩办。 不经过城门要进入天津城对她们这些红灯照姑娘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天津城是她们最熟悉不过的地方,她们的队伍就是在这里成立起来的,她们的功夫也是在这里学到的。 自从洋毛子侵占了天津城,那些外国人就接二连三来到天津,明目张胆地欺负中国人,还称中国人是“东亚病夫”。他们知道义和团失败了,没有人跟他们较劲了,就敢肆意妄为了。 在天津南市区张贴着这样一则告示:“俄国大力士打遍中国无敌手”。 这时刘保童她们已经进了城在南市区住下,这里是洋人占领的地方,虽然有清军还在到处捉拿“拳匪”,但是她们利用先前的熟人关系已经住在这里,这要比在其它地方安全的多。 听老百姓站在告示下议论纷纷:“这俄国佬已经在这里张贴告示三天了,竟没有一个人敢来揭帖,想当初义和拳在时,那些洋毛子没有一个逞能的,他们害怕义和拳的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功夫。” 这些话被刘保童她们听到后,都感到心里热乎乎的,在天津的老百姓心里,她们义和拳还在,他们的那些神功还在,似乎是义和拳的师兄师弟就站在她们的身后。 第99章 第99章 这时,不知从那个地方冒出来一个歪歪咧咧的醉汉子,冲那张告示过来就揭,嘴里还不住地喃喃道:“老子就是义和拳的,谁说义和拳被清军灭——灭了。” 还没等他把告示揭到手,就从斜刺里冲上来几个清兵,对他喊叫着:“你敢称自己是义和拳的?老子就是专抓你们这义和拳的。”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然后扭着他匆匆离开。 那张已被揭下来的告示飞落到地上。 刘保童刚才听到那些百姓的议论,心里早已是痒痒的,本想上去亲自揭掉那张告示去会会那个俄国大力士,又觉得自己是一介女子,万一失手打不过,给义和拳丢脸。 适才那醉汉虽然她在义和拳里没见过,看他那勇气一定是条好汉,绝不是因为喝上酒来耍酒疯的,却被那些清军掳走了,这禁不住让她冒了一头虚汗,心想好悬呀,若是自己上去揭榜也一定会称自己是义和拳的,那样也会被清军掳走。 眼看着那告示丢在地上没人捡,在众姐妹面前她也不能示弱,毕竟她还是一个师姐。即是跟那醉汉一样被清军抓走也得冒冒这个风险,不然她在众姐妹面前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怕死鬼。 刘保童没再犹豫,跟众姐妹打个隐藏自己身份的手势,意思是告诉她们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看那告示被一阵风吹去,便朝那告示追去。 她追到那随风飘动的告示,正要去捡,却发现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那张告示,随即听到那人在她耳边悄声说道:“遍地都是清兵,要保护自己,保护众姐妹,不得盲动,你还是师姐,怎么当这个师姐呢。” 刘保童着实被那人吓了一跳,却听那声音如此耳熟。禁不住抬头看,那人却是大师兄赤岗。 刘保童看着赤岗远去的背影,鼻子一酸,泪水禁不住流下来,她是感激他舍身救自己呢还是见到他还活着那种激动呢,还是——她对他早已有了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跟洋人的拼死中,他们都没有机会接触,只是能远远地相互对视一眼。 赤岗从地上捡起那张告示匆匆跟刘宝童小声说了那句话就朝戏园走了,再没有扭头看她。不是刘宝童的出现,他是不会去捡那张告示的,正在被清军追逐的义和团,他们不能随意暴露,他们要顾全大局。 赤岗是从敌人的炮火中奋力突围出来的,他们突围的时候是亲眼看到红灯照众姐妹已经脱离了险境才开始突围的。他也是眼睁睁看着靳义堂夫妇中弹倒地的,在此之前他们就跟敌人奋战在一起。 他之所以能突围出来,是靳义堂夫妇舍命相救的,他们拜托他一定要活着出去,一定要找到宝童、保蝉姐妹,把她们安全送到游风约刘福禄手里。 这是他们临终前的嘱托,他是不会忘记的。 赤岗随着撤退的人流,也被涌到了天津,因为也只有进了天津城才有希望活下来,那里的一切他是熟悉的,是比较容易藏身的。 他跟义和团的其他撤离出来的众兄弟都隐藏在天津,天津未被洋毛子占领前,义和团是备受百姓拥护的,甚至于他们跟城里百姓的关系犹如父母姐妹那样相处的贴切。 他们都隐姓埋名隐藏起来,并四处找寻被跑散的兄弟姐妹。 俄国大力士已经在戏园叫嚣了数天了,他们有当地的洋人走狗撑腰并承办,为谋取最大利益,凭借自己的优势,故意贴出那些“打败中国无敌手”、“中国人是东亚病夫”等侮辱中国人的告示,挑衅一些武士上台比武,以引来更多的观众,使票房银子爆增。 开初,那些洋人的走狗专门找来一些会武术的武夫,不管你本事大小,武功高低,都不能赢,只能输。败下阵时,给他们一些银钱以做报酬。 只要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会痛恨这些洋毛子欺负中国人的伎俩。义和团的义士们也不例外,纷纷要求去会会这个俄国佬。 可是,在天津城里到处都是清查义和团“拳匪”的清兵,稍有不慎就会把你抓到官府报功领赏,不管你是不是义和团,只要没有你的身份证明,一律以“拳匪”论处。 赤岗是每天出来大街寻找刘宝童刘保蝉姐妹的,他不能辜负了死去的靳义堂夫妇对他的希望,再说寻找义和团的兄弟姐妹也是他的职责,他们义和团不会就这样消失,他们还要为那些死去的义士们复仇,实现“反清灭洋”的愿望。 他是眼看着那个醉酒的后生去揭榜的,即是那个后生真的是义和团的成员,他也是只能眼看着被清兵掳走,毫无办法。 接下来他突然认出了刘宝童,虽然她是女扮男装。 这种活安能让她们这些姐妹来做?既然那榜被揭了,他就不能让刘宝童去冒这个险。 他临走的时候,又告诉刘宝童:“宜兴埠找老祝”。 老祝就是义和团头领之一赵三多,分明他们义和团还有靠山在,刘宝童听后激动不已,等赤岗走后,她便带领姐妹们到宜兴埠去找她们的靠山大师兄。 赤岗既揭了榜,就不会答应戏园只准输不准赢的要求,他是有身份证明的,他也不怕有清兵平白无故地把他抓走。 赤岗到戏园交了榜文,办了手续,定为三天以后在戏园跟俄国大力士交手,为了杀掉赤岗的锐气,戏园那些洋人的走狗还要求赤岗签下生死状。 赤岗回到宜兴埠,见刘宝童众姐妹已经到了,便将揭榜的事情回报给了大师兄赵老祝,赵老祝告诉他,刘宝童已经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回报了,还给赤岗鼓气说:“一定要杀杀这个俄国佬的威风,为我们国人争口气。” 他还说要找些爱国人士和武林界朋友到场给赤岗助威。 比武当天,由于有天津城一些爱国人士和武林界朋友的参加,戏园当场爆满,主要是听说比赛的中国人和俄国佬都签了生死状,这在比武擂台赛中还是头一次。都想看看这个结果到底是谁输谁赢。 戏幕徐徐拉开。 两位中国武士出场表演散打拳术,算是热场。 约半个时辰,主持人出场宣布比武人士姓名及比赛规则。然后比赛开始。 首先出场的是那个俄国大力士, 名叫斯其凡洛夫,生的健壮如牛,膘肥体壮,肌肉发达,胸毛浓密。一左一右还有两个给捏腰捶背的男士。 俄国大力士面对着台下,朝着黑压压的观众,做个两手举拳的示威动作,然后怒吼一声,用双臂将一左一右的两个男士夹起,旋转两周,然后猛然一甩,只见那两个男士被甩出很远,几乎掉下台去。 紧接着有四位壮汉抬着称有四百斤重的杠铃放到大力士跟前,只见他弯腰将那杠铃缓缓举在空中,丝毫不见吃力,还在头顶上空将杠铃旋转了一圈,轻轻放下。 台下顿时传出来一阵欢呼叫好声。 接下来是赤岗出场,他在报名的时候称自己是少林派弟子游风约小拳王赤峰,赤峰也是他撤退到天津后改的名字。他在游风约拳房跟师父学的就是少林小洪拳。 按规定,他出场后也得给观众表演一下自己的功夫和拳路,称亮相。其实也是戏园为了拖延正式开始比武表演的时间而延长观众观看的时间而定下的表演程序。 赤岗面对台下的观众来个抱拳行礼,然后撑开架势,做完了小洪拳:怀中抱月,白云盖顶,猿猴缩身,云项出捶,饿虎扑食……一整套拳路。 台下顿时也传出来一阵欢呼叫好声。 接下来比武开始。 赤岗在台上已经事先观看了俄国大力士的那番亮相表演,以他的经验看,这个俄国佬无非就是有点蛮力气罢了,他在义和拳里也曾经遇到过这些有把蛮力气的武夫,只要你别让他近了你的身子,就会让他得不到制发你的机会。 赤岗最擅长的功夫就是腾挪跌宕,起落无端,在跟俄国大力士的格斗中,利用小洪拳的带步旋风脚,梅花拳里的前冲后打,左腾右挪的招式,动作高低起伏,变化多端,招法连环。使俄国大力士招招扑空,还招招挨打,处于下风。 赤岗是在利用自己的轻功跟这个笨猪周旋,让他消耗体力,趁机取胜。 只见俄国大力士气喘吁吁,是个内行都能看出来他不是赤岗的对手。 在台上的那些洋人的走狗,早已知道今天是遇到了对手,就凭他敢于跟斯其凡洛夫签订生死状就知道来者不善。 眼看斯其凡洛夫就要露丑,若打输就意味着戏园跟洋人组织的这次比武表演宣告结束,他们不但没有赚到钱,甚至还会倒贴。 本来这个斯其凡洛夫就没有多大的能耐,是因为天津现在正是洋人耍粗的地方,估计中国人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跟洋人逞强,再加上清兵正在到处抓捕那些义和拳,会武功的那些高手也不敢冒然出来露面,生怕被当做“拳匪”抓捕杀头。 于是,这些投机分子就联合洋人设比武擂台赛,还打出“打败中国无敌手”、“中国人是东亚病夫”这些旗号来吸引观众,牟取暴利。 第100章 第100章 正当俄国大力士在台上已经是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的时候,忽然台下有人喊:“那个比武的后生是拳匪,抓拳匪!” 顿时台下台上乱套了,不知从那个方向朝台上还开了枪。 “别让他跑了,抓拳匪!” 清兵迅速包围了戏园,堵住了戏园大门。 直到台上台下的人都走光了,堵在戏园门口的清兵也没有见到赤岗的影子。 赤岗已经跑到了宜兴埠。 在宜兴埠等着他的不光是大师兄赵老祝,还有一些爱国人士,武术界朋友。 其中有一个药店掌柜叫农劲荪的先生,赤岗认得,在天津义和拳带着拳民习武的时候,他就经常到农掌柜的药店买跌打药,关系还很不错。 赵老祝见了赤岗,就跟农掌柜夸耀:“我就知道他们没有能耐逮住赤岗兄弟,在义和拳里赤岗兄弟还有个小飞侠绰号。” 然后又给赤岗介绍农掌柜:“这是怀庆药店的农掌柜,留学过日本,肚子里一套套本事,我们义和拳的兄弟姐妹能在天津落脚,全是依仗农掌柜的帮助。” 赤岗道:“早跟掌柜认得。” “若不是被人认出来,那个俄国什么洛夫就被兄弟打下擂台了。”赤岗说道。 “那也未必。”农先生道。又问赤岗:“兄弟肯定是被人认出来了吗?” 赤岗摇摇头。 “若是有人认出来,怎还在台下喊叫抓拳匪?他们不怕你逃了吗?难道他们是故意喊出来让你跑的?”农先生一连串的问题,让赤岗摸不着头脑。 “刚刚我们就跟农先生议论这事,太是蹊跷。”赵老祝道:“兄弟细想想,好好琢磨琢磨。” 是啊,若是认出他是拳匪,直接跑台上抓他不就最有把握?或者直接朝他开一枪不就了事了吗? 赤岗瞪着眼睛看看赵老祝又看看农先生,点点头。 “这就是他们的阴谋,是看到大力士要输了。” “输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输了他还能吹嘘打败中国无敌手吗?输了他不就得夹着尾巴回他的老家吗,他们还能在这里赚钱吗?” “再说,兄弟还跟他签订了生死状呢。” “对对对呀!” “我们不能让这个俄国佬得逞。” 大家把目光投向农先生。 “去请霍元甲。” “霍元甲?” “威震京津的霍元甲。他是地地道道的天津人,总不是拳匪吧。”农先生道:“我们一定要打败这个藐视我们中国人的强盗,并且要把他打跑,为我们国人争气,我们不戴这顶东亚病夫的帽子。” 农先生跟霍元甲是老交情,当年霍元甲就在农先生父亲开设的药店当帮工。 农先生见到霍元甲,霍元甲说他那天也去戏园看来,那个俄国人的功夫并不怎样。他是仗凭八国联军占领了天津故意来耍横的,觉得我们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你同意揭他的榜?” “我们不是东亚病夫。” 号称俄国大力士的斯其凡洛夫那天真的是出了一头冷汗,要再跟那个后生来上两个回合他就会彻底输了。 他没有想到这里就有那些不要命的中国人来跟他挑战,还敢跟他签订生死状。若那天他要再打下去,是不是自己的小命也会丢在中国,想想也觉得后怕。 他就是一个耍马戏的,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来这里多挣点钱,再说,这里也有不少想赚钱的添洋人马屁的中国人。 他们为他提供场所,还保证他不会输。 看来他是迈错这一步了。斯其凡洛夫想。 戏园一位姓黄的主持又接到了榜文。 他们不敢将榜文让斯其凡洛夫看,因为这是威震京津的霍元甲来挑战。 可是只要有人揭榜,他们戏园就得迎战。 最终还是告诉了斯其凡洛夫。 斯其凡洛夫就要准备离开天津了,他害怕有人再来找他挑战,万一他真的输了,他是脸也丢了,钱也赚不到。 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霍元甲是谁?”斯其凡洛夫问。 “在京津一带有名的武士。”黄主持道。 “退了吧,就说我身体不适。”斯其凡洛夫道。 “那——恐怕不行,您现在身体不适,可以身体好了出场,总不能退了。除非——” “除非什么?” “公开认错。” “我认输了还不行,还认啥错。” “主要是外面张贴那打败中国无敌手、中国人是东亚病夫的告示,他们都是冲着那来找您挑战的。”黄主持道。他已经在此前受到那些揭榜的武士们的威胁了,说他是卖国贼,处理不好这件事就要跟他算老帐。 他是按照那些揭榜者的要求来找斯其凡洛夫的。 “我想见见那个霍元甲。”斯其凡洛夫也是个见风使陀的经商人,脑子转的很快。 斯其凡洛夫见到霍元甲亲自向他道歉,说:“写那些告示也不全是我的注意,我只是来天津表演的,我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赚钱而已,并不算数。” 而农掌柜等爱国人士一致要求斯其凡洛夫必须就写“打遍中国无敌手”,“中国人是东亚病夫”之事登报认错。 当时天津有家《直报》。 不几天,俄国大力士斯其凡洛夫就自己的不当言论在报纸上公开认错道歉。随后很快离开了天津。 这个事件过后,在京津一带引起了轰动,在一段时间里到处是张贴着“洋人滚出去”“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的标语。 清官府在列强的怂恿下,要求惩办霍元甲,说霍元甲是在跟义和团的残余势力勾结。 农掌柜跟一些爱国人士和各个门派的武林界朋友还有众多百姓结集上官府衙门论理。官府因找不出霍元甲纠合义和团闹事的证据,也只得作罢。 住在宜兴埠的赵老祝怕他们这些真正的义和团暴露,便决定让大家分头散去,积蓄力量,以备东山再起。 择一日召集大家说道:“各位师兄师妹,如今洋毛子横行,跟清兵一起到处抓捕我义和团,津城虽大,百姓且能款待我等,却不是长久之计,眼下寒冬临近,我等处境艰难,需暂且分散隐蔽,休养生息,待机而动。” 大家言听计从,按令或返乡或结伴,另设坛口。等待总坛发去“揭帖儿”,再行举事。 在宜兴埠跟赤岗一路的除了游风约拳房里几个弟子外就是刘宝童跟香玉、香桂了,其余的不是已经战死就是被抓走,幸存下来的就是跑散了。赤岗在天津城转了个遍,效果甚微。 赤岗所知道的靳义堂夫妇跟他们在小西天聚落的众兄弟还有青灯照的那些姐妹无疑是全军覆没了,若是他们就这样回去如何跟乡民交代呢? 赵老祝看出来赤岗的心思就安慰道:“此番回乡主要是按照名册看看逃回乡去的兄弟姐妹有没有,有多少,我们心里有数了,日后也好东山再起。” 赤岗有信心东山再起,他在天津看到那些支持他们的爱国人士和城里百姓,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为死去的拳民报仇,杀清兵杀洋人。他最痛恨的是那些清兵反戈掉转枪口替洋人杀起了自己的同胞。 即是回到游风约,他若是当了缩头乌龟,又如何面见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们的亲人呢? 回就回吧,回去我赤岗就是要在游风约重新招兵起事,为死去的乡民报仇。 告别了赵老祝,赤岗带着大家往南游风约而去,那是他们的家乡,不知道有多少家乡的兄弟姐妹战死在沙场,他们这些活着的都应该去找寻他们,即是他们被战死沙场也要祭奠他们,为他们的灵魂祈祷,给他们树碑立传,让后辈们记住他们,知道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好汉。 时令已进寒冬,大雪封地,白皑皑一片冬色,寒气凌人。自洋毛子八国联军占领天津后再攻进北京城,听说老太后举家逃跑西安,是中途怕了洋人才下令绞杀他们义和团。 想当初“扶清灭洋”那口号喊得震天而响,义和拳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百姓纷纷响应,到处是坛口,到处都在练兵,到处是“扶清灭洋”的旗帜在高高飘扬。 到而今,大地清凉,人心惶惶,一阵凄惨。 没过几天又到了赤岗最熟悉的邯郸永年县境内,想当年冯光道就是在这里被官府当做反贼追杀,他还是冯光道的保镖,现在他也成了被官府追杀的“拳匪”。二十多年过去了,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他忽然想起了这里的尤刚,在京城掩护红灯照姐妹撤退时,他跟尤刚都在跟敌人拼命,他们后来都打散了,在天津也没有发现他的影子。现在尤刚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家可认识尤刚?”赤岗问。 “认识,他不是大刀会的大师兄?跟我姨父靳义堂是一个坛口的。”刘保童道。 “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我想看看尤刚来了没有”。赤岗道。 大家都很乐意,这个时候,假如发现一个活着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对他们来说,还真是一个惊喜。 这时刘保童朝他说道:“赤岗兄,注意安全。”? 第101章 第101章 赤岗从游风约到京城,这是他最熟悉的路程,每次经过这里都要找客栈歇息。而且这里的客栈最熟悉的还是当年尤太开的那个,如今早被刘福禄买了。 刘福禄早年拥有三八二十四驮大戏班的时候从家乡河口出发,这里是戏班第一个驿站落脚点,从这里到京城一共有七八个驿站,大灾荒时候被强盗抢占了三个,如今一路上还有五个驿站。 有戏班的时候,在沿途开设的驿站不只是用来戏班歇驮的,主要是如意班能在驿站长期停留下来,在当地由掌班寻台口演戏,有时候台口多了,一住下来就是几个月。 大灾荒过后,刘福禄将如意班给了程班主,这些驿站就成了专留过路客商歇息喂马的地方,生意也不错。 当然,这些事情,刘保童作为刘福禄的女儿是不闻不问的,她只知道父亲在外面有生意,也不问是什么生意。不过,父亲也不会让她们女儿们去了解这些事,这也不是她们女儿们该知道的事情。 到了客栈,安顿好大家已是天黑,赤岗就计划天明去找尤刚,住在自己的客栈里,心里尤为踏实,赤岗忍不住就给刘保童讲述起第一次住这家客栈的往事来。 赤岗问刘保童:“认识尤大不?” 刘宝童说:“不认识。” “认识尤二不?” “不认识。” “认识冯光道不?” “认识。他不是我二姨父吗?” “尤大是尤刚的妻子,尤二不是你二姨娘吗,你二姨娘跟你姨父冯光道的婚事还是我给做的媒呢。”赤岗道。说着就给刘保童讲述起了当年冯光道被官府追捕,躲藏在尤二小姐的帷帐里,后来跟尤二小姐成婚的事。 香玉跟香桂也跟着一起听,大家整个晚上说说笑笑,毫无一丝睡意,感到从加入了红灯照到现在还是头一次这样的轻松。 到天明赤岗便去找尤刚。 冯光道到了京城为官后,尤刚跟尤大就一同回了老家临洺关,还是赤岗送他们回去的。他们家的住址,赤岗知道。 尤刚住着的是一套四合院,这是冯光道在京城为官时尤刚升了个捕头置办的。五年前为了学金钟罩功夫拜师学艺,参加了大刀会。后配合官府参加缉拿盗匪行动,受到表彰。 光绪二十三年参加聚众反教会,毁教堂,反赃官,举起了“杀洋人,反赃官”的大旗,触犯了一些官员的利益,又受到清廷的追杀。甲午战争后,参加了义和拳,为义和拳设坛招兵。 早三年,临洺关这一带因为有尤刚在亲自组织,遍地是坛口,遍地是拳场,遍地是喊杀声,昼夜不停。现在即是大白天也是悄然无声,冷冷清清。 赤岗找到尤刚的四合院,见大门关着,他也不知道尤刚现在的处境,是死是活,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侥幸撤出。其目的就是既路过这里就想顺便得到个实情,若是他还活着,日后这里必然是他们的联络点。 赤岗敲开门,出来一个十二三岁大的男孩子,赤岗知道这一定是尤刚的儿子,问他父亲在不在,他说不在,随即尤大从屋里出来,双方认识。赤岗问:“嫂嫂,尤刚兄可在?” 尤大摇摇头,也不吱声。从她的这个表情看,一定是尤刚没回来。弄得赤岗进不是退不是,只好再问:“嫂嫂,大哥还没回来?” “回不来了。”尤大道,声音有点硬咽。 赤岗听出来,这一定家里是得到消息,尤刚被战死在战场了。赤岗心里一阵紧缩,虽痛苦也不能马上走开,即是安慰话也得说上几句。刚叫一声“嫂子”就听门外有叫门,踹门的声音,似是紧迫。 赤岗下意识知道是有人冲他来的,瞅准大门一侧有个风楼,一纵身跃上屋顶,朝偏房一侧的窗户进去。这时,门已经被踹开。进来四五个清兵。 “你男人进的门来,躲哪了?”一清兵问尤二,手里拿着洋枪朝他们母子晃动一下。 这时尤二才明白,刚刚进来的那个赤岗是被清兵追得紧躲她这里了。 那清兵又问:“快说,你男人在那屋藏着?” “进堂屋了。”尤大道。她是故意在给赤岗拖延时间,她亲眼看见赤岗是进了西偏房楼里,那楼朝外还有一处窗户,越过窗户就是院外。 几个清兵都朝堂屋涌去,开了堂屋门,都是瞄着腰端着洋枪一边进一边慢慢搜索着,生怕受到屋里的埋伏。 就在这个时间里,躲在楼上的赤岗已经越后面的窗户跑了。 赤岗没有跑远。他就躲在离四合院三百米处的一间破旧房子的一角朝四合院大门处张望着。 在楼上他已经听出来这是清兵在尤刚的家门前提前布好的哨兵,单等尤刚来到家他们好瓮中捉鳖的。 清兵抓人已经抓到家了,真可恶。赤岗想,既是这里有清兵埋伏,那他的家乡游风约也是一样。 忽然赤岗发现那些清兵从四合院推搡着尤大跟她的儿子出来,这是他们没有抓住赤岗要把他们母子俩抓走了,这分明是在逼他自觉走出来。 赤岗不能上了他们的圈套,便尾随着跟了过去,他不能眼看着清兵把他们抓去,之后又想,他们可是因为他才被抓走的,若是他现在过去把他们换出来还是时候,即是圈套也得往里钻。 赤岗不再动脑子想那么多了,必须先救出他们母子,不能因为他能够躲避清兵就把他们母子卖了,不管是尤刚是死是活,他这一点就对不住他。 赤岗紧跑几步追上去,朝几个清兵喊道:“你们放了他们,我来也。” 几个清兵朝赤岗看,其中里面有认识尤刚的,见跑过来的不是尤刚,便端起洋枪朝赤岗围过来。 赤岗走近了,朝他们撑开两手,表明自己手里没有武器,他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投案的。 “刚才是我进得四合院,见大兵爷进来抓人,害怕才从楼上逃走。”赤岗道。 几个清兵已经朝他围过来。 赤岗从客栈出去一天了也没有回来。 刘保童忽然感到自己坐立不安起来,从撤退到天津她就一直跟赤岗在一起,大姨跟姨父永远地离开自己走了,妹妹刘保蝉也是下落不明,轮远近就是赤岗跟她最近了,她开始对赤岗产生了一种莫须有的担心和挂念。 赤岗跟那个俄国大力士在戏园的比武中,刘宝童就在台下为他助威呐喊,她还是第一次见识了他的功夫,他那娴熟的拳法和身如幻影的轻功让她在台下看的都着迷了。 他是一个中国人,他敢于挑战这个力大无穷的外国人,还跟他签订了生死状,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量啊。 若是她那天将那个揭下来的牌子交到戏园,就是她跟这个大力士比试,她真的是没有把握把他打败,若再签订了生死状,她还能有今天吗。 她后来想,是赤岗在危急关头救了她的小命。这也许就是缘分,在这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天津城,唯有赤岗会在那里找到她。 现在赤岗走了一天也没有回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她刘保童应该去找他,她不能在客栈无动于衷,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呢。 刘保童对这个地方是陌生的,她还是第一次来,出的客栈天已经大黑了,盲目的没有个目标,她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感到一阵阵委屈,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 她漫无目标地朝前奔跑,寒风搜搜地像野狼在吼叫,她没有感到恐惧,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是这个寒风搜搜的黑夜永不存在。其实她是最怕黑夜的,她不如妹妹保蝉,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只要一走黑路都是妹妹打头。 从天津到京城,她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虽然她们红灯照的女孩子都在受着义和团师兄师弟的保护,她们不会跑在枪口下冲锋陷阵,她们只是负责后勤,她亲眼目睹过那些师兄师弟倒在敌人的枪炮下流血死亡,她也亲自经历过在她怀里抱着的伤员口吐鲜血而死,她没有一次害怕过。 现在她真的害怕了。一个个亲人好端端的就从她的眼中消失了,一想到这些,她感到恐惧了,感到孤独,感到未来是暗淡的,是看不见的。 她竭斯底里地朝寂静的夜空高喊着:“赤师兄,赤岗,赤师兄——”,也不知道喊了多少次,她没有感觉出来她在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忽然从她的背后跳出一个人来,朝她喊:“刘宝童! 她没有听到,她还在喊着:“赤师兄,赤岗,赤师兄——” 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又朝她推了一下,大声喊:“刘宝童?” 刘保童这才扭过头来,从黑暗中她看到这个人的面孔,不由得叫道:“李金瓶!” “赤师兄被清兵抓走了,喊能喊回来?”李金瓶道。 这时,又有几个人朝他们走过来。刘保童认出来,走在前面的是尤刚。 第102章 第102章 刘保童也不知是笑还是哭,是委屈!她是在孤独彷徨中看到了希望,在黑暗恐惧中看到了曙光。 李金瓶是跟着尤刚从敌人的枪口中突围出来的,他们为了躲避追兵只好逃回家来,没想到一路上都有清兵在抓义和团,称义和团为“拳匪”。 清兵是按照各地参加义和拳的名册来执行清廷下达的惩办义和团的“首祸诸臣”的指令的。 在当时,京津、直隶、山东、山西沿路各村都设有义和拳的“坛口”,在那个时候,凡参加义和拳的拳民都是登记在册的“扶清灭洋”的英雄,是受到各个地方官府和乡民的拥护的。 转眼之间,他们这些英雄就变成了“拳匪”,把他们那个时候的“扶清灭洋”叫做“拳乱”“拳祸”,而且清廷发布上谕,称“此案初起,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今欲拔本塞源,非痛加铲除不可”。 于是,各地官兵便进行“遇团即杀”,造成“半日间城内城外树旗设坛者皆散去”,大大削弱了义和团的力量,是浩浩荡荡的“扶清灭洋”的大军变成了四处逃窜的“拳匪”。 尤刚领着几个兄弟,一路上躲躲藏藏终于来到临洺关家乡,他们已经是久战沙场的老战士了,又经过了一路上清兵对义和团成员的捕杀,他们哪敢轻易地回家? 于是尤刚便派人暗中观察他家的情况,因为他就是清廷所说的“首祸诸臣”,是清兵绞杀的对象。不料赤岗竟比他先到了他的家里。 赤岗还以为自己投案就能换得尤大跟儿子的安全,没想到他跟他们母子两个一同被抓走了。 他们被清兵抓走,是尤刚派人亲自看见的,而且他们还跟踪着清兵看到将赤岗他们抓到狱牢里。 尤刚计划晚上去劫牢。在这寂静的夜里竟然听见刘宝童在喊:“赤师兄——” 赤岗被抓到狱牢里,他没有承认他就是“拳匪”,他报的名字叫赤峰,拳匪的名册里没有个叫赤峰的,他说他是尤刚的一个远房亲戚。 他怕尤大母子万一被清兵审问,他们相互说的不一样,那天对着抓他的清兵就说:“他叫赤峰,是尤刚的远房亲戚。” 即是这样,他们还是都被关在了牢里。 赤岗知道自己能从这里逃出去,但是他出去了,尤大母子怎么办,那就等于他赤岗是拳匪,尤大母子就是犯了窝藏拳匪的罪人。再说,清兵就是守在尤大的门前蓄意抓捕尤刚的,他在这个时候进去找尤刚,是不会简简单单就能够洗清自己的。 他要走,就不能撇下他们母子,得带着他们母子安全离开。 赤岗在等待时机。 呼啸的寒风不再像是野狼吼叫的那个恐怖了。入更时分,天上开始飘起了浓密的雪花。寂静的夜更加的凄凉。 赤岗跟尤大母子没有关在一起,他好像是跟那些被抓的“拳匪”关在一起。他被绳索牢牢地捆在一颗柱子上,那些人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对他似曾相识的样子,甚至还有人悄悄在叫他的名字:“赤大师兄?” 他朝那个悄悄喊他的人看,怎么也不认识,他知道,尽管他不认识里面所有的人,而里面所有的人不一定没有人认识他,只要他们这些人是被抓的拳匪,就一定会有人认出他来,他在义和团里却不是一天二日了,他还给众拳民教过小洪拳,做过拳师。 赤岗不怕里面的人把他给供出来,他是怕尤大母女是不是能够无罪释放出来,即是放不出来,他又能不能将他们救出去。 虽然他被绳索捆绑在柱子上,他清楚,若是他想逃,这点束缚不会将他怎么样。他学过金钟罩也学过缩骨功。 囚牢里这些被抓的“拳匪”是从敌人的枪炮中逃出来的,他们是最迟参加义和团的拳民,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学什么金钟罩刀枪不入的神功就跟着大军参加了战斗,但他们亲眼看到前面挺着胸脯迎着敌人的枪口高喊着:“神仙附体,刀枪不入”勇往直前而纷纷倒在敌人的枪口下的那些拳民时,他们害怕了,纷纷当了逃兵。 他们各自跑回家来,庆幸自己捡到了一条小命,可是他们回到家余兴未消就被官兵按照名单一个个抓走。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当了逃兵而受到官府的惩治,谁也不承认自己当了逃兵,还编造说自己杀了多少多少洋毛子。 他们哪能知道官府是按照上面的指令执行惩办“首祸诸臣”,“遇团即杀”的。“拳匪”,“拳乱”,“拳祸”,所有义和团的拳民已经在官府定为“祸国殃民”的罪犯了。他们住在牢里,还在等待着官府的释放。 呼啸的狼嚎声又开始响起,冷风窜过牢房的缝隙吹进来,那些罪犯卷缩着身子相互靠在一起,以抵御寒冷的袭击。 赤岗在似睡非睡中听到外面不光是呼啸的寒风吹动着牢门的声音,似乎还有异常的响动,他预感到是有人闯进了牢房,不会是他已经到了死亡的归期了吧。 他下意识试了试捆绑着他的绳索,他感觉只要他一用功,捆绑着他的绳索就会断裂,他在义和拳里曾经试过。 “赤师兄,赤师兄——” 忽然他听到了刘保童的声音。 赤岗明白了,刚才外面的动静一定是刘保童来劫狱了。 “我在这——”。 他用力挣脱开绳索,狱牢的门已被打开了,一阵寒风随着几个人冲进来,赤岗看到刘保童冲在前面。 “赤师兄。”刘保童喊。 赤岗朝她走过来,众牢犯都知道了这是在发生着什么,纷纷往打开的牢门口挤。 刘保童拉着赤岗也往外走,忽然狱牢的警铃响了,随即传出来几声枪响。 刘保童跟尤刚他们先是找到了关押尤大母子的地方,然后她才找到了赤岗,她紧紧地抓着赤岗的手,生怕他离开她。 跑在前面的牢犯有的被监狱里的清兵逮住了,或者当场杀死了,有的冲开一条血路跑出了监狱的大门。 “我们不能走,还有尤刚的家人在牢里。”赤岗跟刘保童道。 “尤刚师兄在,他已经找到他们了。”刘保童道,她的手还是攥着赤岗的手死死的。 这时赤岗在拥挤的人流中发现了尤刚,清兵在后面点着火把压过来。 前面有清兵堵截,后面有清兵追击。 赤岗跟刘保童朝尤刚他们拥过去,终于见到尤大母子。 赤岗跟刘保童道:“你带着他们走,后面有我们。” 尤刚也发现了赤岗。 他们施展着拳脚一边跟清兵厮杀一边朝外退。 拼命朝外逃的牢犯吼叫着:“来吧,我们是神先附体,刀枪不入。”一边朝外冲一边拍打着胸脯。摇摇晃晃,就像是醉酒的醉汉。 堵在前面的清兵被这些“刀枪不入”的喊声震慑住了,他们没有参加过跟义和团的拳民真正的战斗,却听说过义和团的拳民有“刀枪不入”的神功,他们都是神仙下凡,谁先朝神仙开枪谁先倒霉。 他们都怔怔地瞪着眼睛看那些挺着胸脯过来的拳民,对他们这种举动感到疑疑惑惑的样子,谁也不敢开第一枪,甚至有清兵开始抱着枪扭头跑了,剩下的也跟着跑。 刘保童跟几个拳民护着尤大母子终于冲出去了。 外面的雪花还在随着呼呼的寒风飘落着,大地白皑皑的,越狱出来的拳民争先逃命,在白皑皑雪地上,他们越加显得分明。 后面的赤岗和尤刚也冲出来了,有不少拳民或者还有其他囚犯被清兵杀死在雪地上。 前面的囚犯在奔跑,后面的清兵在追赶。 他们有的依然挺胸抬头,高喊着刚才那“刀枪不入”的口号,朝后面追着的清兵迎上去,却不会遇到再不敢开枪的清兵了,因为清兵们发现只要他们一扣扳机,前面挺着胸脯狐假虎威的拳民就会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河口庄乡民还在为庄上死去的几个拳民立碑颂德,在祭奠他们英魂的时候,忽然王老别的儿子王天印带着上面的密旨来庄上清查义和团拳民来了。 而今潞府营守千总扈万坤因为清剿“拳匪”不力提前退职了,万奇升任了千总,随即王天印也升成了把总。上面下来指令要扈万坤带兵诛杀“拳匪”,而且还是“遇团即杀”其意是“一个不留”。 扈万坤决意推辞不干,当初他是听任官府大力支持义和拳的,现在又要让他来诛杀,甚至还是“遇团即杀”,他便谎称自己有病,提前退职了。再说后面的万奇就是盼着等着他能早些离开千总这个宝座,他的屁股早就痒痒了。 河口庄刘福禄没有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他们还把参加拳民的名单都刻在一块石碑上,这是刘福禄跟老族长王存云还有庄上的乡绅们共同决定的事情。 河口庄凡参加义和拳的庄民,有回来的有战死在外面的,按照庄上订立的乡约,这些敢于跟洋毛子拼命的都是庄上的英雄,都值得让庄上公议,决定刻碑文将他们铭记下来。 第103章 第103章 石碑就立在文庙,碑文是请已经告老还乡的师尚老先生撰写: “光绪二十二年,倭寇进犯,强邻肆虐,神人共怒,人皆缄然,拳民奋起,设坛口,念咒语,仙体附身,练拳练刀,功候满足,即枪炮不入,刀箭不伤。乡野村庄,无不有坛,始大张义和拳旗号,兴“扶清灭洋”之举。发传贴,呼拥聚集,自备斧资,杀洋人,力无穷,法无边,一入兵阵,视死如归。 王天印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来到庄上,狐假虎威地给刘福禄亮出令旨:“惩治拳匪,剿灭祸首”。见到石碑,便不问青红皂白令营兵击碎,并按照名单缉拿拳匪。 庄上参加义和拳的拳民,有的也是从战场上逃跑回来的,有的只是报名参加了训练,并没有去参加上战场,但是他们听到风声一个个早已逃出了庄外,王天印连一个“拳匪”都没有见到。 是刘福禄通知他们到外面暂且躲避一下的,因为从京城来的时候刘保金跟他说:“清廷已经下了绞杀义和团的密令”那番话他并没有忘记。让这些人到外面躲一下,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这些庄民都是在他的鼓动下参加义和拳的。 没想到来的是这么快,官府连逃回来没有参加打仗的庄民都不放过。 老族长王存云见是族孙王天印领着清兵来抓捕什么“拳匪”的,还当着他的面竟然将他跟绅士们给义和拳英雄凿刻的石碑打碎了,一气之下,抡起拐杖就朝王天印打去,王天印一个闪躲,老族长防不住趔趄几下,连人带棍跌倒在地,口吐一口鲜血,再也没有爬起来。 一生正直讲理的老绅士王家老族长河口庄老里长就这样死在了孙子王天印手里。王家族人不问青红皂白拿着戒棍一窝蜂来找王天印。 王天印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就跑回家让父亲王老别说情,王老别也是王家族堂的长辈,他是因为身体有碍在病床上已经躺了三载,若不是这样,下一辈族长就轮到他了。 在王家的族规里有两条规矩就是不孝和不贞,只要族人犯了这两条就要执行家法乱棍打死。 王老别知道儿子闯下了大祸,却听儿子说他不是故意的,是族长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便让儿子跪在族长们面前承认过错,让族人原谅他,没想到大家都不承认王天印说的话,一口咬定是他故意的。 其实只要在场的出来为王天印做个证就是了,不料在场看到的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为王天印作证的。因为王天印是来抓村里参加义和拳杀洋人那些英雄的,再说他在庄上也没个好,利用自己的权势豢养大烟鬼为他贩鸦片,充当打手。乡民是敢怒不敢言。 任凭王老别亲自跟族人求情都无济于事。 王天印知道这个坎过不去便瞅机会逃离王家,隔几天上面又派下人来照名单抓“拳匪”,结果还是连一个“拳匪”都没有抓住。干脆就把王家几个族人带走了,说他们跟“拳匪”串通一气。 王老别扛不住儿子做下这等事,没过几天也咽气了。 刘福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在庄上是亲自鼓动那些庄民参加义和拳的“罪魁祸首”,甚至还有两个女儿也在义和拳红灯照里,他却是安然无事。 其实他刘福禄没有计划躲过这一关,他觉得他跟那些义和拳都没有错。就像儿子说的,戊戌六君子有错吗,却被清廷斩杀了。 刘福禄庆幸的是他事先将那些“拳匪”支出庄去这一步是走对了,首先他们不会走戊戌六君子的老路,白白把自己的命给送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王天印将本家族人抓到府营,一查跟名单对不上,万奇千总就令他将人放回,王天印说他们是在他抓捕“拳匪”时故意犯上作乱的,实跟拳匪一路货色。 万奇道:“做事要有个灵巧,该认真则认真,不该认真的就马虎过去交了差事就行了,有时候做的多了还会是出力不讨好。” 万千总的话,王天印也能理解几分,如今这世道不知道是那个对那个不对,有时候你觉得对却是错了。就像是种植罂粟这事,种也对,不种也对,种上了有人抢了也对。 再比如义和拳这事,当初遍地是拳民,遍地是坛口,义和拳“扶清灭洋”之举,就连他们这些营守里的营兵也是举双手赞成,可现在上面一个指令又要剿灭义和团,说他们是“拳匪”。 万千总道:“抓拳匪是上面要求的,若照名单查到了就抓,查不到的就说明这些拳匪死在了洋人的枪口下没有回来。” 万千总是一步一步摸索着走过来的,自大灾荒过后,人都想明白了,遇事不可莽撞。就像扈千总,不想干的事能辞官也不干。他万奇也支持过义和团,他现在也得听令剿杀义和团,这不是他的错,是身不由己。即是不乐意也得做。 就这样河口庄的义和拳风波暂且是平息了,乡首们报了个“拳匪战死无归,查无迹象”便交差了事了。 念于刘福禄在京城有儿子这个靠山,王天印也只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其实他明明知道,在河口庄刘福禄才是最大的“拳匪首祸”。 从京城把靳义堂夫妇还有那个头领韩德明的尸体运回来就草草将他们安葬在离遥镇他们置建的四合院一里地外的一个红沙沟里,这里就是一堆堆的乱坟岗,一定是个风水好的人地。 当时也没有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彩芬,如今靳义堂的女儿也长大了,听说彩芬还为靳义堂生下一子,靳家有后了。 刘福禄要乘这个机会去一趟遥镇,一是将靳义堂夫妇的消息告诉给他们,这是迟早的事情,他们的上坟给祭奠,一是他有段时间没有去新宅了,那里虽然在别人眼里传的阴森恐怖的没人敢进去,但是他没有那个感觉,他还挺待见那个新宅的,再说没有新宅就不会有他后来的一切。 再者他还顺路到游风约一趟,看看赤岗他们怎么样,关键是想知道他的两个女儿保童保蝉的下落。 靳义堂的宅子跟刘福禄的新宅建造的一模一样,刘福禄当初就觉得靳义堂夫妇之所以建这座宅子是在告诉刘福禄他们夫妇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被扈千总赶出潞府来的大烟鬼没有什么出息。 其实刘福禄并没有小看他们夫妇,一贯来是敬重他们的,即是染上大烟瘾也知道他们是迫不得已的,他跟他们有了那么点思想上的隔阂是因为他想给他们将烟瘾给戒掉,他们却不领他这个情。而今在他心里他们反而成了“扶清灭洋”的义和拳英雄了。 不过若按官府现在而论,他们不但不是英雄,而且还是遭清兵剿杀的“拳匪”,但是,在他心里,永远不会抹掉他们的英雄形象。 无论怎么说,人死即为大,是英雄是拳匪他们已是过去了。对他们的评头论足那只是后人的事情了。 刘福禄找匠人在凿刻庄上义和拳英雄石碑时顺便给他们夫妇也刻了两通墓碑:“扶清灭洋护国英烈靳义堂赵秀苹夫妇之墓。”“扶清灭洋护国英烈韩德明之墓。”后文是仿照师先生给河口庄撰写的: “光绪二十六年,义和拳师兄靳义堂,红灯照师姐赵秀苹带领拳民杀洋人,力无穷,法无边,一入兵阵,视死如归……” 本来刘福禄是想将这两通墓碑明立在他们夫妇的坟头上,以对世人昭显他们是当代保国英雄,也让他们在九泉下感受到他刘福禄对他们的敬仰。 可是遇到庄上王天印碎石碑那事,刘福禄却不敢那样做了,从庄上拉回碑来便偷偷埋在他们的坟头下面。然后匆匆往游风约而去。 即是已经到了自家的新宅门口他也无心先进新宅看看,因为两个女儿在他心中悬挂着,是死是活还没有个着落。 到了游风约见到拳房众兄弟都说参加义和拳的师兄师弟一个也没有回来,一定是已经为国捐躯了。 他们一个口径这样说,刘福禄也信以为真,因为凡参加义和拳到京津、东北一带跟洋人拼杀的拳民回来的很少,大多是战死在外面了。 直到他见到师傅们才知道,因官府查得紧,回来的已经躲避在山里了,还有的就在冯府暂住着。 说到冯府,就是冯弘儒在新安里的旧宅,光绪二十一年,甲午海战后,冯弘儒告老还乡。随即听说京城里闹“公车上书”,乡里闹义和拳,“扶清灭洋”。 有道是无官一身轻,莫管天下事。吃朝廷俸禄跟妻妾儿孙享受晚年乐事,每日阅览游风约世外桃源的自然风光,悠游自在。 数日前忽然尤太的女儿尤大领着儿子闯进冯府,后面还跟着尤刚她们,见到冯弘儒老老实实将他们的事情说了。 他们从狱牢逃出来就跟着赤岗径直逃到这里,他们不敢在新安里停留,计划带着逃回来的兄弟姐妹上山暂避一时。但是妻子尤大跟儿子不能随带,就想留在冯府。 第104章 第104章 冯弘儒已听说官府在到处抓捕“拳匪”,他虽已经卸甲归田,不想在风头上找麻烦,可是遇到这事也不能甩手不管,见死不救,好歹他们也是尤太的女儿孙子,再说他们也是只留尤大母女两个,又有尤太在府里,即是有事了也应该能应付过去。 师傅龙关根跟刘福禄到了冯府见到冯弘儒说明来意,冯弘儒见都是自家人,也是照实说了:“他们都上了东山,无有定处。” 刘福禄问及女儿刘保童刘保金,冯弘儒说:“有是有三个女子,都是女扮男装,在此留住一夜便相跟走了,现在府里就是尤大母子。” 刘福禄主要是想见到两个女儿,虽然有点灰心,但是冯大人肯定了里面有三个女子,那就一定有她们。 东山游风约这一带,地形奇特,山连山沟连沟,悬崖崎岖,在这里躲避藏身倒是个好去处,刘福禄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两个女儿,但是心里已经踏实了许多。 刘福禄跟着尤太上了一趟东山小西天终于见到了女儿刘保童,他们就在原来靳义堂住着的那个地方躲避。在回来的一路上总是惦记着二女儿刘保蝉,虽然他们都说没有见到刘保蝉被洋枪洋炮打死,但是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就是说刘保蝉也许还活着。 香玉和香桂知道刘福禄要到遥镇,就想跟他偷偷回栗府见见老爷,赤岗理解她们的心思,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拜托刘福禄一路上护着她们,并嘱咐若是遥镇不安全就让她们赶紧回来。 临走时赤岗问刘保童想不想回家一趟,刘保童说:“父亲大人也见着了,回不回也不打紧,要回也是想到遥镇见见大姨的儿子和女儿还有小姨妈彩芬,祭奠一下大姨和姨父的亡灵。” 刘福禄想让保童回,他想到了遥镇说说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如今洋毛子也不杀了,“扶清灭洋”的义和拳也不是什么保家卫国的英雄了,而是成了“拳匪”,让官府到处抓捕。 一个女儿家嫁人随主是正事,走了这一步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不会为她们操这份心了。赵秀苹叫她们走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就不用他操心了,没想到她们干的却是男人们都干不了的大事。 自靳义堂置建了新宅刘福禄还是第一次进的,不但院门格式跟他的新宅照做的一模一样,就连院子里也是。到了这里,还以为就是到了他的新宅一样。 靳义堂置盖宅子的时候从开始到收工到全家住进去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他知道,也许是他们在被扈万坤赶出潞府的时候他刘福禄就没有见过他们一面的缘故,他们以为他就是成心不想见他们的。 其实,那个时候他正在庄上忙乡学的事,也是怕见到他们不但起不到安慰他们的作用,反而还会让他们对他胡乱的猜忌他是去幸灾乐祸了。 最初那个时候,他们是又吸鸦片又纳妾的,的确是让刘福禄一时不适应,对他们未免有点看法,他们在心里也能感觉到。 他们之所以有能力置建这个宅子,是他们在山上“落草”后盗抢那些大户们种植的罂粟所得到的财富,那可是比做任何事都来钱快的买卖。他们到了山上为“寇”,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花葵夫妻跟彩芬他们就住在一起,花葵开始跟着靳义堂也上了山上,刘福禄帮彩娇戒掉烟瘾后,花葵就重新到了戏班,他现在可是如意班的头牌,跟他师傅靳义堂一样,是戏班走红的台柱子。 靳义堂让花葵他们住在他的宅子里对他跟赵秀苹有莫大的好处,有了他们,靳义堂夫妻就能放心地离开宅子去办他们的事情。 当然花葵夫妻也是一样,除了住上了安全舒适的大宅院,他还能放心地到戏班演出。 刘福禄到了这里,花葵正好在,见到刘福禄毕恭毕敬的,还是一口一个班主班主的叫。 花葵夫妻最感恩刘福禄的是他帮助彩娇戒掉了大烟瘾,让他们夫妻能够安安稳稳地在一起生活,他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宅子里除多了个彩芬生的儿子外还多了个叫孙氏的女仆,这是靳义堂给彩芬雇用的。 刘福禄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们靳义堂跟赵秀苹的事,一个每天说人道人的保长现在对着几个晚辈却语塞了。 花葵好像看出来刘福禄的心思,就问道:“班主不是今天才来到遥镇的吧。” 刘福禄不由得“嗯”了一声,尔后带着一丝疑惑问花葵:“你怎知道?” “我看见的,您到了东面那红沙沟里。”花葵道。 “你怎看见的?” “那天我正好回家,见您赶着马车……” “你们都知道了?” 花葵点点头,他说他那天看见他的马车往宅子东面走过,到了红沙沟那里从车上搬下一块石碑匆匆埋在那里又匆匆离开。 他很纳闷,也没敢惊动他,等他走后,他过去才发现新立了一个坟丘,挖开他埋在那里的石碑才明白了一切。 家里所有人见他们提及这事都是闷闷不乐很伤感的样子。 他们早已经听说靳义堂和赵秀萍跟洋人开仗的时候战死沙场了,他们当然不知道刘福禄将他们的尸骨运回来了。 官府派兵在遥镇抓义和拳他们都知道。所以他们在祭奠靳义堂夫妇的时候都是偷偷的,任何过场都没有走。 靳义堂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叫靳保贞,长的亭亭玉立跟赵秀苹就像一个模子脱出来一样。她没有上学堂读书,也许是干娘王婆跟现在这个孙氏女仆的缘故,保贞小小就把脚缠了,秀气玲珑的。 遥镇的栗永禄这些时日呆在家里心里一直是揣揣不安,他不安什么?还不是担心自己的二个小妾忽然回来,一个个哆嗦着小身子跪在他面前求他为她们说情能逃过官府剿灭“拳匪”这一关。 前一阵子他作为镇长在县衙听会,就被县太爷王福新点了一炮,说他是最严重的“拳匪”家属,三个小妾都是红灯照的,还都是他亲自送上去的。要求他把眼睛瞪大一点,别让拳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飞了。若是袒护,他这个镇长就算当到头了,弄不好牢里还给他准备着一快地方。 县太爷这话分明是在说他的三个小妾,万一没做了洋人的小鬼回来,他知道该怎么办。 栗永禄当时很是委屈,还直接顶撞了县太爷一句:“您说该怎办?当初您对我送她们参加义和拳‘扶清灭洋’,还表彰我是有‘民族大义’呢。” 县太爷道:“此一时彼一时,岳飞还是精忠报国的英雄呢,后来怎么样呢?” 现在想起来,在当时他栗永禄也是感情用事,一时心动,想扬点名誉,震震家威,给自己一个脸面。没想到却成了过错。 其实栗永禄的心事也不敢告诉别人,送三个已经长大成人的童养媳(妾)参加义和拳保家卫国不光是他纯粹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他的身子骨已经不中用了,他知道他是吸大烟造的孽。 三个小妾每天都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去到谁那里也是三眼瞪六眼,摆在那里的就是一个大废人。正好遇见义和拳红灯照招女兵,寡妇妾儿都要,便来了个侠肝义胆精忠报国之举,将三个妾儿送到红灯照,没想到现在成了拳匪。 开初叫来师爷切算,师爷说:“依卦象看,三个妾儿悬是都能回来了。” 栗永禄道:“若是回不来,权当她们命短,若是回来呢,我能忍心亲手将她们送与官府吗?” 师爷道:“我说回不来,她们就是回不来。” 师爷的话还没有落下,她们就回来了,齐刷刷立在他面前,将他吓个半死。即是她们都装扮成男人,那香玉、香桂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另一个却不是香黛,但面相很熟,报出来才认清是刘福禄的女儿刘保童。三个人女扮男装,那精神到真像个爷们。 “你们怎地回来了?没听说到处在杀‘拳匪’?”栗永禄道。 “我们只是来看看,报个平安就走。”刘保童道。 “还有一个呢,香黛呢?被洋人……?” “不知道,也许还活着,只是走散了。”香桂道。 “既是来了,叫厨子给你们做点好吃的,然后带点银子另找个去处躲躲这一阵子再说。” 忽然香玉扑通给栗永禄跪下了,哭哭啼啼的:“老爷老爷,别让我走了,我还是伺候你吧。” 这一跪把个栗永禄跪的没有话说了,心里酸酸的,她们毕竟是自己的家人啊。“起来吧,吃过饭再说。” 她们走后,栗永禄问师爷:“你不是说她们悬是回来吗?” “我是说她们悬是都回来。”师爷的话永远是对的。 “回来了怎办,也不能报官府吧。” “她们不是说报个平安就走,走一阵子也许世道一变她们都能给免了。” “这世道还能变成什么,除非是老——”栗永禄不敢说出口来。 “还不敢说哩,人都会死的,这是定律。就是皇上太后也躲不了这一关。”师爷也是含含糊糊不敢明说,这可是正在风头上。 若不是香玉给他跪下,栗永禄还不会动那个心思,既然把她们都舍出去了,就当是做回无名英雄,想当初她们总是威风凛凛地在跟洋毛子拼命,他栗永禄脸上也是红彤彤的沾光。 香玉吃过饭就又跪在栗永禄面前哭求将她留下。 第105章 第105章 刘福禄在新宅住了几天也没有安灶,吃喝都在花葵那面,他故意在这里住上几天,是想让遥镇的人知道他刘福禄买的栗永禄的新宅没有间断过人住,决不是什么闲宅。即是凶宅,也只有他刘福禄住。 有一段时间,靳义堂曾经跟刘福禄提过新宅的事,他说:“听遥镇的人说这新宅先前经常是闹鬼,好好在屋里睡着,天明就被抬到院子里了。自从您跟英子住进来就再没有听说这回事。” “那可能是我能镇住那些妖门邪道吧。”刘福禄以开玩笑的口气道。 “你回了老家,我靳义堂不是也在这里住的很好吗。”靳义堂道。 “我走时在中堂上画道符你们知道吗?不信我把符摘了试试。” 当时靳义堂还半信半疑的。 后来靳义堂就上山落草了,再没有人提及这事。 刘福禄不信鬼神,但在这个新宅他得信,还得让众人知道这新宅离了他刘福禄的镇宅魂符,谁都不敢住在里面。 刘保童临走的时候在新宅住了一晚,刘福禄趁机会跟她提及了她的婚事,她说不用他管,过过这个风头她会找个好去处的。 刘福禄想,也只好这样,现在到处都在杀“拳匪”,女儿头上顶着“拳匪”的罪名,即是有人敢要她,他也不能出嫁她呀,这不是故意让女儿往枪口上撞吗,保蝉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若保童再有个三长两短,怎好给赵英子交代。 刘保童走后,刘福禄就想回去,却是对靳义堂的两个子女放心不下,他曾想带他的女儿回河口庄乡学读书,她走了,撇下彩芬跟她儿子? 多少年来,刘福禄为乡人管闲事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庄上,谁家有个难事就会去找他,离了他就解决不了,找到他,他都会给乡人办的悦悦贴贴的。 现在是靳义堂赵秀苹家的后事,不单他们是连襟亲戚,就凭他们两口子救了他的儿女,他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翻来覆去刘福禄想了个万全之策,他要将彩芬跟花葵他们再撮合成一家,现在他们就在一起住着,说道说道,立个字据,两家合一家再也不分开不是更好。 接下来分别跟他们谈这事,都很乐意,说合人是刘福禄,又不是别人,谁不乐意,谁敢扫了他的面子,这边是姨父,那边是帮彩娇戒掉烟瘾的救命恩人。 只是花葵嫌彩芬好歹是他的师娘。 刘福禄道:“彩娇不是你的师娘吗?” 把个花葵弄得哑口无言。 双方说好了,刘福禄就叫上镇长栗永禄,再找师爷写一纸契约: 贱女彩芬自幼逃难于此,父母双亡,无名无姓,幸被靳义堂收为小妾,起名彩芬。现靳义堂及发妻双双殉难,留有一男一女,无能力抚养。今年方二八,为了生计,情愿为花奎之侧室,传流后裔,使子孙绵绵。其后,随有一男一女归花奎膝下,子继家业,女配出嫁。凭证得彩礼收讫,择日过门,合锅立灶。此后,如有异议,不干他人之事。恐口无凭,立字为证。 光绪二十八年 镇长 栗永禄 说合人 刘福禄 书人 师爷 王天印自升为把总第一脚就没有踩稳。 本想趁这场剿杀“拳匪”的东风好好惩治一下刘福禄,因为他知道当初在河口庄鼓动庄民参加义和团的就是刘福禄,而且他的两个女儿也参加了义和团红灯照。 当年他因为自家的罂粟被盗抢怀疑是刘福禄的主谋而跟刘福禄斗,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让刘保金三年后金榜题名做了京官,他的父亲王老别一气之下害了一场病,从此卧床不起。 现在王家族长和他的父亲都是因为他去世了,他成了王大户家的一个不孝之子。不但是这样,还在上面受了千总一肚子气,原因是他没有亲自抓住一个“拳匪”,却抓了跟拳匪不相干的自己的家族成员来顶替。 这对他就是一个戏谑和侮辱,他发誓要在河口庄找到活着回来的“拳匪”,亲自把他们送到府营,让千总看看,出出这口恶气。 其实他知道河口庄跑回来不少拳匪,都是被刘福禄听到风声通知他们躲出庄去了。唯有他刘福禄没有躲,他是凭仗他有一个做京官的儿子。 河口庄那些不愿意受刘福禄戒烟惩治的烟民都被他王天印拉拢过来了,他可以供他们烟抽,他们为他做事。躲出庄外的“拳匪”就是这些人告诉他的。 剿杀“拳匪”是太后老佛爷下的圣旨,他王天印知道这个分量有多重,他才不在乎有什么人会保他们,连千总他都不在乎,现在一个目标就是抓到真正的“拳匪”。 他暗中派人紧紧盯着刘福禄,他不相信刘福禄没有动静。 不料,王天印的这些举动让曹小乙知道了,曹小乙是扈万坤的心腹,为了不愿意剿杀义和团他连千总都不干了,可是这个王天印就是死死抓住这个事不放。 当初在潞府一带招收义和拳成员的是靳义堂跟赵秀苹,扈千总都佩服他们,称他们是侠士,保国英雄。万一他们没有被洋人的洋枪洋炮打死,而是回到了家乡,再让王天印去给抓住剿灭了。那不是太缺德了吗。 曹小乙跑到扈府将这事告诉了扈万坤。 扈万坤道:“这个王天印要是这样做可就太怕了,潞府一带参加跟八国的洋人开战跑回来的和没有参加开战的义和拳却有不少,被洋人的洋枪洋炮打死的那些乡民自不必说,侥幸活着的安能再带兵全部剿灭?他们可是‘自备刀枪斧资,三餐米饭充饥,夜间席地而卧或在庙宇残房空闲地设坛居住,从不轻易侵占民房,不抢劫,不残害百姓’的一支纪律严明的真正是在‘扶清灭洋’的队伍啊。” “是啊,要不您怎就不干了呢。” “哎,我不干有人干啊。”扈万坤道:“不过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要那个万奇不支持他就行。” “万千总不支持他,开始王天印将自家的族人抓来,说是包庇拳匪,万千总令他放人,还跟他说‘遇到现成的就抓来审讯,不是拳首的,是拳民无大错的,即放了责令改过,不再闹事,多报个死人交差就是,何必认真。’他在场是听从了。”曹小乙道。 “那个万奇还有头脑,只是有个偷吸大烟的毛病,人无完人啊。” “您老怎要退呢?” “我若是不退,他万奇就会跟这个王天印联手,到处抓义和团,上面有圣旨是‘遇团必杀’,他们做的很对呀,奈何了吗。这也是我提前告退的缘故啊。提前了却万奇的心愿,他就会掌握尺寸的,时道要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那个靳义堂的拳首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曹小乙喃喃自语,他提靳义堂就是在想着赵秀苹,对着扈万坤他不敢提及赵秀苹。 扈万坤道:“他跟赵秀苹可是被上面缉拿的要犯啊。活着会被追剿,死了还得剖棺戮尸。” “什么是剖棺戮尸?” “就是挖坟开棺,将尸体枭首示众,让你死了还丢人败兴不能安生。”扈万坤说着“唉”了一声又道:“当年给杨乃武小白菜平反的军机大臣刚大人不是因为带领义和团跟八国联军开战,虽死还给剖棺戮尸了。” 曹小乙翘耳细听。 “刚大人还是随同太后西狩死于途中的呢。”扈万坤说着禁不住感慨万千,唉声叹气的。 提起赵秀苹,曹小乙看出来扈万坤对她还是有些情分的,毕竟她曾经是他最宠的小妾呢。在遥镇就是他跟扈万坤为靳义堂的义和拳摇旗呐喊的,如今又要让他带兵剿杀,他会去干吗。 “你暗中对这个王天印操点心吧,弄不好这个王天印会遭报应的。”扈万坤道,他对他不像以前是命令的口吻,曹小乙知道,他已经不是千总了。 曹小乙跟王天印一样都是把总,他们都有清剿“拳匪”残余的指令。他是扈万坤在退之前破格提了他的,扈万坤对他的信任不是一天二天的了,好多秘事都是他给完成的。 这次他不光是为千总,也为他自己,他希望的是能够见到一个活着的赵秀苹,他觉得自己欠她的,最起码当年在潞府被扈千总赶出来他没能够帮上她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受杖击。那个时候她可没有小瞧他,她把自己都给他了,她是情愿的。 曹小乙听从老千总的安排秘密派了两个利利索索的心腹,嘱咐他们盯紧王天印,一刻也不许松劲,要盯的死死的。 刘福禄想不到他从河口庄出门一直到遥镇、游风约还有东山小西天都有人尾随跟着,而且还是两拨人,一拨是王天印的,一拨是曹小乙的。 刘福禄赶着马车拉着靳义堂夫妇的墓碑直接到了遥镇那个红沙沟墓地,将墓碑搬下马车再扛到墓地埋好,其间也是摆弄了一段时间。 刘福禄离开墓地上车走后,王天印派着跟踪刘福禄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叫申毛松的就要上墓地看看刘福禄到底埋的是什么,不料花葵就在刘福禄身后紧紧跟着,刘福禄走后他就去了墓地。 申毛松怕被发现,又怕刘福禄一溜烟走远他们跟不上去,就索性先跟刘福禄去了,想是返回来再来这里看看埋了什么。 第106章 第106章 曹小乙安排的人多,领头的叫林秀云,他也看到刘福禄在那个地方埋了什么,见申毛松被花葵的出现拦阻了一下,放弃了去墓地而直接跟踪马车走了,便差两个跟踪马车,他在后面等待着花奎走后去墓地也学着花葵的样子抱出墓碑看,原来是靳义堂赵秀苹的墓碑。 曹小乙派他们出门时就再三嘱咐,到了乡下遥镇要四处打听一下一个叫赵秀苹的和一个叫靳义堂的下落,一旦有消息马上向他汇报。 申毛松速派人向曹小乙回报,曹小乙一听他们已经去世并在遥镇安葬,心想这里定有蹊跷,他们跟义和拳是在京津跟洋人开的战,又如何是在遥镇安葬? 人已死还能自己走回来不成?是不是这王天印早一步就找到了他们,然后快快就动手了? 于是曹小乙就带着营兵亲自来到遥镇。 见到镇长栗永禄,曹小乙劈头就问:“你家的那三个红灯照的女拳匪是不是跟洋人开战的时候战死没回来?你是镇长,要照实报来。” 栗永禄一看这么多营兵,心里早发毛了,再一听曹小乙这么一吓唬更是摸不着东南西北,香玉、香桂可是前一天才回来的,香桂随时就跟着刘保童走了,偏偏这个香玉就是抱着他不走,他一心软就把她给留下了,想是她一个,目标也不大,只要封的紧,藏也藏的住。 难道这官府这么快就知道了?他忽然想起县太爷说他的那些话:“让他把眼睛瞪大一点,万一没做了洋人的小鬼回来,他知道该怎么办。” 听曹小乙那一说,他想许是不知怎么走漏风声了,如不照实说来,万一进宅子给查出来,她的小命保不住,就连他这个镇长也是当到头了,兴许还要蹲牢房。 还不如将她交出去,保住这个镇长,再设法救她才是上策。 栗永禄想到此只好孤注一掷:“报告把总,有一个没战死回来了,才说要将她交上去的。” 曹小乙一听栗永禄的话到让他吃了一惊,还是镇长,连句话都听不明白,刚才问你“跟洋人开战的时候战死没回来?”你嗯一声或点一下头不就了事了,还傻乎乎地报一个出来,不抓吧,对着这么多营兵。 “抓吧!”曹小乙道。 也许是我不该说那句话,这镇长不经吓?曹小乙还很后悔。 香玉被两个营兵带出来,因打扮的考究,显着优雅妩媚,且恨这镇长怎么舍得让她赴死。 曹小乙再问栗永禄:“那个靳义堂赵秀苹两个拳匪可见回来?” 栗永禄道:“没见回来。” “不许隐瞒。” “不隐瞒,我连自己的家人都交了,何况别人呢。” “据报说他们的墓穴都有了,人没回来,怎来的墓穴?” “啥的墓穴,不知道,不知道。” 即时让林秀云领着去那个红沙沟看,果然有一新建的墓穴,再抱出那墓碑来上面写着靳义堂赵秀苹夫妇的名字,碑后面还有内容。那内容让曹小乙看了禁不住悲声哀泣。 问这墓是谁建的,都说不知道,就连栗永禄也真的不知道。 忽然栗永禄去靳义堂的宅子找到花葵问,花葵见是镇长,就实说是刘福禄给挖的,尸体是从京城老远拉回来的。 顿时,曹小乙对这个刘福禄就产生了一种敬仰,一个尸体还从京城老远拉回来,可见这人是多么的侠肝义胆,对死者又是多么的有情有义。 在当年因为他的儿子刘保童的事他就见过他,那个时候也是这个王天印在搞事,非要以响马罪抓他儿子不可,结果人家安然无事,还金榜题名做了京官。 看来有关义和团这事,这个刘福禄一定知道不少,他最想知道赵秀苹是如何死的,她在临死前有没有什么交代,他要完成她生前的遗嘱以安抚她的在天之灵,让她在九泉安息。 问刘福禄,花葵说他已经回河口庄了。 赵秀苹已经过世了,曹小乙那颗悬着的心也着地了,忐忑不安的心境也恢复了平静。只是意外抓了这个女拳匪让他又一次怅然若失。 将她交到府衙?那便是她的死期,还会给那些阿谀逢迎的小人创造居功自傲向上攀爬的条件。 平顺县一带是他管辖的范围,他要把这个女拳匪带到平顺县衙再做道理。那些县衙捕快他都能掌握,一个软弱女子,背井离乡去杀洋人,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是何等的英雄壮举,可亲可敬啊,他能忍心将她交给上面斩首示众? 曹小乙忽然想起扈千总那句“剖棺戮尸”的话,赵秀苹虽是已经一土为安了,万一要被上面知道了她的坟茔,会不会像扈千总说的那样呢?为什么那墓碑会被埋在那里?王天印的人是不是会发现那块墓碑? 曹小乙吩咐手下将那个女拳匪带到平顺县城,自己独自返回遥镇那个红沙沟。 曹小乙还以为这红沙沟就是一片红砂,原来是一片来乱坟岗,无人管理,是任人埋葬尸首的土岗子。凡遇到瘟疫、天灾或战争时期因死亡人数过多而草草埋葬在这里的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这里杂草丛生,白骨处处,显得荒芜凄凉。 他是想把那块墓碑抱出来重新埋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不能让人再发现那个墓碑上的名字了,万一真的跟扈千总说的那样,他能对得住死去的赵秀苹吗?他就连那个刘福禄都对不住。 到了遥镇天还大亮,为了安全他便等到天黑将那两块墓碑挖出来埋在一个地方,等风声过去在通知刘福禄,天黑赶到那里远远却隐约发现墓旁有条黑影。 曹小乙心想,一定是王天印的手下返了回来去抱那墓碑了,若是这样他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活着不能为赵秀苹做什么,死了还让她去受欺侮,我曹小乙还算个男人吗? 不管这人是谁,他都不能让他把这里的秘密带走。 曹小乙躲在那沟的出口,单等那人从墓地出来。 在墓地的这个人就是王天印的手下申毛松,他们是跟踪刘福禄返回来的,他们还以为是刘福禄埋到那里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方见财起意,不回来看看不死心。 跟申毛松一块的这个名叫苏宏利,他有个疑神疑鬼的毛病,晚上还怕走黑路,不用说再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坟茔墓地了。若不是想着那里万一埋的真是什么值钱宝贝的话,他压根就会挑唆着申毛松绕道走了。 到了墓地,苏宏利说他肚子疼想大解,让他先去,自己便跑到一边躲着去了,说是大解也解不出来,分明是害怕。 申毛松也没有说什么,心想你要不来才好呢。 那墓碑埋的很浅,申毛松没费多大事就抱出来了,点着火仔细看,原来是块墓碑,拍拍手上的土灰看那上面的字,还听到他喃喃念出声来,尔后自言自语:“真他妈晦气,靳义堂赵秀苹之墓,是块他妈墓碑也怕人偷,还埋了。” 嘴里一直喃喃:“靳义堂赵秀苹之墓”一直往外走。 曹小乙已经在那里埋伏好等他出来,走到近处还听他喃喃:“靳义堂赵秀苹之墓”。他一眼认出来是申毛松,心想果然是王天印派的手下。 曹小乙没加思索,等他走近,只一起一扑,手起刀落就照着他的喉咙划了一刀,只听他:“哼”的一声倒在地上就再没有声音了。 躲在一边装做大解的苏宏利听到声响,以为是申毛松了事了,便装作系裤带的样子悠悠荡荡地走过来,嘴里还说:“发了个财发不了啊,可不敢一个人独吞啊。” 曹小乙急忙隐身在一边,将刀紧紧地攥在手里。 苏宏利走近了,发现申毛松在那里躺着,就过去一边叫“怎了,怎还躺下了?”一边用手摸,感觉粘糊糊的还有点热,仔细一看他的脖子还在往外淌血。 苏宏利喊一声:“妈呀”,就像猴子一样,“腾”地窜出老远,一股儿逃了。 藏在暗处的曹小乙还没等回过神来,那个苏宏利已经窜的不见了踪影。 那个苏宏利失魂落魄地跑了整整一夜,到天明才坐下来细想,这个申毛松的脖子上躺着血,这也不像是被鬼魂缠死的,分明是用刀割了喉。一定是那个刘福禄埋伏在那里想将他们除掉。幸亏他装了一会儿大解不该死。 他得赶紧回府回报去了,他跟申毛松两个人的功劳该归他一个人的了,他们发现了义和团的踪迹了,就在小西天,这回他该是个功臣了。 到了府营见到王天印,他将一路上跟踪刘福禄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说到申毛松的死,他编造的有方有圆的,说是刘福禄带着义和团追赶他们,他们跟他们拼命,因寡不敌众申毛松被杀了,他捡条命跑了回来。 王天印听到汇报简直是高兴极了,他终于找到义和团的残余了,看你万千总还有什么话说,看你刘福禄还能仗凭你儿子什么,你是真的参与义和团的事情了,还杀死了我的营兵。 第107章 第107章 王天印他将这件事前前后后详详细细汇报给了万奇,万奇身为千总哪敢怠慢,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出现了真正的义和团残余,他不带头剿灭是会受到牵连的。这事是掩盖不住的,特别是这个王天印亲自派人追查到的。 于是他马上派人通知所有副将把总来府营集合。 曹小乙接到通知,知道大事不好,总是那个没有被他除掉的苏宏利跑到府营告状了,亏他已经听了林秀云他们的回报,他们已经在游风约东山发现义和团了。 是不是这个苏宏利在他杀申毛松的时候也发现了他,甚至还认出了他?若是那样,那可是太糟糕了。 曹小乙在平顺县安排好一切,急忙派心腹林秀云前往河口庄去通知刘福禄让他设法躲避一时,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得硬着头皮去府营集中,走一步算一步。 平顺县衙捕头靳淮山跟曹小乙的关系贴切,他把带回来的女拳匪香玉交给他好好看管,说是待抓到其余拳匪一并交于上面处置。 派出去跟踪申毛松的几个回来汇报,说是在小西天发现拳匪聚集。并且还有名有姓,其中有游风约小拳王赤岗,神鞭李金瓶。 曹小乙不敢将他们跟踪到的事情说出去,发现拳匪及时汇报是整个营守兵的职责,他派林秀云跟踪申毛松他们也没有交代主要任务,就是如发现他们的踪迹及时回来报告。 事情紧迫,在危急中,只有将此事悄悄告诉捕头靳淮山,并将前任扈千总为何辞官回乡的原由告诉他,意思是在我们的乡里如有什么“拳匪”,尽量不要滥杀无辜,能保则保,他们毕竟没有祸害百姓,而是扶清灭洋的英雄。 靳淮山听懂了曹小乙的忠言,再说他就是一个正直的捕快,当年赤岗被抓到他的牢里,还是他想方设法救他出去的,不用说现在还是跟洋人作斗的保国英雄。 正好上面派人来通知他速到府营集中,到了府营,官府方派靳淮山到小西天设法找到那些“拳匪”,靳淮山领命,临走曹小乙暗中告诉他如见了小拳王赤岗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临走前曹小乙忽然想起那个香玉,就跟靳淮山到关着她的地方看她,见到她曹小乙问道:“你可知道小西天?” 她点点头。 “现在我放你走,你乐意不?” 她使劲频频点头。 “你给我说说小西天那里是不是有你们义和团?” “有。” “有个叫赤岗的头领?” “有。” “有多少人?” “不知道,很多吧。” “要现在让你去,你还认识那里的路不。” “认识。” “你是愿意到小西天还是愿意回遥镇?” “小西天。” “现在你领我们到小西天去见那个赤岗,算你立功赎罪,保你性命,若关在这里待那日将你押到上面,也许性命不保。” 香玉听后还是频频点头,眼里还噙着泪水,她现在当然愿意去小西天,跟着老爷没有安全,还亲自将她送给官府,她感到很委屈。 其实曹小乙也是在吓她一吓,只要不回到府营,他在这里保条人命是有把握的。当下他交代靳淮山几句,让香玉女扮男装,领他到小西天见到赤岗见机行事。 靳淮山也知道当年韩德明领着一些烟民在小西天落草的去处,因为那时他们只是临时聚集在一起偷盗一些罂粟、大烟之类的东西,从不祸害百姓,加之上面没有追究,他们这些当地捕快,也不想多事,还在山上跟韩德明照过几次面。 上了小西天,见到赤岗,将曹把总的意思告诉他,让他们赶快撤离,万一官兵一到,后悔晚矣。 尤刚听后道:“既如此我们需赶快离开这里,我到有个去处,跟这里条件差不多,离此也不远。” “什么地方?”赤岗问。然后给他们双方做个介绍。 “北面沙河县三岔口一带,当年我们大刀会在哪里设过坛口。那里山高地阔,是个三不管之地。”尤刚道。 赤岗答应,然后吩咐大家整理行装辎重马上转移。 这时他才顾上跟香玉搭讪:“你不是要跟老爷,怎是改变主意了,还是官兵撵出来的?” 香玉还舍不得说是老爷将她交出来的,但是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点点头,回个微笑。 靳淮山知道内情,恐香玉觉得尴尬忙接腔道:“当然是我们撵出来的,如今到处都在抓拳匪,这不是现成的一个女拳匪,抓了可论功行赏。” 赤岗听后忙道:“那我就代表我们所有的落难兄弟姐妹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赤大侠说那哪里话,那就见外了,你们这些兄弟姐妹是跟侵犯我中华的外国人拼命,我靳淮山是自愧不如啊。” 靳淮山办完事就告别赤岗他们下的山来。回到县衙即安排一个捕快到府营私下跟曹小乙回报。 曹小乙接到消息,心里放下心来,最起码不怕府营派兵去小西天剿灭“拳匪”了。只要是找不到拳匪,王天印派出去的那个苏宏利的话在府营就不可信。 曹小乙现在已经确定那个苏宏利在遥镇红沙沟处没有认出他,若是认得,他现在还会在府营来回走动,安然无恙? 千总万奇从心里是真不想去派兵剿杀那些义和团的,他明白前任千总扈万坤是为什么提前告老还乡将这个宝座让给他的,虽然他是盼之不得早已想坐上这个位子的,他跟上面的关系也早已打通了。 扈万坤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到他的手里,就是不想在自己的任上去带兵大批的抓人杀人,谁都知道这些人也是不应该杀的,都是乡野村夫,手足之情,是皇帝老佛爷害怕洋人不得已下的圣旨,他想皇帝老佛爷也是不想滥杀无辜的,也会见了义和团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的。 对于掌握着潞府生杀大权的万奇来说,更不愿意在他刚刚上任时就大开杀戒,遭到百姓唾骂的刽子手。 可是,这个王天印却私下派出探子找寻那些所谓的“拳匪”,没事找事,弄得他深了不是浅了也不是。 他和王天印都是捆在一块的大烟鬼,他的烟瘾也是跟上王天印给他不断的无条件的提供大烟而上瘾的,没想到上了瘾一发不可收拾,直至离不开这个财大气粗的王天印了。 在扈万坤面前,他们从来不敢露出吸大烟这个迹象来,因为扈万坤对吸大烟者一旦发现都要受到最严重的惩罚,甚至会赶出营守。 现在尽管他是营守的最高官了,还不如在下面当个副手轻松,遇到这样的大事,都得自己掌握,弄不好就会带来麻烦。 通过再三斟酌,万奇便派曹小乙带兵去小西天捉拿“拳匪”,他知道曹小乙办事能按着自己的思路来,再说这小西天也是曹小乙这个把总的管辖范围。 曹小乙已经不在乎谁去捉拿小西天的“拳匪”了,若他自己带兵去,找不到拳匪,还怕王天印怀疑他曹小乙放走了拳匪。便跟千总要求还是跟王把总一起去。 这个要求很正常,无可挑剔,当然万奇不会反对,就应了他们。 王天印是盼着不得要去小西天亲自捉拿“拳匪”,就怕万奇不派他去,这下曹小乙还故意让着他要求跟他一同前往,也正合了他的心意,他还怕曹小乙到了小西天给那些“拳匪”报信。 因为曹小乙是扈万坤的心腹,他跟万奇都知道,扈万坤的小妾跟靳义堂都是义和团的首领,扈万坤辞去千总的职务就是不想跟这些当年名扬天下的义和团作对,是不是跑到小西天的义和团拳匪跟这个扈万坤有关呢。 结果浩浩荡荡带着营兵到了小西天连个“拳匪”的影子都没有发现,倒是抓了一些小打小闹的劫匪。 王天印觉得这里面有鬼,一定是曹小乙把自己当猴耍了,自己早已经跟拳匪通了气让拳匪跑掉然后再让他跟他一块去剿匪。便抓几个小劫匪严加审问,结果受不了刑法的小匪说:“前几天来了好多义和团的,已经下山了。” 王天印回府便告曹小乙已经跟“拳匪”通气放走了他们。 曹小乙早有准备对付王天印,他说:“那些拳匪知道咱们官府派兵抓他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既然王把总说我放走了拳匪可德拿出证据来,不能血口喷人。” 本来万奇也是派他们去应付一下,还盼着不得他们快点离开潞府管辖的范围,他能不知道山上藏有义和团,哪能都被洋毛子镇压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上而下都是这样应付的,他万千总不是不知道。 王天印没有证据能证明曹小乙给拳匪通风报信,就告刘福禄在遥镇杀了他的副手申毛松,是苏宏利亲眼见到的。 经过现场查验和审讯苏宏利,也没有那回事,苏宏利只是说见到了申毛松被杀,却没有发现杀他的凶手,那晚人家刘福禄就在河口庄,根本没在遥镇,他也不会长着翅膀飞到遥镇杀了人再返回河口庄。 结果苏宏利还承认自己是对那个申毛松的死感到怀疑才编造的假话。 他要说是遇到鬼神杀死的申毛松,不也是一句不可信的假话吗。因为他是真的没有见到刘福禄的影子,让他死咬住说刘福禄是凶手也是王天印的主意,他也不能把王天印给出卖了,王天印也不会同意。 若出卖了王天印,王天印会受到惩罚,他也许就是个死罪。 最终王天印彻底被击垮了,念跟万千总的情分,只是受到了个降级的处罚。 第108章 第108章 刘保蝉被那些洋人俘虏了,若不是为了去救香黛她也能顺利撤退出去。 她们是在撤退的时候更换衣服时被洋毛子俘虏的。在跟洋人的拼杀中,她清清楚楚听到了大姨赵秀苹一边喊:“快快撤退,更换衣服。”一边跟洋人厮杀。 随即大家就退出战斗,脱掉身上的红衣,再遍地找寻那些男人的衣服然后穿在身上迅速撤离。不换衣服是走不掉的,她们的红色披风太明显,洋人专门冲着红色衣服的红灯照女子们追。 她们也懂得这战不能再打了,她们的法术一点都不灵,她们的姐妹在敌人的枪炮中一批批的倒下。 她们看着那些大师姐跟大师兄纷纷冲在了她们的前面,用身体挡住了敌人的枪炮保护她们,并命令她们赶快撤退。 她跟大家一样,从战斗中退出来,迅速将身上的红衣脱掉,扒了一个躺在地上的死者的衣服披在身上。 洋毛子伊里哇啦地冲过来了,她忽然发现跟她一块的香黛正在换衣服,一个洋毛子忽然对准她开枪。 她不顾一切冲过去从后面将那个端着枪的洋毛子使劲推到在地用刀将他杀死,然后拉着香黛就走。 洋人已经堵住了她们的去路,她们出不去了,前面的拳民都在纷纷放下手中的刀枪,没有放下武器的就直接被洋毛子打死了。 她们马上偷偷将手里的刀扔掉,这时香黛忽然发现刘保蝉的双丫髻还在竖着,急忙给她扒散。她们又在地上抓些污垢抹在脸上,有灰尘也有鲜血。 她们相互看看,满脸都是血淋淋的,认不出她们是男人还是女人。 还有没赶上脱掉红披风的姐妹都被洋人带走了。她们庆幸自己及时更换了衣服,她们知道死期来临了,但是不愿意被洋人带走。 还有的姐妹们当场就自杀了。 她也想那样,却被香黛制止了。 她们跟着往前面走,四周都是荷枪实弹的洋人。 走在街上,那些乱跑的人都被洋人开枪打死了,有的就用刀将他们的头直接砍下还挑在枪头上像球一样抛。街头上到处都是滚落着的人头。 一个身着华贵的女人跑在街上,被两个洋人围住了,他们扒了她的衣服,那女人忽然咬住了一个洋人的耳朵不放,疼的他惨叫,另外一个洋人将她的头砍了下来挂在一个显眼处。 被洋人押着走在街上的拳民忽然反了,赤手空拳跟洋人厮打起来。 “突突突”一阵,洋人开始用机枪扫射起来,拳民纷纷倒在地上。香黛突然使劲扒着她的肩膀,一起跟她倒在地上。 她们的身下流过一滩滩鲜血,像河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是有人在抬尸体,她们被抬走了装在车上。 她们不敢睁眼,一股血腥腥的气味让她们透不过气来。 到了一个地方,感觉是那些尸体被扔在一个挖好的坑里,她们是一个个被人背着往坑里扔的,她们想,这样死了也好,还落下个完整的尸首。 忽然背着刘保蝉的人跟她悄悄说话了:“兄弟,别吭声,我是老百姓,专门背出去埋你们的,我知道你还活着,千万别让洋人知道你还活着。” 刘保蝉没吭声,但她不能再装了,她睁开眼睛悄悄看看背她的那人,再用手指轻轻地捏了那人一下,意思是谢谢他,控制不住眼泪流下来了。 她硬是被扔在人堆里,有人开始用土埋,她的背上、头上盖上了一层土,背她的那人还告诉她,若是有人埋她的时候千万别动。 她听那个好心人的吩咐,不敢乱动,用两手交叉将鼻子护住能勉强喘气。 覆土的声音没有了,又听到一阵伊里哇啦的声音,随即“叭叭叭……”声响,是洋人又在杀人了,就在她们跟前。她不敢动,眼睛里进了沙土,耳朵也是嗡嗡的响,感觉是风在啸啸地吹。 她似乎是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在喊她,一个奄奄一息的逃荒灾民给了妈妈半个馒头,意思是他不行了,连馒头都咬不动了,让妈妈给她跟姐姐刘保童吃,她们已经一天没沾东西了。 她用劲咬着妈妈给的馒头,那馒头太硬了,纯粹就是石头…… 忽然大姨赵秀苹在叫她,让她快跑,大姨的脖子上正在喷血,头忽然掉下来了,但是还听着在叫她…… 她睁开眼,天气已经黑了,她还爬在那里,身上还用土掩着,头上的土没有了,她看到香黛在她眼前蹲着,她的头上脸上眉毛上全是土。 原来刚才是香黛在叫她。 她觉得那些埋她的人走了,但还是不敢出去,就在那里静静地等,后来就睡着了。 香黛讲述了她也是一个背她的百姓告诉她不要动的,他们会救他的,他知道她还活着。香黛还问他是怎么知道她还活着的,他告诉她:“死去的人身上没有温度,身体是坚硬的,身上还流着血。” 他还说:“那些洋人是见尸体多了,臭不可闻,害怕发生瘟疫才逼他们这些城里百姓背尸体到城外埋掉的。” 她们发现背她们的百姓已经被洋人打死了。她们能认出他们来,她们都偷偷地看过他们,她们想记住这些恩人。 地上的野狗来饱食,天上的夜枭在寒叫。 她们是幸运者,只要还活着就不能寻死,她们相依着朝城里走去,她们又饿又渴,哪怕只是一口水,她们也会觉得能出去北京城,去找保童、香玉、香桂她们,她们没见她们被洋人俘虏,也没见她们倒在洋人的枪口下,她们一定顺利撤退了。 黎明时分她们走进了城里,撞见一家大户,像是有钱人家的府邸,大门错开着,她们已经饿得走不动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会不顾一切,她们搀扶着进了那阔卓的大门。 里面的屋门也开着,屋门口躺着一个死人,再进去更是残迹满盈,屋子里乱七八糟,像是被人抢走了什么,房梁上还挂着一位女子,是上吊了。 这个时候,她们不再顾忌什么,只要能找到水找到吃的。 洋毛子在城里杀了三天人了,街上天天有难民在逃,都在拼命离开这个用恐怖掩埋了城市,幸运能躲过洋毛子的百姓,出了城在城郊也被清兵当做义和团给杀了,他们在洋毛子的监督下,男人们尽皆不留,将有姿色的女人都赶到一个胡同里,将胡同封死,变成洋人的兵妓。 刘保蝉和香黛已经在这个府邸躲藏了两天了,她们不敢擅自出门,主要的是这里面有吃的,还有一口水井。 听到外面不断传来的枪声和百姓的哀嚎,她们感到的是一阵阵恐惧和无助,她们把里面的尸体埋在府邸的后院里,将大门关得死死的,她们想在这里等待着能够重生的机会。 外面突然传来了砸门的声音,还听到有女人的呼求,还有洋人的淫笑声。 大门被砸开了,从外面冲进来几个人,三个洋人,二个中国人,两个年龄还小的女孩,女孩已经不呼求了,不挣扎了。 她们没有地方能藏,只有躲在床下面。 进来的中国人在翻箱倒柜找寻值钱的东西,外国人将两个女孩扔到床上的帷帐里,将她们的衣服扒光,开始欣赏玩弄她们的小脚。 一个女孩尖叫一声忽然爬下炕钻到她们藏着的地方。女孩发现了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洋毛子就弓下身来拖拽床下的女孩,女孩死死地拉着她们。 她们知道是藏不住了,手里一人拿着一把厨房里的刀具,她们把刀握的紧紧的,身上的血液开始膨胀起来。 一个洋毛子低头朝床下看,刘保蝉猛力用刀照洋人的头上砍去。 洋人叫一声倒在地上。 同时她们从床下迅捷爬出来,另外两个洋人看到此景,叫着跑出门外,随即两个翻箱倒柜的中国人也跑了出去。 街上都是洋人,他们逼着中国人挨大户给他们找寻金银财宝,那两个小女孩就是跟刘保蝉她们那样藏在屋子里被洋毛子碰到的,她们才十二三岁。 跑出去的洋人哇啦哇啦喊着什么,后面跟着的中国人也喊着:“有义和团,抓义和团。” 随即外面的洋人跟清兵将她们包围了。 清兵带头冲进门来,后面跟着荷枪实弹的洋人。 两个女孩看着她们,赤着身体卷曲着在瑟瑟发抖,那个爬到床下的女孩她的小脚已经被洋人扭断了。 她们的目光里带着乞求,她们知道女孩在乞求她们什么。她们都有同感。 那个被砍准头的洋毛子忽然醒了,瞪着两双在乞求她们的蓝眼睛,香黛发疯似的过去结束了他的生命。 外面的兵冲进来了,她们先了却了女孩子的心愿,朝她们过去一人一个抹了她们的脖子。她们来不及跟女孩道别,这是一瞬间的阴阳之隔,又是一瞬间的丧尽天良的残忍。 她们朝冲进来的清兵杀过去。 她们本来是想先杀了女孩再结束了自己。结果清兵已经闯进来了,她们要这些野兽们给女孩偿命。 她们被带到了一个属于洋人的地方。 他们没有杀她们,这真是求生不能求死更难。 第109章 第109章 洋毛子知道她们是义和团红灯照的。她们到了那个府邸就将那身血淋淋的衣服脱了,她们清洗了身上的污垢,还原了她们的女儿身。 她们成了洋人的宝贝,洋人们杨言说要来研究她们这样一个弱女子是怎样有勇气跟他们的洋枪洋炮对抗的,外界传说的她们那些仙人一般的神话,是一种什么样的魔力缚在了她们的躯体里,甚至她们红灯照的每一个女子还都是处女之身。 她们被关在一个联军控制的牢房里。 黑咕隆咚的监狱伸手不见五指,她们头上戴着枷锁,脚上带着脚镣,寄予在她们身上的神话让洋毛子都害怕她们能够轻而易举地逃出这连鸟都飞不出去的地方。 “香黛姐?”刘保蝉叫道,在这个时候她反而清净了。 “嗯?”香黛答。 “你害怕吗?” “开始有点,现在不了。” “他们要对我们怎么样?” “不知道,我们凭着就是一死,他们还能对我们怎么样。” “我真后悔杀了那个女孩子,她们还小啊。”刘保蝉忍不住叽叽地哭。 “不杀她们我们更后悔呀。那些畜生!”香黛也跟着哭了,感觉哭哭还痛快点,心里好受点。 “他们想把我们带到外国吗?”刘保蝉问。 “凭管带到哪吧,反正我们决定要死,哪也不怕。” 灯亮了,狱卒给他们来送饭了。 狱卒走后,香黛将送给她的那份吃光了,看看刘保蝉坐在那里不动,劝道:“吃饭,妹妹,别跟粮食怄气,想当初我们逃荒的时候哪能吃上这饭,在庙里刮着泥菩萨的头壳吃,还吃的津津有味。” “我也吃过那东西。”刘保蝉终于说话了。 “香黛姐,你不是处女吧。” “谁说我不是,你是觉得我已是有主的人了?”香黛没想到她问起这话。 “嗯。” “老爷还没有顾上宠俺哩。”香黛笑道。 忽然牢房的门开了,听到“啊呀”一声,是狱卒的惨叫声。 随即冲进来两个魁梧的男人。其中一个说:“我们是义和团的,快走。” 他们同时被打开了镣铐。 自王天印又一次跟他刘福禄过不去,他刘福禄又一次堂堂正正地对付过来了,他就想自己一定是走的端行得正才占了上风的,决不是像王半仙说的那样是冲克了什么犯相了什么。 王天印这次闹的,不是万奇这个千总跟他有那点同是大烟鬼的关系,兴许就会被贬家为民了,这是升了一级又降下来了,不过还是营守的一个官,权力还有。 庄上几个大户开始还想这次刘福禄跟“拳匪”卷在了一起,是脱不了干系了,最起码这个保长是保不住了。经过这么一闹,刘福禄又没有什么事,他们又缩回头不敢伸张了,对刘福禄毕恭毕敬起来。 都在想还是刘福禄门头硬,儿子好歹是个京官,儿子这个京官就挂在他们的嘴上,时不时就是这个京官在保佑刘福禄,他们没有想到刘福禄靠的不是儿子这个京官,而是他走的堂堂正正。 刘福禄也不是那么想的,他认定自己是每步都走的正,是游风约乡约的教导。不是沾儿子什么光,在他眼里,他就觉得义和团不是什么孬种,都是没钱没势的老百姓,集结起来杀那些来中国欺负中国人的洋人有什么错。 可是,你说不错,人家洋人是又杀人又要钱的,除了割地还得赔款。 乡里已经派下捐银,还说是为国分忧。 按照地亩每亩除既定亩税再多交京银四十文,人头捐每人加京银十文,说这京银就是外国人逼中国交的赔款。也叫“庚款”“洋钱”。 摊派下达,各户怨声载道,最数几个大户敏感,结集来找刘福禄,说要让他算算,若这每亩在增加四十文还有余头吗。 刘福禄道:“这是上面定的,不关是地亩加税,还有驴子、马的上路税,猪羊税哩。这叫爱国税,谁敢抗旨不交?” 众大户走后,刘福禄去找山来,让他按每亩增加四十文算,看看他们这些上好地秋后能有多少余头。 山来道:“这还用算,上好地如遇好的年景除交足税银最多剩余三成,若是遇到旱年,那还有底?弄不好还得亏本贴补。” 刘福禄不怕那些大户,你有意见拖欠不交,上面就敢来收你的地,赶你的牲口,看你能别过谁?他是怕那些种着三二亩地的户口,地板子又不好,干砂地不存水分,遇到涝年还能收点,遇到旱年连种子都收不够,你收谁去? 这年景,最数当上这个保长难了,上面的乡差三八六九来催要,不少庄民干脆躲着你藏猫猫,偶尔遇见了,就说:“把那二亩地贱卖了吧,让人家种吧,出去打长工也不用发愁地没人种。” 他们都说出这话来了,他刘福禄还能对他们怎么样。 刘巴图从京城被刘福禄救回来,就一直是在他家吃喝,因为想戒掉这个烟瘾得了两场大病,是从鬼门关挺过来的。 戒掉烟瘾的事,是刘福禄提出来的,本来刘巴图是不愿意戒的,他知道这个戒烟的痛苦,他在外面躲债的时候也戒过,都没有戒掉。 自己的命还是人家救回来的,人家提出来戒烟也是为自己好,听说庄上有不少烟瘾大的都被人家帮助戒掉了。若是自己不同意,这不是成心不给人家面子?再说戒烟比跟洋人拼命让洋枪洋炮照你的肚子打个窟窿还痛苦? 刘巴图不想戒烟是他觉得日后不会缺了烟抽,他有个秘密现在就只有他知道了,头领韩德明和靳义堂都走了,就剩下他这个军师代财管了。不是刘福禄他也跟着走了,这个秘密就永远是个秘密了。 跟着靳义堂在小西天那些年,虽然在一些人看来他们是响马强盗,而在他们看来就是在替天行道,那些种大烟的大户凭着自己有钱有势,把好地都种上罂粟,秋后制成“金丹”卖了,除赚了大钱还把金丹贱卖给穷人,先让他们吸上瘾来再克扣他们,弄得他们因为买大烟卖儿卖女,妻离子散。 也许就是天意,他们遇到这义和团“扶清灭洋”的年代,不但没有学会金钟罩刀枪不入的功夫还被洋人的洋枪洋炮给灭了,最后再落上个拳匪的下场。 他们这些小西天上的弟兄就是他一个人回来了,还是刘福禄捡了他这条命,正在官府到处抓他们这些反贼残余的时候,他正好得了两场大病,在生死线上挣扎。现在反贼也没人抓了,他也痊愈了,烟瘾也戒了。 他盼着能出门了,正赶上刘福禄忙着到各家收地丁,也就是“庚款”,听着入耳些。 他说:“老兄,在家也闷待了些时日了,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呀,我想到外面转转,看看我们那班子的人还有没有活着回来的,听说冀州那面的义和团还没有消散,正在反那些掉转头杀义和团的清官呢。” “唉,反也只是反啊,就像韭菜一茬一茬就被上面割了,胳膊扭不过大腿呀,老弟还是小心点的好,现在你的病也好了,烟瘾也戒了,就扎扎实实活过这后半生吧。”刘福禄道。 “老哥这个韭菜的比喻好呀,韭菜可是割了一茬又一茬,根子永远也是在土里扎着稳稳的,不过这些年也是在外闯荡惯了,在家还憋闹的慌。” “你是说冀州那面又闹开义和团了?”刘福禄忽然问。的确他这些时候是忙着收地丁了,弄得是焦头烂额的,什么消息也没顾上打探,若是那里又闹开义和团了,他想是不是赤岗他们到了那里了,他在心里还在惦记着二女儿刘保蝉,万一义和团又集结起来了,二女儿要活着兴许会到了那里。 “你说不闹还能活吗?这摊派可是你亲自收的,那些有地有钱的能活,老百姓还能活吗?这不是官逼民反吗?听说外国人要中国赔偿白银四亿五千万,每个中国人是人头一两。能活吗?”刘巴图道,还是越说越激动。 刘福禄虽然跟他是一个庄的,从小刘巴图就是个大户的孩子,跟他们这些一般家庭的孩子说不惯,再说人家又在私塾读书。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热心肠,跟他一样爱抱打不平,几句话说的他这个保长脸红脖子粗,好像他带头收刮老百姓的地丁是有罪似的。 “你走了,计划要去哪里?” “出去再看吧,反正在家是一天也活不了,幸亏是你把我的烟瘾戒掉了,要不然现在我还是个人不是都不敢保证了,你知道那些大烟鬼的本事,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这条命也是会让你白救的。” 刘福禄想,这文化人说话就是一套一套的,几句话就把他抬得上了天了,心情是舒舒坦坦的。 “别说那些了,那不是该你命大遇巧的吗。” “也是,也许是天意呀。” “我还想给你点地让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个庄稼汉呢,当初你给我那地可是留有余地的。”刘福禄道,他若不提这地到显得他是故意的。 “哦,提起那地,我跟山来说过,就给你了不再变了,写那张卖契我也不知道丢哪了,早把这事给忘了。” “我这里没丢,在着哩。” “要不这样吧,咱把山来叫来,三合同面,再把那契改改,啥条件也不说了,就把那个“活契”改成“死契”就行了。” 刘福禄道:“改不改吧,万一那天你想开要种地了,也现成给你。” “改了吧,像我这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还要那地干啥。” 第110章 第110章 刘巴图觉得自己也是给刘福禄积了德了,所以天老爷才派他到京城把他救回来,还给他戒掉了大烟瘾。若不是他有小西天的那个秘密他宁愿给刘福禄这个再生父母打长工,给他种地,给他看家护院,做他后半生的奴才。 关键是老天爷还给他留下一些财富,那就是小西天只有他知道的那个秘密,假如他跟着他们都做了死去的那个“拳匪”了,这个秘密就再没人知道了。 大头领韩德明带着他们去参加义和拳的时候,就把这些财富留在小西天了,自始至终只有大头领,二头领靳义堂和他这个财管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本来他们是计划“扶清灭洋”后还会回来的,回来后在山上真正做个“柔风显灵替天行道”的侠义之士,那个时候他们都学会了金钟罩刀枪不入的神功了,是谁也奈何不了他们了,那才是响当当的“柔风显灵”了。 开始那些财富还都是他们在山上自制的大烟,临走的时候都变成银子了,除了给众弟兄发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部藏在山上了。 他刘巴图不是个见财起意的小人,而是在这个世上凡是跟这笔财富有关的弟兄都走了,就剩下他了,这是天意呀。 他刘巴图取走这些财富是不会胡乱挥霍的,他已经戒掉大烟瘾了,他永远不会再去碰那个害人的东西了,他要利用这些财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他要上京城经商去了,这也是他多年来的梦想。 临走的时候他到了遥镇那个红沙沟里,靳义堂夫妇的坟墓是他跟刘福禄挖好的,他没后悔的是把大头领韩德明的尸体也拉回来了。 当初他才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刘福禄要拉二头领夫妇的尸体回家,不能丢下大头领韩德明的,要回一起回,他是觉得这样他才心安。 现在对着这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再对着大头领二头领的坟墓,他不感到羞愧难当了,是他们不在这个世上了,不是他卷上这些财富跑了,私自去挥霍了。 当初刘福禄人家根本不认识那个是大头领,就是他刘巴图知道,不是他刘巴图大头领您的尸体就葬身荒野了。他会每年来这里祭奠大头领您和二头领夫妇的,你们的在天之灵就保佑我刘巴图将这些财富带到这个世上发挥它们的光和热吧。 他就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墓碑,他想一定是官府派人把他们的墓碑给砸了,等过去这段时间他会回来重新给头领们再刻两桶墓碑,让后人永远记住你们是抗击洋人的英雄。 最后他在墓丘上放上供品,点着香,先后跪在他们的墓旁,深深地鞠了三鞠躬,磕了三个头。 “二位头领,你们就安息吧,虽然我刘巴图没有跟你们走,是上天专门留下我这条命来祭奠你们的,我会每年来这里祭奠你们的,不会给你们断了香火。” 他回想他们跟洋人拼命的那个时候,他刘巴图也没有当孬种,虽然他的功夫不如他们,但他那个时候也是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有生命的大活人,都战到了忘记自己还存在的时候了。 可是他侥幸留下来了,他们都走了……是老天对他不薄啊。 赤岗领着众人到了沙河县三岔口一带。那里也有为逃避清兵的追捕躲避到这里的义和团团民。没多久便接到传贴,顺德府巨鹿县举起“扫清灭洋”、“官逼民反”的大旗,赵老祝被推为主将带领义和团余部参战。 在巨鹿县发起“扫清灭洋”、“官逼民反”起义队伍的首领叫景廷宾,庚子赔款后,各种赋役都增加在老百姓的头上,为了向洋人赔款,官府不断给百姓增加新的捐税,像房捐、铺捐、炭捐、煤捐、肉厘、马娟、驴捐、当捐、地亩捐、彩票捐,还有烟酒税、食盐加价,茶糖加厘等。 清庭拼命加紧对百姓的控制,那些贪吏趁机敲诈盘剥谋取私利。 除此之外,外国传教士也借口庚子年教堂事件,以教堂被毁为由,蛮横要求各地赔偿损失。地方官惧怕洋人纠合各地的外国传教士私下议定赔款数目,向当地人民进行勒索。 外国传教士跟当地官府私下议定的赔款叫“小赔款”。也叫“洋差”。 近二年,在巨鹿一带大旱成灾,连年闹灾荒。老百姓家家吃糠咽菜,用草根、树皮充饥,虽不比丁戊饥荒那样百姓举家出外逃荒谋生,但是对这样劳重的赋役实在无力负担。 当地穷苦百姓纷纷找景廷宾出主意想办法。 景廷宾文武双全,当年考上武秀才,又中了吴举人,在家乡教了不少徒弟,耿直坦率,爱抱打不平。 景廷宾的徒弟都是贫苦出身,都纷纷去请求师傅带领他们造反,景廷宾无有推脱,先召集部分群众到地方官府抗议,要求免除教案赔款。同时,又在各村进行联络,积极修造兵器,准备武装对抗。 景廷宾组织乡民到官府抗议“小赔款”的消息传到了在天津一带的义和团首领赵老祝,便暗中跟景廷宾取得了联系。 地方官府为了自己趁机敛财,不给百姓减免赋役,还报清庭派兵前来镇压,这就是在“官逼民反”,百姓扬言:“中国人誓死不交纳洋差”。 光绪二十八年四月,景廷宾宣告起义,赵老祝带领义和团余部加入起义队伍,并下传贴召集各路义和团团民前来参战,赵老祝被推为主将。并树起“官逼民反”、“扫清灭洋”两面大旗。 起义队伍很快就发展到几万人,遍及二十多个县城。 清庭怕义和团死灰复燃,东山再起,袁世凯急派段祺瑞、冯国璋、倪嗣冲等统率配备大炮长枪的新军前来镇压,历时四个月,景廷宾被捕,被遭凌迟处死。 赵老祝突出重围遭人出卖被俘,被抓进监牢,宁死不屈,绝食而死。 至此起义队伍失败,有的被战死,有的四处冲散。 靳义堂他们脱离险境后看看从游风约带出来的队伍除战死的也所剩无几。面对当时所处的困境,便劝说大家为了躲避追兵,暂且各自择路回乡隐姓埋名务农耕作。 剩下李金瓶跟刘保童和香玉、香桂她们跟着靳义堂往北而去。因他们在上党潞府一带是挂了名号的,回去怕受到官府追查再牵连到家庭。尤其是香玉香桂,说什么她也不敢回去见老爷了,上次她们可是侥幸逃得一命。 姐妹两个如今已是同病相怜患难与共。 李金瓶想到天津投奔单刀李(李存义),当年在天津义和拳,武林群起,共赴国难,单刀李给拳民传授拳技的时候,他就是拜在他的手下学习武艺。 刘保童想到京城投奔哥哥刘保金。 赤岗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要到那里,经过“扶清灭洋”到“扫清灭洋”这个裂变的过程,多少仁人志士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是要变法维新,改天换地,为改变这个世界而革命。 也使他萌生了一种新的思想,虽然是朦朦胧胧的,看不到光明在哪里,黎明什么时候会到来。但是他深信义和团虽是失败了,一定还会有其他的什么团来完成义和团没有完成的使命。 心里只有惨败的阴影,不知道阳光会从那个方向透过来。 他想找刘保金来给自己化解掉这些阴影。 到了保定一带,只见陆陆续续有不少年轻人三三两两朝一个地方而去,前面还有一些人围着看墙上贴着的告示: “为大清国之强盛,壮大清国之国威,锐意革新,任贤使能。特招新兵组建大清陆军,习洋枪,学西法……” 原来是官府在招新兵,还限制年龄、身高,有烟瘾者勿论。 “习洋枪,学西法”。这是个新鲜词儿。 在张贴广告一侧,齐齐整整地站立着一队身穿军常服,上有肩章、帽徽,打着绑腿,带着大檐帽,肩上还扛着洋枪的新兵。看上去显得格外庄重、威武、神气。 这跟先前的大清“八旗军”、“绿营军”穿的号服有天壤之别,旧兵土而俗,那新兵却是很“洋气”。 刘保童跟香玉、香桂站在那里愣神地看着那些整齐威武的新兵不走了。这时,一位军官朝她们走过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士兵。 那军官好像是个外国人,他对着她们说了一通外国话,那士兵急忙给他们解绍:“这是我们的洋教官。”然后给她们翻译洋教官的话:“教官说,你们还看什么,还犹豫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呀,学烟操,使洋枪,穿洋服,这才是保国英雄啊,还享受高军饷高待遇。” 这教官显得更是威武阳气,背榜上还多了一枚金闪闪的肩章。 香桂先道:“你看我们能行?” 军官看看香玉用不很流利的中国话道:“我看你们三个都可以,吸大烟不?” 三个人同时摇摇头。 “那就没问题,上前面登记去吧,要不我带你们去。” 香玉忽然犹犹豫豫低声道:“可——我们是——” 香桂知道香玉要说什么,忙制止她朝教官问道:“你是说我们只要报上名字就可以参加?” “报了名就可以了,我保证你们能参加,我选准你们了。我是这里新军的教官肖克尔,我的话说了算。”教官道。 这时香桂悄悄告诉香玉:“我们现在可是男的,不是女的,别老是说漏嘴。” 香玉点点头。她刚才就是想说她们是女的,她忘记了她们是女扮男装了。可是她们看了大半天还没见有女子报名当兵。 第111章 第111章 那位肖教官决意要领她们走,只是刘保童还在左右看什么,她是再找赤岗。她们在看那新兵时,赤岗跟李金瓶已经走远了。等到发现她们没有跟着便折回来找,发现她们正跟那个肖教官在一块。 赤岗他们也知道这里在招兵,没有像刘保童她们那样三个很郑重的样子。他们就没有计划当兵,即是看到告示,那上面的限制年龄,他们已经超了。 而刘宝童她们还在年龄范围,再说她们主要是看到那些新兵那个齐整整的样子,简直是让她们入迷了。都在想要是自己跟他们一样该是多么威风。 “我们要当兵。”香桂看见赤岗他们走过来就上前兴奋地说道,还拉他们过来介绍那个肖教官:“这是洋教官,他选准我们了,他保证我们能进去。”香桂说的教官保证她们能进去,就是想告诉赤岗她们即是女子也没关系。 赤岗见那教官跟他年岁差不多,像个洋人,穿着军服,端庄得体,威风凛凛的。不像是信口开河,跟她们开玩笑的。 对着人家这个教官,赤岗能说什么,即是有话说也被香桂一句话给堵上了。 “当兵报效国家,好啊。你们愿意了?”赤岗问。 “愿意。”香桂点点头,再看看刘保童她们没答话,便问道:“保童,愿意吗,愿意怎不说话?有人保证我们,多好。”香桂的意思还是说她们都是女子,到这里多么有安全感,何必四海为家瞎跑呢,还得躲着清兵抓捕。 刘保童被香桂弄得很尴尬,脱口说:“嗯,愿意。”她还是想随赤岗走,但是看着那些新兵的样子也让她动了心。 香桂再问香玉:“你呢?” 香玉说:“你们愿意,我就跟着你们。” 赤岗再看看她们那个样子,也看不出她们就是女人。再说即是女人又怎样,那告示上也没有说女人不准当兵。前世花木兰、穆桂英那些不都是女子吗,红灯照不都是女子吗。老佛爷不也是女子吗? 靳义堂就是正在发愁她们三个人的落脚之地,若是这样就能给他卸下身上的包袱,好歹这是大清朝的正规国军,是有保障的。 来救刘保蝉跟香黛的是两个身披黑衣的蒙面人,他们个个都有飞墙走壁的本领,很轻松地越过牢房的围墙,将她们救出。 她们原来是被德国洋人抓到京城东交胡同,关在德国人设立的牢房里,这里是德国人的使馆界。可恶的联军将整个东交胡同一口吞下,没有了中国人在这里居住甚至于说话的份儿。 她们庆幸自己争得了又一次生存的机会,她们想起了那些背着她们的“尸体”到城外掩埋的时候而趁机救她们的中国人,他们最后却都被洋毛子杀了。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否知道她们还活着?求恩人给她们托个梦吧,她们会将他们的恩泽告诉给上帝的,让他们都变为神仙。 她们像是被带到了一座王府,在这里好吃好喝了数日。伺候她们的像是府里的仆人,相识的熟了问他们这是在哪里,他们说是肃王府。还说救她们的义和团有大事要办,快回来接她们了,让她们耐心等候。 她们最盼望的就是有义和团来救她们了,她们知道除了义和团也没有人会来救她们的,她们的神功还没有在大师姐那里学到,看救她们那两个人的功夫那样好,一定是大师姐黄莲圣母派人来的。 “香黛姐,要是义和团让我们回家,你肯回去吗?”刘保蝉问道。几天的安静生活让她们的心情放松了,那些亲眼目睹的血腥场面也让她们在记忆中渐渐地淡化了。 “我不想回。”香黛道。 “为什么?” “……你猜不出来。”香黛停顿了一下回答。 “我能猜出来。” “猜出啥?” “你怕回去了当保长的小老婆。”刘保蝉道,她可真是一针见血。 “那怕什么,小老婆小老婆吧,最起码活的安逸,不用担惊受怕。” “那你是为啥呢?” “我就是想学会圣母的神功,一辈子没人敢欺负咱。” “当小老婆还怕谁欺负吗?每天待在家里不出门。” “那可说不定,像这京城里老百姓不是都待在家里的吗,看看现在死的死跑的跑,那些洋毛子是怎样欺负我们的。” “你呢,说说你呀,你想回吗?”香黛问刘保蝉。 “我不想回,回去了父亲又要发愁给我找婆家了。”刘保蝉道。其实她跟香黛是一个想法,就是想学会功夫为死去的中国人报仇,为救她们的那些恩人报仇,为她大姨姨父报仇,她是亲眼看着他们被洋人的枪炮打死的。 几天后,还是那两个救她们的来接她们来了,看他们的身形就像是那天救她们出牢房的两个,原来他们是两位魁梧英俊的后生,那晚他们都蒙着面,穿着夜行衣。 他们说是红灯照黄莲圣母派他们去营救她们的,他们发现她两个没有死,被德国毛子抓到了德国使馆的牢房,她们准备要在第二日处死她们并暴尸街头。 “黄莲圣母呢,我们要见她。”香黛很兴奋高声问道。 “这个时候,谁还能见到圣母呢,她可是洋毛子重点抓捕的对象。”一个说。 是啊,即是在天津她们也没有机会见到圣母的尊容,何况是现在。 她们出来肃王府,坐进辆马车的车篷里,里面黑咕隆咚的,为了安全,她们是晚上离开的。 她们一路颠簸走了整整一夜,到天明来到一个地方。 她们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像是一个练功夫的地方,她们在红灯罩就是这种地方,有扎马步的桩子,有练轻功的绳索,有练拳的沙袋…… 记得有一次在红灯罩跟着师姐们练功,在一位师姐给大家做表演的时候,就是一手拿折扇,一手拿灯笼从高空徐徐飞到地上的。后来才发现她是被绳索吊着的。 那位师姐还告诉她们,她是还没有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神的魂符还没有为她附身,等到了那一步就用不着使用绳索了。 教她们学功夫的也是救她们的这两个人。一个叫向宇瑾,一个叫廖琪。 开始她们跟着他们练习长跑,也是在那个练功场转圈子,整整一天就是跑,跑的她们筋疲力尽的,晚上还得练习爬高,攀墙。 一天是这样,一年也是这样,跑步、攀墙、扎马步。然后还练习怎样能赤手空拳一下子让敌人毙命。 在夜间还不断学习文化,学外国语。 一年过去,她们就过着这样枯燥难熬的生活,从不出练功场一步,吃饭睡觉都有下人伺候。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问他们的师傅向宇瑾和廖琪,他们说:“功夫还没有练到家。”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们被派出去要执行一次任务。要从三丈高的光滑的楼墙上爬上去,里面有哨兵把守,要设法进去把哨兵杀了,再到哨兵把守着的房间里取出来一份机密文件。 她们临走的时候,是被师傅拿出一张图纸只给她们看,然后给她们安排任务的,说是能顺利完成这项任务,她们就能自由出去了。 她们只是带着爬墙的绳索,身穿夜行衣,蒙着面。 按照图纸上的指示,她们爬墙出来练功场,一看原来她们还在京城里,还是她们熟悉的东交胡同。 “香黛姐?” “嗯?” “我们在这里一年多了,怎就没有出来东交胡同?”刘保蝉道。 “我也是纳闷,也许我们义和团在这里的行动也是保密的吧。”香黛道。 “奥,也是吧,现在京城里就是外国人的天下了。” 走没多远就到了她们该去的地方,那也是一个很大的府邸,跟她们那个王府差不多,楼墙都是一样的高。她们按照图纸顺着后墙一溜烟伏到她们该到的地方,果然这里有堵三丈多高的楼墙。 她们到了墙下迅速将爬墙的绳索拿出来,找到一头的抓钩,用力朝高高的墙头上一扔抓钩,那抓钩就抓在了墙头上。她们再用力拉几下,确定是抓钩抓牢了,便拉着绳子轻松地爬到墙头上。 到了墙头上,她们又扒着绳子趴下墙来,发现对面有窗户亮着灯。她们朝灯光的方向摸去,果然看到有两个兵在门前守着。 那两个守兵刚刚发现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们就箭一般过去一人一个将他们的脖子扭断了,哼都没有哼一声。然后她们轻轻把他们的尸体托在墙角不被人发觉的地方。 她们迅速打开门锁进来房间,发现那个放着文件的柜子。 这一次,她们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她们到了肃王府,将拿到的文件交给一个长官模样的中年人,她们的师傅介绍说:“这是我们的长官祁速浪。” 长官?她们在义和团红灯照可没有听说过长官这个官名,也许是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官名也改了? “长官?香黛姐?”刘保蝉悄声道。 “我也听出来了,感觉那里不对?” “也许是改了吧,哪里不对吗?” 第112章 第112章 祁速浪戴着一副眼镜,他瞪着一双贪婪的目光看了她们一会儿,然后拿出四根金条放在她们交给他的两份文件上面,说道:“二位小师姐辛苦一年多,现在可以出师了,恭喜恭喜呀,请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说罢将那两份文件交给两个师傅向宇瑾和廖琪,他们又将文件递在她们手里让他们签上自己的名字。 刘保童跟香黛并没有将被她们拿来的所谓的“文件”当成一回事,更没有考虑那么多,自从家里出来这还是第一次在签自己的名字。 不就是签个字吗,她们没加思索。即是她们翻开看看也不全部能认识“文件”上面的字,有的还是外国字。 她们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将那“文件”拿回去交给祁速浪,将那金条给她们留下,说是奖励她们的,以后这样的奖励还很多,只要她们好好干。 晚上师傅给她们摆了一桌子丰厚的菜还有红酒,她们清楚这应该是她们的出师酒或者是庆贺酒了,自进来这里就没有沾过酒,可以说自来到这个世上还不知道酒是个什么味道。 师傅给她们每人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他们也各自满满倒了一杯,端起酒要跟她们碰杯,说是这是法国葡萄酒,很好喝,喝下去是甜的酸的辣的什么味道都有,让她们一口喝完,就像今次完成任务那样,干的痛快一点。 她们不好意思不听师傅的话,就像是在训练场上的命令,这次是师父让她们喝酒,即是在训练场上她们都没有不听师傅的话,那是人家教她们学本领,这却是让她们喝酒。 她们还没有来报答师傅对她们的救命之恩,她们的心里早已温存着对他们的感激,总没有机会释放出来,紧紧张张的训练就像敢死一般,累的她们喘不过气来。 她们品尝不出这第一口酒的感觉,只是觉得肚子里迅速膨胀着,火烫火烫的,有一股气流从心底慢慢地流窜到头顶,一种奇妙而酣畅淋漓的感觉。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既淳实又清爽还甜腻?”廖琪问道。 她们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甜甜地笑。 向宇瑾再给她们倒满一杯:“第一次没有品尝出来,再来一杯。” 她们一饮而尽。 她们的头脑清醒的很,只是感到浑身有气无力了,就像她们的功夫完全是废掉了,她们看到师傅朝她们走过来,将她们抱起。 她们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她们微微闭上眼睛,等待着师傅对她们的初吻,不知道她们是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师傅并没有跟她们接吻,但是她们明明白白是被他们抱着进了各自的房间。 她们任凭师傅对她们任意摆弄。她们本想着自卫,可是毫无气力。 她们的初夜就这样过去了。她们没有感到一点点亲切的爱意,而是放荡的一塌糊涂,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就像虎狼一样对她们肆意虐待。她们毫无一点反抗的力量。 第二天以后,教她们功夫的两个师傅就不见了,只是那个戴着一副眼镜的叫祁速浪的长官给她们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其实他不叫什么祁速浪,而是叫川岛浪速,是日本人。 原来她们是被德国人带走的,她们被带到了东交胡同德国领事馆,德国人是想看看这中国女人是凭借着什么面对他们的长枪大炮而威武不屈的。日本人的福岛指挥官看准了她们是红灯照的,他想培养她们成为他们大日本帝国的鹰犬,于是就派他的得力助手川岛浪速把她们从德国领事馆赎回来。 她们被日本人的两个间谍高手向宇瑾和廖琪把她们从德国的监牢里“救”出来,就在东交胡同的日本领事馆培养她们的间谍本领。大清朝的肃王府也在东交胡同里,被八国联军占领了。 向宇瑾和廖琪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刘保蝉就像受到了欺骗受到了侮辱,她是想着他们都是义和团的师兄们,她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了他们的身上。 香黛安慰她:“他们也许会来的,那个向宇瑾还以为我也是处女,他也不知道我已是有主的人了。” “他们要不来呢?他们诚心是想害了我们。” 告别了刘保蝉她们,李金瓶跟师兄靳义堂一路往北而去。一路上赤岗如释重负,嘴里不停地喃喃:“将她们三个累赘安置了就轻松了。” “她们怎还是累赘了?前些日还参加‘扫清灭洋’呢。”李金瓶道。 “前些日是前些日,现在是现在。前些日她们是跟义和团大军在一起的,还能浑水摸鱼,现在单个儿三个女人,还遭清兵抓捕。谁敢保证那一会儿不被发现?”赤岗道。 “我看她们女扮男装的还看不出是个女人。” “看出来又怎样呢,从古至今那个女子当兵保家卫国不是被称作英雄,即是被查出来也不妨事,那告示上又没有显示只招男兵不招女兵,而且又有多少女子敢去报名当兵的,只要她们现在能躲避过去。” 到了三和一带,二人便分道扬镳,就此别过。本来李金瓶也想跟赤岗到京城去,只是之前他已说过要到天津找师父李存义继续学习师父教他的形意拳法。 二天后,李金瓶到了天津紫竹林地界,这里还是法租界。想当年他李金瓶跟着义和团在这里跟洋毛子第一次拼个你死我活,特别是那“火牛阵”,装备完备的几十头牛,由大师兄的一声令下,团民们把牛尾巴上捆绑着的鞭炮一齐点着, 顿时牛尾巴着了火,伴随着噼哩叭啦的鞭炮声,牛群受惊了,疯狂地朝外国的租界狂奔。 租界外面都埋着地l,地l被狂奔的疯牛踩响了,团民们跟着牛群冲进租界…… 那一次,他们义和团的大旗插在了法租界高高的红楼上,迎风飘扬…… 忽然在街上一个年轻女子被两个俄国人围着,这里有俄国人的租界,那时俄国人占领了天津火车站及海河东北岸。 那两个俄国人正在调戏那个中国姑娘。不料那个中国姑娘身子往下一蹲,转身一个崩拳将一个俄国人击倒,那人半天没起来。 另一个俄国人见这位姑娘有功夫,就举枪朝他射击,只见那姑娘身子一闪,伸手一拔他的枪筒,一个飞脚将举枪的俄国人踢出丈余,接着在身边搬起一块石头朝那个俄国人砸去,正中脑袋,那个俄国人“嗯”一声倒在地上。 突然从一边跑过来两个俄国人,他们都端着枪,子弹也已经上膛,他们跟李金瓶一样也是看到了这个女子跟两个俄国人大战的经过。于是就拉动了枪栓,直接朝她冲了过来。 这时的李金瓶早已被这个女子的举动震惊了,他是亲眼看着那个俄国佬被活活砸死的,这一下真是解气,可是当他看到端着枪朝她跑过来的两个俄国人时,知道这女子一定是闯下大祸了,要吃大亏的。 “神仙难逃一溜烟。”这是他们活下来的义和团才意识到的,就是说即是义和团里的神仙也没有洋人的火器厉害。只要他们朝你举起手中的那杆洋枪,只要那洋枪的铁管里的一股火气朝你窜过去,你就凶多吉少。 李金瓶不会眼瞅着眼前的女子吃亏,他要帮他,特别是不能让洋毛子手中的枪响了,那样就迟了。 那两个俄国人已经过来了,李金瓶赤手空拳很着急的样子。突然他的额头一绷,后脑勺一热,脖子上缠着的辫子开始蠕动起来。 他一般不用他头上的辫子跟人打斗,那是他祖宗留给他的血脉,是他的宝贝,不能有个闪失。他头上的辫子又粗又长,放开了就会拖到地上,他一般都在头上盘着,不轻易放下来过。 虽然他在游风约耍自己头上这条辫子是远近闻名的,那只是做个表演而已,从来没有用辫子做过武器。就是在义和团跟洋人厮杀的时候他使用过辫子。 现在是到了紧急关头,他手里什么武器也没有,眼看着两个俄国佬就要扣动扳机了。 李金瓶一个箭步朝两个举枪的俄国人的背后冲上去,头后面的辫子像一条蟒蛇盘旋过来,那辫梢抖动着找准一个俄国人举着的枪只一卷一拖,只见那枪横飞出去。 另一个俄国人举着的枪只听“趴”的一声,枪是响了,却偏离了方向,只见李金瓶的辫子又盘旋过来,那枪也不翼而飞。 紧接着那辫子就像活了一般,一下子缠住了那俄国人的脑袋,将他甩出两丈开外,另一个俄国人见状“啊啊”地喊着一溜烟跑了。 李金瓶也不敢恋战,过去拉起那女子就走。走不多远,已是出了大街到了一拐弯处,忽听那女子叫:“李金瓶”。 李金瓶吓一跳,细看那女子,却认不得。 “你是来找师傅的吧,我领你去。”那女子道。 “你是?” “知道你是认不出我来了,我不是那个山西忻州的小老乡小龟子吗?”那女子道。 “你是龟儿子?”李金瓶道。难怪他认不出来,那个龟儿子在义和团的时候化妆成一个女子到了红灯照里都没让他们那些弟兄认出来。 第113章 第113章 龟儿子是一个四川的团民给叫响亮的,后来大家就叫他为龟儿子。因他长的小巧,也即叫响了。 “你是在街上扮做女子专门杀洋人?”李金瓶问道,他在来的路上就听赤岗说过,留下来的义和团的团民成立了什么暗杀团专门杀洋人,明干不行就暗干。 “嗯。” “师傅派你的?” “不是,我参加了‘暗杀团’,不但杀洋人,还杀那些帮洋人干事的走狗汉奸。” 忽然听到后面有清兵喊:“抓辫子贼,别让他跑了。” 小龟子拉着他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单刀李武馆。 师傅见状,认得跑进武馆的是李金瓶,当年他们还以是一个李姓查考过祖宗的来源,关系甚秘。 也难怪李金瓶执意来找单刀李。 没想到清兵追得紧,他们知道这里有开武馆的,后面的洋人长枪队也紧跟在后面。 在武馆里,单刀李就听外面嚷嚷抓“辫子贼”,知道定是李金瓶,因为他的武馆里所有弟子连同他都把辫子给剪了,就是因为清兵跟洋人在京津一带见到留有长辫子的会武之人都要一律枪决。 光绪二十七年,义和团跟洋人开战的时候就有不少团民利用头上的辫子杀死了不少洋人,使洋人看到中国人的辫子就恨之入骨,一旦抓到中国人就来戏弄他头上的辫子,甚至用他们手中的刀将中国人头上的辫子割掉。 其实,经过跟洋人的战斗中,中国人已经领略到老祖宗留在他们头上的辫子是凶多吉少了。 联军攻占京城后,有一位南城派八卦掌的掌门称“眼镜程”的程大师,一次途径东单牌楼见十几个外国毛子调戏一位中国少女,程大师上前阻止,洋毛子见状便一拥而上把程大师围在中间大打出手。程大师三招二式就把洋鬼子打的屁滚尿流,有的当场毙命。 程大师回到店后,洋鬼子的长枪队在汉奸的带领下随后追来,将店门围住开枪射击。程大师施展八卦掌将洋人打的不能近身,知道情况不妙,杀开一条血路,打出胡同。 洋人紧紧在后面跟着,胡乱朝他开枪,他出来胡同一跃身跳入一侧房顶上,连跳跃几处躲着洋人的枪弹,不料发辫掉下来被房瓦缠住,纵身不得,被洋人的枪弹击准,一代武术宗师就这样因为一条辫子死在洋人的枪口下。 事后,单刀李就带头把自己的辫子剪了,众徒弟也跟着师父先后剪了自己的辫子,以此行动来纪念死去的程大师,也以此学习维新派“改装去辫”,革除被洋人讥讽为“豚尾”的辫子。 单刀李没等李金瓶回过神来,手起刀落,他的辫子就被单刀李齐刷刷砍了下来。等洋人冲进武馆时,没有找到一个有辫子的。 领着洋人来武馆查人的还有清兵和那些汉奸。那些清兵是官府派来的,凡是有中国人反对洋人的地方,地方官府就必须派兵查清并惩处那些反洋人的中国人。 没有查到有辫子的闹事人,清兵跟洋人把单刀李给抓走了。 众徒弟已经不是义和团金钟罩刀枪不入那个时候了,知道洋人的洋枪厉害了,不会挺着胸膛再去跟洋人手里的洋枪挑战了,他们懂得了“神仙难逃一溜烟”这个道理了。 李金瓶在开始师父单刀李将他头上的辫子割掉后,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的辫子还没有施展出它的能量,虽然在跟洋人开战的时候,他的辫子的确杀死了不少洋人。 刚刚在街上,他的辫子功夫让那些洋人尝尽了苦头,这只是个开始,他觉得自己十几年来长好的辫子才要开始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可是师父怎么狠心一刀将他的辫子砍了? 直到师父被清兵抓走,他才明白师父为什么对他辫子那个很心来,原来是为了救他的小命。 单刀李被清兵抓走后,李金瓶觉得自己很惭愧,刚刚见到师父就给他带来乱子,特别是小龟子,更是感到师父是因为他而抓,若不是他背着师父偷偷参加什么“暗杀团”,也不会招来清兵跟洋人。 暗杀团就是那些维新人士和被留存下来的义和团团民暗中组织起来的一个专门暗杀那些洋人和洋人的走狗官僚、汉奸的一个组织。 “辛丑条约”后,清廷受八国联军的约束,清庭向洋人保证:“严禁中国人参加反帝运动”并惩办“首祸诸臣”。 维新人士跟义和团的团民咽不下这口气,又知道“刀枪不入”之神功跟洋人的洋枪洋炮不能比,只有实行暗杀那些洋人跟洋人的走狗才能救国。 单刀李被抓走后,那些汉奸为了讨好洋人,便指认单刀李是义和团团民的习武教练。洋人如获至宝,将单刀李关在俄国租界。 李金瓶跟小龟子还有众师兄师弟打听到了师父被关在俄租界,因把守甚严,无法进去搭救师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龟子又去找他的暗杀团成员,大家唯一的办法还是设法进去饿租界打探出单刀李的确切下落才能实施营救。 李金瓶忽然想起师兄赤岗来,他现在也不知道在不在京城,他说是找刘保金去了,刘保金毕竟还是朝廷命官,路子较广,找到他们让想个万全之策来搭救师父单刀李。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大家,大家觉得能去试试,有时候通过一些关系来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比一味地利用武力要安全可靠,这次是跟外国租界打交道,弄不好就会把事情搞大,除了救不出人来,还会连累大家。 天津俄租界位于老龙头车站的河东、河北区,当年义和团在紫竹林跟俄军激战,数十天的战斗使俄国兵死伤惨重,因此俄国兵对义和团恨之入骨。这次又有俄国人在大街上被中国武夫杀害。 被抓走的单刀李一定被关在河东区俄国租界巡捕房兵营。 李金瓶到京城见到了赤岗,将他刚刚到了天津就遇到的事情跟他和盘托出,赤岗看看他被刀削没的辫子暗自好笑。在游风约数李金瓶的辫子功厉害,参加了义和团他头上的辫子也立下了汗马功劳,杀了不少洋人。 如今他的辫子没了,就像削去了他一半功夫,难怪他要来京城找他赤岗。 轮爬墙走避的本领,李金瓶更是不如赤岗,现在最主要的是查到单刀李的踪迹才能设法营救,查不到他被关在哪里就无法找到去营救他的办法。查找单刀李的下落也非赤岗莫属。 是夜,赤岗潜入俄租界。 在当时划定的俄租界除老龙头车站以西的大片土地外还有往南扩展的大片田庄,从这里潜伏进去一个人其优点就是易藏身不容易被巡捕发觉,其缺点是很难找到自己的目标。 第一个晚上赤岗就是风风火火进去,心灰意冷地出来,他没有找到关押单刀李的地方,是因为他还没有找遍俄租界的任意一个地方,特别是巡捕房和洋毛子首脑住的地方。 第二天晚上,赤岗依着第一次的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巡捕房,巡捕房的高墙阴森森的,上面还揽有铁丝网,看来单刀李一定就关在巡捕房监狱里。 在白天赤岗已经了解到,位于河东区俄租界巡捕房还驻扎着俄国兵营,就是这些俄国兵营里的兵士出了租界在街上肆意欺负中国老百姓。那个小龟子就是摸准了租界里俄国兵的这些恶习才装扮成一位姑娘引诱他们出来的。没想到招来这么大的祸。 在义和团赤岗亲自领教过单刀李的功夫,当时他虽然也在教授其他团民练功,他知道单刀李的功夫比他的功夫要好,他是形意拳的第三代传人,他的形意拳神妙莫测,指东打西。 特别是他在跟义和团一起杀敌的时候,他是每回都冲在最前面,打得敌人屁滚尿流,他亲自率领义和团众弟子夜袭老龙头车站,痛杀俄国兵。 赤岗认为凭他的本领俄国人是奈何不了他的。 难道是单刀李故意让俄国人抓走,是为了众徒弟的安全?或者是俄国人故意将单刀李抓走是为了引义和团去救他而一举歼灭? 李金瓶找到他的时候,他们决定先由赤岗探探情况再行定夺。望着戒备森严的巡捕房,赤岗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忽然赤岗眼前闪出两条黑影,他正匍匐在高墙的中间。 这两条黑影是从里面高墙攀爬上来的,他们是往外走,赤岗是往里走,显然他们是已经完成了什么任务潜进里面而后出来的。 一条黑影正好在赤岗的头顶上,他们都拿着抓钩,一看就是专业的爬墙能手。 赤岗已经无法躲避,那抓钩的绳索已经搭在他的肩上,那黑影瞬间就爬到了他的跟前,那黑影看来在越墙时就发现了他,等挨近他的一霎那,那黑影随绳索一个飞脚向他袭来,他一个壁虎断尾,那黑影飞过来的一脚正中他的腰间,几乎将他踢下墙来。 赤岗怕吃亏,他是赤手空拳,人家是拿着绳索,若在光滑的墙壁上跟黑影打斗,他是一定要吃亏。 赤岗哧溜一下到了墙根,那黑影已在墙根等他,一个捋手弹踢朝他袭来…… 另一条黑影也朝他冲将过来。 赤岗怕吃亏,没敢恋战。 第114章 第114章 单刀李并不怕俄国人能会将他困在牢里,除非他们当场将他打死。不是为了救他的徒弟们,俄国人就没有那个本事将他抓到租界牢房。若不是他狠狠心将李金瓶的辫子砍断,他跟武馆的徒弟们就会说不清了。 他是为了救徒弟们而故意让他们将他抓走。而俄国人将他抓走有他们更大的阴谋,他们是为了以此来给清庭施加压力。 光绪二十九年,沙俄毁约,拒不撤走。清庭跟沙俄秘密签订《中俄密约》,被维新人士沈荩揭露,国内外各大新闻媒体纷纷转载,将《中俄密约》内容公布于众。 《中俄密约》更激起了中国人民的反对,在日本一些进步人士和留日学生掀起“拒俄运动”,成立“拒俄义勇队”,随时准备开发东北前线。 俄国人想要在中国做的有理有据,抓住义和团骨干而且证明他们还在跟洋人作对违反了辛丑条约,对他们再挑事端是一个最好的借口。 赤岗忽然感觉那黑影的动作是那样的熟悉,特别是那双在黑暗中借着月光看到的忽闪着神气的双眸。他们跟他一样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 那条黑影给他亮相了一个“小洪拳”的动作。 “刘保童?”赤岗重新回忆起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那个动作,那个小洪拳拳路,他是亲手教她们的师傅,他对她们的动作都不会忘记。 刘保童不是参加新军了? 难道是“刘保蝉?” 赤岗心情激动起来。他再一次肯定了那是刘保蝉,那双眼睛,那个让他熟悉的动作,那娥娜翩跹的身段…… 她为什么要到俄租界巡捕房?难道她也是去救单刀李的?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这是他最愿意接受的事实。 那另一个呢?是不是香黛? 赤岗猜的没有错,就是她们两个。 刘保蝉跟香黛已经不止一次潜入俄租界了,她们是夜闯俄租界的常客,她们是接受上面的授意到俄租界窃取有关情报的,她们在租界亲眼看到单刀李被关在巡捕房大牢。 单刀李是义和团的教师,她们能眼看着他被俄国毛子抓到这里而不救吗?她们不是被救出来的吗。 她们潜入单独关押单刀李的牢房,没想到单刀李却告诉她们:他能出去,不让她们专门救他,他被救出去了,那些弟子就要受牵连。他要她们出去告诉众徒弟不要想办法救他,他们能安全离开那里,他就能想办法出去。他让徒弟们躲到刘快庄暂避。 刘保童、香黛她们按照单刀李的嘱咐找到了众弟子住的地方,写下一张字条送进去:“师傅安好,勿念!勿救!尔等速离此地到刘快庄安等。” 她们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是她们的纪律,虽然她们也不一定认识里面的义和团团民。她们能做到这一点已是违背了她们的纪律,让上司知道了她们会受到严格的处罚的。 赤岗没有时间来猜想刘保蝉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目的就是能找到单刀李被关在哪里,越是碰到她们,他越迫切想进去看看这高墙里到底有没有关犯人的地方,或者是有没有关于她们一些蛛丝马迹的地方。 白天他没有离开租界,等到晚上他还是那样爬墙进去。二丈多高的墙头上还有铁丝网,一般的人爬墙是不会进来的,这里的岗哨很松,赤岗很轻松就进去了。 进去里面就像进了一座小城,有驻扎的兵营,有巡捕房、监狱,有工部局等。不过想要从这里出去非经过这里的高墙不可,另一个出口是兵营里的士兵在把守,戒备森严,一般人是出不去的。 巡捕房门口也有两人把守,四周有围墙,顺着围墙隔半个时辰就会有巡逻兵过来。 赤岗想关人的监狱一定在巡捕房里面,他缩着身顺墙根想找一个能进去巡捕房的地方,他从大门是进不去的,外墙没有那么高的高墙,只要不让巡逻兵看见就能很轻易地爬墙进去。 又是那两条黑影一闪一闪地朝他这里“飘”了过来,像幽灵一般。 赤岗急忙躲在一角暗处。 他忽然不相信这是刘保蝉跟香黛了,她们不会有这样专业的轻功,那娴熟灵巧的动作分明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赤岗庆幸自己没有被她们发现。 他要看看这两条黑影究竟要干什么。 她们很轻松地跃过墙去。 赤岗随后也跃过墙去。 墙里面就是监狱,门外两个看守在门的两边像是抱着枪坐着。 赤岗很纳闷,哪有哨兵坐着看哨的? 赤岗捡一块小石子朝那哨兵扔过去,没有动静,再扔一颗还没有动静。 赤岗认定是那两条黑影对哨兵动了手脚了,急忙过去看,两个哨兵很安详,就像是睡熟了那样。 她们不是刘保蝉跟香黛。他肯定地想。 门错闭着,他轻轻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一排排的牢房,还有犯人叫骂的声音。赤岗想这两条黑影一定是冲着哪个犯人来的,难道是冲着单刀李来的?单刀李名声显赫,在江湖上也难免有武功高强的朋友来舍命救他。 若是那样他就轻松了,只要单刀李能安全出去,他的目的也得到了。 最深处显得有动静了,赤岗看到房梁上有空隙,便跃上去扒在一个暗角。 从深处出来不是两条黑影而是三条黑影了,赤岗没有猜错,那两条黑影就是救人的。而且救得就是单刀李。 赤岗看明白了,还是前天那两条黑影,还是让他最熟悉的身段和动作。虽然没有看到那双忽闪着神气的双眸。 难道真的是她?刘保蝉?他曾经对她是一片倾心而朝朝暮暮的,若是他没有跟童养媳焦翠花圆房,他一定会主动追她为妻的。不过他也有纳她为妾的打算,除非她不愿意,等他们赶走洋人他会找人跟她提的,他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另一条黑影赤岗也看清了,那就是单刀李,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一定是在里面受到刑罚了。 他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门外的两个哨兵还是蹲在那里,怀里抱着枪。 赤岗忽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能来,眼看着单刀李被别人救走了,而且十有八九是他的两个徒弟,刘保蝉跟香黛。她们不知道从哪里又学到了本领,远远超过他的本领了。 赤岗在京城见到刘保金都以为刘保蝉是成为抗击洋人的英雄牺牲了,现在要是刘保蝉还活着,刘保金还不知道要怎样高兴呢。 刘保金动员赤岗加入反清革命团体,如今洋人在中国肆虐,主要是有个腐朽的清朝,不推翻清朝的腐朽统治,洋人是不会退怯的。 在“拒俄运动”中,不少维新派都参加了“反清革命运动”秘密团体,取名“华兴会”,其宗旨是:“驱除鞑虏,复兴中华”。 赤岗相信刘保金的话,在他们义和团跟洋人开战的时候,刘保金没有少帮了他们,若不是刘保金的帮助,他们义和团也许就全军覆没了,根本不会从京城逃出去。 这次将单刀李救出来,再确定一下刘保蝉她们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回到京城见到刘保金,他就有话说了。 刘保蝉跟香黛还不知道她们夜闯俄租界到底是在为谁服务。她们一直以为是义和团救了她们,她们现在还是义和团的一员。她们每次执行任务都是跟“反清灭洋”有关。 那日他们听到“长官”那个称呼,他们还问那个长官祁速浪:“你不是我们的大师兄吗,怎是长官哩?” 祁速浪说:“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我们是在外国人的租界,哪敢称呼大师兄大师妹呢。” 她们觉得这个祁速浪说的对,也许是她们多想了。每次完成任务她们都是在外国人的租界里,虽然她们不知道在完成什么任务,按照她们的规矩是不能打听也不能知道她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她们干的是保密工作。 当她们在俄租界偶然遇到了俄国人抓了单刀李,她们想方设法救他是她们分内的事情。她们庆幸自己为义和团做了一件大事,她们把单刀李送到刘快庄就匆匆而去了。 她们一路上都有赤岗尾随跟着,赤岗还以为到了单刀李该到的地方她们就能露出真相了,他赤岗不会跟她们抢功,人是她们救出来的,他的目的就是能够证明是她们就行,只要知道她们还活着就行。 他也庆幸自己就要见到刘保蝉了,刘保童当兵了,他要领着刘保蝉跟他一块去参加“反清革命运动”了。 没想到她们将单刀李送到刘快庄就匆匆走了。还是穿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面。 赤岗本想上去将她们的面罩揭开。好歹他是她们的师父,那样做他觉得有失体面。他是眼看着她们像幽灵一样地走了。 等李金瓶他们出来,就看见赤岗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都以为是赤岗救的师父。即是单刀李后来也不清楚救他的蒙面人是谁。 赤岗更加纳闷她们究竟是不是刘保蝉和香黛。 第115章 第115章 告别了李金瓶他们,赤岗并没有离开天津,他心里老是惦记着这两个黑衣蒙面人,看她们的身段加之她们搭救单刀李的举动,赤岗确定她们就是刘保蝉跟香黛。可是为什么她们不露面呢? 他打算还在俄租界附近找到她们的踪迹,他感觉她们还会在这里露面的,她们不是专门搭救单刀李才出现在这里的,从她们的专业程度看,她们一定是在哪里受过专业训练的。 现在的租界可不比从前了,外国人都在纷纷按照自己国家的建筑风俗建造有着本国风格的高楼大厦,中国人纷纷进驻租界从事体力劳动或者给洋人做佣仆来挣钱养家糊口,也有一些投机商人来抢占生意地盘。 在中国的外国人也不断拥入租界居住,他们允许做生意,让孩子上学。租界的建设费用大部分来自华人纳税。 租界里有不少华人巡捕,也有印度、越南等国人来做巡捕,外国巡捕的工薪福利都比华人高,他们的家人还可以在租界享受免费的医疗和教育,而华人巡捕的家人不行,不但这样,他们还被外国巡捕欺压和歧视。 从游风约出来到天津再到京城、直隶,赤岗还没有过这些闲心来逛游租界,这里就像一个自由王国,来到这里的人就意味着离开了大清国,离开了大清国的统治,享受着外国人的自由生活。 一家“西洋服饰”门店引起了赤岗的注意,那里面的掌柜让赤岗停滞不前,这里是日本人的租界地,这个开店的好生面熟,不会又是他把人认错了吧。 赤岗朝店门进去,跟店里掌柜打了个照面,忽然那掌柜叫道:“赤师兄赤大侠”? 赤岗这才敢认:“你真的是刘头领?” 他突然悄悄跟赤岗说道:“叫我辛巴辛掌柜,我改名了。” 这时从里屋出来一个穿着清朝宫廷服饰的女人,赤岗看上去像是个外国女人,这女人的骨架比东方女人大一些,可以撑得起衣服来,匀称的身材衬托得这身皇宫的衣服非常的典雅。 这女人非常的漂亮,雪白雪白的皮肤是天生的,不是涂饰的,长发披在后面还盘起发髻,有点中西结合的味道。 最是他关注到的却是这女人的脚,这脚是裹着的,脚非常的小,不细看几乎看不见脚,倒像一根棍子。 这外国人还裹脚?赤岗不相信她是外国人,可真的像一个外国人。 刘巴图急忙跟他解释:“这是贱内。” “外国的。”见赤岗还在仔细看又解释。 “真是外国的?” “真是,在这里娶一房外国人很容易,还是有小脚的,模样也俊的。”刘巴图道,得意洋洋的。 原来这店掌柜就是刘巴图。因他头上的发辫已剪,还穿着一身西服,才让赤岗不敢相认,心存疑惑。 他是从京城来到天津租界的,在京城他开始是经营皮革生意,随着国外洋人和国内维新派的不断增多。 “剪辫易服,便于西人往来”、“剃发易服”、“易服改元,革命排满”的改革声浪在不断掀起。 有的潮流人士率先剪掉发辫穿起了西服。 跟刘巴图相识的维新派建议刘巴图将皮革店改为西服店,定能赶潮流将生意做火。限于清庭阻拦,便建议他到天津租界发展,那里不受清朝的任何约束。 刘巴图听信了朋友的话便来到天津日租界开了一家“西洋服饰”门店,自己代头剪了发辫,换上西装,直接变成一副“假洋鬼子”的模样。 没想到还在这里讨了一房老婆,还是外国小娘们,是德国人,她父母在这里做生意,她就在这里出生,从小稀罕中国人裹小脚,就学着裹了 结果外国人不稀罕她的小脚,嫁不出去,才便宜了他。 “你们大刀会不是全军覆没了?”赤岗问。 “我的命大,被刘福禄路遇相救了。不但救了我的命还帮我戒掉了大烟,不然我就是活着也是废人一个呀。”刘巴图感慨万千。 在京城跟洋人的那一战,赤岗跟靳义堂不是一路,靳义堂刘巴图他们原来是大刀会的,是打前锋的,就是他们游风约小西天的那些大烟兄弟们拍着胸部迎着洋人的枪炮冲上去的。 他们在上战场的时候都吸足了大烟,那个神魂颠倒的刀枪不入战无不胜感觉使他们忘记了自己的血肉身躯。 他们全军覆没后,才给后来的义和团兄弟们一个觉醒,才让大家觉悟到他们的金钟罩刀枪不入的功夫在洋人的枪炮面前是不值得一提的。 在天津他们是一块练武一块跟洋人开战的。他们都是侥幸活下来的生死兄弟。他们各自讲述起从京城那一战后来的遭遇,当然刘巴图没有告诉赤岗他的店是怎样开的。如果有人知道他的那个秘密的话,他会觉得大家会骂他是财迷心窍。 可是赤岗也没有告诉刘巴图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证实那两个黑衣人是不是刘保蝉跟香黛。他只是说来租界转转,图个新鲜。 赤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干脆住了下来,白天给刘巴图打打杂,晚上到俄租界等待那两个黑影的出现。 刘保蝉在红灯照的时候是最出色的一位师姐,她的性格很要强,学起功夫来一丝不苟,赤岗在做她的教练时也为她操了不少心,给她吃了不少偏饭。 赤岗的用意刘保蝉当时也能感觉出来,只是在开战期间,大家都忙碌着在跟洋毛子斗争,谁也不会在男女情爱中表露出自己的爱意来。 联军开进北京后,一场生离死别的战争将他们这些微妙的脱俗的关系完全分割起来,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死里逃生的再度相遇才能重新激起那些记忆的浪花。 义和团失败了,他们的初衷没能如愿,轰轰烈烈的革命烈火熄灭了,刀枪不入、飞云登天的幻觉消失了,遍地是孤魂野鬼,遍地是狼哭鬼嚎,遍地是洋人嘲笑欺侮中国人的场面。 一位日本人从日租界里面拖拽出一个中国男子出来,那男子个子不大,瘦骨嶙峋的,他的辫子被日本人一只手扯拽着,男子仰天躺着被日本人拖着辫子走,辫子疼的男子两只脚拼命挣扎着随着日本人朝前扑蹬着,两只手使劲护着辫子,嘴里“啊呀呀”地叫着。 赤岗正心焦难熬地回想着他参加义和团的那些心酸的往事,见到这个日本人那个横行的样子,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上去一拳便将那个日本人打翻在地。 几个中国巡捕持枪朝赤岗围过来,就要跟他比试,赤岗怒不可遏,三拳两脚也将他们打翻在地。嘴里骂道:“日本人欺负咱也就罢了,你们这些汉奸走狗也来欺负中国人,没心没肺的败类。” 那个瘦骨嶙峋的小个子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给赤岗鞠了一躬匆匆跑了。赤岗发现一队日本人朝他扑过来。 赤岗不想在这里给刘巴图惹事,当然他也不怕这些持枪的日本人,他想将他们引出租界,跟他们玩玩捉迷藏的把戏。 他在游风约那个“世外桃源”里,轮他的轻功夫就像狸猫爬杆,猴子摘桃。这在摊棚林立,人头攒动的租界里,他还怕几个持枪的日本鬼子。 赤岗一边跑一边想着头上的辫子,若不是亲眼看见那个小个子中国人被那个日本人拽着他的辫子任意地戏弄和欺负,他还感觉不到这辫子带给中国人的那种无可奈何的耻辱。 原来他把垂在脑后面摇来摇去的辫子看作是国人的骄傲,祖宗的恩典,把那些洋人看他们的辫子所带来的惊异和讥笑看作是洋人的毛病,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他们的那些无所谓的讥笑和嘲弄动摇不了中国人心中对长在头上的那条荣光的辫子而洋洋自得,这才是中国人的象征,中国人的标志。 刘巴图剪了自己的辫子看上去像个不伦不类的“假洋鬼子”,是那样的不顺眼,还说这就叫“革命”。原来“革命”就是“割辫子”。 赤岗头上的辫子忽然在奔跑中甩开了,在脑后摆着,他一边跑一边往脖子上缠绕。 后面有人喊叫:“猪尾巴贼!” 头上的子弹“嗖嗖”飞来。 忽然在他前面也有了喊声:“抓辫子猪”。 那是俄国鬼子听到喊声过来了,二天前俄国租界一位义和团的首领被中国人救走了,他们正在收查。 在租界里只要有辫子的中国人不是那些受苦力的就是洋人的走狗“假洋鬼子”,来租界捣乱的那些有辫子的中国人,洋人只要遇见都要格杀勿论。 赤岗就是他们要杀的辫子贼,他们不是义和团的残留就是那些维新派。不但洋人要追剿,就连清庭也要清查。 赤岗遭到两头夹击,再有本事也无法逃脱。忽然从一个大黑门里闪出一个人来将他拉进里面。 外面还有不断的嘈杂声,零星的枪声,洋人的叫骂声。 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牵挂的刘保蝉和香黛。 第116章 第116章 她们没有穿着夜行衣,没有蒙着面,她们都是穿着很时兴的女子服,就像是学堂里的那些女子一样,有一种超俗的感觉。 他认定了她们就是被他遇到的那两个黑衣蒙面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组织啊。” “啥组织?” “义和团。” “义和团?义和团早没了,哪来的义和团?” “我们是被义和团救的,出来后就参加了‘反清灭洋’的秘密组织。”刘保蝉给赤岗讲述了她们被抓进洋人领事馆的监狱,后被义和团救出来。 义和团的秘密组织?我怎不知道呢,就听也没听说过。赤岗也不敢肯定义和团就没有这个组织,就像李金瓶到了天津,忽然又冒出来个“暗杀团”一样,那也是义和团的团民参加的。 “你们都干什么事情?” “……”她们都没有回答。 外面还有嘈杂声。 “别担心师父,来到这里就安全了,这里也是租界,外国人不敢来,中国人更不敢来。”香黛道。 “单刀李是你们救的?”赤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们不想回答,他也不问了,便转移了话题,总之他觉得她们干的事是神秘的,他也一定会弄清楚的。 “嗯。” “你们是怎么知道单刀李关在了那里?” “我们偶然发现的。” “那晚那个黑影会不会是师父你?”香黛问。她也回避转移了话题。 赤岗点点头。 “哦,我就说像是师父,保蝉还不相信,还悬乎将师父从墙上踢下来。”香黛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你们的功夫见长的快呀,是跟谁学的?” 香黛欲说方被刘保蝉拦住了,抢着说道:“没有跟谁学呀,我们在这里时间久了,揣摸着师父的那些套路练习的。”她不想让赤岗知道那两个走了再也没回来的“畜生”。 “多亏你们救了我。”赤岗道。 “别人还救,何况是师父呢。” “你们是怎么看见我的?” “我们经常到租界溜逛,我们在这里的身份是日本人,没有人敢对我们怎么样。” 赤岗看看刘保蝉,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觉得好陌生。 刘保童就没想着要当兵,她是一心想着如何能跟赤岗在一起,可是对着大家她随口就答应了,看看赤岗也没有拦阻她让她跟他走的意思,心里那个委屈让她一时赌起气来,跟定香桂说了声“愿意”就进去了,扭头看看赤岗已经没影了。 他就没有想想赤岗当时是对着她们三个女子,他能说让她刘保童跟他走,让香玉、香桂两个去当兵? 再说她们能选定当兵这条路也是赤岗最满意的,也觉得这是她们眼下最好的归宿,一个女人家在外面飘忽着没个定所就会被当做红灯照的团匪被抓走,若是当了兵却是安全了。 刘保童刚刚登记完就后悔了,她们三个又没有分到一个兵营里。晚上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在一个大炕上,都是任性地在做着他们男人们的事情,根本不在乎她们这些女子的感受。 可是,又有谁知道你们是女子呢,若是她们在报名的时候不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兴许她们还会受到特殊的待遇。 她们羞丑的每天晚上不敢脱衣服,开始所有的新兵都这样,一个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一个是面对着所有的新面孔,再一个就是紧紧张张的训练,吃饭——训练——睡觉,一天就干这三样活,又单调又紧张。 别看在招兵的时候是很宽松的,只要你的年龄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不瘸不拐,五官齐全,没有眼病,没有吸食鸦片恶习,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能被选准进兵营。 可是进得兵营就由不得你了,教官都是洋人,每天是打靶、行军、走队、做操。到晚上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倒炕便睡,三更天吹号子起床,仍旧是打靶、行军、走队、做操。 接下来就是听洋人的一律剪辫子,命令一下达,收效甚微,谁也不愿意领头剪辫子,还因为剪辫子出现了开小差的逃兵,从军营悄悄就溜走了。 虞统制知道了便令协统号召新兵,若开小差或不剪辫者一律斩首,这一说还见了效,大家安静下来,其实他也只是吓唬一下子,不剪辫子就斩头这法令是重了点。 虞统制是个见风就转舵的人,这个性格也不是他从娘肚子里出来就有的,实在是这几年的风浪将他给改变了。 当初他是鼎立支持维新派的,戊戌六君子被斩首后,他被漏了下来,他没有趟前,侥幸没有做了鬼,比光绪帝还幸运,他才知道了老佛爷的厉害。 义和团兴起,老佛爷说:“拳民可用”,要大清协作义和团向外国人开战。但老佛爷发现洋人的炮火太猛,义和团所谓的“刀枪不入”不可信的时候又及时转变态度,让各地清兵剿杀义和团,惩办“首祸诸臣”。 至后来老佛爷还说:“依我想起来,还算是有主意的,我本来是执定不同洋人破脸的,中间一段时间,因洋人欺负得太狠了,也不免有些动气。虽是没拦阻他们,但始终总没有叫他们十分尽意的胡闹。火气一过,我也就回转头来,处处都留着余地,我若是真正由他们尽意的闹,难道一个使馆有打不下来的道理?” 在这期间,虞统制庆幸自己多了个心眼,最终既没有按“首祸诸臣”惩罚,也没有被贬家为民,是他把握的度有个尺寸。 虞统制最终是被见证了老佛爷是真的厉害。 对于新军,老佛爷寄予希望,依赖洋人教导。虞统制不想拒绝洋人的说道,不听老佛爷的在洋人面前丢面子,其实他也不想剪辫子,他还在兵营里讲过辫子就是大清国的国粹,能掉脑袋也不能剪辫子。 他曾说:辫子乃国人当然之习俗,国人安于蓄辫,讲究蓄辫,以辫为荣,以辫为时尚而招摇过市,显示大清国之体面,没有了这尾巴,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而今老佛爷对新兵托与希望,她说:“朝廷振兴戎政,在此一举。”并邀洋人为训之教官。现在洋人提议剪辫,何能不从。 洋人对于剪辫子这个问题也只是说说而已,权当是个建议,他们教官知道这当兵行军打仗脑壳后甩着或盘着那条辫子是等着让敌人来抓。 见统制动真,便进言:“士兵不想剪辫是根深蒂固的习惯,将辫子看作生命,若是让他们懂得了辫子的害处,慢慢就开窍了。” 于是教官安排一个有辫子的和一个没有辫子的力量均等的兵士赤手空拳来决斗,分为三组。让其余兵士排好队观看,教官说:“输着不追究,赢着赏大洋十元。” 打斗开始,因有赏银,双方竭尽全力,没有几个回合没有辫子的一方就将有辫子的一方制服,原因是对方抓住了他的辫子,轻而易举成为赢家。 赢了的一方将赏银如数领取。 第二组开始,有了第一组的经验,第二组没到三个回合有辫子的一方就输了。赢了的一方将赏银如数领取。 轮到第三组,有辫子的一方正是香桂,心想:若要跟他打斗,凭我香桂在义和团练的那些功夫,打他是不成问题,若是打胜了可如何解释,她看出来分明教官是为了鼓励大家剪辫子才故意昭示一番,若是她再故意输了,尽让那男人得她的便宜,她可是个女子。 于是香桂假装胆怯退出打斗,宣告自己一定输。其实香桂知道自己头上的辫子就是假的,若是打斗起来不就露馅了? 教官问她为什么退怯,她说:“我有辫子,打他不过。” 教官一时兴奋冲她胸部打了一拳,又朝她竖竖拇指说道:“你可是明白了此理。”。然后将赏银各分大洋五元。 香桂吃了教官一拳,到不是觉得疼痛,也知道是教官将她当做是营兵而不是当做她是个女子来对待的,却也下意识感觉是他触犯了她的隐私,欲发作又觉得不妥。 虞统制看后慷慨道:“照这样看来,祖宗留下这头发还是个烦恼的东西,不但打斗起来吃亏,平时也太讲究,弄成一条辫子摆在脑后,像条尾巴,每天梳洗不说,还得挽在头上盘踞,压制全身也不爽快。” “若是今天来个革命把它剪除了,忍忍心一刀两断,便显示出一头的圆光,通身快活。” 这统制也学着老佛爷甚是圆滑,啥话都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一嚼舌理由就来了。对着齐整整的队伍问道:“兄弟们,大家从中看出点意思来没?” 队伍里排的齐整整的士兵不约而同地碰碰头上的辫子,瞪着一双双无可奈何的眼睛,没有回答,只等虞统制发话。 虞统制又引老佛爷之训示骂道:“朝廷振兴戎政,在此一举。一条发辫,何足一味掂量些轻重,不想舍去?若上得战场,交起手来,那个还认你的发辫是大清的国粹。” 说罢命统制把刀剪拿来,亲手抡起自己的辫子顺根儿“圪嚓”、“圪嚓”两下。 第117章 第117章 虞统制的这个动作比先才兵士的打斗有效的多,只见协统、管带等官员也效仿起统制来,“圪嚓”、“圪嚓”两下。 排着齐整整的兵士觉得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有的就像是脑后插上了“亡命旗”,双手抱着头慌乱的四处奔跑起来。 越是这样,那些拿着剪刀的官兵才觉得剪起那些士兵的发辫来过瘾,“圪嚓”、“圪嚓”…… 虞统制虽然一咬牙就把自己脑后的辫子给剪了,给那些还在犹豫的官兵吃了一颗定心丸,回家照下镜子看见亮堂堂的大额头后面黑森森一圈头发,阴森的很,便唤来剃头师傅索性给他全部剃了变成了光头,再戴上大檐帽,鼻子下面翘起的八字胡没动,显得很精神,很有灵气。 他虽然小心翼翼地事事没有超前,在这次的发辫上自己却做主超前了一步,相信老佛爷会夸他这次是跟着洋人有了个彻底的创新。 虞统制改变了自家的发型没有在列队的官兵前展示,他还是很犹豫,虽然显得是过分了点,可是没有过分到兵营里。 过几天,官兵们偶尔看到了他的发辫,哪还有辫?真的是连发都没有了。幸亏是带着大檐帽,否则的话那简直就不像个男人了。 不少兵士也悄悄照着统制的发型做了,把贴在后面的那一圈厚厚的头发剃了真是满脑子的轻松,再有大檐帽遮着也不显什么。只是后来操练起来那大檐帽没有头发撑不起来,在头上转圈,风吹着飕飕的冷。 不想人家统制的头是滚圆滚圆的,剃光了就适合戴那大檐帽,严严实实的。教官见到他还恭维道:“虞统制这革新可是革到底了。” 虞统制正色道:“我看那个还能抓住我的发辫?” 剪辫子这天刘保童没有列队,听说是发了两天烧躺下了。她是一个人分到了一个营里,吃饭操练还能过去,就是晚上睡觉、如厕不方便。 刚刚入队时听教官宣导:新兵三年可退伍归家或拔升弁目,退伍时各兵全发半月正饷,下月可照续备兵饷章给发。准由地方官酌情安插,或准充蒙学堂教员或选充巡警,一律以绅衿看待。 三年虽然一晃即过,可在日常生活中时时要跟那些男兵相处,乃有不便。 刘保童不只是与男兵相处不甚方便,最主要的是她的心里在想着赤岗,早在义和拳跟着赤岗习练时,她就一直在有意无意中跟他暗表过心迹,进入义和拳就像脱离了家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尊规,那些男男女女私定终身者大有人在,也不是她刘保童一个。 也许是人家赤岗家下有妻,没有在意她在情感上的变化? 就这样刘保童每日心神不宁,忧心忡忡的,虽然没有过多的想法,但是总盼着这三年很快就会过去。 在那个剪辫之日,刘保童错过了那场在相互追逐中对大清男人的戏弄,她侥幸把辫子留下来了,其实她的辫子也是个冒牌货,脑袋后面摆着的是条假辫子,那辫子还是在死去的义和团团民头上割的。 那日留下来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她们那个兵营就有大多数没有剪辫子。她们那个营的管带也许就是守旧派的那种,对头上的发辫视之如命,没有跟上统制感情用事,得拖就拖了下来。 过了几天,统领发现大多没有跟上他当场剪辫的,只是潦草配合了一下,尔后就过去了。 虞统制冷静下来还以为自己这次是不是违背了老佛爷的旨意了,他若是真正来个强调,认真做些不剪辫子军法处置的事,万一把事情闹大了,他的脑袋不就像剪辫子那样“圪嚓”就没了吗。 他不是早有前车之鉴了吗。 香玉跟香桂头上的辫子也是假的,那日剪了反而更省心了,不怕那一天在排操演练时那不牢靠的辫子万一从头上忽然就掉下来。 自香桂那天被抽出来跟没有辫子的兵士打斗,她没决斗就败下阵来,她后来发现那个教官对待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个教官是德国人,在教场上说的都是中国话,他对士兵在训练中非常严格。 记得她们在招兵告示下保她们进兵营的就是那个教官。 后来才知道那次招兵虽然上面说的是很严格的,其实是太宽松了,不然的话,他们就不会完成上面的招兵指标。 当时她们还怕进不去呢。 那个德国教官大家都叫他什么肖克尔教官或者肖教官。他身材挺拔,举止优雅,再加上他们穿着一身笔挺笔挺的军服,高高的黑色皮军靴,更显得威武英俊。难怪香桂她们第一眼看到这教官就想当兵。 肖克尔教官那天朝香玉的胸部善意地锤了一拳后,心里已经明白了她就是个女子。开始他只是个怀疑。 在她们进了军营每天的紧张训练中,肖克尔教官就看出来她跟那个香玉行动举止就像个女子,而且他认定另一个也一定是个女子。开始见到她们三个就跟别的来报名当兵的那些男子不一样,一个个眉清目秀的。 若真是女子的话,她们一定是义和团红灯照的,一定是怕被抓捕才报名来当兵的。 肖克尔教官对她们产生了那种由衷的敬仰,这样的弱女子敢于跟洋人的洋枪洋炮对抗,不知道她们身上有着什么魔力。他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惨烈的场面,许多女子遭到洋人残忍地杀害,还有的女子不甘受辱而自杀身亡。 现在那些义和团红灯照都已经成为历史,幸存下来的就是上天赐予给她们重生的权利。清庭若对他们赶尽杀绝也是违犯天意的。 肖克尔教官开始对她们另眼相待,在训练场上跟那些男兵士相比起来有了一些特殊照顾,尽可能地不让她们做哪些女人不方便做出来的事情,他不愿意挑明她们的身份,是因为能够尊重她们的选择。 女人的感知是很敏感的,香桂已经感觉到这位英俊无比、举止优雅的外国教官对她的与众不同来,她没有感觉到他对香玉也是那样。 她联想起那次教官将他的拳头重重地锤在她的胸脯上,她当时下意识地用手还挡了胸脯一下,难道就是那样让教官认出她是一个女子来吗? 让她庆幸的是,即是这位教官认出来她的身份,可是他并没有对她怎么样,而是有了一种特别倾心的照顾。教官越是那样对她,她越是感到教官是故意的,是对她传递着那种男女之间最特别的信息。 忽然有一天她仔细发现香玉也跟她一样得到了教官的照顾。她确认整个队列里面除了她就是香玉,再没有别的士兵跟她们一样。 “香玉?” “嗯?” “这些天你感觉到什么来没有?”香桂想从香玉嘴里得到那教官对她们的真实意图。 “感觉到什么?”香玉被她问的莫名其妙。她当然没有感觉出来,因为香玉就没有将教官的那点照顾跟什么能联系起来。 “我就是感觉到我们快熬不住了,就要露馅了。”香玉道。 “我们已经露馅了。” “那里露馅了?”香玉是最怕露馅了,因为她曾经在遥镇被官府抓去过,担惊受怕的,她可不想被杀头,她后悔她就不该参加义和团来,若那个时候她跪在老爷面前苦苦求他的话,她是不会被老爷送到义和团的。 事后,香桂到是没事了,香玉却将香桂说的话记在了心里,处处想着怎么能离开兵营。当然她是不会当逃兵的,她知道当了逃兵被抓回来一样是死罪。 有一次肖教官主动跟香桂搭讪:“你叫什么名字?” 香桂没加思索回答:“香桂。” 说出去了才想起她们是改了名字的,马上改口道:“香桂是小名,大名郭仕荣。”其实教官是故意的,给了她个措手不及。 教官道:“香桂,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香桂摇摇头,不知该回答什么。 “操练累吗?” “不累。” “愿意打仗吗?” “不愿意。”说了又怕再说错了,又改口:“愿意。” 肖教官耸耸肩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你打过仗吗?” 这下香桂没有急于回答,她已经看出来教官是在故意问她。她只是摇摇头。 “你打过仗。”教官说的很肯定。 “没有啊,教官凭啥说我打过仗。” “我见过你,在战场上。” 香桂脑子嗡的一下,知道她真是露馅了。教官说在战场上见过她,除非她们红灯照跟洋人开战的时候。这回麻烦要来了,她们可是清兵和洋人共同捉拿的敌人。 “教官认错人了,我没有打过仗。”香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镇里有个军乐队,你愿意到那里吗?”教官转了话题。 香桂对教官的话越来越听不懂了。 “打仗是男人们的事情,军乐队不上战场。”肖教官道:“另外我要建议统制大人,给你们换个宿舍,还要给你们庆功。” 这时候香桂冷静下来了,教官是早已知道她们是女的了,也知道她们是义和团的。他对她们没有什么恶意,这是个很友善的洋人。 香桂不再有戒备心了,她仿佛从这位英俊善良的洋人身上看到了希望。 肖克尔教官领她们三个见到了虞统制,他似乎还怕虞统制为难她们。。 第118章 第118章 虞统制剃光了的头发已经长起来了,满脑袋上的黑发都是齐刷刷一般儿长,他摘了大檐帽明显看到后脑勺有一圈被大檐帽箍出来的印圈儿。厚厚的头发盖在头上就像是只黑猩猩。 他还不知道究竟是再把它剃光还是任其长下去,他听到一些风声,其他镇里的新军营还没有剪辫子的。自他剃光了头一直就是提心吊胆的,没有了这条辫子真是太不习惯了。 那日他是一时兴起才带头给新军剪辫子,表示革命到底。可是就有官兵公然不听从他的,至今都尚未动那个剪子,让他深了不是浅了不是。虽然那些官兵没有直接跟他对着干,若是他再要求一下,兴许就都会执行他的命令。 最终是他不再追究了,他是预感到什么了。 虞统制没有想到还有三个女子来到了她的军营参军,听了肖克尔教官的回报他仍是一时兴起,当场就要将她们做个典型在军中张扬。 在中国的历史上女子参军报效国家那都是英雄里面的英雄,在他的军营里也出现了女子参军的事迹,对他来说是一件很荣光的事。 肖克尔教官知道这位统制的性格,容易冲动,但他在许多地方却是粗中有细的,事后那个兴奋劲儿过去了就开始三思了。 肖克尔教官告诉他那三个女子可能是义和团红灯照的,许是不得已才当兵的。 虞统制不知道这个外国人心里的打算,在他的军营里除了他说了算就是这些洋教官了,他们这些新军军官第一是不能跟洋人过不去,第二还能拿洋人来说事情,把一切都推给洋人。 他相信肖克尔教官的话,若她们不是义和团红灯照的,那个女子肯愿意来当兵?再说支撑她们整个身子下面那双三寸金莲小脚儿就不容她们来当兵。 虞统制见到那三个女子,第一眼发现她们都不是三寸金莲,那丑陋的大脚板就是天生的从军的料。 传说红灯照的女子们都是神仙,他虞统制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这些神仙最终还是被洋人的枪炮彻底消灭了。但是他钦佩这些女子的那种精神,敢跟洋人开战,是爷们里面的爷们儿。 在跟洋人开战的时候,他虞统制也参加了,只是他那时还是一个小队官。后来老佛爷下令又要让清兵掉过头来剿杀义和团,他开始想不通了,主要是想不通这清廷说话怎还不如一介平民,出尔反尔,说过的话一点也不算数。 但是想不通你就得掉脑袋,比他大的官都想通了,他就得顺着,否则就是“首祸诸臣”。 虞统制看出来这洋教官对这三个女兵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建议将她们调到军乐队,分到女宿而居住,还人家个女儿之身,如是再女扮男装跟男人混住成何体统。 虞统制当然是愿意了,他自从从军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军营里见到女子,还是三位美女。即使她们就是义和团的,他也要把她们保护起来。 尽管现在上面不像当初义和团失败了的时候那样,上面派兵一味地跟踪绞杀,义和团的残兵只要被抓到也会当做“拳匪”论处,特别是女“拳匪”,他们不只是要响应执行上面的命令,更主要的是想看看这些女人到底有多大能耐,是不是跟别的女子判若两样。 虞统制对那些女“拳匪”就是百般的敬畏,在他的心里,她们就是神仙下凡,他是迫切希望能够见上她们一面,看看她们是不是都是奇形怪状的“魔鬼”,使那些洋人闻风丧胆。 原来她们也是女儿之身,而且是亭亭玉立软玉温香的美女。 这事才过去没多久,忽然上面总督府来镇军营督查,虞统制弄不清他们是发现了他的军中有了义和团了还是他在军营里带头剪辫子的事发了。 若是辫子的事,他早就存有戒心,天天盼着头上之发能在一夜之间就长起来,还是复回到原来的发辫,免得出了差错。 要是发现了这些义和团的美女,他还得借用洋人之手将她们保护起来。 不管是怎么样,都督府来人了,总不能这样去见,其他的兵士在剪辫子的时候大都是剪掉三分之二还留有三分之一,经过再生长如今亦不会太露丑了,唯独他这个统制是齐根儿剪了,还干脆剃了光头,现在即是生长了些,还是鸡尾巴一撮,难看的很。 司事人员香玉看出了统制的心思,就出主意说:“大人若不接条假辫子系上,方可暂避一时,不细看则瞧不出来。” 这香玉早有心思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那日她们的秘密被揭穿后,看统制大人和洋教官对她们都表有善意,还有十分保护她们的意思,女人有女人独有的感觉,她们都感到自己的身份被暴露后不但是安全了而且还受到了他们的偏护。 香玉是不想在军营里了,她想从这里跳出来,重新回到她想象中的生活里,她想象中的生活就是能安安逸逸在家里做一个无所事事,不担惊受怕的妾儿,她没有多大的想法。 从义和团跟洋人的拼命中她侥幸捡了一条命回到遥镇,她就是想着回去还做老爷的爱妾,没想到她还被老爷给出卖了,尽管这样她也没有记恨老爷。 现在她又从死亡线上逃回来了,她要设法抓住这个机会,哪怕是做一个平常人家的奴婢也被在军营受罪而且是每天担惊受怕强,她就是个女人,女人就是伺候男人的,不是跟男人打打杀杀的。 统制将她们调到军乐队,那里的生活虽然比操练打枪轻松,但是也不是她香玉想要的生活,她试着跟虞统制说:“我不适应这里,能不能给我个其它生活,哪怕是打打杂也行。” 虞统制满口应承道:“就做司事吧,给我打杂吧。” 香玉终于逃离了军营,给虞统制做起了勤务兵。 香玉给虞统制出的这个主意是她们经常做的,她们的辫子一直是假来假去的。 虞统制想想这个主意也好,总比秃着个尾巴见总督府的大人们强,他还在发愁哪来的辫子,没想到香玉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那是她经常使用的辫子,怕万一有个用处,没有扔掉。 虞统制心想,还是有个女勤务好,仔细、顺气。 果然上面就是拿着老佛爷的旨意来专职检查剪辫子的事情的,跟她们三个女子无关,虞统制也放下一半心来。 总督大人将所有军士召集起来宣读圣意:“鉴于学界和军界剪辫成风,恐日久忘弃祖制,经奏准,严禁学生和军人剪辫。军人‘如有不遵定制,改用他装,以及剪去发辫等事,无论官员、兵丁,均即斥革’。 总督府的大人们走后,兵士们见统制后脑勺忽然长出了一条长长的辫子,虽不说,却知道是怎么回事,纷纷效仿统制之模样,将自己没有舍得扔掉的辫子重新扎在头上,都怕那天“日久忘弃祖制被斥革。” 这事过后没几日,噩耗传来,光绪驾崩,老佛爷归西。 栗永禄最后悔的是不该将香玉交出去来。他就没有想到官府的那些人也是听命做做样子,能交了差就行。谁还会昧着良心硬去跟那些打洋人的百姓上劲儿啊。只要是报上个“拳匪”某某某已被战死,查无此人就行。 他是个镇长,还没有理解透上面的意思。明明白白那些“拳匪”还都是跟洋人开战的,是“扶清灭洋”的,是老佛爷点头恩准的。当初参加义和团的拳民都是受到县上镇里表彰的,都是英雄好汉。 一下子就成了清廷该杀的“拳匪”,弄到谁心里都一时解不开这个疙瘩,从府衙到县衙,不管是大官还是小官,对于剿杀“拳匪”这个事情,都是能拖则拖,勉强交了差就行。 什么是“拳匪?”,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是这些义和团拳民没有打过人家洋人罢了,如打过了就是英雄,打不过却成了“拳匪”,这是扶胜不扶败呀,岂不知这些所谓的“拳匪”都是百姓自报奋勇参加的,他们当初所想的都是报效国家报效朝廷的。 要不是这样,他栗永禄能将自己心爱的小妾送到战场上去? 他的三个小妾就这样被他送上了那个“不归路”,至今杳无音信。 若是她们出去就没有回来过,他栗永禄还不会感到亏心,而是三个就回来两个,生是他为了避嫌将她们又送出去了。特别是香玉,还跪在他面前发誓要好好伺候他。 他将香玉亲手送出去了,不但没有给他加官进爵,镇长还给下了,说他是严重的“拳匪家属”,这个镇长是不能当了。还让同僚、乡亲对他的举措责骂唾弃。 当了几十年镇长的栗永禄忽然一下子被上面撤了职,感到被光绪帝驾崩老佛爷归西还痛苦,这还不比三个小妾的事情,这个镇长当不当关系到他的尊严,他在遥镇说一不二的地位。 他在精神上受不了这个打击。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他变得苍老了,脸上的皱纹开始紧抽起来,在炕上躺了差不多一个月硬是抗过来了。 背事接踵而来,被刘福禄介绍安置到游风约乡学的两个儿子旗尚、旗书匆匆回来了,说是光绪驾崩了,老佛爷归西了,要改朝换代了,城里的维新派要革命了。 第119章 第119章 栗永禄弄不懂这“革命”是怎回事,他也知道光绪帝驾崩了,皇上驾崩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他还是同治时期出生的呢。 到晚上才发现两个儿子头上的辫子都没有了,白天只是见他们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檐帽,前檐是黑皮的,有边,两头镶有两个铜扣,挺新时的。想是发辫盘在头上,没及注意。 栗永禄心里咯噔一下,比官府当初来家里抄“拳匪”还碎心。 做“拳匪”那是国家的事情,这剪辫子可是自家祠堂里的事情,是老祖宗的事情,再革命也不能革了祖宗的命根子吧。 晚上栗永禄好说歹说也没有说通他们,剪是剪了,要让辫子再长上去可不是一天半日的事情。 旗尚、旗书只是相隔一岁,几年前栗永禄留心已经给他们收养了两房童养媳,他是有前车之鉴的,他从他逮着机会便宜得到的那几房小妾的经验中就体会到了这的确是一个家庭趁早里料的一件大事,里料好了,又省钱又省力。 从上乡学每次回来,栗永禄就让他们跟各人的童养媳在一起,目的是早点通润通润感情,圆房是迟早的事,免得日后害羞。 这次回来他们谁也没有去童养媳那里,而是在镇子里转悠,到处宣传什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这让栗永禄更加害怕了,这是什么“革命”啊,“驱除鞑虏”是先从大清国人头上的辫子开刀,辫子是大清之“国粹”,剪掉辫子等同于剪掉了大清之脑袋之国粹。之后的“平均地权”,就是要拿他们这些种地大户身上开刀了。 他是当了多少年的镇长了,他会领悟这里边的意思。幸好现在他不是镇长了,要是的话,家属带头剪辫子“驱除鞑虏”,还要“平均地权”对他们的土地下手,这“革命”要革的大清江山都没了,这是杀头之罪呀。 栗永禄又去找师爷,要他出个主意。 上次有关香玉她们的事,师爷可是跟他明说了“也许世道一变她们都能给免了”,现在那还有人谈论“拳匪”的事,老佛爷都归西了。 拳匪不谈了,“革命”又来了,还是出在自家的犬子身上。 师爷自从义和拳运动后,爱跟栗永禄拉呱一些朝事了,特别是看到义和拳里面的那些女子,他认为这是世道要变的前兆,阴气胜过阳气了,是玉皇大帝派观音娘娘带着众弟子下界除妖来了。 栗永禄这辈子是信服了师爷了,就是讲个天上的事都讲的在理,他认为他的三个小妾就是观音娘娘派下来的弟子,是神仙下凡了,不是他能拿捏住了的。 栗永禄问师爷“驱除鞑虏”是啥意思,师爷反问他:“听老人讲过‘八月十五杀鞑靼’没?” “听过哩。” “在明朝惠宗末年,百姓仇视朝廷,纷纷起义,朝廷为了控制百姓,便在每个百姓家里安排一个鞑子,叫‘家鞑子’。这些歹徒无恶不作,将百姓看着甚紧,凡家里的兵器全部没收,连菜刀都不让使用,家里的好东西任其让他们吃,好女儿任其他们侮辱,若是碰到有三二人在一起,或者两个人说些悄悄话,就当做是反贼抓了处死,这样,弄得百姓天黑就不敢再出门,免得祸从天降。 这样的生活,时间长了,百姓如何忍受?某日,刘伯温向朱元璋献计献策,进言道:‘天下人对鞑子都有刻骨仇恨,如果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动手,鞑子便会斩尽杀绝。’ 朱元璋问刘伯温有啥计策?刘伯温便将自己的想法悄悄告诉朱元璋。 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到了,中秋节百姓各家都要做些圆饼子祭拜月亮,八月十四这天各个店铺都在销售一种有花纹的元饼子,比自家做的好看,有钱的人家看着这饼子好,便掏钱买些回去,没钱的人家就差人免费送去。鞑子见了问是什么,百姓说是拜月的贡品。 中秋节晚上,家家都将贡品拿出来去祭拜月亮,拜罢掰开饼子发现里面夹有一芯,展开看,上写‘今夜子时杀鞑子’。鞑子们不识汉文,不知其意,听百姓胡乱编造,一说是‘月亮娘娘受拜’; 一说是‘月娘娘保佑家人平安’等。 等待他们明白了其意,已经是人头落地了。第二日百姓互传说:‘俺家的鞑子杀死了。’” “这鞑靼不同等大清吗?”师爷最后说道。 “‘驱除鞑虏’就是杀‘鞑子’?”栗永禄再是个山汉他也能听懂师爷这个故事。 师爷很神秘地点点头。然后又说:“咱家旗尚、旗书就是朱元璋派下来的刘伯温啊。” “凭他们两个人就能革了大清的命气?”栗永禄道。 “他们这不是在挨家挨户宣传吗?就像是刘伯温每家每户发那个饼子。” “我们家里也没有住着鞑子,怎是发那饼子?” “我只是打个比方,还不开窍?没听说东山游风约‘鸡毛传令’了,每家必须出一个人,在‘铁瓦岭’ 聚集吗。” 铁瓦岭就是在东山游风约境内,那里的地域区划分三十四个里,也叫三十四个“约”, “约”是“乡约”的简称,乡民叫习惯了,就称呼“里”为“约”。 “约”是“里”,“里” 也是“约”。里下设“村”,一里有十村、十几村不等。 铁瓦岭下有三个约(里),岭上有座庙宇,叫“铁瓦庙”,传说这里经常是乡民抗捐抗税的聚集场所。 传说乾隆年间,游风约百姓就因不平等的税捐在铁瓦岭揭竿而起大闹官府。 发动群众的方法是:由游风约发出鸡毛出单,上写:“某月某日每户一人集合铁瓦岭有要事会商,传单互转,送到某村时立即转送邻村,不得有误。”等语。群众对鸡毛传单上的内容非常重视,一发即起。 在百姓跟官府大闹税捐时,主要以盐课(人头税)为甚。盐店系官商开设,店内业员官气十足,态度蛮横,他们用各种方法欺压百姓。 其一,将盐预先称完一斤或半斤盛于大升内,以分量不足苛刻百姓,然后再以买盐者手中的制钱大为挑剔,遇到小而质轻者则踢出不收或在应购之盐内扣除; 其二,将洗锅水、洗脸水等渗人盐内以增加斤秤,牟取利润,称“潮盐”; 其三,以运费不一而盈利。运费大时盐价提高,运费小时却不降价。 盐是人人必须食用,而盐店利用官府把控这一优势,某些官员跟盐商勾结一起剥削欺压百姓,群众对盐店的仇恨日益增长,因此闹盐店的风潮几无虚岁。 师爷比栗永禄还清楚这次他的两个儿子来遥镇的意图,他已经接到了他们的“鸡毛传贴”,上称:“每户需出一人集合铁瓦岭有要事会商。某月某日。” 栗永禄问师爷:“你说这两个牛犊子是为了啥?这还是个学生吗?” 师爷道:“啥学生,你还想他们跟刘福禄的儿子刘保金那样考个贡生、进士出来?” “就落个秀才也行啊,文则通礼数啊。” “武科生、童考试及武乡科、会试,着一律永远停止,使天下士子,舍学堂别无进身之路。科考已废除多年,你现在还谈什么科举哩。”师爷道。 “世道是要变矣,唉,再变还能变了大清不成。”栗永禄喃喃道:“再说,看他们出的那个洋相,还把辫子给剪了。” 师爷下意识摸摸脑后那条又粗又长的辫子也喃喃道:“这来来去去的运动自不必说,反反盐课,斗斗那些坑害百姓之富豪,当是百姓之义举,可是这头上的辫子它有什么罪过,非跟它过不去。唉!” 提起辫子的事来,栗永禄简直是气愤极了,镇子上那么多人,就看见他的两个儿子像个秃尾巴草鸡似的,丢人现眼。 也许是栗永禄不再当任这个镇长的缘故了,师爷最终也没有给他出个好的主意,任由他们挨家挨户地送这个鸡毛传贴,单等官府知道了来抓他们? 其实栗永禄也是多虑了,有哪家收到鸡毛信传贴的去报告官府去呢,他们都是知道保密的,若是报告了被百姓知道了,其下场更惨。 栗永禄不再考虑那么多了,他要施行他的办法了,他不能让这两个犬子去外面去闯事了,他得把他们牢牢拴在家里了,听师爷那么一说,考个贡生、进士的事也被朝廷废除了,就在家做个地主吧,他将家里的产业给他们弟兄们分的好好的,就看着家里的土地做个守家在地的本分人也行。 三个小妾已经让他吃亏了,好名誉没有得上,就连她们的小命都没有保住。现在又轮上儿子了,他这回得把持好了,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他还是得去找师爷,他这辈子离开他就是不会做事了。 他找师爷就是想让他给他的两个儿子切算个日子,他要给他们圆房,也快十五岁了,也到成家的时候了。 他不能再让他们上那个游风约了,就老老实实在家里跟他们的童养媳圆了房过日子吧。 第120章 第120章 刘福禄后纳的这两房妾儿别看都是细条条的个儿瘦的一阵风过来都能将她们刮倒,却是在生娃这事上一个赛过一个就像是标着劲儿。三年两头地连续给他添了三男儿女。 而且生出来的娃儿哇哇地叫着蹬着小腿儿欢闹,结结实实的都像他这个狗剩子,当初父亲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看他那个结实,不像是死去的二房生出来的娃儿都没逃脱短命的厄运,还没活过百天就做了庄西沟里的鬼。 庄上的娃娃常有得婴儿“风”病的,生后数天,日夜不断的哭,然后抽蓄着,直到哭不出,超不过七日就雇些胆大的庄民将娃儿扔到庄的西沟里喂狼。 娃儿一岁后就要栽痘,预防天花病,取患天花的孩子身上的痘痂养成沫儿,加上樟脑吹入鼻中或将痘痂加入奶水,用棉签蘸上塞入鼻中。 刘福禄的五个娃儿齐刷刷的长的跟小牛犊一样都已经过了一岁栽上了痘,这是他最高兴的事,没有那件事比这还上心的。 刘福禄没有计划再续弦,顶多在身体还行的情况下再纳一二房妾儿,虽然他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但他相信命运,想有个讲究,前二房妻子早早地就走了,也许是命中注定没有发妻的命。 纳妾比续弦简便,来去自由,出了问题顶多是将她们给了别人,让人家讨个活生。他不为别的,他就是注重生儿育女,他觉得儿孙多了才是福气。 师先生还在乡学的时候,他五个儿女先后落地了,开始都叫小名儿,接生婆讲不够一岁不敢起大名儿,就应了人家,图个讲究。头生的叫臭屁,后来挨个儿是丑旦、狗不吃、铁疙瘩、臭屁、豆芽,想起啥就叫个啥,叫的随便。 过了一岁,他就让人家师先生一起给取了名字,丑旦改为保银、狗不吃改为保顺、铁疙瘩改为保翠、臭屁改为保山、豆芽改为保杏。纳妾的时候雇来个老佣刘妈,后来又添置了两个小婢女,专门伺候这五个儿女。 两个女儿保翠、保杏,他可是对她们操了心,关键是给她们缠脚的事,再不敢像保童、保蝉那样,长大了媒人躲着不登门,外人还说是我刘福禄没家教,对女儿任着性子来,他是保长,不想坏了乡俗。 刘妈是个老寡妇,是个缠脚的好手,听说她缠脚时孩子少受罪,四邻八舍遇女儿缠脚之事都来请刘妈帮忙。 有刘妈在,他就心轻了,到了年龄,刘妈就催着说:“该缠得了,年龄大了受罪。” 刘福禄道:“您就看着办吧,当是您的女儿。” 于是刘妈做主,跟两个小婢女给她们缠脚,开始她们还觉得新鲜,乐意顺从,刘妈准备好针线布头、棉花,让她们坐到椅子上,拉着她们的小脚,先用温水洗净,然后将脚放在膝上,趁着脚还温热,除拇指外,将其余四指向脚底屈下,用布紧紧抱好,再用针线将长布缝上,洒明矾粉让皮肤收敛,缚紧。最后套一双尖头鞋子。 孩子裹脚期间,裹脚着不能有好脸让她们看,若是看到任何一个长辈面善,她们就会哭闹,有时会前功尽弃。 最主要的就是第二个阶段,这是最受罪的时候,大约得半年,是持续阶段。裹着的脚每三天得拆开一次,再用力将四个脚趾往脚心间压,揪心的疼痛,不少家庭的女儿就是过不了这道关,所以才请外人帮忙,因为外人手段很,不在乎孩子的感受。 裹一次还得下地走动,让全身的重量来压脚底下的八根脚趾。使她们更加难受,每天哀哀地叫。刘福禄心疼她们,躲着不见,后悔不该让孩子受这份洋罪。 第三个阶段是将整个脚骨头用力扭折,弯成弓形,时间长了,压在脚下的脚趾就废了。最后一个阶段又是半年时间,就是让脚背高高隆起呈弓形,脚底凹入,就像拱桥那样的形状,这就是最合格的小“弓脚”。即是“三寸金莲”。 脚缠好了,又是一件大事给办了。 没过多久城里人开始革命了,提倡放脚了,不单是不让给女孩子缠脚了,连头上的辫子都得给剪了。 这对刚刚缠了脚的女儿却是一个好消息,她们找到了借口硬是把缠好箍紧的脚又悄悄放开了,家里的妈妈们跟刘妈对她们也毫无办法,关键是刘福禄这个大当家的不理会这件事,若是刘福禄硬着来管教,谁敢悄悄把裹好的脚放了呢。 刘福禄的两个儿子保银、保顺也跟栗永禄的两个儿子一样把头上的辫子都齐亚亚地剪掉了。 他们头上同样是戴着一顶黑色檐帽,前檐是黑皮的,有边,两头镶有两个铜扣,挺新时的。 刘福禄跟栗永禄的思想不一样,他觉得这个辫子甩在脑后就不是一个男人的风格,每天对这个烦恼的东西梳梳洗洗的很误事,做起地里活来还是个累赘,有风的天气那辫子里面尽裹是灰尘。 就像他反对女子缠小脚一样,虽然他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总觉得不是回事情,好好一个女孩子非得受那个罪不可。 不过女子缠小脚也有些家庭不缠的,不缠脚的家庭只不过是让乡邻骂你这个家长没个教养,是个不懂事理的小户下贱人家,不缠脚的女子迟早是个做奴婢的,连做个小妾都不配。 刘福禄不相信这些是什么没教养、不懂事理,主要是缠脚受罪,才有的家庭的女子躲着不缠,家长也没那心思强逼,躲即躲过去了。就像现在他的女儿,上面不让缠了,就放任她们不管了,他刘福禄也是就坡下驴。 男人留辫不一样,留辫不受那个洋罪,想留不剪就留下了,不像女子那样又受罪又误工的,没有个三头五年是成不了一双三寸金莲的。 刘福禄有个预兆,摸摸光溜溜的额头再缕缕后脑勺的辫子,感觉世道真的要变了,他好像感觉心里有一种莫须有的轻松。 他没有问保银、保顺到底来家干什么,但是他看到儿子们都一个个长大了,都是五大三粗的后生,他的心里已经踏实了,他就对他们头上那个已经剪掉的辫子感了兴趣,如果势头没变,那个吃了豹子胆的敢剪掉大清国老祖宗的辫子呢,一定是他们学着哪里的新花样呢。 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他们是从游风约回来的,只要是从游风约回来的,他们所做的事就应该没错,即是错也是他们应该做的,就像当初义和团那样。 第二天刘福禄就交代了山来几句,让他把地里的农活多教刘保山做,让他慢慢适应,便赶着牲口往游风约走了,地里的活儿和家里的事他都交给老三保山了,老三就在庄上读了几天书,早早的他就把地里活让山来教给他了。 他本想让老大老二到游风约乡学学习,也像保金那样有个出息,中途说是上面废除科举考试了,以后再没有什么贡生、进士之说了,也就是说想让儿子们再当个京官恐怕是不行了。 遇到让他一时不懂的事情,他就习惯跑到游风约去见见师父和众师兄师弟们,特别是师先生。只要他去到那里走一遭,回来就知道自己该怎样来做事了,那里就像一个了解世事的窗口,是他的指路明灯。 到了游风约正好赤岗在拳房,见他头后面也没有了辫子,刘福禄心里有底了,确定两个儿子没有干那些不冠冕的事,拳房又增加了不少新徒弟,问师父们,赤岗说师父们都已经居家养老了。 刘福禄提及师尚先生,他说:“听说师先生也已经过世了”。 一听这个噩耗,刘福禄心头一下子凉了半截,自闹开义和团,他跟师先生就再没有见过面。 赤岗告诉刘福禄保童、保蝉都还活着,保童在新军当兵,保蝉在租界。 刘福禄又听到这件好事,又是喜出意外,百感交集。 究竟保蝉她们到底在为谁服务,赤岗也不清楚。那次偶尔遇见她们,赤岗本想知道她们到底在干什么,始终没有问出来。 她们硬说是给义和团做事的,赤岗始终不相信,他这个义和团的师兄都不知道还有什么秘密组织,她们两个女子能找到义和团的秘密组织?但是她们守口如瓶,说这是她们的保密纪律,违反了就是死罪。 现在到处都是“革命党”,什么“光复会”、“华兴会”、“兴中会”。她们难道跟他一样参加了什么革命团体? 当时赤岗还跟刘保金有约,不得不跟她们告辞而去。 “光绪帝驾崩了,老佛爷归西了,这大清还在吗?”刘福禄突然问赤岗。 赤岗知道刘福禄来游风约找师先生的意图,于是他就跟他去乡里见到李三太,李三太已经不再担任乡首了,现在是县上的议员,比先前清闲了,他跟师先生一样都是懂得天下事的文人,他赤岗会武不会文,即是知道也说不出来。 第121章 第121章 到了乡里,见到李三太,李三太便指派厨房做了四个菜,拿了一壶酒,斟了满满三杯说道:“刘班主倒不是什么稀客了,在任时多见刘班主来乡里,却没功夫招待,现在身上没任了,即能促膝唠唠。” 说着端起杯先递给刘福禄,赤岗见状急忙端起一杯,三人对碰一下,一饮而尽。 李三太接着又斟满三杯,才开始说话:“这第二杯酒我要敬你刘班主育有膝下好儿女。” 刘福禄没想到李三太先夸他几个儿女,一时接不上话茬,只是一边接过酒饮一口一边说着:“不敢,不敢夸”地应付。 李三太道:“当夸啊,当夸啊。你看啊,咱刘保金金榜题名现在是地地道道的京官,两个女儿参加过义和团是巾帼英雄,保银、保顺这两个娃儿也争气呀。是你这个父亲大人教导的好啊。” 刘福禄听李三太这样夸他,加上三杯酒下肚,已是兴奋起来,说道:“可让我怎说哩,都是咱游风约乡学教导的好啊,儿女们也算争气啊。”他看到赤岗也是参加过义和团的,现在是好好的,知道世道真的是变了,若没变的话,他赤岗敢公明大胆地在乡里出现。 赤岗也拿起酒斟满一杯跟刘福禄碰一下,一饮而尽。 “单不说女儿们的事情了,现在两个儿子这次回去连辫子都剪了,听说要革命了,这革命是个啥活吗,剪剪辫子就算革命?”刘福禄就是在乎最近两个儿子在庄上说“革命”的事,心里没个谱儿,才想着来这里问个端切。 “清廷是真的要完了?”刘福禄亲自给大家斟满一杯。 “清廷完不完就像我们头上这个辫子,搁在脑后,已经不成个体统,再将辫子盘踞在头上,压制的全身不爽快,如今大势所趋,大家狠狠心把它剪了,跟它一刀两断,剩一头溜光,通身快活。”李三太道。酒兴了,还比比划划。 刘福禄不知道李三太话中的真正意思,但也听明白了这辫子的坏处,非得把它剪掉。其实李三太是指桑骂槐的影射,将头上的辫子比作清廷了。 “天上出彗星,地上起刀兵啊。”李三太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又用上党梆子腔调哼哼道:“不用掐,不用算,宣统最多二年半。明年都剪辫,后年种地不纳粮……啊。” “那您头上的辫子呢,是还没有革命呢?明年才剪呢?”刘福禄看到李三太头上的辫子好好的。 “再让它长两天吧,迟早的事。”李三太摸摸脑后道:“我现在还是大清的官员,说白了还不是个革命党,现在就剪了出门瘆得慌,招人显眼”。 “也就是说,是革命党才要剪辫子?” 李三太忙给他斟酒:“喝酒喝酒,酒场上不再说论政事。”最终李三太也没有给刘福禄回答这个问题。他不说,刘福禄也听明白了八分,也就是说,这革命党就像当初的义和团一样,是个组织,是个革新的组织,就是这个革新的组织在提倡大家剪辫子,叫了个“革命”。 赤岗才是这个“革命”里的成员,他是秘密加入了同盟会的成员,这个同盟会就是刘福禄想到的那个革新组织。 那年赤岗要不是急于到京城找刘保金做这件事情,就不会匆匆离开租界不再追查刘保童、香黛她们的真相。 宣统元年,赤岗由刘保金介绍认识了留学日本的山西同盟会会员上党襄垣县人孙宗武,并加入同盟会,宣传维新革命,组织反清运动。 宣统三年十月,辛亥革命爆发,武昌起义获得成功。山西同盟会积极响应,为了应和太原起义便派孙宗武赴上党发动反清运动。 孙宗武到了各县,通过进步人士,劝说各县知县,接受新委,当时未用一兵一卒,未发一枪,即达到革命的效果。 太原起义失败后,赤岗受命来到游风约。 李三太知道赤岗就是这个“革命党”,他虽然是卸任了,不问世事了,但对现在的世事他还是关心的,但是赤岗并没有告诉李三太他就是同盟会的革命党,所以李三太也没有当着刘福禄都得面说穿他。 十一月,有一个组织在上党高平、长治县一带百姓中开始传递“鸡毛传单”,揭露该县豪绅罪状,号召民众聚会火烧土豪劣绅,要求免除亩捐、杂税,降低盐价等一切不合理负担。 光绪三十一年,清廷废除科举,颁布新学制,大力兴办学校,士大夫阶层分新旧两派,旧的读书人自读自养,新制度为肄业学校之学生,由国家发给膏火或补助津贴不等,公家办理学校之经费来自百姓,使百姓负担加重,官厅借办学校名义,对百姓横征暴敛,百姓不堪其苦,一些管理学校的绅士借机会大发横财。 起义队伍纷纷手拿干草点着火把,焚烧那些劣绅房屋,口号是:“绅士的家产房屋来自群众的血汗,群众有处置焚烧之权。”并将起义的队伍取名“干草会”。 干草会烈火自高平开始向北迅速蔓延,势如燎原。 赤岗来到游风约,见到这里的群众已经自发地组织起来,鸡毛传单已经发出。壶关县知县苏斯倬得到情报,连夜邀请该县贡生马天叙筹商应对策略。 知县苏斯倬有他的先见之明,往南高平、长治干草会势如破竹,无法抵挡,已经蔓延过来,一场惨败不可避免。往北太原起义虽是成功,没多日清军又占领太原。 针对现在动荡不定的局势,他这个清廷县令也不愿意被这帮由老百姓组成的干草会所俘虏,便想起了贡生马天叙,虽然他已被革职,却在壶关县一带甚有威望。只要这个马天叙出面,能稳住现在的局势,他想大清还能回转过来,这只是暂时的。 马天叙是游风约一带晋庄人,庚子前的贡生,因包揽词讼捣乱滋事被革去贡生头衔,自改设学校以后从未参加过地方教育工作,深感不平,对学校大为不满。忽受县令破格邀请,又被县令增其貂皮缎袍一件,待以上宾,诚惶诚恐。 时值隆冬,马天叙受此恩惠,感恩不尽,听了县令之意,便自告奋勇,星爷前往铁瓦岭说和。 游风约干草会组织是由各庄社维首共同协商,公推壶关县城南黄山镇王明亮总理一切。 王明亮是从高平、长治县干草会派来的,他是个大户人家,有钱有势,平身爱打抱不平,跟儿子王怀德组织了一支队伍参加了高平、长治县的干草会。 马天叙为人平和,做事老练,秉性耿直,机敏善变,足智多谋,在壶关县方圆,官吏绅士多有敬畏,见到王明亮,二人相见格外热情,原来王明亮还是马天叙的学生。 师父前来说和,大家一致欢迎,只要官府能答应大家的要求,也能化干戈为玉帛,不伤和气。 马天叙代表县令答应了大家所提出的一切要求。只是大家对于那些靠剥削上面拔给学校的经费而为自己建堂造舍的劣绅要求给他们通通焚毁。 群众们说:“近年来所加的一切捐税,都被主办学校的那些先生们所吞噬,应当烧掉他们的家产,以雪群众之愤。” 马天叙思量一下只好答应了大家的要求。听县令大人的意思就是只要能顺顺利利平息了这场风波,不要让事态扩大就行,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但是谁该烧,要由马天叙跟王明亮决定。 游风约乡民多系盲目附从,只要答应了眼前大家提出来的要求就行,只求税捐赦免,于愿已足,指挥大权全由马天叙、王明亮把握。 马天叙暗中与县令苏斯倬互通声气,使县衙灵活把握局势,最终没有遭到干草会无端的攻击,化危为安。全县只有五户绅士被烧。 五户绅士被烧后,县令承认的税捐如何豁免,并未公布于众,群众便聚集在县城附近的秦庄、四家池各庄,静候宣示。 苏斯倬还想拖延,但迫于当前的局势不得不承认群众的要求。 这次游风约干草会竟被马天叙的蛊惑利用使斗争有所转移。 就在县令苏斯倬向外张贴出豁免税捐公告的同时,忽传清帝退位,帝制倾覆,共和告成。 国民就像在睡梦中刚刚被唤醒,还来不及适应从窗户外折射进来的那一道刺眼的强光。 几百年的大清留下来的东西就要被一种新的思想所替代,大家都对老祖宗留下来的习惯在思想上根深蒂固了,以为这是大逆不道的子孙在跟祖宗唱反调,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这次革命,让人们在政治上和思想上开始获得了一次大解放。剪辫易服,要对大清强加在汉人头上的发辫剪去,谁若继续留辫子,便为大家所不齿。在服饰上,要求“务趋时髦”,“一切前清官爵命服,一概束之高阁”。 人们开始学西方的文明、开化之时尚,接受西方的社会生活习俗,做新派人物,不做保守、顽固之徒。 第122章 第122章 栗永禄庆幸自己把两个儿子拴在了家里没有参加干草会焚烧那些绅士的房屋。他有了义和团来了将自己的妾儿慷慨交出去做保家卫国的英雄而后自己又生生害了她们的教训。 那些绅士在当地都是能文能武有钱有势说一不二的,现在清帝退位,共和告成了,想着是天要变了,可是那些被烧的绅士们突然摇身一变又到了县衙当官了,还都成了县上的正副议长、参事。 这次他没有感情用事,他是把握住尺寸了,看来这世道要变也是装装样子,大清的天没那么容易说变就变的,几百年的大清了。 什么剪辫易服,生活西化,那就是国民的“南柯一梦”。 干草会起事的时候他才让师爷给他两个儿子定了圆房的日子,圆房是大事,定了就不能更改,只要日子定下来,就是他栗永禄说了算。他们毕竟才是干草会里面的一个小喽啰,参加不参加影响也不大。 那些被烧的绅士都是有钱的,新任县令依照上面精神要组织民团以维治安,便向各商号绅士们倡议捐资筹办民团,要让人家出钱就得给人家做主,不能让那些干草会点一把火烧了就了事了。 新任的知县就派县里的警务局捉拿干草会的大小首领。马天叙知道这事要有个落实,因为清帝退位,共和告成,世道变没变,县令是都换了,跟他救援的那个苏斯倬县令已经调离了。 马天叙已是看透了这个世事,劝说王明亮尽早到外面躲一阵子,好汉不吃眼前亏,王明亮不肯走,说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是清帝退位了,他们干草会反的就是清帝,何须躲避。 马天叙道:“虽然是清帝退位了,改为民国了,不保证民国的官府不用那些大清有钱的绅士,干草会只不过就是一介平民,就像义和团那样,今天是‘扶清灭洋’的大英雄,明天就变成了该杀的‘拳匪’”。 王明亮没听马天叙的劝告,结果他被警务局抓到县衙,跟他一块抓的还有若干小头目。 不过,王明亮的儿子王怀德跟着马天叙走了。他是马天叙强行拉走的。 栗永禄的两个儿子也在那几天还是被抓走了,没有让他那个庆幸得到收益。于是他多方托人相救,理由是他们那些日子在家圆房定大婚没参与干草会烧房子。 被托的人回来说干草会的小头目都是传递鸡毛出单的,都是剪了辫子的,他的两个儿子算是没法救了,辫子是没法按上了,证死了。 听说干草会王明亮等首领正在县衙死牢,待奉上级核准后正法,枭首示众。 栗永禄一听腿都立不起来了,还是师爷过来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找刘福禄,人家到底是上面有人。若不是上面有人,人家两个儿子怎就躲了呢。 其实刘福禄对两个儿子的事就没有上心,他就是想让他们闯闯,就像他那样,不到外面闯闯就是个啥也不懂的庄稼人。后来他们是跟着赤岗走了,他是最放心的,他以为不是躲着官府跑了。 刘福禄没有推辞就认承下来,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成不成事总不能不答应人家去托托关系,自买了人家那个新宅他们的关系就近了,就像一家人一样,他不能不答应帮忙。 县衙的警务局长就是壶关县城北的辛村镇人王作丰,他跟刘福禄的庄上不隔几里路,他跟儿子刘保金都是一期人,只要一提这事谁心里还没有个底儿。 他的两个儿子可是亲自带着干草会的群众给人家烧房子的小头领,要是他们在的话一定也会被抓的,要比栗永禄的儿子罪过重,他们走了,他感到心轻了。 刘福禄真的是猜不透现在的形势变化,一会说要革命要剪辫,一会又是专抓剪辫子的,到底这世道要变成啥呢。 他忽然想起在游风约见李三太的时候,他问那些剪辫子的是不是都是革命党这个问题,李三太始终没有回答,人家应该是把时局看透了,说话也是模棱两可的,让你去猜。 刘福禄到了县衙,看见新挂着有个“警务局”的牌子,门外有两个卫兵在站岗,不让他进。 “我是刘保金的父亲,来见王警长。”刘福禄道。 “谁是刘保金?”一个卫兵道。 “大清官员。”刘福禄没加思索。 “大清已经退位了,哪来的大清官员?出去出去。” 刘福禄知道把话说说岔了,正要解释,见另一个卫兵已经从里面出来了,让刘福禄进去。 刘福禄见到王作丰还是说他是刘保金的父亲,王作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情?” 刘福禄就问:“抓的干草会的那些人都要杀头吗?” 王作丰道:“已到了民国时代了,哪还有抓人就杀的理,要搞民主了,要交给法院来定了。” 刘福禄央求道:“被抓的里面有叫栗旗尚、栗旗书兄弟两个,他们因为忙着圆房没有参加烧房子现场,只是被剪了发辫。” 王作丰道:“知道了,上面会秉公而断的。” 刘福禄听不懂王作丰开始的话,就跑到游风约再次找到李三太,李三太跟他解释道:“现在是民国时代了,要实行民权了,不可能随便杀人了,不过你的两个儿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是最好不过了。” 刘福禄是想帮助栗永禄的两个儿子求个解签,看来是满足不了,心里还是不踏实,心想还是求求省城的冯光道给他们说说情吧,要是万一被那个了,他不好交代栗永禄。 临走时李三太又给他解释道:“你已经跟人家警长说过了,他心里会有底的,这也是做做样子,大清是过去了,民国也要开锅按灶,这干草会烧掉的都是那些有钱人,不给那些被烧的有钱的绅士壮壮脸面,他们会为民国服务吗?” 刘福禄一时也解不透这么深奥的问题,可是也得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没隔几日栗永禄的两个儿子被释放回来了。是由被火烧的几家绅士提起控诉,干草会的王明亮等四位大头领被核准正法,枭首示众,其余的小头领都视为喽啰释放,各花钱取保回家了。 王明亮等统领被正法后,高平、长治等县的干草会伙同游风约王明亮的同伙人重振旗鼓再次起事。阎长官派担任潞、泽、辽、沁镇守使扬沛霖亲自指挥士兵镇压干草会运动,再抓其首领斩首示众,其余被捕人员有的判刑,有的罚款保释。 然后对凡被干草会焚烧的那些劣绅大加周济,每家发给仓谷,并在各村庄勒索木材,重新为士绅修建房屋。 经过这样一闹腾,栗永禄算是搞糊涂了,弄不清东南西北了,到底是革命对还是不革命对哩?这次两个儿子给他带来的惊险是值得深思的。 听刘福禄说两个儿子是沾了民国刚刚提倡的民权的光了,要在大清手里,他们绝对是“咔嚓”人头落地了。 不过栗永禄也是看明白了一点,就是不管世道变未变,上面没有人给你撑腰也会吃亏的,从送小妾参加红灯罩到儿子参加干草会,按他当了多年镇长的理解,知道他们走的路也是对的,是出人头地的,可最终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这回幸亏他给儿子办了那场圆房婚礼,要不然他们直接参与了焚烧那些绅士房屋的行动,也许就会真的是被判个重刑“咔嚓”了。 既然是人家刘福禄给帮的忙让这两个犬子无事释放了,就来个趁热打铁再托人家给他们在上面找个事情做吧,这世道在家里种地也是拴不住他们的。哪怕是当个民团给人家站站岗放放哨也比他们在外面瞎撞强。 于是栗永禄又去找刘福禄,见面先将上次的事情加以答谢一番:“刘兄弟,上回多亏你呀,要不是我这两个犬子就会被咔嚓了。” 刘福禄道:“他们不是没有直接参与吗,按照民国律例是够不上那样的。”刘福禄后来就没有去找冯光道。他想,还是人家王作丰看了儿子刘保金的面子。 听了栗永禄还要托他帮两个儿子到县衙找个当差的事,刘福禄一下子就想到了亲家黎侯镇原县太爷王福新,现在他还在黎侯镇,虽然县令不干了,还是黎城县一代元老,再说遥镇也是归黎城县管辖的,到那里找个差事比到壶关县要好找,因为他们两个是在壶关犯的事。 刘福禄也弄不清是隔开多少年了还没有去见见亲家王福新了,没有见的原因是他们不在一个地位上,人家当年是县令,他是个庄稼人,地位差了那么一大截,没有个共同的语言。 人家县令将女儿嫁给他儿子,那是冲着儿子这个进士来的,还是委屈人家做了二房,刘福禄为此更是觉得对不住人家,不敢相见。 现在半辈子都过去了,黄土快埋到脖子根儿了,从同治到光绪再到民国都过来三个皇帝了,就不再想那些面子上的事情了,现在也想借用栗永禄求他办事这个机会去见见亲家也好。 第123章 第123章 到了黎侯镇,见王福新已经是无所事事,无官一身轻了,在王府招呼着一大家子的妻妾贤孙享受着晚年的乐事,他才是真正告老还乡的绅士。 刘福禄看到亲家的这一切真是有点无地自容了,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比人家矮了大半截,他跟亲家的岁数比起来也不相上下,看到人家哪个无所事事的样子跟自己却还始终没有感受到事情已经做完了的那个样子,真是不可比拟。 刘福禄在黎侯镇住了两天,临走时他想到县城中心转一转,大街上张贴着不少标语: “支持革命,剪辫易服”; “ 剪辫易服,与世大同”; “不剪发不算革命”…… 像是县衙警务人员三三两两在一起,手里拿着剪刀在街上巡游。 刘福禄忽然感觉到什么,下意识摸摸脑后,再不敢往前走。忽然前方一胡同跑出一个人来,那人双手抱着头,叫喊着:“官爷留情,官爷留情,我愿革命,切不要剪我辫子,难见祖宗啊。”而后嗷嚎大哭。 后面紧紧跟着警务人员,手中拿着剪子。 那抱着头的见前面也来了拿着剪刀的,知道不可逃脱,便跪在地上哀求,磕头如捣蒜。 后面跟上来的警员根本没把他的哀求和嚎啕大哭放在眼里,没说二话,两个人按着他的肩膀,拿剪子的人左手抓住他的辫子右手张开剪子,从辫根齐牙牙“咔嚓咔嚓”剪掉了。 然后将辫子递给专门焚烧这些鞭子的人送到一个冒出一股熏焦味的地方。 那人见自己的辫子已剪,就在地上打起滚来,仍旧嚎啕大哭,众警员发现了刘福禄便朝他走过来。 刘福禄知道这是躲不过了,他并不害怕什么,也不怕剪辫子,只是遇到这样的场合,让人家按着自己的头硬来,像宰杀猪那样,有失体统,他就是个愿意革命的,他就是想不通这剪辫子算什么革命,又不是拼刀子杀头。 身在异地,抗拒就会吃亏,见几个人同时朝他走来,刘福禄便迎上前去说道:“老总们,我愿意剪辫子革命,要我亲自来,我是自愿革命的,不用强迫。” 拿剪子的警员好像是在专门享受这剪辫子的那种“咔嚓咔嚓”的快意,没等刘福禄说完,那剪子就朝他的后脑勺伸过来。 其中一个警员说:“老乡,谁愿意自己剪自己的辫子,革命这么久了,你怎没有剪掉呢,怎还敢来城里晒着个辫子转悠?” 刘福禄看着他们拿上他的辫子就往那火堆里走,急忙从身上掏出几个铜钱追上那警务人员,不由分说硬是将钱揣在他怀里说道:“乡党哩,俺顺溜听话将辫子剪了,您可高抬贵手不要烧哩,让俺拿回家去自个儿烧吧,行个好哩。” 警务员知道他塞的是钱,这也不是一回二回的事,有的没有现成钱的,还肯让那些在乎自己发辫的回家拿钱回来,让他将自己的辫子拿走,少烧多少一个发辫谁也看不出来,都是黑白黑白的灰粉儿。 刘福禄讨辫子回去,找一块干干净净的粗布包好,到祠堂将辫子放在老祖宗的牌位下方,点着三炷香,深深地对着老祖宗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道:“不孝子福禄躲不及被革命派将老祖宗留下来的发辫剪了,现已拿回交给老祖宗,世道变了,由不得孩儿了。” 虽是他心里压根儿就对剪辫子这事表示不反对,毕竟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他想革命,还不想丢了老祖宗的脸,等他百年后他会带着辫子去见先辈们的。 在祠堂对着先人做个陈述也是理所应当的找寻个心理平衡。 没想到这次之举又一次受到了县府的表彰。 这些荣誉是他没有计划的,没有准备的,甚至是没有想到的。 光绪八年他担任里长的时候,他也是没有计划,没有准备,甚至也是没有想到的是县府卢县令突然表彰他那“义举”的行为,还尊称他为“义士”、“义绅”。 现在反正了,轮到民国了,革命了,他当年的那个“义举”还时兴,还没有失去那个“韵调”。 乡保所那日通知刘福禄到乡里受“训”,说是民国了,要任命新任保长,让在任的里保到乡里交任,来个“脱胎换骨”。能留的则留,不能留的则退,去“庸”留“贤”。 刘福禄换上长衫短褂,头戴礼貌,到乡里受“训”,乡里新任辛县令亲自主持受训会。 乡下各庄各村的那些保长一个个都到了乡里,除了台上坐着的县令乡首们后脑勺都是齐刷刷的剪发头外,其余乡下的保长们还都是留有大辫子。唯独刘福禄焕然一新,盖藏在礼貌下面的剪发头裸露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朝他投去惊异的目光。 刘福禄看不出来他们这目光里是对他感到由衷的不耻还是无限的敬佩。 他们有谁知道他刘福禄是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突然被别人强制剪掉的,若不是那次神摧鬼撵地到了黎城县城,他是不会自觉自愿剪掉发辫的,也会随着大家一块来执行这个新法令,不会在这个上面当一个什么“模范”,这不像当年他办学校和制定乡约那样,那才是冠冕堂皇的“模范”。 会场上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刘福禄知道这是大家在议论他头上的辫子没了。 魏乡首站起来稳定一下会场的气氛开始训话,先介绍新上任的辛县令:“各位保长,这位是我们壶关县新上任的民国第一任县长辛县长,大家欢迎。” 下面一阵阵鼓掌。县令变成县长了,大家都听得清楚,这一字之差就意味着换了个世道。 辛县长随着热烈的鼓掌声站起来朝大家行个摘帽礼然后讲道:“各位乡党,革命了,反正了,大清退位了,已是民国了。革命了,就要有个新气象,有个新面貌……” 下面的各保长都在翘耳细听,满脸的疑惑,还不时地朝刘福禄头上看。 “大家听懂我讲来吗?”辛县长讲了一通忽然朝台下问道。 “听懂了。革命了,民国了。” “各位乡党,那什么是革命呢,革命是个啥呢?有谁懂得不懂?” 下面鸦雀无声。 “革命就是剪辫子。” 忽然台下有人喊道。 大家同时朝说话的看,原来是刘福禄,他这是憋不住了,既然大家都朝他的头上看,他还嫌什么,这也是藏不住的,倒不如挑明了。 县长忽然带头朝刘福禄鼓掌。 刘福禄一进门就见乡党们定神地目不转睛地看他的后脑勺。他知道那顶帽子是掩盖不住后脑勺里面的真相的,一旦败露就会遭人啼笑皆非。但他一见到台上坐着的那些乡官以上的都跟他差不多,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辛县长这次下乡宣讲本意就是要完成上面安排下来的剪辫子任务,革命这个行动首先是体现在辫子上,带头剪辫就意味着带头跟大清决裂,一刀两断,就是带头革命了。 随即台上的乡首们也鼓掌起来,刘福禄看看大家,还想表示一下自己对大家由衷的谢意,见那些朝他投过来的目光里还是包藏着那种藐视。 辛县长朝大家摆摆手,掌声停下来,示意刘福禄来到台前,魏乡首在辛县长的耳旁又咕喃了几句,那是在告诉县长刘福禄是京官刘保金的父亲。 辛县长点点头。 待刘福禄上的台来,令他摘掉帽子,让他将后脑勺朝台下一个亮相,辛县长也示意台上的乡首们跟他一块背朝后,让大家尽意的看。 听训的众乡党谁还不知道他们都是剪了辫子,却是不习惯几百年来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个风光一下子就变成了台上的那个秃鹰一般的发饰,禁不住嗤笑起来。 辛县长突然扭转头严肃地呵斥道:“谁在嘲笑,这是在嘲笑革命,嘲笑民国,是会被杀头的。” 顿时台下鸦雀无声。 辛县长接着训斥:“断发易服乃振兴国民之精神,上面再度发布文告称:号召全体民众义务争先剪辫易服,剪去胡尾,铲除奴根,还我大好头颅,增我民国光辉!” “大家要学习刘福禄,带头剪辫,带头革命。”台上的魏乡首喊道。 众乡首又一致鼓掌。随即台下再一阵鼓掌。都是保长之头目,甚有觉悟,再不敢在县长面前儿戏。 是时运又一次促成了刘福禄在河口庄的威望。 自光绪八年他担任庄上的里正至今已三十余载,河口庄乡学也培育出不少的国之栋梁,那一块大清知县为他赠与的“兴民义学”四个隶书体大字的匾额还在校门上熠熠发光,见证了刘福禄那时被称之为“义举”的辉煌 光绪三十年,清廷废除科举,庄上不少子女到庄外的新学堂去念书,庄上各村还有不少在他的乡学念读,已成习惯。 这次辛县令来乡里训导,遇到刘福禄,进庄看了他的乡学,大为褒奖,应承拔款下来筹划一所地方新学堂,任刘福禄为校长。刘福禄大为感激,发誓带头革命,光耀民国。 第124章 第124章 庄上几个大户见新任民国县长又来庄上视察,以为刘福禄根深蒂固,一定是儿子这个京官又派上了用场,都带头随着刘福禄剪了发辫,换上时新的制服,焕然一新。 过去的“乡约”房又重新开张,有专人看管教读,每天早晚凡在册庄民必须进行轮流朗诵乡约,出入街巷讲究文明礼数,宣扬民国之民主,崇尚民国之民风。 四儿子刘保山见父亲又是剪辫又是到乡里受训,民国县长还来他们的乡学讲话,就问道:“爸你也革命了?” 刘福禄笑笑没答。 “大哥二哥革命了,你都革命了,我这辫子啥时候剪,我也要革命咧。”刘保山道。 两个女儿保翠、保杏也凑过来,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也纷纷说要革命。 刘福禄呵斥她们:“胡闹,你们也没有辫子,革谁的命哩?” “不是说革命也不能缠脚吗?我们——” “你们的脚不是早革命了?”刘福禄故意问道。他早知道她们背着他已经放脚了。 “哪哩,放了也是跟没缠的人家不一样。”女儿道。 “还能放开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没个尽气,下一辈子吧。” 两个女儿讨个没趣,冲刘福禄耍了个鬼脸走开了。 刘保山又问:“爸让我上城里学堂念书吧,你都革命了,我们还读那古书弄升哩,好几个先生都走了,说是上城里新学堂教书了,读的都是革命的书。” “别急哩,县长说了,要拔款在咱庄成立新学堂咧。”县长还承诺他担任校长的事他没说。 老四刘保山都已经大了,刘福禄看着这五个儿女就像六月里的庄稼正在红缨大帽地成长,心里那个踏实比什么都重要。 看到这五个儿女,刘福禄就想起保童、保蝉来,听赤岗说她们都好好的,一个当了兵一个不知道在为那个组织做事,总之她们都还活着。当初她们跟上赵秀苹走,他是为了她们能有个归宿,找个婆家过日子,并不是要让她们去参加义和拳打打杀杀。 靳义堂的女儿靳保贞比刘保银大三岁,刘福禄没有跟花葵提起给靳保贞找婆家的事,花葵知道刘福禄的意思,有一次就把话点明了,说是保贞在班主那里从小使唤惯了,勤劳善良,就给保银做妻吧。 刘福禄说:“只要你愿意,我没意见,我是看着保贞长大的,贤惠勤快,我喜欢”。其实刘福禄就是先斩后奏,开初领她走就有这个意思,他这个帐算得清。 花葵道:“您养活她这么大您就会摸着她的性子,像女儿一般,过了门亲上加亲哩。” 本来保银从游风约乡学回来刘福禄就想把他们的事办了,没想到他们要‘革命’做大事,刘福禄没有拦绊他们,他年少时也是这样一个人,儿子们跟他这性子他乐意。 没想到他们上次干草会那个‘革命’又革错了,被新上任的民国官府抓捕,又是杀头又是花钱保释的,幸亏他们是跟赤岗跑了。 现在他也慢慢理清这里边的这个理道了,老百姓就是为官府而死的,官府说你是英雄就是英雄,官府说你是反贼就是反贼。官府让你活着你就活着,官府不让你活着你就不能活着。 当年义和团跟洋毛子开战是老佛爷恩准的,说你是英雄你就是英雄,可是你没有打败洋毛子,却让老佛爷受了惊吓,带着朝廷“西狩”,受尽了百般苦难,还被洋毛子追赶,洋毛子若要老佛爷回京城就得斩杀义和团。于是老佛爷又把义和团说成是“拳匪”,得全部剿灭。 干草会也跟义和团一样,开始是“革命”“反正”,革命不光是“剪辫子”,主要是打败剥削老百姓的那些贪吏,土豪劣绅。革命成功了,反正了,大清退位了,皇帝变为总统了,大清改为民国了。 可是民国的官员要安锅起灶,要让有钱人来募捐,那些土豪劣绅有用了,要让那些劣绅高兴就得抓些干草会头领,安个罪名将他们正法,枭首示众。 如今,刘福禄也是民国的一介草民,他受到了县长的赞誉,这说明他是民国的有用之人。 刘福禄本想交代了这个保长清闲一下,每年料理料理外面那些生意,近几年他又在县城开了两家当铺,是给儿子们开的,现在老大老二去闯荡了,他没有阻拦,生意迟早能做,这闯荡江湖的事需要的是人年轻。现在的生意就交给了侄儿子他们。 大哥刘大旦死后,大嫂没有改嫁,一直守寡三十余载,他报官府给她立为“贞节烈女”以表敬仰,还立了贞节牌坊,这也归属于刘福禄的教导有方,在当初他是响应上面的号召的,是他的政绩之表现。 二哥刘二旦利用那些客栈的优势经营起了铁货生意,这年头到处都在开战,铁货成了热门生意,县城南面有个荫城镇,是各种铁货的生源地,从那里发货到河南、河北,再销往全国各地,生意很好做。 悠悠岁月,历经沧桑,往事无限,历历在目,已经六十人生,难以忘却少年时,我刘福禄知足矣。 民国五年秋,忽然刘保童跟香桂回到庄里,她们身穿军衣,英姿飒爽,气势如虹,步伐矫健,有女子纤弱和娇嫩的内在,有兵士粗犷和勇猛的外表。 刘福禄开初却不敢相认,当年她们身穿红灯照那奇异诱人的红色披风就让他这个膀臂三尺挺胸伟岸的男人威风扫地,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民国的一位风姿潇洒,威风凛凛的女兵,更是让他不敢目视,诚惶诚恐。 刘保童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爸”,刘福禄没有答出声来就已经老泪纵横了。 庄里百姓听说了,都纷纷跑来看望,他们不单是看老里长的女儿回来了,主要是看她们曾经的义和团红灯照的“保国英雄”花木兰、后来变成了“拳匪”,现在又成了中华革命军的反袁“护国军”的一名战士。 “保蝉呢?还有……”刘福禄问。栗永禄的三个小妾,刘福禄只看见一个。 “保蝉应该还活着,爸别担心,她们都会回来的,只是我们不在一起。”刘保童安慰父亲。 刘福禄忽然感到她们真的是变了,完全变了,不像一个大清时期的女人了。 “爸,我们只是路过来家里看看,我们不能停留,我们有纪律。”刘保童道。 刘福禄忍不住哭了。 “爸,袁世凯下台了,真正的民国来了。” 刘福禄点点头。然后问香桂:“你去遥镇来没?” 香桂答:“没有。” “要不我陪你去一遭?” 香桂犹豫了半晌,终于点点头说道:“好吧。” 刘福禄又去了一趟乡里听“训”,这次是全乡任命出来的各个庄上的里保参加,首先是自觉自愿剪掉辫子的那些庄上大户,刘福禄就没有卸任,而且还升了个什么 “约”长。 山来真佩服东家的胆识和计谋,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把辫子剪了,提前革命了,随即新任县长就来到庄上,对刘福禄当做“革命”、“反正”的典型大加褒扬。 山来的儿子刘宝库也长大了,从小就在乡学读书,念了几年能干活了就跟父亲一块给东家做长工,农忙时做庄稼活,农闲时就给东家料理一下生意,非常勤快,很受东家器重。 山来想给儿子换换将来的环境,做工归做工,若是在加个差事,跟着东家历练历练,一定不会吃亏。 山来趁东家刚刚从乡里回来的那个高兴劲儿,差儿子宝库到外面买一坛酒先回家候着,他亲自找到东家道:“东家,这已经民国了,反正了,儿子宝库也大了,我们父子受东家的恩惠也没个表达,要不今天到我家坐坐喝两盅,热乎热乎,算是给您庆贺庆贺?” “庆贺我啥哩?”刘福禄明知故问。 “您不是又升官了?” “那算啥,三十年了。”其实刘福禄在内心是很兴奋的,他真的是没想到快往老祖宗那里走的人了,还能升个官当。 “喝就去喝两盅吧,受了十几天的训也该放松放松了。” 回到山来家,宝库已经把酒买回来了。山来的媳妇是一把好手,她是从育婴堂买回来的,也没有缠脚,天生灵巧,家里啥活也干的顺溜,农闲时他经常惦着酒来山来家喝,山来媳妇炒菜很对他口味。 山来还有二个女儿,也快十五了,在乡学念书。最近县上拔下款来,加了桌凳还送来新书,又调来两个先生,乡学眨眼间就变成新学堂了,刘福禄还担任着校长。这都是新任县长承诺下的。 山来的二个女儿自然跟着新学堂读书。 宝库给刘福禄端过一碗水来,就到厨房张罗菜去了,山来趁机会试着找话题问东家:“东家,这世道变了,还有皇帝不?” 刘福禄道:“世道变了,天也没变,就是改了个叫法,皇帝改叫大总统了,知府改叫总督了,县令改叫县长了,换汤不换药啊。”刘福禄做出一副知天知地知理的样子,语气肯定地说。 第125章 第125章 “那约长又是个啥官?”山来有目的地往近处靠。 “约长?……这约长还是管里保的,还称呼是‘乡约’,约长上面是‘总乡约’就是乡首。” “还都是新叫法,新鲜咧,这乡约不是咱庄上三十年前您定下的规矩,什么‘乡规民约’,怎改称官名了呢?” “现在各地都制定‘乡约’了,叫多了,就叫着顺溜了,一个名字吗,怎叫顺口就怎叫哩,民国了,就是民国说了算哩。” “里保下面是啥官哩?” “还是大清的乡、里、甲吧,就多了个约,‘乡、约、里、甲’,没变啥哩。”刘福禄说着忽然想起来在“甲长” 下面还多了个“户”和“丁”。 “嗯!哦!乡训说了,甲下又设‘户’,户下再设‘丁’,实行“丁倒累户,户倒累甲,甲倒累里”。”刘福禄道。 “那还交皇粮不?” “啥时候能不交皇粮,这就是在保证交皇粮才定的制度哩。” 刘宝库早已经给他们斟上来酒,还没等上菜他们就喝上了。刘宝库也是跟刘福禄家的儿子们那样长的虎背熊腰膀大三粗的。 “交皇粮要用人不?要不让宝库给您去收收粮做个跑腿?咱家的庄稼活来了搭个黑起个早。”山来道,这时候肚子里的酒已经上下烧滚,让他升胆儿了,也不在乎说到了节骨眼上没有。 刘福禄明白了山来的意图,他早看出来这个宝库是个干事的料儿,不能老是呆在庄稼活上面。在庄上还不是他说了算,按常规庄上那些小跟班都是由那些大户家推荐的,是为了方便顺利完成大户家的税捐。 “那还不是他小爸说了算哩。”宝库妈又端过一盘菜来笑着说道。 “就让他给我当个保甲吧,孩子勤快脑子灵,庄稼活赶不上就再雇个长工。”刘福禄道。 “保甲?那还是个官哩。”山来道。 “是个官哩,最小的官哩,让他磨练磨练。” 刚黑,山来的两个女儿宝花、宝贝下学回来了,见到刘福禄一个劲地叫“小爸,我们学堂改学算术了,还有体操哩。” 刘福禄已经喝的口齿不清了,眯缝着眼睛看着两个乖巧的女儿,得意地享受着他这个里长兼校长的那个成就感。 “啥是个算术哩?告诉爸。” “就是加减乘除哩,学会了就能给爸算皇粮哩。”宝花道。 “还会算算数了孩(儿),那可不简单哩,不学四书五经了孩(儿)?” “还学哩,每天早晨学哩。” “好好学吧,学完让爸再送你们上县城高校,争取学出个人样儿来。” “听到了吧,要给你小爸争口气噢。”宝库妈没事了坐一边听他们说话。 刘福禄后来才知道,这个甲下设“户”,户下设“丁”,实行“丁倒累户,户倒累甲,甲倒累里”的制度还真是够准算的。 “丁”就是最小的老百姓,至少一人;每“户”户长管五丁,即五户,至少二十人;每“甲”管五户,即二十五户,至少一百人;每“里”管五甲,至少一百二十五户五百人。然后,再设“约,”每“约”管五里…… 上面下地丁粮银和人丁税是至上而下分派,如按每甲下总税银,若属下五户(长)没完成,税银由保甲出,这叫“户倒累甲”;保甲可以让完不成的保户(户长)出,这叫:“丁倒累户”。 先前是“里”、“甲”制,上面摊派总税捐给里长(保长),然后里长跟保甲一块往下摊派,一块收,遇到那些单户、穷户交不起的就拖到最后,最终是交不齐摊派数。 现在有了“户”和“丁”,若丁交不起税银就由保户承担(丁倒累户),户交不起就由保甲承担(户倒累甲)……(甲倒累里)…… 刘福禄以为自己又加了一顶“约”长的官帽,是加官进爵了,没想到仔细一捣鼓,明白了,这是换汤没换药啊,跟大清时的一样,“约”就是先前的“里”,约跟里管的范围一般。 刘福禄想明白了,这革命是革的细了,革的严了,革的老百姓谁也别想跑掉税捐的摊派。 新学堂都学开“算术”了,人都精明了,真是算的真切,都算到骨头缝里了。 每年分上下两忙季节征税,六月麦收后一次叫“夏征”,十月秋收后一次,叫“秋征”。 先按照各庄各村统计人口,凡登记在册的或者外来投奔的或者逃难来此定居的。已经安置下来的还没有统计在册的一律统计在册,都算是纳税人口,都在里、甲、户、丁之内。 第一个忙季在乡里开会布置纳税,乡首宣布,全乡共分地丁粮银五千六百两,按地亩征收,折算粮银为:上地每亩九分六厘四毫,中地每亩七分九厘四毫,下地每亩六分七厘五毫,王田(劣地)每亩四分六厘。 地丁银一两折征白银一两为计算单位。加征省府地方款贰角(折银一分四厘),县地方款二角,省县亩捐各二角,征收费各一角五分,地方城池工费一角。额外加征米折、豆折另行派发。 刘福禄当了三十年的里保了,大清的时候即是税捐再高也高不过民国,这是革命了?这是苛政又来了。 魏乡首最后强调:“我这个总乡约朝你这个乡约要征收款,你收不上来,我就要‘里倒累约’朝你这个乡约要了。” 这句话是告诉来参会的这些“乡约”们,要认真对待“甲倒累里”、“ 户倒累甲”、“ 丁倒累户”这个制度。 刘福禄出来乡约所的时候,脑门上汗渍渍的,他还没有接受过这么高而且是这么严格的税征。 这是什么“乡约”?乡约里定下的规矩有这么向百姓收税捐的吗?乡、约都混着叫了,还乡约所咧,简直是苛政如虎狼啊。 刘福禄这个约管辖着通润乡十三里,下地丁粮银一千八百两,在乡里所他的里大。按甲长、户长分,每个甲长挑一百八十两粮银的担子。 到交银的时候,十个保甲就是刘宝库的银两收齐了。刘福禄就按照开初定下的征收费对着所有保甲按比例发给刘宝库。 其余的保甲见到宝库领到的征收费眼馋,又怕那个“户倒累甲”瘫到他们身上,就联合起来跟户长们下话:“丁倒累户的时候,你们可是躲不开的,弄不好还得各自到县里交差,抗交或拖欠就会坐牢,披枷带锁。” 这些话刘福禄可是没跟他们说过,是他们编造的吓唬那些户长,户长也同样说出那样的话来吓唬那些户丁,还加了一句:“民国了,革命了,改朝换代了,皇粮啊,拖不得。” 老百姓知道是皇粮拖不得,这都是祖祖辈辈的规矩了。 刘福禄忽然又感觉到这个制度征收税捐比大清时候要轻松的多,主要是他轻松了,他也不用每家每户央爷爷告奶奶地祈求,就在乡约所等待着,就像县长和总乡约那样,也许当年的皇帝也是这样? 庄上管事的多了,刘福禄就想在庄上挖一个蓄水池,大清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义和拳红灯照在跟洋人开战,接着老佛爷归西,皇帝驾崩……预感世道要变了。 现在民国了,自己还在马上,还是大清的官。他得给乡民再办一件实事了,那就是吃水问题。 大池的选址就在庄外离小龙山较近的地方,夏季山水留下来直接就进入大池。蓄了水百姓就不会在旱年遍地找水吃了。 除了大户们家里都打有水井外,就是每几户合伙打一眼井,轮流着经营保管,大家自觉吃水,可是遇到旱年就不够吃了,还得跑出十里开外的沟里找水。 完成了税银,刘福禄心情格外的轻松,他哼唱着上党梆子那段剧上了大池的选址地,他要事先合算一下这个工程该如何来开工。 杨排风(唱):威风凛凛显奇能,阵前定要把贼擒。孟良(白):排风,与你二爷花园比武。 杨洪(白):哎呀太君!那孟二爷与排风花园比武去了。佘太君(白):快快搀扶老身前去,看看他们的胜负如何…… 原来这个地方就有一个小池,随着年年雨水的冲刷已经快被淤泥填满了。刘福禄沿着小池凹转了一圈。忽然,看见前面小林子里的小树在摆动,他急忙停住了哼唱,慢慢朝上面走去。 小龙山上的林子大都是家槐,也有荆条儿,家槐每年落下槐籽儿就地生长起来,荆条儿是续根长的,到了夏季就是郁郁葱葱的。 那不是刘宝库吗?这几天他提前完成了夏征,得到了他的奖赏,任由他放松一阵子,庄稼活他替他做了,人老了,在庄稼地运动运动浑身柔和轻松。 刘宝库正在攀爬一颗碗口粗的家槐,看来是在捉上面爬睡着的秋蝉。 这宝库,还是保甲哩,怎还玩上了捉秋蝉的把戏? 忽然发现在树下面一丛绿叶处还有一个人,是坐着的,仔细一看,刘福禄头嗡地炸了一下,那不是女儿保翠? 第126章 第126章 刘宝库提着大锣从河口庄沿各村敲来敲去,一边敲一边喊:“各位庄户,庄东小龙山凹要挖修一座旱池,以免天旱时节大家发愁吃水,修挖大池实行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钱出钱之办法,务请晚西(下午)三时每户至少出一人到乡约所前大场集中,听刘乡约训示。” 原来的庄社被改叫成“乡约所”。 修缮文庙的时候是庙里的主持拿着钵盂沿各村化缘要各户捐物捐钱,庄社的里长不用发愁钱粮之事,现在是新挖蓄水池,这跟文庙有着天然的差别,文庙是大家心里敬奉的文神,蓄水池虽然在大家心目中有它的重要性,并且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但是比上文庙来说在庄上还没有这个先例。 刘福禄没有想到这个刘宝库还真是个做官的料,自己喊叫的那几声还就是把各庄户的人喊到了当年给烟民强制戒烟的那个场上,当年捆绑那些大烟鬼的柱子还在,还是像那个杀场一样,阴森森的。 尽管现在吸大烟的烟民少了,但是刘福禄还是不让将这个场子拆了,他说:“就要让咱庄的后辈看看这个场合是当年干啥用的,让娃们长点记心。” 刘福禄就在“乡约所”等着,他是给刘宝库定下时间的,但他没有把握这个刘宝库能不能喊百姓过来,当然他也不会相信全庄一个百姓也不会来,他认为要有一半以上的百姓能过来,这个大池的工程就能开,对此他还是胸有成竹的。 他接受以前的教训,他已经把庄上几个大户的族长都叫到乡约所对修挖大池的事议定过了,他们没有一个不同意,再说这也是一个义举,是全庄人的公事,谁也要吃水,谁也知道到了旱季,水荒就来了。 那些大户们家里都独自打有旱井,是足足够人家一年吃水的,一旦遇到旱年,百姓就会求大户们让他们吃水,或买或用工来换,也有发善心施舍的,但毕竟是少数,因为水荒来了就大户也没有足够的水供应百姓。 那些大户们就王天印家的族长王世浩没有来,王存云去世后,王世浩继任了王家的族长,他是时时听从王天印的。 民国后,王天印告老还乡,儿子王加举出类拔萃成为潞泽辽北镇守使参赞,是参订潞泽辽北政事的要员。 王天印原来是潞府营守的一个把总官,大清退位后,他被告老还乡了。来到乡里见刘福禄还是庄上的理政,甚至还升为“乡约”,这是他大为不满,内心还是不平衡。 他跟刘福禄可以说是在庄上斗了几十年,每次都是他大败而归,甚至于连父亲王老别的命都给搭上了,从此几个大户也不跟从他王家了,事事跟他们王家背道而驰,与刘福禄走在一条道上。 原来他是府衙里的人,跟庄上的事不合论,现在他告老还乡了,他还是全庄最大的大户。 这次刘福禄请王家族长去议事,王天印就没有让族长王世浩去,让他谎说有病。还说这又不是交皇粮,怕犯法。 刘福禄知道这又是王天印的注意,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圣人曰:“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而耳顺……”,现在已经耳顺了,还在乎有人与他对立?只要自己的路走的正,就不怕跌跤。 刘宝库之所以能把那些庄户吆喝到场,主要是他喊了关键的一句话:“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钱出钱”。天旱缺水还是平常庄户的事,所以都知道这是大好事。没钱没粮出力也行,这是所有庄户力所能及的事情,力气有的是。 不过,在议事上,这个“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钱出钱”的举措也是大家合意的,都感到是公平的。没想到这刘宝库敲着锣将合意下来的关键点提前让家喻户晓了。 场上聚的人多了,刘福禄感觉勇气十足。再加之王大户没有来,更让他逼着这个不服的劲儿就想在一瞬间给迸发出来。 “听刘乡约训示”。也是刘宝库吆喝的,这可不是刘福禄的本意,是这个刘宝库自己编造出来的,什么“训示”?他即是说二句也够不着“训示”这两个字。 不知道喊话的刘宝库有意无意,刘福禄起码是感觉到有了压力。 众乡民都要来听你这个乡约的“训示”,听训示什么? 刘福禄只好硬着头皮在乡约所绞尽脑汁想这个“训示”的词语,要是师先生和老里长在的话,他就不用发愁。 刘福禄没想到这修缮储水池远比修缮文庙那年还热闹,乡民一窝蜂涌入场上,好像不只是一户出一人,有的是全家男女都来了。 百姓集齐了,就该刘福禄上场了,各甲长、户长都在忙乱着招呼自己属下的丁户,刘福禄被这个“训示”词脑门子出汗了,他是发愁该怎样来让大家听他的“训示”,他还是被前任卢县令称之为庄上的绅士,自那以后虽然他就在暗暗读书识字,可是离绅士这个距离还差一截。 没料到刘宝库早已给他准备好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那样自以为是地敲锣吆喝,他之所以没有跟刘福禄打招呼,是因为他想给他个惊喜,他要在刘福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 刘宝库是在师先生手下读书的,他脑子灵活且操心用功,学了一肚子真本事,不是大清取消了科举,他就会像刘保金那样去参加乡试了。 刘福禄这次让刘宝库去敲锣,本意是想为他在小池边看到他跟女儿保翠在林子里的事给他一次惩罚的,虽然他们只是抓秋蝉,这事要搁在大清是要接受家法的,即是现在是民国,若不是他刘福禄这个开通的人,换换别人他们也是逃不掉惩罚的。 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这在民国也是有规矩的。若是让别人发现传言出去,他刘福禄是会丢面子的。 没想到坏事变成了好事,对刘宝库来说,刘福禄又给了他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对刘福禄来说,他在乡里更加有了名气,这个绅士名号已是名副其实了。 刘宝库给刘福禄及时送来“训示”稿子,先是给他读一遍,说是这是学着师先生写的,问他行不行。 刘福禄听后直说“行”,并且他还能念通。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了。 “旧时庄东小龙山脚有一蓄水池,偎依在龙山之下,池里之水唯龙山之脉。功之茂者前辈也。庄人皆记得,闹水荒时依之池水救济。因长年累月,池遭水侵蚀,积满淤泥而水流逝不蓄。每岁冬去春来,父老乡党时为吃水而犯愁,辄有乾渴之忧,春沿庄讨水,冬积雪藏冰,尝每岁苦之。遂备香火供食祭奠水神,却未想修缮库池积水解渴。民国开年,经乡约所与庄贤各大户族长议定,蓄钱粮,备材用,行有力出力有粮出粮有钱出钱之举,重为修葺,共兴伟业。” 刘福禄念罢“训示”,在场众乡亲欢声即跃,拍手响应。会后刘宝库还把“训示”张贴在街上数张,让大家轮看。 刘福禄系维首,从各大户选出已经是八十髦髦老族长张先民为监工,甲长以下的户长负责收缴钱粮、投工。经过短促的准备,选一吉日开工。 先是有力出力的民夫争先恐后使用铁锹、箩筐进行挖掘。半月后就在池四周响起石夯夯击粘土的沉闷的声音。 乡民的热情很高,纷纷献计献策要早点完成工程,要求日夜轮夯,人停夯不停。众工头也欣然接受,便在池边盘火开灶,日夜灯火通明,风箱呱嗒——呼哧作响,为民夫做饭。 自民国二年开春筹划到民国五年大工告竣。 总计费五千余金。大家挖(背)土方、运石头、车载马驼,小者还用簸箕、小铁铲等工具,全民上阵,期间因劳动过度,民工们时患疾病仍不停歇。 蓄水池的形状象征着日月同辉,吉祥瑞气的征兆,池的深度之广,周边筑有重台,中间彻石梯为道,道边有栏杆围护。在池的东南方向还计划筑一小储水池,用来净水,未来四方修筑石渠,以防冲决。西面修一影壁,以储元气。 工程告竣后,乡里县上同来参加告竣仪式,辛县长还亲笔题写碑文:“济旱池功碑”。 “闻之太上立德,其次宣功,是之胃不朽。盖德之厚者,时历久而必发,功之茂者,年虽远而逆光,未有终於湮没而不彰者也。我河镇旧有土河一区,东北倚龙山之峻,源之所由归也。盛绩所存,万姓汲饮於斯焉。第基址虽具,而蓄水易池,根底未坚,而移时辄凅。每届冬春之际,辄有乾渴之忧。家负龛而衔渴,户积雪儿藏冰。男女老幼,每岁苦之。自民国二年至民国五年间,先辈诸父老同兴修池义举,蓄钱粮,备材用,如是者盖亦有年。初春开工至季秋告竣,计费五千余金。负土运石,鸠工庀料,经营尽瘴,畚锸齐兴。其形之口也,象若合壁,其渊之深也,筑以重台。中有石梯劵道,上列门户栏杆。为水簸於巽隅,备蓄储也。修石渠於乾方,防冲决也。西修影壁,固元气也。迄今之年,乐汲取之便,无旱干之嗟。蒙其休者,习为固然,盖先德之湮久矣,维首诸公之德业。因综前后姓名,备勒诸石。后之人将无从而观感矣。此序 ……” 第127章 第127章 功碑完成后,刘福禄发现勒石后碑有王天印的名字,还数他募捐最高。 这事奇了,他刘福禄可是一直关注着王家人的,他没有一次见这个王天印来工地露露面。 问刘宝库,他说:“那是潞泽辽北镇守使参赞王加举捐赠的,说是在碑文上刻上王天印的名字。” 刘福禄明白了,意识到这王加举不是一般的人,这才是他最难对付的人,他不怕那些不讲理的,而是怕那些太讲理的。 大池告竣后,善后饮水护堤之事还在继续,乡民已经开始在大池里挑水吃。从“济旱池”正门进去,下五步台阶一弯腰就能舀满水桶,甚是方便。 修缮文庙是乡民逢节祭拜之事,济旱池的落成却是乡民每日每时之常用。就连刘福禄也觉得自己这一善举深得民心,都有一种飘飘然的成就感。 显然,刘福禄此举是得到了大家的尊崇,而王大户家族长王世浩却是夜不能寐,只觉得有上千双眼睛在看着他,上千只手在戳他的脊梁骨,特别是看到乡民抬着、跳着水桶高高兴兴从大池里来到大街上。 他听从王天印自始至终没有参加济旱池的工程,其实他跟刘福禄在庄上都是同辈人,并没有什么过节,刘福禄的一些举措他也是支持的,碍于王天印的势力他就听从了他。 结果大池工程告竣后在碑文后面却有了王天印的名字。 这个消息是王家的那些孙辈告诉他的,他从全体乡民开始修挖大池后就没有出门到东小龙山转转,大池修成后他更是没有脸去,觉得自己没有参与这样的事情而感到羞愧难当。 王天印给大池募捐了,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他以为这是王天印将他给耍了,一时没想开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上吊了。 王家族长王世浩死后,王天印继任了族长,王世浩埋葬当天王加举回来过,坐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围观的百姓将整条街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虽然是来观看王家的隆重葬礼的,却意外被王加举坐着的小轿车吸引了,一个传一个,就像一阵风,连外庄的百姓也相继从十几里开外赶来看这辆小轿车的稀罕了,还说是外国进来的车子,大清皇帝都没有坐过的车子。 那拉棂的孝子排了至少有半里地长,围观的人都在拉棂的队伍中找寻这个专门坐着外国轿车来送葬的王加举是个什么模样。 王加举跟王天印那样都是瘦长瘦长的身材,头上戴一顶青色礼帽,一身青色制服显得松弛下垂的跟身体不够协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官服。王加举是孙子辈分,就排在拉棂的最前面,分明显眼。 刘福禄也悄悄尾随在拥挤的人群中朝王加举瞄了一眼,心想这小子真是跟王天印一个模样,像从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一看就比王天印有内涵,有心机。别看人家王加举替父亲王天印捐了那份钱,上了碑文,那才是最厉害的,让他刘福禄张着嘴冒热气。人家分明就是瞧不起他,他还不如一个甲长刘宝库的面子大。 王天印跟王世浩同辈,虽然轮年龄排下来还轮不上王天印继任这个族长,就是王加举那天来那么一遭,这王家族长就定为王天印无疑了。 这就是人家王加举的厉害,是真正的本事,杀人不见血。刘福禄想。儿子刘保金连人家这本事一篓子都没有,白白当那个京官。 刘福禄听说东山游风约又在起事了,说是老百姓承担不起现在的苛捐杂税,自从民国后,县长命令对本县的土地人口做了一个彻底的清算,由乡约所逐村逐户核查造册,然后加盖县府印章,实行一亩一章,一丁一章,地亩、人头都要收缴印章税。 刘福禄也是觉得这个税收是有点苛刻,上面造些名堂想着法子地向百姓摊派,什么亩税、丁税、盐税……又出来个“印章税”。再想个法子按照“丁倒累户,户倒累甲”这个办法向百姓收取。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如从前那样自如了,那些摊派的任务就像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把枷锁,喘不过气来。幸好这个“丁倒累户,户倒累甲”的制度,遇事不是他一个人发愁,虽然多了一些领薪资的。 在这三年中,他是一心操在修建大池上,那些地亩地丁税他都是交给各甲长、户长进行的,并且实行“丁倒累户,户倒累甲”的制度,公事公办。他还没有感觉到某年某甲某户欠交或不交捐税。 当然了,他本来就是个富裕户,他一定是体会不到那些没有钱没有地而且拖家带小还常年有病的穷丁户。 刘福禄不放心他这三年来所做的事,特别是不放心这个王加举的一举一动,他可是潞泽辽北镇守使参赞,是参订潞泽辽北政事的要员。虽然儿子是京官,可是县官不如现管。 再说王加举对他是不冷不热的,也没有认过他这个庄上的老里长,也没有认过他这个京官刘保金的父亲,可是做那事却是搁在桌面上的,让你无法挑剔。 他到不在乎王天印那几下子,若不是王加举帮他父亲王天印捐了那笔钱,他王天印再有本事也会在后半辈子在乡民面前抬不起头来。 刘福禄这几十年来都是搬照着游风约那里的规矩来的,现在民国了,那里的先生师父们都老了,不问政事了,或者有的去世了,现在已经不是他这一辈人的天下了,可如今他还在马上,他总不能主动撂挑子,他从来没有服输过。 他想再去游风约转一转,看看那里的人对这个民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看法,他们那里的官税收缴的怎么样。 刘宝库自到了乡约所,刘福禄又雇了一个长工曹庆贵,再有山来的安排,他是不再为农事上心了。只是临走时告诉山来一声就可以走了。 正晌午山来正给东家在马圈喂马,刘保翠来到马房问山来宝库在不在,山来说:“你爸晚西要到游风约,池上的工程还没完,也许到那里张罗了,要不就在乡约所。” 正好刘福禄从马房经过听到了他们的说话。 刘保翠问:“我爸走几天山来大爹?” “没个准,他没有交代,只说是让我准备好晚西上路。”山来道。 “是哩,是哩。”刘保翠听后欢跳着小脚儿朝堂屋跑去。 马也喂饱了,刘福禄反到马房告诉山来:“晚西不去了,乡里有事走不脱,等明儿让宝库去吧。” 到晚上,刘福禄叫刘宝库过来跟他说:“听说游风约一带的乡民又在闹粮了,已经闹到县府了,县长还答应免去一些税捐,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这民国一时不适应,世道又要变了?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这么回事。” 说着给他写一封信,让他去新安里找李三太。 刘宝库前日就听刘福禄说要到游风约看看,让他到池上工地照看一下,不要出了差错,刘宝库可是满口应承下来。现在忽然又要让他去游风约,他心里一时没有个准备。 其实这要他准备什么,嘱咐他的事情他到了那里将信交给李三太就是了,原来他是跟刘保翠关于父亲的出走已经悄悄通了气了,说是父亲要到游风约去。现在突然变了,要让他去,刘宝库能不要告诉刘保翠吗。 刘保翠听了山来说父亲要到游风约的事还没有等过晌她就告诉宝库了,自从那日刘福禄在池边发现他们的秘密后他就时常给他们操心,生怕这年轻人做出个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就像当年赵英子跟冯光道那样,那还是在同治时期,现在虽然到了民国了,提倡民主革命了,妇女要解放了,但是也不能违背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吧。 自那次刘福禄碰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就专门跟她们姊妹两个下了硬话,上学归上学,下学回来不准随便出家门,有事要告诉家里人,要去哪,办啥事。 那个时候,刘宝库跟刘保翠就认为是父亲发现他们悄悄出去的事了,他们可都是读书人,脑子灵活转得快。打这以后他们也对刘福禄操上心了。 刘保翠是写了个小条条塞在马房那个门缝里了。他们一直就是通过这个方式传递各自的消息的,这里最顺便也很安全,他们来这里也不会让人起疑心。刘宝库隔三差五要来马房替父亲喂牲口。到了马房有事没事先到那个门缝看一下。 这次刘福禄是故意给他们设下的套,他从保翠那动作就能看出来,她是愿意或者就是盼着他离开家的。 刘福禄不是不愿意让他们在一起,他还是喜欢这个刘宝库的,跟他一样都是魁梧的身材,说话靠谱,做事也很担责任,还敢于创新,比他还多了一份文化。他让他到乡约所是有他的用意的,他想培养他,让他接下他这个里长的任,他从小就是他看着他长大的,虽然是长工,感情却跟他的儿子一样。 现在他跟保翠往婚事这上面凑合刘福禄觉得还不是时候,起码得等着刘保翠从新学校出来,再说他还得按规矩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离开那个环节也成不了事。 刘福禄那能想到他们靠一个门缝儿就把什么事给办了。他还以为人家啥事也没有。 第128章 第128章 刘宝库拿着刘福禄的信赶着马车到游风约新安里去拜见李三太,他是第一次来这里的,翻过五龙山往东就是一望无际的山脉,远看群山重重叠叠,镶嵌在天边的层层山峦,似在妙曼的云层里徘徊,显得分外壮丽。 这里的百姓就生活在山峦里,夏季到处是幽幽的绿叶伴随着千姿百态的山鸟,山鸟站在绿荫丛中的叶枝上尽情的欢唱。听东家说这里就是世外桃源,来到这里就能感受到那种清新平静无忧无虑的清闲生活。 过了这段层峦叠嶂、隐天蔽日、连绵起伏的山峦就是河南、河北的边缘,有小西天的绝壁,有大峡谷的深奥。 见到李三太,刘宝库将刘福禄的信递给他,李三太看罢信说道:“这个刘福禄到是一个为百姓做事的好官,可惜他就是一个里正啊。” “刘乡约听说东面游风约又有人起事了,有这回事不?”刘宝库问。 刘福禄信上说的啥,刘宝库没有看,他懂得这是规矩,其实他的信上也就是告诉李三太他在庄上造池的事,这个事不用说也是一件大好事。听说民国的税赋更高了,不知道对与不对?是不是苛捐杂税?苛政猛于虎?又听说游风约那面又有百姓起事了是真是假?这民国的天下是不是还坐不稳? 李三太将信叠住压在他的那些书架下面,心里嘀咕起来,这刘老弟也是六趾子挠痒痒,一个老百姓哪能管得了世道上的事情,自己来不了还托人过来要问个端底。 于是从书架上拿纸墨,让刘宝库帮忙研墨润笔,然后正正规规给刘福禄写起了回信。 写罢回信,李三太告诉刘宝库:“这年头正处乱世,百姓起事也是自然,像我们这里也觉得有不合理的赋税,于是就选出一些知书达理之人士去找到县府如实反映百姓之苦,现在是民国了,民国实行民主,提倡自由平等,允许游行示威,给官府提意见。” “还能给官府提意见?”刘宝库问。 “那当然,民主吗,三民主义吗。回去好好学学。” “三民主义”。刘宝库听说过这个词。 “你要不着急回去的话,就上南面去看看,就是铁瓦岭那一带,那里的百姓正准备起事呢,游风约南面归壶关县府,北面归平顺县府,不是一达哩。”李三太道。 提起要给壶关县府搞民主游行示威,他刘宝库愿意去看看,他还没见过这个场合哩,听说前几年保银、保顺就是在庄上闹鸡毛传单的事,那个时候还没有民主哩,现在民主了,三民主义了,官府支持闹? 刘宝库告别了李三太,拿上他给东家写的书信,赶着马车一溜山脚朝南而去。铁瓦岭那个地方很出名,他早听老人讲述,铁瓦岭就是专门聚集山民起事的地方,那里的铁瓦庙就敬奉着替天行道的“柔风神”,保佑乡民起事。 马车顺着车辙的痕迹往前奔驰,刘宝库坐在前面,无意浏览这葱葱茏茏的山林世界,掏出李三太给东家写的那封信看: “宣统三年武昌起义,孙中山宣扬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之精神,推翻大清,担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随即宣统皇帝宣布退位,建立民国。没多久袁世凯上台替代了孙中山之大总统位置。民国四年,袁世凯称帝,改国号中华帝国,全国掀起讨袁护国运动。民国五年袁世凯驾崩,张勋掩护清帝复辟,带着数千辫子军开进北京,之后又被讨逆军击败。纷乱数年,刚刚建立的民国安有民国之民国?唯有贤弟脚踏实地为百姓谋福祉才为之义举也……” 这次在铁瓦岭起事是王明亮的儿子王怀德回来了,他是从晋南回来的,那里的百姓因交不起民国这个繁重的赋税开始起事“罢种罢收”了,大家聚集起来拿着锄锵犁靶农具到县府,将手里的农具都交到府衙,县府衙门里外都是百姓扔下的农具,大家吆喝着不种地了,让县府的官员去种去完成粮税。 王怀德知道父亲王明亮当年起事是为了推翻大清政权的,是惩治那些腐败了的乡绅恶霸的,结果大清的官退位交权了,民国的官却把起义的领导人正法杀头了,还让那些恶霸乡绅上了台。 王怀德这次是跟刘福禄的儿子刘保顺一起来的,他们当年都是干草会的骨干,是侥幸逃走的。刘保顺跟王怀德都是在游风约乡学读书的,他们的关系很要好,哥哥刘保银跟赤岗走后他没有跟着去,他是和王怀德跟着马天叙走了。 马天叙写的一手好书法,他们跟着马天叙就在晋南一带开了个书画馆,一边学书画一边帮马天叙卖字画收学生度日。见到那里的百姓纷纷到县府抗税抗粮,闹的火热,便跟马天叙说要回一趟铁瓦岭。 马天叙知道青年人那种铳子脾气,一燎就着,栓也拴不住,就让他们去了,临走嘱咐他们说:“千万不要动凶打砸抢,焚烧房屋。民国了,要文明了,不使响马那一套,免得吃亏。” 二人谨记,拜别马天叙。 二人到了铁瓦岭找到先前的干草会弟兄,写下传贴:“天怒人怨,苛政猛于虎,大清已去,民国尤甚,百姓犹如雁过拔毛……五月十五日……铁瓦岭拜祭柔风神灵……” 把传贴封好,插一根鸡毛,然后交于众弟兄,由众弟兄开始按照老办法往下传,只要将传贴塞入该传人的门缝或扔至院落,这传贴就会一传一,十传百地不胫而走。 发传贴的不需要亮明自己的身份,不需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乡民是只认传贴不认人,都知道这些发传贴的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传出去若让官府知道了弄不好会带来杀身之祸。 乡民接到传贴后会按照传贴上的内容自觉到指定的地方集中。 五月十五日,铁瓦岭从五更天开始就一直有百姓手拿各种农具朝庙外小山聚集,还有的拿着刀枪,凡拿刀枪的都由众头领一律没收,还大声宣扬:“民国了,文明了,我们是去找县长反映情况,实行民主咧,赋税压得老百姓不能活了,地我们不能种了,我们干脆不种了,让县长把地都种了吧……” 正午时分,整个铁瓦岭从四面八方聚集的百姓都到了,这正是往县城聚集起事的时候。队伍按部就班各领着各的百姓朝县府开去。 这时候正好刘宝库也赶到了,他是从新安里出来到了十里岭就遇到了拿着农具到铁瓦岭聚集的乡农,说是干草会又起事了,赶着去参加。 到了铁瓦岭,有头领在队前训话,刘宝库忽然发现在铁瓦庙前面站着的刘保顺,忙问跟他一路的乡农,他们说那是起事的头领。 刘宝库知道刘保银跟刘保顺当年是被官府捉拿的要犯,他们那时也是干草会的小头领,现在他们又来带头跟官府作对,弄不好会被捉拿杀头的。 刘宝库想,这事得先告诉东家,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在东家面前也好交代,他可是被东家差出门来的。 要说这刘宝库怎么会被刘福禄重用,这就是他办事的沉稳和可靠之处,刘福禄走时也没有跟他提到保银保顺的事,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怕他们兄弟两个再到铁瓦岭。 刘宝库没敢耽搁,一抖马缰掉转车头急速朝庄上赶去,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这是关系到刘保顺的生死,他现在可是起事的头领。 当年官府在县城西门外斩杀干草会头领的时候他正在乡学读书,他跟着刘福禄是亲自参加过斩首反贼的现场的,民国的县府是给各乡各里下了任务的,要求各保长带领至少“多少个”乡民来参加刑斩会。他是跟着东家滥竽充数到了西门外的。 东家说是领他到城里看热闹,并没有说是看杀场,不过即是那时东家告诉他,他也不懂,也会跟着去的。一般的情况下,老百姓是不愿意参加那个场合的,就是一个“凶”,都怕,提起来都感觉“瘆!”如不强逼谁还愿意参加。 西门外跟庄上给烟民戒大烟的场合差不多,有一排捆绑人的柱子。那几个人犯被反剪着双手捆绑在柱子上,胸前挂着一个方形牌子上写着反贼的名字,脑后面还插一个高高的顶部尖尖的纸牌,上面也有名字,名字上划个红“x”,东家告诉他:“那是亡命旗, 一会儿刑斩官将那个亡命旗一抽,就是死期到了,刽子手手起刀落,那人头就会落地”。 刘宝库一听说人头落地才感觉到怕来,由不得抱住东家的大长臂。 事实是刑斩官将各人犯押到刑场强逼他们跪下,几个行刑人员排着队手里拿着长枪走到跪在那里的人犯面前站列整齐,端起枪,等押解犯人的将他们脑后的亡命旗一抽,用劲往地上一扔,然后离去,随即就听到“叭叭!”枪响,那些人犯一头就栽倒地上。 临走时刘宝库听东家说:“真是他妈改朝换代了,刀都没用了,还是洋枪,叭叭……。” 刘宝库回去很久很久还在回忆那杀人的场合,真是瘆得慌,晚上还在做恶梦。 第129章 第129章 刘宝库到了庄上,已是后晌了。 他没有来得及给东家那封信,先是说刘保顺的事。 刘福禄听了并没有感到惊讶,好像是他早已预料到的。这时山来已经从马房出来了,正准备卸车。 刘福禄朝他摆摆手,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来回踱起步来,山来知道这是东家的习惯,一定是遇到大事了,就吩咐宝库赶快给马备好草料,他将车卸了,牵着马缰,让马就地打了个滚儿,再舀来半盆清水将马饮了,备上马车。 这一切是那样的运用自如。 刘福禄朝马车走过来跟山来道:“我去一趟县城,家里交给你了。”然后又嘱咐刘宝库:“上乡约所支应一下子,万一有人找,给应付一下,能支走就尽量给支走,等我回来再说。” 刘宝库点点头。 父子二人眼瞅着东家急匆匆赶马车离开。 刘福禄半个时辰就到了县城。他得先看看这闹事的已经闹到了什么程度,烧了多少家?抢了多少家?他们做的都是穷人惹官人富人的事,鸡蛋撞石头,弄不好脑袋就没了。 他听说外面有闹粮的就担心起两个儿子来,本以为他们是跟上赤岗走了,该轮不到他们了,可是心里不放心就让山来去摸摸底儿,果然是撞上了。 上一次两个儿子就是人家警务局长王作丰给照的,说是他们人年轻是受指使的,既然跑了就不再追究了,以后改了就行。刘福禄事后怎么答谢的人家王警长,他没敢跟任何人提过。 刘福禄走后第二日,刘宝库就听说庄上有人接到鸡毛传贴要聚集到县城闹粮了,还说这次的首领是刘保长的老三刘保顺,谁参加了这次闹粮,已经交出去的税赋会如数退回来。 刘宝库立马去找那些善于闹事的几户调查,问他们的鸡毛传贴是怎么接到的,他到铁瓦岭那里就详细问过,起事的都说鸡毛传贴传的是县城南面的各庄村,因为县城北面的各庄村已经交足了个人的赋税,怕下了传贴也是白下。 要是庄上再有人去县城参加闹事,东家不就有嫌疑了吗?再说他到县城一定是给刘保顺找靠山的。 刘保库问了几家都说鸡毛帖子是王天印传的。他又到方圆邻庄去打听,都说没有接到传贴。 刘宝库明白了,这许是王天印想让东家没法收场才故意挑事,他是全庄的大户,即是鸡毛传贴传过来也不会传到他的手里,他跟那些起事的才不是一伙呢。 刘宝库没有犹豫,掂上锣就沿庄子敲起来,一边敲一边吆喝:“全庄的乡农注意听了,有人在庄上煽动闹事,说是鸡毛传贴传过来了,大家不敢让坏人给蛊惑了,到头来吃亏的是大家啊!现在已经是民国了,民国是讲民主的,不兴以前那一套了,刘保长昨日已经到县城打探消息了,大家一定要等他回来啊……他临走时可是再三嘱咐我了,不要听从谣言,不要受别人的挑唆,是谁挑唆的就要让谁站出来领着大家一块去……啊……” 刘宝库还专门到王家大门口吆喝了一阵子,他知道他不敢出来,他可是官府里的人,他不敢带头煽动闹官府。 刘福禄到了县城,满街上已经有乡农在县府面前示威了,他们手里都拿有农具,肩上扛着犁杖、木楼、石动子,夹着杈耙扫帚、斗具……一切皆用的农具都拿来了。 黄昏临近,在东南方向还有陆陆续续来的乡农,手里举着小旗,嘴里喊着:“苛政猛于虎,敲骨吸髓,横征暴敛……罢种罢收……雁过拔毛……”到了县城南关关帝庙附近,他们都自觉地涌在城墙外,没有像光绪四年那个时候,乡农还聚集痛打当时的陆县令。 光绪三年间,刘福禄正是前往京津一带去找寻戏班,他没有赶上那次的闹粮运动,他是后来听山来说的: 在游风约南长林观一带,老百姓因赋税追打陆知县,光绪二、三年间,大灾荒人吃人,陆知县还催百姓想办法纳粮,到光绪四年,收成很好,百姓不但交清了因灾荒所欠的粮银,还备足了当年的粮银,没想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二百钱,强加征收,百姓怨言填胸,抗粮不纳。 于是陆知县,以借阅边为名,亲自下游风约逼催百姓纳粮,从县城出发,经麻巷、鳌子街、流泽、行头等地返长林回县,到了鳌子街时,乡农收到鸡毛传贴,都预先准备了武器,要打陆知县,后被老年人们阻止,强压下去,没有打成。 陆知县到达长林观时,游风约以郭贵林(长林村人)、杨小三(罗东掌村人)、杜金补(靳家掌村人)为首,将陆知县截住,但陆知县已经看出破绽,即骑马逃去,刚逃至瓜掌村外,龙君池、寨里一带的百姓已群集而来,陆知县便抖出自己熟练的随身携带的铜流星,在马上耍将起来,想以此解百姓围击,但在百姓人多众广的猛追之下,寡不敌众,被一个名叫李小方的好汉用桑叉把陆知县的流星武器挑去,陆知县心神不安,见势不妙,便打马飞跑,一溜烟奔至店上,躲进了四先生赵丙义的鼎隆裕饭店里,当百姓们追到店上时赵丙义便对追来的百姓欺骗说:“陆太爷已经向北逃跑了”。至此,百姓们才散去,陆太爷避免了一次痛打。后来,陆知县为了报答赵四先生的大恩,赐于赵丙义一名武秀才之雅号。 后来,在百姓中间还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 长林有个郭贵林 独自一人把南门 光绪四年人吃人 百姓怎能交粮银 陆知县阅边来催要 百姓们聚众把他敲 陆太爷见势不大妙 在马上耍开春秋刀(一双流星) 李小方收了他的械 一溜烟便往西边跑 飞马跑到店上街 赵丙义拱手来迎接 把太爷藏到饭店里 把百姓欺骗返家去 陆太爷报答救命恩 武秀才赏给赵丙义 刘福禄将马车送到自己的福泰号当铺,他估计后面还要有乡农聚集到县城,看到关帝庙里的那些闹事的乡农没有涌过来扒城墙,扔砖头……而是安安稳稳在庙前头的石台上、土堆旁、平地上……凡能坐的地方都有人坐着,手里仍然抱着各自的农具。 城门口也有陆陆续续出出进进的乡农,他们手里没有拿着农具,是后晌进城出城的乡民,里面还有女人、孩子。 刘福禄认定这些人不是闹事的。 城门外面唧唧咕咕的都在说话,好像他们都是在等待城里的消息,起事的头头被叫到县府说事了。 这次又变了?共和了?不再鲁莽行事了?他最盼的就是他们有事说事,别有理无理就跟人家县长闹,兴许罪过能轻一点。 光绪二十七年,那次的闹粮他参加了,知县莫如晋借名目增加赋税,每两银子又增加一百八十个铜钱,年冬十一月,百姓无法过年,于是在游风约长林一带起事,号召全县农人抗粮,发出鸡毛信,每户必出一员,于腊月初五日在长林观集中,出发至县城南四家池村已经聚集了几万人的队伍,各路队伍有一面大旗,每人手里拿着不同的农具和器械,向县城涌进,至南关大桥,莫知县闻知消息,出城门向闹事大军低头,一连闹了四日,直到莫知县答应减免增加的赋税,贴榜公布,队伍才解散,各自回家。 免税布告贴出第三日,莫知县又在城门口张贴一张告示:“聚众滋事,理正典型,乃本县德薄,莫化吾名,自吾去后,万勿效行。” 回来后师先生给他解释道:“聚众闹事,理应受到刑法制裁。免去附加税额,不干系我事,是本县的德薄,我走后不要再闹此类事情,如再闹不会有我莫如晋这样处理的结果。”后来莫知县赴省城认罪,免任壶关知县,到别的县上任去了。 至午夜,还不见城门口有人出来,关帝庙前后所有来的乡农还都在那里支候着,有的已经随地蹲坐着睡觉。 刘福禄也在城门口拣一块方形青石坐在上面干等,不敢随意进县府,害怕儿子他们正在县府见县长,他若进去了,反而不好说话。后晌就没敢进去,晚上更不能进去了。 他也是想看看他们进县府结果会怎样,事态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没有个底儿也不知道该怎样找人。他找的人也除非是人家警务局王局长,他跟他较熟,自从当年两个儿子参与干草会至今已经换了两任县长了,唯有王作丰还在警务局。 他现在很纳闷那些来闹事的乡农怎么都能自觉地坐在关帝庙门前等待,便起身朝关帝庙那里过去,想找个乡农问一下。 到了那里挨着一个正吸旱烟的乡农坐下来,从身上掏出烟袋,伸进烟锅揉满一袋烟,故意跟那乡农借火,那乡农点着的是一根艾绳,这是吸旱烟的农人下地干活经常使用的火具。 第130章 第130章 那乡农给他艾绳,刘福禄接过,很客气地谢过乡农,点着旱烟便问:“这要等到啥时候,也没个信息。” “啥时候也得等咧,头头们跟大伙都说好了,耐心等消息,谁犯事谁负责。” 那乡农道。 “能犯啥事哩,谁还敢冲进城门不成?”刘福禄故意喃喃。 “谁敢?那就是造反,性质就变了。当年在西门口枪崩的那些头头你不知道?事罢了还把他们抓起来,让法院判了死罪,叭叭!就见了阎王!” 刘福禄浑身一阵颤抖,心已经跳到了喉眼。 “是那些头头让大家不要乱来的吧?我出门迟,没有听到指令。” “嗯哩,说是哩,民国了,民主了,官府让大家说事,但不准闹事,更不准搞破坏,就是找县府说理儿。” 刘福禄吧嗒吧嗒快将一烟袋子旱烟吸完了,听了乡农的话他是感觉到心里踏实了,甚至对这些头头们有了一个新的印象,他现在反而怀疑儿子刘保顺是不是这次闹粮的头领。 四更天的时候,城门终于开了,出来一些人。刘福禄定睛看,里面就是有老三刘保顺,跟他走在一起的还有警务局长王作丰。顿时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真的落实下来。 在关帝庙前后等着的乡农都陆续站起来,有的朝城门涌过来。 刘保顺紧前一步朝大家喊道:“父老们!大家别往前挤,事情办妥了,县长答应为我们做主了。别往前挤了,大家到关帝庙前,王警长要讲话。” 乡农们也听话,已等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人出来捣乱了,要捣乱一开始就乱了,等不到现在。 王警长后面跟着一排拿枪的县警,按照刚才刘保顺的话到了关帝庙前的台阶上,众乡农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 “各位乡党父老,我叫王作丰,跟大家都是本乡人,现在我代表曹县长给大家讲几句话,请大家不要喧哗……首先感谢今天来的乡党父老能够自觉地有秩序地给县府提出宝贵意见,并委派代表跟县府共同协商,这是好事。当今已是民国时代,我们的三民主义就是要讲民主讲法制讲民生,新府虽然允许大家游行、集会,提出合理要求,但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搞破坏,甚至是烧房烧物,违反新府新秩序。那样的话就要坐牢,严重者就要枪毙……” 刘福禄忽然想起当年干草会那几个头领被枪毙的事,那些被烧的绅士将他们告上法庭,他还想民国的这些官也是向着那些有钱有势的人的,弄不好他们是犯了民国的律条了? 当天晚上那些起事的乡农就这样自觉地散了,要在大清非要逼得县令亲自在城门口贴出布告来做个安民告示不可。 最终县府还是给大家减免了增加的那些税赋。 至后来刘福禄也没有到县府去找过王警长。他也没有见到过儿子刘保顺。那晚他只是在暗中听了几句儿子的讲话,大家散了他也跟着走了。他想刘保顺会到家里来一趟,结果让刘福禄白等了。 大年根儿,庄上的乡农领到了给县府多交的粮食。说什么的也有,有的说这退回来的粮食是人家王天印给找回来的,有的说是人家保长给找回来的,还有的说是刘保顺带着干草会在“约南”(游风约南面)又起事了,逼着县府退回来的。 详实情况只有他刘福禄知道。 这个年刘福禄过的很开心,他让宝库在县城买了整整一马车的烟花炮仗,大年三十日在旧家祠堂岸上盘了两座一人高的狮子火,从初一四更天就开始放炮仗,放烟花,一股子到了天明日头升起来,半个庄的孩子们跟上他的烟花一晚上就没有睡觉。 虽然两个儿子自出去就没有回来过,年前见到刘保顺那个样子也让他多少有了一种满足,首先对老三那个劲头是放心了,在那么大的场合对着那么多的乡农他能够做回头领,而且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就是他最满意最高兴的。 在家里有老四保山、宝库、还有女儿保翠、保杏。他今年还特意让保山叫来靳保贞和施育儿来庄上过年,她们两个都是在他的乡学读过书,赤岗临走时就把施育儿跟祁氏交给他了,还有他跟焦翠花生养的一个儿子叫赤隆韬的。 靳保贞已经说定了等保银回来就过门圆房。施育儿呢,赤岗不是将她交给他了吗,若是那天保顺要是回来的话,他就要让他娶了施育儿,可惜他就是没有回来。 刘福禄不敢再耽搁儿女们的终身大事了,能抓住一个就是一个,他已经吃过这样的亏了,保童和保蝉就是因为他没有抓紧,让两个女儿没有找到一个安逸的归宿,现在也不知道她们都在外面有个家没有,他是白白养活了她们那么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们的终身大事父母不管就撂荒了。 过罢正月十五,忽然县府的差官来找刘福禄,先是问刘保顺在不在,他说自离开家好几年了也没来家奔个脚踪。差官听后口气就硬起来问他:“年前刘保顺领着乡民来县府闹粮,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包庇?” 刘福禄只是实话实说,说两个儿子就是出去好几年了没回来过庄上,他并没有打算隐瞒老三刘保顺带人闹粮的事,他还将这次儿子刘保顺做这个头领感到脸上荣光呢,只是差官单问儿子在不在家,他就直接回答了。 既然没有承认就不要再翻腾那话了,便回答差官道:“这事后来才听说,我们庄上十几个村没有一个去参加闹粮的,鸡毛传贴就没有传到这里,即是有的传到了,我这个保长也差人喊话不让乡农参加这事的,这是事实,不信差官调查调查。” 刘福禄以为这次闹粮又出事了,随即将刘宝库敲锣喊话:“凡是接到传贴的乡民一律不准到县城闹事”的事情说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最起码他这个保长管住了本庄的乡民没有聚集上县城闹事。 没想到差官说:“游行示威是自由的,只要不违反民国律条,可是他们却违反了,有百姓告状了,说他们在返回的路上遭害了不少乡农的利益。” “遭害了那个乡农的利益?”刘福禄莫名其妙,他想刘保顺是不会那样做的,那天他是亲眼目睹的。 “你还是到了县府说去吧,我们是王警长安排来见你的,他说你心里明白。” 一提到王警长,刘福禄心里有底了,跟他们差官也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干脆就去县府一趟吧。 到了县府见到王作丰,还是跟差官说的那样给他重说了一遍。 王作丰道:“这次具实不怨你儿子刘保顺,是来游行示威的乡农回去找那些接到传贴没有参加的百姓算账,来施行传贴上定的戒律,惩治那些不冒风险坐得斗争红利的“小人”,生生把他们的锅碗砸了,还要走粮食。” 这个刘福禄知道,先前他也接到过鸡毛传贴,上面就写有:“接到传贴若不参加者,一律砸锅烧房抢粮。” “刘保顺带头砸锅抢粮了?” “他到没有,听说他们几个头头回去后就不知道往哪走了,剩下那些小头目挨户祸害人家,让人家将他们告了,现在讲法制了,不能乱来了,人家不想参与就是不想参与,不能强逼,这就是民主自由。”王作丰道。 “那您说?” “我是说他们是头,既然人家受害方告了,他们即是走了也不行。我们好歹是同乡,先给你透个气儿。” “是不是像干草会那样要……” “到不至于那样,干草会那些头领是直接参与烧了人家的房,情节严重,他们没有直接参与,也没有烧房抢粮,但是他们是头头,没罪也有过。” “那该怎办?” “破财消灾吧!” 刘福禄到不怕花钱,只要能保证儿子不受牵连,花多少钱他都舍得给。主要是他得知道儿子在外面到底干的是什么事,这还不如女儿刘保童,赤岗说她是在当兵,当兵那还是正规的事情,他还不操那份心。 他要在这个王警长身上了解到儿子现在究竟会干什么,能走到什么路上,二儿子刘保银可能是跟着赤岗,他放心。这三儿子刘保顺没有跟着赤岗,却来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什么“交农”,直接来跟县府作对。 王警长并非是他自己要让刘福禄破费的,他是给他找了个解决这件事情的捷径,让他少费周折少走弯路,他没有要他的钱,是让他破财破到钢印上,直接对县长。 事情办妥后,刘福禄去面谢王警长,并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他,让他给他化解化解。 王警长道:“如今这世道乱啊,在外面还不如在咱家里,咱家有阎长官治理,还是风平浪静的,如在南方,什么党派也有,弄不好就会误入歧途啊。” 刘福禄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回来家看着他给两个儿子准备好的两房儿媳妇,想要稳住他们,还得在这上面下功夫,他要想办法将他们找回来,给他们办了这些事,惟其如此,他才能放下心来。 第131章 第131章 刘福禄还是第一次用钱来摆平了儿子刘保顺的事,王作丰的意思到后来他也明白了,刘保顺虽然离开了,但是法院是把他们记录在案的,多会回来也逃不脱这个事,法院想传你就会传你,一次性解决了,也就解决了,无非是给告状的那些乡农一些补偿。 也不知是老三保顺这些人带乡农闹事闹的还是上面就决计要改了,第二年春上乡里开训说:“以后没有约和里这个叫法了,庄也不再称了,都改叫‘村’了,这个新革命就叫‘编行村制,划定村界’,实行‘编村制’。” 具体办法是:三百户左右定为一编村,选一村长,超过三百户增选一村副。原来的“里社”、“庄社”、后来改为“乡约所”的叫法都改叫“村公所”,村公所就是一村的办事机构。 村长底下设闾长,也就是当初的甲长,一闾管二十五户左右,闾长下设邻长,也就是当初的户长,一邻为五户。 以前的什么“里正、里保、保长、约长、乡约”等等这些官名都不再叫了,一律改称“村长”。 刘福禄是个老乡官了,就他有理由问:“这不是还一样吗?即是换了个叫法。” 乡首道:“你是犯糊涂了,当初你管的那个里只是三百户吗?” “哦,哦哩,我是老糊涂了,六七百户哩,六七百户哩,一里一庄十几个村哩。这分明是官小了管少了吧。” “官还是那个官哩,是管少了。” “这才是上下贯注,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也。” “那是啥意思哩?” “就像是各人的身子管着各人的手臂,剩下十指还能有管不好的时候?” “那……定的乡约就不顶事了?”刘福禄觉得很不是个滋味,当了几十年的理政了,现在反而变小了。 “哪能?乡约变成‘村禁约’了,比大清的严了,狠了。” “咋的狠了?” “‘禁约’里有了这几条明文规定:辫子统统都得剪光了;女子不准在缠脚了;金丹(鸦片)不准在贩卖再吸食了;窝娼、窝赌、盗窃、行凶、不孝等是在乡约里就有的。还要提倡儿童不能有无辜失学者,提倡一夫一妻无妾制哩。” “要是那金丹有人再贩卖再吸呢?” “贩卖的犯法,犯吸的惩治。谁愿意谁就试试。不像当初你给烟民戒烟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大家的事哩,是国家的事哩。” “那就是说,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都齐根儿切了?” “嗯哩!” “女子不缠脚那是个屁哩,那脚板谁还肯要,还嫁出去不?”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他一句,头一天的乡训什么也没做,就是吵嚷了一天。 第二日县长来了,这才分出个彼此来。 县长也是新上任的,姓虞,大家都称虞县长。 虞县长是个方形个头,穿一身青色制服,绷紧绷紧的,小肚肉绷的显露出来,头上戴一顶礼帽,后脑勺刮得光溜溜的,一看就知道礼帽下面一定是一顶光头,且留着八字胡,弥勒佛喜相一般圆脸,看上去很滑稽很善意。 虞县长下来轿子,后面跟着一位穿着旗袍的女人,比县长还高半个头,头上插着翡翠簪子,颈上戴着金链,耳朵上挂着坠子,芙蓉丽质。 那女子下来两手搀着虞县长的胳膊,乡首们在前面迎着,他们慢慢地进了乡公所。 县长带着小妾? 这可是件稀罕事,大家想,民国了,什么都变了,见怪不怪了。 刘福禄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子一眼,似曾相识?摇摇头,没敢相信。 凡参会的还是想听听这新变革的真实内容,都不大相信前一天在乡公所七嘴八舌的议论,什么女人不缠脚,男人不纳妾,他们要听听从县长口中亲自说出来的变新到底是个啥样。 虞县长后来讲了:“村制新政”首先第一阶段要详细统计造册人口,实行编村划界,民主选拔村长。第二阶段是召开村民会议,训练村民参政,制定村民会议章程,使一村之权归于一村之民,一村之民参与一村之政。第三阶段是制定村之宪法“村禁约”,乃全村共守之信条,各村村禁约,大纲相同,纲目各异。但求适合村情,不取统一之定法也。 村禁约就是保障好人,惩治坏人也。比如凡违反贩卖黄金丹洋烟者、吸食金丹洋烟者、窝娼、窝赌及赌博、盗窃者、平素好与人斗殴持刀行凶者、壮年男子游手好闲者、家庭有残忍施暴者、忤逆不孝者等等等等,都是禁约之人,都要严加惩治也。 凡是违反禁约受制裁者,在制裁的执行过程中不能由村长自行决定,必须由村闾长七人以上合议处理。如果闾长不足七人,必须加入邻长共同商量。这就是村民民主之根本也。对于因违犯村禁约而所罚之款项将作为村费,纳入村财政,以维护村公所的正常开支。 …… “村长手里又没有兵勇刀枪,人家犯了禁约,何能惩治?”休会时刘福禄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县长看了看刘福禄,给了他一个弥勒佛的笑脸:“选出村长后,要组织村警民团,县府发枪械武装。” 乡首在县长耳边喃喃了些什么,县长点点头,又给了刘福禄一个弥勒佛的笑脸。 “那可是能治哩,有兵有枪,那些称王称霸的在做坏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刘福禄道。 “你还是大清的官?”虞县长问刘福禄。 刘福禄点点头:“三十年了!”显得很自信很豪强。 “那是很宝贵了,这次你可是有资格给县府担任参议员了。”虞县长忽然跟他提出来这样一个问题,让他搞得莫名其妙。 “啥是个参议员?” “就是对县府所定的大事,参议参议,就是要黎民百姓管理国家大事,参与朝政,不是县长说了算,而要百姓说了算。” “百姓百姓,千口不一,怎地让他们说了算呢,那不乱了朝纲了?” “这不是让你代表百姓当县府的参议员吗,你在百姓之间听取上一些有用的回报给县府,大家共同议政。” 刘福禄似乎是听明白了,点点头。 县长还怕他听不明白继续解释:“比方说,前任县长乱收赋税的事,如果你们这些参议员们不同意,县府就一定不会发出通告,自然也就不会引发百姓闹事,即是闹事,事先也要问问你这个参议员。” “哦,这回算是明白了,参议员是个什么官哩?” “说是官不是官,说不是官比我这个县长还管事。” 乡训了整整三天,刘福禄从县长的话中领悟到了不少东西,最后一顿午饭,虞县长专门跟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问他刘保金回来过没有,他说在百日维新时期他们是一道参加维新派的,他说他是河津县人,在京城跟刘保金早以同乡人相交,关系甚密。 刘福禄纳闷了二天终于找到答案了,原来乡首在县长耳边喃喃的那些一定是介绍他是刘保金的父亲,要不这个参议员也不会一见他就定他了,民国的官也看人情。这二十年在庄上他沾儿子的光是看不见的。 那个随县长一起来的女子就坐在刘福禄的对面,一抬头就会看见她那张熟悉的脸,难道世上真有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还让他碰巧遇到?那阔卓的仪态让他不敢正眼看她。 不过他也感觉出来那女子一定也认识他,眉宇间流漏出来一种暗示好像就是在告诉他她就是他认出来的那个,恳求他千万不要将她暴露出来。 刘福禄是什么人,他可是当了三十年乡官的,什么事情他理论不来呢,第一次见她他就联想到了栗永禄的那个小妾香玉怎么跟上县长了?然后他即刻冷静下来,这可是县长,断不敢瞎认。 从她看他的眼神中他确定了她就是那个香玉,她不让他在县长面前认出她来,就是因为她曾经是别人的小妾。 虞县长走后刘福禄问乡首,乡首说那女子是虞县长的姨太太。 姨太太?刘福禄不知道这姨太太是什么,乡首告诉他姨太太就是清家的小妾儿,只是改了改名字,就像庄改成村一样,换汤不换药啊。 难怪县长站在台上就没有讲一句关于不准纳妾的话来,只是讲一定剪发不准缠脚什么的。 回到庄上,刘福禄径直到了山来家,他是吃服了山来媳妇秦舒若炒的菜,想放松放松心情就会到他家喝两盅。 刚进门就听见山来的两个女儿宝花、宝贝尖嗓门地叫,听到刘福禄进来了就叫着跑到他怀里。 刘福禄问是怎?她们只是说“疼疼”,山来过来告诉他说她妈要给他们缠脚,已经第二天了。 刘福禄问:“怎好好地就要缠脚?” 山来媳妇跟将出来回答:“听说新官府不让缠脚了,不敢再耽搁了,万一管下来不让缠了就后悔也迟了。” 两个女儿跺着脚说:“我们就不缠就不缠。” “不缠日后看你们怎地嫁人,总没人要。”说着看看刘福禄,想是触到他的疼处了,还后悔不该说来,揭人家的伤疤了,全庄都知道保长的两个女儿没有缠脚,媒人不登门,逼着上了外面当了“匪”,现在踪无音信。 第132章 第132章 刘福禄可没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别人说归说,他就反对女子缠脚,好好一双小脚硬是扭成个麻花样子,走路也不踏实。 见秦舒若朝他伸伸舌头就反问:“你不也没有缠脚吗?感觉是个啥?” “我是没有爹妈了,谁给我缠哩。” “听好了,有我在,日后别再给她们提缠脚的事,不管是嫁出去嫁不出去,不能带头越了禁约,马上新禁约就出来了,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了。” 秦舒若笑道:“日后找不到婆家就让她们找你这个小爸去。” 刘宝库怕母亲再撂出一句不吃劲的话来,忙跟刘福禄搭讪:“小爸先坐,我买酒去,妈快去给我小爸炒菜,世道变了,就随着来吧,你看我剪了发辫,开始还觉得看不顺眼,现在就看顺眼了。” 山来给刘福禄打点好凳子坐下来,切一壶水问道:“咋地,世道又要变了?” “变了,全变了,真的要民主了。” “啥是个民主?” “日后老百姓有说话的份了,不再是他县长一个人说了算了。” 见山来瞪着眼睛不知道他说的啥,心想,也是呀,他在乡里三天才理解了个七七八八,给他说不是在马房里跟牲口说话。便转了话题:“择个日子说说宝库跟保翠的事情吧,儿大不由爷了。” “宝库跟保翠?啥个事啊?”山来还装糊涂。 “老哥当真是不知道?还是在你的马房,来来去去,挤眉弄眼的。”刘福禄喝一口水道。 山来是知道宝库跟保翠从小就爱在一起,即是他往这上面去想也得差个媒人去正儿不经说道说道,不是在闲话中提的,他知道自己可是东家的下人。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都是下人,哪能随便提那事,不成个体统。”山来道。 “现在不时兴民主了吗?什么上人下人的。” 刘福禄跟山来正说间,刘宝库买酒回来了,他正好听进耳朵一半句,说是什么马圈马房的。 这马圈马房对刘宝库来说就很敏感,一提到马圈马房他的心就提到了喉眼了,刘保翠的身影就进了他的脑子,从脑子来到心间,折磨的他魂飞魄散的。 他还以为是东家发现了他们在马房马圈里的事情,专门找父母说道来了,只有一句“选个媒人说道说道,走个理序,办妥了放心”他是听清了。这还是从东家嘴里说的。 刘宝库再不敢听下去了,有东家这一句就够了,他就满意了。若是再听下去让两个妹妹看见,他可是丢不了那个人,败不了那个兴。他在马圈跟保翠是私会过,但是他可是正人君子,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 他故意在门外咳嗽了两声,进去后两位当家人就不说了,母亲已经炒好菜端上去了,等他们碰开盅子,他就匆匆出了门,他要把这个喜讯告诉给保翠,也让她高兴高兴。 一个月后河口村就开始村选了。 先是逐户将村人口登记造册,按相邻各村统计户数、人口(至少三百户五百人为一编村)。原来管辖十几个村子的河口庄现在只能管辖五个村,要选出一个村长和一个村副。 刘福禄庆幸王大户没有跟他编在一个村,他这次是不想干了,他已经干的时间够长了,该下来轻松轻松了,就想按县长说的那样当一个参议员,趁这个选举他想给刘宝库留开这个机会,他也为他出出力让他来担任这个村长,凭他在村上的威信要让村民选举刘宝库是应该没问题的。 据这几年他发现刘宝库是个当官的料儿,有主见有魄力,再说王天印已经跟他不在一个村了,这样他就明显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其他大户还是听他的。 选举前乡首们又召集他们这些原任去乡里开会受训,到了乡里首先给大家宣布乡改叫“区”了,乡首改称“区长”了。 然后区长给大家宣布选举诸事宜,选举村长村副的条件是:第一、必需要品行端正,办事公平;第二、要有资本,担任村长、村副者须各有一千块、五百块银元以上的户首;第三、村长、村副选出的人员前十名者需交县府审核圈定。 尚有村调解员、村监察员被村民选出后交由区府审核圈定。村闾长邻长等村警保卫团交由村长圈定。 参会的大多数还都是各村的大户,他们纷纷说:这就是在民选中各村大户与大户之间的竞争吧,还有老百姓什么事情?想当个村长还得有上千银元,那个百姓有呢? 区长被当场问的张口结舌,无法回答,只好说:“这是上面定下的,说实话,若是选上个佃户去担任这个村长,他能领导了他的地主?” “也是这个理嘛!” “还是换汤不换药啊。” 刘福禄近几天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本想自己不干了交给宝库干,从区上回来一头栽倒在炕上睡了两天。 他那天在山来家多喝了几盅,就大话撂给了宝库,说这次村长就交给他来担任,他要做那个参议员了,到县上也坐坐县府的那些交椅,还对着山来媳妇秦舒若和两个女儿。 他不是因为自己对着未来的亲家败了兴,主要是他恼火这个新政真的是换汤不换药,看不到有什么变化来。就是头上的辫子没了,那个简单,只要一咬牙一闭眼“圪喳”一下就成功了,至于禁止缠脚的法令那也是说说而已,最近赶活赶死的给女儿缠脚的家户越来越多,都害怕真的管严了就错过机会了。 刘福禄稳下心来又跟山来协商要刘宝库到游风约新安里拳房住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山来不想问刘福禄是什么用意,反正儿子已经挑明是东家的女婿了,让他干什么还不是人家一句话。 刘福禄不想再说些过头话了,也没有告诉山来让宝库到游风约是个什么意图,总之都是一家人了,都把话撂明了,女儿保翠也知道了,只差选定个日子过门了。 村上王大户王天印家被编到邻村西庄了,再没有人跟他竞争了,他知道这个村长他是会被选上的,村副就是张大户家的族长张楚怡,虽然他跟张大户家的关系也不是很贴切,总之在大事上还过得去。 村上的“村禁约”就有原来的“乡约”为基础,只是填补上新的规定就完整了,村民已经习惯了遵守乡约之规定,村禁约出来也是水到渠成的。 在区上受训时,有一条是关于“村禁约”的定法,说是:“议定禁约,要在适合其村情,及能使人人共守,故各村村禁约,大纲相同,纲目各异。但求适合村情,不取统一之定法。” 因为凡违反禁约者,就要受到制裁,当然是他刘福禄这个村长说了算,那么在制定“村禁约”这方面也是他说了算,他知道那个该定那个不该定。 又到了年根儿,保银保顺还是一个也没有回来,刘福禄有一桩心事一直是不能了却,承认人家山来两口子要选个日子把宝库跟保翠的事情办一下,可是保银保顺的事情该怎么办,他们的婚事办不了能轮到保翠办? 按说保银保顺的婚事办不了,就将保翠的耽搁了也不是回事,刘福禄是想有保翠这个借口想把他们的事情落实下来,他跟山来承认宝库跟保翠的婚事就是要为到年根给保银和保顺办事做理由。 秋后刘福禄还到游风约去了一趟,一是看看刘宝库在拳房学的怎么样,二是看看赤岗有没有音信。 赤岗的媳妇焦翠花说自那年走了就再没有音信。 赤岗跟焦翠花有一个女儿在刘福禄的乡学读书,她一个人在家孤苦度日。女儿施育儿读完书后就跟祁氏留在刘家干些零活,刘福禄没当她们是丫鬟侍女,都以自家人相处,目得就是待她们大了做了儿子的媳妇。 刘福禄婉言跟焦翠花说:“儿子保顺自出去也没有回来,施育儿她们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等赤岗回来也没有个准信,女儿保翠等着要跟山来的儿子宝库成婚,这却如何是好?” 焦翠花听明白了刘福禄的意思,就是说想让施育儿跟刘保顺办了婚事,接下来要给保翠办了。她当初也听赤岗说过施育儿的事情,长大了就让刘福禄给她做主吧。 焦翠花道:“赤岗不是让您给她做主哩?您就做主好了,施育儿一直就是跟她奶奶长大的,有她奶奶个意见就行。” 之后刘福禄又到了李三太那里,让他解化解化自己心里的疑虑。 李三太道:“袁世凯驾崩后,北洋军阀分裂,竞相扩充实力,割据一方,混战不已,国家陷于四分五裂之中。赤岗跟儿子刘保银心怀报国之心,忠孝不能两全也。” 刘福禄没有跟李三太说了自己的打算,若是说出来还怕他小瞧自己只为一己私利,不为国家分担。其实他施行的是为国为家之两全之计,一没有拦阻儿女为国献身之大事,也没有放弃成全儿女终身大事之努力。 第133章 第133章 从游风约出来,顺道去了遥镇跟花魁夫妇谈及此事,回到村上又跟祁氏为保顺提婚,有此父亲亲自奔波成全谁不乐意。 祁氏道:“老爷即是不提,老身也要提哩,谁会放着清醒装糊涂哩,给别人作了半辈子媒,却在自家闺女身上犯糊涂?我可舍不得让育儿走出刘家咧,您这家门打着灯笼能找到吗,就是怕老爷嫌弃哩,不敢高攀哩。” 刘福禄还是头一次听祁氏说话,真够一套一套的言语流利,不愧是专门说媒的。于是问:“我已应承山来的儿子跟小女保翠的婚事了,本想保银、保顺年根应该回来,却至今尚无音信,听说他们都在外报效国家,忠孝不能两全呀,保贞跟育儿已到婚嫁年龄,可怎办呢?”他也学着李三太的话故意把忠孝两字说了出来,显得他识大体,处处为国家着想。 祁氏笑道:“这还不好办吗,先给他们订了婚事,待回来圆房,不是一样的理,何至发愁哩。” “你亏是做媒做惯了,一捋就顺了。”刘福禄笑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这讲究还怕说不过理去。” “那就备足礼金先到遥镇,然后再到游风约下彩?”刘福禄问道。 “是哩是哩,交足彩礼后再择吉日拜堂成亲,就只差入洞房了。” “那亲朋好友可来祝贺?” “不操办婚礼就是小定,就像是买来的童养媳哩,三岁就认作媳妇,十五岁才待圆房,一样的理。这方小定了,待两位公子回来再举行大婚,到时宴请亲朋好友,不是一样?总之,媳妇已成刘家的了,还愁办个婚礼!还怕亲朋好友不来祝贺?” 刘福禄听完祁氏所说,高兴的手舞足蹈,忙差山来给祁氏拿来丰厚的赏钱,作为谢礼。 祁氏道:“老身自进了府上,老爷待老身不薄,自家之事,何来谢字,不收不收。” 刘福禄道:“各事各办,以事论事哩,依你之计,让老夫了却了这份心愿,不酬谢一二,老夫会觉过意不去,也不会心安。” 自此,由祁氏做媒,各家送去彩礼,择吉日在祠堂拜天拜地,再拜高堂父母,走完了礼数,靳保贞跟施育儿各自欢喜。再由祁氏做媒成全了刘宝库跟刘保翠的婚事,这一年大年,刘家又是备足烟花礼炮,从年三十张贴起对联一直喧闹至大年初一日头升起。 初一早上祁氏就领着两个儿媳妇靳保贞、施育儿给刘福禄、刘氏等长辈拜年,看着儿媳妇那有礼有节的祝福,使刘福禄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舒心的踏实。 他是早已给两个儿子选准了这两房媳妇的,她们都是在他的乡学读过书的,他当初慷慨地接纳她们就有那个意思,他是亲眼看着她们长大的,不管是从长相还是她们的性情,都是让他满意的。 就像祁氏说的那样,她们来到刘家和童养媳没有两样,只是他不想让外人看出来她们就是他儿子的童养媳。 刘福禄急着给两个儿子订婚还有他另外的想法,眼看着这民国把清家那些老规矩都改了,辫子剪了,不让缠脚了,还不允许男人纳妾了。这个纳妾的事虽然还没有提到桌面上,按照他的猜测那是因为定这些规矩的人还是那些妻妾成群的官老爷定的,他们不会一时就把这个规矩咔嚓一下改了,即是改也要让它慢慢地改,甚至还想留下这个规矩。 按照刘福禄的心思就是反对不让纳妾这个规定,有钱人纳妾是为了光庭耀祖,四世同堂。 他要早点给儿子们打算,等他们回来跟保贞、育儿圆了房,如能赶上了日后再纳几房妾,他刘家就会在下一辈人丁兴旺,荣华富贵。 刘福禄那日到遥镇去见花葵他们,听说栗永禄被选上村长了,原来已经是里长升成镇长了,因为自己亲自送小妾参加义和拳,到后来上面把他定为“拳匪家属”,把他的镇长给下了。 参加义和团他本想是光宗耀祖来,没想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吃了个哑巴亏,镇长的官职没了,三个爱妾也没了。 大清过去了,民国不再提什么义和拳红灯罩的事情了,凭栗永禄的家产又担任了村长。 刘福禄忽然想起遥镇的新宅来,现在世道又变了,上面登记人丁地亩明显是细了严了,不像大清的时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有多大的争执。这要是多一个人就会增加地丁税了,那个村长也要紧一点细一点。 刘福禄不能让新宅没有主人,他已是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这份家业是得来不易的,得有人继承了,眼下也只有老四刘保山了,将新宅登记到他名下,他也是最放心的,保山比上保银保顺稳靠点,是个弄文舞墨的,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没有野性子。 过罢年还是冰天雪地的早春,刘福禄就上了遥镇,先是置点东西去看看花葵他们,靳保贞已经是他们刘家的媳妇了,亲上加亲了。 花葵在戏班已经成了响当当的名角了,程班主将如意班的担子也交给他了,年前年后戏班正是忙碌的时候。 见到栗永禄,刘福禄跟他说白了新宅的事,栗永禄满口应承下来。从刘福禄帮他解决了两个儿子的事情,他对刘福禄就另眼相看了,觉得自己在大事面前还不够稳重不够精明。当然他也知道人家刘福禄有个在京城做官的儿子,省府以下的官员只要遇见就会给人家一个脸面。 这次他被选任了遥镇的村长,他知道又沾了两个儿子的光了,旗尚是县府保安队队长,旗书是警务局文职员,归根结底还沾的是人家刘福禄的光。 那日刘保童跟香桂回来,是刘福禄陪着香桂来遥镇见栗永禄的,穿着军服的香桂是不可能再给栗永禄做妾了,她只是顺便过来看看他,她还有他养育了她们那十几年的恩情。 栗永禄背在家里见都没有敢见香桂一眼,还是栗氏慕容出来见了香桂一面。说是:“老爷那还有脸见你哩,都是他把你们害了,日后就离他远远的吧。”慕容虽然是内心盼着她们一个个再不要回来了,但他还是做不了老爷的主,而老爷那日犯糊涂把她们亲自给卖了,三个人几年没有音信,加之两个儿子旗尚、旗书都已经圆房了,把老爷这个心念给掐断了。 香桂没有再说什么,深深给慕容鞠一躬就离开了。第二天香桂跟刘保童就走了。 香桂走后,慕容将她们的事情告诉栗永禄,她本意是想从此断了老爷对她们的这个念想,没想到从此以后,栗永禄就一天天消瘦起来,精神也很差了,若是她们从那次逃走后再也没有消息,栗永禄就会慢慢把她们给忘了,可偏偏她们个个都活得好好的。 辛亥革命后香桂和刘保童跟着虞统制参加了山西同盟会。 虞统制是山西五台人,名叫虞后稷,宣统元年从定武军离开投奔了山西同盟会。当时袁世凯因被清廷开缺还乡,新军混乱,兵士都有回乡欲望。虞后稷便趁机带着家眷回乡,到家乡参加革命党。 临走时便将军乐队的香桂和刘保童带上,跟她们说:“现在正是混乱时期,若想回家乡参加革命党就跟我同去。” 当时“革命党”这个字号已经在新兵中秘密传播,都说是当年的维新派、义和团,是我们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再说也是回家乡,谁也乐意。 这时的香玉已经成了虞后稷名誉上的勤务兵实质上的小妾了。因在新军,没有称名。香玉正式走上了自己愿意走的路上了。 虞后稷自从香玉嘴里知道她们都是当年的红灯照,为了逃避清兵追捕才女扮男装参加的新军后,因贪图她们的美貌就一心想霸占她们做妾,当时在军队里的那些军官妻妾成群,已经成为时尚。三个美人已经送到他的眼前了,而且还都是同乡,安能白白错过。 香玉自参加了红灯照就后悔了,再不敢做那些拿着刀枪跟男人拼命的事情了,在跟洋人开战的时候她亲眼目睹了一个个倒在刀枪下的红灯照姐妹,她是上天让她捡回来一条命啊。 她才清楚她们女人就是给男人做妻妾生儿育女的,即是做奴婢也是她们的本分,所以她跟着大家从战场上逃出来,就想留在遥镇跟着老爷再也不走了,没想到是老爷把她亲自出卖了。 逃来逃去她又一次到了跟刀枪作伴的新军营里,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她开始在一步一步地寻找着机会能够脱离开这个地方,最终她做了虞统制的勤务兵,离开了跟刀枪相见的操练场。 从虞后稷第一眼看她的那个眼神中,她就感觉到她的机会来了,她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了,她本来就是个被东家捡了一条命的小妾,现在遇到虞统制了,比老爷可是有钱有势的。当然,她可是没有背叛老爷,是老爷将她们卖了。 光绪帝驾崩老佛爷归西后,袁世凯解职归乡,虞后稷被在山西同盟会的老乡劝说让他参加山西同盟会。 虞后稷知道世道要变,趁新军混乱之机带着山西籍的新兵,名义是回家乡看看,实则是投靠山西新军。 第134章 第134章 到了家乡,虞后稷就娶香玉为妾,同时差媒人说服刘保童跟香桂。她们说自己已是有主的人了,香桂知道刘保童也许是在说谎,问她,她说,自小父亲就把自己许给赤岗了,香桂还信以为真。 香桂不知道香玉把自己是栗永禄小妾的事说了没有,而她是真的不敢在虞统制面前说谎,她怕自己隐瞒这事,万一被虞统制知道了不定会对她怎么样。 没想到香玉早跟虞后稷说了她们的事情,虞后稷并不在乎她们是谁的小妾,他就在乎现在她们都是军人,能纳她们这些军人为妾,那才叫光宗耀祖,才能在世人面前赚足脸面。 虞后稷说自从他知道了她们是义和拳的反贼,他就一直在保护她们,不然的话,她们早被抓走了。也就是让她们明白,他在她们身上是有恩德的。 这话她们相信,她们被调到军乐队,虞后稷就一直在照顾着她们,虽然有时候还以义和团反贼的事做幌子,不断吓唬她们。她们对虞后稷还是心存感激的。 刘保童不想惹这个虞统制,她跟媒婆说要她回家看看她的那个已经被父母定了婚的男人,最起码让人家知道自己的事情,然后再回来跟着老爷,服侍老爷,其实她是想趁机会回家乡躲避再也不回来了。 虞后稷很慷慨地答应了,还差香玉陪同她一块到家乡看看,给他们派了一个排保护她们。 她们知道躲不过去了,回家转了一趟就回去了。此间,介绍虞后稷加入同盟会的老乡听到他在家乡大办婚事,就劝他说:“革命党里有一条新规定,不提倡纳妾了,你在这节骨眼上还连纳三房妾?还是停停看看风声再说吧。” 虞后稷为了自己的前程便听从了老乡的建议,在他的引荐下带着一队新兵正式加入了山西新军。 民国六年夏末,张勋复辟,虞后稷被派奔赴天津马厂参加誓师“讨逆”大军,称“晋军”,在太原集中北上。 晋军组成后整装待发,忽然刘保童意外遇见了赤岗跟兄弟刘保银,异常惊喜,原来他们也被编入讨逆军,因不是一个营队,见面后只是寒暄几句便分开各随各营队出发。 到了天津马厂正赶上誓师大会,发布讨伐张勋的通电和檄文,讨逆军兵分两路,沿京津、京汉铁路向北京进逼。 六月中旬,张勋已经带领数千“辫子军”开进北京,自此京城大乱,凡被剪发的百姓提前几天就闻风而逃,不想走和来不及的走的都在脑后扎起了假辫子,京城原来经过剪辫收购辫子的那些店铺里所收购的辫子早已抢购一空。 张勋部进城后,凡遇到头上没有辫子的一律斩首或拿银子赎命。一时间闹的整个京城人心惶惶,假辫子风行。甚至那些留有长辫子的士兵将自己的辫子削掉一半,然后重金卖与那些急需要假辫子的商贩、东家、掌柜…… 讨逆军七日后攻进北京城内,那些“辫子兵”一触即溃,在讨逆军的两路夹攻下,有的举起白旗投降,有的剪掉辫子扔掉枪支逃命。京城的街道上丢弃的发辫俯拾即是。 被重金买上假辫子系在头后的百姓,又一次纷纷将辫子解下藏好,还怕再次进来辫子军。 只做了十二天“北京皇帝”的溥仪再次宣布退位。 山西讨逆军休整后,赤岗嘱咐刘保银跟着队伍,他趁机又上天津俄租界去找刘巴图,他想再到他那里打听一下刘保蝉的下落,上次他跟她们在俄租界相遇的事,她们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诉他她们在干什么。因他有事要到京城,不能耽搁,就没有进一步再落实她们究竟在做什么,没想到一走就是几年。 宣统三年冬,赤岗在刘保金的引荐下加入了山西同盟会,同年他参加了太原起义,后跟着孙宗武赴上党发动反清运动,通过进步人士,劝说各县知县,接受新委。同年年底带着刘保银等干草会成员参加辛亥革命。 赤岗到了天津径直去找刘巴图,因为他就在日租界做生意,也只有在他那里才可能打听到一些情况。结果到了那里,刘巴图原来的“西洋服饰”店铺已经关门。在周边打听才知道他的店是被那些“辫子军”砸的。 这个刘巴图上哪去了?他又在那里停留到处打听也没有他的确切消息。 赤岗又匆匆到了刘快庄去找李金瓶,当年刘保童跟香黛解救单刀李也到过刘快庄,他知道李金瓶跟着单刀李在天津创办了中华武士会,刘快庄是他们的立足之地,当然他知道这可能是大海捞针,尽管如此他也想到那里碰碰运气。找了整整二天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怕时间长了误了军情便又折回京城。 赤岗随军返回太原,二个月后又随“讨逆军”南下参加“护法战争”。 虞后稷所部留在省城。 刘保童跟香桂只是跟赤岗、刘保银他们匆匆见了一面,尔后各在各营部练兵集训,本想都有机会,却没料到战事匆匆,不如所愿,就连跟他们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赤岗走后,刘保童顿生失意之感,每天忧心忡忡,颇感委屈,一次次跟他相遇,总没勇气亲表钟情,一次次跟他错过,留下的尽是愧疚,她早已把时间忽略不计,只要等他出现,哪怕是三年……五年…… 她现在已是民国的女性了,她走出了自己的香阁,已经是让命运冲破了封建的束缚,她领略过洋枪洋炮那血淋淋的场面,参加过练兵场上那有节奏的博弈,看到过秋瑾等巾帼英雄的豪迈壮举…… 香桂看出了她的内心感受,她跟刘保童不一样,她从小就是人家的童养媳,她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她已是一个圆了房的女人,她对虞统制的要求 并不感到自己有什么委屈,在跟洋人开战的时候,她没有跟其她红灯照的姐妹倒在洋人的屠刀下,她就感到自己是幸运的。 香桂安慰她:“保童,下次如再见到他,我一定代你向他表白……” 赤岗他们随护法军南下不久,虞后稷便被派到壶关做县长。走时,虞后稷将刘保童跟香桂带在身边做文职。 他没有记怪她们两个不愿意做她的小妾,可是他也不愿意让她们从自己的事边消失,那样做显得他就是个小人,万一哪一天她们想通了呢。 虞后稷这任县长跟先前几任不一样。 他之所以没有像赤岗那样带兵去打仗,是阎省长看他是同乡才委以他地方重任的,虽然没有交代他怎么干,但是他从民国以来频频更换的县长中却看出一些弊端来,那就是各任县长没有维护好地方那些绅士派,弄得百姓聚众闹事,那些绅士派和大户们在一边看笑话。百姓闹事能闹到县府门口,使堂堂一县之长束手无策。 不过虞后稷担任这任县长正是遇到了阎省长的“村本政治”,实行“豪强村长”的选举和委任,也迫使县长们自然而然地靠拢了那些地方绅士和地主大户。不但如此,各村还围绕着村长组建“民团”为其保驾护航。 想当年“干草会”的几个头领虽然像太原起义那样是为了推翻大清让大清之官员接受新委,光复壶关,建立民国。可是到头来他们却为其献身,头颅着地,那些被干草会火烧的绅士反而被委其重任,他们摇身一变,脱去了顶戴顶戴兰衫、朝靴捕服,换上了长裙短褂和礼貌,开始把持县府朝政,县府还抚恤被烧之家,发给仓补。这些举动主要还是给那些地方绅士撑腰,只是后任县长没有悟透都督之用意。 虞后稷是个明智之人,他已经接受了在担任新军统制时期带头革命剪辫子的唐突冒失之举,弄得后来受到降级处分的教训。 大清是过去了,虽然民国来了,谁敢保证大清还会不会卷土重来呢,弄不好就会做了世代更替的牺牲品。 这次投奔山西革命党,是听同僚告诉他都督是一个性情中人,愿意将重任委以同乡以示忠诚,果然如此。因此他在上任前尤其慎重,多方问询,采纳意见,做到洞察一切,尽可能理解上面的内在意义,力争做到不失省长所望。 警务局长王作丰已经经历了三任县长,第一任县长应该是个过度时期,在第一任县长手里惩治了干草会的几个头头,还了地方绅士贾厚财、秦虞侯等被干草会焚烧房产的几户一个“公道”;第二任县长没有按时完成上面派下来的税赋任务;第三任就是虞后稷的前任,是由于干草会的死灰复燃,上万百姓发生的闹粮事件,百姓聚集在城门口逼迫县长亲自发出减免税赋之诏令。 通过第三任时期,干草会的闹粮事件反映出来,县城北面的百姓没有接到鸡毛传贴,是因为北面大多数村都完成了赋税任务,正因为北面能够顺利完成赋税任务,关键是王作丰、秦虞侯、刘福禄大户等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第135章 第135章 县城北面的秦虞侯是大清的附生,其堂弟秦友之是晋军保安总队司令,秦虞侯在县城开设有银号、钱庄、店行、当铺等生意,号称县城之“北党”;南面的贾厚财是清朝拔贡出生,是全县绅派代表人物,曾任县高级教员,有雄厚的实业,有店铺、店行、钱庄等生意,号称县城之“南党”,在大清都有“皇帝”之称号。 除了“秦”、“贾”二皇帝,还有南北两大“天王”。即是城南的王弼臣,城北的平之其。他们也是前清的拔贡秀才。号称南北两大“天王”。 在大清的时候,历任县令到任都要先拜访秦、贾、平、王这四大天王,他们抄袭了封建王朝的公、侯、伯、子、男,在乡、镇、里、庄布满了喽啰爪牙,上至县长、乡长,下至镇长、里长以及小学校教员、商店经理,都对他们巴结投奔,屈膝求任,甘心成为他们的党羽。 四大天王为了扩张势力,把持政权,贿赂通行,不管是学生就业,充当警察衙役,班房差吏,都得向他们求告送礼,奴颜卑膝。就是百姓打官司也得找他们做后盾。形成了上下贯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局面。 全县田赋共二十四里,南北两党各分十二里,田赋粮银每年在上、下忙两季征收,两忙(上忙二月,下忙八月)月底征收扫清,延期者除亲自到县缴纳外,还得受挤纳金处罚。 实际上,上、下两忙的粮银是在六月和十二月底才能完成,全县的粮银起征后,由他们任意挪用,借本生利,广设商店,大发横财。当然,这里面也有县令大人的份儿,这样才能相互牟利,相互依赖。 秦虞侯在县城南街开设“信义银号”、北街开设“德义蛋厂”、“益民当铺”、“兴城洋行”、“太和商店”;贾厚财开设有“广义洋行”、“鼎鑫当行”、“锦丰当行”、“裕鑫食品厂”等实体。 平之其在县城东北晋庄镇开设有当铺、洋行,跟北党秦虞侯相互串通;城南的王弼臣在荫城镇开有铁货铺、当铺、洋行等生意,他跟南党贾厚财相互串通一气,自然形成了当时的南北两党。 南北两党当时对县府的财政轮流把持,由于双方在每届选举管理财政这一官员时经常是闹得不可开交,后来就干脆按照选任期限实行轮流担任县财政主管。 王作丰在前二任县长就任前并没有将大清遗留下来的这些弊政告诉给他们,以致导致了县府在执政期间矛盾重重,使每任县长都干不长久,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虞后稷听了王作丰对县城周边环境的分析,已是心知肚明,便在选任村长前就在王作丰的引荐下先后拜见了北党秦虞侯和南党贾厚财,还拜见了两大天王平之其和王弼臣。真让他茅塞顿开,旗开得胜。 虞后稷做到运筹帷幄后,先是亲自到各乡各村将村长选出来,然后自行圈定,所谓各村村长就是各村的豪强大户,这些担任村长的大户除手中有权外还被县府划拨枪支弹药成立保卫团(民团)武装,又威风又强大,何乐而不为。 村政权力落实后,虞后稷再让各村村长将该村的那些大户再召集起来由他亲自来接见。他自己做了一会东道主,宴请地方豪绅。 县长大人亲自召见地方这些大户,无意中提高了县长的威信,同时还把南北四大天王的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意在告诉大家,不是他们南党、北党四大天王说了算,还是我县长说了算。 当任了三十多年理政的刘福禄,这回也算是开了眼界,本以为自己此生就是王家大户王天印这个对手,没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还有这么多比自己强的豪强大户。 望着虞后稷那张弥勒佛的笑脸,刘福禄预感到这一任县官大人不是一般的精明能干,而是让大家感到遇到了一个既慈祥又奸猾的老手。 虞县长在跟大家举盏碰杯中身边还是带着穿着时尚旗袍的香玉,大家都清楚那是他的姨太太,不是“小妾”,这也是民国的“革命?”。县府的政员在哪里也没有明显规定不准“纳妾”,只是提倡。但是“姨太太”这个新名词,没有人管,有的说“姨太太”不是“妾”是“随从?”“秘书?”。 刘福禄带着村大户到了县府才忽然看见女儿刘保童和栗永禄的小妾香桂,那就是在虞县长跟各个村长和绅士大户们的举盏碰杯中。 她们也是县长的“随从”“秘书”?。 虞县长上任一年多了,女儿保童为什么就没有来家蹦个脚踪呢?难道不知道自己来到了自己的县府? 刘福禄对自己的女儿有很大的愧疚就是没有给她们找到一个婆家,按说当初他也是一个数一数二的大家大户,就因为她们是天足才没有媒人登门。 难道是女儿嫌弃他没有给她们找到婆家才故意不来看他的? 刘福禄腾开手就是每日在想保童的婚事了,保蝉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只是听赤岗说过在京城见过她,这说明她还活着,活着总比那些称为“拳匪”已经死了的强。 哪怕是给别人做妾也比嫁不出去的名声好听吧,不是女儿长的不好看啊,是天足害了她啊,那些媒婆就是钻进了清家留下来的这些框框里出不来,现在是民国了,不让女人裹小脚了,这个规矩要比纳妾更改的快,多少女子自小就不想受那个罪,这下有借口了。就像剪辫子那样,虽然有的还执意留着大清的辫子,可是看上去已经不入眼了。 在县府跟那些绅士、大户们聚了一次,就有娶姨太太的绅士给他下达请柬的,比上大清纳房小妾还办的隆重,他们这些人是最怕官府不让纳妾了,没想到娶房姨太太跟纳妾真没有两样。他是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若是再退回五年的话,他还会再娶房姨太太新鲜新鲜哩。 参加了那次绅士的宴请,随后没几天,王天印也给他下了请柬,也是娶姨太太的事,他比刘福禄小,赶上时潮了。 王天印是清家的官员,民国了,轮年龄能告老还乡了,这次“村本政治”又选任了王家村村长,刘福禄知道那是县长圈定的,论民选,他是不会选上的,他在乡里是没有什么威信的。 若是王天印跟刘福禄还在一个庄,刘福禄认定王天印是不会给他下请柬的,虽然他不在乎王天印以前是怎么对待他的,但是他也有自尊,他是不会主动跟王天印这些人来往的。 还是这个虞县长收拢的好,把全县所有的有钱有势的大户们集中宴请了一次,就像用一条绳索将大家拴了起来。彼此都高攀认识了,先前他刘福禄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南党”、“北党”、“四大天王”,虽然有的也认识,也来往。 收到人家的请柬就得去拜贺,不管心里这个疙瘩系的有多紧,一张纸贴就把绳索给解开了。 到了王天印家,王天印亲自迎接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老哥啊,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是兄弟的不对呀,这往后咱们挡不住要多遇事了,都是县长的命官了,还望老哥海量,不计前嫌啊。” 刘福禄是个什么人,你王天印却是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对于一般人来讲,是用一句好听的话就能一笔勾销了? 刘福禄没有回答他什么,他一转念就想起来人家那个时候被盗抢了罂粟的事,那事搁到谁身上也会着急的,那可是一次不小的损失。虽然他刘福禄没有参与,人家对他的误解也是不可避免,有情可原的,因为他那时正是帮烟民戒烟呢,跟人家就是唱反调吗。 刘福禄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一下子就感到平衡了。 王天印已是纳的第五房妾了,叫焦小鹅,是邻村的,村民们听说这次王天印纳的不是妾是姨太太,都兴师动众地跑来看,不知道什么叫个姨太太,果然看出个名堂来,新纳的姨太太是一身的旗袍,洋兮兮的,比清家的妾儿耐看展颜。 据说王天印纳的这房妾是在清家时焦小鹅的父亲欠下了王家的金丹债,将还不到十岁的女儿给了他,刚刚民国时,王天印听说官府不让纳妾了,就没有敢往风头上撞。没想到出来个姨太太这个新鲜词儿,就是服装变了变,上一回他被别人下帖去参加人家娶姨太太,他还看见虞县长在宴席上上座。于是他急着选了个吉日将焦小鹅迎娶过来了。 刘福禄在王家的宴席上还见到了虞县长,县长的身旁还有王天印的儿子潞泽辽北镇守使参赞王加举陪着。 刘福禄心里 “咯噔”了一下,他开始感到这个王天印的威胁来,人家儿子这个潞泽辽北镇守使参赞的职位一定是了不起的,要不县长也不会恭恭敬敬地陪着人家。 第136章 第136章 刘福禄决计要到县府亲自去找刘保童了,好歹他是她的父亲,即是当初没有及时给她找到一个去处,那也是他小姨赵秀苹把她们带走了,不然的话,他能给她们找不到一个归宿吗,即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也不会到了没人要的地步。 如今你刘保童是当了兵的人了,应该是懂得事理了,来到本县已经一年多了连个照面也没来家打个,若不是那天在县府被我亲眼看见,还以为你这个女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打仗哩。 开初两个女儿进了义和团,他刘福禄是引以自傲的,想着从那以后他刘家祖坟上就会冒青烟了,刘家祠堂上开始放光辉了,前世的花木兰、穆桂英、杨排风……这些巾帼英雄可是让百姓代代传颂的。 结果等来等去却等来个被清兵捉拿的“拳匪”,让他刘福禄在街头上走着都是屏着呼吸的,深感脊梁后面有人在用指戳他。现在民国了,虽然不再有人提及“拳匪”之类的事情了,但他还是耿耿于怀的。 刘福禄自从在县府见了女儿,那股无名之火就不打一处来,百善孝为先咧,你这个女儿连这个起码的礼节都不懂?你不来我就去找你,看你回来认这个家不认。 刘福禄一股脑儿就上了县城,至半道又觉着这样冒撞不合适,不如先见见香桂她们问问端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免得父女两个突然相见,显得尴尬,那天在县府他是在人多处瞅见她的,并没有跟她搭讪也没有让她看见。 到了县府,刘福禄还没进就被在门外站岗的卫兵迎住了,问他:“找谁?” 他说:“找香桂,可能在什么县长秘书处。”秘书处是他在那天宴会上拾听的。 卫兵不知道香桂是谁,不让进,刘福禄急忙改口道:“王警长准在吧?” “你找王警长怎好说什么香桂哩。”那卫兵埋怨起来。 一个卫兵进里面通报,不一会,王警长随即就出来了,见是刘福禄便训斥卫兵:“这是刘村长,是这里的常客,以后记着点。” 刘福禄朝卫兵点点头,表示一下歉意,便跟王警长进了县府。 王警长问:“刘村长前来有啥事?” 刘福禄道:“找一个叫香桂的,在什么秘书处?” “是个女的?” “嗯。” “秘书处没有什么叫香桂的呀,有也是个姓刘的女子,随虞县长来的,大家都称呼她刘秘书。” “是叫刘保童?” “对,是!” “那是我女儿。”刘福禄感觉到将来时他的计划全打乱了,也只有明说了。 “你女儿?就是早年参加红灯照的那个?” “嗯,她们后来——” “现在是民国了,她们已经不是什么“拳匪”了,已成了远近闻名的英雄了,虞县长还在县府赞扬过的哩,县府都知道,杀洋人保家卫国,前世的花木兰、穆桂英、杨排风哩。稀罕哩。” 刘福禄听王警长说的,心里忽然热了起来,把来时的那个沮丧一扫而光。 “那是哩,当初开始也是叫她们‘巾帼英雄’哩,后来又说是拳匪哩,逃死逃活哩,好歹捡了一条小命哩。” “知道知道,她们还是女扮男装参加的新兵哩,不简单咧,快成神话了。” 刘福禄可不知道她们还是女扮男装当的新兵,既然王警长说了,他也跟着装作啥也知道。 “那还有一个哩,叫香桂,还有一个叫香玉的已经是虞县长的姨太太了。”刘福禄道。他还想告诉王警长香玉、香桂就是遥镇栗永禄的小妾,想想确是不妥。 “奥奥,是哪个香桂吧,在虞县长来上任前已经做了县长的二房姨太太了。”王警长道。 “是哩?”那——在乡里虞县长怎只是带着一个香玉呢,刘福禄也是纳闷,说是不准纳妾了,县长还带头纳。 “那她们做了虞县长的姨太太就不在县府做事了?”他问。 “谁傻呀,还做事?一个女人家家也就是该做个贤妻良母、姨太太的守个本分,打仗、做事可是男人们的事情。” 刘福禄听这话,脸一下子又烧起来,觉得寒酸气,刚才还说她们是保国英雄,一眨眼就变了腔调了。不过,细想也对,女人伺候男人就是她们的本分,超出了这个本分就要授人以柄了。 王警长马上意识到自己口误了,忙解释道:“刘村长别往心里去呀,我可没有针对谁,英雄还是英雄,只是兄弟感叹的是,一般的女人是做不到的,世上才有一个花木兰、杨排风的。” 刘福禄还是感到这话刺耳。 见到刘保童,王警长就有意躲出去了。 刘保童知道父亲来的意图,看他那绷着个老脸让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头说话,只是“爸来了”打一声招呼就张罗着沏茶倒水。 刘福禄看到女儿的装束确实是跟一般女人不一样,穿一身青色制服,没有一点画媚抹粉,妖艳妩媚的样子,笔直的个头跟她妈妈赵英子如出一辙,看上去挺精神又气派,一点儿也不像已经是四十出头的女人了。 “爸,喝茶。”刘保童道。 “怎来了一年多了,也不回家吱一声?”刘福禄噎一口茶说道。 “爸,女儿没话说哩,没脸见爸哩,一个人去见爸,不孝哩。” “怎的不孝哩,是怪气爸没给你们安置好,耽搁了,是该怨爸咧。” “见你姊妹来没?是死是活哩?” “我没见,听赤岗说她还活着。” “你见赤岗来?” “嗯咧,还有保银,他们都随军打仗哩,听说又北伐哩。” “人家香玉她们已经是二次有主的人了,女人没个靠山成何体统哩?”刘福禄不再用婉转的口气跟女儿说这事了,这已经成了个事了,连人家王警长都在他面前取笑她哩。 刘保童没有回答父亲的话,她可怎回答呢,要找她早找了,给她说媒求婚的多着哩,她都拒绝了,她的心里就是想着赤岗,想等他能回来,可是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虞县长至今都想娶她为姨太太,她也婉然拒绝了。 “怎不啃声哩,这回你爸可要给你做主了,不能再耽搁了。” “嗯哩,爸给做主吧。”她也感觉她的这个事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了,父亲要不来找她,她还有心等赤岗回来呢,父亲既然来找她了,还有啥话呢,父亲说啥就听啥吧。 刘福禄临走时还找到王警长,故意在他面前将刘保童的事情解释了一遍,他说:“闺女当初走错了一步,是她小姨叫她跟她去学什么武艺,结果一步错步步错,还好能捡条命回来。现在是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了。当什么英雄狗熊哩,女儿家找个家儿过活就实在,就像您说的那样守个妇道本分。” 刘福禄说这话也是意在回击王警长刚才的那几句酸话,他不能让别人好端端地奚落他,闺女那时参加义和团“扶清灭洋”是何等威风,若不是老佛爷倒打一耙,她们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其实王警长给他说的那些话一点恶意都没有,还是刘福禄多心了。不过王警长也有点带着情绪。 王警长有个小舅爷叫张云虎,虞县长来县府前,张云虎在保安团当一个团副,虞县长上任后,张云虎破格被升为团长,当然这都是看他这个警务局长的面子。 张云虎前年妻子得产后风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想续弦,正好刘保童来到县府做事,是民国县府里唯一的一个女子,大家都那个稀罕气就不用提了。后来才知道她是当初红灯照的,为躲避清军追捕女扮男装投了新军,落到虞县长帐下,还是一个帐下美人,没婚嫁。 王警长的夫人托付他为兄弟续一房妻,遂想到刘保童,越想越合适,便求虞县长做媒成全妻弟的这门婚事,虞县长欣然同意了,尔后虞县长告诉他说,人家刘保童已经有主了,说是正在随军北伐。 其实虞县长早想纳刘保童为姨太太,就是碍于刘保童有点不同意,说自己已经有人了,究竟是有还是没有,虞县长还没有死了这份心,还想万一有一天刘保童随心转移了。 现在忽然王警长让他在刘保童面前亲自给他妻弟做媒,作为县长也不好意思推脱,再说他刚刚在县府立脚也多亏王警长从中帮忙,而且人家找自己做媒也是看重他这个县长。于是,他没有问刘保童就直接回绝了,毕竟刘保童就亲口跟他说过她已经有人了。 这事还没隔过三日,刘福禄就来了,没想到刘保童就是刘福禄的女儿。 王警长听了刘福禄的话,也算是临走做个应付,回了一句:“你女儿不是已经有主了,啥时候办哩?” 刘福禄一脸朦胧说道:“有啥主了?我这个做爹的还是头回见她哩,有主了我能不知道,又不是在天南海北,够不着。有烦王警长给她做个媒找个主吧,也好让老夫安了这份心。” 最后这一句可是一本正经跟王警长说的。 “好哩好哩,只要有刘村长这句话,兄弟我愿效犬马之劳。”王警长突然兴奋起来。 第137章 第137章 刘福禄走后没几天,王警长便将那天见刘福禄的事告诉了虞县长,虞县长听后也吃了一惊,原来刘保童就是刘福禄的女儿。甚至王警长还告诉虞县长说:“刘福禄说刘保童还没有什么主,还托付我给做个媒找个合适的,了却了他的心愿。” 虞县长干笑着点点头。 又过月余,虞县长亲自为刘保童做媒,给张云虎做了续弦太太,对局外人来想,这张云虎即像是跟县长有什么亲缘关系,除给他升了官职还做了大媒,娶了个在官府任职的美人。 至于这新娘子是天足还是三寸金莲,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人们议论的话题了,即是天足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了,好像民国时代就适合大脚女子做太太的。 新娘子穿一身适时的高衣领(元宝领)袖长及肘的旗袍,去了一贯来女人“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根性,看上去洋气脱俗、顺眼,那原就的脚儿跟原就的身材更加匹配。 刘福禄也像别的绅士土豪争先挤着续娶姨太太那样,在女儿嫁娶的时候统统都发了请柬,大办了一场宴席,女儿是义和团红灯照的“巾帼英雄”,女婿是县府保安团团长。在京城的儿子刘保金也回来了,在省府任职的冯光道也请来了。 刘福禄六十多了真正感觉到这才是办的第一桩大事,连那时刘保金大婚的场合都赶不上现在的气派。那些全县有头脸的绅士土豪就像在一夜之间被一条钱权的裙带绑在一起,汇成了一个互相称兄道弟的大家庭,你有我有他有。 最让刘福禄受宠若惊的是虞县长能亲自坐在他操办的宴席正位上,他还带着两个姨太太香玉和香桂。 县城的“南党”、“北党”、“四大天王”也被他请来了。他们这些绅士土豪们是看着儿子刘保金的面子呢还是看在了虞县长的面子上?也许就是看在警务局长王作丰和保安局长张云虎的面子上吧? 他刘福禄算啥呢,不过此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享受这个既隆重又体面的场合。 刘保童大婚那天遥镇的栗永禄也被请来了。 刘福禄没想到这次请来栗永禄做客却给他敲响了生命的丧钟。他亲眼看到他的两房小妾香玉和香桂在县长大人左右坐着,甚至她们还跟栗永禄打了个照面,就差没有给他这个曾经是她们的老爷敬杯酒。 栗永禄回去就病倒在炕上再没有起来。 这是他刘福禄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他没有想到在女儿的婚礼上县长大人还把自己的两房姨太太带过来。 他刘福禄真的不是成心的,遇到那个场合就是他刘福禄也会吃不消,本来栗永禄知道了被他出卖了的三个小妾还活着的消息他就害了一场病,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栗永禄出殡那天他去参加了,他是他刘福禄的大恩人,是他全家的大恩人,他对他有愧。还有那个跟他没法说的秘密,那个愧疚在他内心已经搁置了大半辈子了,那个秘密应该是属于他的,是老天赠与他了。 但是他现在可以告诉他,他刘福禄没有将应该属于他或者是他(栗永禄)的那个秘密归己所有,他成立戏班的时候,是那个秘密带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从而得到了江湖好友的慷慨帮助,自此他成了一带有名气的三八二十四驮戏班班主,还到过京城皇宫给老佛爷献戏。 从此他发迹了,再也没有动歪念头去撬动那个秘密。 大灾荒的时候他动过那个秘密,那是他挽救四海生灵的,也许这就是栗永禄的父亲在天之灵寄予他的厚望,让他替代他成为这个秘密的主人,就是用来救济穷人彰显大义的。 还有就是义和团抗击洋人保家卫国的时候,那是他在施行自己精忠报国之大孝,他撬动了那个秘密,他感到问心无愧。 现在栗永禄走了,他可以大声地告诉他的在天之灵,也许那个秘密就原本不是他的,这是天意吧?假如那个秘密是他的话,他能慷慨地拿出那些财富来救济大灾荒之年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贫民?能够捐献给义和团跟洋人开战保家卫国? 也许他也行!他能舍得将三个爱妾送到义和团就足以说明他也是一个慷慨大义之人。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刘福禄跪在火灶旁,灶台上一侧被熏烟熏黄了的土墙上张贴着一张在县城买来的灶君画像,画像下面点着由刘氏用黍米捏成的十二盏灯(灯盏)。 这是刘福禄头一次给神灵下跪的,他平时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只在祠堂跪祖宗,从来不跪天地灶君,那些事都是刘氏来办的。当然,这也不绝对,在乡学他就跪孔夫子和文庙里的神,在每年龙王节他还给龙王爷下跪,乞求风调雨顺。 不过那是给大家看的,在刘福禄的眼里他是不相信这些的,因为在光绪三年的大灾荒中饿死了那么多人,难道是乡农没有给龙王爷下跪吗,赤着脚光着背在五龙山的龙王庙不知道有多少乡农给龙王神下跪过,膝盖跪破了,脚底扎满了蒺藜,脊背被日头烤的脱了皮…… 已到古稀之年的人了开始跪起了家里的神,对刘福禄来说还是件稀罕事。 刘保童婚嫁后他在县城的大街上溜达,偶然遇到一个坐地摊的相面大师,面前竖着一个小牌牌,上面写着:“人在做天在看,说不准不要钱”。 那天他的心情也好,对那个相面的只是多看了一眼,就听那个相面的跟他说一句:“行好得好,儿孙不少啊。” 刘福禄最向好的就是有人说他的儿孙多,儿孙满堂,不由得扭头冲相面的看,那是个比他还大的老者,头上戴一顶礼帽,眼睛上戴一幅圆镜子,身穿灰色长衫,最显眼的是脑后还留着清家的长发辫。 现在在城里留发辫的几乎是看不到了,因为只要街上的巡逻警察发现有留清家辫子的都要被抓去,最低将你的辫子剪掉扔到火盆里。刘福禄就是在黎城县城被官家抓住强剪去的发辫,他深有感触。 只凭这一点刘福禄就对此老者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仰,他真像是一个大仙异类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来来,坐下吧乡党,耳垂鼻挺额头亮,定有喜事在眼前啊。”那相面的对他说道,嘴上的二撮胡须翘起来,显出一脸的喜气。 “我还有什么喜事哩?”刘福禄随和着坐下来说道。 “乡党,您是喜事连连啊,一生的富贵相,膝下子女个个都是虎兮兮的,让您乡党操碎了心却也落下个心合意满啊。” 刘福禄想着相面的话也在理,儿女们还没有一个让他不满意的,遂问:“依大师说我有几个儿女?” “少说也有十个吧。” “啥哩,满算才八个哩,怎是少说还十个哩。” “夭折的也算,命里定有的也算,乡党您还没有活够一生哩,敢说不再生育了?还有个姨太太等着您哩。” …… 让刘福禄信服的是那相面的说他是个一生尽做好事不做恶事的乡党,说透了他在少年时得过一笔财富,是上天保佑他“吉人自有天相”的。最后还告诉他别信邪,但要信天地。“天地生万物,万物皆有灵,平身做善事,不求庇护神,每年腊月二十三,灶家老爷要升天,天高悬日月,回宫降福祥”。 刚刚放了九个双响“二踢脚”,忽然从遥镇来的赤隆韬告诉他说遥镇进来革命军了,要他立马去一趟。赤隆韬是赤岗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革命军是个啥?”刘福禄一边备马车一边问他。 “就是拿着长枪的大兵,有几十号人。” “大兵来了要我去做什?”刘福禄被搞得莫名其妙。 “那些兵号了咱家的新宅,已经开门进去了。母亲要我来告诉你,要你立马动身去看看。” “号啥房子哩?”这都是新词儿,刘福禄一时也弄不懂,可是提到了他的新宅,他浑身毛发都竖起来了。他是得去一趟了。 临走本打算吆喝上女婿刘宝库,想了想还是没叫他,自个儿跟着赤隆韬走了。 到了遥镇,天已经麻亮了,栗永禄一夜没合眼,在县府做事的栗永禄的两个儿子旗尚、旗书也回来了,是新任的村长去叫的。 那村长说:“背着长枪的大兵是昨日后晌进村的,说是革命军,一眼就看准了新宅说要征用。我说老总们,这宅子的主人不在,要不通知他回来,没想到里面的一个长官说,等他回来,革命兄弟们就得在大街上过夜,数九寒天的,你们能忍得!不管我苦苦求情就号房砸锁。” 其实有些话是村长掩盖了真相,真实情况是,他们号了新宅,若村长不答应开锁就要让他负责找到合适的地方让兄弟们住。他能上哪里找到这样的房子呢,这新宅在遥镇还不是数一数二的! “他们穿啥衣服呢?”旗尚问。 “黄色棉制服,大盖帽。除了长枪还有盒子枪。”村长道。 “有袖标没呢?”旗书问。 “袖标,什么袖标?”村长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得回去报告。”旗尚道。 “又要开战?”刘福禄打了个寒颤。 “还不清楚,我必须回报给县府。让老二到这里看着点。”说罢栗旗书就走了。 第138章 第138章 那些大兵昨晚折腾了一夜,从黄昏就开始入户,见鸡就抓,见羊就牵,见猪就捉,后面跟着计账的,说是革命军不白吃白喝老百姓的家禽,事后一并算账。晚上鸡飞猪叫的。新宅外面宽敞的地上到处都是血腥腥的。 大年二十三整个遥镇静悄悄的,连鞭炮都没人敢响。 第二天半晌,有个称呼连长的军官带着人去找村长,让他把遥镇的地主、土豪统计一下,然后给出个数目,凡有地的都算,按地亩出粮,支援革命军。 栗永禄的家门口十几个保卫队(村民团)拿着几条长枪(剩余的拿着朴刀)在门外转悠,那连长看到后对着身后的一位士兵喃喃了一句,不一会来了几个士兵把保安队的枪和刀都缴了。 保安队的小队长性格怪强,跟那些收枪的兵“怼”了几下,忽被几个围上来将他捆绑起来,正好村长跟着那个连长出来,见状满不叠地求情:“长官老总,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一个拿着手枪的士兵耍着那枪在十指上打着转转骂道:“兄弟们在前线舍身取命,只是来讨个百姓支援,有反抗的等大队伍过来,按军法处置!” 这时村长忽然想起栗旗书问过有袖标没有的话来,发现他们没有什么袖标,便问那连长:“敢问长官是那一个部队的?” 还没等那连长开口,拿着手枪的士兵就朝他走过来用枪头顶他一下说道:“还想查户口不是?” 跟在村长身后的栗旗书急忙上前朝几个村闾长说道:“耽搁啥哩,还不按照村长的吩咐集中百姓来大场听会按数目交粮支援革命军咧!” 村闾点点头各自去了。 半个时辰后被村闾通知到的村民陆续来到大场上,因为敲锣的一个劲地满街吆喝:“若到时不去就要吃洋枪子受军法处置。”哪个百姓敢跟洋枪抗衡,这可不是催皇粮,今天没有明天给,明天没有后天给,总有个期限。这不行,子时不等卯时。 有粮食的都想早交了图个清净,去大场集中的时候就将粮食背在身上到大场集中,没有粮食的,也不敢躲避,人起码得到场,听个说法。 那些地主大户按地亩交,都得赶着车装上麻袋拉着去,就先到大场集中,听听风声再说。 “革命军”来了跟土匪来了是两码事,若是早年土匪来村是得跑则跑得躲则躲。昨天后晌这些“革命军”刚进村就沿村宣传,特别是对那些大户,专门进你家门给你下话说:“革命军来村征粮,准备好,有了数目明日来收缴,支援革命军是全民的义务,若故意躲避,军法处置,洋枪不长眼。” 正午时分,村民都齐集在大场上,由那个连长站在高台上又重复昨天挨户说的那话,最后让大家各自回家准备,天黑前交齐,否则后天大军过来加倍。 连长讲罢,说是要大家跟革命军到一块吃顿饭,联络感情,随即派兵从场外牵过一头牛来,那牛“哞哞”叫着被拴在一根槐树上,然后那连长从腰间枪盒子里抽出带着红绸子的手枪,对着那拴着的牛“叭——”一声,那牛头上像是钻了个窟窿,血从牛头上冒出来,应声倒地…… 没有扛过枪的哪有见过这枪子的厉害,一头牛是这样,一个人呢…… 实行了“村本政治”后,按照在册的户名,没有一户能逃脱的,有地的交粮没地的交钱…… 黄昏前如数收齐,大户们赶着自家的牲口车把粮食亲自送到大场上,然后领到了“革命军”的收条,自顾回家。没能力交的那些困难户也不敢私自溜走,当等发落。 到晚上,那些兵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大马车,让那些没有交的户口打点粮食装车,然后跟着马车送到他们指定的地方,返回时,大兵问他们:“你们可以回去了,知道回去有人问起来该怎样说吗?” 有的说没交,老总不收了;有的说搬运粮食顶工了,老总开恩给免了;还有的说交齐了,一分没欠。 前面说的那些村民吃了大兵几枪把子,大家才知道应该照后面说的:“交齐了,一分没欠。” 当晚,除送粮食的,剩下的大兵在新宅吆五喝六将晌午枪杀的那头牛给吃了,天刚麻亮就全部撤走了。 最倒霉的还是刘福禄的新宅,被这些兵糟践的一塌糊涂,村长派自己的民团帮助给收拾了大半天,临了,刘福禄让村长将师爷请来,说是:宅子进大兵了,就像是进了贼一样,破坏了风水宅气了,要师爷收拾收拾镇镇宅气。 师爷已是七十多的老耋了,走路跌跌闪闪的,口齿还伶俐,一说一套套的,刘福禄发现他的辫子还在后脑勺一甩一甩的,问他:“您老的辫子怎没舍得剪呢?” 他说:“本来我就不想进民国来,就想跟着清家老佛爷走哩,结果老佛爷托梦不让我走,还要我守着清家的规矩活两天哩。” 刘福禄忽然想起他在县城见到的那个相面先生,原来他们这些人对清家的念想还在,还以为清家还会回来呢。 师爷对来的这伙大兵还有他独到的见解,他说:“这些黄皮子兵,什么革命军,倒是冒充革命军来抢劫哩。听说河南的百姓又开始往我们这里涌呢,那里的兵痞子多着哩,糟践的地主都不能活了哩,三天两头有大兵要钱要粮,也说是革命军哩。” 三日后,栗旗尚领着几十号身穿清一色军服的大兵回来遥镇,说是地地道道的“晋军”,是派来剿灭这些黄皮子的,想不到他们还不到两天就撤了。 栗旗尚还带着县府的口谕告诉村长:“村村务须增加民团,加以整训,添置武器,保民安境。” 村长是栗永禄死后栗旗书兄弟两个推荐的,名叫栗尚武,跟他们是一本家,旗尚旗书兄弟两个在黎城县城还是说一不二的,推荐个村长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最终也没弄清那些黄皮子到底是“土匪”还是“兵痞”。总之不是什么革命军,要是革命军,开初吃了村民的那些猪、羊,说不白吃,要还,怎没还哩! 那些冒称“革命军”的大兵可不是刚刚撤走的这一拨。听说挨着直隶、河南的地方都有冒称“革命军”的,他们有的是“响马”,有的是“兵痞子”,还有的就是那些打散了的新军。 挨着县城近的那些村庄没有什么“革命军”进来,他们也怕县城驻扎的晋军、民团。 村里的地主被收刮的不能活了就给佃农长地租,那些佃农收来的粮食还不够交地租。土豪绅士们到处拿着银子托关系找庇护,结果是各地的武装旋起旋灭,胜败频繁更替,到处投资扔钱,无济于事。 从河南逃难上来的难民逐渐增多了,又像大灾荒的时候,村里村外的庙宇都住满了逃难的,进来的难民总不能眼看着人家饿死冻死,刘福禄这个村长又该忙活着帮助难民安家落户了。 有给孤寡老人做儿子的,有给女儿找婆家的,这样最起码是有个落脚处了。没有这个条件的难民就在村里给他们找些破旧房子,修补修补,村民自愿捐些锅碗瓢盆,米面油柴,衣服被褥,就凑活着把他们安置下来了,算是有个落脚处了。 听说游风约一带从林县、武安上来的难民更多,那些难民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响马,在铁瓦岭又开始发鸡毛传贴,举着“官逼民反”的大旗,各地群众纷纷响应。 刘福禄一听又是“鸡毛传贴”,头嗡地炸了,他是担心三儿子刘保顺。如今可不比以前了,县里有保安团,各村有民团,还有晋军来回驻扎,不是发发传贴,大家拿上农具围攻了县府,县长就会出来给大家主持公道了,再说现在女婿张云虎是县府保安团团长。 他给他们定下的那两房媳妇还在家里守活寡,连房还没圆,他曾到过游风约找过赤岗,让赤氏有机会嘱咐赤岗告诉他保银、保顺已经定亲过门了,就等他们回来圆房了。至今都没有个音讯。 刘福禄亲自去了一趟铁瓦岭,他要到那里直接找到保顺拖也拖他回去,他不管他还是不是头领,总之这事情是不能再干了,上一次是宝库给他报的信,幸亏人家县长没有跟他计较,胳膊拧不过大腿,他算是悟透这个理了。 从两个女儿参加义和团最终落到这个地步他就悟透这个理了,啥时候都是老百姓吃亏,官府说你对你就对,不对也对,说你不对你就不对,对也不对。当初想她们是杀洋人保家卫国,是好事,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最后还成了“匪”。 两个儿子上游风约乡学读书,那是大清取消科举了才让他们走上不归路,要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让他们寒窗苦读科举成名了,只要会识几个字帮他经营那些生意再置些田地就是稳妥之举。现在说什么也迟了,他们是越跑越野气了。 第139章 第139章 原来这次闹事的是从河南上来的两个头领,都住在游风约一带,一个住在县城东南塔店村北山凹名叫李官全,一个住在平顺跟壶关交界的小十里名叫韩裕明。他们是从河南油村起事的,名叫“天门会”。 北洋军阀混战时期,各系军阀向百姓拉丁派夫,催粮逼款,各种税捐多如牛毛,土匪蜂起抢劫,贪吏加倍敲诈勒索,地主豪绅残酷压榨,不能活了就纷纷提高佃农的地租,疯狂进行高利贷盘剥百姓,以大欺小,以强凌弱,沿袭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惨景。 林县油村韩欲明秘密串联骨干,以宗教迷信号召人民揭竿而起,组织起“天门会”, 竖起起义大旗,队伍一呼而应,浩浩荡荡,主要是跟那些军阀土匪贪吏开战。起义队伍从林县一直蔓延到直隶武安、涉县一带。 起义队伍都是大刀长矛,哪里能抵得上军阀的洋枪洋炮,虽然起义队伍开始轰轰烈烈,旗开得胜,那只是针对一些土匪、贪吏,后来受到了各地的军阀镇压,起义队伍严重受挫,各部头领便带着打散的队伍到山东、山西发展。 韩裕明跟李官全从林县西上来到山西上党壶关、平顺、长治、高平县一带,驻扎游风约,一个在南设了“南坛”,一个在北设了“北坛”。还是以“念咒语,喝黄表,刀枪不入”为口号,以“杀富济贫,抗粮抗捐,救灾救难”为纲领,提出“参加天门会,不用出粮钱”。 二十年前,游风约一带就是以“金钟罩,刀枪不入”的口号参加的义和拳,现在又来了个天门会 “念咒语,喝黄表,刀枪不入”。当年曾经参加过义和团那些侥幸逃了活生上了年纪的“拳民”都纷纷劝阻说:“刀枪不入练不成,洋枪洋炮穿窟窿”。 参加天门会的都是在四十岁往下的青年人,身穿灰色服装,头戴白毛巾。入会时还得经得起会头的考验,要念咒发誓,将盖有所谓真印的黄表纸烧成灰,喝下去,再撩起衣服露出胸脯,让天门会的人拿刀在肚上转三圈,砍三刀后,即可吸收为会员。然后念咒语:“天经弟子灵,速请上帝神,天旗地旗玉星旗,上神赐我奉旨旗”,“天门开地门开,上神赐我神学来,玉帝老祖开天门,佛山老祖响灵灵” …… 然后,天门会的队员给大家表演一场,那些表演的队员都是有点真功夫的,念一番咒语,喝下黄表,呼吸、运气、握拳、伸臂……再让其他队员用刀在其肚子上用劲砍,用枪尖扎,真正的“刀枪不入”。 青年人看了这些那能听进别人的话,加之在游风约一带百姓真正是受到了“土匪”和“兵痞”的骚扰,连地主土豪的子弟都纷纷参加天门会。凡参加天门会的都是自带粮食、锅灶、红缨枪、木棍等必用品,集体组织操练,随时寻机攻打县城。 了解到儿子没有参加天门会,刘福禄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回去没多久,听说县城南的荫城、店上、百尺、黄山等地方还有长治、陵川、高平等县的百姓参加天门会的不少。阎省长已派晋军和各地民团进行围剿。 虞县长因此受到了上峰的训斥,急忙召集各乡乡首各村村长民团听训,严格把守各乡各村的“鸡毛传贴”的流传,严禁村民参加“天门会”邪教。并要求各村民团协同县保安团一并剿灭壶南(壶关县南)天门会。 有了二十年前义和团“刀枪不入”的那些假象,二十多年后的天门会“刀枪不入”也是被拥有洋枪洋炮的晋军所藐视,在晋军的围剿袭击下,壶南的天门会不断受挫,所谓的“喝黄表念咒语,刀枪不入”全是妄然。 一日刘保顺忽然回来了,匆匆的样子,见到刘福禄开头一句就问:“爸,咱在遥镇不是有一处宅子?” 刘福禄被问的莫名其妙,除了刘保金,其他儿女都没有去过遥镇的新宅,刘福禄也没有跟他们提及过。现在这老三见了他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宅子。 “你出去多少年没来家看看,啥事也不说,劈头就问什么宅子,是脑子出毛病了?——” “爸,是正事,儿子啥毛病没有,是有急事求您。” “不是又参加什么天门会了吧?” “不是,天门会也是老百姓不能活了才造反的。” “那也不行,哪个造反的得了天下了?” “爸,你不懂,还是给我那个宅子的钥匙,我有几个朋友想在里面住几天。” “什么朋友?” “反正不是土匪、不是强盗,跟爸一样,是好人。” “你怎知道哪里的宅子的,我啥时候跟你们说过?” “旗尚、旗书告诉我的,爸。” “你见育儿来没?” “没,爸。” “你知道你跟育儿的事了没?” “没,爸。” “我不管你跟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事情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先跟育儿圆房了再走,我给你们去遥镇开门。” “圆房?爸,啥意思,爸。” “育儿已跟你拜堂成亲了,就等你来圆房。” “爸耶,都啥时候了,还兴那一套,我不在怎能拜堂咧?” “别拧嘴,正事正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管他什么时候,规矩就是规矩。” “那成什么事哩,我那些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咧,我怎能扔下他们自己跟媳妇圆房?” “你圆你的房,我差人去给你的那些朋友开门。” 刘保顺没招了,他清楚记得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跟他们兄弟两个说过计划让靳保贞、施育儿给他们做妻的事。 晚上祁氏给他们布置好,拜天地拜高堂拜父母入了洞房。刘福禄本想是等儿子回来择个吉日,再发出请柬,通知亲朋好友,办酒席,唱堂会,热热闹闹的,看到儿子那个着急的样子,还带着一些不明身份的朋友,害怕生出是非来,勉强答应圆房就算给他面子了。只要他们圆了房,他就心轻了踏实了。 刘保顺说的那几个朋友是在县城找客栈住着的,他差女婿刘宝库赶车送他的朋友到遥镇,他知道刘宝库办事放心,他自己不能去,他得看着保顺跟育儿顺利入了这个洞房,过了新婚三日后,他就安心了。 施育儿当然知道刘保顺回来了,所有人除了刘福禄她是第一个盼望刘保顺回来的人,他一进大门匆匆忙忙第一声吆喝“爸”的时候,她就从厢房跑出来了,见真是他便也跟着吆喝“爸!爸!”,然后看着他说:“爸不在。” 刘保顺没有跟她答话,只是惊异地看着她。这时施育儿才知道自己是激动的失了身份乱了方寸。羞的她抱着头跑回了厢房再也没敢露头。 不过也是后来刘保顺听到父亲让他去跟施育儿圆房,他才完全明白了。 施育儿从小就是在他家长大的,她跟着祁氏,祁氏在他家做工,施育儿在乡学读书,他们每天都在一块,父亲在他们小小的心灵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施育儿长大要做他的媳妇,跟他过天气。 祁氏领着家下的小辈给他们简单地闹了洞房,夫妻二人喝了交杯酒,祁氏帮他们打点安歇,就算过了他们新婚第一关。 刘保顺从小到大没沾过酒,只是喝了三小盅,到大家闹罢洞房都离去了,新娘一一打发了人家,待回到洞房,刘保顺已和衣倒在帐里呼呼大睡。叫几声没答,便给他扒了衣裤,已经入夏了,都穿薄衣薄库。 然后新娘挨他躺下,借灯光仔细端详丈夫一阵,她也是没想到这幸福突然是从天而降,心中一阵阵欢喜,闭上眼睛,却睡不着,用手触他,反而打起了鼾声…… 唧唧、嘟嘟……是蛐蛐的叫声? 施育儿从不专注听这些东西,甚至于分不清是那种夜虫鸟儿的声音,现在她是睡不着,除了保顺的鼾声就是窗外夜虫鸟的叫唱声。她在想她的心事,做了保顺的媳妇也有几年了,这才是第一次见到他,看他那架势还会走,她要不抓紧的话,再一次见到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使劲推搡他,他扭了一下,鼾声更紧起来。她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下来,但她不是感到委屈,但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 外面的夜虫鸟似乎不叫了,她朦胧中忽然看见刘保顺从乡学朝她跑过来,浑身是血淋淋的,嘴里还不停地叫着:“清党了,反目为仇了,杀人了,都抓了,跑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是刘保顺再叫。 她再用劲推搡他,“呸!呸!呸!”朝他的脸唾他三下,她小时候梦着恶梦的时候奶奶就是这样唾她的,她说唾沫逼邪。 刘保顺醒了。问她怎么了。 她说:“你在大声吆喝,怎问我怎么了?倒是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是梦了个梦,能怎么了?” “你叫什么?‘清党了,杀人了,都杀了。’这是咋回事哩?” “哦,是这?没什么,是梦着跟人打架了。” “跟谁打架了,你说,不说我就告诉咱爸。” 她边说边贴紧他,急促的呼吸相互撞击着,他觉得她不再问他那个问题了,他也不想再回答她了,他是第一次感到了异性的冲击…… 月光下,窗外忽然有人在闪动。 “是咱爸,施育儿悄悄告诉他。” 他再看,那真的是父亲,苍老的,高大的,一点儿都不驼背的身影。 第140章 第140章 刘福禄挨窗户听了他们半宿,腿都站着发麻了,最后却听儿子保顺梦说什么“反目了,都抓了……” 联想到儿子跟几个朋友要到遥镇新宅躲避的事,刘福禄更加对儿子起了疑心,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他们一定不是“天门会”的,更看不出来他是在外面为“匪”的。 他要借机到遥镇去看看他的那几个朋友,希望从中能得到一些可靠的消息。这次他是跟刘宝库一块去的,现在也只有刘宝库是他最放心的了,他在村里保安队任队长,在游风约拳房学了一些本事,在保安队也用上了。 一路上刘宝库跟刘福禄说:“爸,听说南方国民党、共产党联合起来北伐革命咧,突然反目了,咱们北方也有,是不是保顺哥他——” “他什么?他还能成了那个共产党?”刘福禄愤愤地说。 “共产党可是为咱老百姓的,给没地的老百姓分田地的。不像从河南上来的天门会,只不过是老百姓自发的,共产党是正规军吧,爸。” 刘福禄不是没有听说过,也觉得刘宝库说的在理,总之是这共产党到底是什么,他刘福禄不清楚,他知道刘宝库也是道听途说没有个依据。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千万不能站错队。 到了遥镇,他差刘宝库到新宅看看他们,摸摸底儿,他要顺便上游风约去拜见李三太,他最信服的就是李三太,不愧是当年的军师,凡他遇到不解的难事时都是李三太帮他化解的。 到了游风约新安里,李三太给他拿出一张报纸看,刘福禄看不懂,李三太便指着一段给他念:“……正当中国北伐大革命轰轰烈烈地进行之时,反动派公然背叛革命,把枪口对准了群众……至此,持续三年多的国民大革命彻底失败……” “那就是说共产党又是当年的义和团和干草会了”。 李三太摇摇头,他一时也无法回答刘福禄的问题。还是给他读了《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民主政治未能成功,名为共和国,实际上仍由军阀掌握政权,这种半独立的封建国家,执政的军阀每每与国际帝国主义互相勾结”,这是“中国内忧外患的源泉,也是人民深受痛苦的源泉”……“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前锋队,为无产阶级奋斗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党。”…… “无产阶级?” “无产阶级就是广大贫苦老百姓。”李三太看着刘福禄,截止刘福禄朝他点点头,他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的儿子一定是啊。” “是共产党?那怎办哩?那不是要被抓了?” “那可不一定,当初义和团大清说他们是匪,到了民国则说他们是英雄哩。一个党派一种信仰,信仰不同而已啊!我们要保护他们啊!不能让他们被别人抓了。相煎何太急啊!” 李三太最后这一句,刘福禄听出来是语重心长的,不过他从李三太的话语中感觉到刘保顺他们干的不是什么遭人唾弃的坏事,心里是踏实了点,但是许多过来的事不能不让他留些水分。他认为是只要刀枪握不在自己手里,多会儿也是被人宰杀的。 当年刘保顺跟王怀德从铁瓦岭出走到了晋南听从马天叙到南方参加了国民革命军。当时正是五四运动时期,全国各地学生罢课工人罢工,革命形势如荼如火。几年后,他们毅然参加了共产党。 大革命失败后,他们逃避追杀来到家乡暂避。 刘福禄返回遥镇新宅发现大门上了锁,他想刘宝库跟那几个是出去了还是——?他开开锁,进去将马车卸了,将牲口牵到马房,再开开堂屋的门,进去在屋里看了一番,发现没有异常,又冲西厢房叫了几声,没有人答应。 刘福禄顿时心中生疑,本来他这次对他们就是大不放心的,特别是见到了李三太,若像他说的那样,自己的兄弟反目为仇,那还有个底儿吗?还不像干草会那阵是穷人闹官府闹税银,想起来他都有点后怕啊。 是出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到西厢房看看家什被窝还是整整齐齐的,躲避人家追杀还往外跑咧!年轻的时候他也活过,天不怕地不怕。 到了东厢房忽然他发现橱柜的门虚掩着,那是个密道,密道是直接通往外面沟里的,出口就在靳义堂的坟墓后面,那里尽是阴森森的乱坟岗。 这个密道是他刘福禄后来新挖的,当然这大宅子留个往外通行的密道也是宅主的长远之举。 刘福禄心里一阵紧缩,难道他们被人家发现了?从密道逃走了?这个密道并不是什么秘密,靳义堂活着的时候就知道,后来他又告诉了刘宝库。 刘福禄打开密道门,下一个台阶,发现密道下的那个储藏室里亮出灯光,还传出低沉的声音。 刘福禄屏住呼吸听里面有人讲话:“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根据地已经开展打土豪、分田地、废除封建剥削和高息债务,满足农民土地要求的革命……总结大革命失败的教训,确立了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方针。从此,中国革命进入到土地革命战争的阶段,中国的真正革命就要来到了……。” 密道门开了,将刘福禄吓了一跳。 “爸,是您?” 刘宝库是从外面进来的,原来他是将这些人反锁在里面了。他还领着几个人,都是青年人,有男有女。他们见到刘福禄并没有感到吃惊,从从容容的。 “爸呀,亏您告诉我这个地方,真是安全哩。爸,别站这,您是这里的主人,您进去呀,都是自己人。人家才是真正的革命党哩。”刘宝库很兴奋。他可没有兴奋过,他遇事是很冷静的,刘福禄知道。 若不是刘福禄已经见过了李三太,突然遇到今天这个状况,他是绝不会留给刘宝库一点面子的,原来这刘宝库在前一天就瞒着他这个事情呢。 他逼着刘保顺圆房那晚,刘宝库送他们到遥镇的时候就跟他们搭上了。他们所说的那些话跟李三太说的一样,就连他听起来都觉得顺耳。 储藏室里坐着不少人,都围坐在一起听一个年轻人的讲话,那个人跟保顺岁数差不多,他在铁瓦岭见过他,中等的个儿,很是精神。 见到刘福禄大家都一齐站起来。 刘宝库介绍道:“各位,这就是我的岳父。” “老父亲,好!”大家齐声叫道。 刘宝库又指着那个讲话的跟刘福禄道:“这是王怀德,跟我哥一块从南方来的,是咱县黄山那边人,那年在游风约带头闹粮的就是他跟我哥。” 刘福禄点点头:“嗯,他爸我知道,是当年干草会的头,被官府枪决了。”他说这句话冷冰冰的,又问:“是共产党?” 在座的一下静了,没有人吭声。 刘宝库在刘福禄的耳朵根悄声说:“爸,这是秘密。叫红党吧” “红党?” “是红军爸。” “老乡们,为什么地主就该拥有土地穷人没有?这就是个不平等的社会,我们要平等,就得起来革命,穷人要翻身就得起来革命,闹革命就得有枪杆子,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那个王怀德又继续讲,本没有将刘福禄放在眼里。 “革命?” 当初剪发说是革命,妇女不缠脚说是革命,现在又是这样的“革命?”,什么“穷人要翻身”,什么“打土豪分田地”? “爸,人家讲的好吧,您听懂了没呢?”刘宝库跟那些听讲的年轻人说是要送父亲回去,马上就回来。 刘福禄突然发现这个女婿心情是那么好,也不知道被他们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神经兮兮的。 “听懂个屁哩?我听着怎就是要革我的命哩。”坐在车上刘福禄喃喃道。 “哪能革您的命哩爸,这个理深奥着哩,一时理解不透切哩。” “奥,我有地嘛,是土豪嘛,该分我的田地咧,他们不是这样说的?” “您是土豪也没欺负穷人哩,您不算爸,别往心里去爸。” “就是理解不透,你们年轻人去理解吧,别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就行。” 刘福禄可不是说说而已,他越是往深处去理解这个“共产党”的什么主张,就越是会理解成这“革命”就是在“革”他们这些人的“命”的,这可不是一剪子下去剪掉一条大清的辫子那么简单。 女儿保翠哼哼着“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打倒土豪,分田地,分田地……”的歌蹦跳着从刘福禄的眼前经过,还叫一声“爸!”,耍了一个鬼脸,让刘福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乱套了,来了一个儿子比“天门会”开过来都让他不自在,就连施育儿都跟着哼哼起了这样的歌。问山来,他才知道,他走后,刘保顺就没消停过,村上的年轻人不是来贺喜的,倒像是来学唱歌听讲课的,不分白天黑夜的。 刘福禄让山来叫刘保顺过来,劈头就问:“南面在闹天门会,晋军都在县城驻扎着,你姐夫领着保安团到处在抓捕天门会的人,你倒好,在家乱着唱什么‘打土豪分田地’,是要造反?做反贼哩!” 女儿保杏在他耳边悄声道:“爸,哥是共产党哩,要领着大家闹革命哩。” “呸!闹革命,闹革命,到底是闹什么革命哩?闹到自己头上了还闹。” 保杏想在父亲面前献个好反倒弄了个没趣,伸伸舌头跑出去了,边跑边哼哼:“打土豪,除军阀……” 第141章 第141章 刘福禄手里正在捏着烟袋装着一锅子旱烟,看着保杏的背影禁不住将手里的烟袋扔到了院里,吓得刘氏捡起烟袋拧着小脚往屋里而去。 刘保顺接过母亲手里的烟袋,看看父亲是真的生气了,忙过来劝道:“爸,这个理深奥着哩,一时理解不透切哩,慢慢来爸,慢慢您老就懂了。” 怎跟宝库说的一模一样呢。 “老子懂他个球,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 这怎是在家里圆房“住九”(新婚后九日为蜜月)呢,一大早村上的青年人就来了,不是躲到场岸上的老二家纠集在一起像在遥镇新宅那样给青年人讲什么“革命”,就是聚在一起唱什么“打土豪除军阀”歌,弄得他心里惶惶不安的。 见到施育儿那个高兴劲儿,他忽然想起保银媳妇靳保贞来,施育儿倒是等来了圆房这一天,靳保贞呢,人家闺女还在守活寡,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他还得让人家不要窝在肚子里委屈。 到了靳保贞的房外,就听保杏在里面说话:“嫂哩,跟我去看看人家吧,闹革命哩,新时代了怕什哩?哥哥不来你还闷死在家不出门哩,怕什哩。” 不一会里面就传出“咯咯” 的笑声,刘福禄急忙知趣地躲开了。 知道她们有个好心情他就放心了。 刘福禄起五更就到了北城门,这回出门他谁也没有告诉。 他还怕女婿张云虎有公事打早出门见不上,遇到儿子这事也只有找女婿更可靠了,他要亲自问问他,这“共产党”在这里到底安全不安全。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们就知道凭自己一时高兴瞎胡闹。 女儿刘保童还在县府上班,见到父亲在警局门前转悠便上前叫道:“爸哩,早早来这儿怎地哩?” “我找云虎有事。”刘福禄道。 “找云虎?他带着保安团在县南荫城一带攻打天门会哩。两天还没来呢。爸找他作甚哩?” “保安团能攻打下天门会?听说天门会有上千号兵呢。” “有省城大军哩,光保安团那能行哩。” 父女二人正在搭腔,见警长王作丰朝他们匆匆过来道:“老远就看见老兄跟弟妹在此说话,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这话到让本来就惶惶不安的刘福禄吓了一跳,直勾勾盯着王警长看,话也没答上来。 “真的出事了?”王警长又追一句。弄得刘保童也茫然了,忙跟刘福禄道:“爸说呀,出啥事了?我怎看您就不对头里,一大早就站在县府门口,是不是在城门口等了一晚爸?” “出啥事了?我只是赶早想来问个事情,没出啥事呀。”刘福禄终于答了话。 “不对呀,我昨日就接到报案了,说是河口出了共产党,闹着正凶哩。” “爸真的有了共产党了?”刘保童几乎是在尖叫。 “还喊哩,进,进去说。”王警长示意他们,急急进了警局。 “那个报的案哩?”刘福禄就纳闷了,怎地消息传的怎么快呢。 “报案的能露头吗,这事可不比天门会哩,出了‘共产党’是大案啊,不是儿戏啊,要杀头啊,上面抓的紧。”王警长道。 “爸,不是保顺吧爸。” “是不是,你老兄可得掂量着办,还就是说咱保顺哩,这可不是儿戏呢,能错刹一千也不放掉一个呢,趁现在消息还在我这儿,还没有放出去,别等消息放出去了,就迟了。”王警长也催问。 “我也不知道这个龟孙子是不是,他头上也没刻着‘共产党’仨字哩,反正就是他在家里瞎闹哩,年轻人尽往家里挤,又是演讲又是唱歌的,要知道这样,还逼他圆什么房哩,进门就把他拈出去了。” “圆房?诶?要不就这样!圆房!闹大一点,再闹大一点。”王警长眼睛一亮突然说道。 “你是说——?”刘福禄似乎听明白了。 “现在没外人,我说句实话,案子是有人报到潞府了,潞府勒令县警局彻查,幸亏还在我手里,报案的说是村里青年人在唱‘打土豪除军阀分田地’,这是共产党闹的歌,太露骨了,就差没贴标语了。” “你是说我真正给儿子办一次婚礼?” “对哩,办的越是红火越好,也只有这样才能混淆是非哩,这还是案子在我手里,若是在别人手里,一马就以“共产党”抓走了,还允你多想呢。” “爸就听我姐夫的吧,该是保顺遇到救星了。”刘保童也听说上面严查“共产党”是要斩尽杀绝的。 刘福禄当即就在县城自己开的店铺里找到大侄儿刘保学(刘二旦儿子),跟他说了要给保顺办婚礼的事,让他差伙计及时备办好礼车、鞭炮、彩灯、装饰、各种菜肴、点心、糖果等凡婚礼用的东西一并办齐送回刘家。 他旋即掉转马头疾驶回去,到了村里早饭还没吃过,忙跑到马房跟山来商议,先说这两天家里因为刘保顺招来村上青年人闹腾被人以“共产党”作乱之罪过向上举报的事。危在旦夕,弄不好这些闹腾的都会被戴上一顶“共产党”的帽子被抓去坐牢甚至杀头。 山来听后也甚害怕,他知道不关是宝库参与了这事,就连两个女儿宝花、宝贝都参与其中。 找来刘宝库,让他速去遥镇报信。刘宝库埋怨道:“说说话唱唱歌就要按共产党抓去杀头?这怎是讲民主讲自由哩!” “还不服?还犟嘴!听你爸的!” 山来骂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哩,人家说能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跟官府作对迟早要吃亏哩。这是个理儿,得谨记!”刘福禄也附和。 刘宝库即是嘴不服,心里也明白,怕是这次他们是有点不在乎了,放松警惕了,参加的人越来越多了。开始王怀德他们还说过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也许是三哥刘保顺这里出问题了,遥镇那边兴许还没事。 刘福禄本来这次是让儿子刘保顺跟他媳妇施育儿圆了房就行了,当初他是看到刘保顺那个匆匆忙忙的样子,还怕他一闪溜走了,没想到不办也得办,按王作丰说的还得办的大一点,就是像给老大刘保金办的那样隆重。 村本政治以来,那些村长、豪绅一类的大户办事都兴许大办酒席,互相聘请、攀附,以此联络感情,为的是遇事相扶相帮。 刘福禄听从王作丰的话,也照样子下请帖大办酒席,还请来花葵的“如意班”前来助兴。一时间刘家人来人往,张灯结彩,红红火火。 其间,县警局派人下来,通过乡首来到刘家暗查“共产党”,报告称:“查无迹象”。事后又把刘保顺叫到县府警局,落口供,查真相,最后结案称:“刘家聚集乃其儿子举大婚属实,有共产党的宣传系谣言惑众,云云……” 河口庄出了“共产党”的举报是到了潞府,这个举报的人不图什么回报也不图出人头地,就连个名字也没有留下,举报是谁也不明确,潞府警署接到这样的举报哪敢怠慢,都知道现时的形势,上面的要求是,时刻遏制有“共产党”的苗头出现,如有包庇或放任自流者当严加追责。 栗旗书也是接到通知从黎城县警局派来到遥镇,身为警局的公员,特别是自己的家门可是得看好了。上回那些军阀黄皮子来到遥镇,他就有失责之嫌,如今在游风约及南边“天门会”闹的正凶,如再出了“共产党”他的失责可就大了。 他回家再三嘱咐村长要看好遥镇,特别是有“共产党”嫌疑的,千万不敢庇护,一旦发现要马上派人到县警局通知他。 栗旗书话音刚落,村里保安队长栗庙祝回来了,正要跟他汇报一些情况,瞅见村长正在跟他挤眼,知道村长的意思,找个借口出去了。 村长打发旗书走后,便喊保安队长栗庙祝过来,问他新宅是个什么意思。原来新宅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有村上的青年人往哪里跑,里面还有栗永禄最小的女儿栗旗修。便差栗庙祝过去看看,并再三嘱咐他说,那个宅子可是经常闹鬼的地方,可不要真的闹起“鬼”来。 栗庙祝答应,便等在遥镇高小上学的栗旗修回来,问她这两天悄摸到那个新宅干什么,也不知会他一声。他们两个都是在村上小学堂一起读过书的,旗修上了高小他到了村上民团听,他是栗永禄的远房侄子,身子利索,原来就跟着栗永禄,就像他的贴身保镖。 栗旗修悄悄告诉他说:“给你说了可要保密。” “有啥秘密,你说要保密我就会保密。” “查出来会杀头的,你得保证。” “不是共产党吧?” “你怎知道?” “真是?我是随便猜的,还没正经问你到给诈出来了,还让我保密。真是有了共产党了?” “你知道共产党是什么?” “是国共合作的国民革命军啊,打土豪除军阀,土地归公,实行耕者有其田咧,以后就没有什么佃户了,人人平等,都有地耕种。” “你比我的调调还多呀。” 栗庙祝在她耳边小声喃喃几句。 “咋呀,你也是朱先生教的?” 栗庙祝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嘴:“还让我保密咧,你到叫出来了,现在可是特殊时期。” 栗旗修红着一片脸伸伸舌头。 第142章 第142章 朱先生是遥镇高级小学的老师,广东人,说是逃难来此定居的。之前朱先生曾公开给学生们讲解孙文的“三民主义”和共产党的主张,现在已担任校长。国共分裂后朱先生不再讲这些言论了,但是在遥镇不少高小学生和村上的年轻人都听过朱先生的演讲。 王怀德随刘宝库来到新宅后,第一个接受他们的就是挨着新宅的靳义堂的儿子靳学贞,靳学贞认识刘宝库,他被刘宝库拉到新宅后,随后栗旗修就被拉进来了,她跟靳学贞都在高小一个班级读书。 他们都听过朱先生的演讲,对共产党的主张是知晓一二的,现在真正的共产党从南面过来了,都想听听现在的共产党到底是个什么样了,国民党搞政变反目为仇杀害同胞已经家喻户晓谁不知道啊。 栗庙祝是被村长派去新宅查看情况的,却跟着旗修参加了他们的“秘密组织”,回去给村长回报慌说是他们住亲戚。 二天后,这事让朱先生发觉了,就问栗旗修:“你们在哪里聚集到底干什么?” 栗旗修说:“跟老师您当初给我们讲的一样,还动员我们参加红军,说红军是穷人的队伍。” 朱先生让栗旗修把那个王怀德悄悄叫到他的住处,跟他谈了一个通宵,第二天王怀德他们就突然悄悄离开了新宅。 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刘宝库也正好赶到,问王怀德如何要走,他说:“刘保顺要跟新娘子住九了,我们等不得了,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刘保顺家的亲戚,给刘保顺圆了房就走了。” 刘宝库理解他们,是怕坏人知道了报告给官府,刘保顺在家里也是悄悄宣传了几句共产党的主张,被县府知道了,那一定是被坏人发现了才去举报的。 刘宝库还有点依依不舍,王怀德临走告诉他:“保重!后会有期。” 他们刚走半天,栗旗尚就带着县警包围了新宅,说是有人举报这里有共产党。 问刘宝库人都哪去了,他不敢隐瞒“照实说”:“他们原本都是刘家的亲戚,是来给刘保顺贺礼的,已经走了。” 在新宅没有抓到人,就把刘宝库带到县警局,详问了情况,做了笔录,碍于栗旗尚的面子,起码是没在现场抓到人,上面没再追究,就把刘宝库放了。 原来刘宝库从河口庄来遥镇的时候,后面就有人尾随跟着,跟踪他的人知道了新宅的确住着人,才回去报告,结果是警局带人过来人已经走了。 都是刘家的亲戚,是来参加刘保顺大婚的,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就是共产党。壶关县警务局和黎城县警务局里都有跟刘家沾边的人,这事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暂且是不了了之。 究竟是什么人举报到潞府的?刘福禄还是把王天印列为他的怀疑对象。 从遥镇出来的王怀德领着几个人径直到了他的老家县城南三十里地的黄山村,他们这次既然来到家乡就不想空着手去找红军,怎地也得拉上几十号人的队伍。 黄山、店上、百尺、荫城这一带正是从河南上来的天门会活动的地方,不像在北面,一有异常举动就会有人注意。那个朱校长说得对,虽然他是怕把他的学生带到阴沟里,但是他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说他们这样闹迟早会翻船掉脑袋的,这可不是国共合作之时期,这里也不是南方,宣传共产党那一套在这里是站不住脚的,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要把我的学生都带到阴沟里,小命都没了还闹什么“革命”?他让他们立马就动身,否则他就要上官府举报他们,他是为他的学生安全负责。 正好是那个刘宝库就带来了坏消息,说是刘保顺那边已经有人举报了,让他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刘福禄估计的一点不差,举报刘保顺的就是王天印,他是早年在儿子王加举的介绍下参加的国民党员,儿子只要回来家就跟他讲述当前的形势,国共分裂后王加举还叮嘱他日后别接触共产党。 王天印听了儿子的话,在平时就留意当前的形势,他还清楚共产党就是针对他们这些土豪乡绅的,是要分他们的土地的。 从刘福禄家里忽然传出来“打土豪分田地除军阀”的歌声,甚至一些青年人老是往他家里跑,王天印差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刘福禄的老三刘保顺回来了,这个刘保顺当初就是因为带头闹粮怕抓才躲出去的,现在一定是参加共产党了。 王天印不是老是想跟刘福禄过不去,是他的家人做事也太出格了,原来他王家是制作金丹的,他刘福禄也是个做生意的,他们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他当了个保长就以给村民戒烟来跟他王家作对,老族长跟父亲都是因为这去世的。 他王天印就是有那点心里不平衡。现在儿子王加举成为镇守使参赞了,他还怕他刘家不成,现在他又是国民党一员,他有责任不能让这里出现共产党闹事。 王天印费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让刘保顺逍遥法外了,他们来了个两头堵,河口庄这头是儿子大婚圆房,家里进进出出的人是给儿子帮忙的,遥镇那面是刘家的远房亲戚,也是来给儿子办事的。 王天印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到府城找儿子,见了王加举埋怨他不办事,连个刘家也治不了,分明是他们刘家跟县警局串通一气。 王加举对父亲一直跟刘家这样子也没办法,知道他们是一辈子的恩怨了,上次村上建造济旱池他父亲就不参加募捐,还是他给募捐了,父亲的心眼还是太小,跟人斗不是斗气而是斗智慧,人家刘福禄就是跟他斗智慧,每次父亲都会甘拜下风。 他是参赞不假,但他不愿意参加任何组织的政治纷争,他在省城也是闻名遐迩的,有人劝他从政,他都婉言谢绝,开始在潞安府中学堂任教员,由于潞安知府缺任,潞安府中学堂教职员倡议组织了八县会议,他被选为参议,成了参政的主要活动人。 王加举不想跟父亲怄气,他既然是举报了村里有共产党活动,也是他分内的事情,现在官府上下都在活动,他虽然不想卷入两派纷争,也不能眼看着父亲在这上面尽吃亏,至于村里到底有没有共产党,只要这共产党是出在刘家就不好说,壶关县府的警务局、保安团都是刘家的亲属在掌握着实权。没有个真凭实据那是不行的,是会鸡飞蛋打一场空的。 他心平气和地跟父亲说:“爸呀,刘家有没有共产党,您老这一举报就是给刘家报信了,要依我说就该让他们尽闹几天,等他们闹大了,尾巴露出来了,收拾不住了,您再来府上报案也不迟。” “屁,他们家里人都在哼哼共产党的歌了,还不算尽闹?再等他们尽闹几天那不早溜光了,还抓个屁哩?”王天印那服儿子说的话。 “您说人家唱共产党的歌了,您抓住人家的现行了没呢,人家谁承认是唱了共产党的歌了?就即是唱了共产党的歌了,就能肯定人家就是共产党了?爸,这共产党只要是闹,就有他们的目的,不得到目得他们能轻易离开?您日后得多学着点爸,不能意气用事,真正是揪住他们的辫子了,他们是挣脱也挣脱不开了,那时再举报,还怕官府不抓他们呢。” 王天印从潞府来的时候一肚子的委屈,自己不是也做过府营的把总吗,怎还不如个儿子哩,还受儿子的训斥哩。 没过几天,王加举忽然通知父亲到潞府,说是省党部有人要见他…… 在刘保顺的婚礼上刘福禄还给王天印下了请帖,几年前王天印赶着给自己娶姨太太的时候刘福禄也接过王天印的请帖,二人都是村长的身份,虽然内心都是搁着一条鸿沟,可面子上看不出有什么过节来。 刘保顺圆房后是必须要住够这九天了,刘福禄看出来老三那个着急要走的样子,这次要不是人家王作丰,怕就闹得事大了,除了刘保顺被当做共产党抓走外,连家里的女儿们都会受到牵连。 他还是要亲自跟老三谈一下,他怎么觉得这个共产党就像当初的义和团一样,最后还是会栽在官府的手里。 刘保顺正在屋里跟媳妇嬉闹,刘福禄在门外就听见了,故意咳嗽一下子,缓缓迈进那一尺高的门槛,手里拿着抽旱烟的那一套工具,烟袋烟杆还有熏着的艾绳。 施育儿忙下炕给父亲端过一把凳子,刘保顺还在炕上斜着身子躺着,只是打一声招呼:“爸闲了?” 刘福禄便从烟袋里装满一锅烟,便坐在施育儿给他端过来的凳子上,用艾绳点着,深深地吸一口只“嗯”了一声。然后又吧嗒吧嗒抽烟。 最终还是刘福禄开口说话:“听宝库回来说,在遥镇住的你那些朋友刚刚离开还没有半天,就有官府的人来了。” 刘保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跟施育儿说:“给爸倒杯水。” “你就不害怕?悬乎连家里的人都牵连了。” 第143章 第143章 刘保顺知道父亲是懂不得,也就随着他来,若懂得了,他知道父亲是会支持他的。 “嗯爸,以后注意点不再闹了,不知道咱这地方还不让唱共产党的歌,我们在南方还办‘农协’呢。”刘保顺只是那样说,要不是在哪里搞农协,还不至于被那些白狗子追杀呢。本想着来到家乡闹,却是更难。 “什么‘农协’哩? ” “就是庄稼人成立的协会爸,专为庄稼人说话的。” “懂不得,懂不得哩。住罢九不用往外面走了,就一心一意做咱家的铁货生意吧,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打仗,铁货很吃香。”刘福禄终于回到正题上了,他不愿意再让他们去闯荡什么世界了,还是生意行行的远行的稳。 “不行爸,得走,过二天就走,生意过二年再来做吧,那是迟早的事。” “你还要去找那个共产党?” “爸,今给您说实话,我就是共产党。” “那就退掉不干了。” “那是逃兵,爸稀罕那种人哩?咱刘家啥时候出过那种人呢,再说了,您不懂得共产党,迟早您会支持我的。” “共产党闹得都是富人,这条路能走通?” “爸您不是给穷人戒过大烟瘾,还给穷人造过济旱池?还给穷人成立过学堂哩,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哩?” 刘福禄不再吭声了,从鼻子里呼出来的烟雾跟艾绳的烟雾交合在一起把个屋子熏的乌烟瘴气的,施育儿打了个呛把刚才给刘福禄倒的水再一次端起来给他说道:“爸少吸几口吧,喝水吧爸。” 第三天晚上,刘保顺亲自叫父亲过来跟他一盅一盅对饮到深夜,他送走父亲返回来,忽然他的屋门口“唧唧唧……”是蝈蝈又再叫了,又是个优美的夏夜来临了,记起父亲领着他们捉蝈蝈,当那碧绿的虫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是父亲已经把它捉住放在一个很深的罐子里,他们好奇地观察它是怎么叫出那么动听的声音来的,父亲说是用它们的翅膀。 酒喝的正在兴致上,父亲是有意让他睡觉才决意要走的,他知道父亲的酒量,那是喝到天明也是显不出醉来的。 他坐在蝈蝈叫唱的石头上,忽然它不叫了,他又轻轻离开那里,过一会儿就又叫起来了,他想,这是日后陪伴我媳妇育儿的蝈蝈吧,它也一定是觉得他要走了,故意告诉他它的存在。 院墙上突然有响动,刘保顺马上警觉起来,借着酒兴他朝响动的地方摸过去,似乎有人从墙上爬出墙外了,还听“咚”的一声,随即就是细碎的脚步声。 一定是举报他的那些人在给他下细活,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地方还有人注视着他们,这就是教训啊,若这次不是县府有关系,将他们抓到上面,即是有共产党之嫌疑,他们就会招来很大的麻烦。 回到屋里,施育儿爬在炕上和衣睡着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时间就睡着了,她平躺在新婚置办的软塌上,露出她那白皙细嫩的腰肢,胸口也半开着,没有一点拘谨,头上戴着的簪子是卸掉了,一头乌发铺散在头下,头枕还在一边扔着,她好像是熟睡了,眉眼间淡淡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是高兴?还是伤悲?红润的薄唇浅浅地呼吸着。 他轻轻拔开她身着凌乱的绫罗,他得给她亲自脱掉,这是最后一次了,呸!呸!不能说是最后一次,是圆房后的最后一次,他明天,不,是明早五更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要去找红军,那里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是他最向往的地方,他的整个身躯已经是红军的了,他是发过誓言的。 等他回来的时候,兴许这里就大变样了,育儿给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就女儿也行,父亲还健在…… 整个天地都变了,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了…… 他像抱孩子那样将育儿轻轻地放到枕头上,忽然育儿忍不住笑了,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使他喘不过气来。 “醒了?”他轻轻问道,呼出来的酒气熏到他脸上。 她冲着那股酒气贴近他的身子,像要钻进他那宽阔的身躯里。 “俺就没睡。”她带着娇气说道。 “啥?那我是白给你脱了,是你故意的……” 她被他弄得咯咯笑起来…… “爸说来你们共产党终究是要跟爸这种人作对的,是要分爸的田产的,你跟俺说是不是?” “别听爸的,他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共产党可不是那样的,以后你就知道了,是咱爸闹着误会哩。” “俺不管你们是不是好人,别隔那么多年才见俺一面,那还把俺忘了呢。” “还说哩,哪能舍得忘了你这个小妖精哩,魂都被你勾走了,我还发愁走后能不能找到魂呢。” 王天印那日被儿子王加举通知到潞府,省党部的一位宣传干事赋予他重任,说他是早年就加入国民党的,已是元老级别了,省党部自去年就在各县秘密成立了县党部,都是一批乳臭未干的学生娃娃,没有个经验,让他负责做幕僚。 他的任务是:阻止共产党在这里生根发芽,还为他主动举报有共产党活动请功,虽然没有抓住他们的证据,至少抑制了他们在这一带的活动;阻止土豪绅士派参与操纵官府政权;秘密发展国民党党员壮大队伍。 王天印受其殊荣,以为就是出人头地的时候到了,国民党可是当今的合法官府,虽然在这里还是有很大助力的,迟早是他们的天下。 王天印当了王家村村长后,因为自己手里有钱,民团人数剧增,而这些人还都是大烟鬼,大都还是依赖于王天印偷偷制作销售的大烟。 那晚被刘保顺发觉的那个翻墙逃走的人就是王天印派出去的耳目,他听了儿子的话,要顺藤摸瓜确实找到他们是共产党的证据。自受到国民党上级委以重任后,就秘密参加了省党部派来壶关的筹备委员会。 筹备委员会一共七人,已于去年召开了全县国民党党员代表大会,正式成立了中国国民党山西省壶关县党部,其中有秦树春、王天心、平史伟为执行委员,盖良弼、吴福春为执行候补委员,还有监察委员、监察后补委员、干事等组织成员。 他们全部都是潞府长治四师和三职的本县学生。他们的工作内容是:督促党员学习三民主义,发宣言、发传单,宣传三民主义;揭露帝国主义者对中国的侵略和屠杀;尽可能阻挠士绅派对县政的操纵和控制;吸收发展党员队伍。 县里成立了县党部就意味着现在的县府就要受到监督和控制了,不单是县长清楚,就连“南党”、“北党”、“四大天王”都清楚。 王天印之所以被市党部安排在县党部里,就是因为壶关县党部发展了已快一年了,连个市场都没有打开,处处受到“南党”、“北党”、“四大天王”的排挤,他们的党羽众多,加之县府也在暗中使劲,说一套做一套。 对于王加举讲,他自始至终不参与党派之争还是有他的道理,究竟到最后谁是赢家他心里都弄不明白,开初在省府大学堂学习期间,成绩突出,卓尔不群,毕业后同一些进步人士有着密切联系,思想上倾向革命,虽然他是国民党,但在国共合作时期,都是革命党,国民革命军,他的向往还是光明的。国共分裂后,他没有觉得共产党有什么不对之处从而遭到国民党的残酷杀戮。 在护法战争中,王加举担任黎元洪总统府顾问,广州国会议员,任其自己前途无量他都没有心血来潮而仰视其上,伺机而动。最终还是来到地方操持实业。 王加举了解父亲王天印一生的处境,开始染上鸦片烟瘾而一败涂地,在潞府营守也是仕途坎坷,事事不顺心,对老族长跟爷爷的去世心存愧疚,跟刘福禄斗了几十年也没有个结果。最后还是县府看他的面子给了父亲一个村长。 父亲就是想在刘福禄面前显示一下他终于能占他个上风,这也是王加举让他进县党部的目的,到了县党部,即是县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妄加干涉。 刘保顺从家里出来没有直接往黄山走,而是只到了县城找了个客栈住下来,他知道一定还会有人跟着他,他要看看这个跟踪他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在南方那个小县城就是因为有人举报才被国民党追杀的,他们那个连几乎都被抓走了,就剩他们几个跑回了老家。 “民众的敌人是那个红党,三民主义的敌人是那个红党,红党不灭,国民革命便不能成功。”这是国民党一直在国民革命军中煽动的口号。 “同志们,四一二政变要重演了,他娘的相煎何太急啊,同志们赶快撤离吧。”刘保顺那个营的孙营长以命令式的口气告诉大家。 第144章 第144章 第二天早晨,革命团体突然被包围,工人纠察队遭到机枪扫射,其中的共产党员和工农群众及青年学生倒在血泊中…… 王怀德跟刘保顺的一个连在孙营长的掩护下安全撤出来。没想到在他们的连里出了叛徒,等发现连队里突然少了一个人时已经来不及了,国民党军已把他们包围了。机枪已经架起来,外面在喊话:“不是共产党的自觉走出来。” 有人走出去了,他们真的都是一位普通军人,等他们缴械后排成一排站齐了,再没有人出来了,突然一个军官朝机枪手挥挥手,嘴里说道:“没有人愿意死,共产党也是人,缴械的不一定不是共产党。” 随即“突突突……”,他们都倒在地上。 他们只有拼命才有一线希望,他们知道国民党军的屠杀是疯狂的,缴械投降是无济于事的,不管你是共产党还是革命军,一律枪杀。这就是他们“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口号。 刘保顺跟王怀德领着几个人从密集的枪雨中逃出来,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少能够像他们那样跑出来的,往北是老家,后面还有追兵…… 刘保顺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望着窗外寂静的夜空,没有听到“唧唧”的蝈蝈声,育儿现在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守侯在窗外的那个蝈蝈是不是也没有叫呢。 这是在客栈,那个跟踪他的人是不是也来住店了,是在那个房间呢?这个时候他得有点动静了,不然赶明他还会跟踪他,甩不掉尾巴他是不能去找王怀德他们的,刘宝库告诉他王怀德他们到了黄山,黄山是他的家乡,刘保顺知道。 他起身走出房外,希望还跟在家里时的那样,能轻易发现那个爬墙的人。他在革命军连里开初就是一个前线侦查员,他的腿脚很利索,那也是在父亲开着的乡学拳房里学的,他的那点功夫还是赤岗教的,没想到现在已是他的岳父了。 一条黑影忽然从他的眼前飘过,他只是刚刚开门探出身来,难道这个跟踪他的人就在他的门外,忽然见他开门就跑了? 他将身子缩回去,仔细观察刚刚飘过的黑影,他发现那条黑影进了一间还亮着灯的房间。似乎是里面还有人,从窗户里映出来对杯的动作,那分明是里面的人在喝酒,刚才从他面前闪过去的一定是去解手方便的。 习惯的警觉让他朝那房间挨过去。 他选好一个暗角,就势蹲下来,若发现异常他会顺利隐退。 “就指派黄山那边的窑工,花不上多少钱,他们还以为是天门会干的,听说天门会里面还有共产党,这不是一箭双雕吗”房间里传出来说话声,轻声细语的,他们兴许是酒兴了,说话不居次了,让他听的很清楚。 刘保顺没在乎什么窑工、天门会,他是听到共产党三个字了,黄山、冯坡、好牢等村庄至长治县都有煤窑,煤窑工遍地都是,天门会在哪里闹的也很凶。而这共产党怎么能到了天门会里?莫非是王怀德带着同志们参加了天门会?那可是要吃亏哩,天门会都是大刀长矛,哪能敌过官府军的枪炮呢! “对的哩,给共产党扣上这顶帽子更好,让他们去找共产党算账。” “对的哩,皇帝说了,一个目的是把他们赶走,还不能暴露是谁干的。” “皇帝?”刘保顺不知道谁是皇帝,再听他们老是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万一暴露了自己便悄悄回去了。 这晚他没有逮到跟踪他的人,却逮到了给共产党、天门会栽赃的人,虽然他没有听懂什么“皇帝”、“把他们赶走”是什么意思。其中“他们”又是谁呢。 刘保顺急于想尽快见到王怀德,到了黄山北圈外,他没有直接往黄山走,而是往西拐到一个辛寨村,他想去见见好友苏大本,干草会起事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是一块的,后来苏大本的父亲在河南漳德府开油坊,他去父亲那里当了相公。 到了辛寨,打听苏大本在漳德府没回来,却听苏大本的母亲说:“夜黑来在阳护村西沟天门会的跟官府军开战,跑的跑死的死,吓死人了,现在尸首还没人敢领咧,你怎敢来?孩儿啊,吓死人了。” 苏母的话音刚落,就从她家西厢房大大咧咧出来一个后生,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模样很俊,身材也柳直,只是一双大脚一趔一趄的,倒像个男孩一般。 “好汉从哪来?”那后生朝他走过来。 “我是县北的,叫刘保顺,苏大本的兄弟,早年共过事,今日来看看他可在家,聊聊油坊生意。” 苏母忙过来催那汉回屋,跟他挤眉弄眼的。 那汉道:“怕啥姑妈,一看这兄弟就是道上的,是来找我哥,自己人,说清来路就熟了,熟了就能交朋友。”伸出手跟他抱个拳又道:“我叫李春宝,南面好牢村人,天门会的,夜来傍晚跟官军开战有幸捡了一条命。” “佩服,佩服,天门会都是好汉啊。”刘保顺也抱拳回礼。 后面跟着的女子捶他一拳没说话,只是笑。 李春宝指着那女子道:“这是我童养媳妇苏召兄,秋后要过门,玄乎被格杀了,让媳妇守寡。” “烧灰骨(方言,骂人)尽说那天煞的话,也不害膈应,瘆气。”苏母骂道,嘴里却是笑。 这苏召兄是苏大本的表妹,姊妹两个,她父亲死得早,她母亲拖累她们姊妹两个每天讨饭度日,苏召兄十岁时,给了李春宝做童养媳,算是保住了一个活口,她带着二女儿出走再也没有了音讯,苏召兄逢年过节就在姑妈家小住,把这里当做了娘家。 苏大本不在家,刘保顺觉得不能久留,万一官府军过来还当你天门会抓了。再说跟李春宝竟是一面之交,也不敢往深处交,又是人家马上就要办婚事了,说啥也不合适。 忽然他想起在客栈听到的什么“皇帝”来,便问李春宝:“县城有叫什么‘皇帝’的吗?我在客栈听说有人叫‘皇帝’,甚觉新奇。” “那不是南北‘皇帝’,南党和北党?。”李春宝道。 ‘南党’、‘北党’刘保顺知道,他们在客栈预谋有啥事?还要栽赃“共产党”?。 “你跟这些人认识?”刘保顺问。 “才认识,不过是他们的那些狗儿。” “啥狗儿?” “帮他们做事的。” “哦。” “啥?你不是来当说客的吧。”李春宝突然扭头问。 “啥说客?” “不说了。” “没事,你是苏大本的兄弟,我也是,咱们都是兄弟了,何不能说哩,是啥秘密哩不能说?”刘保顺还是想听听这里的事,他们既然来到了家乡就是想发展一些进步青年去参加红军,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李春宝不是一般人。 “县党部在壶关呆不久了。”李春宝道。 “那咋了哩?” “你听好消息吧。”李春宝道。 刘保顺知道李春宝说的这个好消息一定跟在客栈听到的有关。 天门会在阳护村跟官府军一仗已是穷途末路,是开始衰败的最后一仗,开初在南面百尺,东面店上,西面荫城等地方还是杀声震天,士气在旺,没有几个回合就挫败在有武器装备的军阀和晋军的轮番剿灭中。 天门会反对的是军阀、国民党官府,豪强地主,抗粮抗捐,受到冲击的地方士绅地主纷纷到官府情愿、告状,要求派兵剿灭。 在游风约的南坛、北坛相继破败,各路天门会的领导人就像当年义和团一样,败在大刀棍棒的拼命中和刀枪不入的神话上,被杀得仓惶逃匿,四处跑路,落草为寇,以待东山再起。 而被侥幸脱身隐蔽在周边的天门会成员正好被“南党”、“北党”利用,让他们成为南党北党攻击县党部的利器,李春宝就是其中一个,他是天门会在当地的小头目,在阳护的开战中,他侥幸逃到了辛寨村。 在天门会跟官府军未在阳护开战前,“南党”贾荣科早派其党羽盯上了天门会的小头目李春宝,这一届县财政掌权的是南党贾荣科的党羽。 自民国以来,县财政大权都掌握在南北党派的手中,他们为了争夺财权,曾以选举的办法推选县财政局长的人选,每次选期来临,双方运用各派的势力,采取拉拢、收买、恐吓等手段来进行竞争。每次都是争斗的面红耳赤,都得县长出来调停才肯罢手。后来,为避免再出丑态,县长决定,由秦贾两派按年度轮流担任财政局长,从此财政局长的选举就取消了。 如今,县党部的到来,是秦贾二皇帝共同的障碍,需要共同来把他们赶走,当然他们都知道这也是县长的意思,县长也是受到市府省府的暗示,虽是不说不道但都心知肚明。 南党贾荣科的党羽宋合则就是阳护村人,就是他出主意说利用南面的天门会和煤窑工来对付县党部,现时到处都在抓捕共产党,也正赶上天门会起义,这时挤兑县党部正是最佳时机,能起到浑水摸鱼的目的。 宋合则认识阳护一带天门会的李春宝,早已跟他谋和了这件事,以天门会共产党还有群众的名义重金雇佣部分天门会成员和窑工抄家县党部。没想到阳护一战把天门会打散了,死伤不少。 第145章 第145章 县党部是国民党派在山西壶关的官府,给天门会和共产党扣这个帽子都合适,除抄家了县党部还能嫁祸于天门会共产党,一箭三雕。 刘保顺听了这事便跟定李春宝,先跟他称兄道弟,又去他家买上好酒好肉走个江湖路子,拜个把子,还积极参与跟他一块抄家县党部,让他能多分给他点好处,李春宝应允,在他的眼里这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天门会大刀阔斧还敢跟官府军干,一个小小的县党部还怕干不了的。 酒兴中刘保顺跟李春宝说道:“李兄,咱们干县党部真的有共产党参与?”虽然他不相信这是事实。 “没有,咱们这里哪有共产党啊,听说共产党比天门会正规,是红军,咱这里叫红党,还是真正为老百姓打天下的。” “既然没有共产党参与,就不应该说有共产党,万一人家共产党听到,对李兄的名誉不是大有损害?再说我们抄县党部也是个光明正大的事。” “打上共产党红军的旗号,我们不更有面子?” “是因为人家共产党就没有到场啊,那不是有违江湖规矩?”刘保顺道。 “兄弟说的在理,我们不说就是了。不过现在天门会的弟兄都打散了,也没有那么多人,还得雇佣一些窑工填数咧,人少了不管用,没有震慑力。” 刘保顺也有他的目的,既然天门会的成员都是在跟那些土豪地主、国民党官府作对,发展他们去参加红军不是很合适吗?他们来家乡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来拉起一帮队伍的吗。 自王天印进了县党部,以他在潞府营守担任把总的时候那个人缘,比他们这些年轻的学生要强得多,发展参加国民党的人员很顺利。没有多久,县党部的会议室能够坐满听县党部执委训示的纳新人员有好多次,而且还在各地各乡组织成立国民党区分部,受到了省党部的表彰。 秋末,衰黄的落叶在潇潇的秋风中飘落,树枝显得凄楚,在呼啸声中战栗,仿佛听到还零星挂在枝头上的残叶的吟吟。 破晓的南城门早已围满了举着锄头棍棒的群众,他们都是从壶关县城南陆续过来的,拥挤在城门口,单等领头的发号施令便会破门而入,守城的卫兵已经跑到县府报告去了。 吵吵嚷嚷拥挤在城门口的群众约有上千人,这些人没有举大旗,没有喊口号,也看不出来那个是领头的,只是围堵在城门口在等待后面的人大部分都赶上来的时候就准备进城门。 刘保顺也挤在人群里,他就跟在李春宝的身后,他换了一身老农的服装,头上裹着白毛巾,手里拿着木锵。他没有想到在半路上能遇见王怀德,他们几个人都参与在里面。王怀德告诉他,他们还参加了天门会跟官军开战,他们结识了不少当地天门会的人,都是痛恨地主豪强的穷人,他们也认识李春宝。 李春宝只是跟前面的几个说一声:“进!” 随即城门被打开了,门是从城里出来的那些好像是出城“赶脚”的人打开的,其实他们是城里南北党派出来里应外合接应群众大军的那些人。 城门一开,就听拥挤的人群里有人一声喊:“乡党们,冲进城去。冲了。” 进了城里,他们径直朝着县党部涌去…… 县党部的所有人还正在酣甜的睡梦中,忽然大门开了,冲进来不少人,喊着:“县党部区分部的那些人欺诈良民,都是你们县党部做的孽,你们要偿还他们欠下老百姓的债务。” 这说的是那和哪呀,县党部什么时候派区分部去欺压良民的? 还没等回过神来,他们有的就被都被套进准备好的麻袋里,被抬出县党部,哪还有他们解释的余地。 装进麻袋里拖拽出来再打开麻袋口子让他们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在抓他们,再把他们装进麻袋,一个个又拖又拽,将他们弄到南关的玉带桥上,把他们从麻袋里放出来,在他们各自的脸上都涂上油墨,头上扣上便壶,进行游街示众,还是喊着那个口号:“县党部在乡下发展区分部欺压良民,罪该万死。” 后面的人在县党部里面尽皆抢拿东西,纸张笔墨,一概不留,抢劫一空。 县党部众人看到来跟他们闹的足足有上千人,这些人要是不分青红皂白使起横来,他们的小命上哪里保去,谁能跟他们说清这个理?于是纷纷跪地求饶。 跟来闹事的都是用钱雇来的,他们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教干啥就干啥,不过有一条死命令,就是不准任何人使凶杀人。 从南关玉带桥一直拖拽着县党部的领导至城南八里川,他们都被拖拽的筋疲力尽,等缓过神来睁开眼看,没想到那么多人已经慢慢散尽…… 在他们狼狈地回县城的路上,遇到了县保安团的张云虎带着的队伍。张云虎说他是县长接到报告速速派他们过来的。 县党部已经抄家了,就连他们吃饭睡觉的工具都没有了。 保安团团长张云虎问县党部的秦树春:“秦委员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不该是天门会的吧,天门会已经被我们消灭的差不多了。” “都是群众模样,也不该是群众吧,是谁发动的呢?”秦树春道。其实他这个国民党执委开始在这里落脚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感到有一股势力再跟他们作对。 “难道是红党?”张云虎道。 “红党?不会!他们在南方都没有地盘,在这里能有吗?”盖良弼道。 “也许是共产党发动的群众呢。” 这事关系重大,不查清事实的真相就无法再到这里立足。于是县党部就把案情报给了潞府市党部,找到驻军师长扬孝欧告状。 扬孝欧师长就是受命围剿天门会的,以他的推断这个具有上千人的突然暴动一定不是天门会共产党干的。即是有天门会共产党参与,他们也不会发动起这么多群众手拿农具棍棒专来县党部抄家闹事,还没有杀人,只是侮辱一下县党部并抄了家就很快消失了。 扬孝欧找到王加举,让他分析,他便找到父亲想听听他的意见,看看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因为派人一直跟踪刘保顺的主意还是王加举给父亲出的,他也想帮助父亲查清共产党在壶关的踪迹,让他立份功劳展展脸面。 见到父亲还是有一定收获,父亲差出去跟踪刘保顺的人报告说,他不但发现刘保顺在里面参与着,还偶然发现南党的党羽宋合则和北党的党羽杨笃宽在里面。 从县党部来到壶关不断有受挫的现象看,这次闹事一定跟南党北党有关系。 扬孝欧知道后,便亲自带兵来到壶关县府,要跟县城的南党北党论个高低。县长怕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便从中调解说和,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跟南党北党有无关系,但是他们的党羽参与了这事就得有个处理结果。 北党秦录后的堂弟秦友之是晋军保安总队司令,扬孝欧虽有火气,但也不想跟秦友之闹个不合,见县长圆和也来了个顺手牵羊,就坡下驴,罚南党北党一些 钱财,再罚他们的党羽宋合则和杨笃宽蹲守班房三个月,南北党各请戏班给扬孝欧和县党部唱一台戏算是一个了结。 虽然县党部被抄家这一次得到了一些补偿和道歉,但在省党部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轰动,起因都知道是省府跟省党部依旧不和,轮到下面闹事也是很正常。说是要缉捕主谋凶手,除了是发现南党北党有人参与外就是发现了刘保顺,真的是南北党在参与还是有共产党?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加之国民党在山西的形势已是强弩之末,岌岌不可终日,也无力顾及下面诸事。县党部的众领导受了侮辱,知道再支应下去也不会有个好结果,便以调离之名义暂时离开壶关。 王天印这次又是落了个没趣,进入县党部还不上百天,轰轰烈烈想跟着县党部把壶关的国民党大搞一气,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共产党没抓到一个,国民党也没发展起来。 住在黄山的王怀德正赶上从百尺过来的天门会在黄山、荫城一带聚众起义,王怀德他们便参加了天门会,目的就是想利用天门会“农民种地不交租纳粮,为人民保家院”的口号,矛头直指官府豪强,人民纷纷响应,积极参加的势头秘密发展红军队伍。 他们在黄山的一段时间里,就遭遇到天门会被官军在荫城、阳护的两次围剿,其中跟王怀德相跟着来到黄山的一名党员不幸遇难。 阳护一战,天门会被打散,名存实亡,接着又大闹县党部,大闹县党部那是壶关的豪绅势力雇佣天门会和当地的煤窑工人受上面的暗示排挤国民党在壶关的县党部的,王怀德跟刘保顺亲自参加,跟里面的一些进步群众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孟冬将至,朔风凄厉。王怀德跟刘保顺带着一支队伍到了东山游风约下漳德府去找红军…… 第146章 第146章 县党部最终是撤走了。 王天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功劳白费了,见到儿子很是委屈:“堂堂的国军国民党,在个小小的壶关都立不住脚?让我这个国民党员都没脸见人了。” 王加举理解父亲的心情,就连他都感到很委屈,不过现实就是这样,那些根深蒂固的绅士派跟现任的县长串通在一起,即是国民党再厉害也救不了燃眉之急,县官不如现管,这一时也急不得。 王加举安慰父亲:“爸,你不晓得,中原正在开战,谁还顾球个县党部,等到中原战争结束了,分开胜负输赢了,官府迟早会来整治,中国国民党的天下还怕没有县党部?” “哼,等他再有了县党部,老子的老命就归西了。” 王天印没再到儿子那里停留,本想是在府城里住上一夜,还想跟儿子谈谈那个刘保顺的事情,听他派出去的那个狗孩儿说刘保顺和黄山村原来干草会头领王明亮的儿子王怀德拉着打散了的天门会找红军去了。 王加举说:“爸别着急,这国军部队还在混战,谁也顾不了谁,即是发现有共产党也是说说而已。县党部的事他们还顾不上管,还能管了共产党的事。” 王天印一赌气就啥也不说了执意要走。王加举也没有拦着,他还是不想跟父亲一再卷入这些党派之中,若是在县党部做事还能稳定一些,再跟共产党别劲儿不合他的心意。 王天印随口说:“那——父亲慢走”,再嘱咐车夫“慢点”。就像下了逐客令,使王天印想留也留不下了。 县党部的垮台使王天印觉得在刘福禄面前又矮了一截,他是想到省城让儿子帮他在扬孝欧师长面前对刘保顺这个共产党的嫌疑加以重视起来,那样他就能在村上有借口也有能耐跟刘福禄再说道说道他家闹红党的事,让刘福禄再看看他王天印的本事,借此机会让刘福禄这个从不低头的“站神爷”在他面前低一次头,他要让他把儿子找回来以“红党”论处。 这人走背路有多倒霉,连儿子都不再待见他了,使着法子推他走。 王天印安排跟踪刘保顺的狗孩儿在当地拳房练过几天功夫,他在王家村组建民团时接纳了他,见他有点爬墙能耐便让他到了自己身边做了个随从心腹。 这个狗孩儿做事挺卖力,也很顺从,很受王天印待见,就在王家的后院给他腾出一间房让他住在里面,平时给王家打打杂,有事帮王天印跑跑腿,甚是勤快。 那日跟踪刘保顺虽是没有直接听到他跟共产党有什么关系,却听到他跟刚圆房的媳妇那个亲热来,之间施育儿跟刘保顺窃窃私语地说过什么共产党红军之类的话。 那他时是前耳进后耳冒,当时他的心早已跑到了王家,王天印的那个小妾焦小穹那里了。 狗孩儿跟焦小穹是一个村的还是近邻,从小就习见不鲜,只是大了,女孩子家少出门了,男孩子得出外谋活。 焦小穹的父亲焦太水是一个大烟鬼,早年就帮王家干些零活换取金丹,王老别死后,王天印接了父亲的摊子。 王天印到焦太水那里讨要账的时候偶尔看见了焦小穹,就起了占有她的意图,焦太水除没钱还想吸,新主人来了还算客气点,先是送他几炮烟吸,等过足了瘾才问他欠账的事。 第二日王天印便差媒婆上焦太水家提亲。当时才兴叫姨太太,不知道的还想这姨太太跟纳妾不一样,是走时的女子才会有的福分。 狗孩儿进了王家才偶然有一次遇见焦小穹。他不知道焦小穹已经做了王天印的姨太太。 还是焦小穹先跟他搭讪,问他:“狗孩儿,怎不待见看俺,认不得是怎的呀”? 狗孩儿道:“你是老爷的太太,我跟你搭讪算啥事,要让老爷看见了还说我狗孩有企图咧。” “哼,老爷?屁爷,顶啥用!”焦小穹喃喃道。她走进自己的屋里将对着狗孩儿的那扇窗打开,手里拿着一支眉笔对着镜画起眉来。 狗孩儿听出了焦小穹话里有话,胆儿壮了起来,倒也不敢挨近了焦小穹的房间,只是离窗户丈余处寻一块石头坐下搭讪:“来这家享福吧,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 “屁呀,谁成天是要吃要喝的,吃喝了啥也不干,活着还有啥意思?”焦小穹道。 “你还干啥哩,吃好喝好伺候好老爷就是你的本份,还想啥好事哩,总不能没明没黑的出去逛街吧?”狗孩儿尽往挨着他的想象处说话,心里升腾起来一股莫名的冲动。 “逛街?你陪俺哩?” “我可愿意哩,还想拉着你的小手儿逛街哩,可是有人管着哩,谁让去哩。” 狗孩儿第一眼见到焦小穹的时候还不敢正眼看她,聊了这几句就敢大胆地对她直视起来。 焦小穹也不示弱,直勾勾地看他,直到把狗孩儿看的心乱了,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还冒了一头虚汗。 狗孩儿怕有人看见,让老爷知道了,便找个理由慌忙离开了。 一连几天狗孩儿不敢在后院停留,还生怕遇到焦小穹,因为脑子里一直忽闪着她的那双眼睛,殷红的嘴唇陪着朝他笑起来的白皙齐齐的牙齿,让他觉都睡不好,惶恐不安。 他进来后院不出门,焦小穹就往他的住处扭过来溜达,还呛他:“还是个爷哩,还吓死你哩,当俺是狼婆子吃人咧!还躲窝里不敢出门哩。” 其实狗孩儿不是害焦小穹怕,是害老爷怕。他现在是受老爷重用的,若让老爷发现他还能再被重用吗。 焦小穹不害老爷怕。 从跟老爷圆房第一晚起,老爷在她那里就是一个废人。单单挨她躺那么一会儿,然后她就像被老爷玩弄着的宠物,虽是娇宠她也即是对她娇宠的欣赏端详,然后抱着她顶多睡到半夜就走了。 焦小穹常常是赌气离开他,甚至是用她的小脚狠狠踹他,然后走下炕来推开那扇窗户去看着天空数星星…… 可是老爷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顶多阴阳怪气是骂一句:“小妖精儿。” 县党部兴旺那时,王天印整日里开会,晌午也不回来家吃饭,焦小穹摸着他的性子了,就经常瞅机撩闪狗孩儿,狗孩儿也知道老爷回不来,就撑着胆儿到焦小穹那间屋里走走,异香扑鼻的…… 狗孩儿故意抽抽鼻子,焦小穹就问:“香吗?闻哩,俺都闻着臭了。” 狗孩儿再抽抽鼻子道:“嗯,香!真香!还是第一次闻这味儿,你不说,到不知道是啥味气,好闻,痒哩!” “痒哩?痒你敢摸摸俺不?摸了回去闻,闻俺个够。” 狗孩儿就伸手摸她一下,抽蓄似的溜走了。 他们住着的是王家新置的下院,跟上院搁着一道小门,迎面是照壁花墙,狗孩儿就住在最靠外的那间屋,跟上下院相连,老爷不管在上院还是下院,只要跟狗孩儿吆喝一声,他就听得真切,开初是跑腿的家丁在这里住,现在村上有了民团,都住在王家的前院。 挨狗孩儿住着的,还有伺候焦小穹的老妈子,那就是焦小穹的母亲,女儿随老爷过来时,他就跟着过来了,焦太水也在王家做事,平时都住在王家。 焦小穹在这小院任性的行为也只有母亲能偶尔看见,焦小穹从小任性惯了,从不把母亲放在眼里。 刘保顺正儿不经举办大婚那次,刘福禄请来了“如意班”,在自家的西场上简易搭了戏台,唱了三本如意班现在的拿手剧目,想不到还是他做戏班班主的时候那些拿手活《花木兰》《杨排风》《卷席筒》…… 刘福禄虽然忙着应酬来往的客人,但是从剧目中他仿佛看见了赵英子、赵秀苹跟靳义堂的影子。 四月十五日是庙上烧香的节日,那些法师、巫婆、相术大师都要来过节,庙上住持也是年年到时候出庙上门化缘施捐,请戏班唱戏,多则七本头大戏,少则也是三个本头大戏。 唱戏也都是本地的一些小戏班,从没有请过潞府里的大戏班,即是想请也请不来。上次如意班来给刘福禄家唱戏纯粹是给刘福禄唱的,没想到前来看戏的把个刘家上下挤个爆满,都知道这戏唱得好。 临近四月庙会,刘福禄就跟花葵联系挨了个台口,让他的戏班在庙上公演一场,也好让村民想起来这如意班曾经就是他的戏班子,当年给龙王爷唱戏的时候他的戏班还给乡农带来一场盼之不得的透雨呢,当时他刘福禄不知道有多么大的荣耀。 刘福禄提出来的要求,花葵哪能不答应,他还没有报答过前任班主对他们夫妻的大恩大德呢。 庙上有戏台,到开戏那天,方圆都听说是潞府的如意班,是刘福禄原来的戏班,早前两天就有外乡人来到戏台下占摊子做小本生意。 开戏的时候,戏楼前围的人山人海,腾起的灰尘和浓烈的烟气搅合着,一股酸臭的气味令人窒息。 晚上,戏楼两边的台柱上方和戏台中间的顶端悬挂着几盏盛满清油的大碗灯,碗里浸着一条棉花搓成的捻子,那捻子沾满清油,一头伸出碗边,点着一飘一忽的灯火,照着台上显出戏子跟乐队那清晰的忽明忽暗的轮廓。 第147章 第147章 戏台下还有了稀稀疏疏的女人在看戏,这是刘福禄初次感到了民国时代的新奇与变化,更让他吃惊的是有年轻的后生故意跟拥挤在人群中的女人触碰,显得让看戏的观众都感到难堪。 开始扮演花木兰、杨排风的都不是清一色的女子,而是男演员男扮女装,扮演的却是女主的女扮男装之戏,这比上他那个时候的赵秀苹、赵英子却是逊色了许多,戏迷们不讲究那个,只要是走场和唱腔那个轻盈盈滑溜溜的效果能吸引住戏迷就行。 花葵虽然说也有一把年纪了,但他培养出来的弟子还是能过了关的,首先能过了他这个老戏迷的眼。 最后一场压轴戏是靳义堂的儿子靳学贞出场了,这是花葵报答师父靳义堂的功劳,还有他跟彩娇的女儿任仙子也长大了,都被他培养成潞府班子戏里的名角了,一个鲜活的靳义堂出场了,一个鲜活的赵秀苹出场了,刘福禄看的最后一场戏激动的老泪纵横,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当任班主的那个时候。 给儿子办事的那日花葵没有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这回他终于拿出来了,他是来给刘福禄做汇报来了,那日献出的那三本子戏他知道老班主顾不上看,因此他没有让两个得意弟子上场。 花葵要在刘福禄面前显显他的本领,他要告诉他他没有辜负他,他的如意班还是独占鳌头的。 刚刚受了一场挫折的王天印还在生着自己生不逢时的闷气,好好的庙上人来车往的红火起来,民团里的人回来告诉他说是刘福禄请来了如意班要唱七本大戏。 虽然说是临着四月十五庙会,可是刘福禄在这个时候亲自请戏班唱戏还是头一回,这不是在他王天印面前幸灾乐祸吗,他的县党部可是才被撵散了,还是他刘福禄的儿子参与在里面跟他作对。 明明是逮着了刘福禄的儿子刘保顺在村上有共产党的活动,可是刘福禄又来了个给儿子办大婚,再加上县里警局和保安团的给他作保驾,使他的儿子最终是逍遥法外,还引来了县党部被抄家。 县党部抄家不等于他王家被抄了吗?他还能在村上立足吗?经过他的介绍发展进来的那些各个分部的县党部成员都纷纷来找他,让王天印给他们一个说法,这国民党可是堂堂的民国官府,怎么说抄家就抄家了? 王天印不感到委屈吗,他要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他还会到府城去找儿子王加举吗!就连儿子这个参赞都在搪塞他的父亲,这是什么世道。 天已经黑下来了,王天印从来没有走过黑路,记得他在潞府的时候,父亲王老别也去府城找过他,他可是从来没有撵父亲回去过,不像他的儿子王加举那样狠心撵父亲回家。 晚上二更天了,焦小穹的房门还是虚掩着,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前二次她就是这样,白天跟狗孩儿搭腔着说好了她睡早了睡不着,老是坐在窗户底下数天上的星星,问他:“敢陪着俺数星星不?”还说她都能分辨出“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福禄寿三星”都在什么地方。 当时狗孩儿是应承下来的,还说:“你舍得把门给我开着?” 焦小穹说:“开着,你敢来吗?” “怕啥哩!”狗孩儿嘴也溜口了,也敢跟她打牙撂嘴了。 他们都知道老爷是不可能回来的。 老爷那几天正忙着他县党部的事情,狗孩儿是知道的,县党部的事在老爷眼里比什么都重要,那些各个地方新发展的县党部成员把老爷看作是贵人,晚上都在县城请他为客,不是逛春楼就是下烟馆,他是很少回家的。 焦小穹刚黑就回屋了,她还是迫不可待的等待将门虚掩着的这个时刻,因为这个时刻她在尽情地享受着那个等待中的期盼和美妙的想象。她要把门的错缝留大点,她还怕狗孩儿看到门闭着不敢推哩。 她干脆就把妆给卸了,把外衣给脱了,反正不再出门了,就坐在幔帐里等待有人推门。 她没有点灯,只要有人推开门,看到黑乎乎的幔帐,她就会给他传递这个信息,告诉他她就在幔帐里…… 她想起老爷第一次进来幔帐的时候,她懂得被老爷娶回来该干什么,她卸了妆等待老爷叫她的门,她也是将门虚掩着,让老爷直接推门进来,她就在幔帐里等他。 那晚老爷是喝酒了,嘴里一股酒气,老爷好像是被人送进了她的幔帐,她没有点灯,是感觉有人把老爷扶到幔帐里,她往里面靠着,还有点莫名的紧张。 老爷被扶到幔帐里,开始还喊叫她的名字,用手在幔帐里乱摸,她卷缩在里面,她没有遇到过喝上酒的人,但她遇到过烟瘾上来的父亲,就像老爷喝上酒一样,叫着她的名字,伸着手求她…… 后来,老爷就呼呼地睡着了,再也不摸她了,老爷是一觉睡到天明,而她却是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晚上,老爷没有喝酒,真是判若两人,他让她点着灯,有几盏灯就点着几盏灯,他说他要好好看看她,好好摸摸她,好好抱抱她。一晚上,她就像老爷的一个玩物…… 再后来老爷才跟她说了实话:“小妖精,老爷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她开始厌恶他了,甚至不再给他留门了……她每晚再也没有什么留恋了,透过窗户望着天上的星星,望乏了就睡了……是狗孩儿从窗户进来了,她怨告他不推门呀,他是给他留着门的呀,怎么窗外还有老爷的那些团丁,都挤在窗外看,她害羞,用劲儿往自己的身上盖被子,那被子拽也拽不动,她喊叫狗孩儿帮她盖好被子,那成什么体统,她都让人家看了,怎么狗孩儿也是光着身子在四处找被子!忽然老爷从门外开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他曾经给她看过的手枪,他说那是市党部配发给他的手枪,若是她不听话就一枪崩了她,她说她听话,她是老爷娶来的,她发现老爷另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她看清了,又是菜窖里的胡萝卜……窗外的团丁还挤在那里看她,手里都拿有像老爷手里拿着的那支枪,都对准了狗孩儿,她喊叫狗孩儿……让他快跑…… 猛然听到有人喊她,她睁开眼,自己还在幔帐里躺着,头上出了一头虚汗,天早已大亮了,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刚才那是一个梦。 是狗孩儿在叫她,她没有答应,她奇怪的是,狗孩儿怎么能够骗她呢,他可是跟她说好了的。 前晌母亲给她送过早饭来,她没有胃口,她连床都不想起。 后来狗孩儿还是坐在离窗户丈余远的那块石头上跟她说:“你是生我气了?我推门进来过,你呼呼在睡觉,我怕……” 她的心瞬间就落地了,不再憋闷着又困又跳的了。 “你怕啥?”她是睡着了,她不是没有等来他吗?他来的也太迟了点吧。 “怕你不乐意吧,你是睡了,那鼾声在院里都听见了。” 她到门前看看,那门她是故意错闭着的,现在闭严了,一点缝隙都没有了,一定是狗孩儿给闭严了,她怎么会睡了呢,狗孩儿怎不进来呢。 王天印从府城回来已经将近三更天了,他是真没想到儿子没有挽留他,他可是从来没有搭黑从府城来过家里。 “今晚就在老四那吧”。他告诉车夫。他不想在往里院走了,儿子不害丑他还害丑呢。 焦小穹的母亲焦氏忽然听到老爷回来了,她首先想到的是狗孩儿还在女儿那间屋子里,这要让老爷回来发觉了,女儿还能保住小命吗。她是早就发现他们两个是偷着要好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将女儿送到这里就觉得对女儿有亏欠,也是委屈了女儿的一生,可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都是他的那个大烟鬼父亲做的孽。 她急忙跑到女儿的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她不管他们正在做什么,她一阵急促地敲门,听到里面的声音消失了,忙压低声音喊道:“老爷回来了!” 喊声还没有落下,跟焦小穹躺在一起的狗孩儿一骨碌跃起身,拿起衣裤趿拉上鞋子冲面前的窗户就逃出去了,窗外就是院墙,他越过院墙消失在夜幕中…… 其实狗孩儿径直从正门出来,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迎接王天印就行,他还在前院被那些团丁簇拥着,是焦氏提前去告诉他们的,若是没有焦氏恐怕就会被王天印逮个正着了。 狗孩儿翻墙出去才知道老爷还在前院,急忙又从另一端墙上翻进去再从自己住着的屋子里出来到了前院见了老爷,这样做他就会在老爷面前跟正常时候一样,不会遭到任何怀疑。 狗孩儿庆幸自己是虚惊一场,他亲自将王天印送进了焦小穹的屋里,自那时起狗孩儿忽然觉得焦小穹不应该跟王天印在一起,那是太委屈她了,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第148章 第148章 时隔不久,忽然市党部派人来请王天印,说是有要事相商。 王天印的心情正处在低靡中,市党部有人请,正是他盼之不得的大好消息。到了市府才知道阎省长因为中原大战失利下野了,逃在外面避难,省党部组织复活了,要他回到壶关县城重振县党部。 这个消息是市党部原来的一个姓朱的副书记告诉他的,他就要提升为市党部书记了,原来的书记因为工作不力被调离了。 王天印在市府没有见到儿子王加举,便跟准备上任的朱书记说:“就别让我那个胆小怕事的儿子知道了,他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成器的胆小鬼。” 那个朱书记点点头说:“王参议可不是什么胆小鬼呀,是人家高瞻远瞩,顾全大局呀。” 其实王加举早已知道了,他也是这样跟姓朱的说的:“不要让我父亲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他知道了,我父亲会三天二头来找我的,也会给朱书记添麻烦的。” 真正的原因只有王加举自己清楚,当然那个朱书记也清楚,王加举还是一个目的,以实业为重,哪个党派也不想参与。 王天印接到了任务还领到了一笔经费,让他再武装一些民团。这回他跟上一回不一样,上一回是哪几个年轻书生的天下,他只是给他们效犬马之力,这回是他的天下,自己说了算。 虞后稷虞县长的府邸忽然在一夜之间被一伙自称是游风约“北坛”的天门会抄家了,将虞后稷五花大绑在府邸中庭的柱子上,他的罪过是安排县府武装配合官军追歼天门会,罪有应得。 虞后稷知道这不是天门会干的,这是阎省长下野了有人在专门找他的茬口了,是要让他下台了。 在出事前他就安排自己的心腹赶快把他的家眷送往五台老家,他死了不能连累家小为他殉葬。在保护县长家眷的时候,有不少家丁受了伤倒在府里动不得,那些天门会的把虞县长府邸里的财物一抢而光,幸好那些家眷的生命没有遭到伤害。 事情是发生在黑夜,等县警务局和保安团知道后已经是第二天天明了,到了虞县长府邸,满是狼藉一片,家什无几,虞县长也不知去向。 这事报给市府,说是天门会在游风约的“北坛”来给被镇压的“南坛”报仇,市府便责令驻军师长扬孝欧派兵到游风约剿灭“北坛”,将虞县长解救回来。 在县城里的刘保童一大早就听有人在他们的大门外呼救,开门一看原来是香玉和香桂,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 刘保童急忙把她们领进家里,等问清了情况后便差人到保安团通知张团长。 张云虎分析这不可能是什么天门会干的,一定是有人冒充天门会的干的,目的就是要惩治虞县长。 对于时局的变化他张云虎是看不透的,但在县府他是真正看出来县党部跟县府的矛盾来,那是勾心斗角的,你死我活的。 县党部被抄,跟虞县长不无关系,现在听说阎省长在中原大战中战败了,已经隐迹保命了,省党部复活了,虞县长遭此难可能是迟早的事情,就是省党部要开始控制县城了。 面对来找他们求救的虞县长的两个姨太太,他不能将她们领进自己的家门,更不能带到县府,弄不好就会连自己也牵连进去,他张云虎是地地道道的壶关人,他不能为一个害一个,他得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这动荡的局势还要走到哪一步。 便跟刘保童商量,因为她们是刘保童的朋友。 刘保童想了想才跟他说:“要不把她们送到乡下父亲那里,让他想办法。”刘保童是想到了遥镇的栗家,栗家兴许能帮助她们,要找栗家,除非找到父亲。 张云虎没有多想,当即派两个团丁将香玉、香桂送往河口庄,临走,刘保童道:“我跟他们姐妹一场,还是我亲自送他们去吧,见到父亲也好说的明白。” 这次抄虞县长府邸就是王天印派人干的,他在县城方圆发展的那些国民党区分部,虽然还没有一个成事的,但不管那个成员在自己那一片也有一些党羽,他们派这些党羽化装成天门会的,在王天印民团的配合下抄了虞府。 他们打着天门会的旗号,借天门会的手,就是不想再挑起县城内部的纷争将矛头转向自己。 不过王天印这回算是扬眉吐气了,虽然上次县党部被抄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他是其中的一员啊,甚至他还是市党部派到县党部的军师,老干将,他更是感到脸上无光,他曾经还是潞府营守的把总呢。 原来在县党部担任职务的那些人现在看到他王天印给他们报仇解恨了,他们对他又是一个什么眼光呢。 黄昏临近了,王天印坐在东楼的阳台上,望着徐徐消沉的落日,他经常把这倒霉的落日比作自己,一味的沮丧。在这里还能看到他的四姨太焦小穹住着的小屋,她又在院子里照着镜子涂抹她的那两道浓眉了,在几个姨太太中要数他这个四姨太最年轻也最折煞人,但是也最让她闹心。 他下来阳台到了烟房,三姨太急忙给他准备烟枪,点上烟灯。她知道老爷烟瘾不上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的,不过心情特好的时候也会来这里让她烧上几泡烟抽,享受一下那种吞云吐雾的快感。 三姨太是市府里的一个青楼小姐,是在社会上染上烟瘾自己把自己买到青楼的,只是想到了那里能换口烟吃。是王天印遇到她把她赎回来的,也是在这样的场合,她给他装烟,点灯,陪他度过了那个吞云吐雾的时刻。 他享受了那一刻销魂落魄的烟雾缭绕的时刻,就推开三姨太要到四姨太那里,三姨太知道他的性子,不吸上几口他就像一滩烂泥,别说到了四姨太那里,就是大姨太他都打发不了。 焦小穹没有想到是王天印在敲门,她还以为是狗孩儿。 她才刚刚洗漱了躺下,自那晚闹了那场虚惊她还没有跟狗孩儿照过面,平时他们都是努力在远处能相互看上各自一眼,用眼神传递着那种暧昧的信息。 狗孩儿那晚跳窗逃走后数日没敢越雷池一步,生怕王天印对他们起了疑心,这是做贼心虚啊。后来,王天印到市府跑了一趟,回来后他就有事情做了,再没有机会跟焦小穹接触。 焦小穹听到敲门声以为是狗孩儿,她知道不是她母亲,因为她母亲刚走不久。 她急匆匆地去把门打开,那种迫切的眼神跟王天印愉悦的眼神撞在一起,到显出他们是一对渴望已久的情人了,王天印心情很兴奋,根本没有去琢磨这个焦小穹当时的表情,他还以为焦小穹就是专门来迎接他的突然到来。 王天印这个晚上就是有一种对焦小穹那种如饥似渴的冲动,他的情绪高涨,感觉有万夫不当之勇之气力。 事实上他在焦小穹这里就是第一次得到了那种满足,不再是一接触她那细嫩的皮肤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帷帐里,他想这是扶胜不扶败呀,他还不是夕阳西下的落日,是他生不逢时的缘故。 他庆幸自己在大事面前沉着冷静,没有将事情闹大,他没有接二连三的丢人现眼,县党部被抄,他忍耐了多日,终于等来了他扬眉吐气的这一天。 他才又想起四姨太焦小穹来。 他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可望而不可求的让他是看不厌摸不烦的小妖精,他忽然问她:“你的那个红肚兜哩?” 焦小穹不由得“嗯?”了一声,随即她就镇定起来,用食指狠狠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撒娇一般慎怪道:“就知道是老爷拿了,俺就不追问,看老爷说还是不说。” 几句话把个王天印说的疑心全无了,这是焦小穹把想好了的话藏在肚子里又等待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是说出来了,她都不知道她跟狗孩儿那晚怎么弄丢自己的肚兜了,她还以为是狗孩儿故意拿走了?或者是他慌慌张张在搂自己的衣服时楼走了?若是这样还好。 关键是第二天她就瞅机会问过狗孩儿,他说根本没有拿她的肚兜,更不知道她的肚兜哪去了。再问母亲,她也说没有见过她的肚兜。 时隔多久也没有人提起她丢失的肚兜,焦小穹曾经怀疑过是老爷拿了她的肚兜,或者是老爷在外面捡到了她的肚兜?总之是那晚老爷没有亲自逮住他们在一起就是天大的造化。 焦小穹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她时时刻刻没有忘记她的肚兜,原来真的是老爷拿了,是老爷在诈唬她?。 “你为什么拿俺的肚兜哩?害得俺好一顿找,也不敢跟人说,怕坏了老爷的名声,那样俺也就寻死不活了,是不是老爷想坏俺的名声哩?安的是啥坏心肠。”焦小穹握紧拳头狠劲捶打王天印。 “小妖精,我是在外面捡的,你的肚兜怎地跑到外面了?” “俺洗来,忘记收了吧。”好悬呀,这肚兜怎地跑到外面了?一定是狗孩儿慌慌张张将俺的肚兜抓带出去丢在外面了。 王天印使劲拧她的腮一下,抱她滚到墙角…… 第149章 第149章 刘福禄想不通这个天门会为什么单跟虞县长过不去,堂堂一县之长就这样被……,至今还下落不明?县府又是警务局又是保安团的还怕个天门会?不是说天门会已经打垮了,哪又来的天门会? 刘保童怕父亲老是叫劲儿,就跟他解说道:“爸这恐怕不是什么天门会闹的,您记得抄家县党部不?那也说是天门会,还说是共产党,人家说保顺也参与来,究竟是真是假哩?谁还强追究那些哩,谁劲过谁算谁吧爸。” 刘福禄听后似乎是明白了,女儿说的人家应该是王天印吧:“那就是说抄虞县长家的是县党部干的了?” 刘保童道:“凭管是不是爸,那都是上面的事,您就只管帮帮香玉、香桂她们就是了爸。” 谁说他刘福禄不帮来,他刘福禄是个不帮别人的吗。本想是将她们安置在河口庄,听女儿这么一说还得把她们送出去呢,怪不得王天印这几天正闹得凶呢,一定就是在闹这事哩吧。哎!树倒猢狲散哩,虞县长可不是一般的人啊,如今连姨太太都顾不及了。 亏是遥镇他的这个新宅,遇什么事都要扯上它,就连大兵土匪过来都不让它清净。不过刘福禄决定把香玉、香桂送到遥镇可不是往他的新宅送,那可是个半夜睡觉就能把你抬出来的宅子,她们两个进去哪个敢放心呢。 往栗家送?那更不妥,她们可是有主的人了,再说栗永禄的死就是跟她们有关,栗家的所有人能容得下她们吗? 他选择的是靳义堂那个宅子,现在是花葵的宅子,那里才是个安全的去处,花葵带着儿女们在潞府戏班,宅子里就只有彩娇彩芬。让她们暂且在哪里住一段时间,等虞县长有了着落再将她们交给他。 套好马车刘福禄没有让山来去,而是唤过刘宝库来,他们都是一把年岁的人了,不中用了,以后的事应该让年轻人去做了,他是不去不行,他得去说服花葵家里的女人能够容纳她们,他知道,他这个面子她们会给。 然后他再去告诉栗家的人,毕竟她们曾经是栗府的人来,当初她们要不是因为老爷,她们都还在他栗家做着姨太太了。现在她们遇到难处了,他们也不会为难她们。 行至潞城赵庄一带,忽然从庄稼地里窜出几个人来,手拿朴刀棍棒,嘴里喊着:“哪里走!留下买路钱!” 刘宝库“吁”的一声将马车停稳,冲几个抱拳道:“老哥,当地人,乡里乡亲的,到前面串个亲戚,没带钱,高抬贵手。” 其中一个用棍棒跳开篷帘看见了香玉、香桂,刘福禄也在里面坐着忙抱拳说道:“她们是我的女儿,劳驾了,啥也没有。” 那人骂道:“没钱?没钱就把你女儿留下,带钱回来领人。” 另外几个就上前围过来,舞抡着刀枪纷纷说道:“下来,快下来!好说好商量,免得吃苦。” 这时香桂跟刘福禄说道:“爸呀,要不我们就跟他们走,您老去拿钱来换俺?”说着用手轻轻揣刘福禄两下。 刘福禄一时也没弄清香桂是个啥意思,总之他知道香桂有她的打算。同时香桂也捏了香玉两下,香玉明白了她的意思,好歹她们是一块出生入死上过战场的,还是军人出身,也是在红灯照练过功夫的。 刘福禄顺从她们,让她们下车,他也随后跟着下车。 香桂等香玉下车后,她们用眼神示意一下,一齐对准两个拿着朴刀的心窝只一脚随即猛地向前一扑,再使个扫堂腿,只见那两个拿朴刀的已经滚出丈余,他们的朴刀已经到了香玉、香桂的手里。 坐在马车上的刘宝库马上明白过来,一个鲤鱼打挺从车上跃下来,将另外两个踢出丈余,手里的棍棒飞出很远。其余两个见状扔下手里的器械就跑。 站在篷帘前的那个已被刘福禄用肘卡住脖子,动荡不得。别看刘福禄老了,在戏台上的功夫还不减当年。 “还要钱了不?还要人了不?”香桂用刀指着趴在地上的几个问道。 “不了不了!求老爹姐姐们放我们一码吧,其实我们也不是劫道的响马。”被刘福禄卡住脖子的那个是个小头头,开口吃吃地说道。 刘福禄将他松开问道:“不是响马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县党部派来的。” “县党部谁派的?” “不知道,我们只管拿了钱办事。” “办啥事?” “把两个太太劫持了。” “劫持到那里?” “任凭我们处置,不不不,我们不敢!是他们说的。” “爸是不是又是那个王天印?”刘宝库悄声跟刘福禄说道。 “他一辈子都不服咱哩,尽做些缺德事。”刘福禄道。他想,也除了那个王天印派人盯着他家才发现的香玉香桂她们,然后派人跟踪他们来到这三不管地带给他们小鞋穿,在他们手里将县太爷的两个姨太太丢了还有脸面在河口庄生存不? “今天饶过你们,回去告诉派你们来的那个主子,要他把持着点,不要欺人太甚了,我刘福禄也不是吃素的。” “一定一定,好长辈老爹哩,放过我们一码,日后必报大恩。我叫田卫平,晋庄镇的。” 派他们来的就是王天印县党部的,这个叫田卫平的是壶关县党部晋庄区的,负责晋庄区分部的一切事宜,他在刘福禄家门口花钱雇了一个长期诡探刘家情况的人,目的就是要抓住他家有共产党活动的把柄。 这个探子就是河口庄的,对刘福禄家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他还是狗孩儿安排的,发现了香玉、香桂也是狗孩儿报给王天印的,王天印安排狗孩儿找人办了这事。 刘福禄没想到香玉她们还有这么大的能耐,对付两个小贼三下五除二就给撂倒了,她们没有白在新军里混了那么几天,也没有白在红灯照里学的那些功夫。他可是大开眼界了,就连自己也想不到伸手也那么利索。 到了遥镇,刘福禄让刘宝库把她们领到花葵那里,他径直找到村长栗尚武到栗家将这件事前前后后说给了他,栗家听罢并没有感到惊讶,他们早就知道香玉她们回来跟了县长虞后稷。他们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是死去的老爷走的那一步,不怪人家香玉和香桂,老爷在世前就觉得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现在她们又是县太爷的人,谁还敢造次呢。 他们正说间,栗永禄的小女儿旗修回来了,见到刘福禄叫了声“大,回来了?”就又匆匆出去了,手里拿着用尺半长的竹棍插着的小旗子,粉色的,跟接外面有女子吵嚷的声音。 刘福禄在遥镇就待见这个旗修,她是栗永禄的爱妾秋儿后来所生,从小栗永禄就把她送在遥镇学堂读书。 村长栗尚武喃喃着:“这又要干吗呀,每天不操心读书,尽是瞎闹。”就跟了出去,刘福禄也在后面跟将出来。 见院子里站着几个学生,有男有女,手里都举着小旗子,有粉色的,有绿色的,上面写着:“还我河山!”“倭寇必亡!”等词语。 栗尚武问其中一个青年人:“你们这是闹啥?” 一个说:“小日本入侵我国土,东北沦陷,国家危亡,匹夫有责!” “啥话?”刘福禄叫道。他早听女婿说小日本蓄意侵占东北三省的事,没想到这么大的国家就这样快,把东北就交给了小日本? “小爸,你是村长,首先你得支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要上省城请愿,你支持不?”旗修向他们走过来道。 “支持,一万个支持,国家有难,谁敢说个不字就是卖国贼!”没等村长说话,刘福禄就抢了先。 “看这大说的,小爸,你哪?”旗修看看刘福禄说道。 “问我?闺女,你问你福禄大,你小爸啥时候落后过,你小爸也要学你爸,想当初你的三个姨妈不都是你爸送她们参加红灯照上战场跟外国毛子拼命的?”村长脱口说道,把几个乱嚷嚷的年轻人都说的不再言语,翘耳细听起来。 “我姨妈?她们在哪哩,她们是保国英雄啊。”旗修道。她出生后就没有见过她那几个姨妈,是后来她才听说她的三个姨妈是参加红灯照的保国英雄,是花木兰转世。 “她们就在咱遥镇啊。”村长没加思索说道。 刘福禄欲制止已经迟了。 “就在遥镇?怎不领我们看看她们呢,她们可是英雄啊。”旗修跟刘福禄道。 刘福禄是怕给她们带来危险,他不是不让她们露面。“你们不是要上省城情愿吗,等回来我领你们去看她们。” “去情愿?我们需要盘缠哩。”旗修说道。 “盘缠钱?大给你。”刘福禄道,他想,只要你们这些小家伙们眼下不给我添乱。 于是他让宝库从褡裢里掏出些钱来给旗修。 他本来是给香玉、香桂带着钱来着,见到这些青年人那个爱国的劲儿尤其让他激动,小日本放着自己的家不住,来抢占别人家的地方。 第150章 第150章 刘宝库见了旗修,他们都认识,在新宅地下室里,他们还在一起听过王怀德讲过的共产党红军呢。 村长栗尚武担心她们这些学生们放弃学业去搞什么游行示威终会吃亏,于是说道:“你们这样盲目跟风,万一像当初你们姨娘她们参加红灯照那样,到头来落得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刘福禄问道:“当初刘镇长让她们参加红灯照你知道是冲着那个理儿?” “驱洋人保家国呀!” “现在小日本占领了我东北,我们再没有人起来反对,他们就会来到我们华北,我们老了不活了,还有青年人哩,他们也不要活了,眼看着外国人横行霸道?”刘福禄说的话有不少是那夜受到儿子刘保顺的启发的。 在场的青年人听后一齐给刘福禄鼓起掌来。 栗尚武道:“当初刘镇长送香玉她们去红灯照也是看上你老哥把女儿都送出去了,才照样做的,如今还是听老哥您的,支持他们青年人,我栗尚武不含糊。” “你们这要去哪?”刘宝库问。 “先到市府再到省城。”旗修道。 “那可要受累了孩的们。”刘福禄道。 “我们不怕受累,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我东北,肆意横行,屠杀我同胞,中华民族到了危亡的时刻。”其中有青年人满怀激情地说道。“我们要去情愿,我们要去示威游行,我们要求上战场。” 刘福禄他们回来河口庄,刘保杏和刘宝花、刘宝贝也跟旗修他们一样,已经从市府游行示威回来了,保杏、宝花她们在市府读书,宝贝在县城。她们也是嚷嚷着要去省城。整个潞府除乡村的小学堂外全部的学生都罢课了。 王天印派出去跟踪刘福禄护送虞县长的人回来报告说:“除没有把虞县长的人掳走还遭到暴打,他们个个有功夫,就连那两个姨太太也身手不凡。” 王天印很生气,上边没有命令他们县党部把虞县长怎么样,只要求抄了他们的家财赶走他们的人,不允许伤害人命。若是没有这些要求,他王天印就会派刚刚组织起来的武装队伍去追赶他们,他们还能施展什么武艺吗,才武装的队伍手里都有枪。 隔三日,王天印被通知到潞府市党部开会,回来后他就派人把刘福禄跟山来的宅子悄悄监视起来。原因是他们两家在市府读书的两个女儿刘保杏刘宝花已经被上面定为“暴徒”,要他这个县党部要员提防她们在县城“兴风作浪”,聚集学生闹事。 壶关县长虞后稷被抄了家,市党部就派下来个代理县长,王天印代任县党部书记。虽然都是代任,却是实权在手,能调动县警务局和保安团。 县城的“南党”、“北党”也看气势不对,纷纷对王天印巴结奉承,首先对自家在上面读书的儿女严加看管,生怕闹出事来当做“暴徒”抓进县牢。 其实刘保杏刘宝花也是在潞府学校跟随大多同学上街搞游行示威的,她们两个并不是什么“罪魁祸首”,只是参加宣传救亡运动的一个普通学生而已,市党部为了接受上面的命令,先是对参加示威运动的学生加以劝阻,无效后便扣个扰乱社会秩序“暴徒”的帽子。 是“暴徒”就有人敢于对“暴徒”公开下手,而且示威游行运动里不听劝告的学生成了市党部派出来的警察进行抓捕的对象,里面的党组织怕学生吃亏就暗中安排大家分散转移。 王天印当然不会放过这次针对刘福禄的机会,在追踪虞县长的姨太太时他又一次被弄个惨败,还在刘福禄面前暴露了他的阴谋,让他骑虎难下。这回他跟他的长工山来的女儿是“暴徒”,还是市党部告诉他的,他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山来因为两个女儿上街游行示威的事说是被吓得得了一场病。刘福禄去看望他时,山来老泪纵横,跟刘福禄说道:“东家啊,俺是体力不支了,不是反对女儿们搞事情啊,有东家在,她们走的路子对不对,我这个下人最放心啊。” 刘福禄安慰他道:“没有人怨告你什么呀,年轻人想干什么就让她们去干吧,对与错谁也定不准啊,反正这小日本进来中国就不是个好事情啊。” 山来从此就再没有起来,从此刘福禄也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真是“寒天催日短,风浪与云平”。 在一个寒风刺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忽然有两条黑影从刘福禄家高高的院墙上出现了,随即一闪就不见了。 带着人躲在外面监视着刘家的狗孩儿马上派人回报给了王天印,毫无疑问这是刘福禄跟山来的女儿回来了。 王天印接到报告立即让保安队王队长带人将刘家围的水泄不通,确定攀墙跳进院里的两条黑影没有出来时,便叫门进去抓人。 保安队个个身背长枪,气势汹汹,山来将大门打开,王队长就带人进去了,刘福禄迎出来问:“深更半夜,兄弟们来寒舍有啥公务?” 队长道:“据报有上面缉拿的暴徒越墙到了您老的院子里,奉命特来查看,如有冒犯刘村长的还请体谅。” 刘福禄道:“原来是官差来查人犯,确是没见什么人来到寒舍。”又问长工曹庆贵:“山来啊,见有人来到我们家里了吗?” 曹庆贵道:“我是庆贵啊东家,我没有发现什么人进来咱院,东家。”他知道刘福禄是老糊涂了,山来已经走了,他还惦记着他。 “奥,看我这是怎了,连个人名都叫不准了,唉!既没见,是不是就是那个贼越墙来盗窃什么东西了我们没有发现?那还不带官府老爷进门查看,帮我们找到窃贼。” 曹庆贵答应:“是!东家。”便带团丁们沿门进屋查看,翻箱倒柜的查遍了却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回去又禀告王天印,王天印问狗孩儿:“到底是看清了没有。” 狗孩儿道:“真的是看清了,有两个黑影分明是爬墙进去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看见的,是大家都看见了。” 王天印又逐个问那些看哨的,没有一个说刘家那晚没有翻墙进去过人,也没有见进去的人出来过。 经过这一场,王天印真的是感到刘福禄这个人的深奥莫测来,好像是刘福禄在故意跟他藏猫猫,让他在他面前丢尽那个脸。 第二天,刘福禄还故意上他王天印府上拜访他说:“夜黑来老弟派那么多人到家里查什么人犯,结果把家里倒腾的个不亦乐乎也没有抓到一个人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来问问。” 王天印一肚子憋屈但见刘福禄亲自登门来找他,那股无名火一下子就九霄云散了。他家的两个女儿在市府参加游行示威的事也是他听市党部的人说的,只是说上面说定了的,参加游行示威的,凡劝不动的就统统按“暴徒”论处,也不是说刘福禄的女儿参加游行示威了,就得按暴徒论处,而是他把刘福禄跟山来的两个女儿敲定了是暴徒的。 刘福禄亲自来拜见王天印,就是给足了他的面子,的确他在人家刘福禄面前也是出尽了洋相的,都是心知肚明的。从举报说人家儿子是共产党到抓人家刘家的这两个参加游行示威的女暴徒,还有那日派人追踪人家的马车被人家打了个惨败。 王天印表面上从来跟刘福禄没有撕开过面子,虽是一辈子心照不宣,却面子上总还过得去,见刘福禄这样问他,他也不隐瞒观点,直接就说是市党部的人说:府上的两个在城里读书的小姐被列为暴徒了,要他派人彻查,查到后劝其安守本分,结果是发现有人爬墙进府了。也许就是个误会,看走了眼。 刘福禄道:“家里的保杏宝花到是都在城里读书,日本人侵占了东北三省,她们一个个学生娃娃起个燥性子,举牌子串街发发牢骚,喊叫喊叫,出出怨气,也是常理呀,下来那个劲儿她们也就稳当了,一个学生能有多大能耐啊。” “我说也是,就是上面抓着不放呢。” “这是两个学生娃娃害怕抓就没敢来家里,若是万一来到家里,老弟还会派人去抓吗,若是,倒不如我刘福禄亲自给老弟送来。” “刘兄说哪里话,兄弟也是拉开幕走个过场,即使真的见到两位小姐了,也是要给刘兄送回府里的。” 二人你一句他一句,摆起了鸿门宴。最终还是心有余悸不欢而散了。回到家里,刘福禄掂一瓶酒就去了山来家,走半路才想起山来已经不在世了,就要往回返却让山来媳妇看见了,跑过来跟他说:“山来走了,老爷还嫌弃俺来了,你是来让俺炒个菜喝酒,又不是俺这个炒菜的不在了。” “是哩,那能嫌弃你哩,还是亲家哩,主要是没人陪我喝了哩。”刘福禄道。 “我陪你喝哩。” 刘福禄是心里高兴,那晚越墙进来的却是谁也想不到的刘保蝉跟香黛,就连家里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见面没说几句话忽然听外面有人叫门,她们怕招来麻烦,就又跃墙走了,刘福禄发现她们那个跃墙的功夫就像是飞一般。 刘福禄不知道这个高兴劲儿往哪处使,习惯了又想到山来家,他在先前是一遇事就习惯到山来家喝几口。 第151章 第151章 那日,山来媳妇就是跟刘福禄喝了半宿,她知道东家一定是遇到了高兴的事情才来的,那是忘乎所以了,连山来是活着还是没活着都高兴的忘记了。 时隔几十年了,刘保蝉跟香黛才觉得应该回来家一趟看看自己的亲人了,家里人一定是以为她们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其实她们就是要死的人了,是让她们实施罪恶的那些人又让她们活了下来,以义和团的名义将她们救了。 开初她们真的很相信是义和团的兄弟将她们救了,除了义和团的又会有谁能救她们呢。两个涉世未深的乡下女子那颗清洁的内心是单纯的,是什么也不会考虑的。 她们跟着救她们的师傅们练功夫,按照他们的指令去做事,去窃听会议,去偷取文件,甚至去杀人。最终她们还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她们的救命恩人。 二年过后,他们终于知道了真相,曾经是他们的师傅的廖琪和向宇瑾要带她们去日本。原来他们是日本人的两个武士。 她们开初是被德国人带到了东交胡同,德国人是想看看这些弱女子是凭借着什么力量来面对他们的长枪大炮的,她们那个威武不屈的样子让他们这些侵略者都感到畏惧。 不想她们被日本人的福岛指挥官看准,福岛想培养她们为日本人服务,让她们在不知不觉中甘心为他们出力。 于是福岛派他的得力助手川岛浪速把她们从德国人那里赎回来,然后派廖琪和向宇瑾两个日本武士扮作义和团的兄弟将她们从牢房救出来。 后来才知道她们是为日本人服务,她们的任务就是到俄国人哪里为他们搞情报,她们做了他们的间谍。她们为此还跟他们签订了协议,是她们亲手签的字。? 他们拿出了她们亲自给他们签的字来威胁她们,还派救她们出来,教她们功夫的廖琪和向宇瑾,做她们的丈夫,将她们带走。 她们知道后宁死不跟他们走,她们不会做侵略者的媳妇,可是她们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经过几年的风风雨雨,她们学会了冷静,这也是被他们训练出来的。 但是她们要做出顺从他们的意思。就在一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们顺从着,受着最后的侮辱,她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共同将廖琪和向宇瑾灌醉,趁他们不备的时候将他们送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她们连夜逃出了那里。 虽然她们身怀绝技,想要顺利逃出日租界也是不容易的,是她们利用自己的智慧才逃出来的。 她们早已发现了在租界开店的刘巴图,他可是义和团的,还是刘巴图跟靳义堂他们拼命跟敌人厮杀帮助她们这些红灯照女子有机会突围出来的。 她们是亲眼目睹这些救她们的义和团一个个被敌人的枪炮击准而倒在血泊中,没想到还有活着出来的,那就是刘巴图。 她们开初不相信是刘巴图,因为刘巴图简直是脱胎换骨了,穿着一身时髦的西装,还有一个洋媳妇每天在他的店里进进出出。 这个穿西服的店掌柜简直是太像她们认识的那个舍身救她们的义和团的那个刘巴图了,她们要证实一下这个店掌柜。 有一天她们光临了他的西服店,她们目视着他,希望他能认出她们来。若不是赤岗来过他的店里,他还会以惊奇地方式跟她们相认,赤岗已经告诉他了,他在这里发现过她们,他还说她们不知道在给谁做事,让他盯着点。 他装出认不得她们的样子,让她们很失望地从他的店里走了,她们还重复地回头看他,他知道她们是认出他来了。 有一天晚上,他的店已经关门打烊了,忽然他听到从日租界传出来嘈杂的声音,还听到有人用日语喊“别让她们跑了”的话语。 刘巴图在租界时间长了,能听懂一些日语,便开门看,猛然发现被日本人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是两个身影很熟的女人,哪不是刘保禅跟香黛她们? 她们在日租界出现已经不是一次二次了,赤岗让他盯着她们,他已经照办了,可是一直也没有赤岗的影子,也不知道她们在日租界干什么。 现在她们被日本人追赶,还喊着日语“别让她们跑了”。 刘巴图在他的洋媳妇耳边交代了几句,那个洋媳妇就出去了,等着她们跑到她跟前就把她们领到他们店铺的后门,轻轻用中国话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快跟我来。” 刘保禅她们在刘巴图店里见过这个洋媳妇,她们正在危机之中,想到那个没有认她们的刘巴图,心里还在怀疑而且肯定那个就是她们认识的刘巴图,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认她们,便不加思索地跟洋媳妇进了店里。 刘巴图急忙迎出来,见到她们劈头问道:“你们怎么被日本人追赶?” 香黛道:“你就是那个刘长辈?” “别问了,逃命要紧。” 刘巴图已经在店里选好了两件西服让她们换上,然后跟着那洋媳妇就出去了,那洋媳妇领她们到了德租界。 也幸亏在租界开店的刘巴图帮忙,她们才顺利逃出了租界地。 几年间,她们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追捕,风餐露宿,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直至偶然一次遇见了红灯照的二师姐,她们才跟着她参加了“红枪会”。 后来她们再到那里去找刘巴图,店面已经关闭了,听说是辫子军来了将他的店给抢了。 天门会兴起时,红枪会跟天门会一道在河北巨鹿、永年一带跟军阀开仗,攻打警察局,收缴保安团,驱散反动武装,攻克县城,赶跑反动县长,抄反动豪绅的家,捣毁钱粮库,将钱粮分给了农民。 红枪会跟天门会被中国共产党派出的一批优秀的共产党员深入到里面作教育工作,逐步引导他们加入共产党红军的队伍,加强对他们的领导。 刘保蝉跟香黛跟着大家来到游风约北坛,才有机会回来家一趟看看亲人。没想到正遇到王天印查“暴徒”。 刘福禄还是第一次喝醉了酒。 他对着女婿刘宝库都语无伦次了,要是不喝酒的话,他是不会将那晚刘保蝉越墙进院见他的事告诉任何人的,毕竟是后面跟着尾巴,是好是坏还得保密,万一再出点啥事情。 见了刘宝库回来他特别高兴,忘乎所以了,他就觉着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了,王天印在他面前都认怂了,他倒是在县党部说一不二的,可是刘福禄觉得他王天印还是尽做些不体面的事情。 自潞府学生们游行示威后,女儿保杏跟跟山来的女儿宝花就没有来家里露面,早已被刘保童接走了,刘保童告诉他在省城情愿的学生被捕了。 刘福禄带着酒气给刘宝库跟他妈讲他亲眼看见刘保蝉跟那个香黛越墙逃走的事,他年轻时搭梯子才勉强攀上去的后墙,她们两个一跳一扒就上去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他一边说一边比比划划的。 刘宝库全家都知道东家是高兴终于见到二女儿了,这是他几十年的心念了,现在终于实现了,换换谁也会高兴的。 他还说刘保顺走的那天晚上跟他讲了不少关于共产党红军的事情,他都听的入迷了,没想到二闺女也是悄悄告诉他她参加了共产党红军了,还没让他听够就匆匆走了。 山来的媳妇还听不懂这共产党红军到底是什么,但是刘福禄在她面前是说的津津有味的。可刘宝库知道,他比老丈人刘福禄还知道的早,还知道的彻底。他在遥镇新宅地下室里没有少听那个王怀德讲的共产党红军的故事。 要不是刘宝库一时兴奋拿起酒杯跟刘福禄面对面碰起杯来,以刘福禄那个酒量是不会喝多的。 刘保蝉跟香黛就住在遥镇新宅里,以她们的功夫从新宅里进进出出是轻易而举的事,刘保蝉小时候在新宅住惯了,对新宅的每个角落都是熟悉的。 她们是跟着天门会来到游风约北坛的,她们的任务就是在天门会发展我们红军的队伍,减少凡是参加天门会的百姓在跟晋军开仗中不必要的牺牲。 她们的直接领导就是尤岗,也是尤岗受党组织委派参加到她们的红枪会里,把她们一个个说服并发展到红军队伍中的。尤岗早年在邯郸加入了共产党。 自从刘保蝉跟香黛参加了共产党红军,她们才感到自己是一个敢于面对一切的中国人了,她们心里那个解不开的疙瘩才慢慢被解开,而且是她们把自己以前所做过的事情坦诚地回报给了党组织才让她们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她们已经几十年没有回过家乡面见亲人了,党组织理解她们,并利用这次天门会在游风约设立北坛的时候,让她们打入天门会组织并顺便回家乡见见亲人。 对于香黛来说她的亲人就是遥镇的栗永禄,她是灾荒年被栗永禄收留下来的外乡人,她连她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她的父母将她留在遥镇就再没有回来看过她,她们一定是饿死了。 虽然栗永禄自收留她后做了他的童养媳,等她长大了正要圆房的时候,红灯照来到了遥镇,她就被栗永禄送到了红灯照里,从此她就离开了遥镇,以至在这个世界的风云变幻中改变了她整个人生。 现在已是民国时代了,她们又参加了共产党红军,红军里没有小妾之说了,不过她这个年龄就连老妾也不算了,没人待见了。 她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她们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她们就在夜间潜入栗永禄宅子里想见到栗永禄。 这是香黛渴望已久的心愿,刘保禅理解她的心情,就随同她前往。 第152章 第152章 她们已经养成了不走正门翻墙走壁的习惯,这所四合院是后来栗永禄给她们三个最小的童养妾专门新置盖的,她们三个就住在一起,后来她们满十五岁就各人有一间屋子。 老爷开始离开老旧院搬进新四合院里,他的目的就是要守她们,她们都到了跟老爷圆房的年龄了。 老爷的正房黑着灯,虽然天色尚早,可能老爷已经就寝了,她想指给刘保禅看她当时住过的屋子,那间屋子就属于她一个人的,这样她才能够勾起那时的回忆。 她仔细看,发现她的屋子里亮出微弱的灯光,她知道她住过的屋子不会闲置到现在,难道老爷又续了新房了,他可是能够折腾的,年轻的时候就爱这个。 那屋子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是一个年轻后生,从他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们发现屋子里围坐着不少人,有男有女的,那盏昏暗的大油灯在高处吊着。 这是她们参加了共产党后一贯有的场合,她们常常在一盏昏暗的灯光下围着学习一些新东西,听党的人给她们讲时事讲政治讲穷人如何翻身得解放。 那个后生好像是发现了她们的影子,她们也没有防避,就暴露在屋子对面的墙头上。她们没想到这里还有她们那个向往的地方。 “谁?有贼!” 随着那个后生一声喊,在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出来了。 香黛她们怕事情闹大,就跃墙下来,迅捷到了那小屋门前说道:“大家别慌,我是香黛,老爷的小妾。” 大家听后莫名其妙,出来的人都是一些学生娃娃,其中还有一个年长的,他很冷静。问香黛:“是那里的好汉,请进屋说话。” 那个发现她们的年轻后生也是一位学生娃娃,只是长得伟壮,还有一个年长的就是村长栗尚武。 栗尚武刚才已经听到香黛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知道老爷生前有个香黛的小妾参加了红灯照,其她两个香玉香桂已经知道她们的下落,就是还有个香黛下落不明,以为她已经被洋人战死了。 现在忽然听到“香黛”这个名字尤其新鲜,忙跟那个长者道:“真是老爷的小妾回来了。” 那长者愣神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要是提“香黛”这个名字他还会感到陌生,要是提到栗永禄的小妾,他就不感到陌生了,因为他最近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是有两个“红枪会”的女子来到游风约北坛,她们打入天门会内部就是为了发展我们的红军队伍。 并且还说这两个红枪会的女子其中一个就是遥镇栗永禄的小妾。 这位长者就是从南方来遥镇教书的朱先生。他是红军派到这里的秘密联络员,为了发展工农武装的。 在眼前的局势下,遥镇的这些学生娃娃们听到日本人侵占了我东北,纷纷上市府省府游行情愿,有的学生已经被当作“暴徒”被抓进监狱。 为了遥镇这些学生的生命安全,朱先生不得不以老师的身份来到栗府给情愿的学生娃娃们讲一些革命道理。 其中新上任的村长栗尚武就是朱先生秘密发展的成员,是黎城县警卫局局长栗旗书推荐的,栗旗书也是跟朱先生那样,是共产党红军的秘密联络员。 刘保禅跟香黛进了屋子,朱先生安排栗尚武将学生娃娃们安排在另一个屋子,他将这里的事情跟她们解释了一番,碍于他们都是秘密联络员,没有直接的联系,就笼统地跟她们说道:“我是这里学校的教书先生,这些学生娃娃们要到省城示威游行,是很危险的,闹不好就会被当作暴徒抓起来,老夫子得为娃娃们负责啊。” 二人听后,感激流涕,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情愿的学生娃娃,真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爱国志士大有人在啊。 朱先生问她们来此何意,香黛没好意思说,还是刘保禅说道:“自离开家出走参加红灯照至今已经几十年了,今日顺路来家里看看老爷和家小们。” 朱先生明知道她们跟他一样都是红军的人,也不便于道破,就随着她们的口气叫道:“栗村长过来,先认了族下亲戚吧。” 栗尚武在她们参加红灯照的时候曾经相识,虽说是同族人,却对她们这些做妾的不善交往,却也认得。 忙叫栗旗修,这里还所她最近,好歹香黛也算是她的姨娘。 栗旗修不知所然,栗尚武见她出来问:“侄女儿,你还知道你爸给你们讲述的当年参加红灯照的姨娘不?” “知道啊,那日刘福禄大不是说她们就在遥镇吗,怎?这来者就是她们,俺的姨娘?” “这不是那两个,这是那个叫香黛的姨娘,你可知道?” “不知道哩,反正都是姨娘,一个也没有见过哩。” “这就过去见见吧,朱先生叫你哩,去认姨娘哩。” 栗旗修急急过去见到香黛她们,一个磕头礼跪下叫道:“姨娘在上,受侄女一拜。” 刘保禅慌忙将她拉起,在那盏昏暗的油灯下细细端详一番道:“看这长相可像是你们姨娘啊,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哩。” 刚才在叫栗旗修的那一时间,朱先生已经将栗永禄去世的消息告诉了香黛,香黛好生难过,见刘保禅扶起旗修也附和一番:“看你这个姨娘说的多么好听,就似仙女一般。” 栗旗修正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姨娘,忽然说道:“都说红灯照的姨娘会飞墙走壁刀枪不入的功夫,能否教会侄女一两招式,也好惩治那些坏人。” 栗尚武道:“侄女可知道咱家这么高的院墙,两位姨娘是怎样进来的?” “怎样进来的哩?” “若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能进来咱家这院墙?” “是哩。这就是飞檐走壁的功夫哩。”说着栗旗修就要朝她们拜师。 香黛道:“侄女想学就学吧,还拜啥哩,姨娘能不教侄女学本事,只要大家有想学的,姨娘都舍得教哩。” 朱先生见状也说道:“既然你姨娘答应了,就起来吧,日子长着呢,想学啥还怕学不到呢。” 大家是真没想到到香黛还活着,还会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几十年过去了心里还惦记着老爷,若是老爷还健在,那会有多高兴呢。 大年过后,忽然市党部关门了,市府派下人来带着县警务局把县党部的人也带走了,听说虞县长也回来了,第二日就调黎城担任县长去了,在遥镇住着的香玉香桂也被接走了。 香黛她们知道香玉香桂在遥镇,就在她们的隔壁宅子里,就跟栗旗修去看望,没想到她们已经被接走了。 王天印是被他的儿子王加举接走的,他在市府早已听到消息,因为省党部跟游行情愿的学生发生冲突,造成了“一二一八”情愿学生事件,省党部的主要成员被扣押了,省党部也被查封了。 王加举在长治县办煤矿实业,就把父亲接到那里暂避一时,他在县党部也没有多长时间,也是上面看他的面子让父亲干的,他就有一种预感,这个县党部的职务是当不久的。 王天印走后不久,这股风也过去了,县党部也关门了,里边的人该抓的也抓了,县长也换了,新调来的县长姓赤。 王天印又回到了王家村,还担任他这个村长。一进门二姨太就给他报喜了,说的是四姨太有了。 王天印一生纳了三房妾,最后一房房改称了四姨太,还是正妻王氏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王加举,往后不管是王氏还是二个小妾,不是夭折了短命就是没动静怀不上。这是他王天印一生中一块放不下的心病,不是这样他还不会在这把年纪再娶一房姨太太焦小穹。 他认命自己比不过人家刘福禄的就是人丁不旺。 现在虽然是县党部又垮台了,那毕竟是人家上面的事,他也左右不过来,胜负由天定。 如今是焦小穹有喜了,真是老来得子了?这不比那个重要呢,不比那个事大呢?不比做什么事让他高兴呢。 那还是他跟儿子走后的事情,有一天忽然儿子来家里转了一趟,跟他说:“爸跟我到矿上去一趟吧,那里需要个帮手,就几天的事。” 王天印道:“我跟你走了,县党部怎么办?才给人家干几天,哪有这样做事的。” “不是还有人家县长的吗,你只不过是人家的一个代理,就说是身体不适,到府上看病。” 王天印不同意,儿子只得给他说穿了即将面临的形势。“这是遇到儿子了爸,换换别人,谁肯将这些秘密告诉给你哩?” 王天印将信将疑,冷静下来回想一下县府里这些天的争争斗斗,的确也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再说了,儿子不会骗他,不是儿子的面子,他也不会在人家县党部里做事。 他走后两天,就听说县党部又关门了,刚上任没多久的县长也被抓走了。他虽然是帮县党部做事的,若是他在场,能利索了吗? 第153章 第153章 焦小穹在老爷走后那几天,忽然感到茶不思饭不想的还常常伴有呕吐被母亲焦氏知道了,便找来大夫看,大夫把脉看后忍不住就当场叫起来:“四姨太有喜了。” 大夫是想就此多讨个喜钱,当然他还得说的准当些。 王天印回来听到这喜讯,当晚就住在焦小穹屋里,他不得不再显出对她是格外的宠幸,再说他只要能往四姨太的屋子里钻,说明他的身体还是硬邦邦的。 面对四姨太那软玉温香的体肤他最终还是卷缩的像一片被太阳烤皱了的树叶,他认怂了,就像跟刘福禄认怂了一样,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捏着眼前这个小妖精那细嫩的皮肤不轻不重地问道:“老爷是哪次让你个小妖精怀上的呢?” 开始焦小穹还没有听懂王天印猛然说出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随口接茬道:“俺也不是过来人,哪能说的清哩?” “小妖精觉得老爷还能有那个本事吗?” “啥?”这句话说的让焦小穹心里未免紧缩一阵,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躺在自己身边的老爷突然间变成一条冰凉的蛇。 “说啥?老爷?” “没啥,没啥,跟你个小妖精说着玩。” …… 刘福禄没想到新上任的县长姓赤,原来就是赤岗。 他早年就是跟着阎长官参加的中国革命同盟会,先后参加了太原起义、讨伐张勋复辟,还参加了北伐战争、中原大战,成为民国山西的一代元老。 太原“一二一八”事件后,国民党省党部被查封,随即各市党部、县党部先后关闭,其主要成员都被扣押,重新派回来的县长以上的长官都是后来阎省长的部下。 赤岗就任没多久,他就跟警务局长王作丰亲自来看望刘福禄,一见面就说:“我走的时候你就是老保长,现在又成了一个老村长,真是青山不老啊。” “还不老哩,跟我年岁一样的都已经走了。”刘福禄道。 赤岗发现刘福禄真的是老了,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了,挺直的腰板也向前弯曲,高大的身躯佝偻驼背了。 赤岗穿着一身整齐的青色制服,头戴一顶灰色礼帽,鼻子下面留着一道醒目的胡须,手里住着一根紫檀色文明棍,笔挺的身材还不减当年的英俊,只是脸上爬满了皱纹。 刘福禄虽然是认识了跟王作丰在一起来他家的就是多年未见的赤岗,但是还不知道他是新上任的县长,还奇怪地问他:“兄弟你怎跟王警长在一起?” 王作丰介绍道:“这是我们新上任的赤县长。” “县长?” “老哥啊,遇巧了,受上面重托,临时抱佛脚罢了,老了不中用了。”赤岗笑道。已经显不出当年的那个活灵劲儿,只是沉稳老练了。 “不中用还成了县长哩,要是中用还不得当个府台大人。”刘福禄也笑道,突然喊庆贵道:“育儿在哪咧,让她快来看谁来了。” 村上老少听说当年在乡学拳房当教师爷的赤岗担任县长了,都纷纷前来看个稀罕,不大时就在整个河口庄上传遍了。 王天印近段时间正在听任儿子的劝告少出门在家里避风,听在外面的团丁回来报告说:“新到任的县长到河口刘家了。” 这个消息就像一声霹雳在王天印的脑子里嗡的一下。 怎么又是县太爷上刘家了,每次县太爷一来河口庄就会上他刘家堂上炫耀,让他刘福禄尽意展显自己那个威风。 狗孩儿在王天印耳根儿小声喃喃了几句。 狗孩儿告诉他新上任的县长是刘保顺的老丈人。 王天印心里一阵紧缩。 现在再去见儿子王加举是赶不上趟了,也许儿子不知道新上任的县长是谁?他怎么没有事先告诉他呢?眼前他还是一村之长,既然人家县太爷来到了河口庄,他这个王家村村长相隔半里远能不知道吗?知道了还能躲着县长不见?或是不敢见? 王天印还是硬着头皮去河口庄刘福禄家见了新任县长赤岗,原来他们都认得,当年跟上他家被盗抢罂粟果和刘保金那事,现在还是历历在目。但时过境迁,物换星移,岁月的变换已经是花期错过的忧伤,当年的恩恩怨怨在岁月的积淀中早已退色而在心中淡忘。 提起王加举,赤岗跟他可熟,他跟王天印感慨道:“人家王加举是文官,我赤岗只是打打杀杀戎马一生,现在还能保住性命坐上县官的宝座,可见上天对我有多么大的恩典。” 王天印还想自己这次会遇到什么波折,没想到虚惊一场,还是儿子王加举的面子大啊。 刘福禄见到赤岗第一句话就是想问问二儿子刘保银的情况。 开始赤岗老是说着别的,根本不提刘保银,让他格外着急,他对着赤岗喊叫施育儿把刘保银的媳妇靳保贞都招出来了,靳保贞还想是刘保银也回来了。 看到靳保贞刘福禄就是颤兮兮的,每次都是这样,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刘保顺虽然也不在施育儿身边,好歹他们是圆房了,可刘保银一走再无音讯。 临了,刘福禄憋不住就问赤岗:“保银哩?你怎不提他哩?” “保银?他好着哩,他现在在天津哩,在二十九军还是个连长哩。”赤岗道。 刘福禄问这话看见靳保贞在后面侧耳细听,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那他怎不来家一趟哩,保贞还等她圆房哩,这个不孝的龟孙子。”刘福禄故意骂道。 “来家?忠孝不能两全啊老哥,你不是唱大戏的出身,怎忘记了忠孝不能两全这个理呢?”赤岗不知道刘福禄是故意让靳保贞听的。 “怎不懂忠孝不能两全那个理呢,是亏待了保贞啊,让闺女守等哩。”刘福禄高声说着再斜视一眼靳保贞。 他突然发现靳保贞已经回屋了。 王天印送走赤县长,高高兴兴地回到家,第二天起早他换赶车的丁老铁备好车,说要到儿子那里一趟,住几天再回来,临走又叮嘱狗孩儿看好家门,狗孩儿答应了又问:“东家,还派人给刘家下细活了不?”下细活就是监视刘家。 王天印说:“眼下不用了。” 自王天印见到赤县长,那才是心肝掉在肚子里——一百个放心了,若是他还不利索的话,县长见了他能不把他当做县党部里的罪犯抓走?还提到跟王加举惯熟是朋友吗? 他要去见见儿子,听听他对局势的分析,县长都见了,他还怕什么?他还不敢出门吗?他觉得儿子才是他的保护神。而且,他这次出走也是想证实一下他的一个猜测,了却一下他的心事。 晚上,王天印提前就回来了,赶车的丁老铁问道:“老爷不是说要在府里住几天吗,我已经预备好草料了。” 王天印道:“忘记一件事未办,那天再来吧。” 到了王家村已是二更天了,府里已经关门了,王天印嘱咐丁老铁:“到了府上悄悄叫门进去,别惊动了大家睡觉,大惊小怪的,还以为我又出了什么事情了呢,我就在老四(四姨太)那里过夜吧。” 丁老铁答应。 到了府上,丁老铁叫开大门,将老爷送回下院便将车卸了,喂好牲口,自顾睡了。 王天印进去下院也叫开四姨太焦小穹的门,倒下便睡,焦小穹用手使劲扭他一下嗔怪道:“老爷来俺这里也不事先说一下哩,深更半夜的不知道俺身子不利索?” 王天印道:“我可不是专门来的,是有人告说下院有贼晃动我才来的,生怕小妖精被谁偷了去。” “啥有贼晃动哩,别吓俺哩,俺可吃不起老爷这一吓哩。” “有人看见了,你还不承认哩,现在老爷是心情好,要在前些日子遇到这事,恐怕老爷都不想活了,还管谁哩。”这话虽是随随便便的却让焦小穹感到有一股子杀气。 “俺听不懂老爷的话。”焦小穹生气地将脸扭朝里面。 “小妖精哆嗦啥哩?” “谁哆嗦来。” “你真不知道是谁进的你屋来?别捉糊老爷了,老爷是觉得小妖精身怀六甲,不想惹小妖精生气,可别真逼着老爷生气呀。” 焦小穹被王天印这一问,心里开始生疑了,难道王天印是故意给他们设了个圈套?说是要在府里住几天,搭黑却赶回来了,没说二话就朝她这里来,幸亏狗孩儿越窗户逃走了,迟一步就会逮个正着,那可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老爷说明白点啊,俺是越听越糊涂了。” 王天印使劲搂住焦小穹让她喘不过气来,悄声说道:“不是老爷已经这把年纪了,那个越窗户逃走的贼还能活到天明吗?你若是再包庇再不说实话,那个贼就得去见阎王了,小妖精可舍得?” 焦小穹不吭声了,吱吱唔唔地哭起来,她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惶恐不安,她知道他跟狗孩儿的事情暴露了,她很后悔开初没有把老爷当回事儿,还以为他就是老不中用了,不在乎她了。 第154章 第154章 王天印将焦小穹搂在怀里还是悄声道:“老爷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事,也是待见你这个小妖精给老爷怀上了孩子,不是这样,老爷还跟你废那么多话干啥,直接将你们送官府就是个死罪。到时候,咔嚓,啥都完了。老爷是专门放他一马让他走的,就是待见你这个小妖精,舍不得弄得事大了,除坏了我王家的声誉还丢掉了你们的小命。” 王天印说的话是又厉害又现实又在理,把焦小穹心里那道防线给击垮了,她也不懂得这些事还能报给官府定死罪咔嚓了。再说若是老爷没看见他们这事能这样说的准确吗? “老爷说话算数啊?” “不算数也得行哩,这不是逼的吗?小妖精!” 焦小穹具体也不理解王天印是在乎她给他怀的这个孩子,她还想老爷是太待见她了,什么也依着她,若不是这样,她还不敢冒胆儿撩逗狗孩儿呢,不是她撩逗人家,量死他狗孩儿也不敢对她越雷池一步。 这也是怨自己啊。 “他对俺可没咋,头一遭,还没……还没来得及,老爷就来了。”焦小穹道。 “怎个来不及哩,跟老爷讲叙讲叙。” “怎个讲叙哩,他就没怎俺,讲叙啥哩老爷,行行好吧老爷,别再折磨俺哩。”焦小穹对这可是扣得绷紧,她只要咬住不承认。因为只有天知道她跟狗孩儿做了啥,老爷毕竟没有现场抓住他们。 “哼!知道他来不及,已经有人发觉了,他能来得及?要是来得及了,老爷还能让他跑了?”王天印是故意在放松她的戒备,让她觉得自己还没有酿成大祸,不过他也不想听到那个吃了豹子胆的贼跟这个小妖精真正怎样了。 王天印将她搂着让她喘不上气来,甚至于听到她的窒息声,哀求声。这也许就是他对她的最大的惩罚。 …… 他忽然想起她还怀着孩子。 他将她放松,还是问道:“都在一个院住,你母亲怎不知道呢?” “他是头一次,一时糊涂,母亲怎地知道哩?”她也不想说出他的名字,似乎她跟老爷的想法一样,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他的事,就是老爷的骨肉。 真是头一次吗?小妖精!王天印压制着怒火。他不愿意知道焦小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是谁的,关键是她怀着的多半是个男孩儿,按妈妈们的推断,这个小妖精喜吃酸也勤快,酸男辣女。 在他这把年纪的时候还能得子得福,如不把事情闹大,那个小生命就是自己的,也许真是自己的亲生子? 即使不是…… 即使不是,他还有那个能力吗?他还能得到一个亲生儿子吗?他自己都感觉到那是不可能了。可是他是思子如命啊,他一直就感慨人家刘福禄,人家才是多子多福的,这一点他的命相就不如人家刘福禄。 “以后还敢跟他来往吗?小妖精!”王天印故意不把这个贼的名字说出来,他最是怕说出来,说出来也许就啥也没有了,就这样还好点。 “不敢!不敢哩!老爷开恩哩,饶了俺这回吧。”说着又抽泣起来。 “这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许说,就连那个贼也不许说,能办到吗?”王天印一听焦小穹那细腻的戚戚声就心软了,也许焦小穹也把握住了他这一点。 “能!老爷。” 焦小穹滚到他怀里,她此时此刻也许真的感激王天印对她的法外开恩。 对付一个焦小穹,王天印那是小菜一碟。 开初在焦小穹的房屋窗户外捡到她的肚兜就对她产生了怀疑。随后接二连三发生了他的县党部又一次被抄的事,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事,直到知道了焦小穹有了身孕才又一次勾起他的疑惑。 难道就这样巧吗?是上天赐予他老来得子吗?他想儿子可不是一天两日的事了,而是他一生的心病啊,他死后他王家的这一大家产业谁来继承呢?只凭大儿子那个参事王加举是依靠不住的,他的钱还花不了呢。 他这才理解了当年村上效行的刘福禄提倡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句话的深远意义了。 他故意让狗孩儿跟焦小穹听到他要到府上住几天的话,就是要证明一下他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 他在焦小穹的屋里唯一能出去的窗户做了标记,结果他离开的那晚,那窗户是开过的,一定是有人在焦小穹的屋里听到他进院的声音从窗户逃走的,除非是那个狗孩儿,他确定…… 没过几天,王天印推说是要占用狗孩儿住的那间房,将狗孩儿安排到前院,隔断了他跟焦小穹往来的机会。 狗孩儿他还蒙在鼓里,还想王天印根本不知道他跟焦小穹的事。不过焦小穹肚子里的孩子他是心知肚明的,他的心里就像长起了一块疙瘩堵得他忧心忡忡的,毕竟他知道这是他做贼造的孽,幸亏老爷没把他们逮个正着。 焦小穹临盆那日,真的如妈妈们所说,给他王天印生了个大胖小子。他是兴奋极了,还请来戏班在王家村唱了三天大戏,这次他请的戏班子就是刘福禄的如意班,他要告诉刘福禄他也有老来得子的福分了。 真是好事往一处凑,忽一日县里的王警长来通知他说赤县长有请。 到了县府,才知道赤县长是想委以他一个重任。 就是说县里要成立个什么“主张公道团”,缺个团长,问他能不能胜任,让他考虑考虑后再给他个话。 赤岗事先想到王天印也是想顾及一下王加举的面子,眼下县府也没有什么职位适用王天印了,再说王天印也是一个国民党员,做这个团长也合适。 赤岗来到壶关县任职跟王加举不无关系,当年在省城他跟王加举是老乡关系,相处的很默契,后来他随晋军转战南北,王加举到潞府任文职搞实业。 省城“一二一八”事件后,省党部遭到国民不满,被当局抓住小辫子,各地国民党党部相继遭殃,位于中立的王加举怕父亲遭到连累,就提前走关系,为父亲解脱,还推荐赤岗来壶关县就任县长一职。 “主张公道团?”他王天印懂得什么是个“主张公道团”,既然人家县长亲自叫到他县府告诉他,说明心里有他,没有把他当做外人来对待,不管是人家县长是看着儿子的面子还是对他的信任,不管自己对这个“主张公道团”懂得懂不得,总之是不能当下就拒绝县长的。 再说“主张公道团”这五个字,单凭里面的“公道”二个字,他就觉得是个很体面的活。 这回王天印决计是得到府城亲自见见儿子王加举了,问问他这个“主张公道团”是个什么官职,能不能干,他现在一心想着是四姨太给他生的那个大胖小子王加福,对任何事已经看的很淡了,不再上心了,不过真要是有光宗耀祖的事情干,他还是不会推辞的。 “主张公道团”是阎锡山在红军东征和日本侵略华北危机日益加重的情形下成立的组织,最初称“防共保卫团”,其宗旨是防共,阻碍共产党在山西发展,就像阻碍国民党县党部不能在山西立足那样。 后来觉得“防共保卫团”的“防共”二字太明显,不少参加到这里的队员受到不明不白的惩治或者处决,于是就改为“主张公道团”,目的还是一样,同时还肩负着检举地方“坏官坏绅”的职责,成为了阎锡山对抗地方豪绅的重要组织。 对于王加举这个坚持着中立思想的人来说,他不愿意让父亲参加这个“主张公道团”,以他老了胜任不了的口气说服他,他知道赤县长是在给他这个面子,其本意也不一定就是选准他这个年迈的父亲了。 通过儿子的解释,王天印也明白了这个“主张公道团”的职责了,他也不愿意跟县党部那样覆辙重演了,有了儿子小加福,他余生就感到满足了,他不想在上面这个阶层里做什么要职了。 回来后,王天印没有再征求儿子的意见就到县府拜见了赤县长,将自己年迈不胜任的苦衷说了,还郑重地给他推荐了两个人选,就是南党贾荣科的党羽宋合则和北党秦虞后的党羽杨笃宽。 赤岗顺从了王天印的意思,他就是想给王加举这个面子,至于这个“主张公道团”的团长由谁来担任都无所谓。 为什么王天印要给县长竭力推荐这两个人选呢?因为这两个人在整个壶关南北地界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是南党北党各方主子忠心耿耿的得力干将,虽然称呼的是混世魔王,可是他们办事都有分寸,稳中带钢。 他王天印在潞府营守的时候就跟他们打过交道,如他们给县长干好了,他这个推荐人也有推荐之功啊。再说这两个混世魔王不也感谢他王天印的推荐之恩吗。 最终是,赤县长听了他王天印的话,委任扬笃宽和宋合则为正副“主张公道团”团长。 至此,扬笃宽和宋合则还亲自来王家村答谢王天印的推荐之恩。? 第155章 第155章 “九一八”后,随着学生的示威游行从而掀起了全国民众的抗日热潮。在河南彰德府做油坊生意的苏大本已经做不下去了,组织上安排他回老家到城里找一个叫卫华的人联系。 他是壶南(壶关南部)辛寨村人,自小就跟着父亲在河南彰德府开油坊做相公。 军阀混战时期跟王怀德、刘保顺参加干草会和后来的天门会,父亲怕他再闹事便将他收拢到了彰德府自己身边。 现在日本人又来了,生意越来越做不下去了,他不愿意看见那些欺负中国人的日本人,父亲也没法管他了,眼看着他在那里尽给招祸。 苏大本回想起在彰德府参加革命时候的情景,那还是在去年冬天的一个上午,一位日本浪人来他油坊打油,走了后半个时辰又返回油坊说他的斤两不够,后面还跟着两个日本人。 本来日本人侵占东三省后,苏大本只要一看见日本人头就炸,窝着一肚子火发泄不出来,这回他们是专门来找茬,欺人欺到他头上了,便跟他们争执起来。 苏大本体格健壮,还是个暴脾气,一个人硬是跟三个日本人比试,还招来不少围观的百姓。 苏大本的父亲怕招惹了日本人吃大亏,就把苏大本拖拽到屋里,油坊东家好话说了多少跟日本人道歉,最后还是给了找茬的日本人一些钱才算了事,还开始给他们交了所谓的监督管理费。 本来苏大本对小日本侵略中国就深感不满,每次街上举行反日游行他都去参加。 此事过后,油坊东家埋怨他不该招惹那些日本人,苏大本辩解说:“他们是故意来找事的,我从来没有缺斤短两的习惯,再说了他们日本人为什么收取我们中国人的什么监督费呢。” 东家说:“出门在外,寄人篱下,就不能跟人家一般见识。大东北人家都占了,还在乎你个买油的?” 苏大本很是不满东家的话:“我们离家才百十里你就说是寄人篱下,那日本人离他们家几万里难道就成了我们的主人了吗?” 愤愤不平的苏大本当即就离开了油坊,到一家饭庄喝起了闷酒。 苏大本没想到他的这一切早被一个年轻人注意上了,就在他喝着闷酒的时候,这位年轻人坐到了他的对面,跟他谈起了那天发生的事:“老兄那天义正辞严地对付那些日本人真是令兄弟佩服呀。” 一句话说的苏大本心里热乎乎的,本来就压忍的心境一下子豁亮了许多。 “你?那天也在场?”苏大本问。 “在场,不少人在那个场合都在为老兄叫不平呢。”那个年轻人道。 他中等个儿,穿着一身青色制服,戴着一顶平顶鸭舌黑色礼帽,像个学生模样,文质彬彬的。 “你说,为什么那些日本人老是欺负我们呢,硬是没人敢管呢。”苏大本给年轻人倒了一杯酒。 年轻人也没见外,端起酒索性跟他对饮起来,三巡过后,二人就热乎上了,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这位年轻人名叫姚希圣,爱国进步青年,他是组织上派出来了解学校和各个工商行业对日寇侵华举行自发的游行示威等情况的。正巧路过遇见了苏大本跟日本人的一番斗争。 姚希圣看准了这位刚强汉子,便跟定他,他知道这种性格的人会无辜吃亏,得向他灌输一些革命的理念,他选准了他这个苗子。 第二天,姚希圣把苏大本带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场所。一位跟苏大本岁数不相上下的文化人正在跟一些像他一般模样的人讲解那些日本浪人的事情: “那些身穿和服、脚蹬木屐、腰挂佩刀、留着怪里怪气发型的日本浪人,他 们依仗统治东北三省的日本人,对我们中国的百姓进行无理的剥夺和压迫,比起日军正规部队来,不仅毫不逊色,在许多方面甚至危害更烈。” “他们为什么要侵略我们中国呢?”有人问道。 “日本国土狭小,土地资源贫瘠,他们凭仗自己的国力比别人强,便要在疆域上对外扩张,进行掠夺别人的地盘,制定了对待我们中国的‘大陆政策’,梦想征服中国、亚洲乃至全世界,使日本走上了军国主义道路。因此那些成千上万的日本武士,由此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那些日本浪人在我们国家的一些城市就像一群螃蟹,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他们接受日本军国的指使,冲在前面,为日后的侵略充当马前卒、急先锋,并趁此从中牟取暴利。” 开始苏大本对这些问题还不大明白,可是那些参加听讲的人在他眼里觉得都是很正派的那种人,就像他在油坊里见过那些顾客一样,正派的和不正派的,他一眼就会辨别出来。 “你是哪里人?”那位讲课的文化人很和气地问他。 “山上的。”他指指西面回答。 “山西的?” “上党壶关的”。 “这你该懂得日本人为什么侵略我们,欺负我们中国人了吧?” “就仗凭他们的国力强大?” “那我们为什么就任凭他们欺负而不敢反抗他们呢?我们不比他们人多吗” “我们还没有那些觉悟,还是各顾各,不团结啊。” “对,就是这个理,我们就是一盘散沙,不团结,才要受到他们的欺负。” 就这样苏大本参加了这里的一个商会组织,专门为那些受到日本人欺负收保护费和监督费的商户抱不平,鼓励大家一条心,齐心协力不给他们任何好处。 那些日本浪人虽然还是横行霸道,蛮不讲理,可是一个商户受到欺负,大家就一拥而上。 苏大本这才感觉到一个中国人扬眉吐气的舒心。在中国共产党的指引下,苏大本参加了抗日进步团体,成了一位爱国进步人士,不断参加由共产党组织的抗日游行活动。 次年冬季红军发出了《抗日救国宣言》,此后日本在华北更加肆无忌惮,不断制造事端,频繁进行军事演习,华北局势日益严峻。 苏大本在彰德府已是那里党组织里面的一位积极分子,迫于现在的形势决定派他到壶关一带秘密为党工作。 苏大本接受了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就到油坊跟父亲辞别,说是要回老家看看母亲和媳妇孩子,父亲早就想让他离开彰德府这个是非之地,回到老家收收性子,没想到儿子是带着秘密任务的。 苏大本从在油坊做了相公,回老家探亲的次数记也记不清了,每次回家往返都是走小道徒步而行,一程也即是整整一天的跋涉,打早五更天出发至第二日五更天方到。 苏大本出门啥也没有带,只是手里拿着二条编好的艾绳,预备夜间走黑路点着红火一点,山里经常有狼出没,有了艾绳壮胆子,他是经常用这个方法走夜路,还有就是半路抽一袋河南烟叶用艾绳点烟。 行至东山下桥上、西柏坡狐山口已是黄昏,忽遇几个盘查的,肩上背着长枪,手中拿着大刀,气势汹汹的样子。 问苏大本从那里来,是干什么的。 苏大本说:“从彰德府来,在那里开油坊当相公。” “到那里?” “回壶关辛寨老家。” 一个过来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摸出几张晋钞来,便将晋钞没收,放他过去。 苏大本说:“老总,那是我的盘缠,到桥上村还想买点吃的,怎都拿走哩,得给留点吧,剩下好给兄弟们效劳。” 里面一个小头目点头示意那收身的说道:“就给这位老实后生留点吧,这是收出晋钞来了,若从老哥身上收出铜钱来,连你这个人都会没收,智趣点吧。” 苏大本见这个小头目面善又问:“敢问兄弟们是干什么的?当然肯定不是响马劫道的,别理解错了上火,我只是问问,前几次走个来回也遇不到一个盘查的。” “快走吧,别问了,别没事找事,我们做的都是公道事,不是劫道的响马。”那小头目说道。 苏大本也不再问了,到了桥上镇,天已大黑,找一家小店进去简单吃点东西,借火点着艾绳,正准备出门,忽然想起盘查的那些人,便问店家,店家告诉他:“那是叫个什么公道团的,说是在盘查坏人,说白了他们就是坏人”。 “那是怎说?”苏大本不解问。 “就是在盘查南面上来的红党,听说就是红军里的人,不是国民党,是什么党来,是?只要收出你是带有火柴和圆孔铜钱的一律抓人,想洗清自己,至少也得破财消灾。”店家道。 “奥,什么党?俺是做小本生意的,不懂得这个。”苏大本心里一怔,知道店家说的是共产党。他想这里比下边(彰德府)还严,幸亏来时姚希圣让他将铜钱换成晋钞,原来组织上是为了他的安全,还不让他带火柴,只准带艾绳或者打火石。 “上得山固村镇明天就是庙会,下面去赶会的买卖人没少给这些公道团的人进贡,一个个都是缺德鬼。”店家还是喃喃道。? 第156章 第156章 苏大本还不明白什么是个公道团,也不再耽搁就上路了,天明才上的山来,到了行头岭就看见自己的家了,手里的艾绳也点完了。 又走了一段路方想起店家说的今天就是固村镇庙会,便顺路绕道朝固村而去,他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到固村赶会。摸摸身上还有一些零钱,就想到固村庙会集上买点东西回家。 固村每年的农历四月十五庙会,自建庙后就已形成,开初叫“神棚庙会”,即求子生财之会,在村中央搭有神棚,棚内设奶奶牌位,还备有小泥人,凡求子者,都要来上香、磕头、上礼,然后讨要上小泥人回家放在炕席子后面,等生子后,拿小泥人到老奶奶庙回香谢德。 就是这个奶奶庙,届时来赶庙会的方圆各村乡民络绎不绝,从河南彰德府一带来赶会的商客提前几天就到了。 村街上搭满了帐篷,帐篷里的集货已经开摊,前来赶会的乡民陆续在进村。 苏大本忽然看见街上张贴着红红绿绿的的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日寇赶出中国去”、“抵制日货”…… 苏大本见到标语心里腾地沸腾起来,就像一团火从脚底燎到头顶,这是他在彰德府才能见到的标语,他也在晚上到街上张贴过这种标语,没想到这里也有,这不过才是一个小镇啊,难道——。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这里的先行者。 有一家盐店门口正在排着一溜长买盐的乡民,这已经不是偶然的事了,他也排过这样的队伍。 不管是单日集市还是今日的庙会,小镇上的盐店每日都是顾客盈门,贩盐的小商小贩,买盐的十里八庄村民,哪怕只买一小格(半升)盐也得排队硬等。 在当时盐的利润在一切行列之首,以身试法的私盐贩子屡禁不止,胆有多大利就有多高,这样却殷实了一些不怕死的。而这些最不怕死的人并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封建统治机器中的权贵,那些掌管“盐引”的官员肆意受收贿赂,为一些贩卖私盐的大开绿灯,使私盐贩子轻而易举地拿到“盐引”。只要“盐引”在手,几乎等于大把的银两唾手可得。 “官家货少私货多,南来载谷北载鹾。” 近年,随着军阀混战的局势,老百姓的吃盐就像吃“金子”,一个月的扛长工工钱还买不到半格子盐,而且盐价还在日益涨价,在当时的集市里,没有比盐商相互勾结,哄抬盐价的黑市更黑的了,每到开集的当日,盐店就会挂出一牌上写“盐货紧缺,谨慎购买”,意思是此日的盐价就会抬高,比平时的价格要高出一倍,老百姓怕买不到盐,不但不谨慎,而是疯抢,这就是那些黑盐商的经营之道。弄的老百姓叫苦不迭。 四月十五庙会上,盐店在十四傍晚就挂出来牌子,那些盐贩子就要在庙会的几日大发横财了。 不料在第二日早上,盐店挂出来的牌子不见了。 那些起早买盐的百姓早已排出来一里多长的队伍等待盐店开门。 苏大本当然知道这食盐紧缺的泛滥,在他眼里这排队买盐本不是一件稀罕事。而是他看到了固村酒店的相公吴树修在那些排着队的人前面站着。 吴树修是固村高小校长吴登生的孙子,刚刚二十出头的一个小伙子,在村上是出了名的爱抱打不平,常常跟一些土豪劣绅做斗争。他的爷爷是广东人,大灾荒的时候迁来固村,民国初期为固村村长,民国七年创办国民小学,是当时壶关有名的文化之家。 苏大本早年也在高小读过书,那时吴树修还小。后来回乡来固村酒店打酒时经常见面,很熟。 盐店的几个掌柜迟迟不开门。有人开始对盐店的门窗用手乱捣用脚乱踢,嘴里高喊:“开门,买盐!” 不一会,店门外贴出一张告示:“今日无盐”。 又过一会那些等不及的顾客开始慢散。 “大家不要散,有盐,他们是想利用庙会涨价!”那个在前面站着的吴树修朝着慢散的顾客高喊。 那些顾客听到喊声有的站住,有的返回到队列里。 吴树修对固村盐店哄抬盐价的作为早已不满,亲自动员村上和邻村的一些进步青年在庙会期间惩治那些黑心的盐贩子。庙会前一天盐店挂出来的牌子就是他们故意摘掉的 第二日一大早,吴树修安排几个青年人早早排在队列里。 “我们要买盐,我们没盐下锅!”。被吴树修安排在队列里的几个村青年故意起哄高喊。 见到这个情景这时的苏大本不再着急走了,他上山是来干什么的?这个吴树修的行为跟他在漳德府的行为不是如出一辙吗。 快中午时分,赶集的陆续增多,前来买盐的顾客聚集在盐店门口,看着一直不开门的盐店议论纷纷。 排在前头的几个青年就是跟吴树修同龄的好友张全忠和郭连来保,他们不时地对着盐店的店门又打又踢又喊,后面排着队的顾客有他们壮胆子一动不动,弄得盐店东家掌柜一时束手无策。 张贴出来“今日无盐”的告示也被他们撕掉。 盐店的几个掌柜开始出店跟吴树修他们说:“吴相公,今天真的没盐,拉盐的车还在路上没有及时赶回来。” “昨天挂出来牌子是盐货紧缺,谨慎购买,怎么过了一夜就变成今日无盐了?”站在前排的张泉忠出来队列选一个高处站上去高声问店掌柜,他就是要让后面排着队的顾客都听到他们今天的用意。 这时,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带着几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来到盐店门口,后面跟着盐店东家。他们是盐店东家从县城请回来的救星,那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是县衙门里的公道团团长杨笃宽,左肩下带着一枚 “主张公道团”牌子,牌子上有阎锡山的铜像,显得很威风。 固村的公道团几个成员也纷纷出来迎接他们的团长,如果今日在盐店门口闹事的不是吴树修他们,就不会劳驾他们的团长亲自来主持这个“公道”的,他们都知道吴树修不好惹,他爷爷是村上有名的绅士,又是国民小学的校长,到处都有他的学生,有的学生就在县城当官。吴树修又是村上方圆四周的孩儿王,方圆各村都有他的“弟兄”,不少有钱的劣绅都栽在了他的手里。 距固村东南十里地的瓜掌村韩子英,是东南乡的最大富翁,他在荫城开设有“祥泰瑞”铁货商店,兼营鸦片烟土,在鸦片烟土中参入细砂,时间长了,竟把“祥泰瑞”后院的一个大砂石槽全部捣成细砂参完了。 由于他们权势的根深蒂固,凡历任县长明知道他在私制鸦片却不敢拿他。后来吴树修跟几个青年人硬是收罗了他的事实将他告到官府,才使他有点收敛。这件事闹得全县百姓家喻户晓。 其实,这个公道团团长杨笃宽对吴树修也惧怕三分,他感觉闹盐店这事就是专门跟他这个团长作对的,他在未担任这个公道团团长前就是倒腾私盐的,吴树修这些青年人就反对过他们。 当上公道团团长后,他就像插翅又生风了,手中有了杀生大权,就连南党北党都对他另眼相看了,这个团长可是县长亲自委任的,总团长可是阎省长,他的任务就是暗里调查共产党的活动,明里惩治一些不守法的土豪劣绅,给百姓主持“公道”。 看到固村街上贴出来的标语,杨笃宽就有点生疑了,除非是共产党出现了,这标语才会出现,不是共产党在活动,那个老百姓贴这些标语呢。再说,吴树修他们闹盐店这个举动就像是跟共产党有关系,他还得谨慎着点,若是抓到个共产党,他就立下头功了。 杨笃宽看着这个吴树修心里就不是滋味,碍于赶集的群众他一不能失去他们公道团主持“公道”的作用,二是在吴树修面前还得显出他那狐假虎威的阵势,因为他在贩卖私盐这方面就是一个十足的黑盐贩子的保护派。 杨笃宽唬哧他的手下不要拿着公家的俸禄吓唬百姓,用手指指盐店的东家开始主持起他的“公道”来。 “盐店今天真的没有盐吗?”杨笃宽问。 “报告团长,真的是还没有拉回来。”东家回答。 “如果真的没有,那么这些个买盐的顾客可以下午或者明天有了再来买不就行了吗?何必没事找事呢!”杨笃宽说着看看吴树修,跟他友善地笑笑。 吴树修道:“我们都是固村的,我们还不知道盐店到底有没有盐?” “那你说到底有没有?”杨笃宽道。 “我说有的是。”吴树修道。 “要是没有呢?” “今天责任我负。” “到底有没有呢?”杨笃宽又问盐店东家。 “没有!”到这个时候了东家只有硬着头皮来了,就是有也不能说出来。 “要是有呢,你能按照平常的盐价给庙会上的顾客出售吗?”吴树修问东家。 盐店东家抬头看看杨笃宽。? 第157章 第157章 听了吴树修的话,杨笃宽当然要按照他的说法来,因为他说的就是个公道,公道团那敢不公道,他还得冠冕堂皇地以“公道”作掩护来完成上面交给他的防共大业。于是呵斥东家:“看我干啥,吴相公说的没错呀。” “对对对呀,不过真的没有。”东家道,他以为一个吴树修能对他怎么样,他也不一定知道他的盐在什么地方。 “有!在这里。”忽然一位跟吴树修年龄相仿的青年人在离盐店不远的一间平房处喊道。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是县城南八里地四家池村的王强,在他的身边还有固村南二里地桥头村的申斗金和固村东五里地东韩村的张书之。 他们都是专门来参加这运动的有上进心的热血青年,九一八事变后,他们的心更加系在了一起。 王强也是公道团的一名成员,当时他觉得公道团就是一个主持公道的组织,在公道团招人的时候,他就自报奋勇报名参加了,还负责在村口八里川路上盘查行人。 后来王强对这个公道团开始有了反感情绪,在盘查行人的时候,他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暗中查南面来的共产党这件事,他知道从南面来的共产党就是红军,红军是主张打小日本的队伍,是老百姓的队伍。 但是他也弄不清这公道团为什么要他们办这件事,这难道是在做“公道”的事情吗?至后来他跟随吴树修他们慢慢才明白了这回事。 但在今天他们跟那些黑心盐贩子哄抬盐价做斗争是肯定公道的,于是他没有让上司杨笃宽知道就随同吴树修他们参加了这次运动。 这次吴树修计划在庙会上惩治一下那些哄抬盐价的黑盐贩子,王强还是这次行动中的主要成员。 他们事先就了解到那些盐贩子早已在固村囤足了盐,只等庙会上涨价,早两天就派人摸清囤盐的地方,他们这次是有组织有计划的。 杨笃宽没有想到这个王强也在这里搅浑,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庙会前几天他就收受了这些个盐贩子的贿赂,虽然他知道固村这个地方比较乱,很可能有共产党隐藏在这里宣传他们的言论,可一时他也没那个本事查出来,上面早就训斥了他几回了。 王强见到杨笃宽,知道他是为那些盐贩子做保护的,也知道他是跟盐贩子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就故意大声喊道:“杨团长,盐库都在这里。”他要让这个团长对着众多百姓下不来台,他明明是告诉大家,不是“今日无盐”,而是“今日有盐”,并且囤积了许多。 你杨笃宽不是说公道吗,这次我就要看看你怎样来主持这个公道的,王强心里嘀咕。 王强话音刚落,站在那里的东韩村张树之也趁势喊起来:“有盐为什么说无盐,分明是利用会上要涨价,大家说怎么办!”张树之也跟王强一样是这次运动的主要人员。 接着,排在前排的张全忠、郭连保也喊着跑到了王强那里,同时要回吆喝:“有盐不卖,居心如何!”。 王强见张全忠他们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又故意对着杨笃宽高声喊道:“大家不要乱来呀,今天有杨团长在场,杨团长会公公道道给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谁乱来谁负责。”一边喊着一边阻止前来库房的人群,这是他临时发挥的,在这种场合他知道还得让他的上司下来这个台。 这时的杨笃宽被王强这一声喊长了面子,他想,这小子不愧是他的下属,没有跟他钣劲。他是公道团团长,这有盐不卖能说的过去吗,能是公道吗,这可不是胡乱抓个共产党那么简单,只要他的一句话,说你是你就是,让你坐牢你就得坐牢。 杨笃宽又问东家:“到底有没有盐?” 东家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说:“有倒是有,可那些盐还没有过秤交税呀。” “卖!卖!卖!”杨笃宽说着给东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这个东家还算有脑袋,临场找了个“没有过秤交税”这个合理的借口,要不然你这一库的盐就要算倒霉了。 “开库放盐,卖!卖!卖!什么税呀,过秤呀,都是他妈的小事。” 苏大本从头看到尾,想不到这一伙青年人就这样把个盐贩子给制服了。他本来想来到家乡是很难迈开第一步的,没想到有这么多让他刮目相看的青年人。 他没有主动去认识吴树修这个惩治盐霸的带头人,因为他的任务是先到城里纺织厂去见一个叫卫华的负责人,组织上是让他听从他的安排。 固村离县城跟他的家乡离县城距离差不多,固村在县城东南,他的家乡辛寨在县城正南。若他要回家后再到县城就背路了,不如先到县城见了卫华再打算回家,他今次可不是来探亲的,他已经是有组织的人了。 来参加闹盐霸的青年人还有县城那面的,他们怀着胜利后的喜悦说说唱唱相跟着往县城走,还有不少来赶集的乡民,手里都拿着平价买到的盐。 苏大本一路上跟着他们到了县城天色已经黑下了,便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来,纺织厂就在西街,为了安全晚上不能进去,得等到天明,姚希圣来时嘱咐他办事要谨慎,防止有坏人跟踪。 苏大本还不懂得这坏人指的是那种人,总之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他来干什么,这是铁的纪律,比命还重要。 县城西街纺织厂是去年才开的,听说是在省城冯光道的儿子冯世豪开的,冯光道已经告老还乡了,他父亲冯鸿儒去世后携家眷到了游风约新安里,儿子冯世豪没有从官,在京城开服装生意。 能来壶关县开纺织厂给冯世豪制作服装也是赤岗来担任县长时的事,没有这个靠山能在县城南北党的笼罩下经营生意是很难的,再说冯世豪跟王作丰的关系也很好,他是警务局的头,这关系也算好到家了。 县城纺织厂招收的大部分是女工,这是壶关县开天辟地头一次有女子做工的工厂,招收女工的条件就是没有缠脚心灵手巧的女性,特别是要能够得到自己家里的同意。 苏大本早忘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分文了,打明要退房摸摸口袋才想起来,于是早饭也没敢吃就来到纺织厂大门外等待开门。 城里的百姓还是很安逸的,街上有不少老者伸伸胳膊踢踢腿在锻炼身体,呼吸着早上的新鲜空气,还不时传来晚上打烊了的商铺开始开窗户摘门板的声音。 终于等到大门开了,苏大本跟开门的说要找这里的管事的,开门的说:“我就是。” “你就是卫科长?”苏大本看他比自己年龄要小。 “是呀,你是?” “这里招男工吗?” “你学过裁缝?” “我会修理缝纫机。” “来吧进屋谈。” 杨笃宽这个主张公道团的团长还真是沾了王天印的光了,他跟杨笃宽都是北派的,这个团长肯定不会轮上南派的贾荣科的党羽宋合则了。 赤县长对这个团长谁当不谁当无关紧要,他也只是迎合上面的安排,给多出来一个机构就行了。 没想到这个机构一成立就由上面派人直接来管了,这个机构可不像警务局,也不是保安团。它要求各乡各村都要有分支机构,每个村都要有公道团的团员,而且还不只是一个两个。 这一下杨笃宽可是踩着鸡毛上天了,这权力是太大了,看你那个不顺眼就会捏个罪名盘剥你一下,说你是劣绅就得出钱补救,说你是匪就的受点皮肉之苦,最终还得用钱来保释。 那日固村闹盐店的风波上边都知道了,说是有共产党在那里捣乱,责令杨笃宽彻查。 这有了共产党可不是个小事,这表明他这个公道团团长是严重的失责,但是共产党也不是敢乱抓的,人家脸上也没有写着,闹个盐店就说人家是共产党他杨笃宽觉得也太勉强了。 杨笃宽也没有见过什么是个共产党,贴贴标语就是共产党?潞府也有满街是标语的,那就是共产党干的了?那上街游行示威的不是那些乳臭未干的学生娃娃吗?难不成他们就是共产党? 杨笃宽把一通牢骚都发给了王天印,他是想王天印好歹做过县党部的谋僚,也许跟共产党打过交道。 虽然王天印也没有见过共产党,可他在潞府营守也没有白干,抓贼抓匪的营生他也没有少干,几十年前抓刘保金不是有人救他,他说他是响马就是响马,咔嚓就给他订实那个响马的罪名了。 “听说共产党一不在山上,二不在街上,都在百姓中间藏着,谁也不容易认出来,像杨团长说固村闹盐店的那些青年,若真是共产党的话还不一定闹盐店专门让你看见呢。”王天印道。 杨笃宽点点头:“长辈说的好像在理。” 王天印确信真正的共产党在这里还是很少见的,共产党还都在南面乱,像他怀疑刘保顺是共产党,来了圆个房就走了,一定是去南方了。在这里到是冒充共产党的不少。? 第158章 第158章 那日苏大本还是给卫华科长借的钱交了店家的。 他问卫科长没收他钱的那些人,卫科长告诉他说那就是“主张公道团”的,若他那天被收出方孔铜钱或者是一盒洋火来,他就会被当做共产党抓到县衙,亏他身上带着的是晋钞。 苏大本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来的时候,姚希圣就问他带着什么没有,让他什么也不要带,就带点晋钞。 卫科长告诉他,因为只要在山上(上党一带)的人花的都是晋钞,其它钱(包括方孔铜钱)是买不到东西的,从外面上来的生人一定没有几个带着晋钞,也不知道方孔铜钱在山上不准花。带着火柴的人一定是走南闯北的,这些人就有共产党的嫌疑。 苏大本跟卫科长讲了他在固村遇到的情况,卫科长跟他说:“那些都是咱们发展的进步青年,他们团结一致在跟黑心盐贩子作斗争,他们都是革命的火种。” “原来是这样,我说这些年轻人怎么那样团结呢。”苏大本道。 苏大本是个直性子,一见面他就让卫华给他安排任务。卫华说:“任务有的是,做也做不完,不过我们这种工作,急不得,做起来很慎重,弄不好就会出大事”。 苏大本点点头,他知道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当地秘密组建自己的队伍,为革命培养骨干,在发展中,甄别和挑选人才是关键,如果选错了,革命就会受到损失。 卫华还叮咛他要提防 “主张公道团”的,名誉上是主张公道的,实际上就是披着一张“公道”皮,暗中查防共产党,肆意坑骗百姓的,在这一带,他们把共产党说成是“匪”,他们是帮助百姓剿“匪”的。村村都有,很猖獗。 苏大本带着卫华交给他的任务,信心十足地往新寨老家走去。 秋天就要来到了,田里的庄稼懒洋洋地耷拉着头,卷缩着身子,已经发了黄的枝叶,随着秋风发出“唧唧”哀鸣。 “工农兵学商,一齐来救亡,拿起我们的武器和刀枪……准备上战场……”。“向前走,别退后,牺牲已到最后关头,同胞被屠杀,土地被强占,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苏大本行走在家乡的羊肠小道上,望着被旱情夺走的庄稼,嘴里忍不住哼唧起了抗日救亡之歌。他这次回乡的任务就是要依靠乡亲们发展可靠的抗日积极分子。 在以前他每次回乡后第一个就是先拜见在家的母亲,再和媳妇见上一面,然后就是到邻居苏楼则家了,他比他小,却跟他很投缘。他是最喜欢这个比他小的苏楼则了,他每次回来苏楼则都要领上一些小伙子来让他讲讲外面的事情。日本侵略东北后,这些小伙子个个摩拳擦掌,对日本人恨之入骨。 “老驴叔,怎舍得来家了,油坊开的那么大”。 老驴是苏大本在村上的时候村人给起的绰号,因为他性格老犟,就像一头硬脖子驴,做起事来一根筋,强拉都不回头。苏楼则也被大家称呼为“驴子”,苏大本是老驴,他是二驴子,两个人的性格有许多相似之处。 “日本人就要来了,命都不知道怎保,还做什么生意”。 苏大本深深叹口气。 “哦,难道我们这里也保不住了?小日本还敢来这里?”。 “奥,那也不一定,总之我们跟小日本快开战了,不在这里也会在那里,我们总不能受他们的欺负吧,这是迟早的事”。 苏大本答应了卫科长先在他这里找些女工到纺织厂,一路上在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他的表妹苏召兄。 找女工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村上的女孩还很封建,一般家人不让出门,再说,大部分女孩子,小小的就把脚给缠了,连自己那二尺来高的炕都下不来,何况闹革命呢。 苏召兄不一样,她没有缠脚,性格也开朗、活泼,他嫁给好牢村李春宝家里也不富裕,前年她还说要跟他到彰德府油坊做活,正巧她怀了孩子。这回她能出门了,家里的婆婆能带孩子,只要李春宝愿意就行。 这件事他就托付给苏楼则去办,卫科长告诉他凡做任何事尽量不要暴露自己,保住自己才能保证革命的成功。 赶明一大早,苏楼则就按照苏大本的安排去南面好牢村找苏召兄,看她家人让不让她去县城当女工。临走时,苏大本再三嘱咐他对招工的事不要声张。 苏楼则昨天一个晚上都在听苏大本讲抗日的事,讲红军打土豪分田地的事,还给他讲了在固村遇到惩治黑心盐霸的那些青年人,他懂得这些事的重要性,他们父辈在参加天门会时,就是很保密的一个组织,对家人都严守秘密,只字不提。 苏楼则临走时还问苏大本:“老驴叔,我这就算是革命?” 苏大本点点头。 苏楼则满心欢喜,虽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革命,但是只要是苏大本说的,他就一百个相信,也愿意跟他干。 到了上好牢,苏楼则就先去找村长,村长叫王义山,跟他很熟。见了面,苏楼则就说明了来意:“有一老乡在县城开一家纺织厂,需要找女工,知道本家里的苏召兄没有缠脚,也利落,看她家愿不愿意让她去”。 村长是个热心人,也是苏召兄的堂姐夫,他知道她家地少,生活很艰苦,小舅子李春宝自跟苏召兄成家后身体一直不好,勉强给别人做短工糊口,于是就应承下来,一定说服让她去。 苏楼则走时也再三跟村长说:“这事就别说是他来找的,就以村公所名义,不要留下什么闲言蜚语,乡里乡亲不好看”。 若是她乐意去的话还让他亲自把苏召兄送到县城西街,那里有人支候。王义山爽快地答应了。 苏楼则走后,村长王义山就去找苏召兄,男人王春保在外打短工,她就跟婆婆和儿子在一块生活,吃了上顿无下顿,一听姐夫说有她挣钱的地方,就一百个乐意,把儿子留到婆婆身边也放心。 三天后村长王义山就领着苏召兄到县城纺织厂去报到,到了南城门看见围着不少人,有的在看着城门前张贴着一张标语窃窃私语,有的不进城门而是扭头返走了。 王义山让苏召兄在一边等他,便去看张贴的标语,只见上写:“红匪猖獗,枭首示众,杀一儆百。”再朝城门上看,原来是吊着一颗人头,顿时一阵心悸,忙返到苏召兄身边说道:“今天不是个吉日,改日再来吧”。 苏召兄没有看见城门上的人头,平身也没有来过县城,只是听从姐夫安排,他让来就来,让走就走。 城门上的人头就是王天印给杨笃宽找的“共产党”。 自从王天印的儿子王加举来到潞府就一再说服父亲不要再经营鸦片了,王天印也是答应下来的,可是经营惯了,你不卖却有人来买,一时哪能会金盆洗手,便背着儿子做些小生意。 狗孩儿来到他身边后,因对他很放心,凡是这些事情就是由他去做。 那天王天印安排狗孩儿到平顺县青羊镇一个姓关的掌柜家送“金丹”,到了那里,关掌柜尝了一口,说这次的货不好,要他带回去再换换,临走还给了他一串铜钱,说是给他的辛苦费,还写有一封信,说只要东家看到信就不会埋怨他。 狗孩儿一不会抽鸦片,二不认字,只有是关掌柜说了算,还有给老爷写的那封信,他见了老爷也好交代,再说即是空跑了一趟也没吃亏,还白赚了一串铜钱。 出来青羊镇到了壶关跟平顺交界的辛村东北山口碰到了几个盘查的,狗孩儿还不知道盘查什么,只是对退回来的金丹担心,他知道这在民国是不准买卖的,最低被查到都会被没收的。 狗孩儿跟盘查他的几个就对了个正着,躲也躲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让人家查,他想,顶多他们查了那些金丹让老爷托人来要会去吧,便将他的褡裢抖了个底朝天,连那封信也抖出来了。 “你被暴露了,速走,老地方见。”一个人拾起那信念叨。 “啥意思?” “共产党?抓起来!带走!带走!”一个领头的说道。 “共产党?”狗孩儿一听这三个字,心里着毛了,共产党他还不知道,这抓住可是要杀头的,他被东家派出去到刘家蹲点抓刘保顺那个共产党,就是为了立功受奖,他知道只要抓住了就会被杀头的。 狗孩儿知道自己不是共产党,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只要能跑走,跑到王家村,东家会给他作证的,他凭借身子骨利索,二话没说掉头就跑。 盘查的几个一见他跑了,哪敢怠慢,认定这真是遇到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了,立功的时候到了,于是纷纷追赶下去。 狗孩儿跑得快,后面追的人被远远甩到了后面,只听领头的说:“别让他跑了,放枪放枪。” 随即“叭叭叭叭”数声枪响,狗孩儿中枪倒在地上。 第159章 第159章 王天印本来是想惩治一下这个狗孩儿,出出这口恶气,并没想让公道团的人把他打死还将头挂在城门上示众。 当然他的心里也是很矛盾,毕竟他对他还是很忠心的,说白了他还庆幸他给他生下这个小子,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中用了,这样算是借种生子吧。 虽然他对狗孩儿还下不去那个狠心,但是他也不愿意让他一直看见他的儿子,万一将来他再跟焦小穹串通一气?他毕竟是一天比一天要老。 杨笃宽一直在他面前说抓不到一个共产党,无法向上面交差,他心生一计就在狗孩儿身上打主意。 他到平顺县青羊镇找到他的一个朋友,原来都是在潞府营守的,他还是王天印的手下。他跟他说穿了自己对这个狗孩儿的意思,当然他没有把焦小穹跟儿子联系在一起。 他的那个朋友收了他的钱也真是绞尽脑汁了,还出奇地写了那封信,知道路上有严格盘查的。 把狗孩儿订实是“共产党”的就是在他身上收出来的那封信,他已经让自己失去辩解的机会了,他是没有领教过子弹的厉害才仗凭自己能跑的利索。 而且那封信的内容“你被暴露了,速走,老地方见”,还让公道团以为县城里面或者县城外面某一个地方还有“共产党”在跟他接头。 这“共产党”也是太猖獗了,身上还带着鸦片? 杨笃宽才不管这个狗孩儿是不是真的共产党,只要能给上面交差了就行,于是他就把鸦片这个事给隐瞒了,他知道共产党是反对吸大烟的。 青羊镇王天印这个朋友,陷害狗孩儿的事真是做的天衣无缝,那封信他真是写到骨头缝里了。 王天印派走狗孩儿后,他就亲自上县城找到杨笃宽的住处,在街上花钱安排一个陌生人给杨笃宽送去一个字条,说是在平顺县青羊镇至壶关县辛村镇那条路上有共产党在活动。 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有他王天印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事后第二天有人匆匆忙忙来报告王天印说:“老爷老爷狗孩儿出事了,头也挂在城门上了,说他是共产党。” 王天印是在焦急地等待这个狗孩儿被杨笃宽抓走的消息,没想到是他的人头挂在城门上的消息,这就像晴天一个霹雳让他一时转不过这个弯来,不知道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王天印急忙上县城一趟,果然看见狗孩儿的头挂在城门上。找了个熟悉的卫兵问了一下,才知道其中的内情。原来是青羊镇他的那个朋友写的那封信,他知道他会那么干,当初陷害刘保金他就参与过,这事他会做。 也算是这个狗孩儿该死,假如他不跑的话也许他还有转机,最起码他有辩解的机会,他要跑,那枪子可是不长眼的。 他没有害他去死的心,他敢对天发誓。 从县城回来他嘱咐家里人说他要进府一趟去见儿子,他得先把狗孩儿的尸首要回来,若是让他暴尸荒野他也觉得对不起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狗孩儿。 纺织厂的卫华也亲自上南城门看了看,虽然他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跟他有联系的同志们没有那个被公道团的认出来。 是公道团在造谣生事?还是另有自己的同志在活动?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会给百姓带来严重的后果,会让整个县城人心惶惶,损坏党的威信和形象。 晚上卫华找来西街的张秀山跟他说了这事,让他找些人去看看城门口那人头还在不在,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想办法把那个尸首给埋掉,对死者也是一个尊重。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同志,总之被公道团盯上的一定不是坏人。”卫华道。张秀山欣然答应了。 张秀山是县城西街人,纺织厂刚刚组建起来,第一个进纺织厂的男工就是张秀山,在跟卫华的接触中,发现这个青年人思想纯洁,向往革命,原来他的二爹是国民革命军的,有一年回来过一次,给他讲了不少共产党红军的故事,他知道红军打土豪分田地,是穷人的队伍。 当时卫华就劝他:“现在时局混乱,知道共产党红军的事要藏在心里,不要让那些捕风捉影的人听了对自己不好,对共产党红军也不好。” 西街还有两个跟张秀山很要好的青年人,一个叫秦英仓一个叫韩宝和,他们也都听二爹讲过红军的故事,九一八事变后,他们还上潞府参加过示威游行。 在固村惩治黑心盐霸他们就是其中的一员。 做这事他们当然离不开河口庄的刘宝库,他们都是在县学读过书的学生,固村闹盐店的时候他们就找他一起参加,没想到刘宝库对共产党红军的了解比他们还透彻,他说他三哥刘保顺就是共产党红军。 刘宝库也听说县城城门口的事,他还听说那个人就是王家村王天印家的贴身随从狗孩儿,狗孩儿是共产党? 离城门口不远有个饭庄,他们进了饭庄找座位坐下来。 城门口没有增加岗哨,那人头还在上面挂着,看上去阴森森的,来往进出城的行人早已吓得改东门进城了,都怕粘上晦气。 张秀山他们看到那人头就害瘆,没有一个敢自报奋勇上去摘那人头的,最后轮到刘宝库了,他说:“你们负责把岗哨引走,头算我的事。” 张秀山道:“都知道宝库兄练了些功夫,还是河口庄的民团小队长,还想你也害瘆哩。” 刘宝库道:“那瘆啥,不就是一颗人头吗,他又不会动了,再说我也是有媳妇的人了,不像你们还都是黄毛孩子。” 王强听后道:“宝库兄不是在说我吧,我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那你就带头想办法把岗哨引开吧,让他们这些毛孩子少粘这晦气,万一不好讨媳妇喽。” 王强道:“我是公道团的,我到城门口先去探探风声。” 说着就出去了,到了城门口,王强认识那两个岗哨,看到那颗高高悬挂在上面的人头便问:“这怎还一直挂着呢,吓得进出城的百姓都绕道走了,你们不瘆吗?” 一个道:“瘆啥?你细看那人头是真的吗?若是真的我俩才不到这里撑着里,还不是瘆,是太吓人哩,黑来觉都不敢睡了。” 王强听说不是真的,又抬头细看,还是看不出来,跟真的是一模一样。“那点不是真的呢。” “你看不出是假的就对了,你要看出来是假的,还有人会来吗?” “谁还来呢,谁还稀罕一个这呢。” “同伙呀,他没有同伙吗?” “你是说他的同伙要来劫尸?” “你等着听好消息吧,会来的。放长线钓大鱼哩,咱那杨团长还等着请功咧。” 他们说的一点不假,那人头挂了一天就被换了。那是杨笃宽收到王天印的银子让王天印弄走了。 王天印到了潞府找到儿子跟他说了这事,王加举还真的相信了,他还埋怨父亲说:“自己身边有了共产党还不知道,那会受连累的。” 王天印当然是想让儿子相信这是真的,那样的话狗孩儿的死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甚至他的小儿子跟焦小穹也清净了。 回来家他又将这事告诉了焦小穹说:“狗孩儿被公道团的当作共产党抓了,吃了枪子了,把头割下来悬挂在城门上示众,你听说来没?” 他是故意想看看这个小妖精听后是什么个表情。 她只是“啊”了一下就再没有说话。 张秀山他们把城门口假人头这个情况回报给了卫华。卫华想难道这个人真的是我们的同志?他的人头是我们的同志取走了?不管怎么说就这个假人头也不能老是挂在那里,给老百姓制造紧张和恐慌。 那假人头挂了一天,还是被刘宝库盗走了。 狗孩儿是共产党的事也很快在王家村一带传开了。 杨笃宽也因此得到了上面的表彰。开始有的说狗孩儿是去贩金丹的,又辟谣说没有那回事,是到平顺县跟共产党接头的,众说纷纭。 此后狗孩儿再也不在王大户家露面了。王天印发现焦小穹比先前不爱说话了,也只有王天印知道是怎回事,他那天不该拿这事故意吓唬她来。 那人头的风波过后几天,好牢村长王义山又亲自把苏召兄送到纺织厂,那里已有了不少女工,大家都在织布机上熟练地操作着。 村长领着苏召兄见了卫科长,说明来意后把人交给他,并嘱咐苏召兄说:“既来了就要好好干,总比在家饿肚强,学到本事也能回去用”。 苏召兄点点头目送着村长远去。 苏召兄虽然早就嫁了人,可今年才刚满十八岁,从小就吃了不少苦的她显得很壮实、成熟。卫科长对她的第一印象就不错。 一开始,卫科长只是安排她到街上给灶房买买菜、买买粮,没有安排她上机织布,不过这也正合苏召兄的性子,她是出门出惯了的,看着那些女工们坐在那死死不动的纺车上,吱吱扭扭地响,她还心烦坐不住呢。 第160章 第160章 苏召兄做事很勤快,出门买菜、买粮从不会误事,回来不用求就给厨房帮这帮那,还把在街上的所见所闻讲给大家听,晚上还要喋喋不休地告诉同伴们。没来几天就很受大家欢迎。 在纺织厂院里有二间小平房,那里就是科长办公室,也是苏召兄开始报到的地方,一天卫科长让苏召兄晚上到那里开会。 办公室已经是挤压压的,大家好像是专门在等待着她似的,在她推门的那一瞬间,她还听见里面噪杂的说话声,但她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顿然静的鸦雀无声,卫科长专门在门口迎接她,屋子里在坐的男男女女都给她投来友好的目光,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大家欢迎苏召兄同志正式加入我们穷人的队伍”。卫科长把她安顿在一个地方坐下,然后郑重其事地带着大家为她鼓掌,她的心里顿觉暖洋洋的,虽然她还不懂这是在干什么,但那一句“穷人的队伍”就足够使她感到了进入家庭的那种温暖。 接下来就是听卫科长讲话:“穷人不是天生就穷,是那些剥削阶级把持着财富、粮食不让我们吃,不让我们穿。为了生存,为了吃饱,就要团结起来斗争……消灭封建……消灭剥削……”。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一夜,苏召兄一点睡意都没有,不少“同志”跟她谈到深夜,谈到天明…… 纺织厂进进出出的女工也在公道团的不断清查之中,有两次杨笃宽派人晚上突然就到纺织厂清查什么共产党了,都被警务局派出的人给堵回去了。 事后局长王作丰找到杨笃宽说:“纺织厂是冯大人的儿子开的,事先就托我照应着,你派人突然到人家那里查什么共产党,弄的人家人心惶惶的,有女工就被那日城门上的人头吓跑了,再也不敢来了,让我怎交代人家冯大人?有钱大家不能搭伙挣,还怕他们不孝敬你?” 杨笃宽啥意思?还不就是这个意思,找个借口去清查是他的职责,谁也奈何不了他,但是有了局长说情,就是把话说开了,该怎么办谁都是心知肚明。 刘保翠发现刘宝库最近是一整夜一整夜的不回家,就去告诉了父亲,也正是那个狗孩儿的人头挂在城门口以后。 刘福禄才在家里纳闷王天印家的怎会出了共产党?若是他家能出来共产党的话,这共产党不是遍地都有了? 听刘保翠那么一说,他认定这个刘宝库是在偷偷跟共产党活动了。虽然他自听了刘保顺给他讲过共产党那事,对共产党开始有了认识了,也有了好感了,但是毕竟在这里还是被官府抓的,还要枭首示众。 看来他是得去问问赤岗了,他是县长,他还不懂这共产党到底是怎回事? 到了县城一进北城门就看见满街贴有标语: “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实行全民抗战才是出路!” “中华民族已到了危难的时刻!” “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全民抗战!抗战到底!” …… 街上一队队游行的人流,手举小旗,高呼着口号都聚集在县府门前。 “老爷,这是怎了?”长工曹庆贵急忙下车牵住牲口问道。忽然他发现了宝库、保杏还有山来的两个女儿宝花宝贝。 “老爷,他们都在!”曹庆贵道。 “赤县长!”刘福禄下来马车看见赤岗已经站在游行队伍的前面。 “同胞们!同学们!” “小日本占领北平了,北京卢沟桥开战了,我们跟小日本的全面战争打响了,即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抗战守土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解决抗战到底……” “抗战到底!抗战到底!” …… 山来的媳妇都听说了。“东家小日本终于来了?”她问。 “小日本侵占北平了,二十九军,保银?保银在那里,他一定跟小日本开战了!开战了!”刘福禄喃喃道。 他想起了八国联军攻进北京的时候,靳义堂跟赵秀苹倒在血泊里…… 他进了县府,忽然看见女儿刘保童。 “爸谁通知您来的?” “我自己来的,怎?北平?二十九军?跟小日本开战了?” 刘保童点点头:“二哥他……” “你二哥?保银?保银怎了?” 这时赤岗朝他走过来。 “赤县长,保银怎了?是你把他领走的啊!” “他,保银为国捐躯了,他们跟日军战了一天一夜。全军覆没了。该死的小日本!” “保贞!孩儿啊,苦了你了啊……” 自此后刘福禄忽然倒下了,就在他的帷帐里,第二天发现他已经不会说话了,连妻妾都认不得了,叫他还答应,只是很虚弱地嗯一声,眼睛也不想睁了。 刘宝库跟刘宝翠早过来了,看到这个情况马上通知在县城的刘保童和刘保山,刘保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刘保金在京城已经去世了。 那还是前年的事情,刘保金是生病去世的,刘福禄听到这个噩耗就几乎躺下起不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嫌他活的岁数大了。 三日后刘福禄去世了。 他是受了刘保银牺牲的这个打击,否则的话他还能耐些时候,他的身体并无大碍,精神也特别好。 就在刘福禄出殡的那天,在彰德府的姚希圣来到了壶关县。他是刘福禄的孙子刘保金的儿子,名叫刘闪,他在彰德府的姚希圣是他的化名。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叫张衡一的,是一位朴朴实实的中年人,临汾人,他们都是党员,他们来这里的身份是壶关县牺盟会特派员。 牺盟会就是“牺牲救国同盟会”, 是阎锡山为了保全自己而响应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号召进行“联共抗日”成立的。 牺牲救国同盟会原名是“抗日救国同盟会”,是中国共产党组织起来的,因当时省城太原一方面存在着日本领事馆,挂着日本的国旗,日本特务机关和阎锡山还在明来暗去。为了规避锋芒,阎锡山把“抗日”改为“牺牲”,简称“牺盟会”,阎锡山任会长。 姚希圣在壶关县除了苏大本认识外谁也不认识,苏大本也是只知道他是叫姚希圣,并不知道他就是壶关人,是刘福禄的孙子。 他在十来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刘保金来老家河口庄看望过爷爷刘福禄,现在已经长大了,变样了,不说出来是没有人认识他就是京官刘保金的儿子刘闪。 爷爷刘福禄的去世是卫华告诉他的,他们都认识,卫华是冯光道的儿子冯世豪,他们是姨表兄弟,当年他们在京城是一块参加革命的。 眼看着爷爷出殡他姚希圣也不能去祭奠,他是有组织纪律的,来到这里他对任何人都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卫华是冯光道的儿子,是警卫局局长王作丰介绍来的,他叫刘福禄是姨父,从头至尾他跟赤岗都在刘府上下忙乱着刘福禄的丧事。 以杨笃宽为首的公道团从省城事先得到消息,知道共产党的特派员要来,便跟他的同党们密议如何来阻止特派员来到壶关。 公道团的成员大多数是那些地主富农土豪劣绅,特别是县城的一些大家族反动乡绅和“南党”、“北党”的同僚们,他们早就了解共产党是专门跟他们这些人过不去的,是要来“打土豪,分田地”,还要分他们的家业,让那些没有土地的穷人当家作主。谁还愿意让共产党来壶关掌握政权呢。 县长赤岗在特派员来之前就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的内容就是如何迎接新来的牺盟会特派员。他强调:“如今国难当头,眼看日本人就要来了,我们不能像有些人夹起尾巴当逃兵,联共抗日是阎省长的号召,我们都得服从,甚至要坚决服从。” 赤县长强调归强调,他杨笃宽做归做,他有后台支撑着,他也不怕县长。他派自己的爪牙潜伏在潞府至县城的途中妄图加害特派员,没想到,警务局局长王作丰亲自带着人从潞府直接把特派员接到了县城。 没过几天又在北城门口挂出来一颗人头,说是共产党。其实就是杨笃宽一伙把被关在牢里的死刑犯任意提个出来一个,公然制造了“杀共示众”的紧张气氛,为牺盟会在县城开展工作大设障碍。 张衡一来到县城,感觉这壶关县城的水很深,知道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些反对共产党的分子千方百计阻止他们来这里掌握政权。 不过他们作为牺盟会的特派员是打着抗日大旗来的,又是会长阎锡山亲自委派的,尽管县府有他们的对立派,也是偷着干的。 来到县府好几天,他们连个办公室也没有,连县长赤岗都是表现出那种应付差事很消极的样子,他是受到了潞府阎会长手下的干扰,明是支持张衡一来壶关抗日,暗中却要求给他们使绊子,尽一切力量阻止他们在壶关立足。 第161章 第161章 县城纺织厂是共产党的主要联络点,也是发展壶关县革命武装的根据地,针对城门口悬挂人头的事件,影响着壶关县发动群众抗日救国的大局,共产党还没有在县城立足,就挂出来“共产党”的人头,有谁还敢跟着共产党闹革命。 卫华找来苏大本、王强等骨干跟特派员商量如何改变现在局面,将公道团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老苏是从南面大城市过来的,大家是不是听听他的意见”。卫华道。老苏指的是苏大本。在一段时间的交往中,卫华觉得苏大本是个老练又有谋划的同志。 苏大本在前二天经过卫华的介绍认识了特派员他们,没想到跟随张衡一一起来的那个青年就是在彰德府介绍他参加革命的那个姚希圣,特派员就是给他们讲革命道理的那个老师。原来他被派到壶关还是他们的前哨。 一开始就遇到了城门口挂人头这件不舒心的事,即使老相识也顾不上唠几句亲热的话题,个个都是忧心忡忡的,既然大家信任他,他索性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一定是那些反对我们的死硬派耍的小把戏,是利用一些假象来吓唬我们,我们不如揪住这件事情,逼现任县长给个交代,他们现在还不敢公明大胆地兴风作浪,因为我们是来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发动群众抗日救国的,联共抗日也是阎省长的决心,他们是觉得山高皇帝远在这里为所欲为”。 卫华给苏大本卷了一支烟,他知道苏大本很能抽烟,苏大本推推他,从身上掏出在河南用惯了的小烟,小烟盒里面装满了制好的河南烟叶,捏一撮放在烟袋锅里,卫华急忙掏出火柴帮他点着。 卫华道:“其实我们在壶关的力量也不小,就像王强同志在固村镇惩治黑盐霸,还有我们在县城街上的几次示威游行,那真是轰轰烈烈,大得民心。” “所以说,只要我们有组织地发动群众,领导他们同破坏抗日的坏分子作斗争,就不怕他们这些绊脚石”。苏大本道。 “看来老苏已经在这里立足了,不愧是打前站的同志啊。” 张衡一道。 三天后,县城大街小巷粘贴了标语,还出现了一队游行队伍,他们打着小旗,喊着口号,来到县府,要求县长回答他们为什么杀害共产党,有意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什么在城门口把共产党的人头悬挂起来,要求“惩治凶手”。 这些都是卫华、苏大本发起的像王强、吴树修、张秀山、刘宝库等社会进步青年和纺织厂的工人、学校学生的游行活动。 参加游行队伍的还有县城文化界,商界等团体人士。 游行队伍把县府围的水泄不通,县长赤岗知道这又是杨笃宽在捣鬼,故意给共产党特派员来了个下马威,他虽然是县长,面对那些公道团和南北党的绅士们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已经感觉道他已经不适应在这里担任这个县长了,他也觉得自己有违民意,现在有了这些游行队伍,他就像是遇到了救星,终于能找个借口跟这些人摊派了。 破坏“联共抗日”这个罪名担当不起呀。面对游行的队伍,他一面打圆谎一面差人唤来公道团团长杨笃宽。 杨笃宽看到这个情形也慌了手脚,想不到共产党还没有扎下根就有这么多人在帮他们说话,不过,他也有所准备,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找了个台阶冲游行队伍喊道:“老少爷们呀,大家弄错了吧,城门口挂着的人头是乡霸流氓,谁说是共产党了,是不是有破坏抗日的瞎起哄呀,哪里写着就是共产党了吗?没有呀老少爷们,现在是联共抗日的时期了,共产党是同志了,那还有敌对的道理吗,我们是积极响应上面的号召的。” 确实人家也没有写着那人头就是“共产党”,现在目的也达到了,深究下去也不利于下一步的工作。 “请问杨团长,你现在说的话能代表县长吗?”苏大本在下面喊道。 “能!”赤岗也高声说道:“以后我们就是国共合作时期了,是我们团结起来共同战斗的时期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这第一步,特派员算是在壶关暂时站稳了脚跟。县府正式给他们落实了办公的地方。 自游行过后,公道团团长杨笃宽禁不住心里打起了寒颤,那些游行示威的一定是共产党发动起来的,他没有想到,共产党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他连个球毛都没有发现。 要不是上头来了个什么“联共抗日”,他还不知道自己会走到什么地步,长在脖子上的脑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搬家。 他对西街纺织厂早就有怀疑,一定是共产党的老窝,那个经常在县街上晃来晃去的卫科长就是这里隐藏着的共产党的头头,还有那个苏大本,还有在固村闹盐店的那些青年人,还有,警务局局长王作丰?……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赤岗作为一县之长也没有想到共产党在壶关有这么大的力量,他戎马一生,从没有参过政,不懂得这里面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当他听到日本人占领了北京,刘保银已经为国捐躯的时候,他就无心担任这个县长了,他还向往当年参加义和团杀洋人那个时候。 他虽然是一个国民党员,也经历过国共两党水火不相容的时候,他感觉共产党每时每刻都在他身边,甚至是跟你擦肩而过,让你有一种危机之感,每时每刻都体会不到那种默契,只有悬念。 现在国共合作了,一奶同胞能够并肩作战了,他开始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早该这样,自己人不能跟自己人拼命,一个政权推翻另一个政权,那是政治,他真的不懂,现在小日本变本加厉想一口把中国吞了,全民抗战的时候到了,他终于看到希望了。 他知道警务局局长王作丰是共产党的人,他一直在他的身边,他看得出来,不过他每时每刻都在听从他的指挥,他也一直在暗中做共产党的事,他跟踪过他,纺织厂在晚上就会有人讲课讲共产党红军的事,他做过贼跟踪过。 他知道那不是县长做的事,为了澄清自己的好奇和怀疑,他还是做了一个县长不该做的事,但没干贼事,还不知道如何跟共产党做对。 他一纵身跃到了房顶,虽是老了,当他还有这个能耐,他愿意做昔日的小拳王不愿意做现在的县长。 现在共产党已经拔剑出鞘了,连杨笃宽那些人也感到危机重重了,他反而感觉莫大的轻松。 他跟新来的特派员亮明了自己的观点,让他们放手干吧,他做个现成。 其实特派员张衡一早有这种思想准备,头一次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县城工作,难免会有不顺利的地方,牺盟会的任务就是每到一个地方首先要公开地大力宣传抗日救国的革命理念,想方设法使党组织尽快站稳脚跟,顺利地开展工作。 没想到组织已经给他事先备足了革命的力量,很顺利地就打开了局面,白天他们公开到县城各个商铺、工厂进行宣传演讲,在大街上张贴标语,黑夜在县府跟旧府的官员讲解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博得了不少上层人员的同情和理解。 就连赤县长都真正理解了共产党的主张,针对这次城门口的事件,游行的代表们要求县长亲自公开为这件事表明县府的态度,并贴出布告加以宣传。县长照要求做了。 数月后,以共产党员张衡一为核心的“壶关县牺盟分会”在县城西街当铺前院成立,并挂出了牌子。 牺盟会的主要任务是:1发动群众抗日救国;2建立抗日武装;3发展区、乡牺盟会组织,发展会员;4调查富户,推行牺盟会“有钱出钱,有粮出粮”的口号,号召全县人民积极投入到全民抗战的斗争中。 “工农兵学商,一齐来救亡,拿起我们的铁锤刀枪,走出工厂田庄课堂,到前线去吧,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 脚步合着脚步,臂膀扣着臂膀,我们的队伍是广大强壮,全世界被压迫兄弟的斗争,是朝着一个方向。 千万人的声音高呼着反抗,千万人的歌声为革命斗争而歌唱。 我们要建设大众的国防,大家起来武装,打倒汉奸走狗,枪口朝外响! 要收复失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旧世界的强盗全杀光!” 苏大本在彰德府学会这首最流行的抗日救亡歌曲,他不分昼夜地教会大家,再由纺织厂女工们组成宣传队教到各个学校和县城大街小巷,再从县城唱到乡下,使整个壶关掀起了如火如荼的抗日高峰。 苏召兄已经适应了纺织厂的生活,他跟着苏大本到乡下发展抗日骨干,她没有文化,唱歌跑调,但是她腿脚灵活,跑路送信,张贴标语是她的强项。 第162章 第162章 战时,县城行政区划将“乡”改为“编村”,所属“村”改为“主村”、“附村”。编村设“村长”,村设“村长副”等。 牺盟分会在西街当铺院挂牌后,举办了首批“村政协理员”培训班。 第一批学员四十多人,他们大都是经过苏大本、王强、吴树修等亲自发展选拔出来再经过组织审查的抗日积极分子,还有自愿报名参加抗日组织的热血青年,他们在抗日游行示威中就是其中的骨干力量。 在会上张衡一做了《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一起动员起来,积极参加一切救亡运动》的报告,宣布了牺盟会提出的“不分党派,不分男女,不分职业,只要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一齐动员起来,积极参加一切救亡运动”的总纲领。 训练班历时九天的学习,使大家领会了抗日救国的真正含义,懂得了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救中国的革命道理。会后大家在牺盟会的安排下,全体参训人员下到各村以协助村长办理村政为名进行抗日救国宣传,并以演讲,教唱抗日救亡歌曲等形式,揭露日军侵华的罪恶,号召人民群众抵御外侮投身抗日,在县城职员和青年学生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其次,在宣传的同时,自愿参加革命的群众越聚越多,这势头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使偏僻的农村沸腾了,到处都能听到“抗日救国,不当亡国奴”的声音。 抗日的烽火正在全县蔓延,大家的拳头攥在了一块。张衡一根据上级牺盟会的指示,要求迅速组建全民武装,组建民兵游击队,一个40多人的小型游击队马上组织起来,定名为“壶关县牺盟游击队”。 同时,县长赤岗也迅速组织了一支100多人的队伍,定名为“抗日模范队”,一切装备都由县府供给。 县府、牺盟会以“牺盟游击队”和“抗日模范队”这两个抗日武装为基础,在游风约下黄花水村正式成立了“壶关县抗日民族自卫队”,简称“自卫队”。自卫队下辖三个中队200多人。 自卫队成立后,贫苦农民的子弟纷纷报名参加。月底,队伍发展到5个中队400多人。同时,牺盟会又成立了“壶关县总动员实施委员会”,简称“壶关县动委会”,县长赤岗任委员长,牺盟特派员张衡一、公道团团长杨笃宽任副委员长,动委会下设战时指挥、民运、锄奸、供给等4个部。 动委会的职责和任务就是要最大限度地组织发动全县知识分子、工人、农民、青年、妇女参加抗日救亡斗争;整顿和改造区、村政权;动员青年参加抗日军队,在群众中开展借粮借款运动,支援前线;广泛组织统一战线,扩大抗日阵线;向各村指派自卫队教练员,负责训练青年农民并吸收优秀分子加入县自卫队。 在党的领导下全国上下为抗日救国推行“有粮出粮,有钱出钱”的合理负担政策,由县长向各村下达通令。 壶关县府征款训令 因军事紧张,需款很急,向全省提出征款的合理负担办法,各编村村长:为令遵事,目前军事紧张,需款紧急,若以本县呈准,合理负担办法分摊,当由本府会同公道团,牺盟会将本县各编村,按村中实力及商号情形分别拟定分数,作为摊数标准,并于十一月十一日提交本府财政会议决议。通过查该村应占的分摊总数目。 以后一切县摊款即以各村所占分数比例分配。该村长应将村所占分数就所属附村民商财力,再按百分比摊至各附村。使有钞者多出钞,少者少出,绝对不会再按户数、人口、地亩分摊,并不准向贫民摊牌,仰即切实遵照办理此令。 民国二十六年十月 县长 赤岗 年底,特派员张衡一接受阎锡山的委任状担任壶关县县长,县牺盟分会的工作由姚希圣全面负责。 特派员张衡一被委任县长后,便有了一切主动权,针对抗日救国推行“有粮出粮,有钱出钱”的合理负担政策在通令下达后表现出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张衡一征求动委会委员长赤岗的意见,把掌握全县经济财权的南北两党和四大家族和绅士吴太昌、平秉钧等请到县府大院召开了座谈会。 会上赤岗代表动委会作了简要说明:“我赤岗来到壶关没有多长时间啊,多亏在坐的各位抬爱,使我对大家的各项工作很满意,啊,如今,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们要跟共产党一道坚决支持抗日,啊,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力的出力,啊,大家心中都要有个数,啊——我就不多讲了啊,接下来欢迎张县长讲话,啊——”。 接下来张衡一县长讲话:“在坐的各位代表,你们都是壶关的各位精英,都是先行者,现在国难当头,动委会号召全民团结起来,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实行合理负担政策,全民抗日,根据自己的力量为抗日出力,只有我们各位先行者带起头来,老百姓才会跟着走。根据合理负担政策的要求,我们要推行特别富户和一般富户的合理负担,不能搞摊牌,全县农村要按具体情况布置任务,一般负担户数要控制在百分之四十以下,坚决杜绝一刀切。” 再下来就是在坐的代表各自发言,尽管各个富户口头上讲的很好,但是最终没有实际行动,都是你看我我看你。 张衡一是个火爆性子,干起来就讲究个雷厉风行,动员会已经过去两天了,还不见有任何动静,于是急忙召集牺盟分会和县府成员一起研究对策,找原因,找方法。 特派员姚希圣从中早发现了一个问题,便私下跟张县长道:“现在我们的工作落实不下去,开展不起来,我认为主要问题还是出在了我们内部,公道团里面的骨干,各村的富户村长,都有消极情绪,那些根深蒂固的掌握着财力的富豪们都是在察言观色,谁愿意把自家的银子白白地就捐献出来。” 张衡一点点头,一时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心里急得直冒火。 农历十月初一,正是县城一年一度的秋末庙会,每年从这一天开始一连五天,大街小巷商贾云集,四方百姓都要在这个庙会上为自己家里张罗置办一些过冬的衣物等,天刚亮,县城大街小巷在一夜之间都张贴满了各色各样的标语:“团结抗战,保家卫国”、“为抗日出力,为抗日流血”、“ 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坚决执行合理负担政策”、“打到那些消极抗战,破坏抗战的汉奸走狗土豪恶霸”。 九点,从县城南门口、北门口、西街纺织厂同时出现了几支游行队伍,大家举着小旗,高喊着口号,使整个小城沸腾起来。 整个游行队伍就是县府自卫队组织的,全县三个区和以纺织厂为首的县城各个教育、商业单位。一区由王强、刘宝库负责,二区由苏大本、张书之、吴树修负责,三区由韩同和等人负责。在游行中,各爱国人士纷纷现场捐资捐物,气氛十分高涨。 游行队伍例行了整整三天,北党秦虞侯在此期间亲自往县府捐资二千大洋,随后瓜掌村的韩子英还有县城北面大清的附生秦录后(其堂弟秦友之是晋军保安总队司令)等纷纷带头捐款。 其实他们都是被警务局局长王作丰说服大家带头捐的,因为他们受到那些暗中破坏“合理负担”政策的国民党分子的威胁,目得就是不让牺盟会在这里站住脚。 从此后,那些心里摇摆不定的大户见这些人都带了头,心里的障碍扫除了,没过三天,县街上张贴出来捐款名单。 一大早在福泰号当铺住着的刘保山见人们都围在一处看刚刚张贴出来的捐款捐物名单,便过来挤进去看,同时他发现本村的王天印也站在那里,便上去打招呼:“小爸爸哩,您也来哩,多会儿到来哩,还是在县城住?”。 王天印见是刘保山,忙接搭:“哟,小侄儿哩,你也来捐款为国家出力哩?”自从他得了儿子就对刘福禄的那些怨恨没有了,刘福禄去世后他更觉得以前的那些事他有些确实做的不对,还感到内疚。 “我早捐了哩,见人多来凑个热闹。”刘保山道。他在刘家最小,他并不清楚当初王天印跟父亲的那些恩恩怨怨,父亲也没有跟他提起过。 “小爸爸哩,上面有您的名字哩。”刘保山又道。 “王天印捐资八百大洋。” 王天印也看见了,这县城没有听说还有个王天印啊,不会是写错了吧,我王天印这才听说,才来捐哩,他摸摸袋子,他得钱还在,虽然说才二百大洋,是比上墙上写着的少了点。 对着刘保山也没敢说漏嘴:“是哩,是我的名字哩,是不是加举倒给我捐了,我跟他说过哩,我这就是来看看哩,就怕他忘记哩。”他是随口说了一句,却一下子想起来儿子在村上修大池的那笔捐款,就是儿子加举背着他捐的。 一定又是儿子给他捐的。这小子,当初你爹是跟刘福禄有隔阂,现在是抗日救国,你爹才没有那么小气哩,小瞧你爹哩。 “咦,我也有两个名字哩。”刘保山忽然喃喃道。 王天印细看也发现了,一个是“刘保山捐资二千”,一个是“刘保山捐资一千”。 “是哩,肯定是两个刘保山哩。”王天印道。又细看都是河口庄的刘保山。 “怪哩,怪哩!”刘保山喃喃道。 王天印道:“是不是家里人给你捐的哩,写了你的名字哩。”本想说自己的那份就是儿子替捐的,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第163章 第163章 刘保山去找大姐刘保童问,刘保童才告诉他说是靳保贞捐的,是父亲临终前的嘱托,靳保贞没有写刘保顺的名字,就写上了他的名字,他刘保山现在在刘家可是唯一的男人。 这是父亲给靳保贞的临终前的嘱托?父亲怎没有跟他有个临终前的交代呢,刘保山想。对于父亲的去世,刘保山感到很遗憾,他就是觉得父亲什么也没有跟他这个儿子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对于“合理负担”政策,动委会在全县各村进行了试点,一区修善村离县城较近,县府到修善抽查,发现那里的大户对此无动于衷,经过调查才发现是编村村长韩国良故意歪曲合理负担政策,为封建富户充当保护伞,以村里负担不公为由,按照百分之八十的户数在编村摊派负担,违背村民代表的评议。 县长张衡一召开群众会,亲自给大家讲解为什么要合理摊派负担:“穷人虽然没钱出不起或者摊派少,但要出人,出人就会流血牺牲,富人有钱出钱摊派大,但会减少流血牺牲,总之全民抗战,匹夫有责,谁破坏抗战,谁就是罪人”。 会上还动员大家进行讲理斗争,揭发那些乡绅土豪恶霸地主的罪恶,公开撤销了韩国良的村长职务,迫使村上的富裕户接受合理负担,编村群众大快人心,青年子女纷纷要求加入抗日自卫队。 通过对部分编村的抽查,找出了公道团团长杨笃宽暗中勾结封建富户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事实,百般阻挠“摊派”和“合理负担”等抗日政策,通过自卫队和各团体进步人士的努力,将杨笃宽驱出县城,上级派中国共产党党员张星图(长子县人)担任壶关县“主张公道团团长”,调整了全县三个区的公道团团长,由各区的牺盟会秘书担任,一区为王强,二区为罗宽中,三区为秦统兴。 从此,全县的合理负担政策得到了基本落实,那些富裕户多多少少都按照县府安排的数额基本完成。 这一年年关由于秋雨过多,秋粮腐烂,秋后收成只能收到三五成,老百姓的生活急剧紧张,封建富户趁机打劫,囤积居奇,照收地租,怀着对他们强制合理摊派的仇恨,对群众进行剥削,在年关来临时节,连粮食都不肯借给百姓度过年光。 根据这一情况,县府、牺盟会遵照上级指示在全县发起了“借粮、抽地、废文约、管煤窑”的斗争。 对那些囤积粮仓不肯借给农民的富裕户和不支持并且阻挠借粮运动的坏村长进行斗争和罢免,对那些不合理的文约进行废除,对那些霸占煤窑的村窑主进行斗争。整个县城农村掀起了“借、抽、废”的斗争运动,使贫苦农民看到了希望。 自从刘福禄去世后,老四刘保山就已接管了家里的一切,但他还不知道哥哥刘保银牺牲的事,这两天还在积极参加合理摊派负担群众会,那是县府通知他的,让那些商户以他为榜样,积极为抗日出力,还给他戴上了大红花,因为他比北党秦虞侯还捐的多。 他回来家第一时间就去见嫂嫂靳保贞,问她怎把捐款写上了他的名字,怎不写二哥刘保银的名字。 靳保贞没有直接回答刘保山的话,而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刘保山又去问三嫂施育儿,她告诉他,二哥在北平跟日本人打仗已经牺牲了。 刘保山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这些事怎没人告诉我呢?” 施育儿道:“咱爸就是听上这才倒下没起来,大姐不让告诉你。” 过几天刘保山又去问靳保贞:“咱爸去世前没有留下什么话?” 靳保贞摇摇头。 “那捐款是怎回事哩?” “是咱爸留下话了。”靳保贞道。 刘保山没再追问什么,他想,难道父亲在生前就是见到了二嫂靳保贞?他知道大姐跟他从县城赶来就见父亲啥也不说了,也不能说了,只剩一口气了。 二哥牺牲了,父亲不放心也觉得对不住的就是二嫂,她自做了二哥的媳妇就始终没有见过二哥刘保银。 父亲还有没有交代完的话,难道他把该说的话都交代给二嫂了,据三嫂施育儿讲,父亲临终前是单独见过二嫂的,等他们听到二嫂的哭声,到了父亲病榻前,见父亲已经生命濒危了,啥也不能说了。 刘保山不相信父亲生前没有个交代,也许是来不及等他回来就走了? “咱爸怎知道要捐款哩?”刘保山还是想问个明白,他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县上闹游行,咱爸还到县城来呢,他是亲眼看见那标语,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全民抗战哩。从县城回来就再没有起来。”靳保贞道。说着还把那条粉纸上写的标语拿给他看。 刘保山看到标语上写着:“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全民抗战!” “咱爸就让嫂子捐二千哩?” “咱爸没说捐多少哩,是大姐让捐二千哩。咱爸给我五千哩。”靳保贞道。 刘福禄过世后,刘保山还到遥镇新宅一趟,他还在遥镇落了户呢。 腊月二十三,好牢村李春宝从外面打长工回来问苏召兄:“听说我表哥苏大本从漳德府回来了?” “不知道呀。”苏召兄道。这个是组织的秘密,她跟苏大本是“同志”的关系还不能告诉他。 李春宝知道苏召兄被村长推荐到县城纺织厂做工的事,母亲还能照顾他们刚刚出身的孩子。家里一垄地都没有,多一个人在外做工就多一份收入,李春宝当然乐意。 苏召兄从出生到嫁人,她还是头一回心意十足地跟家人过了个满意的大年夜,她把领到了自己用双手挣来的工钱给家人买了不少稀罕的年货。 挣工钱这事是让别人看的,她参加的那个穷人的组织和为组织做了那些秘密的事情,是给自己的组织看的,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过罢初一,她去辛寨娘家拜年,顺便到堂哥苏大本那里走了一遭,自她跟苏大本在县城游行时见面后,她还没有跟他在一起坐过呢。 经过半年来的学习、工作,还有接受革命理念,她觉得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了,她每天从早到晚都觉得自己活的有意义,有价值,有理想,有愿望,有奔头,她有许多话想跟这个堂哥说,她在堂哥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刚过正月初十,好牢村长王义山忽然过来告诉苏召兄,纺织厂机房要开了,让她立马去报到。 “机房要开了。”这是他们定好的有紧急情况的暗示。 苏召兄没敢停留,当天就到了县城。 卫科长召集大家在一起碰了个头,简单地说了一下当前的形势:“日本人要入侵长治了,组织上要求纺织厂提前转移,大家各回各家一趟,迅速准备一下就来报到。” 苏召兄出门时就没有打算再回去,也没有什么准备,干脆就没走,留在纺织厂,等待出发转移的命令。 离正月十五元宵节还有几天时间,县城就出现了耍鼓事的,有狮子舞、二鬼扳跌、高跷队、扭秧歌队等,那些耍狮子的围在各家商铺门前跳来跳去,耍龙头的摆来摆去,为主人掌柜的预示着来年生意兴隆。 苏召兄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闹红火的,转着县城大街小巷无忧无虑地看热闹,方正上级也没给自己派什么任务。 临到黄昏,苏召兄突然发现从一家大门里缩出个人头来,四周看了一看,又缩了回去,苏召兄已经养成了一个很警觉的习惯,见这个鬼头鬼脑的人很面熟。 “杨笃宽?”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被我们轰走的公道团团长杨笃宽吗,看他那缩头缩脑的样子准不干好事。 于是便躲在一个角落观察起来,隔一会儿,只见那个杨笃宽左手提一个小盒,右手握着一卷纸,鬼鬼祟祟在一光滑的墙上把一张长方形纸很麻利地贴在上面,而后又选一个地方,整整张贴了十多处。 苏召兄知道这是在贴什么宣传标语,这一定是杨笃宽在贴反动标语。 等他走后,苏召兄紧步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就通通将那标语一张张撕掉。 也就在苏召兄跟踪杨笃宽并撕掉他张贴的标语时,在她后面的还有三四个尾随跟踪她的人,他们就是西街的秦英仓、张秀山和刘宝库他们。 自那夜河口刘宝库将城门口挂着的人头盗走的事后,他们就稀罕刘宝库的本事,白天黑夜跟他形影不离,他们是在县城溜达,偶尔发现了苏召兄。 “那个人我们见过。”张秀山忽然说道。 就是在他们盗走城门上人头的那个晚上,他们在纺织厂门口曾发现过这个身影,只见那人左手掂着个小桶右手拿个刷子模样的东西,那是个女子,个头跟他们差不多一样高,很苗条,走路轻盈,一捏一捏的。 张秀山他们跟踪上她,见她走不多远右手拿刷子往墙上打个“x”,左手拿出像传单模样的纸麻利地在刷过的地方一贴,径直而去。 他们过去看,是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标语:“支援抗战,人人有责”“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第164章 第164章 张秀山他们在后面尾随着禁不住热血沸腾,还有这样的女子? 就在离衙门口不远处刚贴过传单走后,从里面尾随着出来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手里还拿着像棍棒一样的家伙,紧紧跟在那女子身后。 前面的那人他们都认得,是公道团团长杨笃宽,每天在街上横行霸道的,他跟随那女子干什么? 他们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个弯,传单照贴在墙上,却不见人哪去了。 正好西街“永和堂”药铺还开着门,从里面射出一线亮光,他们怕被发现就急忙躲在一边。 这时从他们右手一个方向走过来一个人,跟那个贴传单的个头差不多。 刘宝库禁不住小声叫道:“大姐?” 那人一晃就不见了。 “什么大姐?”张秀山问道。 “像是我大姐刘保童,她就是那个贴传单的?”刘宝库道,他已经被这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女子搞糊涂了。 刘宝库没有认错,那个真的是刘保童,她早已参加了纺织厂的组织,她也是跟着杨笃宽出来的,刚才贴传单那女的就是苏召兄,她是从药铺后门走的。 就在那个拐弯处,刘保童将杨笃宽引开了,原来她是在暗中保护苏召兄。 这回又是这个女子,不是张贴而是在撕。 三个人跟着苏召兄到了纺织厂,刚到门口就被张秀山的四爹给叫住了:“小兔崽,跟我走。” 张秀山的四爹四十来岁,也是一个大个头很威武的男人,他这次回来说是来家探亲的,可他一直在纺织厂转悠。 苏召兄回去将撕掉的传单交给卫科长。卫科长展开看,都是“中日亲善”、“中日合作”、“欢迎太君”’等反动亲日标语。 “撕的好,撕的好!这是那些汉奸们要准备迎接日本人了”,卫华愤愤说道,然后又叮嘱苏召兄:“形势要变了,以后活动千万要多个心眼”。 苏召兄点点头,心里感觉滚烫滚烫的,她清楚自己是受到了表扬,也受到了科长对她的关心。 张贴亲日标语的就是那个杨笃宽,他被牺盟会驱出县城后,他就一直躲在县城里,进了西街“大仙道”。 大仙道是南党贾荣科参加的邪道组织,也是他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县城的几个土豪恶霸利用组织“大仙道”为名,在暗地里大搞非法的勾当,也是最早“防共保卫团”的特务组织,杀害了我们不少进步人士。 日本人要准备入侵长治了,那些汉奸走狗们早就接到了他们上级的指令,提前为日寇搞煽动宣传,制造紧张气氛。 杨笃宽为了在日本人的功劳簿上记上自己一大功,便亲自出马张贴反动传单,制造混乱。 既然这些传单是反动的,苏召兄就不会让它们在街上出现,虽然她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对真正的革命道理还没有彻底领会,但她悟出了一个道理就是:日本侵略者是我们最大的外敌,我们拼命也要保卫自己的家乡。地主恶霸是剥削我们贫困农民的坏人,我们要分他们的田地,制止他们不再欺负穷人,实行你我平等。 白天,整个街道都是闹红火耍武鼓事的,被她撕掉的那些地方还有痕迹,整个一天苏召兄完全没有看热闹的兴致,她觉得肩上有了使命,她感觉自己被谁都光荣。 堂哥苏大本曾对着她说:她是个做大事的,不要跟那些不理解自己的人计较,自己做过的事以后会让大家知道的,他们会为她竖起大拇指的…… 她就是在堂哥的一再鼓励下在县城独自进行革命活动的。 黄昏又到了,苏召兄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她并不是感到害怕,而是担心那个贴传单的到底还敢出来不。 几个月的锻炼使她冷静了许多,卫科长告诉过她,做这种事最主要的是要冷静、心细。 忽然,那个人又出现了还是手里拿着纸跟浆糊盒子,不过出来的不是昨晚的那个人。 还跟昨天一样,还是照原来的地方张贴,等那人走后,苏召兄就去撕,刚张贴上去,浆糊还没干,也好处理。 突然,她感觉后脑一热,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纺织厂的宿舍里,卫科长在她面前坐着。她感觉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后脑壳被纱布裹着紧紧的,她回想起自己的后脑壳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马上就啥也不知道了。 卫科长把她撕下的传单给她看,她不认字,又给她念道:“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人不言自能,水不言自流”、“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她认不得上面写的字,只是感觉那字跟上一次不一样。 “这是人家大仙道里的内容,我不是让你多个心眼了吗”。卫科长道。 她看出来卫科长没有埋怨她的意思,好像他就已料到她要落到这个地步。 事后卫科长告诉她,幸亏他派人在后面跟着她。 那个人还是刘保童。 那些张贴亲日传单的人第二天是故意让苏召兄上钩的,不是刘保童将他们吓跑,苏召兄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 “他们第二次糊的不是传单?”苏召兄问道。 “谁会那样傻,明知道有人撕,还会照原样去做。” 卫科长开始可是提醒过自己的,她感到很不是滋味,除没有把事情干好还给组织添了麻烦。 那晚张秀山的二爹把张秀山他们叫到一块,给他们讲了不少革命道理,自始自终二爹也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来家里干什么。 到底二爹是不是共产党,在他们心里还是一个迷,不过他们相信二爹不是一般的人。 不管他们心里怎样来评价二爹是个什么人,就这样不要说透,他们才觉得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呢。 卫华跟张秀山他们早就认得也很熟,都住在西街,出门就相见,那有不熟的。在卫华身旁突然多了两位学生模样挺文静的小姑娘,卫华介绍说,她们一个叫刘保杏一个叫刘宝花。 刘宝库并没有对这两个妹妹感到惊讶,他知道她们比他还要进步,在游行示威的时候她们没少在前面跑。 张秀山从他们的眼神中似乎看出来什么,问道:“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呢,他是我哥哥,也是保杏的姐夫。”刘宝花道。 “哦,一家子人啊?” 卫华也知道他跟她们的关系了,刘保童早已告诉他了,轮亲戚他们还是姨表姊妹呢。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时候了,他的身份也不那么保密了。 他的真名叫冯世豪,废除科举制度后随父亲冯光道的一个世交到京城做服装生意,特嘱咐他到了京城拜见表哥刘保金,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张勋复辟那年生意遭到重创,便跟刘保金的儿子刘闪参加了五四爱国运动,后参加北伐。 前年组织上派他来到家乡利用纺织厂的工作作掩护,秘密发展革命队伍。来到壶关才知道,这里并不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工作,还有警务局的王作丰,还有黎城县遥镇公学的朱先生。 朱先生是真正从南方来的,他在那里就是教书先生。他是同王作丰一块回来的。王作丰是壶关人,利用北党秦虞侯的关系在县城谋了一份差事,后担任了县府警务局局长。朱先生在黎城托关系还是做了一名教书先生。 卫华就要离开壶关了,他忽然想起他在京城开服装生意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张勋复辟后的一天,他正在打点自己的生意交给其他人经营,他跟刘闪就要放弃经商去参加新文化运动了。 忽然一对夫妇来找他的哥哥刘保金,说是上党老家的河口庄人氏,跟刘保金同村,他叫刘巴图。 他们将这个情况回报了刘保金,刘保金说他认识,就是河口庄人氏,还是跟八国联军交战的义和团幸存者。他们家里的那几十亩上好地都是他祖上的。 他们将他夫妇二人领至刘保金府邸,刘保金很宽待他们,后来他们才发现那个妇人是个德国人,比他年轻,他们是在租界开西服生意的,辫子兵(张勋复辟)进城后在一夜之间就把他搞得倾家荡产,他们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他的。 他还将他们夫妇救了从日本租界逃出来的香黛和刘保禅说了,问刘保金见她们来没有,刘保金说没有见她们。也许刘巴图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让刘保金帮助他们。 其实刘保金是很敬佩他的,那年他可是跟八国联军交战的义和团英雄好汉,虽然那次也是他把他救了。最后,刘保金给了他们足够的盘缠,他们说要回河口庄给父亲打长工种地。 刘保童告诉卫华说,那个刘巴图前辈没有来河口庄。香黛跟妹妹刘保禅更没有音信。 那次香黛跟刘保禅来到河口庄只是见了父亲刘福禄一面,她刘保童哪里能知道呢。至于刘巴图没有来到老家河口庄也许是他们到了租界了,因为他的夫人就是德国人。 第165章 第165章 省城沦陷后,晋豫特委派冯克心(河北人)到壶关组建中国共产党壶关工作委员会(简称“县工委”),并任县工委书记,公开身份是沁州牺盟中心区工作员,住在牺盟分会秘密开展工作。 高体乾(党员,辽宁人)任县工委委员。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掌握武装,协助县府工作,宣传革命道理,启迪战士们的抗日觉悟,秘密宣传党的主张,发展党组织。他们与张恒业的组织关系是单线联系。 高体乾被派到“壶关县人民武装自卫队”任参议,以此为公开身份。 正月十八,接上级指示要纺织厂全体人员组织转移到沁县杨寨村。 日军108师团已经从京汉铁路的邯郸附近沿邯长大道进犯晋东南,突破进入山西的孔道——东阳关。 纺织厂人员是我党培养的一支后备骨干力量,保卫他们的安全是党组织的任务。 正月十九,县工委、县府、县牺盟分会等团体转移到南、北行头,崔家掌等村展开对敌斗争。 晚上,日军苫米地旅团先头部队三千余人直逼长治北门。长治守军(川军)四十七军三百一十一旅旅长李克源率领六百二十四团将四门屯实,守卫城池。 二十日拂晓,日军大炮在飞机配合下轰击北门一隅。城墙中弹千余,被打开缺口,日军突入。旅长李克源率部坚持巷战。守军寡不敌众,弹药殆尽,除少数从南城墙撤出外,其余均壮烈殉国,李克源负重伤,长治沦陷。 正月二十,日本山炮队一个小队从长治入侵壶关县城。 西街贾国焕、南关王国和为首的“大仙道”举旗迎接日军,露出了汉奸的嘴脸。隐形了的杨笃宽又开始出现了,利用他担任公道团团长期间结识的那些流氓恶霸组成了汉奸队参加到莫贵勋的伪警察队伍里,驻守县城,开始了对日寇的维持活动。 县工委、县府在崔家庄针对壶关沦陷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出席会议的有自卫队副中队长以上干部以及县府、县牺盟分会的党员干部。 县长张衡一主持会议;县工委书记冯克心作了形势报告;高体乾针对当前壶关的局势就自卫队的兵力部署讲了意见。 会议决定:将自卫队二个中队驻县城西与长治县交界之山地间继续进行游击活动,并担任警戒,监视驻长治日军的行动;一个中队驻固村以阻击日军向东南深入。两个中队与警察局一起驻北行头、大井一带,保卫县府以及机关团体。 三月中旬,根据中共晋豫特委关于各县都要建立抗日游击队的指示,县工委决定把自卫队五个中队与公安局武装警察进行合编,组建“壶关县抗日游击支队”简称“抗日支队”,对外称“第二战区行营游击第二支队”,县长张恒业兼任支队长,公安局长李如松兼任副支队长,高体乾任支队参谋长,县工委书记冯克心兼任支队政治部主任。 支队下设三个大队,九个中队。第一大队以原自卫队一、三中队和公安局警察为主合编,大队长张晓钟,政治指导员蔡剑桥;第二大队以原自卫队二、四、五中队为主合编,大队长阎景祜,政治指导员李镜玉;第三大队以原自卫队警卫班和文工团为主合编,大队长常震天,政治指导员车敏。全队共800余人。第一大队各中队分布在壶关与河南林县接壤的游风约桥上镇一带和树掌镇、大会村一带;第二大队各中队活动在城关周围;第三大队随同党、政机关驻南行头、崔家庄等村。 卫华在临撤离前一个晚上跟刘保童、警务局长王作丰、县长张衡一、县牺盟会姚希圣还有动委会委员长赤岗去看望刘保银的妻子靳保贞。 县长张衡一是要代表县府亲自答谢靳保贞遵循已经过世的父亲刘福禄生前的遗愿慷慨为抗战捐款,她的丈夫刘保银又是为国捐躯的抗日英雄。 姚希圣就是刘家的大孙子刘闪,这里除了卫华跟张衡一知道他的身份外,其余人谁也不知道。这是组织上为了工作需要不允许他及早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虽然姚希圣跟随父亲在儿时来过河口庄看望过爷爷,现在连他对这里的人和物都感到陌生了,何况是刘家现在的人员。他比四叔刘保山跟姑姑刘保杏的年龄还大。 他来的那个时候二叔刘保银和三叔刘保顺都不在家,也许已经做了刘家童养媳的靳保贞和施育儿在,但是他也记不清了。 张衡一这次以推动合理负担运动领他来到刘家看望靳保贞及其他亲属也是特意给姚希圣安排的。 他们还来到刘福禄的坟头上做了一次祭奠,姚希圣对着爷爷的坟头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刘宝库对着坟头说道:“爸呀,我也加入牺盟会了,我要将咱们村民团的兄弟们都加入牺盟会。爸呀,您老知道牺盟会是什么人吗,就是专跟小日本作对的,给二哥报仇的。” 刘宝库是经王强介绍加入牺盟会的。王强比他早加入的牺盟会,他是在公道团里以一个公道团成员的身份第一个接触姚希圣这个牺盟会特派员的,他是姚希圣第一个发展的牺盟会成员,他现在已是一区牺盟会负责人。 刘宝库参加了牺盟会就成为河口村牺盟会秘书。他要将他的民团成员都成为一名牺盟会员,他也在岳父的坟头上表了这个态了,他的村民团是岳父给的钱武装起来的。 “牺盟会是共产党红军?”刘宝库问姚希圣。 “是,牺盟会是抗日救国的。”姚希圣道,他看出来这个三姑父将来一定是个人才。 “姚特派员,我要把河口庄的民团重新整一下,成立一支抗日游击队,跟日本人干,现在县城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了,县里的领导被迫转移了,我们不能束手无策。狗日的小日本是不让我们活了。”刘宝库很气愤。 县里的领导转移后,姚希圣被组织安排留下来,让他跟王强、刘宝库这些牺盟会成员在一起,秘密发展牺盟会成员,组建抗日队伍。 他们都在城外乡下,有隐蔽的条件,姚希圣听到刘宝库的话心里很高兴,他还没有主动提出来的事情,这个姑父到先提出来了,可见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会顺利完成了。 他跟王强就在河口庄住着。 小日本进了壶关城前一天张秀山他们就来投奔刘宝库了,第二天刘宝库就跟张秀山、秦英仓他们商议进城去看看。问他们敢不敢跟小鬼子干。 张秀山道:“二爹跟纺织厂卫科长都转移了,咱也没有主心骨了,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怎么没有主心骨了,姚特派员就是咱们的主心骨,还有王强哩,他还是一区牺盟会秘书哩。”刘宝库道。 说着他们去见姚希圣和王强。他们就住在已经停课的乡学文庙里。 “我们想摸进城先看看小日本来了多少,住在哪里?”见到姚希圣,刘宝库道。 “你们能顺利进的城里?”姚希圣问,他在这里也不想无所事事。 “能进城,我们可是城里西街的,我先去摸摸,你们在这里等着。”张秀山道。 “你怎么去摸摸?”姚希圣又问。 “我没事,我先进城去打听打听。”张秀山道。 “别担心秀山,他进城可是白天晚上都是畅通无阻的。”秦英仓道,他看得出来这个姚特派员是一定要问个明白。 秦英仓说罢对着刘宝库的耳朵悄声告诉他什么。 原来是张秀山家在西街城墙根住,通往城墙外猪嘴山地下有一暗道,直通他院子里,那还是他爷爷辈挖的,回来他们知道了,经常从哪里悄悄出城进城。 刘宝库也跟秦英仓一样在姚希圣的耳朵跟说了什么。 姚希圣才答应道:“去可以,但是必须保证安全,不能惹事。” 张秀山答应了。 后晌张秀山回来了,告诉他们说:“日本人往长治走了,剩下的都是中国人,在给日本人干警察做维持。” 停一会又说:“西街贾国环、南关王国和还有杨笃宽他们组织大仙道举旗迎接日本人,当了汉奸!他们在城里正大吃二喝,逛窑子享福哩。” “日本人怎走了?”姚希圣问。 “嗯,不知道,也许还会回来?” 姚希圣决定将这个情况汇报给张衡一,便跟王强第二天去找组织。 他们走后,张秀山他们问刘宝库怎么办,刘宝库道:“趁小日本不在城里,我们进城先给这些汉奸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尝尝做汉奸的滋味。” “对!跟你干,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再敢给日本人买命。”张秀山道,他们都知道刘宝库学了一身功夫,跟他不会吃亏。 当天晚上他们就潜入县城,他们还怕姚希圣他们回来阻止他们。 离张秀山家的城墙外几丈远的草丛处有一眼井,原来是旱井,现在没水了,井深只丈余,下去井有一暗道直通城墙内他的院子里。 刘宝库暗叫:“好地道啊,比爬墙可是安全。” 张秀山的家人也都出城避难了,院子里空空的。 第166章 第166章 他们从院里出来,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刚刚从城外进来的,日本人撤离到长治了,只有那些伪警察留在县城,他们都是中国人,没有日本人的这个后盾,还不敢在街上胡乱抓人。 南关贾荣科开设的“香春院”,一定是这些汉奸要去的地方,他们这时在日本人的庇护下,更不会离开那个让他们能够寻欢作乐的地方,不怕有谁再来搅他们的好事。 给日本人搞维持的那些伪警察就驻守县府,大约有200多人,沿街和各城门口都留有岗哨,城里街上的行人几乎没有,老百姓大多也出城投奔城外的亲戚去了。 到了南街福泰号当铺前,刘宝库忽然发现刘保山的当铺还开着,当铺一侧还有专卖民用商品的店铺,是刘保山才增加的,原来也是当铺,现在县城的那些民用商铺都关门了。 刘宝库还以为刘保山也关门离开县城到遥镇新宅去躲避了,没想到他还开着当铺甚至还增加了日用品。 他就不怕日本人?刘宝库很纳闷。 南关“香春院”可是灯火辉煌的。 他们几个脸上都带着面具,悄悄潜入“香春院”的后面。 刘宝库低声跟他们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摸进去看个究竟。” 张秀山点点头:“行,你有功夫,你就进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不见不散。” 刘宝库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要杀个汉奸呢还是要逮个汉奸呢,一股脑儿的来了,也没个完整的计划。 进香春院就不能带着面具了,让里面的人发现,一下子就乱套了,那还逮汉奸呢,招来那些伪警察,就全暴露了。 他摘掉面具,装作喝醉酒大大咧咧的样子,一进门鸨婆就迎他出来:“哎呦——小客可是多久没来了,快快楼上请楼上请咧——” 刘宝库暗道:“他妈的鬼鸨婆,老子啥时候来过这里,还他妈多久没来了。” 刘宝库还没有进过这地方,听着鸨婆的话酸溜溜的,也不待搭理,依旧是醉酒的模样,眼睛可是贼溜溜地在院子里转。 他忽然发现了姐夫张云虎,正在楼上朝他看,门口挂着灯,楼上也挂着灯,相互都看的分明。 “汉奸?”姐夫不会是汉奸吧?那他怎没有走呢?他不怕日本人吗?难道刘保山也是汉奸?是沾姐夫张云虎的光?刘宝库在心里盘算。 张云虎已经认出他来了,知道他不是真正来这里逛窑子的,是另有意图。他可不是汉奸,是王作丰撤离的时候安排他留下的,也是组织的安排,他在这里的身份就是“汉奸”,还得演的好好的。 日本人进城后,他没有走,故意让他们抓住,他还是个保安团的团长,在日本人的眼里是个香饽饽,只要他肯为皇军办事。 他留下来了就得像个汉奸的样子,杨笃宽、贾国焕等迎接日本人的汉奸都在楼上,他跟杨笃宽在县府经常打交道,组织上也就是怕杨笃宽日后投靠了日本人对我们的威胁更大,让他得想办法除掉他。 宝库来干什么?是不是跟杨笃宽有关?他知道宝库跟西街那几个青年人混的火,他们都加入了牺盟会,一定是冲这些汉奸来的。 他必须去制止,不能让他们胡来,坏了大事,他有他的任务。 他急忙下来到了鸨婆跟前悄悄跟她说些什么,鸨婆点点头便离开了。又跟正在那里犹犹豫豫的刘宝库说道:“二爹在永和堂等着你们!” 刘宝库刚才已经意识到张云虎不会是汉奸了,一定是跟卫华、王警长那样,他现在已是河口庄牺盟会秘书了,多多少少也懂得点什么,还有组织上的规矩。 姐夫的话就是命令,看来这个鸨婆也是自己人,要不姐夫也不会让她给他传话。 西街“永和堂”药铺是组织上一个联络点,那日苏召兄就是从药铺的后门走了的。 永和堂的掌柜王宝忠也是西街人,跟张秀山的二爹张新发年龄相仿,要不是他会医生开了个诊所,当年他就跟张新发找红军去了,他在方圆是一位有名的医生,他跟县城的一些进步人士一样,在秘密为组织做事。 刘宝库他们到了“永和堂”药铺,没想到二爹就是在那里。 “二爹您不是走了吗?”张秀山问。 “走了让你们尽闯祸?不放心。”二爹道:“这是县城日本人走了,留下的是伪军,若日本人在,你们这冒冒失失的,还不抓了去当汉奸?” “我们当汉奸?我们可是跟那些汉奸来算账的。”张秀山道。 “算账,不要把自己算进去了,跟我走吧。”二爹道。 “跟您走?”他们同声道。他们知道跟二爹走一定是去当红军,那可是他们的梦想。 “跟二爹走吧,日本人再要来可不是这样放下一些二鬼子就走了,他们要来这里扎营了,像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是回不了家的,除非也当了二鬼子汉奸。”王宝忠道。 “那您老怎不关门哩?”韩宝和道。 “小日本也要得病啊,我关了他们也会找我,他们不会抓我去当汉奸。我还等着他们来看病哩。” “别扯了,你们快走吧,记住不要来城里捣乱。”二爹道,他们看见他那个很严肃的样子。 “二爹您不是让我们跟您走吗?”张秀山道。 “到时候会通知你们的。”二爹道。 “咱们走吧。”刘宝库跟二爹点点头拉张秀山他们一下。 他完全理解了二爹的意思,二爹他们早走到他们前头了,像姐夫张云虎药店掌柜王大夫都是有组织有目的地在这里对付那些汉奸的。 他们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弄不好就是在给他们添乱。 西街“大仙道”教派是从河北邯郸传递到壶关的,先是在常平、泽井村一带落脚,后在县城西街扎点。 大仙道负责人杜子成是亲日派特务组织的头头,其主要任务就是为日军调查进攻路线,为敌机指示轰炸目标,向日军提供情报,大搞出卖祖国的反动活动。 大仙道的组织成员都是一些游手好闲,满脑子封建迷信之徒,“南党”贾皇帝贾荣科担任着壶关大仙道的头目,民国三年受到干草会农民起义“烧绅运动”的打击,全家遭焚烧。民国七年后凭借自己雄厚的实力,当选为壶关县商会会长。七七事变前,在县城西街兴办“大仙道”,网罗民众。 刘保山就是巴结了这个商会会长在街上还开着生意的。刘宝库还以为他也是跟“永和堂”药铺那样,是我们的秘密联络点,是姐夫张云虎告诉他的,他们还怕这个刘保山当了汉奸。 二爹张新发是被组织派到壶关来征兵的,就住在纺织厂,他还没有接到带队走的通知。他来到后就发现西街这些年轻人是他首选的对象,只是没有跟他们说,怕他们沾沾自喜把握不住到处传言。 县城沦陷后纺织厂女工全部撤离到沁县,张新发就跟药铺王宝忠在一起。 王宝忠跟张新发一样都是县城的进步人士,卫华开了纺织厂后,最先接触的就是药店王掌柜,成了我们的线人,药店对我们的线人来说是一个最好的掩护。 刘宝库跟张秀山他们出了县城径直到了河口庄,一路上刘宝库跟他们讲了自己对二爹他们的猜测,三个年轻人觉得刘宝库猜的对,他们也有同感,只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刘宝库告诉他们要在村上组织一支队伍的想法,已经得到了牺盟会特派员的支持,现在就是需要一笔经费,要能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就能置办一些武器,只有有了武器那才叫个队伍。 他们几个也都是牺盟会的成员,只是已经被二爹安排好了,只要通知下来,他们就会跟上二爹去找红军。 刘宝库已经把河口村原来的民团都发展成了牺盟会会员,现在河口又成了方圆多个村的主村,那些附村的民团也归入到了他的民团里,人员达到了四十多个。 现在就是王天印的那个民团还没有归入他的队伍里,他是不敢相信王天印这个老牌子国民党,特派员告诉他要对王天印慎重对待。 现在有了西街张秀山他们的参与,刘宝库有了左膀右臂,就扎下来一心搞起了队伍,岳父在世前他的民团搞武装让他去找刘保山支持一下,后来就听说日本人要来了,就把这件事隔下了,随后岳父就去世了。 现在看见刘保山还在城里冠冕堂皇地开着当铺和日用品商店,刘家的产业都在他的手里,要不就去找他试一试,也不知道他看他这个姐夫的面子不。 “爸说什么了?爸去世前啥也没说呀。”见到刘保山就被他戳了一下。 “爸还是生前说的,日本人还没有来之前。那时他就让我来找你,弄点钱把民团武装一下。”刘宝库勉强地说道。他已经后悔不该来找他来,可是已经说破了。 “现在日本人来了,还武装什么?”刘保山道。 “就是日本人来了才更得武装咱那民团。”刘宝库道。 第167章 第167章 刘保山现在可真是东家了,刘福禄把他的那一摊子生意都交给了他,除了交给他也没有谁了,老大保金去世了,老二保银牺牲了,老三保顺上南面了,也就剩下老四保山了。 “再武装能打过人家日本人,你没看到日本人还没有来几个,呼啦一下这县城的大官小官都跑得无影无踪了。”刘保山道。 “那你怎没有跑哩?”刘宝库问。 “我是个做生意的,我谁也不惹,我跑啥。” “你就不怕日本人将你的店给抢了砸了?” “我也不招惹他们,好好的他们砸店干啥哩,再说他们也要生活,也需要生活用品哩。” “那你是不打算听爸的话了?” “怎不听哩,等停业了再给拿出些钱来武装民团吧,现在还没有停业啊,日本人还没有撵我哩,我还干得好好的,钱还在运转哩,货都占用着哩。”刘保山道。 “怎还没停业哩,县城百姓躲得躲跑的跑,满街都是黑狗子和那些地痞流氓,谁还做你的生意?”刘宝库道,他知道这个小舅子是找借口不愿意给他。 “只要有人就会有生意做,黑狗子怎了,地痞流氓怎了,他们不还要生活吗?再说了,人家南党北党四大天王的生意不是照开着吗?他们有做的,我们也有做的。” 刘宝库不再央求他了,回到家跟大家说了,骂他快变成汉奸了。 傍黑,靳保贞来找他,说是有事跟他说。刘宝库猜不出二嫂叫他有何事,便跟她走了,到了她的屋里,她交给他三千大洋说:“这是父亲临终前给我的,让我交给县府抗日的,我听大姐的那日捐了二千,还剩三千,就给你武装民团用吧,你去找四弟的事,保翠已跟我说了。” “哪能行哩,这是咱爸给你的,我哪敢用呢。” “怎不敢用哩,怎爸就是让打鬼子用的,难道你们不是打鬼子的?”靳保贞语气重了起来。 “是哩是哩,就是要打鬼子哩,给二哥报仇的哩。” 驻长治的日寇开始来壶关抢粮了。 县抗日支队刚刚组建还不到十天,就获悉驻长治日军要派小分队到壶口,东、西长井一带抢粮。 支队长张衡一跟政治部主任冯克心决定,要趁日寇还没有站稳脚跟,对地势也较生疏,力争打一个胜利战,这也是关键的第一仗,这一仗胜利了,能扫除那些对日寇有恐惧感的新兵心理上的障碍。 张衡一对这一仗怀有必胜的信心,因为河口主村刘宝库已经来找他请战了,带领他刚刚成立的游击队为抗日支队带路打前哨,有了靳保贞给了他的那个钱,刘宝库很快就把队伍武装起来了。 长治到东、西长井这一带就是他的家乡,他们对这一带的地势很熟,他已是牺盟分会的老会员了,又是河口主村的牺盟会秘书,以他为主发展会员已经四十七名了,个个手里都有武器弹药。 抗日支队成立后没几天,姚希圣就把刘宝库的河口游击队成立的事回报给了张衡一,张衡一没想到他们来的这样快。 支队对刘宝库组织的游击队很重视,首先派老游击队长高体乾给他们练兵作指导。 高体乾是辽宁人。曾任东北抗日义勇军第一军团第十二支队支队长。后任高平县游击队队长。三八年调壶关县,抗日支队成立后任参谋长。 三月二十四日,上午九时,从长治出发的日军跟30余名伪军驾着日式大轮车进入东长井村,刚到村口就遭到了游击支队的两个伏击排的突然攻击。 抢粮日军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有武装队伍跟他们开火,还没有摸清情况,那些伪军就吓得抱头鼠窜,四处奔命,后面的鬼子就亮出相来,身穿一身黄皮,端着枪还在四处瞄准。 残敌被逼进村西大沟,又遭到埋伏在那里的第一游击中队步枪和手l弹的杀伤。伪军们有的是本地人,对地势比较熟,见东面的路过不去,就往回跑,没想到刘宝库领着游击队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等着,造成三面夹攻,三下五除二,气势汹汹的侵略者就变成了残敌。 这次战斗多亏河口游击队的队员对地理情况较熟悉,带队的高体乾并没有让河口游击队去打前锋,只是在后面堵截敌人。 东长井伏击战打得狠,打得快,打得巧妙。这次战斗得到了支队领导和县府、牺盟分会领导很高的评价。 高体乾跟刘宝库带着取得胜利的两个中队和战利品连夜赶回根据地崔家庄,他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喜讯告诉给所有的新兵,首战告捷,这是多么重要的一场战斗啊,许多刚刚编入到队伍里的新兵,他们不但是还没有学会打枪,更重要的一点有许多新兵对日本人还怀有很大的畏惧感。 初春的严寒和战斗带来的疲惫早已被胜利的喜悦冲淡,寂静的夜空被战士们那匆匆的脚步划破。 到了支队驻地崔家庄,没有参加战役的队员和支队领导都在路口等待着,刘宝库骑着缴获来的洋马,威风凛凛走在前头,后面的战士们赶着大车,身上穿着日军大衣,怀里抱着三八式步枪和日军指挥刀,雄赳赳,气昂昂,一幅扬眉吐气的样子。 这一夜全体队员都没有睡意,没有参加战役的队员滔滔不绝地问这问那,参加战役的队员都领着高参谋交给他们的任务,每个人都要给新兵讲述一下战斗的经过和胜利后的感觉。 东长井伏击战在一夜间传遍了整个长治的抗日队伍中,也让驻扎在这一带的国民党部队刮目相看,一个刚刚组建的县城游击队,第一仗就取得了圆满的胜利,真是大快人心。 上级领导要求县工委、县府召开一次大会,总结一下这次的战斗经验,表扬这次战役的战斗英雄,鼓舞民族士气。 三月二十七日,县工委、县府在北行头村召开了千人庆祝大会,驻扎在这一带的国民党五十三军的一个营也应邀参加了大会,会场四周贴满了“向抗日支队全体指战员学习、致敬”、“团结起来,打到日本帝国主义”、“不赶走侵略者决不罢休!”等五色标语口号。 会上县长张衡一讲道:“同志们,同胞们,东长井伏击战是我们刚刚成立的抗日支队第一次跟日寇较量的战斗,第一次取得了胜利,真是大快人心,这说明日本帝国主义是不可怕的,这说明我们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日本帝国主义虽然强大,但国小人少,他对我国发动的是侵略战争,是非正义的,一定会失败,我国虽然贫困落后,没有现代化的武器装备,但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我们进行的是卫国战争,是正义的,只要我们团结一致,进行长期的持久的战争,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同志们,趁此之际,我再给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就在前几天,我们的朱德总司令行军路过碣则上村,时间已经晚上十点,群众已经熟睡,为了不惊动群众,朱老总命令部队悄声夜宿在村边沿路两旁,他老人家自己夜宿在村大庙西北的一个碾棚里那块碾盘上休息,不到天明部队就悄悄离开继续行军了。同志们,我们有这样纪律严明、体恤民情的部队和首长还有不胜的道理吗。” 顿时会场上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随即全场高呼声一片。 亲自带队参加这次战役的支队参谋高体乾讲话,首先他宣布了这次战斗的胜利成果: “同志们,同胞们,二十四日上午我们跟长治来我们家乡抢粮的日寇第一次战役胜利了,这次战斗,我们缴获了三八式步枪八支,洋马四匹,大车一辆,日军大衣、指挥刀等多件,打死打伤日伪军十二人,我们游击支队牺牲战士一名。这次战斗是我们游击支队跟当地群众团结战斗的结果,只有我们团结起来,互相配合,再凶恶的鬼子我们都能把他们打败,让他们滚回老家。” 高体乾给大家列举了日本侵略者在东北、华北等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暴行,激起了战士们强烈的爱国之情和对日寇的无比愤慨,纷纷表示一定要战胜困难,打败侵略者。 国民党五十三军的一位营长讲话并表态。 接下来,上级对在这次战斗中涌现出来的英雄模范刘宝库、张秀山等战士进行了表扬,戴了红花,对牺牲的战士进行了哀悼。这次大会,振奋了群众,克服了一部分战士的恐日心理,推动了全县抗日救亡运动的发展,青年群众纷纷加入游击队。 刘宝库带着队伍回到了河口庄,姚希圣跟王强代表县府和区上专门来慰问了支持他们的靳保贞。 在河口庄文庙召开了现场会,让刘宝库跟张秀山给台下的群众讲述了跟鬼子战斗的经过,动员群众参军参战,小鬼子是气焰嚣张,他们并不可怕,我们不要在乎他们。 为了安全,区里将刘宝库游击队正式命名为“刘达飙游击队”。 第168章 第168章 刘达飙游击队的成立在刘保山眼里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以为这个刘宝库就是在拿百姓的生命开玩笑,响应政策捐点款是应该的,是对跟小日本开战的支持,成立什么游击队武装他刘宝库要把他刘家带进深渊里。 他以为跟日本人开战那是穷人们的事,家无产业,身无分文,没有什么牵连,不怕日本人来祸害他们,日本人来了,打不过就跑。而他刘家是有产业的,他家是逃不掉日本人的手心的。 那天庆贺东长井胜利的现场会刘保山就在台下,他还看见刘宝贝给台上的那个胸前带着红花的张秀山送香囊。 他可是父亲跟山来对他们指腹为婚的,他们在出生的时候上下才相隔五天。 那个时候,刘福禄经常到山来家里喝酒,碰巧他们各自的妻子都怀有身孕,于是就跟山来趁着酒兴对他们指腹为婚。 刘宝贝长大后越长越秀气,刘保山对刘宝贝早已记挂在心,知道他们已是父母定下的,过门圆房是迟早的事。县城被日本人占领后,学校停课,宝花跟保杏参加了牺盟会,她刘宝贝就被刘保山制止没有跟上姐姐参加牺盟会。 刘保山在县城沦陷前就让父亲给他去提亲,父亲也答应了,他也不愿意在步保银跟保顺的后尘了,早给他们办了早成家,不会留下顾虑。 结果是还没有提亲,听说日本人要来了,父亲好端端的身体一下子就倒下来,永远起不来了,后来他才知道是听到二哥刘保银跟鬼子开战牺牲的消息才倾然倒地。 姐夫刘宝库在村上练兵跟鬼子开战,先是来跟他要钱,他没有答应,结果二嫂给了他三千大洋,还说是父亲生前的遗言。父亲到底给了二嫂多少钱呢,父亲临终前就是见了她一面,后来就不省人事了,再也听不到父亲有什么交代的了。 父亲为什么要先见二嫂呢,是个人就懂得那是父亲亏欠二嫂的,是他做主在二哥不在场的时候给他们成了亲事,结果二哥再没有回来,让二嫂一生为二哥守寡,连房都没有圆过。 父亲一定不是只给了二嫂那五千大洋就算完事了,还有不知道把什么秘密告诉了二嫂。 父亲去世后他去了遥镇新宅一趟,他希望父亲能在那里留下什么,关于新宅的传闻他是长大了才听到过一二的,传的是神神秘秘的。父亲一定在那里有什么秘密,他一生不只是他继承的那点家业,更不可能一两银子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刘宝贝是经常来到练兵场观看,跟在她家住过的张秀山熟了,她对他有了好感,张秀山也对她有了好感。 东长井战役后,张秀山成了战斗英雄,带上了大红花,刘宝贝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上台给了张秀山英雄送香囊,香囊就是定情信物,表示她刘宝贝喜欢张秀山,这也是新时期的青年人冲破传统束缚的一种表现。 刘宝贝没有想到她已是父母指腹为婚的人,他还以为是刘家的刘保山看上了她,差祁氏到她家说媒。日本人一来这事就搁住了。 刘保山容不得自己的媳妇给别人送香囊,回家后将此事告诉了宝贝的母亲刘氏秦舒若,刘氏不信就去问女儿。宝贝说:“她喜欢张秀山,他是英雄。” 刘氏气急了就要打她:“你可是东家指腹为婚的,你早已是刘家的媳妇了,你爸走了你妈还在哩。敢做这傻事。” “新时期不兴老一套了,我要跟姐姐去找红军,你们不让,我要去了就是红军的人了。”刘宝贝哭着就跑了。 哥哥刘宝库虽然对刘宝贝这事也不可原谅,也不好发作,毕竟他是牺盟会的,如今不再是民国那一套了,民国讲妇女解放,婚姻自由,更反对纳妾、裹脚、童养媳那一套,多种的地都要分给穷人了。 刘保山是认准刘宝贝了,逼母亲刘氏给他成婚,他是非宝贝不娶。 刘宝贝就跑在哥哥的游击队里,她要参加游击队。 就在四月初,日军第一百零八师团主力,第十六、第二十、第一百零九师团及酒井旅团各一部共三万余人,南自邯长公路(邯郸至长治),北自正太路(正定至太原),西自同蒲路(大同至风陵渡),东至干汉路(北平至汉口),分九路向晋东南地区中国军队大举围攻。 以八路军第一百二十九师一部兵力在地方游击队配合下,在内线牵制、消耗日军;第一百二十九师以第三百八十六旅及第三百八十五旅第七百六十九团和八路军第一百一十五师第三百四十四旅第六百八十九团由辽县以南东进至日军合击线外的涉县以北地区。 四月下旬,日军从东、西、北三面相继侵入抗日根据地。中国军队顽强抗击日军。 中旬,日军第一百一十七联队放弃武乡,连夜沿浊漳河向襄垣方向撤退。第一百二十九师主力及第六百八十九团沿该河两岸平行追击,于十六日拂晓将日军夹击于武乡以东长乐村地区,毙伤日军一千五百余人。 月底,各路日军纷纷撤退。中国军队乘胜追击,先后收复辽县、黎城、潞城、襄垣、屯留、沁县、沁源、高平、晋城等县城。 日军对晋东南地区的九路围攻被彻底粉碎。壶关县游击支队在县工委的领导下,在县城捉拿汉奸、敌探,西街“大仙道”的主要成员大汉奸贾国焕、王国和等人被县府公审后处决,其余党雷振声、王粥臣、王永义和特务杨笃宽、“张云虎”等闻风而逃。 五月,县党政机关及各抗日团体陆续返回县城。 在国内时局日甚一日严重的情况下,为严防敌探汉奸之深入,县府规定,凡县籍居民,离村为事通行,必须佩带通行证或证明文件,以区分良民之别,现就一九三八年四月,壶关县府颁发通行证训令如下: 训令谓:查现值时局严重,全面抗战,敌探汉奸不免潜入境内秘密工作,我各路军队现正严加击缉,以保安全。兹以查缉慎重,以免牵涉良民起见,特制定通行证及说明六条,并证明式样各一纸,随令附发,仰各村长查照通行证式样,按行署村民人数自行制备。凡年在十岁以上者,每人务必佩戴通行证,以资识别,凡村民因事出村,在十里以外者,并由该村长填给证明文件,以资证明,所需价洋,均有各村村款开支。各村长遵照办理。限文到三日内,一律制齐,编号发给村民,即日佩带。凡村民出村在十里以外,兵照章填给证明文件,违者严惩不贷,是为重要。此令。 中华民国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三日县长张衡一 随着中国军人打退日军的九路围攻和县城重新回到人民手中,加之东长井伏击战的胜利,全县人民在县工委、县府发出的“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掀起全民抗日高峰”的号召下,各村群众踊跃为抗日捐粮捐款,那些不愿意出钱捐物的富裕户也纷纷捐出了财物和粮食,全县人民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爱国热潮。 刘保山这次又给抗战捐了钱粮,而且还位居前面,他的改变就是是看到县城里的日伪军又被共产党游击队赶跑了,他想在县城立足。 这回他为抗日出力,他的真正的用意还是做给刘宝贝看的,因为县府对他进行了表彰。在他看来刘宝贝之所以跟他反悔是因为他没有积极参加抗战,没有做回英雄,那个张秀山带了个大红花就成了英雄。 他也从姐夫刘宝库的身上看出来他们为什么对他冷冷淡淡的,对他跟宝贝的婚事并不上心,一定跟他没有支援抗日之行为有关系。再说,他的这份家业还是父亲的。 刘宝贝跟张秀山认识就是在她的家里,那是张秀山跟秦英仓他们被哥哥刘宝库从县城领回来的第二天,刘宝贝硬要哥哥让她加入牺盟会,参加游击队。 刘宝库断然不同意:“那有女孩子参加游击队的,打仗是男人们的事。” “我要参加牺盟会。”刘宝贝道。 “牺盟会也不行。” “你是牺盟会主席,你说了算,你是在欺负我,宝花保杏姐姐怎样就参加了牺盟会,我就不能哩?” “她们是她们,她们是跟支队走的,是去参加八路军红军的,我们可是游击队,是老百姓,不要女孩能参加的地方。” 刘宝贝被惹哭了,她觉得很委屈。 张秀山看不惯了,过来跟刘宝贝道:“我也是牺盟会的成员,我介绍你参加牺盟会,他不要你,我领你到区上。” 区上召开现场会表扬了张秀山他们的第三天晚上,张秀山的二爹匆匆地跟着一支队伍走了,后来才知道,那支队伍就是朱总司令在碣则上村住过的。 二爹走时没给他们留下什么,连一句离别的话也没有赶上说,只是给他们在屋里留下一张纸,那纸上只画着一只萤火虫和一支枪杆子。 张秀山他们看不懂,就找来刘宝库看,刘宝库也是看不懂,还是跟他们一块来的刘宝贝解释:“萤火虫是黑夜的灯光,是给人指路的,枪杆子?枪杆子?”刘宝贝也不懂这个枪杆子。 “二爹是跟八路军走了,二爹一定是共产党八路军,是红军。” “那是说让我们跟共产党八路军走,拿枪杆子打鬼子?”秦英仓道。 第169章 第169章 刘宝库又领他们到支队去找参谋长高体乾,高体乾说:“二爹这是要让你们去当兵,只有参军拿起枪杆子打鬼子,才能多杀敌人”、 刘宝库忽然说:“过两天固村要招兵,要不二爹就是要让你们去固村吗?” “对呀,二爹在药铺可是说过到时候要通知我们的。”王宝和道。 二区公所在固村,“县干队”也在那里驻扎,这区上可是红火了,满街张贴着“团结起来,打到日本帝国主义”、“一人参军,全村光荣”、“不赶走侵略者决不罢休”等标语。 还有邻村的乐队、秧歌队、舞狮队等各围着一个小圈,就像过节比赛,东南林青庄村的武术队在村中央扎场子练武,载筋斗、打拳、耍大刀。 穿军装背长枪的大兵还在街上走来走去。 将近晌午,从区里出来两支队伍,一支穿着八路军军装,个个身背长枪,雄姿勃勃;一支排着整整齐齐个个胸前扎一朵大红花。区公所门前,摆放一小排桌子,桌子后面已经坐着县里、区里的领导和那些穿着军装的…… 固村村长冯广顺带着村警在会场维持秩序:“会议马上开始了,聚过去,聚过去,摆成阵式,听指挥。”招呼他们入列,跟着闹红火的还有各村村公所的人员和村民。 场上这些踩高跷的,耍武鼓事的……都是来给当兵从军的村民助阵的。 带着大红花的队伍前排着一个小个子,穿着新发的军装,裤腿卷着几层,衣服塞在裤腰里,袖子似乎是剪了一截,那红花扎在胸前把下巴都遮没了。 场外的观众已经越来越多,还有的从家里出来就带着个凳子,就像在戏台前看大戏。 一位区干部清了清嗓门大声吆喝:“大家打打场子,会议马上开始了,开始了,音乐队注意了,准备——”。 然后进入正题:“今天是咱们自己的队伍来区上招兵,当兵是为了什么,一句话就是保家卫国,赶走侵略者,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全村光荣,全区光荣。” 话音还没落,准备好的音乐队就开始了,那鼓敲得震天响,那锣飕飕往空中窜。 喧闹了一会儿,一位穿军服的长官朝连蹦带跳的乐队摆摆手,拉开大嗓门讲了几句。再下来就是点名。 “二爹!”忽然张秀山在人群里喊。那个穿军服的长官就是他的二爹张新发,不是他讲话还几乎认不出来了。 二爹听到喊声看到了他们,就伸出了大拇指。 这时,刘宝库也来了,就站在他们身后。 “原来你早就知道?”秦英仓踹了刘宝库一拳。 “是王强告诉我的。”刘宝库道:“也是二爹安排的。” 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站在台前的那个小个子,刘宝库告诉他们说:“那是林青庄村的,叫秦书礼,才十一岁。他哥哥秦书忠十七岁,他非要跟着哥哥参军。 第二天,张秀山、秦英昌、韩保和跟着二爹走了。刘宝库和王强亲自给他们送行。 张秀山拿着刘宝贝给他的香囊,刘宝贝说要来固村送他走的,对着刘宝库他也不好意思说,只是仰着头远眺着远方。 刘宝贝已被母亲刘氏关在家里不能出门。 她是要跟着张秀山去固村的,刘氏也早已看得出来,她不愿意在跟刘家毁约,那不是人做的事情,他不管是新时期还是旧时期,不管是民国还是黑国,他们跟东家为他们指腹为婚的时候那可是在二十年前的大清国。 新兵走后没几天,就是农历四月十五固村镇庙会,之前几日就开始有商客张罗庙会的事宜,同时,村里要请戏班唱戏三天,一般为七至九本戏。 开初叫“神棚庙会”,即求子生财之会。是敬奉奶奶庙的,村民还在村西、村东和闫家场三处搭有神棚,棚内设奶奶牌位,方圆十几里的香客都要到庙会烧香。在集会上再买上自己喜爱的东西,吃饱肚子,然后到戏台看一场大戏,庙会上除唱戏外,还有外来的武鼓事、马戏等。 庙会第一天,苏大本领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来到固村盐店。自从吴树修他们大闹盐店后,那些不法分子看在这里无利可图,便纷纷离开固村。 现在的盐店是郭家开的,青年郭来保在店里当相公,也是大闹黑盐店的主要人之一,还经常在这里陪同吴树修跟固村进步青年碰头聚会,宣传革命。苏大本是这里的老熟人了,他们都是二区的骨干。 跟苏大本相跟的中年人是上级派来壶关县工委任组织委员的,名叫戴登润,襄垣县人,他跟县工委书记冯克心接头后,决定趁二区驻地固村镇庙会之际到那里开展党组织工作,二区骨干苏大本陪同引领。 固村是壶关县东南十五公里处一个较大的集镇,七七事变前这里的青年就接受着进步思想的熏陶,县工委选择在这里开展党组织工作是有一定道理的。 离固村几里路程的西南桥头村还有一位在长治县荫城镇东大街三角圪台同懋德杂货店当掌柜的申斗金,他在三五年冬就接受了上级派到荫城的地下党内蒙古籍赵德尊同志的革命熏陶。 赵德尊的任务就是发展地下党组织,建设革命摇篮,播种抗日火种,扩大红军队伍,为红军东征对日作战和建立抗日根据地打下基础。 荫城不仅是个古老商镇,经济发达,车水马龙,信息物流畅通,同时也是兵家相争之地,赵德尊是在前线身负重任后被我党特意安排到荫城的,他以在荫城采购铁货作掩护介入商界,物色培养可靠的入党对象。 申斗金这个同懋德商铺大掌柜在商界颇有名气和威望,抗战热潮急烈的民众集中地就是东大街三角圪台申斗金商店地段,申斗金又是宣传抗日爱国的进步人士,常带领群众在街上游行宣传抗日,因此,他成了赵德尊的首选培养对象。 赵德尊通过商贸业务手段,主动与申斗金接触,了解了他的苦难身世,以及他为人正直朴实,乐于救危济贫,思想开朗进步,民族正义感强的本色。 赵德尊认为时机和条件成熟的时候,才向申斗金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提出了要求,申斗金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拳头,向党宣誓,自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走上了一条为国甘洒热血,为民族抛头颅的革命路程。 申斗金入党后,赵德尊同志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和工作目标,讲清了地下党组织将要承担的神圣使命和重要任务。要求他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利用各种条件,勇敢地担负起中共地下党组织领导抗日救亡的各项使命。 随后,他们又认真讨论商定了党组织的工作机制、组织纪律、联系方式,“只能默默做事,不能告诉家人”等安全保密制度。 从此,申斗金便以做生意为掩护,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一切财物都用在了发展党的地下组织,投身于我党抗日救亡运动上来。 经过申斗金做工作,先后在荫城商界庄客中发展了一批地下共产党员,从而扩大了地下党的组织,壮大了党的队伍。 申斗金时刻不忘自己肩负的历史使命,一来到自己的家乡就跟身边的朋友宣传进步言论和抗日主张。 离固村几里路的东韩村有他的一位朋友也是同龄人张树芝,为人正直,办事老练,要在壶关埋下革命的火种他是首当其选,还有固村盐店的掌柜吴树修,比他小十来岁,他们的认识不但是邻村,主要是在生意的往来上。 吴树修是固村清末秀才吴登生的孙子,吴登生一八七六年从广东携全家迁来固村,民国时期为固村编村村长,民国七年创办固村国民小学,是当时固村的文化之家,培养出来的子弟吴绍堂、吴绍先、吴树馨、吴树德为当时吴家四大才子,分别毕业于北大、山大等高等学府。 吴树修最早就接受着家庭的新知识、新观念,长大后在酒店(长治潞酒厂前身)当相公,曾经和申斗金跟当地贩卖私盐和哄抬物价的不法商贩作斗争,在村上爱抱打不平,在方圆很出名。 申斗金只要来到家就会和吴树修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虽然不是同龄人,但信念相同,志向相同。 共产党在壶关生根后,吴树修在王强的带领下,跟固村镇圣帝庙上壶关第二高小的校长、老师及进步学生在镇上宣传进步言论,张贴抗日标语,参加县城的爱国游行队伍,参加牺盟分会举办的“村政协理员”培训班。 苏大本陪同戴苏理刚进村西圣地庙济旱池池口,他们就看见在东面墙上张贴的一幅“抗日救国,人人有责”的标语,禁不住自言自语:这不就像我们的苏区根据地吗。 苏大本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这里是个文化圣地,县第二高小就在圣帝庙开设,现在被迫停课了,镇上的一些进步人士都是会写会画的年轻人,不但有共产党的宣传也有国民党的宣传。”? 第170章 第170章 他们在盐店等了没多久,就见郭来保领着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个个都是虎头虎脑的样子。 苏大本首先给他们介绍了戴苏理的身份,然后年轻人各自介绍一下自己,不一会大家就随意攀谈起来,热热闹闹,无话不说。 戴苏理知道吴树修是这些年轻人中间的领头人,也是对革命最有倾向力的,加入党组织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要使青年人理解党的任务和使命,使他们自觉地情愿加入到我们党的队伍之中,这才是这次来的的主要目的。 苏大本理解领导的意图,因为他在彰德府就知道参加党组织是要自己先申请的,不是强迫的事情,但是首先要让大家理解和认可才行。于是苏大本请大家安静地坐下来,要求戴苏理讲一下共产党的事情,讲一下红军的事情。 戴苏理很赏识这个老苏不愧是个干事情的人,怪不得县工委会派他来,他就像完全知道自己的意图,跟他十分的步调一致。 苏大本安排大家挨个儿坐好,青年人只是听说过红军和共产党闹革命的事情,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就是真正的一个共产党红军,谁舍得错过这样一次机会呢。 郭连保给戴苏理泡一壶茶端过去,戴苏理心里乐滋滋的,打心眼喜欢这些又懂理又活泼的青年人,这就是我们壶关革命的火种,是我们党的后备军。 他坐在青年人的对面,环视一下青年人对着他那痴痴的迫不及待的眼神,开始自我介绍道:“我叫戴苏理,襄垣县人,是一名红军战士,前几天我被上级派到我们县工委担任组织委员,我跟大家一样都是贫苦农民出生的穷孩子……。” 他滔滔不绝地讲自己从一个穷孩子到一名红军战士的艰难历程…… 几天后,在县工委的一间很简朴的小屋里,吴树修跟苏大本他们先后加入党组织。 位于固村西南五里地的桥头村的街面上也像固村一样经常出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土豪分田地”,“保家卫国”等进步标语。 投奔到大仙道特务组织里侥幸逃走的杨笃宽又一次改头换面混入日本人的警备队里,利用他担任公道团团长在乡下有自己的党羽,了解到离固村不远的桥头村也有了“赤化”分子。 在固村是没有杨笃宽的地盘了,他要一旦出现在那里,他的嘴脸是谁也认得的,连小孩都会把他当做汉奸抓了。 而且八路军县干队驻固村,是壶关县工委的根据地,八路军民运工作团在这里培养农民骨干,组织发动农民运动,发展农民党员,是全县的“赤区”。 但他要给日本人做事,还得在这里做,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他要做的事情。桥头村里的总爷是他在担任公道团团长的时候混熟了的。 总爷是桥头村的村长,年前他就通过总爷发展了几个跟他混饭吃的,都是总爷介绍的。 不过总爷也有他的打算,他也不会任凭杨笃宽折腾他,给他个面子也是有尺寸的。 年前日本人要来,他还响应合理负担政策捐了不少粮,支持抗日他不落后。要按杨笃宽说的,共产党要打土豪分田地,那个他当然不乐意,但是一码归一码,遇事都要掂掂轻重。 就像杨笃宽领着西街“大仙道”贾国焕来找他入道,他是断然拒绝了。事后他才知道这些人都当了汉奸,共产党一进城就把他们按汉奸处决了。 县城西街的大仙道组织与邯郸大仙道负责人亲日派头头杜子成相勾结并听其领导,大搞出卖祖国的反动活动,其主要任务就是为日军调查进攻路线,为敌机指示轰炸目标,向日军提供情报。 在二月日军侵犯壶关城时,西街的大仙道组织就接到了他们上司的指令,进行举旗迎日,设宴招待,积极组织维持,发展特务汉奸等活动。 他总爷是不会做他们的棋子的。 总爷渺渺听说村里有人跑固村参加共产党的事,杨笃宽一直是让他留意点,这年头不多一个心眼又怕吃了亏,谁知道最后谁是赢家。 刚过正月,村里青年人申来顺正往地里送粪,总爷老远就跟他打招呼说:“大侄呀,这年也过来了,离下种还早,忙豁什,黑来找几个人坐坐,我请大家喝酒”。 申来顺经常给总爷家打短工,干零活,总爷相中他勤快,在村上也会和人,有号召力。 自固村住进了八路军“民运工作队”,村上一些年轻人就一直往那里跑,后来村街上就张贴出一些标语。其实就是申来顺领着那伙青年人贴的。 听了总爷的话,申来顺心里直打鼓,按说人家好意请咱喝酒是好事,可是又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名堂,日本人占领了县城,成立了警备队,村上还有人偷偷去参加,他知道就是总爷推举的,是不是总爷跟他也是这意思? 申来顺打黑去荫城找到村人申斗金说了此事。 听了来顺说的话,申斗金叹了口气:“看来这是县里的有些人要拉拢你们了”。 申来顺听不懂申斗金话中的意思,问道:“咱兄弟们都是一根秧上的瓜,有什就明说,含糊什”。 申斗金道:“这样吧,你该怎应付就怎应付,记住一句话,总爷让你们干什么都不要当场答应,看看形势的发展再说。” 申来顺当然会听申斗金的,东北沦陷后,申斗金只要来到村上就跟他们谈论共产党红军的事,这也是他们青年人的向往。 春播后,地里的青苗都有小腿那么高了,申斗金跟一个年轻人去桥头找申来顺,说是找几个长工,价钱不错。 进门一见面,来人跟申来顺就认识,不等申斗金介绍,申来顺就抢先打招呼:“树修兄弟。” 他们都已经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了,这次来桥头就是秘密发展党员的。 村里总爷找申来顺的事,申斗金第二天就来固村告诉了吴树修,吴树修告诉他,自日本人来到县里,那些汉奸特务就开始在这一代发展反动人员了,我们已经有了新的任务,首要一点就是要抢在他们的前面发展党的骨干成员,建立党组织。 申来顺在村里还是个孩儿王,对人宽厚,做事仗义,听了吴树修他们说的话,虽然很含糊,但其中的用意,他还是能听出来,不像总爷,那天找他们是要成立什么民团。 当时上面来找青年人参军,说是山西新军,就把总爷的话搁下了,村里申辛富报了名,申来顺当时要不是在总爷那里做工也去当兵走了。 申来顺把村上申斗贵、申朝元等几个青年人叫到家里见了吴树修,其实他们刚过正月听说固村住进了八路军,年前桥头在外经商的人来家过年,见他们有的收了买卖摊子干起了革命,还说在省城太原念书的牛家兄弟都参加了革命,那可是做大买卖的。 吴树修把他们领到固村一个院子里,那是吴树修爷爷当年开过的酒坊,现在住上了八路军县干队。 开过酒坊的那个屋里摆了几张长凳,对面墙上钉了快用黑漆抹黑的门板。他们觉得很新奇,就像村里财主家想的小学堂。 不一会,屋子里陆陆续续坐满了跟他们一样年青人,大都是周边村的,跟接吴树修招呼大家坐好不要说话。 一位文质彬彬,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跟着郭连保进来,到了那块黑门板前面跟大家友好地笑笑,说声:“大家好”。随即吴树修给青年人介绍了那个中年人,只说他是红军。让大家听听红军的故事。 青年人对红军是很神秘的,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红军,顿时大家就屏住了呼吸。 中年人就开始讲……一直讲到晌午饭开了的时候,晌午饭是当地的三合面汤和黄蒸,来参加的各村人好长时间都没有好好地享受享受吃一嘴黄蒸,喝一口三合面汤的滋味了。 这一天是申来顺他们最难忘的日子,因为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穷人要起来革命,为什么小日本敢来欺负中国人,为什么要团结起来赶走倭寇。 过了一段日子,他们才听吴树修说,那次的中年人就是县委书记戴苏理。 过了秋,固村郭连保通知他们到东韩村,东韩村离桥头几里地。 郭连保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小楼上,这是县委交通员张树芝的家,县委暂时从固村搬到这里进行秘密发展党组织工作。 主持会议的就是吴树修,他已是县委组织部长身份。会上吴树修讲了中国共产党章程,学习了一个进步青年如何在斗争中提高警惕、成熟稳健的起码知识。最后,申来顺他们在中国共产党党旗下进行了入党宣誓。 又过了几天,还是在这个小楼上,吴树修宣布申朝元为桥头村的抗日村长,申斗贵为农会主席,申来顺为政治主任。 他们肩上有了担子,那就是积极发展党组织,壮大我们的队伍。 一天下午,村里申小记媳妇偷偷来到申来顺家说:“听小记说,贴传单的是你们,可要小心点。” 第171章 第171章 小记媳妇名叫申保菊,个头不高,却是小巧玲珑长得俊俏,性格又淘气。申保菊老早就跟申来顺好,家里的长辈看上了来顺的人缘,也没有反对。 好了那么多年没钱过门,就一直拖着,虽然没过门,却像一家人,保菊家里的一些粗活重活都叫来顺干。想不到保菊家里欠总爷的钱粮越垒越多还不起,总爷说如果保菊嫁给他的侄儿小记,那欠帐都给免了,还照付彩礼。 申保菊爸妈无奈就答应了,也没有考虑女儿的感受,生生把他们给拆开了。 申保菊嫁给申小记也就是去年的事。嫁给小记后,保菊跟来顺还成了近邻居。今年春上,小记被周边小山沟村的一个二流子叫走了,说是让他参加警备队,吃穿都有。 其实就是参加了大仙道里的特务组织,每天不在村上,就是来也没个靠,老是摸黑来摸黑去的。 申保菊总看不惯小记那个工作,觉得他做那些事一定见不得光,不像来顺他们,稳稳当当的守本分。 申保菊走后,申来顺就通知申斗贵、申朝元他们停止一切宣传活动,并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吴树修。吴树修通知他们三天后到东韩村碰头。 到了东韩,吴树修批评了他们这些急操、冒险的革命情绪,这样做会暴露自己的,对党的工作是有害的。学习了一个进步青年如何在斗争中提高警惕、成熟稳健的起码知识。可是已经迟了,特务们已经盯死了他们。 离过大年越来越近了,桥头村在外做生意的东家们有的也开始回来清扫庭院准备过年了,村里洋溢着一种节日的气氛。 这时的申来顺却是闷闷不乐,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大前天带着任务出去的申斗贵和申朝元一个也没有回来,按指令他们昨天就该回来。 已经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的申朝元、申斗贵他们已是村上党的抗日村长和农会主席,虽然都在秘密地工作,但身上肩负的重任他们是清楚的,除了负责村上的各项工作外,他们还有负责发展周边村的党员,扩大党组织基点队伍的任务。 党的纪律也曾三令五申地强调过,按说他们是不会误事的。等到天黑他们还是没有回来,申来顺便在当夜跑到瓜掌村回报给了党组织交通员张树芝。 第二天,固村党组织对这件事很重视,便安排人员四处找寻,申来顺去了荫城申斗金那里,也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 又是几天过去了,县委针对这件事专门召开会议,经过大家讨论分析,桥头村的两位同志一定是被那些汉奸特务们给盯上了。最后决定,秘密动员群众,首先要找到两位同志的踪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心里最着急的还是申来顺,两位兄弟忽然同时没有了下落,他是最有责任的,一定是在行动中带有冒险主义,没有观察好周围暗藏的敌人,他们一个包西片(王家掌、西堡村一带)一个包东片(林青庄、店上村一带),这些都是他们商量好分工安排的。 参加革命队伍也是他引荐的,现在他却活的好好的,他们两个的家人还不知道是因为啥呢。 此刻他忽然一下想起了保菊,希望她能知道点什么。 申小记干什么工作他们都弄不清,就连保菊也弄不清。他知道保菊的思想还是很上进的,他了解,她跟他是无话不谈的。 申小记在县城警备队已是名副其实的了,是不是他也是那些特务汉奸呢。申保菊也管不了他,也不知道他真的在干什么,常常跟上这生气,有时受了气就去找申来顺诉苦。 申来顺借口去小记家借家伙(家什),见到了保菊,保菊说小记好几天没有来家了,还没等申来顺提申朝元、申斗贵的事,申保菊就先问:“朝元他两找到了吗,是不是他们遭害了”。 “听小记说的?” “恩,他有一回说,村里有悄悄参加共产党的,会被‘圪刹’了的”。 申来顺不吱声了,心里顿然觉得被锥子扎了一下。 “那标语真的是他们贴的吗?”申保菊问。 “谁知道呢。”申来顺道。这是我们的纪律,再好的人都不能告诉。 晚上,申来顺被通知到油坊河村碰头,油坊河村住着黄山区干队,都是自己的队伍,油坊河村是黄山区通往东面固村区至游风约村庄的要道。 申来顺到了油坊河见到了固村郭连保,在座的还有吴树修和申斗金,郭连保是黄山区负责人,他们都是针对这件事来这里商量对策的。大家脸上都带有一丝阴云,空气也显得异常沉闷。 “两个同志已经确认是牺牲了,有一位同志的遗体是在王家掌村附近找到的,敌人的猖獗给革命斗争带来了很坏的影响,如不抓到凶手并对他们严惩,我们就对不起死去的革命同志,也唤不起刚刚觉醒的民众的革命斗志”。吴树修代表县委郑重地说道。 经过讨论,由郭来保负责组织一个锄奸小组,汉奸特务有黄山区的也有固村区的。申斗金最后表态说,他负责派人暗中调查并揪出真正的凶手。 这时的申来顺,心底里一下开阔了许多,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俨然觉得他的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支撑着…… 那日申来顺从申保菊家走后,申保菊就觉出来点什么,跟来顺好了那么长时间了,她了解来顺,越遇到大事越沉稳,申朝元他们要真的是共产党,能少了来顺吗,他们还都不是听来顺的。来顺在平时就在她面前老念叨共产党好,既然共产党来了,村上有人参与了,里面就一定会有他的。那天看到他为了朝元他们那个着急的样子,她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隔两天,小记回来了,申保菊见他没有走的意思,每次来都是匆匆就要走的。就给他备了一壶酒,抄个土豆丝,他知道小记那个酒量,三盅下肚话就多了。她想从小记的嘴里再多知道点什么,她还是想帮来顺。 自申小记跟申保菊圆了房他就被他叔总爷介绍给了杨笃宽,名誉上是县保安团,其实就是充当日本人的特务,日本人在正月匆匆进来县城后丢下一个大队的警备队就撤离了。 九路围攻后,八路军又把县城夺了回来,那些警备队抓的抓,逃的逃,可是他们一刻也没有停留,以“大仙道”做掩护在乡下建立特务组织,以杨笃宽为首。还和以前阎锡山“f共防共”那样到处安排耳目,暗中查访共产党和进步人士,破坏抗日。 申小记到了特务组织,经过“大仙道”的洗脑训练,很快成了他们的傀儡,白天有酒肉,晚上有女人。 申小记一般是不在家过夜的,即使白天来家也是匆匆来匆匆去的,总不肯说他在干什么,今天也不知道是咋了,一进门倒在炕上就呼呼地睡,睁开眼就喊饿要吃饭。 申保菊给他把准备好的端过去,看来他真是饿了,狼吞虎咽的,三盅过后话就多起来,朝保菊钩钩地看,然后一把拉过她说道:“菊,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菊。”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把晋钞来,给她放在手里。 保菊猜想他一定是白天做了什么要紧的事,身上那么多钱也没有吃饱饭睡好觉。 保菊拿了钱故意跟他撒起娇来,又拿酒杯跟他陪酒,一边问:“走半年了才想起来给你媳妇钱化,今天日头从西出来了吧。” 小记道:“半年了这才开始有了钱,以后还要多呀,菊。” “那为啥呀”。 “保密。” 保菊生气似的推开小记:“跟自己媳妇还保密,不伺候你了。” 小记这时酒已过半酣,说话也开始卷舌了:“不是不……不告诉是……是不敢啊……”。 申小记也有他的好处,不耍酒疯,喝多了就会睡觉,从不招事。保菊不想让他睡着,要睡着了再等醒来他就清醒了,问啥也问不出来了。便急忙上炕闹腾他…… …… 申保菊整夜没有合眼,看到小记那个呼哧呼哧的熊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原来他真的让她猜着了,朝元、斗贵他们的死就是跟他有关,最让她心惊肉跳的就是小记说的“快轮到来顺了。”那句话。 虽然他是从喉咙眼里哼出来的,她最上心的就是这句话,她想知道的就是自己对来顺的猜测,他不是一般的人,他跟朝元是一起的。 没错,小记就是这样说的,她一整夜就是在回忆这句话,让她睡不着,老觉这夜太长了。 申小记一大早就走了,早饭也没吃。小记走后,保菊一撂碗就去找来顺,她不敢再耽搁了,万一小记这一走,来顺就会有危险。 申来顺才刚吃过早饭,正准备出门迎面就碰到保菊,保菊来他家是常事,他并没有在意。 “小记昨晚来了,刚走。”。 申来顺“嗯”了一声,显出没在意的样子,径直往外走,其实他却在意,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应付保菊,他知道保菊太聪明,不想让她猜到他在干什么。 “还走,给你白说了。”保菊见他没当回事就有点生气。 “咋了,你只是说小记来家了,那不正常吗?” 第172章 第172章 “你在生那样的气?”保菊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说那话,昨晚来家了,那来顺能听得下去吗,不生气才怪。 “我是说小记说了你们的事。要不我说那干嘛。” “奥,我们啥事,那——回屋说。”来顺道。不过他是真的不想听保菊这句话,他真的想小记会一直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保菊将昨晚小记的话告诉了来顺,她也隐瞒了许多,她只是希望让来顺时刻注意着点,别像朝元、斗贵他们,到那时就迟了。 其实来顺今天出门就是去办这件事的,朝元的尸体是在桥上找到的。申斗金花钱一连派出三个可靠人去暗中调查这件事。 附近神东村的荣医生跟申斗金是莫逆之交,又是进步人士,经常在方圆一带游乡看病,消息灵通,用看病作掩护也安全。 他也知道小记是特务里面的,不过杀害朝元、斗贵的不是他,杀害他们的已经查证落实了,桥头村的一个,北岭村的一个,他们也是受别人指示的小喽啰,这个后台还没有查出来。 他很感激保菊还担心着他的安全,他时常后悔当初没有早点把她娶过门,害她跟了一个特务汉奸,都是穷惹的,要是共产党早点来,他就不会让保菊随了他们,共产党讲的是婚姻自由,迟了,这就是命,他们是有缘没份。 申来顺今天的任务就是设法找到这两位凶手的踪迹,配合区干队抓捕他们。固村区干队和黄山区干队早已给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 杀害朝元和斗贵的审判大会是在固村区上开的,会场上有上千名群众参加,两个杀害申朝元和申斗贵的特务分子被抗日组织执行了枪决,这一次彻底打乱了那些汉奸特务的阵脚,点燃了人民群众除奸反特的怒火。 区府隆重悼念了两位牺牲的同志,安置慰问了死难家属。 从此,申小记也不敢露面了。连申保菊也不敢出门上街上溜达了。生怕村上人在背后议论她是汉奸的媳妇。 开初申保菊是担心申来顺,现在她开始担心申小记了,好歹他是她的男人。申保菊跟申来顺是对门邻居,她确定申来顺跟申朝元他们是一伙了,她就是恼火来顺为什么不实话告诉她,她还会卖了他吗。 申保菊到申来顺家串门就像家常便饭,她跟来顺的爸妈已经惯熟了,她十五岁上他爸妈就把她看成是来顺媳妇,来顺给她家干这干那,她就两家来回跑,从不顾忌什么。 当时的申小记是个纨绔子弟的样子,却又不是个有钱人家的子弟,他爸妈死得早,就跟着嫡叔总爷,村上人都不待见他。 也许是总爷早就看准申保菊了,故意给她家借粮借钱,到年根从不催要,日积月垒,逐年增高。 前年年根忽然总爷差人去讨债,说是小日本快过来了,债不能再拖欠了。经算连本带利就把他们家全卖了也还不起。 保菊她爸跟讨债的说:“每年到年根就说去还,可总爷说不打紧,不宽裕就搁着吧,宽裕了再说。” 讨债的说:“现在不是世道要变吗,谁知道以后要变成啥样子,南方红军在打土豪分田地,北方也快了,到时候总爷还会给你们地种哩。” 说归说,眼下是还不起。 没几天总爷又差人来说保菊的事:“总爷说了,他侄儿申小记还没个媳妇,要保菊跟他成份亲戚。” 保菊父母说:“保菊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为来顺媳妇了,就差过门了。” 差人说:“总爷说了,就让来顺家给他多备些彩礼就把债还了。” 问来顺家,来顺家父母那会答应,再说保菊家欠总爷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答应了,也拿不出。 明明总爷是想让保菊做他的侄儿媳妇,故意转着圈子来耍正经,总爷可是村上的村长,这是在跟你商议着做,要不跟你商议,你也不会逃脱。 申保菊在申来顺家没有觉得亏心,是他们生生让她嫁给了小记。她来来顺家每次都是堂堂正正的。 区上那日开审判大会申保菊去了,她就看见来顺在台前忙里忙外的,心里很憋屈,她可是捉弄着小记在为来顺的,小记可是她男人。 申保菊端着碗就去找来顺了,见了她也没好气给他:“是不是轮到小记了,那天他来家我过来叫你?” 一时来顺还没有理解了保菊话中的意思,忙说:“轮到小记啥了?” “枪毙呀。” “他也没有做坏事,枪毙啥。” “就知道你跟朝元他们一样,还舍不得跟俺说,还将俺当外人。”保菊撂了一句就走了。 弄得来顺摸不着个深浅。 申保菊到申来顺家早被总爷盯上了,他还后悔不该把申小记介绍给杨笃宽来,弄得他成日不在家,还怕他干那些汉奸的事,连小命都没了。 不单是这,他还怕来顺,两个人早来就在一起,他们突然拆开了,现在小记一直在外面,给来顺腾了空儿,偏偏他两家又是对门邻居,出进方便,小记又天天不沾家。 他想去说道说道保菊,也没有抓住人家什么把柄,见了也不知道该说啥,白天去又怕别人说闲话,明知道小记不沾家还往人家媳妇家里闯。 总爷家在坡下,小记家在坡上,站在坡下那颗老槐树底就能看见坡上小记家的大门。 自小记被杨笃宽叫走后,他就一直操着保菊的心,经常站在坡下那颗老槐树下偷摸着看小记家的大门,还是看到了保菊经常到来顺家。 镇上开了审判大会,就没见过小记的踪影,总爷还怕是小记做了啥事了不敢回来,这让他更放心不下保菊,就差村民团里的一个小头目梁辰盯着保菊,若保菊还跟来顺来往就报告他。 有了总爷的话,梁辰不敢怠慢,白天晚上就在保菊家的附近溜达,别人见了都知道他是民团的,是公事,谁家房前屋后都能有民团的影子。 这个梁辰跟小记都是一期的青年人,他就羡慕小记沾总爷的光说上了保菊,他对保菊早就垂涎三尺,开初保菊是跟了来顺的,就像是娃娃亲,保菊越大长得越秀气,见惯了也即顺其自然了。 后来保菊嫁给了小记,小记是谁,跟梁辰他们都一个熊样,都是在民团里混,都知道小记衬不上保菊,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可是人家四抬小轿把保菊抬进了小记家,人家过门了,成了两口子。 不是小记有能耐,是总爷有能耐。 申小记的院落在村北边上,院后墙就是空落落一片荒草坡和庄稼地。 梁辰接上了总爷这个任务,可是兢兢业业地守护者申保菊,他愿意在她的四周转悠,先前不敢这样,现在是“公务”,是总爷安排的。 梁辰忽然发现小记的后院墙有一角“凹”处,分明是被人爬进爬出磨光了的。梁辰就觉得这是跟申保菊偷情的人留下的,跑不了申来顺。 有一个晚上梁辰就从那“凹”处进到院里,在这之前他是看着申保菊吹灭灯睡下的,他也不知道进去干什么,总之他是“公事”,即使申小记看见了,他也不会怕,保菊还是总爷赐给他的,他也是总爷派他保护保菊的。 梁辰知道是保菊一个人睡下的,他爬到她的窗户下还能听到她微弱的鼾声。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知道这是保菊的鼾声让他这样的,他的魂魄都随着那轻微的鼾声去了。 “进来吧,在外面哼哧啥?逮你早逮了。”里面忽然说了话。 梦话?梁辰吓了一跳。他分明知道是保菊一个人,他可是整天看着她的。他不敢出声,呼吸更加急促了。 “门开着呢,早听见你了。又喝酒了?” 这是当小记回来了?梁辰想。他轻轻到了门根发现门还是紧闭的,许是保菊在说梦话吧。即用手推一下,门忽然开了,几乎将他闪进去,一股异香朝他扑来。 梁辰不敢吭声,也不知道该把门闭上还是赶紧溜走,假如溜走的话,万一总爷知道了还要把他扯进去,他是被总爷安排专门看着保菊的,哪能晚上有贼进去? “又喝傻了吧?连门也不知道关上。” 申保菊又说话了,还听到她下炕的声音。 梁辰说什么也躲不开了,就硬着头皮进屋里,他不敢待在外面,万一保菊出门发现他,再大喊大叫起来,招上人来他就说不清了。 屋子里昏暗的什么也看不见,那股温馨芳香朝他袭来,透过从门里折射进来的月光他看到了保菊的身影,这不是在白天的邂逅,而是在夜晚的相撞,是在她毫无防备毫无拘谨的时刻。 “还傻愣着,喝多少了,这些天死哪去了。”保菊呢喃着骂,根本没有将他当做是个贼,就当做他是小记了。 梁辰索性将门关上,冲动的心境淤满了贪婪,还是早就惦念过的可遇而不可求的梦中佳人。 他忽然抱起朝他走过来的睡迷不醒的保菊……让她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你不是小记……不是来顺哥……我喊人了……我喊来顺哥了……” “啊呦——” 保菊咬他一口。然后拼命喊叫。 第173章 第173章 梁辰捂着她的嘴,哀求道:“别喊,保菊,我是梁辰,是总爷派来的,保护你的,保菊——” “保护?”她似乎听明白是梁辰的声音了,都是一期的小校学生,她不怕他。 “是总爷让我保护你的。” “你就这样保护我的。” “不不不,不是——是你把我当小记了。” “总爷为啥让你保护我?”保菊知道真的是自己把他当小记了。他听到院里有动静,想是小记回来了,就把门开开了,她还怕他叫门哩,深更半夜的。 “不知道,反正是派我的。” “让你跳墙来我院保护我?” “我发现后墙有人爬墙进来过,就进来了,正好听见你在屋里说话。” 申保菊知道梁辰老实,不会做离谱的事,若是她没有将他当做小记,量他也不敢闯进她屋的。总爷要真是让他来保护她,他还不是看准他老实才派他来的。 “今晚的事你说咋办吧,我去找总爷问问?”申保菊道。 “别说出去吧嫂子,饶了我这次吧嫂子,以后我保准不敢了。”梁辰哀求她。 “今晚的事就在这了吧,记住这一次是你欠我保菊的,若再犯了,看我怎样治你。”保菊道。 正说间,忽然从他们头顶上“嗡嗡”的传来响声,由远而近,越来越近,随即声音也越来越大,“嗡嗡”声闷声闷气的似乎来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保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吓得她扑在梁辰的怀里…… 第二天总爷亲自来到保菊家,她还以为昨晚梁辰来她院子里的事被他知道了,正在思讨怎样对付,只听总爷说:“夜来(昨晚)小日本的飞机轰炸县城,把固村的苏二旦炸死了,他去县城走亲戚去来,飞机是从咱村头上飞过去的,听到了没?嗡嗡的吓死人了。” 保菊正想说听到了,却怕说错了,便随口答应:“啥飞机二爸,俺睡得死死的,啥也没听到。” “看来小日本又要来了,县城是保不住了呀。要不你到下面(总爷家)去住吧,小记一直不沾家,留你一个妇女家,我不放心。”总爷道。 总爷说这话不是在吓唬保菊,也不是有意非让保菊搬到他家住,他还怕小记给他带来麻烦,他那个横七竖八的样子,不定那一天掌握不好就犯了大忌了。 他是听到昨晚的飞机“嗡嗡”地就在小记的屋顶上飞了过去,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若是小日本再占了县城,这小记对他还没有坏处,也不一定是将他安排错了,那样最起码杨笃宽又要升天了。 “谁说小记不沾家,二爸也没有跟他过,他可来的勤了,昨晚还来了呢。”保菊故意说道,她确定二爸不是冲着昨晚的事来的,她才不去总爷家呢,那样她就不自由了,离来顺也远了。 “勤来就好吧,你二爸不是担心你吗。” “有来顺哥在隔壁,有了啥事我一吆喝来顺哥就来了,不用二爸操心了。”保菊堂堂正正说来顺,也是习惯了的,她跟来顺已经四五年的名誉夫妻了,硬是让总爷把他们拆散了,她对着总爷说句来顺的话,明知道是在气他,也习惯了,毕竟保菊是他的儿媳妇了,也的确亏了人家保菊了,小记是个什么材料他总爷知道。 不过,总爷也不怕保菊明目张胆地提来顺,只要他们正正常常的搁邻居,总爷还乐意他照顾着她呢,不要让他抓住什么出格的把柄就行,他差梁辰看着点也是有这么一层意思。 昨晚日寇的飞机是从河南安阳(漳德府)飞过来的,这是日寇为了第二次进攻上党,派飞机在上党各地频繁地进行侦察、轰炸。 县城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几乎天天进行防空演习,训练防空知识,县城东关坡底和南关河设有两个防空洞,除此之外县城居民还不断到城外各村进行防空。 刘宝库带着他的游击队,就在县城驻扎下来,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县城,严防遭特务汉奸破坏;万一飞机来了配合公安局保护群众迅速转移进入防空洞;监视捉拿那些专门给飞机指点轰炸目标的汉奸特务。 只要这些特务汉奸指点的准确,日机轰炸的目标就准确,我们的损失就大。 刘宝库把任务各自分了下去。 指点飞机轰炸目标的人一般就躲在城里,接到飞机要来的指令,他们就早早地在轰炸的地方躲着,飞机来到就在黑夜放一堆火,白天摇摆着布条或者衣服等做目标。刘达飙把注意事项告诉大家。 一连几天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大家时刻没有松懈,按部就班巡逻在县城内。这天,刘达飙游击队里有一位队员刘发子(刘福禄的二哥刘二旦的孙子),正在西门口一带巡逻,忽然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在文庙附近转悠,知道他不怀好意,就悄悄跟踪他,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文庙是县工委、牺盟会、县府办公的地方,在这里转悠的人不是特务就是汉奸。刘发子尾随跟了那人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就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刘宝库,刘宝库听后道:“是不是这里就是他们要破坏的目标。” “也许他们是在查看合适的地方,然后到时候再来做什么指示?”刘发子后悔该抓他个舌头回来。 “那个人没有发现你吧。” “没有。” “那他还会来,你可盯紧点呀,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就意味着鬼子要来我们这里轰炸了。” 刘宝库把这个情况及时汇报给了县委,为了安全起见,县府各机关团体暂时迁至修善、小东河村办公。 刘发子接受了任务,时刻守卫在文庙附近监视着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他想这次他要来的话,肯定是带着为日机做引导的什么东西放在一个地方,那他要是发现的话,就会避免一场灾难,要是没有发现,他就会成为民族的罪人。 刘宝库怕他一个人力量单薄,还又派给他一个队员。 可是,两天时间过去了,就是没有一点踪影,到第三天天明,止饭时后,忽听对面传来飞机的轰鸣声,继而城里的空袭警报接连响起,城里的群众开始了有组织的撤离。 “坚持,坚持,不能掉以轻心,严防坏人趁机钻空。”刘发子看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以命令的口气告诉另一个已经乱了阵脚的队员。 半个时辰过去,在他们的头顶上空,从东向西俯冲下来三架飞机,于西门外猪嘴山麓扔下炸d三枚,轰隆巨响,一时乌烟,火光四射,炸陷大土坑三个。隐蔽在猪嘴山一带的游击队员,早已把两个给飞机指引目标的特务抓住。 这次轰炸,没有人员伤亡,就是炸毁了西街的两家农户,幸亏农户家里的群众都在敌机轰炸前转移到南关防空洞里。 那天难道不是特务们在文庙附近转悠来吗。刘发子还是在纳闷这个事。 “特务们是发现你们了。”刘宝库告诉刘发子。 原来特务们发现他们选择的文庙被刘发子发觉了,加上刘发子看护的紧,他们一直也没有机会下手,直到轰炸机就要来的当天,他们都无从下手,刘发子身边又加了人,盯的死死的,滴水不漏。 可是特务们又得完成上面安排的任务,眼看轰炸机就要到了,于是,他们就匆匆地把目标选在了猪嘴山山脚,因为那里布置的人少。 在这次的总结会上,领导给刘发子记了一功。 在审讯那些特务时,才知道安排他们的是“大仙道”的。他们只知道办了事,拿了钱走人,谁也不认得谁。 “要不是刘发子在执行任务时尽心尽职,让特务们钻了空子,我们的损失会更大”。刘宝库在提醒队员们,要向刘发子学习,对工作要尽心尽职。 日机的频繁轰炸,预示着侵略者又要来了。 各机关团体到街上进行声讨,并组织群众疏散往城外转移。 六月下旬,打入大仙道特务汉奸里面的张云虎配合公安机关,在常平、泽井村一举破获了特务组织“大仙道”,捉拿了大仙道名誉经理贾厚财,首脑人员雷振声、王粥臣、王永义等,他们以兴办大仙道为名大喊“中日亲善”的反动言语。 七月,日寇第二次九路围攻晋东南第五专署路东、路西办事处机关在专员戎子和、秘书主任杨献珍的带领下,由山西省第五行政区保安第九团掩护撤到壶关县东南部的山后村。 根据太南地委指示,县委在瓜掌村召开扩大会议,要求全县党员干部要意识到形势的严峻,准备开展反磨擦斗争。 会后,全县党员干部组织群众在各地散发、张贴《七●七宣言》,揭露反动派的阴谋活动,广泛宣传“坚持抗战,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的三大政治口号。 各村指派专人,用红土将此口号写在明显的墙壁上,动员群众积极抗日,争取时局好转。 第174章 第174章 针对当前十分严峻的形势,县长洛鸿章(张衡一县长调离)找一区区长秦秋文和河口一带游击大队长刘宝库等同志布置任务,先发给他们二十箱手l弹,撤到城外各村,以马驹、崇贤、东山后、洪掌、山仓、料阳村一带为后方基地,进行长期的抗日活动。 再命令刘达飙游击队配合八路军守住长治日寇来犯的东长井和河口咽喉要道,打击日寇的嚣张气焰。 一区区长秦秋文是下内村人,三八年参加牺盟会,为了打击阻止日寇往晋庄区游风约一带根据地延伸,负责一区的全面工作。 他带领游击队在各村发展自卫队,也叫游击小组,以三至五人为一个游击小组,十个村为一个联防区,成立区干队,白天破坏敌人将要经过的交通要道,晚上经常转移地方,到偏远山区的农户家里隐蔽,睡在农户的家里,在地上铺些谷草麦秆等。 日军刚侵占长治后第二天就开始从长治派兵进犯壶关县城,八路军三五九旅的一个团约五百人,在距壶关县城约四公里的东长井打伏击。 刘达飙游击队配合作战,他们由于熟悉地形,自报奋勇为八路军带路。进犯的日寇从西长井村的沟里往东长井村的平原上进攻。 八路军埋伏在东长井的各个高坡上严阵以待,这是敌人的必经之路。进犯的敌人为一个大队(三个中队约二百多人),正当他们的先头部队刚刚进入东长井,大部队还在爬坡时,我游击队和八路军便发起猛烈的冲锋,从各个高地冲向敌人,没费吹灰之力就把敌人打退。生俘敌人三个伤兵,缴获一支三八大盖,我们只有一位同志在缴获敌人的武器时,被敌人咬伤一只手。 这是又一次在这里取得跟日寇战斗的胜利,这一事实使群众认识到日本鬼子也是人,也没有多大了不起。通过这次战斗的胜利,刘达飙游击队迅速扩大,成了一支人数最多,战斗力很强的游击队,队员都来自集店、河口、杜家河、杨家河、坛上、坛坡等村庄。 就连王家村的王天印也亲自来找刘宝库要他接收了他的民团,他还把武装民团的一些武器都交给了刘宝库。 日军二次占领县城后,西街小学校成为了日军在壶关县的指挥部,叫“红部”、“宪兵队”,红部首脑叫莱田英夫。 至此县委率部转移到东南山区芳岱村。地委机关由陵川县平城镇转移到南、北行头一带。县党政机关团体转移到大井、石盆、郭家驼等村。 在上级党组织的领导下,县委迅速动员广大军民对可能被日军利用的道路进行破坏,动员交通要道附近的群众进行疏散转移,组织群众进行空室清野,准备跟日寇展开长期艰苦的斗争。 一区区长秦秋文组织起来的联防区和刘达飙游击队,在夜间负责破坏敌人的交通线(割电线、破坏公路、拆毁桥梁等),骚扰盘踞在壶关城的日寇。 刘达飙游击队的队员刘发子和王来有是比较胆大的两个民兵,他们嫌自己发的土枪不过瘾,就乘夜间潜到城里,在西街红部门口盯梢,发现一直有两个鬼子端着三八步枪一左一右地站岗,隔两个时辰就换一次岗。 他们两个人的目的就是要在鬼子的手里夺到一支三八大盖过过瘾。 一连去了三个晚上都没有机会下手,第四个晚上就瞅准了机会,发现一个鬼子丢下枪去小解,他们迅速冲上去将放松警惕的那个没有离开的鬼子制服,抢了他的枪,并顺势拿走另一个去小便的鬼子的枪拔腿就跑。 他们还没有跑出北关就听到城里“叭!叭!”地放枪,北门口的哨兵是本地的黑狗队,他们本来就不怕他们,端起被夺来的三八大盖对着他们瞄了两下,就被吓跑了。 鬼子只是放了一阵乱枪,也没有追过来。第二天,刘发子和王来有就在队员们面前兴高采烈地讲解夺取鬼子三八大盖的故事,等刘宝库从区上回来,他们不但没有得到奖励,还没收了他们的三八大盖,蹲了三天禁闭。 不过,通过刘发子和王来有没有组织没有纪律莽撞生闯红部,使鬼子乱了阵脚,游击队也受到了启发,他们就选在夜间,隔三差五地,有组织有纪律地潜入县城朝日寇的住所打枪、扔手l弹。 敌人摸不清是怎么回事,如临大敌,常常是胡乱朝城外射击,一打起枪来就是大半夜,我们的游击队员早已在家里睡了觉,还听到敌人在没命地打枪。这样既浪费了鬼子的子弹也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 就这样,刘达飙游击队很快就在各地名声远扬起来,太行军区报纸刊登了刘达飙游击队日夜骚扰敌人,利用土炮土枪搞得敌人不得安生和配合八路军打伏击的事迹,太行军区还给他们记了一等功。 与此同时,驻扎在县城的“莱田英夫”气的暴跳如雷,这在壶关县刚刚坐下来,还没有暖热屁股就有人敢闯他的指挥部,这还了的,还登上了八路的报纸。 为了消灭刘达飙的游击队,他派县城日军在河口专门盖起了一座碉堡,碉堡下面是地洞,上下通,还挖有外壕一道,周边加有电网。 在建碉堡期间,壶关县日寇驻红部小队长程田山找村长王天印(刘福禄去世后,担任王家村村长的王天印担任了河口主村的村长)要他担任河口主村维持会会长。 王天印也不摸这个维持会会长是什么个意思,也没有当场答应下来便称自己老了,给皇军帮不上什么大忙了,要耽误了皇军的事情。 其实他是想去找到儿子问问他能不能当这个维持会会长。如今刘福禄已经过世了,也没有人跟他较劲儿了,他还觉得空落落的。 第二日刘家老四刘保山忽然来找他,劝他说:“天印爸,还是答应了田山小队长做个会长吧,还不是跟民国的村长一样帮皇军收收钱粮之类,咱们家在县城的生意日后还得全靠皇军撑腰做主了,要识时务天印爸。” 王天印还是没有跟老三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他说他要去问问儿子王加举。 后来他想,这刘家老四在县城干什么?他还来替日本人说服他当这个维持会会长。难道这个王天印当了鬼子的汉奸? 王天印怕鬼子再来找他,在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上了石圪节煤矿,因为儿子王加举在那里的兴华煤矿公司担任副经理,又是晋军第十师军需处处长。 到了那里没有见到儿子,就听他的一个同事说:“王经理怕是一时半晌回不来了。” 王天印问为啥?那同事说:“日本人派人来找王经理担任日伪干事,王经理不答应严词拒绝了,听说日本人要来抓他,他就离开了这里,他带家眷可能去投靠晋军了。” 王天印一下子明白了。看来这维持会会长不是好当的,要不儿子怎么拒绝不干呢。 日本人在各主村找维持会会长也是找那些家底子厚的人来干的,因为这个维持会会长主要是帮助他们征收钱粮的,没有钱粮他们小鬼子也待不住。 王天印没有见到儿子就像抽了脊梁骨一样,若是刘福禄在世的话,这个维持会会长一定是他来干,他还能站在后面看看他们的笑话,现在刘福禄走了,庄上就数他为大了,没有人跟他争这争哪了,那些大户们都是听他的。 他刚刚来到家还没有喘口气,刘保山就带着日本人来到他家,一共跟进来五个人,其中上次那个田山队长,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枪的日本兵,枪头上镶着明晃晃的刺刀,还有一个长条瘦猴一般的男子,带着一副眼镜。 那个日本小队长田山径直到了他四姨太焦小穹住着的小院里,见到焦小穹的父亲焦太水正领着四姨太生的儿子在捉迷藏。 焦小穹生了儿子后,王天印就把在外面扛长工的焦太水叫了回来,除供他大烟抽还给他发工钱,主要就是要求他给他看好他的小家福,他们全家就住在这个小院里。 田山见到小家福就弯下腰把他抱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糖块塞到他的小手里,还学中国话很生硬地说:“小娃娃,吃糖的大大的。” 小家福也会跑了,也会说话了,刘保山过去让小家福叫:“皇军爸爸。”小家福就学着叫一声:“皇军爸爸。”拿上糖就去找妈妈了。 焦小穹领着儿子出来屋子,见到田山眼生,就冲刘保山道:“他保山爸,谁给俺娃糖来,看美的俺家福。” 刘保山指指田山道:“这位太君爸爸。” 焦小穹笑道:“还有这名字哩?好听哩,不是咱村的哩,俺就是眼生。” “嫂子上哪里认识哩,这位太君爸爸可是从日本国来的。”刘保山道。 焦小穹一听日本这两个字,再加上她一眼看到两个端着枪的日本兵,脸色一下子就煞白了,浑身抽蓄一阵。她听说日本人就是伤害中国人来的,弄不好就用刺刀挑你,怎今天来到她这里了。 发现田山瞪着眼正直溜溜地看她,更让她害怕起来。 第175章 第175章 王天印也看见这个场合不对头,刘保山领着这个日本人一进门他就感到心里不舒畅,也不知道哪里不舒畅,只是心里压抑的要命,见到四姨太那样便呵斥道:“还不回屋,给太君败兴哩。” 刘保山道:“那败啥兴哩,太君来到这里最待见的就是小娃娃哩,你看太君那个高兴劲儿,就差要小家福给他做干儿子哩。” “哪里话哩,怎敢劳驾太君这哩,保山侄儿是没话说了,吃多了撑应哩。”王天印道,一脸的怒气,他才不允许宝贝儿子认日本人做爸爸哩,那是丢老祖宗的脸呢。 “能由你吗天印爸哩,太君是想干啥就要干啥哩,谁能翻了这个天哩。顺着太君还怕招祸哩。”刘保山压低声音道。 王天印听出来这刘保山今天是专门来找茬的,目的还是要他担任这个维持会会长的。 程田山这时装作没听懂刘保山的中国话,朝王天印道:“王村长,怎把娃娃领走了,皇军爱戴娃娃,金票糖块地大大的。” 王天印急忙说:“太君太君,我还没有孝敬您哩,哪敢不孝敬太君再让太君破费哩,小犬子还不懂事哩,等长大大点再让他孝敬太君哩,现在还小哩,太君吓着他哩,他们害怕哩。” 刘宝库见王天印说的很真切,知道这个爱子如命的东家被日本人触到疼处了,便跟田山道:“依我说太君,王村长说的也对哩,就让娃娃再长大大点吧,别吓坏他们娘儿俩了,还是说正事吧。” “吆唏吆唏,王村长知道大大地,皇军的会长大大的,同意当大大的,娃娃儿好说大大的。”程田山比划着看着王天印说道。 然后又跟刘保山道:“刘会长大大的忠于皇军,跟王村长讲讲皇军的政策大大的。” “刘会长?你——”王天印还想刘保山已经当上了这个会长,还来说服他当干什么,若是当个副会长啥的,跟上他刘保山干,还说啥,干就是吧。 这时跟他们来的另一个人说话了:“他是县城皇军的商会会长,比村上会长大得多咧。” 他也是个中国人。 “这是皇军随身带着的翻译官,姓焦。”刘保山道。 “还是那会长的事?” “天印爸也是个明白人,答应了先干着再说吧,身不由己呀。”刘保山道。然后又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日本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刘保山才真是有苦难言。 他没有想到原来的商会会长南党贾厚财和党羽宋合则在一夜之间就夹着尾巴跑了,他可是花大价钱在贾厚财手里买了个副会长,就是为了自己的买卖能不受影响,甚至都跑了他还能发个财。 日本人进了县城的时候他的生意照常做着,几个日本人跑到他的店里拿这取那,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任凭他喊叫都无济于事。眼看着他的日用品就让那些黄皮兵白白地拿走了。 他正在怒火之中,日本人的程田山队长呵斥着那几个白拿他东西的黄皮兵将白拿他店里的东西一一送回来,还跟他鞠躬道歉。 随后跟着进他店里的就是那个队长程田山,后面跟着那个瘦高条翻译官。 那个程田山队长也给他鞠躬道歉,嘴里哇啦哇啦说了一通日本话。 那个瘦高条翻译官跟他翻译道:“太君说了,刚才那些兵因白拿您店里的东西已经受到了处分,在这里太君亲自给您道歉,如有损失一切由太君承担。” “太君是?”刘保山开始还心惊肉跳的,后悔不该听上商会贾会长让他留下来的话来,闹腾了大半天仅是这样一个结局,他的心一下子平稳了。 “太君是大日本帝国驻县城红部的程田山队长。”那翻译道。 “哦哦哦,是队长太君,小民失礼了失敬了。” “阿里嘎多阿里嘎多。” 那翻译道:“太君说了,没关系,谢谢。” 日本人已经了解了刘保山就是个投机商,还是花钱买的新任的商会副会长,那些原来的商会副会长等有职的大小官已经卷铺盖逃了。 就这样小队长程田山将他叫到日本驻县城西街红部首脑莱田英夫那里吃了一顿饭,尔后在宪兵队宣布他为壶关县商会会长。 程田山召集县城所有的商户代表宣布了刘保山的商会会长任职。 刘保山就像在梦里一样。 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日本人的走狗中国人最痛恨的汉奸了。他还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迈着四方步招摇过市呢。 其实他这样做也是看到姐夫张云虎跟西街大仙道里的南大天王贾荣科混在一起吃酒作乐而徒生这个念头的。他哪里知道张云虎是被组织上派在那里的密探呢。 做了商会会长他就不在店铺住了,日本人给他在红部安排了住处,黑天白日有卫兵保卫。打烊的时候他还去店铺看望了一下伙计,鼓励他们好好干。 第二天发现店铺门上插着两把刀子,刀尖上有纸条:“大汉奸,小心你的狗头。” 这是店铺伙计给他送到红部的。 程田山为了稳住他给他的店铺昼夜布上了岗哨。 刘保山没想到他这个汉奸这么快就被那些锄奸队盯上了,他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商会会长,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也没有带着鬼子去杀人放火。 他开始后悔了,就找到程田山诉苦,说他胆子太小,还是不当这个商会会长了,他情愿把店铺的所有东西贡献给太君,让他回家避讳一段时间吧。 程田山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领他到了宪兵队,那里有牢房,牢房下面还有水牢,水牢上面就是行刑房,老远就听到行刑房里面有惨叫声。 刘保山还不知道这行刑房就是专门惩治囚犯的,到了里面才看见一棵横柱上绑着一个人,那人双臂绑在上面的柱子上,赤着背,两个彪形大汉正在拢着手中的麻绳抽打着那个绑着的人,整个胸脯显出一道道的血道子。 挨着他的身边有一个火炉子,里面放着一块带把子的桃形状烙铁,一个坐在一边观看抽打那人的日本人见刘保山进来,等他看了一会儿抽打吊着的那人的刑罚,那人发出一阵阵惨叫,然后站起身到了火炉旁,拿起烧着通红通红的冒着火星的烙铁,走到吊着的人犯跟前,将烙铁对准他的前胸。 忽然那人看见那烙铁大叫道:“饶了小的吧太君,我干我干。” 那个瘦猴翻译官在他耳边悄声道:“这是个不答应太君担任维持会会长的傻汉子,吃不住了,才答应干了。” 然后程田山又跟翻译官领他到了地下水牢,那里的湿气凉飕飕、阴森森的,进门就是六尺深的水池子,里面浸泡着两个囚犯,头发乱蓬蓬的看不清脸,一只手被一把铁锁扣扣着手腕,一股扑鼻的气味逼来,让人窒息。 “这是跟皇军作对的等死的死囚,这地方看都不想看,瘆得慌,晚上梦怕梦,鬼都害怕的地方。”翻译官悄声道。 “刘会长?还看不,大大的还有。”程田山跟刘保山说道。 刘保山已经走了神,他要知道还有这种地方,他怎么也会比别人跑的远远的,他有钱,跑到那里还怕饿死冻死呢,偏偏他就想发财,发国难财,妈的,傻吊! 他自己骂自己,恨自己,他知道已经迟了。 “不不不看了,太君。”他忽然听到这个让他不敢小瞧的程田山在问他话,那张阴森恐怖的笑脸给他带来了那种感觉是软绵绵的黑咕隆咚的绝望。 程田山又说了一通日本话。 翻译官道:“太君说,不看咱就回吧,要把你的河口庄的维持会会长发展一个大大的。就是那个还在犹犹豫豫的王村长的大大的。” “行行行太君。”刘保山道。 “要跟太君说大大的。”翻译官在他耳边道。 “行太君,我保证完成任务大大的。”刘保山道。 程田山给他伸出了大拇指,踮着脚拍拍他的肩膀。 再找王天印的时候,他给翻译官出了一个主意,说是乡里乡亲的不愿意让他来宪兵队行刑房这种地方,他有一个儿子,是他晚年的命根子,就以这来吓唬吓唬他,将就办了事就行。 翻译官跟程田山回报了刘保山的意思,程田山爽快答应了,他这个老奸巨猾的日本人,在宪兵队就是安排了那一出戏,把个刘保山彻底征服了,只要这个商会会长稳定了,其他的都是小菜一碟。 日本人开始在河口庄村口建炮楼了,在刘保山看来日本人一定是长期扎下来不走了,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走上跟日本人对这干的这条路。他不干有人会干,只要他不遭害中国人,他的良心上就过得去。不是给日本人开开会收收钱粮吗。 那些盖炮楼的不都是中国人吗,他们都成了汉奸了吗,不是跟他一样吗。 后来刘保山也跟王天印明说了:“维持会长虽名义上是给日本人办事的,其实也是给老百姓办事的,有了维持会会长,老百姓就不会遭殃了,要让老百姓懂得日本人也不是响马强盗,是来中国建立大东亚王道乐土共荣圈的。” 但是王天印也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是个王道乐土,什么是个共荣圈,总之他跟王天印的意思一样,决意不会遭害老百姓的,他还要给自己的儿子积德呢。 跟刘福禄较真了一辈子也没有个结果,现在终于是他儿子来求他了,跟他站在一条线上了,轮辈换了。 第176章 第176章 刘保山自接任了父亲交给他在县城的生意后,就跟贾厚财、秦虞侯南、北乡绅混的火热,日寇第一次侵占县城时秦虞侯隐退,贾厚财当了汉奸,刘保山就跟在贾厚财屁股后。 他之所以没有参加了特务组织“大仙道”,是因为姐夫张云虎的阻碍,说他做生意不务正业,他要告诉父亲收了他的生意。但是他时刻在这世道变迁的十字路口徘徊,见风使舵。 八路军收复县城后,刘保山没有跟贾厚财一样,他是跟秦虞侯一样积极为抗日出力捐钱捐款,加上二嫂在他的名字上添的那笔,深受共产党八路军的赏识,他觉得好钢要使在刀刃上。 父亲在世时让他为刘宝库补充武装,他都推脱说柜上没钱没有照办,他就是要看看这形势要变成个啥模样。 贾厚财被共产党捉拿后,刘保山留居县城,生意照做,没想到日本人第二次又卷土重来。亏他没有踏踏实实跟定贾厚财,否则他就会被共产党八路军收拾了。 日本人在县城成立了“红部”,设立了宪兵队,还开办了学校,各个环节各个部门都有了,小队长程田山就在警备队大队长杨笃宽的引领下见了他,承认将壶关县还空缺的商会会长给他刘保山。 刘保山当时受宠若惊,深深感谢皇军对他的恩典。 贾厚财从曾被选为山西省三届议会议员,次年出任县商会会长。他作为境内着名的绅派人物,壶关县权倾一时。 他和北面的着名代表人秦虞侯轮流控制境内的政治、经济命脉,是名副其实的乡绅人物。可是他太走的极端化,造成天怒人怨。不像人家县北的乡绅秦虞侯,知趣地早已隐退二线。 商会会长这是个肥缺,刘保山不知道日本人为什么选准他,直到河口庄要开工给日本人修炮楼,让他动员王天印担任维持会会长,他才从中看了个透彻。日本人这是无利不起早啊。 其实刘保山还漏了一个大环节,他可是杨笃宽推荐的,杨笃宽知道张云虎、刘宝库是他姐夫,张云虎当了汉奸特务他开始还相信,现在他不相信了,他确信张云虎就是为了捉拿他们这些人才当了汉奸特务的,幸亏他杨笃宽跑得快。 刘宝库可是名副其实的牺盟会共产党八路,是他杨笃宽的克星,他要拽住刘保山这个小辫子,让他的这两个共产党八路姐夫也感觉到疼。 刘保山其实也痛恨日本人,二哥就是死在了日本人手里,可是皇军非要点名让他当这个商会会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走一步说一步吧。 在日本人盖炮楼期间,刘保山是忙里忙外的,备料找匠人,虽然干的事都没有出格,也没有逮住那个百姓耍性子,但是村上人对他已经是另眼相看了,能躲之躲,离他远远的。他把刘福禄在河口庄一生的功名都磨灭了。 最是忙乱的还是王天印这个维持会会长,程田山是一天直在他身边转悠,说是皇军在河口庄建造炮楼是为了保护他的村民,每个村民都要支持,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那些昔日跟着他紧紧的大户都出外躲避去了,王天印找不着他们就先把自己家里的粮食垫出来,他是下定了决心不给村民添负担,能躲就让他们躲去吧,他王天印供备这个盖跑楼的开支还能支应一阵子。 跑不快的村民没有钱的就到炮楼那出出力干干活,闲着也是闲着,谁让你们不拍拍翅膀飞出河口庄去,逮谁算谁吧。 他的目的就是哄住这个程田山不要打他小家福的主意就行,等炮楼盖成了,他们还不走吗,到那时他就会领上四姨太跟小家福去投奔儿子王加举去。 刘发子是刘二旦的儿子,每天在游击队跟鬼子战斗他都是冲在前面的第一个,夺鬼子的枪,在县城里骚扰敌人都有他,听说鬼子要在自家门口盖炮楼,大伯的老四还在里面参与,他的肺都要炸了。 听说他在县城当上了鬼子的商会会长,就跟同村的王来有在那天夜里潜入县城,在刘保山的店门上插了两把刀子,还写了警告信,他不但没害怕,而且还变本加厉帮日本人建造炮楼来了。 王来有是王天印的堂侄儿,他对叔伯当上了村上的维持会会长也感到脸上无关,一天天挺不直身来的样子。 他们都想给这两个汉奸一个颜色看看,就是怕上面处分他们,上次因为莽撞,无组织无纪律,受到游击队处分,现在他们还记得。 刘发子找到刘宝库要求去村里打鬼子,破坏他们盖炮楼,刘宝库又批评他:“咱们现在是有组织的队伍,哪有自己想干啥就干啥,上一次受了处分还不服吗?再说这也得经过区里的批准,还有那些盖炮楼的都是村里和邻村的民工,咱打谁,监工的是那些伪军,连一个鬼子毛都见不着。” 刘发子论辈分还得叫刘宝库姐夫,但在游击队里他们都是战友是同志,只有命令和纪律。 “听说你跟来有上县城去吓唬保山去来?”刘宝库问。 “没有啊。”刘发子道。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怎又跑到他的耳根了,刘发子很奇怪。 “怎没有,你们的刀子谁人不认得。”刘宝库很严肃。 是啊,怎忘记这一层了呢,他们的刀子都是在刘铁匠那里打造的,有的还写着他们的名字哩。 “那能对他怎么样,要不你们就把他给剁了(杀了),你们有那个能耐?”刘宝库训斥道。 怎没有那个能耐,谁敢说我们剁不了他,毕竟他还是我兄弟,一宗一祖的,谁下去那手。 刘发子灰溜溜地回来了,虽当没有受到表扬,又被呵斥了一顿,真是出力不讨好。 这次发小王来有没跟他一块去,近几天也没有在队里,因为他要伺候病重的父亲,见了刘发子悄悄告诉他:“听说盖炮楼就是你小四哥在张罗,匠人都是他介绍的。” 王来有从小跟着父亲学瓦匠,他回到家就被抓到村口修炮楼,刘保山就在后面跟着,还假惺惺跟他说好话:“将就干几天吧,鬼子盖成也就撤了,不就是盖炮楼吗,还给我们遮风挡雨哩。”。 “呸!还遮风挡雨,不少祸害百姓。”王来有骂道。 “瞎说,你见他来?”刘发子故意不相信,他要说他早知道,王来有就会说他知道了怎么没有管呢,是做了缩头乌龟了。 “我是亲耳听亲眼见他找匠人的。不过他到没有耍厉害欺负人,倒像是央爷爷告奶奶的样子。”王来有道。 “记住,给我盯紧了,看看到底他参与没,还有就是,只要发现有鬼子就马上通知我。”说完就走了。 这王来有跟董发子一样,也是一个虎小子,要不是伺候病重的父亲,他早跟刘发子一起在游击队里大干一场了,跟鬼子的两次伏击仗他都没有掉队,他还是河口村民兵副队长。 鬼子开始在村口盖炮楼时,找他当匠人,他就第一个不服气,当时王天印还告诉他说:“压住火,你不去有人去,先别招惹鬼子,给群众带来麻烦。”王天印说了这话,还让人高看他一切都是为了群众。 王天印是吃了苦头的,他知道鬼子不能惹,他们都是畜生,鬼子来到县城,他还被叫去开了几次会,将东洋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要他们个个表态为皇军在村里捐粮捐物,否则就要进村。 鬼子进村他们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有的村已经尝到鬼子进村的苦头了,见了东西粮食就抢,见了鸡就抓,见了羊就赶,见了猪就杀,村上的年轻妇女都不敢出门躲在地窖里,躲不及的被抓到县城红部。 他们就是个畜生,王天印恨死这个程田山了,那天他从外面回来看到程田山从焦小穹的屋子里出来了,还边出门边系纽扣,老丈人焦太水还在院子里站着。 他晚上问小穹,她说:“啥也没有的事。”让他别操那乏心。可是王天印能从她的脸上看出来,她是受那个狗日的欺负了。 这个畜生,有机会老子真会杀了你!龟孙子!王天印气的直咬牙。 炮楼快建成了也没见刘保山来过一次,到是程田山领着宣抚官来宣布王天印担任河口庄维持会会长的事,说是维持会会长是保护老百姓的,如有谁家有困难可以找王天印会长帮助解决。 那个瘦猴翻译官说:“皇军是爱戴人民的,只是不容许与皇军作对的国民党兵和共产党八路游击队来村上捣乱,他们来了就得回报,谁窝藏谁遭殃。” 如在平时,王来有听了这个汉奸翻译的话,就会想方设法在暗中给他个厉害,哪怕是用弹弓在老远照准他的那个脖子上镶着的葫芦瓢干出他个大疙瘩血泡,以解他的心头之气。 王来有之所以忍着,还服服帖帖地给日本人盖炮楼,也是记牢了刘发子交代他的,别一时冲动,为了芝麻大的那点小事把大事给耽搁了,要抓住机会找个大事再给小鬼子一个厉害尝尝。 第177章 第177章 一日,王有来发现有几个鬼子赶着骡子从长治过来经过河口炮楼,在那里停留下来,正赶上中午灶上准备开饭,鬼子呜里哇啦,米西米西一阵高兴。 王来有知道鬼子要吃中午饭,他偷偷瞄了一下骡子背上托着的是武器,还有炮弹,心想这才是机会来了,这次不单有枪,还有炮。 便一溜烟溜到区上悄悄告诉了刘发子,刘发子示意他不要伸张,让他先走,别暴露目标,他返回村上还没吃一碗饭的功夫,刘发子就来了。 王来有见刘发子是一个人,就想起来那次关禁闭的事,便问:“是不是又没有说呀,这次鬼子可是在明处啊,弄不好我们就会吃亏,再说关禁闭可不是个滋味呀。” “说了,还能这么快就出来吗,还不放跑了他们。” “不管你呀,方正我是请了假的,犯错误也是你的事。” “不说谁知道,拿了他们的武器再说。” 正直夏日,鬼子吃过饭要歇晌,刘发子跟着王来有来到工地,到了栓牲口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装在搭子里的炮弹好取,便顺手一人拿了四发,再找些石头装在搭子里,趁机溜走。 鬼子歇罢晌后,赶骡子朝县城而去,不料到了南园村外,走在最后驮着炮弹的那骡子背上的搭子没系好开了口,搭子里面的石头便掉了下来,鬼子停下来一看急了眼,就调转骡子朝炮楼而来。 这时王来有正高兴地站在炮楼的架上砌砖,老远发现那个鬼子牵着骡子气冲冲朝炮楼过来,知道他们的事没有做利索,心里跳的七上八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鬼子牵着骡子来到工地,跟一个伪军比比划划说了一会儿,那伪军跟鬼子到了灶房,找到做饭的大师傅劈头盖脸打了他几个耳光,指着骡子背上的搭子追问那是咋回事。 做饭的那里知道是咋回事呢,双手捂着脸直摇头,鬼子端起枪就朝着那大师傅指去,刀尖搁在他的胸脯上,一时间围上来不少人。 站在架上的王来有好像已经想好了对策,便从架上跳下来,来到鬼子跟前比 划着说道:“太君,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伪军给鬼子解释一下,那鬼子便调转枪头指向王来有。 王来有带鬼子往村里走去,后面跟着那伪军。 董发子早已高高兴兴带着那八发炮弹回区上了。 王来有带着那鬼子跟伪军朝村里走,那伪军不是河口庄的,也是新来的,年龄还不到十八岁,只知道炮楼里管饱饭,目的是混饭来的,也不懂什么是伪军。 走到一个小胡同,王来有从腰间拔出早已藏好的瓦刀照准鬼子的头狠狠地来了一下,鬼子嗯了一声就倒下了。 来有急忙指着正在慌乱的伪军道:“别喊叫”。 那伪军慌忙捂住嘴点点头,看到这小鬼子就这样呜呼啦,以为王来有是八路,小伪军听说过八路军,都传八路军不怕小鬼子,看这王来有一下子就把一个鬼子给杀了,忙跪地求饶。 王来有给他简单上了一会儿政治课,那伪军说自己是程村的,叫万小宝,是被鬼子抓来的,说管饱饭没啥事。 王来有问他还想不想在炮楼干了,小伪军点点头。 王来有道:“你回去干还有命吗,你不要命了?” 万小宝毕竟还小,不点拔他还就想不到这么严重,他跟着小鬼子进来村,小鬼子一命呜呼了,一个人还敢去炮楼吗。 王来有示意万小宝帮忙把那鬼子找一块地方藏好,然后对他正色说道:“你是不能再回去了,要不我带你去找游击队吧。” 万小宝也听说过游击队,是跟八路军一伙的,排在八路军后面的,“八路军游击队”。 王来有带着那伪军万小宝到了区上找到了刘发子,把他走后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访说了一遍,刘发子知道这下坏事了,急忙找了个民兵队员把那伪军万小宝暂时留在区上,嘱咐等他回来再说。 那几个赶骡子的鬼子到了县城大队部,发现后面驼炮弹的鬼子没跟来,隔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回来,便汇报给了莱田英夫,莱田英夫马上派田山带一个小队朝河口庄奔来。 程田山到了村口炮楼工地,见那匹骡子还在那里拴着,就举着东洋刀呜哩哇啦叫喊,尾随着他的那个瘦猴汉奸翻译官学着田山的架势大声说道:“都注意了,太君问了,谁知道拴在那里的骡子的主人哪里了,不说统统死了死了地。” 连喊三遍,只见一位四十来岁的炮楼监工,来到那汉奸翻译官的耳边嘟囔了几句。 程田山听后,暴跳如雷,举着东洋刀带人冲进村里,挨家挨户把村民都赶到街上,差人找来王天印,让王天印把王来有交出来。 王天印才担任了维持会会长,还没有摸着路径,也不知道中午发生的事,弄得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只听那翻译官说:“如不交出王来有,统统死啦死啦地。” 这时候,刘发子跟王来有已经来到了村里,在一间破草屋找到了那个鬼子,只见那个鬼子好端端坐在那里,看来也是刚醒,刘发子禁不住问:“你不说死了吗?” 王来有说:“当时是没气了,怎还活着呢。”说着就找来块砖头朝那鬼子砸。 刘发子急忙拦住他道:“还砸,这都犯纪律了。” “怎犯纪律了,小日本不该死?” “他不是又活了?我是说,我们抢鬼子的炮弹已经犯纪律了,还没敢见俺姐夫哩。” 忽然听到村里一声枪响,刘发子知道鬼子进村找人了,村民一定是要吃亏了,要不是他们丢了一个鬼子,只凭丢了那八发炮弹到不一定来村里闹事。 刘发子当即命令王来有抄小路把鬼子送到区上,自己上村里看看。 鬼子正在街上用枪压着村民,他一眼就看见王来有的爸被两个鬼子掳着,王天印站在一旁好言解释。 刘发子想王来有跟王天印还是近本家,难道这维持会会长还帮不上这个忙? 眼看来有的爸就要被鬼子带走,见王天印也救不下来。 刘发子知道,掉了一个鬼子,他们肯定会追查到底是不肯罢休的,错就错在他不该这样冲动偷鬼子的炮弹来,造成王来有砸伤了一个鬼子。 这是他犯了纪律造成的严重错误,给百姓带来了危险,他现在在这里就是一个游击队队员,总不能让来有的父亲来顶债,事情都是自己引起的。 刘发子没及多想,用劲把自己手托着的碎砖垒着的墙故意推一下,发出“哗啦”声响。 鬼子朝响声的地方摸来。 刘发子装出逃跑的样子,跑着跑着就加快了脚步,他想自己要是跑利索了让鬼子追不上,来有的父亲就会平安了。 刘发子跑的飞快,眼看鬼子就追不上了,却隐约听到后面喊:“是王来有跑了。” “王来有?”对呀,鬼子要以为前面跑的就是王来有,那他父亲不是还会被抓吗,弄不好比现在还事大,还要遭罪。 刘发子想到这里故意跌了一跤,还“哎呦哎呦”地叫着,两手抱着一条腿,偷眼看见后面的鬼子见他跌倒又追过来了,便慢慢起身又跑起来。 最终是鬼子追上刘发子把他掳走了。 刘发子一边喊一边骂,被鬼子簇拥着到了街上,那个监工在程田山的耳边嘟嘟了几句。鬼子放了王来有他爸就掳着刘发子走了。 那个监工是三家村的黑老三,原来是杨笃宽主张公道团的干将,日本人来了又当了汉奸,还是杨笃宽的得力干将。刚才他给程田山说那被抓的王来有的父亲就是维持会会长王天印的堂兄弟。 傍晚,王来有押着那个鬼子到了区上。等区上派人赶来河口庄,刘发子已经被带走了。 刘宝库把这件事汇报给区上,区领导研究决定,马上组织营救。由刘宝库亲自研究营救方案。 刘发子是自己队里的一员虎将,还是他的小舅子,营救他是他的责任,他找来队员们商量营救的方法,关键是现在还不知道刘发子关在什么地方,是警备队还是宪兵队,还是在红部水牢?可是,谁又能从里面打探出消息来呢。 区长秦秋文告诉刘宝库,西街伪警署有我们的人,这个人叫陈忠悌,北河村的,在寨上村小学参加的牺盟会,加入了党组织,小学停课后被我党安排在西街日伪学校任教。 一提到陈忠悌,刘宝库说认得,因为他在河口有亲戚,过年过节经常来河口走亲戚。 刘宝库忽然想起来小舅子刘保山,他虽然是商会会长,还没有见他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忙着自己的游击队,可没有想到这个小舅子选择了鬼子的商会会长,也许是有原因的。 他虽然是不待见他的,家里所有人都是不待见他的,村上人都骂他是汉奸。可现在人家是日本人的商会会长,是红人。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求刘保山的。 第二日,刘宝库装扮成一个家长来到西街小学(现已改为“新民小学”)找陈忠悌。 第178章 第178章 自日寇第二次占领县城后,在学校里学习的都是一些跟日本人比较亲近的那些汉奸特务派的子女,他们不学道德经和三字经,学的是日语,并鼓吹日本繁荣,“大和魂”伟大还有三纲五常等课程,妄图把中国人变为他们的“忠顺良民”。陈忠悌不单是学校里的教员,而且还是学校的副校长。 刘宝库一进大门就把陈忠悌认了出来,二人一见都知道要干什么。 刘发子就关在宪兵队里受刑,宪兵队里的各种刑法都用过了,问他游击队到底在什么地方,问他刘达飙(刘宝库)在什么地方,直到问的他被辣椒水灌的不能说话了还不罢休。 刘宝库跟队员们商议好了营救计划。 从陈忠悌那里得知刘发子被审讯后还是关在宪兵队的牢房里,趁夜里他们都休息的时候就是动手营救的机会。 刘发子在县城关了七天七夜,鬼子严刑审了他七天七夜,他连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这天晚上刘宝库亲自领着队伍来到西街宪兵队不远的地方隐蔽着,晚上十点多,忽然陈忠悌来到他们隐蔽的地方,匆匆告诉刘宝库一句:“暴露了,快撤!”说罢就走了。 刘宝库没说二话就带着同志们安全地撤走了。 其实,他们去营救的那一夜,刘发子已经在下午带走了,鬼子做出还要准备着审讯刘发子的架势被我们里面的内线知道了,告诉了陈忠悌。 后来才知道,是他们大意了,没有想到那个当上了警备队大队长的公道团团长杨笃宽估计刘宝库一定要来营救那个刘发子。 刘发子后来被转移到潞城宪兵队里,直到他真的对他们没用了,才把他杀害了。 刘发子就这样牺牲了,所有的游击队战士都感到悲痛,也激起了大家的愤慨,刘发子发誓要在鬼子盖成的炮楼口打鬼子一个伏击,为刘发子报仇。 一个月后,刘宝库得知长治的鬼子要来壶关、平顺扫荡。 八月六日早晨,游击队侦察员汇报有三辆汽车从壶口往东开来,每辆车上都载有四十多个鬼子,还有机枪、掷弹筒,大约一个中队。 刘宝库迅速把游击队派到河口村北的一条沟里设下埋伏,那里的地形对我们有利,公路很窄,不到两汽车宽,路的两侧都是两人高笔直的陡坡,坡上长满了谷子和玉茭。 队员们都埋伏在公路两旁的玉茭地里,派出一个队员装扮成拾粪的老百姓在公路上巡逻、侦察,约定以手指为号,竖一根指头代表一辆车。 一个时辰过去,发现侦察员竖起三个手指,这意味着是三辆车敌人全来了。于是,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先把准备好的三发炮弹的引信装好,将专门为掷出炮弹而备好的马蹄形木槽放到路边的陡坡上。 当敌人第一辆车开过时,居高临下的队员把木槽伸出陡坡,顺势把槽中的炮弹掀到公路上,可是,掷弹筒没有爆炸,手l弹也没有击中车的要害,第一辆车眼看着就跑出了包围圈。 跟在后面的车发现第一辆车遭到了伏击,加大油门想冲过去,队员们及时掀出第二发炮弹,命中了第二辆车,紧跟在后面的第三辆车一下撞到了前面车的后尾。 这时,队长一声令下:“打!”,全体队员同时朝敌人射击,投掷手l弹,敌人乱作一团,都纷纷爬到车下,抱头鼠窜。为避免游击队造成伤亡,命令游击队撤出战斗,其中只有一名队员受了伤。 战斗结束后,敌人的两辆军车在那里停留了两天,敌人在撤退时找了八个老百姓胁迫他们抬着敌人的尸首和伤兵送到东长井炮楼,并将抬尸首的群众活活用刺刀挑死,有一个被挑成了重伤,三天后才爬出死尸堆爬到杨家河村回到河口,不久因伤势过重而死。 这场战斗,刘宝库用的炮弹都是刘发子他们从鬼子那里夺来的,这也算给死去的战友一个安慰。 因为这事,红部莱田英夫在长治受到了司令部的训斥,气的他叫嚣要奖赏五百大洋捉拿刘达飙(刘宝库)。 刘达飙(刘宝库)声名远扬,队伍迅速发展,县委为这次战役在游风约郭家驼村召开了全县以上的干部会议表扬并奖励了刘达飙游击队。 在刘达飙游击队的节节胜利中,壶关县的各村民兵自卫队迅速发展起来,这对莱田英夫在壶关的扫荡设置了障碍。 也该程田山小队长走背运,在八月中旬县城东面的修善村抢掠时,负责地下斗争的共产党员闫发兴带领几个村民兵,趁鬼子不注意把他们的洋马牵走,连夜送到了郭家驼抗日县府。 来时县府奖励了他们两箱手l弹,现金五十元。那匹马上有鬼子的雨衣一件、钢盔帽一顶,帽上还写着“程田山太君”的名字。 程田山真是不幸运,几次都给莱田英夫丢了面子,抢粮不成还丢了自己的战马,发誓要在修善村找到抢他战马的民兵们,已报此羞辱之仇。 驻扎在郭家驼的县长洛鸿章知道鬼子这次不会放过修善村,便派闫发兴通知我们的同志迅速转移。 编村村长马胖则接到通知,便带领村自卫队和游击小组、村农会、青妇会等党的组织秘密转移到村东南的刘寨村大庙里驻扎。 不料被村里的地主发觉,报告给了县城红部。 刘寨村的几家地主被村里闹农会试点分了他们的地,便对共产党八路游击队民兵怀恨在心。 次日上午十点许,天气下起了大雨,突然鬼子包围了刘寨村,把正在庙里躲避的修善村民兵通通赶到村西土地庙前,让他们排成队,不问青红皂白就用机枪扫射,致使两个村的二十二名抗日干部(其中有西崇贤编村的二位同志)遭到杀害。 刘寨村民兵队长王海水当日不在村里,他领着几个民兵正在西南十几里地的北阳护村学习造雷技术。 那是在九月二十七日上午,日伪军四百人的兵力,跟国民党第四十军一〇六师在北阳护村羊脑山开战。日伪军几次强攻均遭失败,伤亡近百人。 随之日军改变兵力部署,除留一部分兵力向羊脑山继续佯攻外,大部分兵力沿长治县西宋堡村河滩西进,准备从辛庄村东包抄一〇六师。刚走到辛庄坡下时,又遭到一〇六师二营和当地民兵战斗班30余人的迎头痛击。 一〇六师居高临下,激战从上午九时直打到下午五时左右,日伪军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向106师阵地施放了毒瓦斯,并趁一〇六师火力减弱之际,迅速撤退,窜回县城。 羊脑山激战共打死打伤日伪军一五〇余名,打死洋马二十余匹,缴获战马十九匹,枪二百七十支,手l弹三百余枚,子弹五百余发。这是侵壶日伪第一次跟国军在壶关交战,没有讨到便宜,它是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进行的,体现了国共两党合作抗日的强大威力。 战役结束后,国军南撤,留下的伤病员在北阳护村养伤,其中有两个国军士兵会造地l,北阳护民兵知道后,就拜他们为师父学习造雷技术。 这件事让刘寨村的民兵队长知道了,因为在羊脑山跟鬼子开的那一仗王海水领着刚刚组建起来的刘寨民兵也参加了战役。 王海水跟北阳护民兵队长武金保是远房亲戚,二人同时期担任了各村的民兵队长,对鬼子入侵自己的家乡恨之入骨。 就在王海水在北阳护学习造雷技术的时候,没想到村里被日寇扫荡了,他们接到消息赶回去,鬼子已经走了,看着一堆堆横躺着的尸体,王海水跟民兵们气愤填膺,纷纷要求上县城跟鬼子拼命。 在人群里面有一个青年,是秦庄村人,叫牛六女,地下党员,组织上听说鬼子屠村的事,安排牛六女配合刘寨村长前来安抚群众,不要再惹出事情来。 牛六女见民兵们情绪失控,急忙跟大家说道:“老乡们,千万要控制好情绪,先让死者入土为安,如任性找鬼子拼命,吃亏的还是我们,我们要从长计议,我们一牛性跟鬼子拼了命,谁还给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哩。老乡们,要冷静,千万要冷静!” 把鬼子引进村来的那些地主恶霸已经躲在县城鬼子的老巢里不敢来村上了,踏踏实实当起了鬼子的汉奸了。 县城红部程田山小队长侵袭了刘寨村给菜田英夫赚了面子,莱田英夫便派他到河口庄开办日语学校。 开办学校得选择环境好一点的地方,河口庄碉堡已经建成,村里也有了维持会,这里能控制壶关县城整个北部地区。 鬼子要在这里让青少年实行奴化教育,塑造未来的忠顺良民,还要培养一些为他们服务的“宣抚官”和“合格”的日语教师,选择“合适”的知识,培养亲日的一代“新人”。 地点就选择在刘福禄开办学校的文庙。由于学校停课,文庙只有一个看庙的。 第179章 第179章 河口庄文庙刘福禄原来的乡学取名为“新民小学”王天印这个维持会会长担任了学校的名誉校长,开初村上的孩子都不敢上学,以为是日本人开的,都害怕日本人把他们的孩子带到日本去。 村民还听说日本人在刘寨村屠村的事,传的也很怕。 在王天印看来,这日本人给他们开办学校还是一件好事,这跟民国时代一样样的,都说日本人是来遭害老百姓的,可是他就是没有看出来。起码在河口庄他是没有见到日本人遭害老百姓的事。 即使那个刘发子被日本人抓走后在潞城杀害了,那是他跟王来有先惹事的,除偷了人家的炮弹还害了一个日本人。王来有跑到了游击队,人家看了他的面子也没有对他父亲怎么样。 至于他给日本人担任的这个维持会会长,也就是跑跑腿,按派下来的任务给人家完成了就行了,跟大清时候交皇粮国税是一样样的。 正如那个瘦猴翻译官讲的:“日本皇军也是中国人,是中国的一个分支,在日本天皇的领导下在中国建造皇道乐土也得有饭吃有衣穿。” 程田山还派人在村上救济那些生活困难的群众,在文庙支大锅施粥,慢慢的村上那些吃不饱饭的孩子就上文庙讨粥喝,穿黄军服的日本人还“小孩大大的,米西米西的”,从不跟小孩子过不去。 开始,王天印就是说服那些大户的孩子上文庙读书,还宣传说刘寨村的那些人都是跟皇军作对的,只要不跟皇军作对,皇军是不会欺负老百姓的。 村上的刘发子被皇军抓到县城,那是他打死了人家日本人,不是平白无故就抓他走的。 这些话都是日本人程田山说,那个瘦猴翻译再解释给大家。 没过几天,到文庙上学的孩子就多了起来,连外村的不少穷孩子都来报名,他们主要是看到在这里能一顿三餐吃饱饭。 再后来就有成年人来上学了,说是为了更好地跟皇军沟通共事,就要教会一批给日本人翻译的就像瘦猴那样的翻译官。 刘保山隔三岔五也来村上转转,他主要是惦记着山来的二女儿刘宝贝。他正在绞尽脑汁想如何能把她娶回家。他知道她不愿意嫁给他,还想着那个当兵走了的张秀山。 他若是把刘宝贝跟张秀山好的事说给日本人,她就会被安个通八路的罪名给抓起来。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他心里有她,不想伤害她,而且她又是他姐夫的亲妹子。 刘保山的这个心事早被程田山掌握了,因为还有个王天印。程田山进村后首先是要掌握一些像刘保山这样的人的需求,他跟刘宝贝这样的情况正是他们要了解的。 抓住刘保山这个关键人物,就能牵制住他家那些跟皇军作对的人,像刘达飙(刘宝库)、刘保顺还有刘保童等。日本人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开初,王天印是到山来家去说服刘宝贝到文庙教书的事,因为刘宝贝是县学的学生,刘宝贝不从,还骂的他狗血喷头,骂他是汉奸走狗,连刘保山都骂了。 程田山听说了,就亲自去山来家“请”刘宝贝,他知道刘宝贝的哥哥刘宝库是刘达飙游击队大队长,大女儿刘宝花也投奔八路了。 程田山就拿刘宝库、刘宝花去说事,要刘氏秦舒若交出投奔八路的儿女,不然就要让刘氏到县城宪兵队去说个清楚。 谁也知道到了宪兵队要受什么罪过。现在关键是谁也不在她们身边,就她们娘儿两个,对付鬼子这一套她们只是害怕没有其它办法。 刘宝贝绝对不会给小鬼子交出哥哥姐姐他们,更怕鬼子将母亲带到宪兵队,还是王天印跟她提到一个办法,悄悄跟她说道:“侄女啊,这小鬼子是什么事情也能做的出来,你也是通文识字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啊,还是找找刘保山给说说情吧,你母亲要是被带到宪兵队还能回来吗。” 刘宝贝觉得这个王天印长辈也是一番好意,她就答应了,王天印说:“侄女放心吧,长辈一定给皇军透个信。” 这件事刘宝库也没有露面,就是王天印跟那个瘦猴翻译来回穿梭,王天印过两天来跟刘宝贝说:“我跟皇军说了,侄女跟刘会长是指腹为婚的,就要准备过门,皇军就来了。” “小爸说着是个啥意思哩?”刘宝贝道。 “就是看侄女是刘会长未过门的媳妇,暂时放咱家一码,皇军还以为你小爸爸是说谎哩,既然说明了,就选个日子跟刘会长过了这个门吧,免得皇军老是来找茬。”王天印道。 刘宝贝跟母亲说了这事,刘氏也没有反对,她也明白,儿子刘宝库女儿刘宝花都是跟日本人作对的,这事日本人肯定不会了啦,再说小女儿刘宝贝真的是跟刘保山指腹为婚的,跟人家过门也是理所应当的。 又过去几天,刘保山就来提亲了,还说是太君硬要保这个媒,他也是不得已的,太君也是往上面无法交代,说我们指腹为婚是假的。 其实刘保山当然就是盼着这一天,没想到程田山还是帮了他的忙,还追他说:“既然早是你名下的媳妇,怎不娶了她,若是娶了她不就是商会会长的太太了,还用给皇军做事吗。” 刘保山暗道:你田山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共产党来了把个刘宝贝洗脑了,硬是把他跟她之前的婚约给毁了,相中了那个战斗英雄。 “那就让田山太君给刘会长保这个大媒吧。”王天印道。 为了家人,刘宝贝不得不跟刘保山成亲。大婚那天,刘保山是在县城日本人的操持下,办的轰轰烈烈的,县城的各商家都参加了,争先恐后地给这个新任的商会会长送贺礼。 原本就是刘保山心爱的女人,现在如愿以偿了,他还是要从内心来感激这个程田山,他也知道程田山是故意给他促成这件事的,他们的目的他刘保山也清楚,是要他踏踏实实忠心耿耿为他们做事情。 村上人都骂他是汉奸,他自认为自己不是汉奸,他也没有把那个反抗日本人的中国人暴露给日本人,他知道不少为共产党做事的人,但是他没有告诉日本人,他还在必要的时候保护着中国人。 按照他的思维,他这样做正是在保护大家的安全,比如说他的家人,他的姐姐姐夫,还有刘宝贝的姐姐刘宝花,要不是他在日本人面前罩着,他们就会被日本人抓走。 在根据地游击队里的刘宝库听说刘保山跟妹妹的婚事后,气的几夜没有合眼,他不是不想让妹妹嫁给刘宝库,而是觉得刘宝库不该做日本人的汉奸商会会长,让他在游击队都抬不起头来。 对于这件事组织上却跟他想的不一样,并且下了一道指令不允许锄奸队对刘宝库这个商会会长下手,因为把刘宝库这个奸锄了,日本人还会再按个商会会长,这个差事不会空缺。 好歹刘宝库自当上这个商会会长以来,还没有见他跟日本人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他的兄弟姐妹都在八路军方面做事,留着他也许是一件好事。 若再让日本人换上一个死心塌地为他们做事的汉奸,还不如让刘宝库当着。这就和那些有点良心的维持会会长一样,如果见一个就杀一个也不利于我们的抗战形势。 只有那些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的,甚至是十恶不赦凭借日本人的势力欺压百姓的,才是我们打击的对象。 刘宝库大婚那天退居省城的赤岗回来了,他是专门借此来看看施育儿的,他知道刘保顺参加了共产党红军,施育儿在刘家不是很安全的,去年一直照顾她的干妈祁氏也去世了。 自共产党特派员来到壶关,他这个县长已经是个摆设了,在他的身边那些守旧势力都不想让共产党在县城立住脚,可是人家的抗日救国运动将县城人民的爱国热情掀起了高峰,是不可阻挡的。 他虽然是一位积极响应阎会长“联共抗日”方针的国民党党员,壶关县县长,可是在人家共产党掀起的抗日运动中他觉得自己显得很被动。县城第一次沦陷后他便离开了县城回到省城。 刘保山的商会副会长还是经赤岗介绍的,当时商会会长贾厚财还不愿意让这个县城保安团的小舅子担任这个副会长,他还怕刘保山依仗张云虎的势力跟他这个正会长较起劲来不好共事。 刘保山在跟刘宝贝大婚的时候专门给赤岗下了请帖,赤岗也知道刘保山当上了日本人的维持会会长。 如今河口庄建起了鬼子的炮楼,赤岗是想到施育儿离鬼子太近,万一鬼子知道了刘保顺的身份对施育儿有危险,不是这样他也许不会去县城给刘保山祝贺。 回到河口庄赤岗跟施育儿道:“跟我去省城吧,这里不能住了,保顺有信儿没?。” 赤岗提起刘保顺就是在告诉女儿她会有危险。 “没信儿。”施育儿道,她真的很担心刘保顺的安全。她理解父亲的心情,她已经跟保贞决定到遥镇新宅了,老爷去世了,他们都会去那里躲避的,遥镇还是安全的。 虽然眼下鬼子没有来她们这里,那是因为有刘保山这个保护伞。 赤岗知道遥镇是个去处,那里还有靳义堂的新宅,彩姣彩芬还有靳学贞、任仙子也常在,他们都会相互照应的。现在他就是担心儿子赤隆韬,他在二十七军任职,现在二十七军就在陵川县平城一带驻扎。 他已是日落西山的人了,没有当年驰骋四海保家卫国那个精力了。就盼着后辈们有个好造化吧。 第180章 第180章 三九年夏末,壶关县东南的太行山区孕育着一片丰收的景象,田里的庄稼正在拔节,绿油油的秋田在这稍纵即逝的季节里展示出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分布在整个山区的零散的小山村掩埋在这片碧绿的海洋里。就在这幽静纵深碧绿的海洋里,不时传出来一阵阵歌声划破了太行山麓少有的寂静。 “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 人类解放,救国的责任,全靠我们自己来担承。 同学们,努力学习!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是我们的作风。 同学们,积极工作!艰苦奋斗、英勇牺牲,是我们的传统。 像黄河之水汹涌澎湃,把日寇驱逐于国土之东,向着新社会,前进!前进! 我们是抗日者的先锋!”。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武装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军民团结勇敢前进, 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 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 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向全国的解放!” 这就是抗日军政大学第一分校(又称“抗大一分校”)于八月上旬来到了巍巍太行山的上党区壶关县树掌镇神郊村一带。学校共三个大队,二十七个小队,其中二个大队都是女生五百多人,全体师生共计一千四百余人的学员队伍,对外称“第十八集团军直属第三纵队”。 为了便于隐蔽,晚上女生都分派在周边树掌、芳岱、磨掌、大会、马家庄、回车等村群众家居住,白天在神郊北岸的大庙里作为学员学习的大本营。 第十八集团军给抗大一分校的任务是除坚持日常教学训练外,要用更多的力量配合八路军和太南区党委及军政委员会发动群众,扩大和巩固太南抗日根据地。 还组成一个“十八集团军直属第三纵队”的精悍指挥机关,由何长工校长兼司令员,杨奇清部长为政委。开展对附近国民党的四十军庞炳勋、新五军孙殿英,骑兵十四旅张占奎等友军的统一战线工作,争取他们联合起来共同抗日。 学员的教育内容是紧密结合对敌斗争和部队建设需要。一分校政治部主任黄欧东同志在校报上红色套印了他的题词:“只有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才能成为至死不变的无产阶级革命者”。 政治课包括中国革命问题,政治常识,党的建设三大类。系统讲授从鸦片战争到“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以来中国革命的性质、任务、动力、前途和战略,并结合实际情况讲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和政策与根据地建设及对敌斗争政策。 政治常识讲授列宁主义基础知识,党的建设讲授党的性质、党纲、党章、党风、党纪。教材以《论持久战》等毛主席着作为主,也学习一些其他着作,如《共产党宣言》、《列宁主义问题》、《论共产党员不修养》等,教材由教员自编、自写、自讲。 上课大都在露天,同学们坐在背包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边听边记,晚间举办讨论会。同时还讲社会发展史,大众哲学。 总之,根据各学期,各学员队的不同对象,有所选择、有所侧重。军事课程由步兵操典、攻防战术、游击战战术及兵器、爆破、筑城、防化、地图测量、画军事地图等。 在学习期间写标语、说快板、拉洋片、演街头剧、唱抗日歌曲、召集群众会,利用一切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化武器,宣传我党主张和抗日救国道理,动员群众支援抗日军队,粉碎日寇的进攻。 由于山里比较贫困,粮食不足,水源也缺乏,油、盐、菜更为短缺,加上日寇的封锁,环境十分艰苦。为了坚持办学,副校长周纯全号召大家克服困难,发扬红军艰苦奋斗的革命传统。 当时校部设在神北村杨发瑞家,何校长住在北屋,面前设有两道岗哨,卫兵日夜保守。学员们住地较分散,西起北行头,东到回车等村,分布在十几个村庄。 既要坚持学习,又要发动群众,经常派武工队到山下袭扰敌人,筹运粮草,发动大家上山挖野菜。生活用水更是困难,山区水源枯竭,群众的生活用水全靠夏季蓄积的雨水。 为了省水,学员们习惯用毛巾干擦而不沾水。约一牙缸的水,先刷牙漱嘴,再洗脸洗手或洗脚净身,所以有的同志身上长疥,有的有了虱子。在后来,大部分女同志索性就把头给剃了,累的那里的剃头匠不能歇身。 每天清晨,学员们在十分钟的跑步后,就得给房东的水缸挑水,为班里准备用水,然后清扫室内外卫生,领取饭菜等。天气冷了,就到避风向阳的崖畔上课。坐久了手脚麻木,教员或是值日队长,就发出口令让同学们站起来搓搓手、跺跺脚再坐下听课。困乏了便唱支歌,调剂一下精神。 神郊村离陵川县很近,国民党的四十军庞炳勋、新五军孙殿英,骑兵十四旅张占奎等友军都比较接近,学员们经常到他们的驻地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跟他们和睦相处,他们的子女也有二十多人来一分校学习。张占奎骑兵旅还要求分校给他们派干部和宣传员。 住在神郊村南岸上有个活泼又泼辣女同志赵麦玲,跟母亲在一块生活,思想进步,从小就不裹脚,三七年他跟本村的青年盖良弼结婚。 盖良弼是二七年壶关县党部后补执行委员,长治四师毕业生,三一年后投身革命,三八年参加抗日决死队三纵队。 盖良弼走后,赵麦玲跟母亲在一起生活。自从抗大一分校的学生们住在神郊庙,赵麦玲每天就去看热闹,时间长了,跟学校里的女生就认识了,还带着女生们到她家玩,到地里找野菜,跟着女生们唱歌识字,带着村里的年轻人参加学校的文化课,后来就成为学校的学生。 学生们学军事、学政治,听抗日救国的道理,召开群众会开展抗日救亡运动,号召青年人参加革命,冲破封建思想的束缚,走向社会,抗日高于一切,不抗日活不成,誓死不当亡国奴。 在学校里何校长的爱人尹清萍跟她一样都是已经结了婚的女人,她们两个很投缘,她跟何校长还有个不到三岁的女儿,何校长他们又忙,她经常帮她看孩子,还把孩子送到母亲那里,两家成了特别近的关系。 尹清萍经常跟她讲她参加革命的事,她三三年就在家乡(四川黄洋镇)参加了工农红军,同年八月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三六年九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历任中共巴中县委妇女工作部部长、江口县委妇女工作部部长、红四方面军妇女营营长,还参加了长征。 除了赵麦玲还有就是刘宝花跟刘保杏,刘宝花改名叫圣依,刘保杏改名叫江萍,她们在这位革命的大姐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何校长住在神郊村民杨福顺的一间北屋里,杨福顺当时是国民党县长,早年外出求学,是神郊村上第一个大学生,曾在自家院里办学,比较开明。 他长期在外做官,此房一直闲着,由弟弟杨泽顺代管。国民党统治时期,杨泽顺在村上当村长,学员们来到这里后,杨泽顺逃避他乡。房子空着,成为何校长的住所和办公的地方。门外设有两道岗哨,有卫兵日夜把守。 何校长三四十岁,大个子,戴副眼镜,脚穿筒靴,身着灰布军装,腿上负过伤,走路有点跛。学员们都称他“何司令”。 他经常给学员们讲课,主要讲形势和军事。他待人热情和气,闲时经常是一个人出来散步,喜欢同村民聊天,了解村民生产、生活情况,遇到谁家有困难,就积极出主意、想办法,千方百计帮助解决。 在抗大一分校到来之前,壶关县牺盟会干部训练班也在这里办学。上课也在二仙庙。当时办学条件差,生活十分艰苦,教室、食堂都在庙内,十分拥挤。抗大一校五百多人,全部住在神北村二仙庙上。其余学员分散住在周围十多个村庄,平时自学,集中上课经常安排在村边树下或河边沙滩上。学员或自带小马扎,没有的就随地而坐,捧着石印的小册子听教员讲课。 为了适应战时的需要,学员们每天都要在夜间练习在山壑里徒步行走送信、隐蔽,山壑里的野狼多,经常发出“嗷——呜——”的叫声,特别是女生们,送信、侦察、联络都要靠她们去完成,从平顺到壶关、陵川再到长治县,学员们经常为组织运粮、送信、搞侦察。还有的女生被分配到各县干校担任文化教员。 第181章 第181章 三九年秋后,壶关县委、县府开办了“壶关县军政干校”,校长由洛鸿章兼任,教育主任由苏贯之担任。干校的任务主要是训练基层军政干部和小学教员,采取分期轮训的方式。 首批训练班在西黄花水村开学,分校的优秀学生被组织上选派到干校工作。分校妇干队指导员齐心和队长王军两位同学被派到长治县干校工作。 长治县干校校长是一位四川籍老红军,到了干校,由于齐心学生还是后补党员,不能担任干校指导员,改为队长兼教员。学员都是从区、乡妇联主任中选派来的,还有不少放了脚的小脚妇女。 为了配合反“扫荡”,齐心跟王军经常带她们进行反扫荡演习,帮助群众转移,她们一个个肩背背包,腰挂手l弹,在山坡乡道进行急行军,那些妇女别看她们都是一双小脚,但是谁也不肯掉队,每天早晨带领她们出早操,在队前讲自己的故事: “我是夏季加入的党组织,组织为了考验我,调我到部队当通讯员,负责与营部的联络,我们搞联络不分白天昼夜,时常是扛着长枪在山里跑来跑去,我们什么都不怕,特别是在晚上遇到嗷嗷叫的狼——我们更不怕鬼子和武装汉奸,每天完成任务回到队部,扒在炕沿上和长条板凳上就睡着了。” 乡下来的小脚妇女都静静地听着齐心的讲述。开初刚到干校的时候,大家还一直以为她俩是男同志,后来才知道她们是女同志,只是留着光头。 齐心说:“有一次营长问我,你们女同志为什么剃光头呢?我说,我们女同志为什么不可以剃光头呢,由于残酷的战争环境,连吃的水都没有,我们女同志的头,没水就无法洗刷,又没有梳子,时间长了满头长虱子。为了适应战争环境,我们什么都不顾忌。” 齐心她们还经常教学员唱抗日歌曲,同她们睡在一起,睡的是地铺,吃的是小米或玉米粥,她们相处的同亲姐妹一般。 冬季,日军开始“冬季扫荡”,齐心调长治县战地工作团,她们随到了刚被陈赓领导的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攻克的西火镇,原来是日为占领的,村街上还贴着日伪汉奸谩骂抗日县长张燮堂的反动标语。 齐心奉命到村妇联主任家布置召开群众大会,主人热情地让她们吃了一碗糠糊糊,驱散了寒气。当她们回到团部时,同志们正在用砖头架炉灶熬粥。忽然“啪啦啦、啪啦啦”响起了机关枪声,顿时一片混乱。通讯员报告敌情:“敌人骑兵和炮兵正在迂回包围!” 张县长立即命令突围,驻扎在那里的三八六旅的一个团用一挺机关枪在村口进行掩护,敌人的大炮声和机枪声响成一片,子弹在空中呼啸而过,打在地上的子弹,“突突突”“扑扑扑”扬起了阵阵尘土,不时地传来几声轰鸣的炮声,她们不成队伍地跑着,子弹密集时就跑得快些,稀疏时就慢些,地上散乱地丢弃着一些纸张、复印蜡版等。 跑着跑着,看见村子的一个缺口,有人指挥她们穿过敌人密集火力,从缺口绕道上山才得以脱险。 她们从西火镇突围后,来到离长治县城约六十华里的荫城镇,刚把牌子挂出来,敌人又来袭击,她们就又立即转移,如此连续多日,每天都要走几十里地。当时她俩被称为太行山下来的“风云儿女”。 回到学校,齐心她们正赶上在树掌村东头奎星阁南侧空旷地里召开了一个国共合作团结抗战大会,这是因为八路军何司令员领导的抗大一分校住在神郊村,国民党新五军军部其直属机关部队均住在树掌村,中共中央北方局机关保新华日报战时太南版“太南日报”、 中共中央北方局牺盟会中心区机关报“黄河日报”社址,分别住在回车、芳岱村。 为了抓住这个有利的的时机,避免发生摩擦,搞好团结,经双方领导协商在这里开会,鼓舞士气,团结一心,共同对敌。在开会前事先通知驻树掌的壶关县第三公所及树掌编村公所,负责布置会场,留有进出两门。 是日上午十时许,鸣炮开会,附近居民参加了大会,约万人以上。军人及抗大员生坐在前面,群众立在后面。由何司令员和新五军军长孙殿英先后讲话,阐明了国共亲密合作,精诚团结一致,枪口对外,抗战到底,争取最后胜利等大意。 期间,还宣布让太行山的“风云儿女”齐心她们讲解在长治县区、镇日寇占领区跟敌人抢地盘、抢时间的斗争体会。会场洋溢着一片友好气氛,同时,揭露了日寇“三光”政策的凶狠,所过之地变成焦土的惨状,揭露了驻扎在县城的日寇在刘寨村大庙残酷屠杀抗日编村村长及抗日民兵二十多人的暴行,大大激发了全场军民的杀敌怒火,不禁振臂高呼:“有敌无我!有我无敌!把日本鬼子消灭干净!”“驱出杀人放火的日本鬼子滚出中国去!”“抗战胜利万岁!”等口号。 下午三时在军乐悠扬声中闭会。会后,黄河日报编辑赵树理专门开设“山地副刊”,为抗大一分校、国民党新五军、四十军等文化人投稿、发表文章。 顿时整个太行山区孕育着一种生气勃勃的景象,成了抗日战争的战略要地,经常住着很多首脑机关和军队,持戈待命,开赴前线,随时随地抗击日寇。 经过半年时间学习,学员学完了全部课程。三九年九月十八日,在神郊村二仙庙举行了第一期学员毕业典礼,学员们手拿印有朱总司令题词的“从工作中继续学习锻炼自己”的毕业证书和黑色证章,心情都很激动。之后,学员们陆续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 不久,一分校接到中央军委命令,延安抗大总校也要东迁办学。指示一分校去鲁西办学,命令何长工同志留守太行山区,等待罗瑞卿同志率领的抗大总校到来。 四〇年二月,延安抗大总校历时三个月到达武乡蟠龙镇。三月,一分校由黄克诚同志带领,从晋东南迁往山东。何长工同志带领一分校留下的一千多名新学员到蟠龙与抗大总校会合,何长工同志被任命为总校教育长。 县工会秘书苏大本和已经升任保安九团的参谋长高体乾还有牺盟分会秘书郝培苗从沁水开会回来,大家心里都是忧心忡忡的,他们是奉命参加三、五专署和决死三纵队在沁水联合召开的反顽斗争大会的。 他们在会上学习了薄一波《如何克服目前时局危机与坚持长期抗战》的报告和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在山西开展反逆流斗争》的指示,简述了三月二十五日阎锡山积极配合蒋介石在陕西宜川县秋林镇召开的“秋林会议”。 他们决心要使用一切手段消灭牺盟会、决死队和一切抗日进步力量,也是发动“十二月事变”的准备会议,要大家切实加强思想上的准备,认清现在妥协投降的危险形势,提醒大家要吸取二七年大革命失败的教训。再次告诉大家“天要下雨,要准备雨伞”。 十一月,中共壶关县委,路东办事处,太南地委以及保安九团党组织召开了各区负责人会议,会上传达了上级的会议精神,保安九团内部的党组织对保安九团武装骨干进行了整顿,做出了应付突然事变的部署,有策略地清退了一些反动军官及其随从,从一分校调来三十余名军事干部充实到公安局和地方武装组织中,安排了主要任务。“天要下雨,要准备雨伞”。这已经是大雨预来风满楼的征兆。 就在三九年六月,晋东南五专署成立了两个保安团,以壶关县游击支队为主力收编为保安九团,将收编的旧军卢有年部队和“民大”六分校的学生游击队、潞城县自卫队组成保安十团。 另成立保安司令部,戎子和兼司令员,王子玉担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车敏兼任政治部主任。这支部队是决死三纵队的一支附属部队。日军第二次对晋东南地区进行“九路围攻”后,一部分由戎子和带领随决死三纵队一起行动领导白晋公路以西各县工作;一部分由杨献珍带领随保安九、十团转移壶关县东山的郭堡庄、回车、芳岱等村一带,领导白晋公路以东各县工作。 “秋林会议”上,阎锡山公开发动旧军政人员污蔑攻击八路军、牺盟会和新军,在新军所在地制造事端,同时,大批提拔重用旧军官,公开提出取消新军的政委制和新军番号,妄图夺取共产党对牺盟会和新军的领导权,改变新军的性质,把新军变成旧军。 八月,第二战区第八集团军司令兼第三行署主任孙楚到晋东南,并带来一个宪兵团、一个警卫营以及阎锡山的“精建会”、“突击队”、“政工团”等反动组织。国民党省党部的党务指导员也随之而来,他们来晋东南的口号是“开展政权!”“开展党务!”实际上是搞特务活动,打击牺盟会,瓦解决死队,夺取抗日政权。 第182章 第182章 保安十团三营营长吴殿甲正在郭堡庄开团代会,当时,我党还处于秘密状态,前保安团长卢有年(红军东征时防共团营长,后担任保安十团团长,秋林会议后将他换掉)呼哧呼哧地挺着个大肚子突然闯进团组织在藏粮楼设的会场,看到大家正在开会,装出一幅惊慌失措的样子,嘴里哼着“叫老乡,叫老乡,你快去上战场吧,快去把兵当……咦嗨咦呀嗨……”。 团党委书记高志国根据卢有年最近到白晋路西潞城县顽固头子孙楚那里回来后的种种迹象看出,他们快要下手了。于是就在当天的会议上,团党委决定,如有叛变发生,指定由吴殿甲负责指挥全团的军事行动。 十一月中旬,一连一排排长(秘密代理七连党支部书记)和永胜来营部向三营教导员黄尚英(长治县东和村人)营长吴殿甲汇报情况,他说:“我们七连党支部的同志发现连长郭继在回车村前哨连与地方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可能就是精建会的,他们一定是来下大雨的。” 吴殿甲把这一情况立即汇报了团党委,团党委决定把七连调回营部驻地大井村,并建议调动郭继的工作。 当天晚上七连调回大井村,黄尚英急忙下到连队跟和永胜进行秘密找连队的队员个别谈话,进一步证实了郭继确实以金钱吃喝拉拢了十多个同他在感情上要好的战士,行动诡秘,其中还有安排进去的秘密党员。 第二天晚上,黄尚英跟吴殿甲带着七连新连长共产党员柴天喜来到七连连部,黄尚英召开会议,在会上讲了话,介绍了新连长的情况,要求全连一切服从新连长指挥。 郭继还介绍了全连人员。最后吴殿甲说:“武器弹药就不点验了,由事务长具体负责,大家一定要自觉,不能因为调换连长而隐瞒子弹。”全连战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交接完毕后,屋里已经点起了油灯,吴殿甲发现郭继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跟他道:“相跟上走吧郭连长。” 郭继道:“让我在连里跟大家住一夜吧,我们好歹也同甘共苦了二年。” 黄尚英知道今天晚上决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便附和道:“还是随我们去营部吧,你明天就要报到团部,我们今晚还不好好唠唠,哪还有时间。” 吴殿甲道:“今晚,我们三个住在一起,好好唠一唠。” 郭继不好意思推脱,说去厕所一趟,二人等他从厕所回来就去到了营部。? 郭继到了营部,吴殿甲住在大庙的东厢房,北面有两个小炕,中间放一个跟炕一般高的煤火炉,蓝色火焰在吐着舌头。吴殿甲睡北炕,郭继睡南炕,两个人都把手枪拿出套放在各自的脸前。 他跟郭继一直谈自己从参军到升任班长、排长、连长……,郭继老是吱吱呜呜,勉强应付,吴殿甲知道他心里有事,就说“睡吧。” 其实他们都没睡,四更时分,吴殿甲起床到院里练武,郭继还在炕上躺着。 不一会,有个细长的身影答了哨兵的口哨,急促促进了营部院,吴殿甲认出来是和永胜,见他过来就拉着自己的手到了教导员黄尚英住房,还没等黄尚英起床,他就报告说:“郭继要拉人带枪逃跑,他昨天晚上趁到厕所的时候跟通讯员小王已经接了头……。” 吴殿甲一听,就要提枪去找郭继。黄尚英急忙悄声制止:“回来,回来!”和永胜一把拽住了他。 黄尚英道:“不要打草惊蛇,我带通讯员去悄悄监视郭继,你们迅速赶到七连,命令新连长紧急集合。” 吴殿甲他们到了连队,把战士们集合起来,说道:“同志们,抗战进入相持阶段,我们的子弹非常困难,有人居然乘新连长到任,把子弹藏起来了,我们需要检查一遍。” 说罢命令和永胜挨个检查,查到小王时,只见他的腿在哆嗦,便厉声说道:“你把东西藏哪里去了?” 小王知道事情败露,便和盘托出:昨天郭继趁去厕所找到他,交给他十几张盖好章的空白条子,要他分发给要跟他的那十几个人,要他们当天黑夜带枪逃走,因为没有条子,自卫队和儿童团是不会放行任何人的。 吴殿甲又带人赶回营部跟教导员商量后,回到东厢房,郭继正在洗脸,很顺利缴了他的枪押送回了军法处。避免了七连兵变的事件。 通过这次事件,十团的党组织马上做了调整,由抗大一分校调三十多名党员干部到十团,住在三营,换上山西新军的服装,准备到各营、连任职。 有一位中等身材,共产党员,警惕性很高的学员骨干邓禹担任三营二连一排排长。他来到了二连,就被连长周朝汉安排他到长子、屯留县一带去采购打草鞋的麻皮(当地叫潞麻)。 刚动身他突然觉得有问题,党派自己来二连的任务是掌握部队,应付紧急情况,况且,太行山刚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穿草鞋应该是来年开春的事,现在买麻不是早了点? 于是他迅速返回前哨连驻地,看到战士们刚刚睡下,头枕背包和衣抱枪。这是他忽然想起在东北军当兵时部队闹兵变就是这种迹象。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就把鞋袜脱掉躺在两名战士中间,似睡非睡,等待事态的变化。 半夜时分,三班班长突然持枪闯进邓禹室内,慌慌张张报告:“报告排长,连长有请。” 邓禹一把抓过睡在他身边战士的步枪,把子弹推上膛,对准三班长道:“你先走,我随后到。”其实,三班长一进来报告,他就感觉情况不对,谁看见他悄悄返回来了,一定他们已经派人跟踪了他。 邓禹悄悄集合一个班的人员,持枪刚出大门,就听见连部方向“叭!叭!叭!叭!”一连响了四枪,是盒子枪的声音。 邓禹不由自主地喊:“诶呀,不好了,指导员牺牲了!”便迅速带人把住宿里抱枪睡觉的战士控制住并缴了他们的枪。 自己跑到四公里外的三营部向吴殿甲、黄尚英做了汇报,最后请求道:“请允许我带一个连去追歼二连,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这时,教导员和营长才发现邓禹还赤着脚。原来,自三班长闯进屋报告后,他就没有穿鞋,现在才发现两只脚在流血,隐隐生疼。 吴营长迅速派八连排长(共产党员)王文征带着两个班前往二连,教导员给邓禹找了一双鞋,跟着王文征朝二连而去。 一营二连是卢有年最得意的一个连,我党派去政治指导员吴邦铎、政治工作人员赵寿昌开展工作。 土匪出生的那个连长周朝汉跟卢有年是铁杆,表面上支持新来的工作人员,还给他们杀鸡摆酒进行“款待接风”,到半夜时分就采取了行动,并派人通知一直跟踪他的邓禹,要不是邓禹存了个心眼,也逃不脱他们的魔爪。 二连全连发生叛变,杀害了我四名干部,新上任的柴连长、政治指导员吴邦铎、政治工作员赵寿昌、司丕治。 二连的叛变意味着全团有了动摇,形势千钧一发。 吴营长马上跟团党委书记高治国通电话研究决定,马上组织人员反击,他和一营教导员田耕同志带基础好的三连去缴一连的械,在一连内部秘密党的策应下,解决的非常顺利,抓获了卢有年的铁杆李团副。 经过审讯得知卢有年早有兵变的准备,只是我们调换他的位置来到较快,得知要调换他的位置时,他就在十一月二十九日召集团副和一、二营营长下了全团叛变的命令。 其内容是:由他可靠的一、二两个连消灭三连,四、五两个连消灭六连,而后,一、二两个营由南北合击三营,郭继带七连做内应。 在消灭三营后,以保安十团保卫友邻保安九团,九团的顽固分子做内应,消灭九团的革命力量。如果实现,卢有年担任上党地区顽固保安司令,晋东南的抗日根据地就变成了顽固派的统治区。 卢有年安排就绪后,为了保险期间,就带着十几个亲信骑兵离开了驻地郭堡庄,到十公里的平城镇等待好消息去了。 在解决一营问题的同时,黄尚英带两个连包围了二营驻地郭家驼,六连连长白琏带领六连的骨干,二营营部和四、五连的党员都做了内应,在说服了五专区保安副司令王子玉后,几分钟就缴了四、五连的械。 平息叛乱后,按照党的政策,对接受了卢有年叛变命令无叛变行为的旧军官发给路费回家,有叛变行为的量罪判刑,叛徒郭继由革命军法庭判处了死刑。 部队纯洁了,反顽斗争得到了初步的胜利,但顽固派杀害了我们四位共产主义战士,卢有年又带一个连携枪逃跑。全团抓卢有年的复仇火焰以三团最为激烈。 第183章 第183章 上级党组织批准了三团追捕卢有年的请求,通过侦察员了解的情况,卢有年已经重操旧业带二连逃到晋城的东山占山为王了。 为了进一步摸清敌情,三营派出十七名便衣侦察员,团部又安排黄尚英同志到高平县与八路军六十七团取得联系。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吴殿甲跟黄尚英对照地图研究了行动路线和行动方案,准备好筹借来的黑色便衣,等天微明便穿上便衣摇摇摆摆地就像是蒙古人的模样。 队伍出发前,王副司令员和高志国带来了新上任的李团长,他是个统战对象,喜欢好枪好马,可李有年叛变时把团部的好枪好马都卷走了。 吴殿甲带着三营和二营的部分指战员,他们的路条上写的是三专署的工作人员,比较顺利地通过了陵川县国民党四十军的防区,进入从四川来的国民党四十七军在晋城县境内的前哨连驻地,前哨连长走到吴殿甲面前操一口四川口音盘问:“你们哪来的?到哪里去?” “从平顺来,到晋城执行任务。” “多少人?” “一个支队。” “什么军职?” “尖兵连长。”吴殿甲指指身后的队伍:“就是这个连。” “全是你连?” 吴殿甲点点头。 他们很顺利地过了稍口。走不多远,听见有零星枪声,正在犹豫,侦察班长带着一名侦察员来报告说:晋城在前四天就已经政变,牺盟会抗日县委县府被砸,卢有年进了晋城县城。 吴殿甲觉得上了圈套,刚才在哨卡是故意放他们进去的,于是召集队员往城东的一座高山脊周围停下来休息观察动静,大家吃着随身携带的玉米、黑豆炒的干粮,从地图上看,他们一天行军已经超过四十公里。 吴殿甲跟李团长说明了情况,提出如何突围。李团长道:“老弟,你在前我在后,队伍边走边打,不要恋战。先向敌人的老窝晋城方向突,然后转回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突围。” 太阳落山时,在高都镇东侧发现一个步兵团,三个营和团部对吴殿甲队伍形成弧形分别住在三个村庄。吴殿甲跟李团长明白,这分明是对他们形成了包围。 黄昏时分,吴殿甲带着队伍大胆地从敌人右翼营和团部的中间插到一个小村开了灶做饭吃,敌人误以为他们是后续部队。饭后,吴殿甲小声跟大家做了简短动员,就悄悄向北撤。 路过四十军防区,冒称是河南清化来的八路军。好在哨兵没见他们进村的意思,也就没有拦阻。经过四个多小时的紧张突围,天亮时,队伍到了根据地。 天明,突然带来不好的消息,黄尚英同志牺牲了。 黄尚英同志的通讯员赵魁讲述了教导员牺牲的经过:黄尚英同志穿便衣进入顽军防区,路条已经查验,也出了哨卡,突然来了一个班把他追回去。黄尚英同志感觉情况不对,在他被押进军官办公处时,他连打三枪,子弹打完后被顽军捆绑起来,从审讯员的口中得知,卢有年已经得到消息知道他们三连、二连要来,早已设下了埋伏。 他们把黄尚英吊在房屋的梁上,用皮鞭抽打,行刑了大半夜也没有什么结果,天明就把他押到了刑场。 在刑场上,黄尚英同志,用坚强的革命毅力支撑着遍体鳞伤的高大身躯,横眉冷对刽子手,用最后的呼声:“打到日本帝国主义!”“打到汉奸走狗!”“中国共产党万岁!”。 刽子手在他身上连砍了二十多刀。只有二十一岁的青年共产党员黄尚英同志牺牲在顽固派的屠刀下。 整个太行山区震荡起来。神郊一分校的全体学员跟太行山区的全体指战员沉痛追悼了这位英雄的共产主义战士。 《黄河日报》(路东版)社、《新华日报》(太南版)社用很大的篇幅刊登了纪念英雄烈士和诅咒那些顽固派罪恶行径的文章。 国破山河在 山涧恶狼来 瞪目呲牙露凶光 同宗同祖不先让 昨晚称兄弟 天明即翻脸 掉转枪头指同胞 英雄悲壮太行山 …… 十二月初,阎军终于露出了虚伪嘴脸,进行破坏团结,破坏抗战的活动,于十二月集中六个军的兵力分三路攻击晋西隰县、孝义一带的抗日决死队第二纵队和八路军晋西独立支队,称“晋西事变”。 同时,在晋西北的阎军两个军向抗日决死队第四纵队进攻,在晋东南的阎军和国民党军队在日本侵略军配合下夹攻上党地区的抗日决死队,第一、三纵队和附近的八路军。 在阳城、晋城、浮山、沁水、高平、长治、陵川等地,大肆摧残抗日民主政权和抗日救亡团体,屠杀共产党员和进步分子,称“十二月事变”。 中共太南地委、壶关县委针对突发而来的情况做了紧急安排部署,命令各区负责人迅速通知我党秘密骨干成员隐蔽转移。 对于安插在神郊附近的国民党四十军,驻树掌村的新五军和骑兵独立十五旅旅等部队里的我党政治委员进行撤离保护,以防一些顽固分子伺机反目,杀害我党同志。 这次事变,由孙楚指挥率领的阎军独八旅,近及壶关西南边境;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前为陈诚,后为卫立煌,带领九十三军、九十八军、四十军、二十七军、新五军共三十多万人,从武汉奉命北渡黄河,进至沁水经阳城、晋城、高平、长治、陵川至壶关县境,先后有新五军、四十军、二十七军在壶关县南半部地区轮流驻扎,最后由二十七军预备第八师辖二十二团、二十三团、二十四团三个团兵力,驻扎壶关南半部境内。 并派遣师部军法处少校军法官赵茹镐任壶关县长兼国民兵团团长,另立伪县机关,驻地常行村,特务连中尉排长杜日辛任壶关国民兵团团副。派遣崔秀生为壶关县长,随孙楚独八旅于是年十一月间进入赵村高家脑一带。 元月末(腊月二十),店上二区区公所(店上大庙)正在召开区干部会议,布置春节期间各村区干队和民兵游击队的任务,参加会议的有县区救会秘书张树芝、二区牺盟会秘书(区委书记)罗宽中和区长冯广居(树掌人)、其他工作人员陈有康、郭宝旺等十七名抗日干部,正在开会期间,突然被国民党县公安局和驻壶关境内的阎锡山独八旅一部包围。 区委书记罗宽中、区长冯广居组织大家奋起还击,在还击中,因寡不敌众,区委书记罗宽中同志中弹牺牲,其余十六名被抓往常行伪机关。 在押解过程中,我抗日干部奋力抵抗,大骂国民党顽固派,其中六名被当场杀害,其余十名在中途英勇突围不成被押到百尺水台底石棺材沟杀害。 其中区长冯广居带到赵村严刑拷打,因坚贞不屈,破口大骂,也被押到水台底石棺材沟杀害。 县区救会秘书张树芝由于带着十八集团军背章,穿着八路军的灰军装,他们没敢做主杀害,而是带到了常行。 此日半夜,在水台底石棺材沟被枪杀的尸体中,突然爬出来一个人,他就是冯广居,所幸未死。他忍痛负伤爬至高家垴村,正好碰到一个人,冯广居道:“快救我!”。 这人是高家垴村富农高安富,他刚好从相好家出来,见到冯广居不省人事的样子,觉得好运来了,因为,现在正是捉拿共产党的时期,举报有奖。 共产党要分他们的地,分他们的产业,就是他们的克星,万一要是个共产党,他就立功了,于是,他弯腰问道:“你是谁,我救你。” 冯广居已经累的筋疲力尽,脑子昏昏沉沉,只求有人救他,便道:“冯广居,店上区区长,快救我!”。 高安富一听,高兴至极,不但是个共产党,还是个大干部,这下发财了,便好言骗冯广居至其家,差媳妇给他灌水喂饭,擦拭伤口,自己便秘密跑到赵村国民党告密。 国民党县党部人员听到他们亲自枪杀的共产党头目没有死,这要让上头知道了,还不处罚他们办事不力,便随同高安富回到高家垴,将冯广居掳走,还来到石棺材沟,没敢开枪,用石头将冯广居活活砸死。? 一个二区区长就这样被这些特务汉奸顽固反动派残酷杀害了,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店上惨案”。被抓到常行的区救会秘书张树芝,经八路军领导机关交涉才被释放出来免遭杀害。 “店上惨案”发生后,激起了县委机关和游击队的强烈愤慨,要求县公安局、游击队坚决铲除那些告密的汉奸特务组织,并从五专署调来原壶关县青年锄奸团的团长牛德山和王强、刘宝库重新组成一支锄奸团,开始锄奸反特行动。 阴历三月十五日,国民党中央军范汉杰部二十七军进入壶关南半部,派赵如镐为壶关县长,住在常行村。 此时,因蒋阎有隙,蒋的中央军和所派政权比阎占绝对优势,公安局长和崔秀生有矛盾,被崔打了黑枪,而该公安局之兄又在二十七军任职,阎政权崔秀生看形势不好,便在赵如镐任壶关县长未来之前,于夜间携款骑马潜逃了。 第184章 第184章 在“十二月事变”后,专门组成了一个“精建会”组织,凡接纳的成员都是那些对共产党恨之入骨而死心塌地的跟顽固派卖命的地主富农及那些贪婪分子。 制造“店上惨案”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精建会”组织的成员,他们派王桥凹村特务分子牛金瑞尾随跟上了店上区干队员,连续数天跟踪,确立目标后,报告给了“精建会”,“精建会”配合国民党县党部公安局和二十七军、四十军顽匪实行包围屠杀行动。 说起牛德山,秦庄村人,思想进步,痛恨日寇侵略我家乡,三八年日寇第一次占领壶关县时,在秦庄村组建抗日儿童团,自己任团长。八月晋东南抗日游击队第一支队改编时,将十五至十六岁的小青年共七十余人精简,这些人员大都是家中一贫如洗,抗日坚决,谁也不肯离开革命队伍,为了培养保存这支后备骨干力量,县领导决定在此基础上成立“壶关县青年锄奸团”,直接受县上的领导,牛德山任团长,从县牺盟会调王悟静任政治指导员。 通过学习整训,队员们分赴各村,宣传抗日,侦查敌情,捉拿汉奸,受到山西省第五行政专署(简称“五专署”)的表扬,到年底,五专署将这个团的队员全部收归专署保安一支队,组成了一个工作队,深入敌区进行宣传,牛德山任工作队队长,指导员王悟静返回牺盟会,锄奸团撤销。 如今“店上惨案”的发生,给我们党组织敲响了警钟,汉奸特务虽然不是日寇顽伪,但比日寇顽伪还可怕,他们隐藏在革命队伍里,受着日寇顽伪的直接领导,直接危害着我们革命同志的安全,上级领导对这件事很重视,专门派有经验有胆略的牛德山来组织领导这次的锄奸活动。 牛德山来时就带着他在村上的几个儿童团成员,其中有牛有则、牛畅、王斌、牛白旦、刘权、刘德富、郭金和、王黑眼、刘旦则等,他们都是被磨炼出来的侦察员。其次,组织上还派有王强、刘宝库等强将参加。 秦庄村村民任和平是壶关县委交通员,“十二月事变”期间受党组织安排,跟随顽伪上了常行,秘密为抗日组织工作,这次他第一个知道了王桥凹村特务分子牛金瑞就是尾随跟上店上区干队员把开会的同志们出卖的。 锄奸队成立后,他悄悄回村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秦庄地下党分支书记牛六女,现在正直白色恐怖的时候,各地下党组织都处于单线联系,一个环节稍不慎就会出了问题,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牛德山得到消息后速派牛畅和王斌二位同志负责完成铲除这个罪恶特务的任务。 大特务牛金瑞已经得到了顽伪给他的奖赏,每日躲藏在南关原来的妓院里抽金丹(大烟毒品)玩女人,牛畅和王斌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了他的行踪,因为,南关的妓院虽然每天有人进进出出,但是牛金瑞的影子始终没有出现,原来在贾荣科的居住地韩村藏着,虽然贾荣科已经八路军扣押在秋林,但是他的党羽还在为他操持着生意。 韩村离城里不远,可是要真正找到牛金瑞住的地方,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假如要在城里,他们还好隐藏自己,可到了韩村,怎么能藏下两个陌生人,再说,既然韩村有他们的老巢,就会有人盯梢,不会轻易而举让陌生人靠近。 牛畅和王斌虽然年龄不大,可是经过儿童团、锄奸队的锻炼,已经成为了一个胆大心细的侦察员了。 这时牛畅和王斌说:“我们要不就在城里等,不怕他们不出来”。 “你是说,我们守株待兔?”王斌道。 “嗯,他们总会来城里买东西的”。 “我们守在他们进城的必经之路?”。 “对”。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大特务牛金瑞不会躲在韩村过他的穷天气,他总要来城里买东西。 二人在韩村进城的出入口,一连死死地盯了还不到两天,就见一个长得有姿有色,妖里妖气的年轻女子从韩村下来到了县城,他们认准那一定是香春院里的妓女,是不是伺候牛金瑞的还不好说。 “我先看看她进城来干什么,你在这里继续监视”。牛畅说着紧紧跟在那女子后面进了城,到了集市,那女子从肉铺、果铺、烟谱店买了些东西,还买了酒,尽是男人吃用的东西。 牛畅肯定了这女子一定就是伺候那个牛金瑞的,一般的客人不会差着一个相好女子来城里给他买东西,自己来也没有人对他怎样。正想着,忽然一个熟悉的影子在他的视线里出现。 “杨笃宽!”牛畅不由得闪了一下,虽然这杨笃宽不认得他,在去年锄奸队的时候,他们就认准他了,还是他们锄奸队的头号目标。 在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刘达飙还叮咛他们,这次绝对不能让这个杨笃宽溜掉,他凭借自己是警备队队长,大门不出,每天就是住在警备队、宪兵队,使我们难以下手。 只见杨笃宽碰到那女子,一副很亲近的样子,还贴着她的耳朵说了点什么,看出来他们很熟悉很亲近。 牛畅更加肯定了这个女子是不简单的,而且只要利用这个女子,对杨笃宽都能起到作用。 他们马上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领导,没敢自行做主,也没敢惊动目标。? 杨笃宽并没有消失,而是他又改头换面到了“精建会”里,成了日本人对付共产党游击队的一把杀手锏,他凭借自己手下网罗密布的党羽,在乡下四处都发展了特务,大特务牛金瑞就是他的得力干将,亲手制造了“店上惨案”,在顽伪机关和日本人那里都得到了奖赏。 王强跟刘宝库制定了擒拿大特务牛金瑞和大汉奸杨笃宽的计划。 牛畅和王斌还是在那里等待那个女子的出现,只要她再次来到城里买东西,大家就会跟着她直接把大特务牛金瑞办了。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二天过后,那个女子又来到上次来的地方,酒肉果品等买了一大包。 刘宝库带人四面散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跟上那女子到了韩村,顺利捉拿了大特务牛金瑞和那个女子。 当天审讯后,才知道那个女子原来就是杨笃宽的姘妇,制造“店上惨案”也是杨笃宽派给牛金瑞的任务,完成任务后也是他安排其姘妇跟随伺候牛金瑞的,其实,他也是利用牛金瑞来做引线而保全自己。 那天在城里杨笃宽已经发现了姘妇身后跟着的牛畅,为了证实他的怀疑,他故意跟他的姘妇搂抱了一下,同时,眼睛却在盯着牛畅的一举一动。 这个大汉奸又一次溜之大吉。由于他的漏网,使隐藏在各个地方的特务无法查清,给锄奸队带来了困难,那个杀害冯广居的高家垴村的高安富被我锄奸队正法后将人头挂在了赵村国民党机关门前示众,对那些顽固派特务汉奸也是一个震慑。 就在店上发生惨案的同一时间,驻扎在县城的莱田英夫中队配合长治日军趁着十二月事变的混乱局面,东进平顺县游风约龙镇等村进行惨无人道的大扫荡。 从平顺返回路经常家池、西川、徐家后村时,兵分三路,实行“三光政策”,进了村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见物就抢。 烧毁常家池村民房五百六十四间,大庙二十余间,粮食五十多石,抢走牲口四十八头,衣服被褥抢劫一空,残杀全村群众四十人。烧毁徐家后村民房一百八十三间,粮食一千八百余石,抢走牲口七头,衣物千余件,杀害群众十九人。烧毁西川村民房一百二十余间,粮食一百余石,抢走衣物八百五十余件,杀死老牛三头,杀害群众五人。 两期同时发生的事件,造成了全县人民和各个武装队伍极大的愤慨,就连驻扎在壶南一带的国民党四十军、二十七军和新五军的爱国官兵都开始对日军和那些掉转枪口的国民党顽固派产生了极大的义愤。 在事变后,国民党那些爱国官兵,有的采取了中立态度,有的当了蒋、阎军的“拦路棒”,不许蒋、阎军通过他们的防区。 特别是骑兵旅的两个团,他们在我党地下工作人员张世杰和派到那里的一分校女政治委员蔡英裴的努力下,说服了驻扎在树掌村的骑兵独立十五旅旅长张占奎带领全部官兵起义,参加了八路军。 十二月事变后,国民党反动派在占据常行,从此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遭到破坏,国共合作分裂,以洛鸿章为首的抗日政权迁至盘马池以北游风约地区。 壶关县三个区的全部武装力量都集中到一区所在地的崇贤一带改编,部队编成一个营,号称“太行子弟兵”,营长黄根昌,教导员车敏,特派员李辛昌。一连连长侯喜堂,二连连长刘达飙(刘宝库),三连连长陈紫来。 第185章 第185章 日寇实行“三光政策”后,组织上为了打击阎军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向革命军队以及地方组织的残酷进攻,在春节期间指示壶关县军政干校组成了“改善民生监督团”工作组。 工作组奔赴山仓、料阳等村,宣传抗日救国必须改善民生,发动农民起来向地主阶级斗争,要求废契废约,焚烧了多年压在雇农贫农中农身上的地主债务文约,史无前例地、沉重地打击了地主剥削的气焰。 当地农民扬眉吐气,受到了一次深刻的阶级斗争和抗日救国必须改善人民生活,“不抗日活不成”、“抗日高于一切”的口号在县东山游风约一带响彻云霄。 日寇、国民党顽固派为了不让我党在壶关县留有一席之地,对游风约一带步步夹击,军政干校为保存有生力量,根据党的指示,转移到平顺县寺头村整顿。 “改善民生监督团”的革命运动暂时失败,但它的精神已经贯穿在每个穷苦百姓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在这个艰苦的环境下,刘达飙游击队接到区命令,跟全县的三个区的全部武装力量集中在一区所在地崇贤一带改编为一个营,号称“太行子弟兵”,营长黄根昌,教导员车敏,特派员李辛昌。 刘达飙游击队编为一连,为了保存这一支有生力量,队伍离开壶关到平顺县整训。刘宝库隐蔽在料阳附近主要保持队伍跟组织的联络。 由于锄奸队没有将大汉奸杨笃宽手下的爪牙连根拔掉,我党地下革命同志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各自分散转移在游风约山仓、料阳、牛居一带,这里的群众在“改善民生监督团”驻扎宣传期间,大都有了对共产党八路军的认识,知道了只有共产党八路军才能让穷苦农民翻身,当家作主。 牛德山锄奸队没有跟随游击队转移,而是随刘宝库在游风约一带继续完成上级交给他们的锄奸反特任务,因为驻扎在常行的国民党顽固派派出大量特务分子在游风约一带活动,想把我们分散隐蔽在这一带的同志赶尽杀绝。 “改善民生监督团”工作组在那一带工作时,发动农民起来斗争,废除契约,减少农民受到的剥削和压迫,也有一些少数地主富农因为妨碍了自己的利益,对工作组恨之入骨。 在事变后的春节前后,这一带的斗争是激烈的,到处都有卖山货的、卖年货的货郎担,还有要饭的乞丐。弄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有谁是特务汉奸。 刘宝库他们为了方便行动,也做了一些乔装打扮,王强扮作一个补锅的,身后跟随一个伙计牛畅,刘宝库扮作一个磨剪刀的,牛德山扮作一个吹糖人的,还有个伙计王斌,其余人员跟随隐蔽,时刻待命。 不管是补锅的还是磨剪刀的,总之是行动起来方便有个靠,光明正大串家户,即使有人怀疑你不是正宗的是假冒的,也能遮挡一阵。 正巧就在同一天山仓村出现了两个磨剪刀的。 刘宝库在村东头喊:“起刀磨剪……”。 不大一会村西也有人喊:“起刀磨剪……”。 刘宝库摸摸身后的武器,硬梆梆的,心想,看来身后的家伙今天要有事干了,这分明是在跟老子挑衅,这特务也会干这个行业?于是,他停止喊叫,把担子放下,坐在一块石头上,单等那个喊叫的动静,看看他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个喊叫的就没有停止,“起刀磨剪……”,“起刀磨剪……啦”。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冲他这边过来了。 刘宝库又摸摸后面的硬家伙,做好了迎战准备,这回要是抓个舌头,兴许还能找出一些线索来。 等那声音到了跟前,刘宝库一下惊呆了,这不是县武装部长郭来保吗?他空着两只手,张着嘴还在准备喊 “起刀磨剪……”。看见刘宝库后,就没有喊完,脸上带着笑,一副悠游自得的样子。 “郭部长!” “你进村喊第一句‘起刀磨剪……’,就听出来是你的声音。” “你在这个村?” “这个村安全呀,村小,大都是靠得住的老百姓,还有我们的亲戚哩。” “我怎就没有听出来是你的声音啊。”刘宝库觉得丢了人,很尴尬。 “大家都知道你扮作一个磨剪刀的,你也不知道我会在这个村学你喊叫呀,就是听出我的声音来,你会相信吗?”郭来保收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大家?这个村有不少咱们的同志?” “嗯,最起码固村一带的同志们都在这附近,不怕他们个个把把伪装的特务。村里也没有告密的,还真是铜墙铁壁。” 郭来保说着就帮他挑起担子朝村东走,“今中午到山上吃饭。” 刘宝库随郭来保一路唠着到了山上,发现十来个同志都看着他笑不拢嘴,其中固村的县武装工作的大队长郭忠茂和区救联会主席张树芝笑着说道:“想不到我们的战斗英雄如今磨起了剪刀呀。” 刘宝库道:“看我今天这个不顺当劲儿,还没开张就遇到了打劫的,还当了俘虏。” 张树芝道:“你这个俘虏当的好呀,不捆不绑还能吃上顿好饭类。” 在场的同志们“哈哈”一阵大笑。 原来山仓村的村副就是固村姥姥家,十二月事变后,固村的党组织和一些民兵骨干就来到这里,加之八路军“改善民生监督团”工作组也在这里住过,使全村老百姓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 村长就是一户富农大户,可是这位富户不但没有欺负老百姓,还不断救济有困难的群众,深受群众的拥护,如今,这里成了同志们的避难所。 刘宝库中午饭就跟同志们一块吃,还是当时最可口的饭,豆杂面加黄蒸,厨师就是张树芝。 大家一边吃一边给刘宝库分析这里周边的情况,还有那些特务汉奸可能出现的地方。 “特务们最好隐藏的地方还是那些顽固不化的地主老财家中,就是扮作一个做买卖的也是先往那些地主家里跑,不然他们也没有个地方立足,谁给他们提供我们的情况呢。”张树芝道。 “对呀,不像我们,都在穷苦老百姓家,老百姓多,也好藏身,跟那些特务不一样。”郭连保边说便给刘宝库装了一袋烟提给他。 “这年月,把我的烟瘾也几乎戒掉了。”刘宝库点着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吐出了浓浓的烟雾。 晚上,刘宝库到了畅村碰头,牛畅把他领到一间土窑子里,只见牛德山和王前正在审讯一个特务,他是在料阳村一个地主家躲藏着,被群众举报的。 经过审讯这个特务交代,他是晋庄人,在城里警备队当差,过年期间被派到这里,说是让他边过年边侦察共产党八路军的情况,一旦发现目标,报告给日本人,赏大洋十块。? 刘宝库一听他说是警备队的,就立马想起了杨笃宽,这杨笃宽是他的一块心病,找不到他,他在领导和同志们面前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于是,接着又审,那特务交代不是杨笃宽派他来的,虽然他认识杨笃宽,可是好久就不见了,警备队长也还空着,只有副队长在指手画脚。 “那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不说是吧,不说有人派你来,我们就加重了你的罪,就把你当作主犯。”牛畅不知从那学来这一套,还就算把这个特务吓唬住了,他交代说,是晋庄村他的一个表哥叫闫胖之安排他的,最后他还交代前几天枪毙的那个王桥凹的牛金瑞跟他是相好。 那就顺藤摸瓜吧,于是刘达飙就派几个人按照特务的指点到晋庄找这个特务说的表哥,正是腊月二十八,那个“表哥”正在家张罗过年的事,猪羊肉摆了一案板,看上去总不会相信是一个人吃的。 同志们连夜把那个“表哥”请到畅村,对着指正他的小特务也没有挛舌头,承认是他派的,但是他老是舍不得说他是谁安排的。 牛德山将刘宝库拉到一边说道:“我看这个人是个死心塌地的,越不交代就越说明他知道的不少,要不这样……”然后又对着他耳朵小声嘟囔几句,刘宝库点点头。 这年的腊月没有三十日,二十九就算是除夕夜,牛德山和刘宝库定下的计划是将这个闫胖之故意放走,也算是放长线钓大鱼吧,在他家看那一案板上的肉就说明一定会有人要到他家过年,放他走也许能引出一条大鱼来,兴许是那个杨笃宽也不敢说。 今晚二十八,等到明天二十九就迟了,吃肉的人见他不在家还敢来吃肉吗。刘宝库安排看护他的同志要不这样这样…… 是夜二更时分,绑在一个土窑里一根柱子上的闫胖之也是想挣扎着能够让自己放松一下,不料觉得捆着他的绳子似乎真的松了一下,再挣扎挣扎又松了一下。 只顾想逃命的闫胖之没有往深处去想,用手摸摸绳索疙瘩,已经活套了,再用手解一下就会轻而易举地松开,这时,两个站岗的还在悠闲自在地捞着家常,不是逃跑的时机,窑子里除了那根绳子也没有什么器具,出去了自己不会是两个人的对手,再说他们手里还拿着枪。 等!千万不能急懆,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这是生与死的关头呀!闫胖之心里暗自叮嘱自己。 第186章 第186章 在门口两个站岗的同志,早已明白了两位领导的意图,并且是越早放他走越好,眼看就要三更天了,他们也听见里面有了动静,说明这个闫胖之已经发现了给他下的套了。 于是,一个故意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下哈欠,嘴里说:“想睡觉了,支应不动了。” 另一个说:“那我去屙一泼(拉屎),回来我们替换着睡一觉”。说着就朝一角的茅房走去。 留下的这个同志还怕窑子里捆着的那个郁郁沉沉下不来决心,便喃喃一句:“你屙,我也尿泼。”往前走几步到一墙角真的撒尿去了。 绑在柱子上的闫胖之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他不就是在等机会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抓呢,于是,他把早已解开的绳子一扔,慢慢挪开门,蹑手蹑脚地朝门外跑去,正好大门也给他开着。 闫胖之出了大门就加快了速度,跑了二百米远就听见有动静,还听到有人喊:“怎的,怎跑了!” 其实,说去茅房拉屎的那个同志压根儿就没有去,而是躲在了大门外,等闫胖之跑出来好跟上他,不要抓鸡不成再损把米,让他真跑了。 闫胖之一溜烟逃出去,并没有去晋庄,而是朝着徐家后的路线跑。因为杨笃宽就藏在徐家后,也正好让刘达飙猜对了,万一是杨笃宽,自牛金瑞处决后,他对自己的处境更加小心谨慎了,要不是那日多了个心眼,现在他也恐怕在那边过年了。 闫胖之知道他要是往家里跑,抓他的人一定会在那里等着他,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通知杨笃宽,要不,天明他就会带着人来他家过年了。 这边刘达飙早已布置好了武装人员,连夜朝徐家后村包抄过去,只等两个跟踪闫胖之的同志的消息。 五更时分,接到了消息,大家抄起家伙将杨笃宽隐藏的地方包围,不用半个小时就将他们全部控制,共有七、八个人,只是没有见到杨笃宽。 这时,秦德彪就像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手里惦着枪对准其中一个小头目吼道:“杨笃宽呢,那个杨大汉奸哪去了!”说着手指头就扣动了扳机,吓得那个小头目,用手指指西门,战战兢兢地说道:“西头,村西头,爷爷别—别开枪”。 几个队员拉着那个小头目往西而去。 这个杨笃宽几次抓不到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太狡猾了,狡兔三窟,每次他都把自己看作是处在危险的地方,总不会跟他的手下住在一起,只要一有动静,他就会溜之大吉。 可是这次他终究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大年三十还有人在想算他。 “这场战役打的真是太漂亮了”。 刘达飙还是第一次自己夸奖自己。 大汉奸杨笃宽被连夜送往平顺。大功告成的刘达飙受到了住在料阳村的县长洛洪章和县委组织部长吴树修的表扬,他带着欢悦的心情跟王强、牛德山还有锄奸队的同志们美美地过了个除夕夜。 大年期间,山里的积雪厚厚地铺盖了一层,要是早半个月,进城、赶集、购买年货的百姓已经把积雪给踏平了,一幅欢悦的气氛。如今,小鬼子占领了县城,四周都建立了据点,进城、赶集都要经过几道严格的卡子,弄不好连人带货就没有了,十二月事变后,进城赶集的百姓越来越少了。 在游风约南的东井岭集镇成了这里最繁华的集市,搭过行头岭就是国民党特务横行的地方,沿地各村还住着“防共保卫团”的组织,各个路口都设了哨卡,行路人稍有不慎就会把你当做可疑分子抓到常行坐“老虎凳”。 买不上年货,年可以过得去,要是抓到常行,那可能会把你当做“暗八路”,吃尽苦头。 这期间,到发迹了那些走乡串巷卖山货的货郎担,随着大年的邻近,他们的山货可都是那些很抢手的年货了:炮仗、大红纸、灯笼、软枣、柿子、花生、香炉、蜡烛……。 牺盟会一区负责人王强被上级派遣到南游风约石盆、三郊口一带负责接应我被上级派来的县委新任领导。 “十二月事变”后,阎军开进上党区企图摧毁我抗日政权,与此同时,日寇对太行山抗日根据地进行疯狂“扫荡”,使壶关县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各级抗日政权基本被摧垮,加之太南地区连年发生严重自然灾害,久旱无雨,根据地军民缺吃少穿,群众抗日情绪低落,根据地建设处于艰难的境地,抗日反顽斗争进入了艰苦的时期。 为了克服困难,度过难关,上级组织提出了“精干隐蔽”政策,壶关县委的领导成员大部分分散隐蔽。年前十二月月底,县委书记戴苏理、宣传部长蔡洪涛调离壶关。 王强就住在三郊口一位老农家,如在正月里,再打扮成一个补锅的已经是不合常规了,没有正月里出门补锅的,为了不被顽伪特务怀疑,他们都变成老农家的儿子、孙子分散在各个村庄,有的不敢停留在村里,就在山上的土窑里,在没有上级组织的指示下,他们只好隐蔽待命。 县委书记戴苏理、宣传部长蔡洪涛调离壶关后,负责县委工作的担子就落在了原组织部长,现任二分区区委书记、县委委员吴树修的肩上。 铲除了大汉奸杨笃宽后,他跟王强就隐蔽在游风约店上、晋庄一带,他在牛居村(妻子的娘家)的一位老相识绅士家里,每天晚上住在一个土窑洞里,由于风干潮湿,身体染上了疾病,仍带病坚持工作。 戴苏理临走时告诉他,组织上已经派出领导在这一代找寻我们,让他负责跟组织取得联系,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就连戴苏理也不知道,只是有我们的接头暗号。 为了尽快跟组织取得联系,吴树修找到王强,安排他到三郊口、石盆一带。再找到刘达飙,接头暗号是:“快六九了”,“春季透了”。然后是:“讨逆”,“反顽”。 王强每日扮作上山打柴的,所走的道路都是山外人进山的必经之路,对每一个过路客商,他都不会错过,走亲的,串友的,挑煤的,打柴的,赶脚的,卖货的,起刀的,磨剪的…… 面对现在的形势,那些特务们也都化装成这些人来山里侦探情况,弄不好就会暴露。“六九了,这鬼天气还不见回暖”。对方没有回应。“年关过了,春气透了。”对方没有回应…… 一个补锅的货郎担带着一个伙计在三郊口出现。才说大正月不会有补锅的,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喂!大正月的,谁还补锅。” “快六九了,春季透了,补锅下地。”对方答。然后跟随的小伙敲一下手里掂着的破锅大声吆喝“圪炉锅吼……”。 王强认定这该是目标了,还学着自己腊月补锅的样子,莫不是故意的。便说道:“那就给我家补补那口米锅吧”。 来者答应,挑着担子跟在王强后面。 “快六九了”。王强随意地重复一句。 “春季透了”。 对上了! “讨逆”。 “反顽”。 来者就是中共太南地委任命的新的中共壶关县县委书记许少林,化名黄雪平,又名万青,河南省偃师县人。另一位戴一之,新任县委宣传部长,本地人。 王强带着新任壶关县委两位领导来到牛居村见到吴树修,大家相互认识后便开始落实上级当前的任务,组织新的县委班子,迅速恢复党组织。 晚上,按照吴树修的安排,把两位领导安置好,又派王强到附近料阳村找来县长洛洪章,牺盟会秘书夏馨雨。 公安局长靳文还有刘宝库。由于吴树修身体不好,大家就来到牛居村,召开第一次秘密会议。 会上,王强给大家介绍了两位新任的壶关县县委书记许少林和宣传部长戴一之,忽然刘宝库认出了戴一之,忍不住叫道:“保顺哥!” 大家一阵惊异。 “你们认得?”洛县长道。 王强跟吴树修也纳闷起来,他们也不认识这个宣传部长戴一之。 “何止认识,他还是我的妹夫呢。”戴一之笑道。 “我原来是戴部长家的长工。”刘宝库也笑道。 “长工还能娶了东家的千金?”洛县长道。 “那不是到了民国了?不兴那一套了,再说我父亲就是一个开明人士,当年带头兴办学堂,修建大池还参加过义和团呢。”戴一之道。 “原来你就是当年在天门会里领走一些天门会成员参加红军的那个刘保顺?” 王强道。 刘保顺点点头。 “那你可是老红军了。” “洛县长比我还老呢。” “你的游击队呢?”戴一之问刘宝库。 “分散了,有一部分在平顺根据地。”刘宝库道。 “游击队?”洛县长问。 “就是《新华日报》登载的那个率部英勇奋战,威慑敌胆的日本人悬赏五百大洋捉拿的刘达飙游击队?”洛县长问。 “对,就是这个刘宝库。”王强道。 “真是英雄大名,如雷贯耳啊!”洛县长伸出大拇指。 “洛县长也太过奖了,弄得我脸都红了,不敢当哩,我们还是执行任务去吧,再不走领导们又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让咱不敢当的话来。”刘宝库朝王强说道。 “哎,父亲的身体还好吧?”刘保顺忽然问刘宝库。 “都去世了。” “什么?” …… 第187章 第187章 十二月事变时,刘达飙游击队接到区府命令,跟全县的三个区的全部武装力量集中在一区所在地崇贤一带改编为一个营,号称“太行子弟兵”,营长黄根昌,教导员车敏,特派员李辛昌。 刘达飙游击队编为一连。为了保存这一支有生力量,队伍离开壶关到平顺县整训。刘宝库隐蔽在料阳附近主要保持队伍跟组织的联络。 过罢元宵节,县委决定将全县的零散武装集中起来,在崇贤村一带组建“壶关县武装工作队”,简称“武工队”。负责这次的具体任务就落在了王强和刘宝库的肩上。 除了“太行子弟兵”是区里有组织的武装力量外,其余的武装都是各个村里的武委会主任和民兵队长。十二月事变后,各个村里的武装干部都不再露头了,即使面对面也相互不认得。 吴树修了解他们固村那一带的情况,跟洛县长正说的起劲,王强跟刘宝库走了进来。许书记和戴部长是刚来的,对具体情况一概不知,也只有靠他们这些本地人了。 吴树修笑道:“戴部长不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吗,跟我们的刘宝库还是一家人。” “那也不如他们,走了这几年,啥也摸不着。”戴一之道。 “眼前是有了组织,但没有一兵一卒,我们这光杆司令恐怕连饭也吃不上,还谈什么斗争呢”。洛洪章似乎是自言自语,于是问王强他们:“你们有了计划了没有?” “有了。”王强道。 刘宝库笑了笑没吱声,心里说:有个屁,刚刚还发愁没个谱呢。不过固村的那些骨干他们是胸有成竹的了。 “笑什么,是还没有计划?”洛洪章看着刘宝库。 “有了,洛县长,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刘宝库一本正经起来,敬了个军礼。 吴树修知道他们的心思,眼时下主要就是个开始,只要有了目标,联上线就不成问题了。 他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一张纸条交给王强道:“还是先从固村那一带开始吧,现在敌伪特务遍地都是,弄不好,接不出一个瓜再连瓜秧一块搂了。” 王强看看纸条,拍拍刘宝库的肩膀:“老哥,我们这就出发吧,领导们还等着我们的队伍呢”。 刘宝库跟着王强出来,忍不住问吴树修给他那张纸条上写着上什么。 王强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宝库道:“亏你识了几个字,论打枪你得排我后面了。” 王强道:“没看见领导要我们两个去?其中就是这么个意思。” “能文能武?”刘宝库脱口而出。 王强点点头。 他们二人从五龙山小路斜插过固村径直到了桥头村。 刘宝库不知道王强到底要到哪里,出去桥头往西南就是三区黄山,往东是四区瓜掌,桥头是个传播信息的地方,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共产党八路军,有国民党探子,有特务汉奸,还有警备队的。 刘宝库终于明白了王强的意图了,原来他要在这个地方打探消息。 新正腊月,村里连个过年的气氛都没有,零零星星在街上窜跑着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圪联里的碾子上也是一些上了年纪的。 这年头,村上的年轻人当兵的当兵,出外打忙工的打忙工,不到年三十,家里的炕火是烧不热的。 他们二个扮着冬季收皮货的商人,王强两只耳朵上扎着兔毛耳圈,肩上搭着一叠兔子皮,就算是个招牌,刘宝库头上带着一顶灰色的毡帽,看上去比王强老相许多。 村上忽然来了这么两个陌生人,那些玩耍的孩子们就好奇地跟在他们后头。 “收毛皮了——嗨。” 他们挨家挨户冲着大门不时地喊一声,后面聚集了那一溜孩子跟在后面也学着喊叫。 其实,王强本意是在寻找申掌柱的家门,不这样挨家挨户叫喊那么几声,怕引起特务汉奸的怀疑,现在还不比一个月前的时候,一个月前只是鬼子的特务和汉奸,现在又增加了国民党特务。 国民党特务可比鬼子的汉奸特务厉害的多,因为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本地人,掌握的情况又多,知道共产党的底细,危险最大。 十二月事变前,就是他介绍申掌柱参加区武装的,如今申掌柱虽然随太行子弟兵去了平顺,但是他来过他家不止一次,对他家里的人都熟悉。 忽然总爷从村南老槐树下冲他们迎了过来,手里拄着拐杖,走近了又举起拐杖冲着后面跟着的孩童做出一副欲打他们的样子,嘴里不住地骂道:“小孬种,没个礼数,老跟在大人后面。” 孩童们看看他,也没个害怕的,该学还学,有的就给他扮个鬼脸。 王强认识这个总爷,是桥头村有名头的乡绅,听说穷人要分他的地,对共产党颇有成见,还一直暗中跟县城的“四大天王”有来往,不过他老奸巨猾,从不跟共产党明着作对。 忽然王强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我认识他,他认识我吗,要是认识我可就糟了,去谁家都会给谁家带来麻烦。 正在踌躇,只听后面有人喊:“收皮货的!” 二人扭头看,见对面坡上是一位少妇,头上扎条围巾,手里拿着一把鸡毛掸子,像是正收拾家的样子,个头不高,却长得很俊。 “鼠皮收不收?”那少妇又喊。 “看看货再定,怎不收哩。”王强道。二人冲总爷回个礼,朝少妇走去。 总爷也没说什么,只是从眼缝里透出一丝惊诧,这一个细节到让刘宝库发现了,他禁不住颤了一下。 二人到了坡上随少妇进了她的院落,边走便听少妇问这问那,一会问问他们是从哪来的,一会问问他们是不是本地人,转来转去就是不打算找到什么皮毛。 刘宝库联系到刚才总爷那个眼神,觉得情况不大对劲,便冲王强说道:“要不让人家小媳妇找到货集中到一处,我们转转再过来取,不要耽搁时间。” 王强也觉得不对劲,随即附和道:“那就让人家找找吧,咱再去转转。” 话音未落,那少妇从里屋出来,手里空空的,她冲着王强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认得你,你经常来找申来顺他们。” 王强一怔,马上就冷静下来,说道:“哪能不认识,三八六九来收皮。” 少妇道:“也不用糊弄我了,直接说罢,你们来找谁,我告诉你们,刚才那总爷怕是去召集人了。” “哦,也不找谁,就是想看看申相公在不在村上。”王强知道再找什么借口也没多大意思了,看来这少妇一定是知道点什么,便直接问道。 “在荫城那个申相公申斗金?”少妇问。 “嗯”。 “他是来回跑的,前日还在村上住了一晚上,夜来(昨天)走的。”少妇正说间,忽然从窗户看见南面槐树底上来了几个人,便揣一下刘宝库:“你们快走吧,他们来了。” 二人顺少妇指着的远处看,果真上来几个人,急急蹡蹡的。不容分说便朝门外走去。 少妇扯一把王强:“赶不及了,扒墙走吧。”说着指指北面那个院墙,不很高。 二人来不及跟少妇说话,急忙扒院墙出去,墙外一片空野,顺一条小路往西北就是西堡水库。 二人一股劲跑到了西堡村西山脚,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异常,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浑身就像散了架。 “真扫兴,被一个小媳妇指挥的团团转。”刘宝库说道,然后看看哧哧呼呼的王强:“你也是,不就找一个相公吗,还什么‘收毛皮——嗨!’” 王强笑道:“我这不是第一次做生意吗,练练。”然后又道:“这个小媳妇还就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哎,人家救了咱,也没有说声谢谢,就像个逃兵,见了鬼子我都没有眨过眼睛”。 “这跟鬼子可不一样,要是鬼子,我们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都是老百姓,兴许有的是受了蒙骗的,弄不好就会伤及无辜。” 这时日头已快到头顶了,王强的肚子里咕噜噜乱叫,摸摸身上,才知道刚才扒墙时把干粮袋给弄丢了。这里离荫城少说也还有二十多里山路,恐怕走不到黄山就给饿的趴下了。 “黄山区干队不是驻扎在油坊河村的吗,要不我们就到那里碰碰运气。”刘宝库也觉得肚子饿了。“这里离油坊河也只有里把二里地,再说去荫城也不背路。” “你是说碰碰运气完成完成我们的任务?”王强问道。 “就碰碰我们的熟人填一填肚子也行呀。”刘宝库笑道。 说着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对面油坊河村而去。 日寇占领府城的时候,东在壶关县城设立红部,四周建有据点,八路军游击队就撤退到东山游风约一带打游击。南在韩川脑、荫城设有据点,黄山一带的民兵游击队就退居在油坊河以东,跟晋庄、固村、大井各根据地相互接应。十二月事变后,各区的主要抗日骨干成员都隐蔽起来。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到油坊河碰碰运气的原因。 第188章 第188章 油坊河是一个小村,分南北岸,南面是一片平川地,北面是民居房,中间一条深沟,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黄山区干队就选在这个地方做为根据地驻扎。 到了油坊河,为了安全,他们不再以收毛皮的身份了,万一在桥头的那些特务撞见就露馅了,索性就啥也不扮了,遇到特务汉奸他们相互都不认得,刘宝库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他才不怕那些特务汉奸们。 快走到油坊河,老远就见村外草皮坡有两个羊倌在放羊,足足有三十多只,放羊的一老一少,老的看来是老领,他们身上都裹着羊皮袄,头戴风帽,分东西坐在土垛上,一条羊狗卧在一边正冲他们看,顷刻间就“汪——汪!”朝他们叫起来。 王强见状就没再往前走,刘宝库在前面低着头尽管走路,根本就没搭理那狗叫,那狗见到刘宝库也根本没把它当回事的样子,霍地站起来一边叫一边冲着他扑过来。 刘宝库停下脚步,朝地上弯一下腰,只见那狗倒退一步,四蹄抱将起来,一副“开战”的架势。 王强在后面冲他连喊了几声,他都没搭理。 刘宝库正在跟那狗比试,被小羊倌发现了,只见他用手在嘴上打了一个响哨,那狗便摇着尾巴朝小羊倌跑去。 王强也赶了过来,喃喃刘宝库:“出门也是那个野蛮劲,老不改。” 刘宝库欲张嘴,就听那个小羊倌说道:“二位受惊了,担待担待啊。”那狗偎依在小羊倌身旁,摇着尾巴显得很规矩。 西面坐着的那个老领一直就没有挪地方,也没有吱声,手里拿着个旱烟袋,烟袋杆上系着一个装烟丝的小袋,旁边放着一根“艾绳”还冒着烟,他不时地拿艾绳头上的火点上一袋烟,吧嗒吧嗒抽的很起劲。? 王强老早就注意上了那个抽烟的老领,那个动作他是再也熟悉不过了,就是看上去像个四五十岁的老汉。 “二位到村上是走亲访友还是做什么生意”。小羊倌问道。 “路过,到对面店上。”王强道。一边答一边直勾勾看那个老领。 那老领收好烟袋冲他们走了过来。 “老苏!”王强几乎是在喊。“我怎么老看老觉得面熟。” 那老领就是苏大本,刘宝库也见过他几次,但没有王强熟。 苏大本在他们二人刚爬上坡的时候就认得了,他故意没理会,差小羊倌过去搭讪。 “你怎么敢在这呀老苏。”王强很惊讶。 “怎不敢,这是我们的根据地,怕啥。”苏大本笑道。然后又介绍那个小羊倌:“申世坚,桥头村的,区宣传委员。” “我认得你,王区长。”小羊倌申世坚道。 “刘达飙!”苏大本指着刘宝库。 “咋,苏主席还认识我?刘宝库道。 “战斗英雄谁不认识。”苏大本道。 “你是桥头村的?我们刚从桥头逃出来。”刘宝库看着申世坚道。 “为啥?” 刘宝库给他讲述了一下。 “哦,桥头到是很乱的,也听说那个小媳妇申保菊,她的丈夫在县城警备队。”申世坚道。 大家丢开话题又寒暄一阵,苏大本让申世坚把羊群赶到圈里,自己领他们到了油坊河一家小院里。小院不大,可是这小院就跟桥头那个小少妇家的格式差不多,后面还有一个小后院,后院的院墙不高,墙外就是他们刚才放羊的山坡地。 万一有情况,撤离时很方便。他们随着苏大本进了屋里,墙角垒有丁字炕,靠炕有火台,这里有煤,小火着的煊腾腾的,中间摆有一张大木桌,两条板凳,桌子上还画有一张壶关地图,还有本地产的没有捣烂的烟叶,艾绳等乱七八糟一大堆。 “老苏真是个熏烟鬼,满屋还飘着一股烟味。”王强道。 王强跟苏大本说明了来意,又把新任领导来的事告诉了他。苏大本很兴奋,一把拉王强坐在板凳上,顺手掏出烟袋,一边抽一边听他讲跟领导接头的事。 “我这里有一二十个武装,都是好手。”苏大本竖起大拇指在王强面前比划了一下。 王强道:“真是有心栽花化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呀,没想到你老苏就没有停止过斗争。” 苏大本道:“黄山不比县城,这里最近的鬼子就是蹲守在荫城据点里的,顽伪特务他们也不敢随意来这里捣乱,毕竟这里是我们黄山的根据地。再说了,只有同志们聚在一起才不会遭到特务的暗算。” “说得对老苏,一双筷子总没有一把筷子结实吧。” “苏主席你那羊群?”刘宝库一直纳闷这老苏啥时间就发展了一群羊,还当老领,我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要是我那游击队当初也搞搞放羊这个行当,一定不会为平时的开支发愁。 苏大本道:“我们大家也得生活嘛,学会放羊一能做掩护二能放哨,三么还能吃肉喝汤还能换米换面。” 这时,申世坚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羊汤还没进门就叫道:“二位领导有口福呀,昨天才杀了一只羊。” 刘宝库一听羊汤二字,不由得从板凳上站起来,几乎把坐在板凳边上的王前掀翻,打了一个趔趄。“怎么了这是,你个愣头精”。王强叫道。 刘宝库忍住笑:“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喝过羊汤了,还不相信那个小申同志的话呢。” “哎呀,今儿真是够幸运的,不但找着了老苏还找着了队伍,问题是还能在这个山旮旯自自在在地喝上两碗热腾腾的羊汤。”王强也笑道。 午饭后王强跟刘宝库告别了苏大本,说好了从荫城回来带上队伍一起去晋庄找组织参加武工队,又到队里找来冯坡村弓石长,让他陪同王强二人去荫城找申斗金。 二人吃饱喝足,身上浑身是劲,走路一阵风似的,主要还是找到了一部分队伍那个兴奋劲儿,即使不吃饭他们也不在话下。 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冯坡岭,岭上有两个拿羊鞭的羊倌,山凹有十几只羊。弓石长指指山头的几棵树,跟他们说道:“那是消息树,鬼子出了荫城在这里就看到了,然后把消息树推到,群众就会转移。” 说罢又指指山下村东头的关公庙:“看见那个关公庙了吗,我们游击队就有人在哪里盯着山上的消息树,只要一有情况,同志们都能及时地做好战斗准备。” “真是个好地方啊!”刘达飙说道。 这时那两个放羊的走了过来,他们是村上的民兵,负责站岗放哨的,他们认得弓石长。弓石长告诉他们的来意,其中一个人说道:“白天荫城炮楼口查得紧,没有良民证进不去。” “那咋办?”王强问。 “黑来去吧,绕道过去。”那民兵道。 王强扭头找刘宝库,只见他一个人已经跑到山顶最西南角,正向荫城方向瞅望,索性也追过去,到那一看,整个一片开阔的画面,一望无际,尽收眼底。 弓石长赶过来见他们那个出神的样子顺口吟出了一句顺口溜:“站在楼峰山,三面都看穿,东看太行巅,北望府潞安,西能看到岳阳山。”吟罢又指着他们望着的地方道:“那就是荫城,还有老雄山上的炮楼,从这里下到大峪村十里就是荫城。” “真是个好地方呀,守到这里,给我一杆枪就能阻止鬼子上山。”刘宝库道。 “守住南山守不住北山呀,北山那是桥坡岭口,是鬼子从韩川脑经好牢、海头、洞沟、山头、牛盆等村的必经之地。”弓石长道。 王强瞅瞅刘达飙:“你当是在长井打鬼子的伏击吗,在这里你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呀,要是满山爬满敌人,给你一杆枪顶屁用。” “要是满上爬满敌人,我就要加强工事垒战壕,一个人还不抵一个排?” “我说你是多时没拿枪手痒痒了。” “就是,打仗比爬山过瘾。” 待到天黑,弓石长领他们下山到冯坡吃点饭,夜里十点多夜深人静了,那个放哨的民兵过来带着他们就朝荫城出发。 荫城不比县城有城墙也有城门,只要越过炮楼不要让炮楼里的鬼子发现,就能顺利到了镇上。 按照吴树修的指示,申斗金就在荫城当街“同懋德”杂货店里当相公,现在成了掌柜,也是长治县抗日县科员,中共地下党员,他跟吴树修在民国二十五年前是固村一带的“孩儿王”,爱抱打不平,专跟土豪恶霸过不去。日寇侵占长治时,为了抗日救国,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弓石长对“同懋德”杂货店很熟悉,冯坡离荫城达山过去也即是十五里路程,逢年过节都会到荫城购买日货,对任意一个店铺门面都了如指掌。 到了“同懋德”门前,已是夜深十一点,街上店铺基本上都打烊了,弓石长征求王前的意见,既然人家关门了,就不想在这个时候惊动人家,要不在附近先找个店住下,等明日在说。 正说间忽然听刘达飙喊一声“谁,站住!” 第189章 第189章 只听“咚!咚!咚!”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三人顺声音追过去,正碰上刘宝库气喘吁吁地返了回来。 “怎么了?”王强问道。 “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这里转悠,见了我拔腿就跑,我看不是贼就是匪。”刘宝库道。 同懋德后面有后门,门外就是一片庄稼地。“你到这后面干什么?”王强又问道,似乎在埋怨他尽能找事。 刘宝库道:“习惯了。” 这时,店里的后门开了,出来一个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见他们正站在门口说话,很平静地问道:“你们这是?” “这就是申掌柜”。随着来的民兵说道。 “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申掌柜。” “奥,那快请进。”开门的正是申斗金,他也是听到外面的声音才开门的。 大家进了门,申斗金招呼伙计开水泡茶,又冲那个民兵问道:“你认识我?” “三八六九来荫城,谁不认得申掌柜,待人老平和了。”那民兵道。 “你是哪里的?” “冯坡的,还是让石长做介绍吧,我只是个领路的。”民兵说着踹了弓石长一下。 弓石长于是介绍了王强他们的来意。随即王强掏出吴树修写给他的信交给申斗金。 申斗金看罢,没说二话,只摧伙计麻利点上点饼干、点心让大家吃饱上路。 王强道:“晚饭才吃罢,还劳您破费。” 申斗金道:“不行,吃了也得吃,还要走几十里路程,天气又冷,哪能顶住。”王强发现这位年长者真是雷厉风行。 半个时辰过去,大家就在申斗金的催促下,把各人的肚子填了个大饱,稍稍 松了一下,申斗金便催促上路:“趁现在还好躲过炮楼,迟了就容易发现。” 这时刘达飙道:“刚才我发现在你门口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一见我就跑,追也没追上。”刘达飙的意思是万一那是特务什么的,是不是做个防备。 申斗金道:“那可能是两只狗,常来这里监视,也没个胆量,一有动静就跑。再说好牢村那边送铁货的经常是夜里来夜里去,不死更,也是常有的事。” 刘宝库还想问一下那些“狗”在你大门口溜达什么,就见申斗金披了一件皮袄,带大家出门。 好家伙,这性子比鬼子来了还急,刘宝库这下才明白领导为什么让他们来找他。 “在夜里四更前是鬼子稍卡最松的时候,五更起鬼子和伪军就要开始巡逻,四周都布着岗哨。”申斗金边走边说。 刘宝库还是惦记着刚才那两个鬼鬼祟祟的“狗”,他老是觉着这位申掌柜是不是忽视了哪一点,于是一直跟在后面,时刻留意着周边的情况。 刘宝库在游击队那个警惕性已经养成习惯了,不像申斗金还没有那种危机感。其实那两个他说的“狗”,已经不是以前荫城的汉奸特务了,而是长治县伪县长聂士庆派荫城镇维持会的特务在跟踪申斗金。 因为在日寇占领长治县的时候,聂士庆请申斗金担任长治县维持会会长,遭到他的断然拒绝,于是,他早已记恨在心,加之壶关县国民党党部书记马成骥早已对申斗金在家乡的行为不满,甚至怀疑他是“地下党”、“暗八路”。 鉴于申斗金一直在长治荫城经商并是长治县抗日科员,不便下手,就多次向聂士庆打招呼,要求聂士庆设法处置他。 聂士庆前段时间忙于发动“十二月政变”,没有顾及马成骥请求处置申斗金之事,近期日本答应了聂士庆派兵长期进驻西火镇的请求,才腾出了手,联想起申斗金拒任维持会长羞辱他的事,不由气打一处来,随即安排荫城镇的维持会,立即动手处置申斗金和“同懋德”杂货店,但是这些都需要过硬的证据,便暗中派特务日夜对申斗金进行监视。? 刚才被刘宝库发现并撵跑的那两个监视申斗金的特务将其情况报告给了荫城维持会,维持会为了请功,不管是不是来跟申斗金接头的,立即报告给了据点里的鬼子,于是鬼子伪军倾巢出动,包围了“同懋德”杂货店,抓走了店伙计,同时分兵朝大峪、西火方向追来。 通往大峪、冯坡岭这边的路上,正在一边走一边观察后面动静的刘宝库忽然隐隐约约发现有一溜岌岌闪闪的黑影,知道情况不妙,急忙紧跑一阵追上王强他们说明了情况,申斗金马上预感到店里出了事情,必须回去,否则店伙计会遭到连累,于是,悄声跟王强说了几句,就要往回返。 刘宝库拦住申斗金道:“已经堵过来了。” 正在踌躇,只见弓石长拉一把跟随他的民兵朝刘宝库说道:“我们把他们引开,油坊河见。”然后又朝申斗金悄声嘀咕了几句,还没等王强他们回过神来,二人已经返回半里地又朝正北方向跑去。 后面的追兵,发现北面有动静,二话没说,叽叽呀呀朝弓石长他们追去。 王强跟刘宝库目送着申斗金朝原路返回荫城,又听到弓石长引走敌人的方向还不时地传来嘈杂声,等到确定申斗金的方向没有了动静,他们才动身往前走。 他们走的方向是通往大峪村的小路,弓石长他们走的方向是通往好牢村方向的小路,他们围绕着楼峰山摸打滚爬惯了,甩掉几个追兵是不在话下的,所以王强并不担心弓石长他们,到是很担心申斗金同懋德店里的情况,要是那个店伙计把他们告了,那申斗金就脱不了干系了。 王强扭头看看刘宝库,见他还是边走边朝荫城方向看,忍不住说道:“还是你老兄的警惕性高呀,要不是你提前注意到了有危险,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刘宝库道:“这老申也算是个胆大人,还敢回去,没有两下子还能过了今夜这一关。” 王强道:“人家在那里混的时间长了,也就硬气些,日本人初到长治县的时候,第一个就选老申当荫城维持会长,他硬是给拒绝了,日本人也拿他没办法,怀疑他是共产党吧也没有证据,所以他们对他恨之入骨,专派人跟踪他,硬是要找他的证据,只要有一点挨着通共的边,他们就会对他下手。不过今次多亏你心细,要不老申还蒙在鼓里呢。” 他们说着话间不觉已经出了大峪村,到了东山脚,眼前模模糊糊是一东一北曲曲折折的两条小路,在夜色下像一条大蟒蛇,他们不知该朝那条路走。 正在犹豫间,忽见一眼水井旁有村人在挑水,刘宝库便走过去问路,回来跟王强道:“两条路都能走,北面过去是冯坡,东面过去是柏林村。” “哦,我知道了,这三个村都有煤窑,我来拉过煤,翻过山一直照东往油坊河走就是了。”王强道。 黎明时分他们到了小山沟村,可能他们走的有点背路了,因为东面的路好走,就选择了东路,却是转了一个弯,忽然从西面坡上闪过来一个人影,老远就冲着他们喊:“是王、刘二位吧。” 二人听着耳熟,刘宝库先认出来:“这不是冯坡的老弓吗,比我们还快。” 说着话,就见弓石长一个人朝他们奔来。 “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才走到这里?我已在这儿等了好长时间了。” “转了个圈吧。”王强笑道,又问:“你们怎甩开那些追兵的?” “甩什么,就等他们追上。”弓石长道。 “那是咋?” “要是跑了,申掌柜回去说啥,还不是任凭他们猜想。方正我们也搭黑去荫城送过铁货,诌扯那么几句给申掌柜做个掩护。” “再说那些追兵也是为了混个饱肚才当的警备队,都是附近村的,有的一说还认得。” 二人由不得给弓石长伸出大拇指。 弓石长笑道:“这都是咱那苏驴则平时教导的招数啊。” “苏驴的?”刘宝库似问非问。 “就是我们的苏大本吧。”王强笑道。 “怎起了怎么个外号?” 三人到了油坊河已经是早饭时候了,苏大本已差人给他们做好了一锅红豆枣稠饭,胡萝卜豆芽菜刘宝库掀掀锅,情不自禁地冲着弓石长道:“还是咱苏主席这里呀,有羊汤喝还有红豆枣稠饭萝卜豆芽菜,这不是一流伙食吗。” 王强道:“看你美的,这是老苏像待神仙一样专门敬奉我们,你当说每天都是这吗,那不真的到了神仙那步了吗。”其实,王强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这样的美食了,在那东山沟里哪里还能见到枣呀。 吃过饭,王强直接就把申斗金交代他的事告诉了苏大本。申斗金让他到了桥头找到那个小记媳妇申保菊就行。 要是只提申保菊,可能苏大本还不知道这是谁,但要提到小记媳妇到使他想起三八年桥头锄奸的事了,这个小媳妇为他们铲除那些杀害同志们的汉奸办了不少忙,她的男人在县城警备队,现在可能还升成了副队长了。 第190章 第190章 半前晌苏大本派出去打听小记媳妇消息的一位民兵回来了,这位民兵就是油坊河村的,对方圆村庄的人都熟悉,他告诉王强他们,那个保菊就在村上北岸上住,后墙外就是一片庄稼地。 一听那位民兵描述的这个地方倒使刘宝库禁不住一怔,王强也在同时看了刘宝库一眼,意思是看来昨天被那个小少妇救了的一定就是这个保菊了。 昨晚申斗金临走时告诉王强,到了桥头找到申保菊的住处就在她后墙用砖头敲打三下,二短一长:“咚!咚!——咚!”,连续三次,就算是对上了。 不过,在对暗号之前要先看看墙头的西面墙角有没有竖着一根木棍,如有,说明她的男人回来了,或者有其它情况,不适宜接头,顺着后墙就是一条人行小道,是通往固村、大安村的,一般情况下经过那里的陌生人不会让人生疑。 王强二人弄清了申保菊的住处,就没有再让苏大本给他们安排向导,双方说好了三日后到牛居村集合。 二人沿着来时的熟路到了桥头,这才发现通往这个申保菊房后的确是一条走顺了的人行道,那道明光发亮的。 他们发现那西墙角没有什么木棍,就按照申斗金的嘱咐拿一块砖“咚!咚!——咚!”敲了三次,不一会儿就见从他们爬过的地方伸出个头来。 二人一眼就认出了她,特别是那双眼睛,活灵灵的。 申保菊看见他二人一点儿都没有感到吃惊,倒像是她已经预料到的。她朝他两个点点头示意还从这里爬进院来。 刘宝库最后一个进了院又朝他们爬墙的地方看了一眼,那墙头被爬的明晃晃的。 申保菊一本正经指着说道:“那些不正经的人就是从这里常出常进的。” 刘宝库点点头,冲她咧嘴一笑,心里说:难道我们也是不正经的了?这笑里也包含着对这位小少妇的那种敬爱。申保菊也觉得这句话说的不恰当,不由得伸了伸舌头。 西墙角斜靠着一根掏茅厕的粪斗杆,如果有情况,这个杆就会沿墙角竖直了,上面露出来一部分就是标志。 “这老申”。王强也发现了那根标志,冲刘宝库笑道。 “是老申让你们来的吧。”申保菊问道。 “你怎知道的?”王强道。 “不是他让你们来,那来的暗号啊。” “噗……”刘宝库忍不住笑出声来,用手指点着王强,意思是你看人家小媳妇多聪明。 其实这暗号只有桥头村申斗金这几个人知道,那还是在去年春锄奸后决定的,因为申保菊的男人申小记在县城红部警备队,喜好来家喝口小酒,酒后话多经常失言,保菊又倾向革命,常常给村上民兵捎传消息,而每次的消息都很考真,所以,村上地下组织就把保菊当做了自己人。 不过那小记也沾了媳妇保菊的光,要不是申保菊,他在去年就被锄奸队当做汉奸给崩了。 申保菊也猜出来他们找申斗金要干什么,十二月事变后,村上民兵骨干转移的早,这也是桥头特务汉奸多的缘故,申保顺带着民兵临走前就嘱咐保菊要多个心眼,有事了老申会通知她,暗号不变。 刘宝库对昨天申保菊给他们解围的事就一直耿耿于怀,这当子功夫不问一下眼前让他这个五大三粗的杀敌英雄佩服的小媳妇,要是走了他是觉也睡不好的。 于是问道:“保菊同志,你昨天救了我们,我现在郑重感谢你呀,不过,你是怎么想到我们就会有危险的呢?” 申保菊很不好意思听别人夸她,特别是刘宝库对她“同志”这个称呼。“我还是头一次听叫我同志类。” “我们都是同志,好称呼呀,你很不错的…说说那天的事啊。”王强看着保菊。 申保菊明白了意思:“你们不知道桥头这方圆,那些特务啊汉奸的一茬一茬的,再说你们被村上总爷盯上了,那还有个好吗,那可是眼睛里面装不下一粒沙子的,我就看你们不像是做买卖的。” “怎不像呀?”刘宝库道。 “哪有上门做买卖的,吆喝着走的,就有个卖家,还没有出来门你们就走远了。” “噢,是个理儿呀” 刘宝库点点头。 申保菊接着道:“那总爷也一定看出你们是装模作样的,我便多了个心眼,要不你们就会被村上那一伙给围住了。” 二人的两双眼睛都是直勾勾地看着申保菊,没想到他们两个还会做了她的俘虏。 等到天黑,申保菊给他们早早做了两碗热乎乎的面条,还掂出男人小记经常喝的固村酒坊里的酒,说要亲自带他们上东山里。 刘宝库好长时间也没有沾过一滴酒,拿起瓶子就喝,被王前一把拉住了,扭头问申保菊:“保菊同志,我们喝了你丈夫的酒,他回来见少了怎么办?” 申保菊道:“没事的,你们尽管喝,他的酒是没有个数的,每次都要喝个半死,那还晓得还剩多少酒了。” “我说嘛,保菊同志是不会做那些没底的事的,该喝喝口吧,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刘宝库笑道。 正说间,听外面似乎有动静,申保菊出去一时就进来催他们道:“可能小记领着人来了,在后山坡,快到了,我恐怕不能带你们去了,省的他怀疑上。”说着,到柜子里拿出来几个馒头塞到王强手里:“快走吧,晋庄洪掌村,找一个叫吕文龙的,就说是申保顺对门那个叫菊子的亲戚。” 二人不敢耽搁,简单收拾一下,出了大门直接上了郭堡、固村那条小路。 申保菊刚送走王强他们,急忙回家将刚才他们吃饭的碗筷拾掇妥当就听见有了翻墙的声音,一骨碌一骨碌进来院四、五个人。 自杨笃宽被铲除后,申小记如今升了个副大队长,神气的了不得,不过他在保菊面前还是个斗败了的公鸡,逞不起能来,只要申保菊一动气,他就会下软蛋。 所以,申保菊也不怕他什么,方正他也是个明明白白的汉奸,只是现在共产党游击队还没有枪崩他的决定罢了,吃枪子是迟早的事。 申小记领着县城里来的几个人进了屋,就差人开开大门去通知总爷来他的屋说事,不一会,总爷也领几个人进来,申保菊一看,还是昨天来抓王强他们的那些民团,其中还有梁辰。 自那日她吓唬了一次梁辰,梁辰已经很少蹦进院墙来她的窗户底转悠了,不过她也给他下过细,想看看他到底害怕她了没有,结果在她的后墙还不断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他还是凭借是总爷安排他的这个“公务”在偷偷“保护”她。 后来她也不再强管了,转悠转悠吧,起码她不害怕晚上后墙传来的狼叫声了。 昨天,总爷在保菊这里没有围住王强他们,猜想是从这院的后墙走了,碍于小记升了官,也不敢随便为难保菊,就差人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县里,为了排除对副队长老婆的怀疑,就安排几个来这里调查清楚。 等到总爷来到,申小记对着申保菊跟总爷道:“我自从进来家门还没有跟我媳妇搭讪一句,现在当着总爷的面就把昨天的事情搞清楚,这里有县上派过来的监督员,我说话不算数。” 总爷听着小记的话中有话,来时的那个勇气一下就没有了,接口说道:“要知道大侄来此是为了这件事,我就不该来来,昨天的事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了,也只是例行公事说说而已,再说,保菊哪有那样傻呀,堂堂警备队副队长的家人,那能会搞那一套呢,到不如听我个建议,大侄既然风尘仆仆带大家来了,就顺便赏我个老脸,今晚到我哪里喝个痛快,也算是大家对我的惩罚。” 不愧是总爷,早年一直就是村上的掌门,说出话来有方有圆,一套一套,到说的嗜酒如命的小记垂涎欲滴,一下软了七分。 这时,保菊手里攥着个麻布兜趁势也出来圆场,她的目的也就是打消这个总爷对她的怀疑,那天总爷问她卖什么毛皮了,她没有回答,只说人家没看准东西,随时就走了,其实她哪有什么皮呀。 “既然总爷想知道那天我卖皮的事,对着小记和大家我就交代了吧,省的总爷日后说我闲话。”说着,把兜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大家一看,还真是一堆皮,有兔皮、老鼠皮、还有犵狑皮,这些都是当天她让来顺他爹给找的。 “昨天没让总爷看,我是觉着总爷不应该那样审查我,我气的。”申保菊道。 “诶——哎,算了,算了啊,今天这事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总爷的事了,大家看怎样?”跟小记一块来的那个所谓的监督员发了话,于是就一同跟着总爷走了。 申保菊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是对梁辰不放心,万一这个梁辰在她的后墙转悠再发现点什么,那以后就要坏事情,便冲梁辰说道:“梁辰该知道呀,昨儿我还见梁辰在我这里转悠哩。” 其实梁辰转悠了没有,她也不知道,她是故意在试探他,也是给他敲个警钟。 “没呀嫂子,你见我转悠来?啥也没有,啥也没有发现哩。”梁辰慌慌张张道。 听他这话,一定是转悠来,不过他也许真没有发现什么。 “还说啥哩,已经说了是误会,还一直唠叨啥哩。”总爷道。他也怕小记再追问起梁辰这个事来。 看来那二位同志现在也该出了固村了,申保菊想,她还惦记着“同志”那二个字,她觉得那“同志”二个字在她的心里总是积蓄着一股力量。 第191章 第191章 年前桥头村政治主任申来顺跟时任二区武委会主任兼游击队队长池后村人吕文龙带着几个民兵骨干隐藏在晋庄洪掌一带的山坳土窑洞里,不说当时的环境是那样的恶劣,单说是几个大后身憋屈在那里终日无所事事就让他们受不住,要不是上头的命令不让他们来回走动,他们早就各自回村了。 “这离过年也没有多少天了,上头要是一直不来人跟我们接头,我们还要在这里跟狼和狐的过年啊。”桥头申掌住每天就是这一句话唠叨个没完。 吕文龙虽然只比他大一岁,可是他是这里的领导:“一直说上级要我们保存实力,保存实力,你老是听不进去,回去特务把你交给那些刽子手,你还过个屁年吗。” “干他们一战,就是过不去这个年也比在这里痛快。”黎岭村王新有也在中间起哄。 不过说归说,每天也就是打打牙嗑,因为闲的慌。申来顺在这里最所他年长,平时一些家里耍过的孩儿游戏还数他知道的多,像走茅子、撂担子、打儿这些游戏他都跟大家玩过了,也玩腻了,下来就是访古了,访古说书就是讲故事,每人都得有,要不就瞎编,啥也没有就学狗叫,学猫上树等。 临近中午,村上来人喊:“谁是菊子的亲戚来,谁是菊子的亲戚来。” 申来顺撅起大嗓门抢头第一个答应:“谁找?我——我是保菊的亲戚。” 随即,山坡下攀上来两个人,就是王强和刘宝库,他们一进村就打听到了吕文龙他们。 “是申来顺对门那个叫菊子的亲戚吗?”王强走近了对着他们也喊起来。 “是!那位?我就是!”吕文龙走前一步也抢着应道。 排着队势,伸着脖子正在往坡下看的几个队员把脸同时都扭到吕文龙跟申保顺这边来。菊子不是申来顺的亲戚吗。大家肯定同时在猜测这菊子是不是就一定是保菊。 这时申来顺一下子明白了八、九分,知趣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他到忘记临来的时候,老申告诉他这句话是说明组织上派人来了,是他们解放的时候了。 申来顺和申掌柱认得王强,在固村一带他们都是跟申斗金、吴树修一伙的,七七事变后,更是一起来打鬼子的兄弟。只是在十二月事变时期,凡是已经暴漏了的党员、抗日干部和民兵游击队被迫分散转移,这也是大家事先没有想到的。 可是大家谁也认不得刘宝库,直到王强给大家做了介绍,大家才又直勾勾盯着刘宝库看,都想看看这个登了报纸的杀敌英雄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申掌柱倒觉得大家把个刘宝库看丑了,就打个圆场道:“怎么把个大英雄看羞了,是不是让大英雄给大家讲讲打鬼子除汉奸的故事。” 刘宝库笑道:“那可不行,我也不是什么大家奉承的大英雄,打鬼子是咱分内的事,只要你不怕死,他们就怕死,咱们都是生长在这里的主人,还怕他们那些从上万里来侵略的鬼子!” 还没等刘宝库说完,大家就“哗哗哗”一阵掌声,有的还吹起了在山里练会的响指。 随即又听到一阵歌声从山涧传来—— 我们都是神枪手, 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我们都是飞行军, 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在那密密的树林里, 到处都安排同志们的宿营地, 在那高高的山岗上, 有我们无数的好兄弟。 没有吃,没有穿,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 敌人给我们造。 我们生长在这里,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无论谁要强占去, 我们就和他拼到底! 哪怕日本强盗凶, 我们的兄弟打起仗来真英勇, 哪怕敌人枪炮狠, 找不到我们人和影。 …… 歌声是黎岭村的民兵指导员王新有唱的,凭着他的音乐天赋把自己在游击队里学到的歌曲在大山里都教会了同志们,今天终于要熬出头来了,就要跟敌人重新在战场上一见高低了。 王强跟刘宝库听得歌声都入迷了,就让王新有再给他们唱一遍,申来顺道:“他一个人唱不把这山上的空气给独占了”。 于是,王新有起了个头,大家就一起唱起来。那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 唱罢,王强一本正经地给大家说道:“在这里我们可以尽情地唱,但是在以后严酷的环境中,我们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那些躲藏在暗中的汉奸特务们我们就是打鬼子的队伍,我们不能白白地在大山沟里受冻受饿来躲避敌人的屠刀啊。” 说着他又重复唱起了这一句:‘哪怕敌人枪炮狠,找不到我们人和影’。 王强跟刘宝库从领到任务到顺利完成任务也只有四天的时间,他们就把一支精悍的抗日队伍骨干集中到了牛居村,油坊河的苏大本在他们走后第二天就带着大家来到了,没想到还有那个“申来顺对门那个叫菊子的亲戚”。 申保菊随着苏大本来到牛居也不是偶然的,送走王强他们到桥头,苏大本还是不怎么放心,一大早就差油坊河村的那个民兵再去桥头打探一下王强他们接到头了没有?是不是顺利。 那民兵跟申保菊很熟,申保菊给他访述了昨天晚上的危险,随即就跟随那民兵来到油坊河,说是要报告给苏大本,其实她有自己的打算。 苏大本确定了王强他们安全地离开了桥头,估计有一天半日也要顺利到达牛居村会合的地方,于是就决定马上动身。 在临走时老是打发不走申保菊,申保菊说她要随他们到牛居看看,看看就回来,不耽误他们的正事。 苏大本弄不清申保菊一个妇女家怎么硬是要随他们去那个小山沟里一趟,问申保菊也问不出个端底来,她只是说现在也是他们的同志了,怎么就不能到那里去看看,再说她姥姥家就在那里,要是她不可靠昨晚就把王强他们出卖了。 后来,那个油坊河的民兵悄悄在苏大本耳朵根说了些什么,苏大本才勉强答应她去一趟就回来,还在最后加了一句“申保菊同志”。 申保菊没有什么企图,就是想看看她对门的申来顺,她给同志们帮忙送情报大部分还是冲着申来顺来的,那么多革命道理她一时还听不懂,方正她愿意跟着申来顺做事,她就觉得申来顺所做的事是大事,就是翻墙爬洞也是大事,不像小记,老是算计人,他翻墙爬洞就没有好事。 现在她还有了“同志”的称呼了,她更加认定自己做的都是大事,大好事。 申保菊的姥姥家就是牛居村东南小南清村的,苏大本带着她来到牛居村领导们面前,大家开始还很吃惊,经过苏大本“添油加醋”地介绍,就把个普普通通的妇女给“神话”成了个“女情报员”。 大家通过近两天的事情可以肯定即使苏大本的话是添油加醋,这位申保菊她能利用自己的有利条件给我们做了这些大事情,就是不简单的。 王强跟刘宝库见了申保菊没说二话就上去跟她握手,嘴里一口一个“同志”地叫着,然后回过头就给在场的领导讲述了近几天的前前后后,把个申保菊说得更是神奇。 申保菊在来到牛居村的当天晚上没有见到申来顺,就在东南小南清她姥姥家住下了,第二日申来顺回来后申保菊也过来了,他们对吴树修都很熟,吴树修也乘此把他们叫到一起,首先表扬了申保菊机智勇敢的革命精神,然后给她安排了以后的工作任务,下午差申来顺把申保菊送回桥头。 申保菊被申来顺送回到桥头后,终日闷闷不乐,感觉啥都干着没心情,脑子里一直飘荡着那些“同志”的影子,特别是她一直惦记着的申来顺,揪着她魂不守舍。 可是,从去年到现在,大家都老是依靠她做这做那,对她又是那般的信任,她感到自己的价值比金子还值钱,似乎这种责任比什么都大都重要。 在牛居村那些领导们安排来顺亲自来送她,她知道这里面不单是送她那么简单,而是要她再听听申来顺给她的叮嘱,这些领导们、同志们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对她的心了解的是一清二楚。 其实看着他们一个个对她那种信任而应许的目光,即使没有来顺的话她也会按照他们说的做的,因为她前前后后所做的每一件事,不单是能得到大家对她的认可,同时也得到了来顺对她的认可,每做完一件事她都能从来顺的脸上看出来。 她感觉一个人虽然是孤独了点,但是心却是热乎乎的,好像来顺跟那些同志们都在时时刻刻看着她,都在她的周围把她围的严严实实。 她要认真按照来顺叮嘱她的那样,生活和平时一样,不要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心里还装着关于同志们的事。她回娘家走了几天,帮助家里推碾子扫灰土,给自己也准备好了过年的东西,浑身散发着一种年味。 第192章 第192章 正月十四傍晚,申保菊的丈夫小记忽然扒墙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比小记高半个头,很壮实的一位小伙子,他在墙外搭墙上接过来一个包,然后一骨碌翻墙进来,再把那包拿进屋。 那人从包里掂出一瓶白酒和一包熟肉来放到屋子里的桌子上,然后跟保菊搭话:“嫂子过年过的还好吗,你看申队长这么忙,过年也没顾上给嫂子送些东西。”说着把那包提给保菊。 申保菊斜眯了一眼,包里还真是好东西,有纸包的肉、粉条还有核桃、软枣、花生等。心想:这小记今年是咋了?以前哪年给家里送过东西呀,就是有东西也是自己喝的酒和配酒的菜。 来了人就是客,申保菊搭讪着话给他们到了两杯水端到桌子上,她知道小记只要手里掂着酒回来,就要先喝酒,有什么事都要放在喝酒后面。 他也不管介绍随自己来的人是谁,撑开包着肉的纸,用手捻着一块就往嘴里送,那个小伙子急忙给他倒酒。申保菊想这人起码是他的手下。 三杯酒下肚,小记的话就开始了,这也是申保菊习惯了的,要是在以前她就会躲到娘家,让他在这里喝个够,自从锄奸那个时候开始,她不再躲了,这也是领导和同志们交给她的任务。 小记说:“你……你嫂子今年可得好好谢谢你……老弟了呀,你让她说,哪年我给……给你嫂子送过年……年货——不……过,你嫂子可没有缺了钱……钱呀,她想吃……吃啥就……就自己买……噢。” 那个小伙子名叫程高松,秦庄村人,是我地下交通员,日寇侵占壶关时,参加了日伪警备队,分管发放“良民证”。 十二月事变前,许多共产党、游击队员等抗日将士出入壶关都是他给发放的“良民证”,为我党提供了很多方便,十二月事变后,虽然党组织分散隐蔽起来,可是他没有跟党组织中断联系,时时刻刻做着自己应该做的工作。 如今,日寇强迫各村成立了“维持会”,汉奸特务防不胜防,即使你还不知道的事,那些分散在各地的特务就知道了。 就像前些时在晋庄东面成立了武工队,他这个交通员还不知道,日寇就知道了。就在昨天,他听小记喃喃说:“今年又过不好元宵节了,还剿他妈武工队,替——替杨笃宽队长报仇。” 他跟小记早先只是认识,自从小记当上了副队长,他就努力跟小记接近,这也是他的份内工作,再说一个副队长总比一个普通兵要知道的多。 程高松急忙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打入伪县公署教育科北河村的陈忠悌,陈忠悌跟吴树修都是一块进入抗日县府的,因他一直做文职,抗日团体退出县城时,他就留了下来,自始至终跟吴树修保持联系。 听了程高松的汇报,陈忠悌确认这件事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好歹程高松是听申小记说的,不管他们何时出动,出动多少人去围剿我武工队都不需要再去深究,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设法通知武工队的同志们让他们迅速转移,因为日顽合流对抗日根据地实行疯狂扫荡,反复清剿,他是深有体会的。 听了小记的话,程高松急忙接茬道:“就是吧,申队长你是个大忙人了,再说大正月又要去剿灭武工队,这过年还有啥意思呀,送点东西也是队长的一份心意吗。” 程高松故意把剿灭武工队这句话说的很高声,这也是故意让申保菊听的,陈忠悌告诉他申小记的媳妇申保菊就是我们的交通员时,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等小记跟那个程高松走后已经是五更天了,申保菊没敢耽搁,挂上门一溜烟就跑去武工队报信,因为她确定了那个跟小记一起来的程高松一定就是来报信的。 最后临走时他还故意跟她说:“嫂子快歇吧,队长得走呀,今晚有要紧事等着。”他把“要紧事”这句话的语气故意加重了,她知道这里对她包涵着那是一种暗示。 到了井则口村外申保菊发觉情况不对,有些个土里土气的人在通往牛居的路上来回走动,她决定不进牛居村,而是径直朝小南清村姥姥家走去,她怕被那些来回走动的特务盯上就坏事了。 申保菊在申来顺躲进洪掌村隐蔽的时候就告诉了她的姥姥家,也是预防平时有个事多个照应,想不到在无意中成了他们的联络点。 见到外公,申保菊问他这几天见来顺了没有,外公说他知道来顺他们在那,前几天还在他这里住了一天。申保菊让他找到来顺,说有要事。 一个多时辰,外公把申来顺找了回来,申保菊就把昨晚的事告诉了他,临走时她还把小记昨晚给她送来的一纸包熟肉给了他。申来顺不敢耽搁,告别了申保菊就去找领导汇报去了。 申来顺走后,申保菊在姥姥家等到天亮才回。 出来小南清村,她忽然觉得自己后面跟有尾巴,再往前紧走几步,那个尾巴也加快了脚步,没有离开她。 这时候心里一时害怕,晚上还没有发现呢,这还是天明了,要是在半夜还不把她吓个半死呢。她出门的时候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男的,将小记的衣服换上了。 她索性加快了脚步,想把后面的尾巴甩掉,她最怕是那些特务跟上她,要是那样的话,她的姥姥外公还会跟上她受牵连。 想到姥姥外公,她忽然感觉到她不能一走了之,她得弄清后面的尾巴是不是特务,是不是跟踪她的,若是特务的话,她就是走到那里也会被追上,她一个小女人哪能胜过一个特务呢。 还不如再返回姥姥家,看他会对她怎么样,只要她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她就不怕他,好歹是在姥姥外公的村上,有的是熟人,总比到了半路上强。 她突然扭转身大大咧咧地往回返,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似的。 跟在她后面的那人以为她发现了他,也是来不及躲避了,索性从一角走出来,迎她而来。 申保菊仔细看,原来是梁辰。 她的心一下子踏实了,并没有感到梁辰在这个时候出现让她特别的气愤,反而是很乐意。也许是她那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的感觉,刚刚还是满脑子的特务、汉奸在跟踪她,她在想着怎样才能对付他,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她最不害怕最不在乎的梁辰了。 梁辰不知道申保菊为什么突然返回来,让他没有准备,还以为她已经发现了他而且还认出了他。 他朝她走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笑着。 申保菊几步走近他朝他的身上用劲捶打起来,一边捶一边骂:“傻梁辰,吓死你奶奶了,你怎么跟来了,像个鬼一样。” “你从家里出来,我到跟来了,黑天半夜你走这夜路我更不放心。”梁辰道。 “你不知道小记他们来了?”申保菊便走便问。 “知道啊。” “他们没有发现你?” “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要到这里?” “你半夜三更出来就跑这了,我还怕你是怎了,这山路幽深僻静的,你不还怕?我还害怕哩。” “跟小记一块来的那个说我姥姥病了,疼的叫唤,我给她送药去了,走的急,去惯了,也不怕路黑。” “奥奥,凭管你是干啥哩,我是公事哩,不保护你,害怕总爷责罚哩。”梁辰道。 其实他似乎是觉出点什么来,但是也没有个头绪,明知道小南清、井则口、牛居村那里是共产党游击队出没的地方,而小记又是警备队的副大队长,这那是哪?套不起来啊。反正他是乐意保护申保菊,还巴不得她出远门呢,管她是干什么去呢。 就在正月十七晚上,住县城的日伪一百多人包围了牛居村,敌人主要是冲吴树修来的,有汉奸透漏吴树修的老婆就是牛居娘家,近几天牛居来的陌生人不少。 特务汉奸都知道吴树修是名副其实的共产党大官,抓到了会得到不少好处。结果扑空了,一个人也没有找到。 二月下旬,县领导和武工队就在平顺县东坡村进行了隐蔽整训。 趁此期间宣传部长戴一之(刘保顺)就想到遥镇去看看妈妈和妻子还要二嫂靳保贞,二哥牺牲了,却也苦了二嫂靳保贞了。 他是在刘宝库嘴里得知了家里的一些事,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在战场上,就连一封信都不接不到。 四弟刘保山担任了日本人的商会会长,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整训的地方离遥镇并没有多远,领导本来想让刘宝库跟戴一之一同前往以防不测,正好刘宝库有任务在身,戴一之便以路熟为理由只身前往。 虽然戴一之没有在遥镇新宅久住过,但跟父亲也是常来常往。 他的出现,家里所有人都是喜出望外,主要喜的是他还活着。 遥镇的栗永禄也去世了。 他的一家老小能在这里立脚还是沾了栗永禄的大光了,不是栗永禄卖给父亲这所宅子,他们也不会生活在这个地方。 父亲生前把自己的生意都交给了老四打点,最终使他没能如愿,但是他跟二哥也没有想要继承父亲那些生意的意思,从小就不受管教约束。 也不知道这个当了汉奸的老四会走到哪一步,还能保住父亲一生的家业吗。 他知道家里的那几十亩田地快要分给那些穷人种了。游风约根据地已经在闹减租减息分田地了。 “听说你们都被撵的没影踪了,怎还敢回来?”施育儿问。 “来看看你们,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还要走吗?” “嗯,除非撵跑小鬼子,才会跟你厮守哩,永远不再分开。” “大姐、姐夫也是?” “也是什么?” “跟你一样。” “哦,他们跟我一样。” 刘保顺知道二姐保蝉已经是老红军了,他知道她跟香黛在游风约地委,那里一定有她们的任务。 “育儿?” “嗯?” “我想当爸哩。” “老走,还当爸哩,有本事就多住几天哩。” “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迟早会有的。” “起啥名字哩?” “儿子叫红日,女儿叫日红。好听不好听?” “好听哩。” “你可记着。” “记着哩。” 四更天,五更天的时候,他跟施育儿迷迷糊糊睡着了,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原来是二嫂靳保贞催刘保顺快走,说是外面有鬼子,已经把门给堵上了。 “有鬼子?”刘保顺镇静了片刻,他估计是新宅早有人盯上了,目的就是等他来的,这是鬼子早有的预谋。 二嫂等他开了门,二话没说就领他下了地下室,嘱咐他千万千万不能露面,一直从地下室逃到坟地一走了之。 刘保顺知道新宅里的地下通道,是父亲亲自告诉他们的,那还是在天门会的时候,父亲告诉他们这个通道,就是怕将来有个什么紧迫的事情可以用得上。 当务之急也只有先走这么一步了,临走他走到还在惊魂未定的施育儿面前告诉她:“育儿,没有啥事,等我回来。” 第193章 第193章 第一五一章 药王山鬼子据点 县城日伪在春季大扫荡后,觉得共产党武装已经赶到东山游风约一带,每日吃酒玩乐,加之县城周边五个据点相继竣工,驻扎在北街盐店的山炮队轮流吃喝竣工酒,工事在那一带由那一带百姓为他们吃喝摊账。 离县城东南五里地有个药王山,是县城东南的一个要口,鬼子在这里建有炮楼3个,电网3个,掩蔽部一个,地洞一个,地壕1道(一丈六尺宽、一丈二深)。 还有河口有地洞一个,洞上有碉堡,上下通,并有外壕一道、电网2个;东长井有大堡垒一个,高两丈,掩蔽部一个,电网一套。 县城西南的五里地的栲栳山有炮楼一座,跟药王山瑶瑶相应。县城西北的神山有据点一个。 最后竣工的是药王山炮楼。 在药王山下面就是全县人口最多的秦庄村,每年清明节是药王山庙会,地点就在秦庄村。 这年的秦庄清明节药王庙会显得北往常年异常冷清,因为日寇在盖据点的时候把药王庙拆毁,加之战争灾荒加重了百姓的负担,青年人有的扛起了枪从军作战,有的参加了民兵战斗班随游击队转移,还有的当了伪军、参加了国民党部队,唯有村周边的善男信女还在信奉着药王神仙。 药王山炮楼的竣工也选在药王庙庙会上。这天,是中国人的祭祖日,好像日本人也想来凑个热闹,想让中国人的祖先在这个鬼节日也给他们的祖先带去他们对先人的问候。 设在城内第一高小的日本总部和宪兵队来了,西街警察所的来了,盐店的山炮队来了,驻马家巷的宣抚院来了,驻县党部的警备队来了。城里一共大约三百人的武装几乎来了一半。 药王山炮楼是县城周边五座据点最大的一个,也是封锁东山游风约八路军游击队的咽喉之地,鬼子对药王山炮楼的倾巢出动,一是为了庆贺整个据点的顺利竣工,二是为了炫耀县城山炮队的威力,已达到震慑共产党游击队的作用。 驻扎在平顺休养整训的县大队(独立营),已经得到了日寇集结药王山据点的情报,计划在敌人围剿我党武装得势,警惕性较松懈的时候,给他们一次闪电式的偷袭行动,以鼓舞分散在各村民兵组织的战斗士气,突显我八路军武装力量的存在。 秦庄村我党地下分支书记、抗日村长兼妇救会主席牛六女,被壶关县县长兼独立营营长洛洪章连夜叫到平顺商量对策,计划县大队两个营全部出动,备足弹药,从五龙山直取药王山据点。 牛六女负责秦庄、修善、四家池等附近村的民兵做内应,给日伪来个措手不及。 清明节这天上午,忽然秦庄村街上出现了不少小商贩,主要是卖些春季下地用的粪叉、萝头、犁、耧、耢、耙等农具,这个突然现象让副村长刘付景看出来了,往常年的清明会上到也有不少卖农具的,但没有今年的这么多,还堆集在一块议议窃窃,好像都很熟的样子。 刘付景是秦庄村里最早的党员,上级要来偷袭炮楼的事,牛六女已经通知他了,还给他安排了任务。他的任务就是掌握好偷袭的最佳时机,负责好今天的秩序,不要让敌人看出任何破绽。 刘付景把他发现的奇怪现象报告给了秦庄村长(也是日本人的维持会长)秦银富(地下党员,牛六女为秦庄村我党地下分支书记,他为副书记)。 刘付景跟秦银富的关系是单线联系,刘付景知道秦银富是自己的同志,秦银富却不知道刘付景也是自己的同志。 日寇二次占领县城后,日寇不但在这里选据点,同时还在村里选拔维持会长,为他们服务。 这还是年前的事,村里几个闾长跟秦银富在县城西街开会,小日本中队长菜田英夫在台前哇啦哇啦说了一通话,大家一句也没有听懂,还是一个翻译官给他们变为中国话,大意是说,凡各村的村政官员,要时刻为皇军服务,完成征收粮食、安排劳务、清查户口等各项任务,否则……的话……。 秦银富找到牛六女,跟他学说了会上日本人的话,要求各村成立维持会,还计划在药王山建造据点。他是在年前由牛六女介绍秘密加入的党员,这要是答应了维持日本人,他这不是叛党叛国了,还要落个汉奸的骂名。 上级党组织对这个维持会长的事情很重视,因为秦庄村大,又离县城很近,加之鬼子又在这里选择了据点。如果被鬼子选择一个死心塌地为他们卖命的汉奸当维持会长,不但群众要受损失,党组织也会成为一个睁眼瞎子。 于是,研究决定,安排时任秦庄村副党员秦银富担任日本人的维持会长,一来为群众负责,二来能给党组织提供情报,表面上应付敌人,暗中为组织办事。就这样现任村副秦银富担任了日本人的维持会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刚刚就任维持会长,红部莱田英夫就让秦银富当上了宣抚官,那年鬼子清剿刘寨村,就是秦银富带着队去的,弄得刘寨老百姓对秦银富是恨之入骨。 在他的院里,一到晚上就能听到有砖块石头扔进去的声音……早上起来,大门上还糊着狗屎,张贴着或者画着:“狗汉奸!”“不得好死!”等字样。 鬼子在药王山建炮楼的时候,鬼子小队长程田山要秦银富组织匠人准备在药王山开工建炮楼,要在平时以秦银富的威望,找几个好匠人那还成问题吗,可现在他是没那个能耐了,他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就连左右邻舍的大人小孩都不待见他了。 村警刘富景好像早就猜透了他的心事,就在外村找了几个半把刀子,勉强能砌几下子砖糊弄过关。 修建炮楼的砖料石料就用的是药王庙上的。庙里那些塑像被小鬼子三两下就捣碎了,如今,活人在他们面前都不在话下,何况是这些泥捏的塑像呢。 拆庙的第三天,庙里出现了一件怪事,早上几个民工拆砖时,发现砖石堆里埋着一个小泥人,那泥人画着就像一个鬼子,齿牙咧嘴,一副要死的样子。 这下被一个监工的鬼子知道了,就抱着小泥人让小队长看,程田山不敢包庇,就报告给了菜田英夫,次日,菜田英夫亲自来到秦庄,要秦银富找出这个画像的来,说这是村里“暗八路”的行为。 秦银富一看就知道这是谁干的了,村里没有几个会画像的,还不是老百姓为药王庙的神灵叫屈呢,可是,他们那里会知道这样做会给村里带来麻烦的,难道我秦银富愿意让这些小鬼子拆了我们的庙吗。 菜田英夫限秦银富十日内找出这个画像的来,不然他们就要在村里开堂审人了,那可是要流血的呀。 一天就能给你们找出这个画像的来,还用十日吗,可是这个人能交给你们这些小日本吗。 可是,一旦十日后不能交给他们这个人,他真不敢保证小日本还能放过他这一次,他想起去年,小日本在刘寨屠村的那个情景,20多个党员群众死在小日本的机枪下,其中还有修善的党员和编村村长马胖则,他跟马胖则还是同时宣读的入党誓词呢。 秦银富不敢再往下去想,浑身聚起着鸡皮疙瘩。只有走一步说一步吧,保护群众是他这个维持会长的首要使命啊! 面对庙会上这些不正常的现象,秦银富忧心忡忡地跟刘付景喃喃道:“可不要再出什么事呀。” “也许是我们的人,事先到来了?”刘付景道。 “细心观察吧,小心无大差”。 谁也没想到这些摆摊的小商贩是另有目的来的。他们是刘寨村的政治主任王海水和北阳护村的武委会主任武金保、民兵战斗队队长武张发带领的村里民兵。 他们的计划就是要在这一天处决“大汉奸” 秦银富,破坏鬼子的炮楼竣工大会,举起“王海水游击队”和北阳护的“抗日民兵战斗班”的抗日大旗。 刘寨是壶关县城东十五里地的一个较大村庄,四面环山,是抗击日寇向东侵犯我根据地的一个前沿阵地。村里的民兵在党组织的领导下,思想觉悟高,有很强的战斗力。 特别是王海水,更是一个性格坚强,行动迅速,不怕一切的人,在他的带领下,民兵组织纪律严明,团结一致。 王海水的民兵组织是在日寇第二次占领壶关县城,于农历七月初七日寇屠村后成立起来的。他们经常在县城及周边突袭敌人,抓特务,除汉奸,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鬼子清剿刘寨后,就开始往县城南进行扫荡,最严重的就是北阳护村,因为日寇在北阳护羊脑山被我国共合作时期的部队开过一次战,结果将鬼子打得惨败,于是鬼子对羊脑山一直怀恨在心,加之有汉奸告密说,北阳护村民兵造雷的事。 在当时制造雷和武器可是一件大事,是日本人追查的重点。日寇一闯进村,就以此为借口,弄的鸡飞狗叫,抢粮、抢物、砸家具。连续几次进村抢劫,他们的这些行为就是要告诫我们的抗日战士和群众,这就是“跟皇军作对的下场”。 鬼子越是这样,就越是激起了抗日志士的愤慨,在我地下党组织的支持下,北阳护18名进步青壮年组成了一支“抗日民兵战斗队”,在民兵战斗队队长武张发,武委会主任武金保的带领下,同日寇的“三光政策”和国民党顽固派坚持执行的“防共、限共”的政策,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按照我地下党组织的部署,北阳护民兵战斗班担任了以羊脑山为险阻的保家卫国重任。战斗班集体住在村西王仁则家楼上,每晚都派有两个民兵站岗放哨,逐日向区武委会汇报敌情。 十二月事变后,党组织都转入地下,于是,在刘寨村王海水的提议下,跟北阳护村的民兵战斗队联合起来,成立一个民兵游击队,决心跟鬼子干到底。 清明节药王山庙会,处决“大汉奸” 秦银富,破坏鬼子的炮楼竣工大会,就是海水游击队和北阳护抗日民兵战斗班的目的。 “大汉奸”秦银富明目张胆地到处为鬼子搞维持、搞演说(宣抚),还亲自带领鬼子清剿刘寨和北阳护村,这刘寨和北阳护的民兵哪能任凭他秦银富为鬼子卖命呢。 第194章 第194章 鬼子越是这样,就越是激起了抗日志士的愤慨,在我地下党组织的支持下,北阳护十八名进步青壮年组成了一支“抗日民兵战斗队”,在民兵战斗队队长武张发,武委会主任武金保的带领下,同日寇的“三光政策”和国民党顽固派坚持执行的“防共、限共”的政策,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按照我地下党组织的部署,北阳护民兵战斗班担任了以羊脑山为险阻的保家卫国重任。战斗班集体住在村西王仁则家楼上,每晚都派有两个民兵站岗放哨,逐日向区武委会汇报敌情。 十二月事变后,党组织都转入地下,于是,在刘寨村王海水的提议下,跟北阳护村的民兵战斗队联合起来,成立一个民兵游击队,决心跟鬼子干到底。 清明节药王山庙会,处决“大汉奸” 秦银富,破坏鬼子的炮楼竣工大会,就是海水游击队和北阳护抗日民兵战斗班的目的。 “大汉奸”秦银富明目张胆地到处为鬼子搞维持、搞演说(宣抚),还亲自带领鬼子清剿刘寨和北阳护村,这刘寨和北阳护的民兵哪能任凭他秦银富为鬼子卖命呢。? 快到中午时分,秦庄庙会上又增加了一些年轻后生,有的在肩膀上搭着独脚车,独脚车两个篓子里放着一些锄柄、羊铲等工具,还有的在肩膀上搭着一条布袋,都是一副赶集的样子。 这些情况都被刘付景看在眼里,他觉得今天要出什么事了,这些人不像是县大队的,也不像是鬼子。 这个时候秦银富正在陪同鬼子坐在据点里搭起来的高台上,围观的群众就站在据点铁丝网外面观看,这也是鬼子要求的,要不然那个群众会来这里观看鬼子的炮楼竣工呢。 三个炮楼上都支起了机关枪,电网四周都布满了鬼子和伪军警备队,菜田英夫正在哇哩哇啦讲着日本话,鬼子的翻译官在一旁翻译。 尽管炮楼那面再怎嘛热闹,刘付景都无心观看,他今天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好秦银富,因为,秦银富在周围的老百姓眼里就是一个铁杆汉奸,谁都可能对他下手来除掉他。但在我们的党组织革命队伍里,他可是一双亮堂堂的眼睛,许多情报都是从他这里得来的。 就在刚才我们的同志过来告诉他,县大队已经埋伏在东面的山上,单等他的消息,这个消息的内容就是在鬼子处于最可能放松警惕的那一刻,也就是在开完会后,鬼子吃饭的时候。 竣工会就要结束了,刘付景发现刚才那些后生和一些做生意的都放下手里的活朝围观的群众堆里走去,他马上派一个民兵上山上去回报这里的情况。 那些围观的群众正在慢慢地散去,坐在电网里的会台上的鬼子也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忽然几声焖响,顿时会台四周乌烟瘴气,围观的群众听到响声自顾逃离。随即,三个炮楼上的机枪同时响了起来。 四周围着的鬼子和警备队都乱作一团,朝电网外放枪。瞬间,一百多鬼子把整个据点包围起来。 这时又听到几声焖响,躲在据点工事的鬼子周围也开始浓烟四起,枪声不断。 海水游击队和北阳护抗日民兵战斗班的队员们,已经被鬼子包围在里面,他们虽然带了那些土武器,但是没有鬼子架在工事里的机关枪和鬼子伪军手里的步枪过硬。 他们是想在鬼子散会的那一刻把整个会台炸掉,因为秦银富就跟鬼子莱田英夫在一起,这样把他跟鬼子莱田英夫一块炸死,才是他们的目的。想不到,没有扔到会台的中心,台上的鬼子只是被爆炸掀起来的泥土给震了一下。 隐蔽在山上等待命令的县大队,突然听到据点那边传来的枪炮声,知道情况有了变化,马上命令队伍朝据点奔来,在鬼子的后侧开火。 这时,刘付景亲自来到了县大队,将炮楼里的情况报告给了一连长刘宝库,跟鬼子开火的是刘寨村和北阳村的民兵。这是他认得了刘寨村的王海水才得到的具体情况。 “民兵多少人”。刘宝库问。 “有三十几个”。 “瞎干!还要给包了饺子”。刘宝库说着来到二营长孟光华处。“怎么办,一百多荷枪实弹的鬼子围着三十来个民兵。” “就我们上去也顶不住鬼子的火力呀。”二营长孟光华说。 正在这时,山上又下来一支队伍,刘宝库一看,原来是平顺县大队来增援来了。 于是,刘宝库把这个情况给大家说了一下。 这时孟光华道:“不如我们分一队去县城直捣鬼子的总部,逼他们撤兵。” 大家一致同意。 于是由刘宝库带一营迅速到县城直取鬼子的总部。 这边,孟光华二营和平顺县大队集中火力朝鬼子的据点靠近,从后面开了火。在前面围攻民兵的鬼子忽然受到了前后夹击,想到这肯定是八路军游击队了,小队长程田山急忙命令朝后面开火,面对鬼子的机关枪,我方只能一边拖一边打,等待县城总部开了火,使鬼子撤离包围,救出我民兵要紧。 约二十分钟,只听县城枪声大作,刘宝库跟县城日伪接上了火。刘宝库是最熟悉县城鬼子据点的了,他命令队员们虚虚实实,停停打打,主要是保护自己,不要栾战,目的就是要让药王山的鬼子撤兵。 躲在炮楼里的莱田英夫,看到这种情况,凭他的经验知道这一定是八路军游击队有预谋有目的的一次行动,这里丢了没什么,要是县城总部受到损失,他真的不好向上边交代。于是,命令山田带队急回县城。 这次在海水游击队和北阳护抗日民兵战斗班跟鬼子的战斗中,牺牲了三名队员,负伤了六名,也多亏他们制造的土炮把敌人炸的胆战心寒,拖延了时间,不然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鬼子和警备队的损失也不少,炸死了三个鬼子、六个伪军,还伤了三个。幸好莱田英夫这次命大,他知道开始那些埋在地下的武器就是冲他来的。 其实,秦银富心里清楚是冲他来的,自从当上了这个维持会长,他的命就每天吊在裤腰带上了,在刚要结束会议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挤在围观群众堆里的几个熟悉的面孔,他知道这是王海水带着他的民兵来找他报仇了。 因为,去年八月鬼子在刘寨屠村时,都怀疑是他给鬼子报的信,他那时就成了日本人的维持会长,他还带着鬼子到刘寨去找王海水当刘寨主村的维持会长,王海水没答应,还臭骂了秦银富是个没有骨头的大汉奸。 随后秦银富又在刘寨推荐了两个人选,可是没几天这两个人选却被八路军给虏走了,听说是被惩罚了,可是,秦银富没有听牛六女说过这个事。其实,秦银富在刘寨推荐维持会长,就是想让他们也跟他一样为自己办事,没想到事与愿违。 秦银富不知道鬼子会怎样看这件事,不过这次他跟莱田英夫都免于死亡,对自己也是一件好事,能使日本人相信他这个大汉奸有着那种对日本人的铁杆精神。 最能够长出一口长气的莫过于刘付景了,他庆幸自己很幸运能够完成这次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保护秦银富,为县大队做眼线打击敌据点。只使让他想不到的是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几乎让他们把秦银富一炮给炸了。 这个王海水!刘付景开始为秦银富捏着一把汗,对他的安全担心起来。 刘宝库完成任务回去平顺后还没有见刘保顺从遥镇回来。按说他是应该回来了,他跟领导只是请了三天假。 这已是第四天了。 吴树修征求新任县委书记许少林的意见要刘宝库到遥镇去看看,许书记同意了,再三嘱咐刘宝库一定要小心。 刘宝库到了遥镇,没有见到刘保顺(戴一之),却见到了刘保蝉跟香黛,他们是靳保贞找回来的。 他们来到遥镇后,刘保童跟刘保禅来看过她们一次,靳保贞知道刘保禅在游风约,刘保顺从暗道逃走后她去游风约通知了刘保禅。 十二月事变后,刘保蝉跟香黛就隐蔽在游风约新安里拳房,拳房里的师兄师弟都参加了平顺游击队,最近他们也听从上级组织的安排,成立了一支锄奸队,刘保蝉跟香黛就是里面的成员。 刘保顺从新宅地下暗道逃到乱坟岗,这时天已微明,按说他是能安全走了的,可是他不放心施育儿跟家里的人,就藏在外面观察新宅里的动静,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了他才能走。 包围了新宅的是驻平顺县城的鬼子和伪军,大约有十几个人。刘保顺确定这是他的行踪被暴露了,不然鬼子不会有这样的行动,但是他想不通是从哪里出的毛病,是自己的队伍里出了问题还是来到遥镇出了问题?? 鬼子在新宅里没有找到人,便将家里所有人赶出来,赶到新宅外面的大场上。 不大一会儿,遥镇维持会会长栗庙祝也被赶到大场上,后面还跟着不少群众。 他们都被鬼子用枪压着。 第195章 第195章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情愿鬼子用枪指着他们,一个鬼子朝他的腰间猛踢,那个孩子踢倒在地上。 维持会会长急忙跟鬼子说好话,让他们不要打人,有事好商量。 一个宣抚官上前说道:“皇军是来找人的。”然后指着新宅:“明明看见这个宅子里进了八路,却没有找到,窝藏八路是什么罪名你该知道吧!” “交出八路来,皇军是不会为难老百姓的。”另一个伪军小队长插嘴。 维持会会长知道刘福禄的儿子还有女儿是共产党八路,可是他确信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在他们全家到了新宅避难的时候就是他给他们发放的良民证,他是跟鬼子保证过的。 他这个维持会会长栗庙祝是那个遥镇小学的老师朱先生动员他担任的,当时栗永禄的女儿旗修已经跟着朱先生参加了革命。十二月事变后她跟着朱先生离开了遥镇。 当时正是日本人要他这个现任村长当任他们的维持会会长,栗永禄不想在老祖宗面前落下个汉奸的骂名,就拒绝了。 朱先生还没有走,他差旗修将栗庙祝叫到小学跟他说:“大家知道你不是汉奸,只要你从心底里不做汉奸,即使当上了这个维持会会长又能怎么样,你不当有人当,要是让一个真正的汉奸当上了,那老百姓才会遭殃。” 栗庙祝后来也悟到了朱先生这个理儿,日本人再来找他的时候他没有推辞。再后来刘福禄的全家就来了,他们说说日本人在他的村里建炮楼了,他们不想再回到河口庄了,要在遥镇避避。 栗庙祝不知道新宅究竟进没进过生人,既然是日本人找上门来,就一定不是空穴来风,他作为维持会会长,在这个时候就能像朱先生跟他说的那样,是保护群众的时候了。 “报告太君,是我这个维持会会长失职了,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查出来这个让太君生气的人。”栗庙祝跟一个带队的日本人道。 日本人指着栗庙祝哇哇几句。那个宣抚官道:“交不出八路来就拿你这个会长开刀。” 忽然挤在人群里的施育儿被一个伪军认出来,那个伪军对着宣抚官耳朵说了句什么。宣抚官跟接又告诉了那个领队的日本人。 那个日本人跟栗庙祝又“哇哇”一阵。 宣抚官道:“太君说了,皇军不祸害良民大大的,跟上八路跟皇军作对的人,通通死啦死啦地大大的。” 一个日本兵跟两个伪军将站在人群里的施育儿推出来。宣抚官又跟栗庙祝说道:“皇军要带她到宪兵队问话,只要你找到那个八路,她就会被放回来的。” 栗庙祝哪能眼看着日本人将一个女人带走,便上前阻止道:“我跟你们去宪兵队,他们要是不把皇军要的人送去,你们不要放我。” “八嘎!”那个带队的日本人拿起东洋刀对着栗庙祝的脖子悬试了一下。 这时忽然听到场外有人喊:“老子在这里,别吓唬老百姓。” 原来是刘保顺。? 刘保顺就躲在暗处观察着大场上,他知道这次是躲不掉了,有汉奸认出他的妻子施育儿了,他是不会眼看着日本人育儿抓走的,他们是要逼他出来。 他在撤离到地下室通过暗道到了坟茔地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了,他就没有计划逃走。 他再一次怀疑自己身边一定是出了问题,不然的话他是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的。他从平顺到遥镇确信是安全的,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什么异常,究竟原因出在哪里呢。 刘保顺被鬼子带走后,栗庙祝建议靳保贞她们得马上离开新宅,鬼子是喜怒无常的,弄不好他们还会来新宅捣乱。 她们已经打算要走了,她们不是去河口庄,而是要到游风约新安里,他要去那里找到刘保蝉,让她们想办法去救出刘保顺。 可是她们一大家子也不能都去游风约,这时花葵从戏班回来了正好碰到了这事,便跟栗庙祝建议先把她们这些老的搬到他们的宅子里,让靳保贞跟施育儿去找刘保禅。 栗庙祝觉得这个办法也好,只要他们暂时离开这个地方,到哪里也可以,日本人要抓就一块来抓了,他们要的是刘保顺,不是这些妇人们。 栗庙祝想一定是新宅早已被那些特务汉奸监视起来了。遥镇是个大村,就像他们河口庄一样,给日本人当汉奸特务的大有人在。 栗庙祝帮忙把他们都搬到花葵的宅子才回去,临走时还交代万一有情况就马上通知他,他拼上这条命也要保护好她们,让她们放心。 靳保贞跟施育儿上了游风约。 到了新安里她们找到了刘保禅,这里是八路军游击队根据地,是地委住着的地方,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如今刘保蝉已是游风约锄奸队的大队长,香黛是政治委员。在这里没有汉奸特务,只有我们的同志,日本人也不敢冒然来这里扫荡。 刘保蝉听了她们的回报后,知道这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这跟去铲除一个汉奸特务不一样,兄弟刘保顺究竟会被鬼子关押在那里,这都需要去打探落实,再说鬼子不会轻易而举地让任何人知道刘保顺关押的地方,他可是一个共产党要员,他的身份刘保蝉知道。 刘保蝉一边利用我们的关系去打探刘保顺的下落,一边派人将遥镇花葵新宅里的家人全部接到游风约,只有这里他们才是最安全的。 自清明节药王山鬼子据点战役后,上级对参与这次战役的刘寨村和北阳护村民兵这两支武装非常重视,县长洛洪章要求刘宝库通过下级党组织设法找到这两支队伍。 于是刘宝库通过王强找到秦庄党组织分支书记牛六女,牛六女又找来副村长刘富景。 刘富景道:“当时在那乱哄哄的局面,我只是认得了刘寨的民兵队长王海水和王汉旦,还有一些眼熟的,也没来得及弄清是怎回事就听得台前爆炸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吗?”刘宝库问。 “这两天我打听了一下,还有北阳护十几个民兵,少说也有三十个以上。”刘富景道:“自去年刘寨村因为维持会长的事被日本人屠村后,就听说侥幸逃生的刘海水他们组成了一支游击队,专跟鬼子汉奸干,还叫做海水游击队,也只是听说了一阵,后来到了年根儿,露眼的武装队伍都隐藏了,就再没有听说。” “北阳护民兵造雷的事早有耳闻,是因为他们村有两个在县城修械厂干过,有造雷造枪的技术。”牛六女补充道。 “屠村是因为维持会长的事?”刘宝库问:“不是修善村民兵夺了鬼子小队长战马的事吗?” 牛六女道:“都有关系,日本人在刘寨村找了两次维持会长和警备队员都没有落实,第二次听说找的那两个警备队员还投奔了八路军。” “投八路军?这么大的事我怎没听说。”刘宝库道。 这时王强忽然想起新一旅的民运工作团有个副科长周刚说起过刘寨村这事,忙道:“要不我们找到民运工作团的周副团长问一下吧,我听他谈起过这件事。” “现在各个村的党组织都转入地下,甚至有的见了面都不知道是共产党还是特务汉奸,是还在对付日伪还是已经叛变投敌了都弄不清”。牛六女道。 刘宝库道:“是啊,就像我们的民兵武装,开初一直是集体行动,集体行动有指挥方便,整体行动快,战斗力强等优点。 十二月事变后,就出现了整体行动有目标大的缺点。遇到强敌便要冒很大风险,因此在敌人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我们行动时不宜人数过多。当然,为保存分散在各村的民兵骨干,把部队集中在一定的安全地点是必要的。这样可以避免分散的战士被敌人杀害。 为保存力量而集中行动是我们的策略,在现在的形势下,敌顽对我肆虐围剿,适当的分散活动是有益的。 分散活动独具以下优点:第一、一个地点受袭击其它地方可前来支援。第二、目标小便于隐蔽。第三、即使一部分被敌人发现,损失也较小。第四、灵活机动,说打就打说跑就跑,神出鬼没。各个编村游击队就是以班为单位分散活动的。队员白天分散,夜间集中,无事分散,有事集中。充分发挥了我人民游击战争的长处”。 “所以,至于刘寨村和北阳护村民兵的事,还就是没有什么人知道”。 民运工作团先是在固村,后来随新一旅到了郭家驼村,太南让步后,现在在平顺白家庄。刘宝库为了早已完成上级交给他的任务,连夜返回平顺见到周刚。 周刚是陵川县人,日寇入侵时期担任平城区区长,太南退军时,日寇集结重兵向太南大扫荡,周刚带领平城区游击队配合八路军跟日寇打了一战,直把日寇追到陵川县城,然后回到平城。 国民党顽固派逼迫周刚的游击队北退,周刚跟他们提出抗议,因为阵地是平城区游击队配合八路军夺回来的,没有理由让给国民党,还跟那些顽固派搞起了摩擦,于是,国民党就到处抓周刚,还四处贴出通缉令,悬赏大洋五百元。为了民族统一战线,上级调周刚到新一旅民运工作团工作。 第196章 第196章 提起刘寨村事件,是周刚感到很不光彩,他觉得日寇在刘寨屠村跟他有一丝关系。本不想再提,看到刘达飙问的很诚恳,也是革命任务,就详细地告诉他: 那还是去年的事,他还在平城担任区长,一天忽然刘寨村村长(政治主任)李天兴来找他,因为他们是老相识,所以热情接待了他,李天兴告诉他,日寇为巩固扩大敌占区,明目张胆地来村上要人参加警备队,可是没有人去,不去又怕连累老百姓,要他出个主意。 周刚听后,知道这是现在在日寇的铁蹄下最平常不过的事了,也没有个什么好办法做到两全其美。 李天兴见他犹豫就出了个主意,说他带上两个村民假意给鬼子送人,让他带上人去截,意思是让鬼子知道这是被八路军游击队给截走的,一来能交了这次差,二来也不会给群众带来麻烦。 周刚当时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还是打击侵略者的一个方法,就同意了他的要求。到第二天,周刚带领几个游击队成员潜伏在离县城较近的沟西坡村,等到李天兴带着两个年轻人陪同两个警备队的走到沟西坡周刚他们埋伏的地方,忽然从河沟下冒出来几个人,吓得陪同的两个警备队员抱头鼠窜朝县城方向就跑,随即周刚他们朝那两个警备队往县城逃跑的方向放了几枪又扔了几颗土炮就走了。 那两个跑到县城的警备队员言称遭到了八路军游击队的伏击,把那两个参加警备队的年轻人也被劫走了。事后没有多久就听说刘寨被屠村了。 刘宝库听后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周区长也不要自责,刘寨屠村的事也不是只凭这件事,这也是我们的大意,在屠村前一天,修善村的民兵抢走了鬼子小队长的战马,第二天修善的民兵怕鬼子进村就躲在了刘寨大庙里,当天早上洛县长又带领我们袭击了县城,撤退的时候又正好走的是刘寨这股线,鬼子追我们时路过刘寨,加之汉奸的出卖,都赶到一块了”。 周刚还知道李天兴他们就隐蔽在北阳护的羊脑山上,跟北阳护民兵一边练兵一边学习造雷、土炮,发誓要跟鬼子干到底。 刘宝库把了解到的情况回报给了县委。 可是,那些特务汉奸也早已了解到了清明节那天刘寨村和北阳护村民兵袭击炮楼的事。 莱田英夫怀疑是不是就是秦庄的地下党八路做内应干的。那一天据点被八路军游击队包围还袭击了县城,台前的观众堆里还隐藏着民兵游击队,还有土炮。这绝对不是偶然的。 莱田英夫把秦银富和刘富景叫到了红部。 他俩进到办公室刚坐下,莱田英夫就对着他们说了一通日本话,旁边站着的翻译紧随道:“太君问你们,清明节那天是不是秦庄的暗八路串通一起搞得鬼?” 秦银富在一路上就考虑到鬼子叫他们去一定会有这个意思,因为他也没有想到刘寨的民兵会掺杂在人群里,弄得真的像是早已预谋好了的内外夹攻。 他已经想好了万一遇到这种情况该回答的话:“报告太君,据我这两天的调查,八路来搞偷袭是正常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告诉那些跟太君作对的暗八路一个消息,就是我们八路军游击队还没有被皇军赶尽杀绝。” 他一边说,翻译官一边翻译,还没等秦银富说完,就见菜田英夫暴跳如雷,对着秦银富哇啦一阵。 翻译官说:“太君说了,不要给那些八路带高帽,他们躲在山里面怎么就知道我们要举行竣工典礼会议呢”。 “报告太君,我认为搞竣工典礼的事,我们弄得动作也挺大,早两天就在着手准备,那些八路知道这个消息也是正常的,再说太君不也是想利用这次典礼大会来震慑一下那些躲在暗中的八路和民兵吗。” “报告太君,那天也是清明节庙会,利用庙会人杂,混进几个暗八路也正常”。刘富景抢着补充一句,他觉得自己老是不开口也不是回事,汉奸也得像个汉奸的样子。 莱田英夫自己也知道那天是他们太大意了,把那些八路游击队估计的也太差了,没想到皇军这么大的动作也没有把这些八路压垮,还敢来偷袭县城。 至于混杂在老百姓中间的那些扔雷的民兵,他认定那不是正规的,是一些散兵游勇,跟秦银富也不应该有多大关系,不然的话那些雷也不会对着他扔过来。 可是莱田英夫还是对他们不放心,就想利用今天这个机会试他们一下,因为根据那些特务探子的回报,已经得知那天参与扔雷的民兵都在北羊护羊脑山集中,计划明天晚上派队伍去清剿,如果他们有瓜葛的话,他们能眼睁睁地不管不问吗。? 莱田英夫不再追问他们什么问题了,而是很平和地朝他们走过来,拍拍他们的肩膀,伸出大拇指生硬地说了几句中国话:“你们好样的,是皇军大大地疏忽,思路有问题的。”说吧吩咐翻译官几句。 翻译官“嗨!”一声出去了。 不大一会,翻译官领着小队长程田山进来,莱田英夫朝他又嘟哝了几句,就见程田山一个立正后说道:“报告,清剿刘寨民兵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晚上准时出发。” 莱田英夫又朝程田山嘟囔几句,程田山学着很生硬的中国话道:“是的,确确实实在五龙山躲藏,消息大大的准确”。 莱田英夫听罢点点头,朝程田山摆摆手势,意思是让他出去。程田山行了个军礼就出去了。 中午莱田英夫备了一桌菜还宴请了他们,表扬了他们对皇军的忠诚,在以后的日子里,要他们更加忠于皇军,为药王山据点出力。 秦银富跟刘富景吃过饭忧心忡忡地离开县城,他们都在猜想莱田英夫的用意,也很明显这是莱田英夫的阴谋,是对他们的试探。只要不出门不生事,他就没有办法。 可是,尽管如此,秦银富跟刘富景还是对菜田英夫的话不放心,要是真的呢,要不是试探他们,那些民兵同志们不是要因为他们的误判受损失吗。 秦银富不知道刘富景是自己的人,有些话也不敢给他说,不过他知道刘富景是个可靠的人,跟他都是一个村的同辈人,谁好谁坏都清楚。 可是刘富景知道秦银富是组织安排的,他就像他的一个保膘那样,时时刻刻在为他操心,这也是组织安排他的最主要的任务,他也知道现在秦银富在考虑什么。 “莱田英夫说刘寨民兵那话明明是告诉我们了,是怕我们告诉别人还是故意让我们告诉别人的呢?”刘富景在回来的路上就故意跟秦银富搭讪,现在他应该让他知道自己是最可靠的了。 “多着是在试探我们吧,哪有没让我们去参与抓刘寨的民兵还故意告诉我们他们所藏的地方呢。”秦银富道。 “那我们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省的给自己找麻烦”。 “乡里乡亲的,要是真的是抓他们,我们知道了还就成了罪人了。” “你就别管了,我打听打听吧。”刘富景不怕说漏了嘴,因为他就想让他知道自己跟他是自己人,最起码是一路人,让他对他放心。 “行,不过小心无大错,遇事要留个心眼,能不惹事尽量不要惹事,弄得引火烧身,不划算。”秦银富说的既肯定又含蓄。 不过这次他们还是确认菜田英夫一定是在考验他们。 莱田英夫计划在第二天晚上派队伍去北羊护羊脑山清剿刘寨跟北羊护的民兵已经被警备队里的程高松知道了,还是他趁着来通知药王山的伪军将情报交给刘富景的,为了秦银富的安全,程高松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只跟刘富景单线联系。 刘富景怕秦银富因为这件事再生出是非来,就如实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鬼子对刘寨民兵的真正的行动情报。 “你是——?” “我是三八年入党的。”刘富景道。 “你比我入党还早?” “嗯,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掩护你。” “那你现在怎告诉我了?” “我怕你再为这件事操心,因为莱田英夫盯你盯的紧。” 秦银富心里一股暖流在触动。 刘富景把程高松送来的情报及时交给了组织,避免了刘寨和北阳护民兵的一场劫难。 莱田英夫认定这就是秦银富的维持区出了问题,他就像被捉弄了一样。要不找出这个告密的暗八路,以后这么一个大据点还能支撑下去吗。 三天后莱田英夫带着百十号人把秦庄村包围了,他们挨家挨户把群众集中在一起,逼着秦银富在里面找出共产党暗八路来,药王山据点里的两挺轻机关枪也支了起来。 去年刘寨村遭鬼子屠村的惨象秦庄的百姓都知道,面对鬼子今天的场面老百姓知道秦庄要遭殃了。 莱田英夫面对这个场面,胸有成竹,不怕你共产党不出来。 第198章 第198章 二十七军以顺风骤雨之势向日军猛烈射击,瞬息间,日军被打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像热锅上的蚂蚁,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没人骑驭的敌马拖疆顺路向树掌奔驰而去。 这时,二十七军二营指挥官赤营长赤隆韬(赤岗的儿子)望见,便带着五、六名战士下山抢马,不幸被飞枪击中阵亡,当时在胜败存亡之关键时刻顿失指挥,无疑是十分失利的,日军趁此机会向树掌方向跑了。 十五日,日寇又从树掌返回潜伏于磨掌村东的壑会沟内,使二十七军的一个排被日军切断了退路,隐至晚上,这个排的三十余名战士和一民夫在排长的指挥下,悄悄摸出山沟,企图跨过磨掌河,向南行进,不料刚刚到河边,恰遇日寇百余骑兵由西向树掌方向开去,已越过磨掌河村东的风门口,行至磨掌河内。这时,二十七军的排长见机不妙,遂在那一民夫的引导下,立即指挥全排战士撤至磨掌河北岸的土崖上,下一条水沟和一个枯井圪倒潜伏下来。 当天夜里,天色月暗无光,二十七军的排长环视地形,地形居高临下,虎视河滩、水沟,枯井又可做防御工事,有利我袭击日寇。遂果断地将全排仅有的二十余支步枪、六挺机枪组成纵横的强烈火网,给日寇一个出其不意的“断头突击”,日寇后队遭此袭击,疑隐伏圈,仓皇后退,便陷入火海。 一霍间,日军被打的人仰马翻,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枪械弹药,弃置如丘残敌只见暴风骤雨般的子弹迎面扑射而来,却看不到对方的地堡和作战阵地,心急如焚。 直到第二天上午九时左右,日军初梦方醒,才发现二十七军的阵地,即时炮火猛烈射击。直至摧毁河北岸的土崖。 这时,二十七军一边迎战,一边退却,除伤亡一少部分兵力外,其余全部撤退。日寇如漏网之鱼又朝树掌方向而去。这次战斗,日寇伤亡甚多,直到数日后,此地仍臭气难闻,尸骨残留。 三月十六日,一二九师命令临屯公路及驻长治、壶关、平顺、磁县之线以南的部队向北撤退。 根据这一命令,八路军主动退出太南地区的陵川、林县、长治、壶关、晋城、阳城、高平及豫北一带大片地区,是谓“太南退军”。 驻防壶关进入战备状态的三四四旅全部撤走,新一旅也退出大井村以南地区,主力退至平顺县龙镇一带,小股部队留驻郭家驼村一带。中共壶关县委及武工队再次退至平顺县境内。 为扩大武装力量坚持斗争,县委作出决定,以县武工队为基础,吸收各游击小队、中队以及部分村干部、小学教员共百余人,成立了“壶关县子弟独立营”。 下辖二个连队:一连长刘宝库、二连长孟光华。子弟兵独立营在平顺县东坡村集会宣誓后返回壶关县境内。 此时,上级把属于平顺县管辖的游风约十里、北庄、东七里、西七里、东川、南头、东郊、徐家后、常家池、消军岭、白家庄、大门道、北坡、南脑、西沟等十五个村划给壶关县作为抗日根据地。 独立营以此为依托,同日军、国民党顽固派进行着坚决斗争。 在党的领导下,“壶关县抗日民主机构”在盘马池村公开宣告成立。 三月下旬,壶关县委在平顺县寺头村召开牺盟干部座谈会,贯彻山西省牺盟会在沁源县召开的第一次代表大会的精神,总结了壶关县牺盟分会自成立以来在壶关开展抗日救亡工作的经验教训,提出要继续做好统一战线工作,号召各界人士在日、顽的压力下不低头、不动摇,继续投身于抗日救亡运动。 四月中旬,为了消灭我党在东山游风约根据地的有生力量,驻晋东南的侵华日军,集结长治、潞城、壶关县的日伪军,分路向我太南地区大举进犯。敌一路后尾,侵犯到南梭村后,遭到我八路军新一旅的伏击,打的敌人丢盔卸甲,日伪军突然受到猛烈打击后,仓皇南逃。 我新一旅事前得知敌人大举扫荡,是日早上便派出便衣侦察,同时派出一个连队潜伏在南梭村北山上的山寨里,伺机打击敌人的侵犯。 上午九点多钟,一路敌人从晋庄往东南顺河滩朝十里的方向进犯,敌人在行进中发现东七里村北山小庙岭有人(我游击队)活动,开始向小庙岭炮击半个多小时,我游击队迅速转移。 敌人走至西七里村十字河时遭到我游击队的射击,打死日本军官一名,打死洋马一匹,敌继续朝十里方向进犯。 另一路敌人从五龙山经北塔底上到老横岭,沿畅村岭朝十里村西岭转南山行进,上午十点多钟敌人经十里村的东、西两山继续朝南行进。东路敌人走至十里村东山碣下时,抓走群众向安成、向年忠二人引路南犯(敌人未进村),下午四点左右,东路敌人已从十里东山过完了,抓走的群众未放回来。 行进在十里西山的南犯敌人,在上午十点多,行进到十里通往北山路口时(圪老山),早有我新一旅派出的便衣化装成卖粪叉的老人,在南山路口歇着(专等日军抓他引路)。 敌人走到路口时发现一个卖龚叉的老汉,便抓他引路,这个老汉便把敌人引下山至我新一旅战士的伏击圈,走在北梭村东休息时,部分日伪军进村抢粮、抢衣服,抢走群众性口十余头。随后敌入朝南梭村南河沟上天地岭,往南进入郭家驼,两路日伪军汇合。 当日伪军前部行进到南梭村时,用刺刀扎死群众宋秋来,抢粮食十余石(敌人喂性口用),抢走群众郭怀成家毛驴四头,郭怀松家骡子一头、毛驴二头,宋起珍家毛驴四头,李天存家毛驴四头,郭喜则家毛驴三头,还有郭连喜、郭兴付、宋何发等八户的牲畜共二十三头。前部敌人在下午四点过完。 我新一旅早上派出的侦察员,在十里南山岭上的大石头缝里潜伏着,观察敌人的行动,下午六点多钟,敌人的后续部队己全部下山,走进了我潜伏一天的新一旅战士的伏击圈,伏在十里南山岭上的侦察员发出了信号,连鸣三枪,潜伏在南梭沟岭上山寨里的新一旅战士,听到北面山上的信号抢,已知敌人进入伏击圈,便向南河沟的敌人展开了猛烈射击,从下午六点多开始,激战两个多小时,打死敌入十多名,驮骡十余头,洋马三匹。 敌人在山沟里遇到伏击后惊慌不安,一边还击,一边向南逃跑,追赶日军大队。敌人逃跑时,丢下了很多大米、白面、白糖、饼干等。战斗结束后,南梭的群众将这些战利品全部交给了抗日机构和部队。 由于日顽夹击,党组织处于艰难境地,占据县城的日军,经常对城周围和城北地区“扫荡”、“抢粮”,县城南部和中部地区处在国民党二十七军和阎军独八旅的骚扰之中,中共壶关县党组织两方受击,两面作战。 敌人集中力量主要瞄准了东山游风约一代地区,县、区武装的力量跟敌人悬殊太大,工作处于十分困苦的境地,为保存革命有生力量,县委决定县、区党政领导和武装全部分散隐蔽。 民运工作队周刚为驻在郭家驼的新一旅部队凑集粮草,领导派他跟栗旗书找到壶关县机关想点办法。 栗旗书是在日寇第一次入侵黎城县时随县机关撤离到游风约的,在那里参加了新一旅部队担任侦查员。 当时,为了安全起见,壶关县机关是三天二日换地方,不知道一个确切的位置,只是听说在晋庄一带。 周刚他们还带着二个警卫员,二个马夫,从郭家驼出发到晋庄,走到盘马池岭上,遇到了一支队伍,全副武装,衣着整齐,武器也不一般,至少有一个连。 队伍里有两个骑马的,还有一个坐着二人小轿,一路向南而去。周刚很纳闷,按说这支队伍该是一个首长的队伍呀,但他没有听说过这时候要有首长来的消息。? 周刚他们到了晋庄,一打听县府在山仓,到了山仓又说是在后沟,去了后沟才找到县府。当时县府里就是有十几个人,县长侯国英,组织部长吴树修,农会张树芝、申连德,公安局长张逢群等。 晚上,周刚跟领导们面谈给部队解决粮草的事,吴树修说:“这事一区已经解决了,当地老百姓很支持,几家财主大户也很自觉,他们都认识到了我们才是真正打日本的,还是搞土改,解决民生问题的结果呀”。? 周刚听了此话也就放心了,便跟侯县长提起在盘马池岭上碰到的那支队伍的事。 侯国英道:“那支队伍是不是咱们的朱老总啊,自咱们的部队驻扎在郭家驼后,针对跟国民党的摩擦,听说首长要来解决摩擦的事。” 吴树修很激动地插嘴道“是呀,再说了我们的好多同志都无中生有地关在国民党监狱里,他们好好的不打日本,专跟我们同胞过不去。” “我的老父亲还关在陵川国民党监狱里。”周刚道。 “那是怎,老父亲也是……?”吴树修问。 “是他们没有抓到我,就抓了老父亲逼我去投案。” “这下该好了,我们也不需要再往北退了,你的老父亲也能得救了。”侯国英很认真地说道,然后满怀激情地对着高步清:“你去告诉大家让大家准备一下,下一步我们就要落脚安口村了”。 第200章 第200章 壶北游击队根据地跟常行国民党县府区域划界后,盘踞在壶关县常行村的国民党二十七军和壶关县国民党党部书记冯铖季勾结长治、高平、陵川县的县党部书记,号称上党地区防共的“四大天王”。 自抗战以来他们就定期聚会,互通风声,一心想消灭共产党,又担心被日本人吃掉,四个县的反动武装力量便联合到了一块,组成了“马聂姬杨集团”,实为一群土匪,杀害我党和抗日武装,被当地群众称为“四个拔浪队”。 自去年在县城南韩庄村召开各村农民代表参加的揭露冯铖季等破坏抗日大会后,冯铖季表面上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内心却对共产党八路军更加不满,暗中勾结长治县长聂士庆对我革命同志进行迫害。 特别是在荫城同懋德商铺当掌柜的桥头村申斗金,他们早就怀疑申斗金是共产党,只是没有充足的证据,日寇占领荫城时,推荐申斗金担任日本人的维持会长,遭到了申斗金的拒绝,申斗金在日本人眼里也成了一位被排斥的对象。 荫城镇地下共产党组织创建于三五年冬,三五年十月,红军北上抗日到达陕北后,上级速派遣一些同志以经商庄客的身份,潜伏到了荫城镇,发展地下共产党组织。 荫城不仅是个古老商镇,经济发达,车水马龙,信息物流畅通,同时也是兵家相争之地,长治沦陷后日本人就开始在这里设立据点。 这些红军同志,在荫城工作谨慎大胆,为了尽快建立党组织首先是依托商人身份,介入商界,物色培养可靠的入党对象。 在当时桥头村申斗金这个荫城同懋德商铺大掌柜在商界颇有名气和威望,抗战热潮急烈的民众集中地就是东大街三角圪台申斗金商店地段,申斗金又是“抗日武装组织”活动的领导人之一,常带领群众游行示威走在荫城镇的大街上,因此,他成了赵德尊的首选培养对象。 红军里有一名姓赵的同志,通过商贸业务手段,发展申斗金加入中国共产党,向他宣布了党组织的工作机制,组织纪律和只能默默做事,不能告诉家人等安全保密制度,从此,申斗金便以做生意为掩护,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一切财物都用在了发展党的地下组织,投身于我党抗日救亡运动上来。 接下来在申斗金的努力下,先后在商界庄客中发展了一批地下共产党员,扩大了地下党的组织。 长治县抗日民主机关成立后,申斗金迅速组建了以荫城为中心的由长治、壶关、陵川、高平等县域的地下信息交通网,及时传达了党的秘密指示,收集情报,发动群众,减租减息、除奸反特,筹集抗日资金,发展壮大抗日骨干队伍,从而点燃了我党在长治东南四县邻域抗日救亡的燎原之火。 三六年二月,东征红军强度黄河,挺进山西,申斗金受命领导地下党组织提供信息,组织力量充当向导,迎接和配合红军东征军进驻长治县西火镇。 红军战士一进西火镇,马不卸鞍,人不卸甲,立即开展工作,他们军纪严明,不占民房,驻扎在西村一座旧庙,白天身背米袋写标语,贴传单,穿着草鞋做宣传,晚上宿文庙。在牛宅大院内召开群众大会。 红军首长号召全体村民,不论贫富、男女、老幼人人参加,亲自讲解我党和红军的抗日主张,当时,西火镇龙蛇混杂,人来人往,有外地逃难的,有京津沪进步青年,有冀豫两省灾民,成百上千人参加了会议,会上还组织了东北逃难者控诉了日本在东北的侵略罪行和人民所遭受的悲惨遭遇。 红军号召实行“合理负担,减租减息”,富人要讲良心开仓放粮,赈济饥民。红军还上门向富户打借条,借钱、借粮,逼那些顽固富户就范。红军还进商店,动员商户架锅做饭,无偿让街头难民填饱肚子渡难关…… 领导们趁热打铁,向广大群众宣讲实施“合理负担”和“减租减息”的重要性,重申“工农商学兵,一起来救亡”的抗日主张。还郑重承诺,红军今天打下的借条,等打败日本鬼子后一定加倍偿还。几户顽固富户也站出来表示一致抗日,开仓献粮。 特别是在扩大红军队伍大会上,热血青年们争相报名,妻送郎、父送子,热烈场景十分动人,还有在卢沟桥事变前从东北、河南逃难到此的难民,以及来自北京的进步青年等,共四十余人参加了红军。 一九三七年春,一支以白队长为首的红军抗日宣传队共七人,秘密来到荫城镇,申斗金受命首先与白队长取得了联系,尔后,将白队长以经商为名秘密安排在荫城镇,其余队员分散在周边县城的村庄。 为支持配合白队长的工作,申斗金把常驻西火镇的交通员张孝臣介绍给白队长,以催交铁货为名配合宣传队在西火一带开展活动,根据宣传队深入壶关、陵川开展工作的需要。 申斗金亲自把张德善(壶关五集村人)的名字由张安书改为张德善交给宣传队当向导配合工作,红军宣传队很快地在长治、陵川、壶关等地扎下了根。 三七年十一月,八路军一二九师组建工作团从太岳到晋东南创建抗日根据地,领导们一行到达长治(市),申斗金受命提供情况,秘密通知参加会议的人员,工作团与晋东南第五专员公署负责人(兼长治县县长)续济川商谈开展统一战线全民抗战工作。此间,申斗金领导的地下党和交通网络,配合抗日宣传团做了大量工作。 当时,聂士庆担任长治县县长,是阎锡山的铁军骨干。当八路军工作团到长治时,聂士庆就百般阻挠,国共双方正在举行会谈时,聂士庆就冲进去向续济川慌说:“了不得啦,满街都是八路军的宣传队,共产党要翻天了!”后来,聂士庆还以续济川私人代表名义,到各地传播谣言,千方百计阻挠民众加入抗日革命队伍。 三八年四月,八路军宣传队在六分校把民众组织起来,成立了抗日游击队,聂士庆知道后,即带武装包围了六分校,缴了枪,让长治县警察局与六分队的游击队合并起来,他担任了司令,掌控了政权军权。 聂士庆不敢与日军叫板,反而与潞安府大豪绅裴宝堂相互勾结,消极抗日,欺压百姓,干尽坏事,甚至在国难民困交加之际,他还不忘讲排场,耍排头,在城里坐四抬轿,下乡要乘八台轿,贪图享乐。 地下党组织建立开始,除把斗争矛头瞄准日伪外,另一斗争对象就是聂士庆这一反动势力。 大豪绅裴宝堂从日本回国任山西督军府秘书,后来回长治任教。民国四年经商,依托阎锡山成了上党首富,不久,阎锡山委任其山西省盐务总局局长,在长治、长子、高平县城和西火镇开设了盐务分局,日寇入侵后,充当长治维持会会长。他暗中勾结省、县反动势力,囤积居奇,哄抬盐价,并散布谣言,制造恐慌,闹得民怨沸腾,人心不宁。 申斗金协作白队长,派张德善等地下工作者和宣传队员带领一伙当地爱国青年与愤怒的群众先在他的盐务分局门前不断高喊“一切为了抗日,团结一致,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打倒卖国贼”!等口号,给他造成舆论上的压力,接着关闭了他的盐店,并打开盐仓将盐全部没收,廉价卖给当地民众,剩余部分运往外地售给百姓,将售盐款全部支援了抗日事业。 我八路军为建立抗日革命根据地培养骨干力量,在长治建立民族革命大学六分校(今长治市二中校址),申斗金随白队长在壶关家乡亲自动员了十七名进步青年参加了决死队,受到了壶关县县长的表扬。 申斗金虽然身居荫城,却不断回家乡桥头宣传抗日。三八年七月的一天,申斗金从荫城回到家乡桥头村,路过民兵训练场,看到队员们训练得热火朝天,可是身高马大的申新法却没精打采,于是就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累了还是不想练了?” 申新法说:“累倒是不累,对我来说,练不练没多大意思。”他一听,话里有话,于是说:“跟我回家,有话慢慢说。” 申新法原本是神东村人,本姓杨,由于其舅父早年身亡,留下舅母和一位残疾表哥申老丑艰难度日,随舅母年老力衰失去劳动能力,新法由“杨”改为“申”姓后,来到桥头村给舅母当了儿子。 第201章 第201章 日本占领了壶关县城后,桥头村群众申新法报名参加了牺盟会,不久又入了共产党。从此他东奔西跑忙于救亡,可年老体弱的舅母和残疾表哥却失去了依靠。 是抗日还是顾及家庭,申新法处于两难境地,申斗金了解了实情后,坚定地对他说:“抗日救亡要紧,打不败日本鬼子,别说你娘和你哥保不住性命,就是你也活不成。家中的事情交给我家里来照料。” 从此,申新法只要外出工作,申斗金的妻子总要多做两个人的饭,按时送到申新法家里。申新法解除了后顾之忧,全身投入到了抗战工作中。 一九三八年初秋,天旱少雨,桥头村人心慌慌,本来日本鬼子搅得家无宁日,又担心天灾颗粒无收,雪上加霜,一些老人想过去大旱求神祈雨的办法,于是就找申斗金商量,为了满足村民们的愿望,他立即表态“由我出钱共同办好此事”。然后全村的村民们一起上供烧香,顶礼膜拜,虔诚祷告…… 没过几天,或许是真的感动了上苍,果然迎来了连绵阴雨,一连十天不停,半月不见太阳,结果遭成了涝灾。 申斗金与乡亲们求神祈雨这件事,成了村上财主们企图整倒他的一个把柄。恰好一个财主的女婿在抗日县府工作,这个财主就同总爷(村长)先找其女婿商谈,说是“申斗金大搞封建迷信活动,转移抗日方向,松懈民众斗志,造成秋粮腐烂,这可是大罪,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然后又花钱雇佣少数民众手拿阴雨腐烂的谷穗到县府告状,由早已预先商定好的财主女婿管某某负责接待处理此事,在他的撺掇下,法庭立即派警员到村里来传讯申斗金。 其实申斗金早已掌握了村上反动势力的密谋行动,做好了应对。胸有城竹地在法厅上同他们辩解,双方舌战半天,他感到势头不妙,提出有要同法厅领导亲自面谈。 一直谈到深夜,法厅领导深知申斗金搞封建迷信活动是为了安顿民心,更得知这场法庭“里应外合”的闹剧,是桥头村长期以来正反势力斗争的一个阴谋。 为了平息事态,巩固党的抗日统一战线,第二天,经法厅领导做工作,先把去告状的一些民众打发回村,随后又把申斗金的妻子接来,法厅领导讲:你们到这里暂住两三天,学学政策,接受教育,回去后多给老百姓办好事,不要再让他们抓住辫子。并交待下面要招待好这两位客人。 后来,抗日机关对财主的女婿的错误进行了批评教育,给了警告处分。这位女婿的岳父在村上叫嚣道:“申斗金害我女婿受处分,我们上了他的当。咱往后走着瞧,看谁能斗倒谁!”? 三九年七月,日军第二次占领了壶关城,大规模地向东南山区扫荡,此时,五龙山池后村的社会名流靳瑞萱(人称四先生)正准备在家乡举办庆寿大典。 靳瑞萱是官费留日学生,回国后,被阎锡山委任督军府少将参事,又到大连做医生和翻译,与阎锡山成莫逆之交…… 日军了解到靳瑞萱与阎锡山的特殊关系,觉得有可利用价值,于是立即责成驻壶关红部莱田英夫前往祝贺,其中还有壶关顽伪头目及阎锡山委派的官员。 申斗金得知这一消息后敏锐地感觉到,现在正是日军骄横、亲日反动势力嚣张之时,抗日武装迫切想了解敌情动态,很有必要深入虎穴一探究竟。于是,他经请示上级,跟妻子申俊则,以荫城商界绅士名义去给靳瑞萱祝寿。 那天上午,他让人把事先说定的本村总爷申德科(时为伪村长)的骡子车借来,与妻子一道去了池后村。 宴席上,申头戴礼帽,身穿长袍,一副中国传统式的富商名流打扮,很有绅士派头,引得日本鬼子不时地用半通不通的中国话向他问这问那,顽伪官员也过来与他寒暄,申斗金借着酒兴不断地给他们敬酒套近乎,等那些家伙露出几分醉意时,他也装假醉,旁敲侧击地引诱他们,不时刺探一些情报。 尽管他对这次虎穴侦探百般掩饰,还是被村里的反动势力看出了破绽。扬言说“申斗金扮富商去池后为四先生祝寿,实质是为八路军窃取情报,就此行为肯定他是‘暗八路’”。 三九年夏,日本开展第二次九路进攻,占领了荫城镇,扎营安据点,推行维持制度,荫城镇商界建立维持商会。 聂士庆跳出来,为讨好日本鬼子,妄图借日本军建立商业维持会机会主动献媚,将阎锡山在荫城设置的政工所改变为日伪维持会(商会),鉴于商会对面同懋德杂货店申斗金掌柜在商界威望较高,影响力较大,社交能力又强,担任商界维持会会长再合适不过。 聂士庆一面向日本出谋划策,一面派员找申斗金谈话,又是许愿诱惑,又是恐吓威胁,把软硬伎俩使尽后仍不见效,便最后通牒:“如不服从,就没收同懋德所有财产,皇军还要烧毁房子,处死店员。” 面对聂士庆不择手段的施压和日本鬼子气急败坏地叫嚣,申斗金一边疏散人员,转移财产,一边同他们机智周旋。地下党组织及时援助,派人装扮成桥头村人前来报信,慌说申家老母“病危”,申斗金以此为借口,连夜脱身赶回了壶关家乡。 申斗金在家乡躲避担任会长的机会,他以民主志士的身份帮助家乡抗日除奸。 后半年,国共两党的矛盾逐渐表面化,桥头村“八路”和“特务”的斗争也趋于白热化,村里反动势力几个代表人物,如在河南开封的军统特务申荣景(桥头村大东家),壶关国民党顽固县府(公安局长)特务头子刘国庆,村总爷(村长)申德科等。 他们明目张胆地串通起来,破坏“减租减息、合理负担”,欺压百姓,勾结日伪来村里扫荡。 以共产党支部书记申来顺,抗日村长申怀旺,农会主席申石头为首的二十一名党员,以及四十余名民兵,也不甘示弱,同反动势力开展了激烈斗争。 申斗金抓住要害,先从侦破密谋杀害牺盟会骨干抗日村长(共产党员)申朝元和牺盟会骨干农会主席(共产党员)申斗贵惨案入手,改变了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 申斗金首先收集整理了总爷申德科,军统特务申荣景的累累罪行,秘密上报八路军,将这二贼先后抓捕镇压,搬掉了压在桥头人民头上的两座“大山”,使桥头村的反动势力群龙无首。接着他又乘胜追击,组织力量侦查杀害申朝元、申斗贵凶手和证据。 神东村的荣补顺医生与申斗金是莫逆之交,桥头村苏掌庄的李怀全、郭双兴(实名李兴双)一个是申家的长工,一个是逃难落户的穷人,两人称申斗金恩人和朋友,申斗金发挥其三人的优势和特点,让荣先生借助走乡串户看病的机会,秘密查询收集证据,让李怀金、郭双兴以看亲访友名义取证。 申斗金通过以上两个渠道,终于查清了杀害两案的凶手和帮凶。而后被抗日民主机关镇压,从而打乱了敌人的阵脚,解除了全村和死难家属的心头之恨,点燃了人们除奸反特的怒火,使桥头村减租减息,团结抗日工作健康发展起来。 秋季,申斗金接到国共两党在西火准备召开反摩擦大会的信息后,返回了长治县战斗的岗位。 十一月,为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进一步促进国共两党合作,国共两党共同在长治县西火镇召开太行区潞泽辽沁十九县参加的抗日救国反摩擦大会。 这是一次万人大会,西火镇万人空港,潞泽辽沁等十九县数百名代表齐集会场,国民党中央军二十七军、四十军派代表参加,八路军方面代表太行区参加,长治县抗日民主机关县长代表张变堂也参加了会议。会议由阎委派的国民党县长聂士庆主持大会。 大会开幕后,先由聂士庆假惺惺地讲了一番抗日大道理,接着说:“这次大会是国共合作抗日的大会,是全体民众抗日的大会”。 接下来,由二十七军军代表讲话,随即由中共代表张变堂讲话,张县长为了促进国共合作抗日,首先肯定了合作抗日的必要性和目前存在的问题,为团结抗日提出了七条建议: 一是消除一切反动宣传;二是坚持合理负担和双减政令;三是机关一切人员要和人民群众同甘共苦,反对贪污腐败;四是救济难民保障穷人有饭吃有衣穿;五是向地主、富农清处剥削账;六是贪污抗日公款者以汉奸论处;七是要求县长向代表交待清三年来公粮收支账。 第202章 第202章 张变堂提七条建议之后,我党抗大分校学生代表和群众代表群情振奋,振臂高呼,强烈要求聂士庆做出回答。 聂士庆听了这七条咄咄逼人建议,再看看会场上群众愤怒的目光,显得十分狼狈和恐慌,感觉情势对自己不妙,就赶紧堆起笑脸,附和应对道:“这些我一定照办。”说罢,他耍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以阎长官叫他开紧急会议为借口,指定县财政局长刘恬暂时代理县长之职,继续主持会议,便匆匆溜之大吉。 这一下,惹恼了参加大会的民众,愤怒的群众转身将代县长刘恬团团围了起来,要他交待三年来的钱粮收支账,而刘恬却说:“我只是代理县长之职,这些事我根本管不着,还是让聂县长自己回来交待吧。” 他这一态度更激怒了在场民众,几个牺盟会会员冲上前去把刘恬的手提箱夺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黄金白银,当场没收。并被群众拉到大街上进行游斗后处决。主犯应该是聂士庆,帮凶刘恬为他当了替罪羊。 十二月中旬,阎军发动政变,聂士庆带着晋绥军前来报复,张变堂得知信息后,决定先下手为强,迅速抓捕了聂士庆手下的汉奸、特务,长治县抗日民主机关撤退到了平顺县大后方。反扑回来的聂士庆对全县共产党和牺盟会等抗日力量进行了大清剿,西火镇进入了白色恐怖之中。 此后,聂士庆又与日伪秘密来往,暗中投靠日军,彻底当了卖国贼。 四〇年初,日本一个中队开进了荫城镇,随后又侵占了西火镇,聂士庆在晋绥军独八旅一队士兵的护送下,大摇大摆地来到西火镇,开始与日伪形影不离,又是抓共产党和抗日志士,又是帮助日伪物色维持会长,印制良民证,与日本鬼子同流合污、祸害百姓。 西火镇位于山西长治县雄山东麓上党南界,东与壶关县为邻,南与晋城市高平、陵川接壤。面对日伪军的疯狂杀戳和聂士庆的淫威,西火人没有屈服。 恰在这时,太南区委通过地下党传来指示:“西火不搞维持,西火这块阵地不能丢,现在西火不维持就能拖住日本鬼子扫荡根据地的腿。” 太南区委的指示极大地鼓舞了人们的士气,除一些地主、富户们屈服于日伪和聂士庆的淫威同意维持外,大多数人反对维持,大家说:“不管受多大磨难,也要保住根据地,支持八路军抗战到底。”牺盟会、自卫队还贴出标语,发出传单“谁搞维持,谁就是汉奸,我们就消灭谁!” 为了取得斗争主动权,地下党组织通知抗日武装采取“疲劳战术”袭扰敌人,他们将村里的民兵分为若干小组,并通过与周边村庄的民兵协商,相互接迎,隔三岔五地在深夜到日伪机构和聂士庆居住地“老当铺”院墙外鸣枪放炮,直搅得那些家伙又是增加岗哨,又是修筑墙体,一个个宛若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日伪军只好撤离了西火。 聂士庆在西火几次碰壁,越想越气,便先后多次派联络官跑荫城驻日“据点”和长治“红部”,请求日本出兵驻扎西火。 最终“红部”答应派冶狐小队在西火村边的关岭山要塞驻扎,准备征民夫,修碉堡,筑炮台,炮口枪口直对西火进出口,谋图卡住八路军通往长治、壶关、陵川抗日根据地的交通要道。 西火镇的党组织和抗日武装又将面临灾难的严峻考验…… 西火怎么办?怎样能保证西火不搞维持?保住抗日根据地这个“棋眼”?成了申斗金地下党的当前重大问题,但申斗金万万没料到的问题出现了。 盘踞在壶关县常行村的国民党顽固县长赵如镐和壶关县国民党党部书记冯铖季,早就怀疑申斗金肯定是“地下党”、“暗八路”,曾多次向聂士庆打招呼,要求聂设法处置他。 聂士庆前段时间忙于发动“十二月政变”,没有顾及冯铖季请求处置申斗金之事。近期又多次到荫城日本据点和长治日本红部求援,日本答应了聂的请求,不久将派兵长期进驻西火镇。于是他才顾及这事,联想起了申斗金拒任维持会长羞辱他的事,不由气打一处来,随即安排荫城镇的维持会,立即动手处置申斗金和“同懋德”杂货店。 四〇年五月的一天中午,一位地下交通员获得这一信息后,立即报告申斗金,要他立即转移,申斗金思考后说:“我一个人好说,西火怎么办?店中这么多资产绝不能给日本鬼子留下”。? 申斗金及时安排向上级汇报“日军准备长期占领西火镇的信息及其严重后果,请求八路军出兵支援,并请求太南区委派遣战斗英雄,熟悉西火情况的侯国英同志率兵前来歼敌。” 然后,申斗金秘密去了附近的荆圪道村进行了布置。深夜,他把店员们一一叫起来,妥善作了安排。三更时分,荆圪道村两个人套着两辆骡子车,来到了店铺后门口,申斗金叫伙计们很快把值钱的绸缎、布匹及军队需要的商品全部装上车,然后,他一个人押着车出发了。 临行前,他悄声交待店员们:“你们走得越远越好!”次日上午,日伪军在维持会长带领下来到了同懋德店门前,店门落锁,空无一人,聂士庆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他在日本人面前又丢了丑。 不料跟他学徒的同乡桥头村申高科在装货前就跑了,提前赶到桥头村,把情况报告了国民党特务,他们跑到壶关县常行村国民党出卖了申斗金。他们回报说申斗金极可能会将货物转移给驻扎在壶关县固村山后河村八路军贸易局,桥头是他走的必经之路。 县长赵如镐立即派兵跟随申高科到桥头村路口堵截。潜伏在国民党里面的地下党同志将这一信息急速通报了申斗金,他当机立断,把货物悄悄卸在了油方河村一个姓杨的家中,之后,又同车返回隐蔽在了荆圪道村。 国民党派人在桥头村口等到次日,没见到车、货、人,只好带着申高科回县府回报。 赵如镐逼着申高科交待:“申斗金现在哪里?两车货又在哪里?” 申高科提供了可能去的地方:“油方河村是必经之路,这个村那个姓杨的是同懋德店的股东,货可能藏在杨的家里,申斗金可能同车一同返回荆圪道村”。 于是由申高科带路到油方河和荆圪道村抢了货抓了人交到了常行村,申斗金被关进了大牢。 桥头村的特务汉奸按照赵如镐的指意,速到固村用金钱买通了一位姓张的写了诉状,以“暗八路”的罪名状告申斗金。 赵如镐想在申斗金口中掏出其他同志分子和抗日干部来。软了不行就用刑,在审讯中,申斗金昏过去醒过来。一天、两天,赵如镐劳而无功。 申斗金严正地告诉赵如镐:“你别费心机了,这些特务、汉奸败类们所指控的都是事实,共产党员、“暗八路”我当得光荣,要想从我嘴里扣出一个共产党员,一个抗日分子,那你痴心妄想!” 气急败坏的赵如镐见一无所获,即暴跳如雷地把桌子一拍,声嘶力竭地恫吓道:“申斗金,我让你嘴硬,立即打入死牢,准备枪决!” 申斗金却耻笑他:“我现在死,最大的遗憾是没有亲眼看到日本鬼子被赶出中国去的那一天!你们国民党有胆量去打鬼子吗!不要在中国人面前当老虎了!” 次日,刽子手到狱中去提申斗金行刑时,他正和一位狱友下棋。当把他提到赵如镐面前时,他昂首挺胸,高喊着抗日口号。 赵如镐还不死心,命令刽子手再一次用刑,申斗金的两条腿被压断了,两个刑警把他抬起来见赵如镐,他钻心地疼痛,面黄如纸,大汗淋漓,双目仍怒视着赵如镐,赵如镐彻底泄气了,沮丧地低下了头,无奈地摆了摆手。 这时,申斗金突然从手中扔出一块大洋,高喊道:“我叫申斗金,桥头村人,请好心人拿上它去给我家里报个信。”话音刚落,还没到刑场,刽子手手中的枪响了。 申斗金牺牲不久,侯国英受命率领壶关县独立营开赴西火前线,在八路军派来的一个连的兵力支援下,消灭了西火日本据点的冶狐小队,西火根据地这个“棋眼”又回到人民手中。 自三九年冬以来,日军以铁路、公路为支柱,对抗日根据地进行频繁扫荡,并企图割断太行、晋察冀等战略区的联系,压缩八路军的作战空间,推行所谓“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的“囚笼政策”。 八路军总部决定发动交通破击战,重点破袭正太铁路和同蒲路北段,给日本华北方面军以有力打击。 八路军指挥部动员了一百多个团,在华北地区两千多千米的战线上,对日本侵略者发动了大规模攻击,进行拔掉敌人靠近根据地的碉堡、据点,炸毁敌人使用的铁路、桥梁、公路,使日军的交通线瘫痪.掀起了着名的百团大战。 第203章 第203章 县子弟兵独立营在教导员车敏的带领下,配合主力参加了“百团大战”,连续攻破东长井、河口等日军据点。组织力量破坏东崇贤村的木桥,独立营战士在周围埋伏,狠狠打击了出发“扫荡”的日军。鼓舞了根据地军民,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在配合八路军进行百团大战的同时,根据地派在涉县温村学习的刘保杏(化名江平)刘宝花(化名圣依)来领导各村妇女进行解放思想,扫除封建,走下炕头,走上田间,着装上阵,参加农业生产和“坚壁清野”的运动。 同时,在平顺县候堡参加民族革命中学学习的抗日军政大学一分校的学生赵麦玲、王化、郭芳芳等女同志和平顺县委成员,江平的未婚夫夏馨雨也来参加这次运动。 赵麦玲是壶关县神郊村(南岸上)人。出身在一个中农家庭,她跟年近花甲的母亲相依为命过着仅可温饱的生活,没机会上学读书,三七年与牺盟会员盖良弼同志结婚。 三八年盖良弼投身于抗日决死队三纵队工作。三九年夏季抗日军政大学一分校转战到神郊村,学生们学军事、学政治、大搞民运工作。抗大女生队的学员,经常到赵麦玲家,讲抗日救国和解放妇女的道理,也经常召开群众会,发动群众开展抗日救亡运动。 由于封建家庭关系,老人不愿让赵麦玲参加群众集会,但在抗大女学生的启发下,终于冲破了家庭的束缚,走向社会,学习抗日高于一切,不抗日活不成的道理。 面对困难当头的严酷局面,使赵麦玲开始认识到,党提出的抗日救国的主张是拯救民族危亡的主张,自己是一个青年人,应该投身到抗日救亡的洪流之中去。在誓死不当亡国奴的思想下,把个人的安危和民族的存亡紧密地联系起来,走上了抗日救亡的道路。 三九年十二月,风云突变,驻扎在壶南的国民党顽固派,开始屠杀共产党人,进攻抗日决死队,镇压人民群众。党组织为了保存革命力量,领导跟随驻神郊村的壶关军政干部学校全体人员,紧急向本县黄花水村集结,并要求神郊方圆凡是住过抗大一分校学生的各村党组织,要立刻把受到革命熏陶的进步人士组织起来,紧急疏散转移,以防特务盯梢出卖。 神郊村离学校最近,抗大分校领导在撤离的时候将自己幼小的儿女寄养在神郊村民(奶娘)家里,为了保护孩子们的安全,通过党组织把孩子们又重新安排了一下,原来孩子们还都是名副其实地在各个奶娘家生活,村里群众没有不知道的,大家还在不时地去看望孩子。可现在不同了,乌云过来了,要变天了,这些革命的后代不能让他们受到一丁点的“风寒”。 这个艰巨的任务上级就交给了赵麦玲,并且把她的丈夫盖良弼从部队调回来,共同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为什么说这个任务艰巨呢,因为那些特务汉奸们一定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特务们都知道那可是要发财的,部队都撤离了,这里就该是他们的天下了,他们都知道那些大领导的孩子就住在神郊。 神郊村地下党员丁耀明(抗日村长)、杨青禄(政治主任)早已把领导们的儿女们转移了,没想到他们的行踪也早已被村上的特务盯梢,因为这些特务有的就混在神郊村的民兵队伍里,有些已经被驻扎在这里的国民党特务腐蚀了,正在暗中偷偷地为他们服务。 神郊村三十多个民兵和积极分子在一九四〇年二月初(临过春节前几天)跟随军干学院往黄花水转移时,突然发现一个民兵掉队不见了,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经分析确定这个民兵一定有问题,领导马上派盖良弼、赵麦玲夫妇带几个民兵返回神郊,因为村里还有我们的同志,特别是那些被奶娘领着的孩子们。 丁耀明、杨青禄是在军政干校参加的革命组织,并被组织委任神郊主村抗日村长和政治主任。“十二月事变”撤退时,两位同志是奉命留在村里继续领导村民革命的。他们都是我党秘密安排的地下革命者,在村上也和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兵一样,没想到里面出了特务。 撤退的同志们可巧没有过罢年,只是小年刚刚过,村里的群众才开始准备过年的粘豆包,还想让同志们好好地在村上过个年,吃上他们的粘豆包。没想到悄悄地就走了。 也就在刚刚转移的当天,国民党二十七军就侵占了神郊村,那个溜号的特务就是要在村里给那些顽固派的头头当向导立头功。 盖良弼他们跑到村上已经迟了,神南、神北都是二十七军部队,军官头头都在忙着号房。他们乘乱找到了丁耀明,他说杨青禄已经被抓走了,民兵里的那个叛徒领着敌人抄了他的家。 “这下我就心安了,你们快走吧,记住这个叛徒就行。” 说罢将那些寄养在村里的孩子转移的地方一一告诉了他们。 “那你?” “我还得安顿一下,万一那个叛徒已经盯上了我,岂不是你们也走不了了。再说,你们也得通知黄花水的同志们这里的情况。” 盖良弼他们只好先走了,这里离黄花水也不远,那个叛徒也暴露了他们转移的地方,十万火急呀! 在黄花水集结的同志们接到盖良弼他们的回报没敢停留,第二天即转移到平顺县寺头村。 几天后组织上接到消息,杨青禄同志还有几个没有撤离的民兵被顽固派残酷杀害,杨青禄被带到陵川拷问后牺牲,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向敌人吐露一个字。 上级派盖良弼找到丁耀明带着几个决死队战士将那个民兵叛徒处决。 为了那些转移到平顺县刚参加革命的同志学习文化,进一步接受革命道理,组织上将赵麦玲、王化、郭芳芳、圣依等女同志送入驻平顺候堡村民族革命中学学习。 在游风约根据地大搞“坚壁清野”的组织工作,就是在撤退或转移前收藏物资,使敌人一无所获,把已成熟的粮食作物,清理收藏起来,把四野的居民和物资全部转移,叫敌人即使进来,也抢不到一点东西, 拿不到一粒粮、一文钱、一寸布、一根针,甚至让敌人喝不到一口水。? 盖良弼已经派任第三区区长,妻子赵麦玲来到三区又一次跟他并肩作战,一块工作,这在革命最艰苦的时候是上天给了他们一次最大的恩赐。 江平她们深入到三区各村,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要各村的广大妇女解放思想,破除封建,坚决不能给正在裹脚的妇女裹脚,坚决不能让有钱的东家和地主娶二房,实行男女平等,让没有裹脚的妇女走出家门去挖井、挖地道,以防敌人来村里侵扰扫荡,进行“坚壁清野”。 把粮食衣物家什带不走的找地方藏好,藏在地道里或者地窖里,把吃水的活水井和旱井封好,不要让敌人发现。把村里的儿童团组织起来,进行放哨查路条,以防特务汉奸进村。 在根据地就像是在延安,大家专门穿着军装,雄赳赳气昂昂地在群众之间宣传,学文化,学知识。让广大妇女看她们的装束就跟她们不一样,她们都是新时代的大脚妇女偶像,能蹦能跳,能唱歌,能打枪。 根据地的群众在党的领导下闹了土改,那些大地主大财主都出了地出了钱,老百姓有地种,打零工也有钱赚。 江平和同志们夏季跟群众下地干活,特别是不出门的妇女,就连小脚女人她们都动员出门下地干活了,整个根据地一派欢乐的气氛。农闲时节,妇女们学习文化知识,学习打枪,学习打游击。 在根据地的北坞村有一个叫老平头的贫苦人家,他的家里有一个女儿,年满十七岁,名叫平丫惜,长得花容月貌,玉洁冰清的。 按照她们规定的年龄,这个平丫惜完全满足参加妇女学习班的条件。可就是三番五次动员她都不肯出门。 问什么原因,她也不说,找他父亲老平头,他说:“闺女身体有病,等好了病再去吧。” 跟她临近的街坊都说这个平丫惜长得亭亭玉立的,平时也不少出门,没听说她有什么病,怎么就忽然有病了呢。 江平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便跟赵麦玲亲自上门去拜访老平头,见了面他还是那样的话,说闺女有病缠身不宜出门,等好些了再去。 赵麦玲就到里屋叫出平丫惜问她究竟有啥病,让她看看,还说若有病就要送她到根据地卫生院去治疗。 平丫惜也不说有啥病,眼睛一直朝老平头看。来的时候她们已经知道这平丫惜没有母亲了。 因为老平头不成好在外扛长工染上了烟瘾,吸的倾家荡产,为了买大烟就将妻子平氏借给了别人,还找人立下契约,就是南方人所谓的“典妻”,得到了一笔买大烟的钱。当时平丫惜才五岁。 第204章 第204章 妻子典出去三年后,契约已满,给对方生下了一个儿子。因其长得有姿色,另有他人来求借(典)用,借期五年。平氏不忍丈夫对自己的买卖,一恨之下上吊死了,剩下女儿平丫惜跟父亲过。 江平跟赵麦玲听后,知道这个老平头是在打女儿的主意,故意不让女儿跟她们上学习班,怕断了他的财路,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提到父亲为了吸大烟卖妻卖女,根据地的同志们就特别的气愤,在当时区府对卖大烟吸大烟的比任何一个地主老财还严格,还制定了相应的条条框框。 提起这些烟民,江平忽然想起了父亲刘福禄在河口庄帮助烟民戒烟的传说,她那时候还没有出生,是她长大后听大人讲说的,父亲还在祠堂里存留着他当时帮那些烟民戒烟的经验。 区府听了江平的讲述,决定在根据地如有那些染上大烟烟瘾的屡教不改的烟民要帮他强制戒烟,以断其念灭其根,对那些贩卖大烟的更是死罪难逃。 经过再三跟老平头讲解共产党八路军的政策和新时期扫除封建解放思想特别是解放妇女的新观念,才使老平头对吸大烟将自己的妻子害死现在还在打女儿主意的那些做法感到羞愧和自责,灭绝了他的幻想,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原来他已经将自己的女儿平丫惜卖给了村上的地主黄风起,做他的小老婆,正要准备过门,忽然八路军就过来了,闹起了土改,明令禁止破除封建,取消妇女裹脚,抵制有钱的东家财主娶二房纳妾,实行男女平等。 老平头已经收了黄风起的聘礼,因为吸大烟,妻子死后就跑到了黄风起家里扛长工,除了工钱没领外还欠下人家十来年的债,早在女儿十二三岁那年就将女儿许给了黄风起。 针对这个情况,区上计划以此做个典型来抓。据查,这个黄风起在合理负担中还带头捐献了五千文钱支援抗战,还是个爱国绅士。 土改中也自觉出了地,出了钱,带头拥护八路军的各项政策,让人无可厚非。虽然是黄风起将女儿卖给了他,可是人家也没有过门,也挑不出人家什么毛病来,主要是老平头觉得理虚不敢让女儿出门,怕日后八路军走了,黄风起来找他算账。 眼下就是要帮助老平头戒掉这个大烟瘾,然后在理论平丫惜跟黄风起的事情。老平头接受了八路军新思想的熏陶,同意为女儿戒掉这个烟瘾,他给区上立下保证,即使要了他这条贱命也要戒掉这个烟瘾。 那个黄风起本来就是个精明人,他这个地主老财也不是白当的,要不他也不会积极响应八路军的任何号召,看来游风约这地方共产党八路军是计划常驻不走了,他打平丫惜的这个如意算盘是已经错过时机了,只能后悔没有抓紧时间将生米做成熟饭。 若是在八路军来之前跟平丫惜过了门入了洞房也就是另码一回事了。 老平头戒烟就学着当年刘福禄给村民戒烟的那个场合,区府公开地将他绑在专设的戒烟柱上。 当年刘福禄给村民戒烟没有现在的条件好,也没有现在的经验丰富,当年河口庄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现在根据地还有八路军的医疗队。 大井划界后,国军驻扎在界南,对界北抗日军民的抗日斗争肆意破坏,经常派军队和特务分子越界到根据地进行抢劫,偷袭抗日县府,包围暗杀我抗日军民。他们不遵守大井划界,不断向大井北侵犯,占领大井北畅村等村,三区就只剩下盘马池了。 地委领导指出了壶关形势两面受夹击的严重性,提出对顽固派的斗争方针:即坚决反对越界破坏团结,团结一致对敌(日寇),要大力宣传这一主张。 如顽越界,我们要随时提高警惕,随时机动转移,坚持阵地。如遇顽固派越界攻我区,对我是否可被迫自卫还击,地委回避不淡这一问题。 同志们听了地委的指示,思想很沉重。从他们过去执行回避自卫还击这一方针中,实践证明,在顽固派破坏团结,越界侵犯的情况下,我不自卫反击,坚持阵地是很困难的,并随时有被顽固派杀害的危险,有时夜间睡觉都得转移好几个村子。 同时群众情绪也动荡不安,那些坏分子、地富分子看到顽固派得势,也暗中和他们来往勾结,都对我们工作极为不利。 县长侯国英理解大家的心情:“虽然上级没有明确的意见,我们也不能视而不管,任人宰割。” 三区区长盖良弼召集大家开了个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江平、赵麦玲、夏馨雨,还有区委委员申世江(桥头村人)等。 盖良弼首先肯定了大家在“坚壁清野”工作中所作出的成绩,然后进入正题:“同志们,界南顽固派即使在村里啥也捞不着,他们还是不让我们落脚,现在我们的部队都在进行百团大战跟鬼子干,那些顽固派就是趁我们根据地这个薄弱环节开始越界侵犯,大家说怎么办吧。” “我们要夺回我们的阵地,让群众不要再躲躲藏藏,跟上我们受气受罪。” 赵麦玲是个急性子,也不管盖良弼是自己的丈夫。“他们不就是几个 人几杆枪,还不一定有我们的枪法好呢。” 盖良弼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话题,扭头看看江平。 江平知道区长是要让她发表意见了。“嫂子说的对呀,我们不是也有武装吗,要不拉出来练练,这几个月我们不白干了?” “你是说,你们那些妇女儿童武装?”盖良弼没敢相信,因为他知道她们在各村教一些大脚妇女和大龄儿童的打战本领,还没有时间来得及看看。 盖良弼又看着夏馨雨道:“我们不能只让女同志说呀。” 夏馨雨笑道:“我们现在的主要力量就是这些女同志,不让她们说,我们怎有发言权呀。” 申世江是县委派到三区工作的,他代表县委也讲了几句:“同志们,具体情况我还不很了解,不过,我认为只要咱们有武装力量,就不怕那些顽固分子,人不一样,枪杆子一样,再说,我们跟老百姓亲手耕种的庄稼也有籽了,玉茭穗已经能煮吃了,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顽固分子像狗一样扒吃我们的劳动成果吧。” 大家对代表上级讲话的申世江进行了一阵阵热烈的长时间的鼓掌。 盖良弼问江平:“我们一共训练了多少人?” “人数是不少,少说也有四五十个。自从那个平丫惜被我们救出来后,不少思想动摇的女子都来学习班报名。”江平回答。 “哟,那比一个连还多。” “都能打战?” “比较精干熟练的应该有二十多个”。江平道:“这个嫂子最清楚呀。” “那还用说,人不发愁,是枪不够吧。”赵麦玲一提打战就来了劲儿,他在学校时候就是打靶能手。 提起武器来,大家都知道这的确是一个困难的话题,没有武器再精干的士兵也是白搭。 这时就该申世江说话了,他在县委青救会工作,对武器这档子事也很了解,现在参加百团大战的同志们在那样的环境下都缺少像样的武器,可是再困难也得想办法。 于是申世江道:“今天这个会议很重要,我得把这个情况向领导汇报一下,也让领导想想办法,给大家弄些武器。” 申世江走后,区长盖良弼就郑重地告诉大家:“现在,我们也对着上级说了我们的情况,的确现在我们三区被那些顽固派也无辜侵占了不少,就差区所在地没敢来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没立足之地了,也无法给上级交代了。” 盖良弼边说边看着江平,意思是定垛还得你们定,毕竟你们是第一线的战士。 江平欲张嘴又被赵麦玲抢话道:“那我们就组织一支游击队,把那些王八蛋赶走。” “你怎老抢话题。”盖良弼瞪了一眼赵麦玲。 “这抢什么话题,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就是没有武器。” 申世江回到大井跟领导汇报了三区妇女的武装情况,领导们很重视,当即就派宣传部长葛一梅来盘马池指导工作,特别是江平、赵麦玲领导的那些妇女武装,在我党现在所处的最困难的环境下,界南顽固派马成骥和国民党二十七军时刻在侵扰我们界北根据地,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组织派申世江和李响亮(东掌村人)先到城寨、岭后、罗掌村那一带找我县枪械所设法找一些武器枪支。 我县枪械所是我抗日武装于三八年在西街城隍庙建立的,在外称“修械所”,主要工作除修理现有(或者缴获敌人的)机、步、手枪外,还制造“壶武七九步枪”等,所用原料有硼砂、盘璜、砂布、锋钢等,原料来源是从敌顽区购进和破坏敌人铁路道轨等。 第205章 第205章 县城沦陷后,修械所东迁到东掌村的黄家掌。“十二月事变”后,修械所为国民党顽固派掌握,先后迁城寨、岭后、罗掌村。枪械所虽然现在在国民党手里,但里面的工人师傅有不少是我党秘密党员和抗日积极分子。 申世江跟李响亮一大早就从大井一溜朝西南方向出发,他知道今天就是要进入虎穴了,这里就是朱总司令所划的界北国民党顽军一带。 自枪械所东迁东掌村的黄家掌后,他就没有再见到枪械所的踪迹,国民党在常行另立县府,听说他们把枪械所的职工师傅从黄家掌挟持到常行以南,究竟在哪个村建立厂房他跟领导们都不清楚。他这次不但是要搞清枪械所的真正地方,主要还得搞到我们所需要的枪支。 中秋节就要到了,地里的大秋作物从开始进入金黄色,庄稼随着秋分摇摆着,发出沙沙声响。庄稼高了,到处都是青纱帐,通往各村的小路都被淹没在青纱帐里,无边无际看不到一个人影。 申世江他们带着良民证,这些良民证是我们在敌占区的同志们给办的,路过每个村头都有检查良民证的,稍有不慎就会把你带到常行审问,先让你尝尝坐老虎凳的滋味,说不清楚就把你囚到牢里,或者给他们劳动,到常行煤矿井底拉坨子。 到了城寨村,组织上让他们找村长盖万存,他是我们的同志,名誉上是为国民党当政,暗中为我们服务。 村长盖万存,李响亮认得,但是李响亮不知道他是我们的同志,要不是组织上安排他的事情,他哪敢相信他就是我们的同志呢。 二人见到盖万存,核对了组织上的接头暗语:“团结”。“反顽”。“团结”以握拳头为示,“反顽”以拇指、食指开枪为示。 他们相互寒暄后,申世江递给他组织上给他的信。 盖万存见了信,锁锁眉头,然后说道:“百团大战开始后才给组织解决了一部分枪支手l,现在顽匪把厂子迁到了罗掌村,把持的更紧了,不过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盖万存接到组织给他的指示是:急需解决枪支三十支,部分手l弹。 盖万存原来就是在修械所工作的,日寇入侵修械所转移后,他就随着转移,还转移到离常行很近的城寨村,因他在修械所为技术工,手下的徒弟也不少,因此,在从县城西街城隍庙撤离的时候,组织就发展他为我们的同志。 想不到修械所在第二次迁址的时候顽匪选在了他的村里。于是,盖万存就趁机在村里和修械所厂子里发展我们的同志,为党组织做了很多事情。 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武器成了一支武装力量的强有力的保证,没有武器寸步难行。盖万存深知组织上要他在修械所为党组织做事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于是他就在厂子里不断发展自己的同志,不断偷取厂里的零件来家里秘密地为我们的武装造枪造手l。组织上对他充满了信心,也得到了实惠。 在家里偷摸造的枪支已经在前一个时期全部给了组织,现在正赶上修械所第三次搬家,为了控制武器,顽匪选择了四周环山的罗掌村,那山势就像一个罗圈,任你有翅也休想简简单单地飞出来。并且,掌握修械所的是壶关国民党顽固政权的巡官(公安局长)特务头子刘国庆(桥头人)。? 盖万存安排好申世江他们,然后急忙找到副村长(国民党的村副)盖没娘、农会主席盖常孩和村警盖红纪商议,他们三个都是去年发展的我党同志,也都在修械所工作,都是修械所迁来城寨后由盖万存介绍进去的,有了修械所做掩护,他们觉得比什么地方都踏实。 仨人听了组织的指示,知道这一定是十万火急的事,不管修械所如何变化都要完成组织上派给他们的任务。 要是在城寨,他们零零星星每天至少要偷摸造成一支枪,现在到了罗掌就没有在这里顺当了,再说,手里的现货已经给了八路军游击队了,现在要想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就得另想办法了。 “除非到库里偷现成的出来。”农会主席盖常孩道。四个人就数他年轻,虽然说年轻人心急欠考虑,这到也是个办法。 村警盖红纪道:“这个办法不行,风险太大,要是在城寨,一个村还好办,没有多大动静。” 盖没娘道:“再说,这也会被查出来,一下子丢了三十支枪,那不惊动了常行吗。再说,偷出来怎运出去。” “三个人还一个诸葛亮呢,我们现在是四个,再都想想,想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既安全又利索”。盖万存道。 “要不我们分头到村里有的家户找找吧,有的想在枪支上卖点钱花,特别是那些倒卖武器的,拿不准都有些。” “这倒是现在我们采取的一个比较安全可靠的办法。”盖万存最后按照村警盖红纪的办法定出了行动方案。 盖红纪在日寇未来前就是村上的村副和闾长,一直担任了八九年,在村里村外都有群众基础。按说在一个造枪所在地找三十支武器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这也是盖红纪觉得是最可靠最安全的一种办法。 四人分头行动,还不到一天就筹够数了,还弄了两箱手l弹。 没想到这个比在罗掌村那个罗圈的地方偷还要危险。因为,自从大特务刘国庆掌握了枪械所,他在各村都布满了他的爪牙,主要任务就是注意关于枪械和手l的消息,一旦发现有人买卖或者盗取或者私藏枪械手l等武器都要上报给他,必有重赏。 寻找三十支枪,哪有不透风的道理。如果不是这里遍布了特务,即使有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个消息恰巧被大特务刘东山的得力干将申何元得到了。 申何元是韩庄人,阎的上党四大天王长治县县长聂士庆、壶关县县长马成骥、高平县县长姬振魁、陵川县县长杨子玉“聂马姬杨”集团在方善村躲藏日本人而遥控指挥着那些顽固“防共保卫团”的时候,这个申何元就是他们的一条狗,日寇入侵后,他又成了日本人的忠实走狗,国民党来到常行后他又成了常行国民党公安局长的一条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顽伪特务。 申何元是个老奸巨猾的老狗,各种情况他都经过,在这城寨方圆有人偷偷做枪的生意,首先他就想到的是共产党八路军的人干的,在如今这个局势下,搞到共产党八路军游击队的活动才是他们这些汉奸特务的抢手生意。 申何元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吱声,而是派人偷偷地盯着这些枪会汇集到那里,是什么人,有多少人。 岂不知城寨村警盖红纪早已经把这些风险算在了行动中,他既没有让界北来的人露头,也没有让村长副村长露头,申何元派的盯梢的只见村警盖红纪一个人来回穿梭,就连枪的去向也没有跟踪出来。 申何元怕把事情搞砸了,就汇报给了刘国庆。 枪数凑齐后,盖红纪跟盖常孩找了两个老实脚力,他们没有雇车,车拉怕出问题,不随便。就肩扛着顺着庄稼地趁夜出了常行到了树掌方向就较安全了。 盖万存、盖没娘负责保护申世江和李响亮,分两股道到树掌方向碰头接货。 约定好后,同时分两股道出发。 盖红纪没有想到刘国庆接到申何元的汇报已经派出好几股顽匪埋伏在他们可能经过的道上。 刚出了岭后就被第一股顽匪截住了。“谁?站住!” 走在前面的盖红纪悄声告诉跟在后面的盖常孩:“糟糕,你快返,让后面的绕路走,我支应这里。”盖常孩很理智,没说二话就轻轻地退了。他们都走的是庄稼地,为了安全拉的距离比较远。 对方也怕真的遇到八路军游击队吃亏,虽然遇上了,也不敢大胆往前走,只是端着枪,子弹上了膛。 盖红纪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二话没说就朝另一个方向拐去,想引开他们。后面的顽匪朝他开了枪,追了下去。 盖红纪一溜趟着庄稼地,哗啦哗啦朝前跑,逢岸跳岸,逢沟跳沟,不时地还摸块石头朝身后扔去。 另一路顽匪听到枪声,按照刘国庆的布置,不准他们朝枪声方向追,而是纹丝不动,观察动静。 盖常孩退后遇到后面跟着的脚力,领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而去,没想到那一路也有埋伏,过不去。他们直接就听到了枪声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跟着。 盖常孩怕他们跑散了,就带着他们一块朝神郊村方向跑。后面的顽匪紧追不舍,盖常孩知道跑不掉,就朝追来的顽匪开了枪,嘴里喊叫着让后面的脚夫往回跑。 就在这时,盖常孩发现盖万存来到了他的身边,也朝前面的顽匪开枪。 盖万存其实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这也算是跟对了,还多亏申世江他们不答应丢开运送枪的脚夫们,因为这是在顽匪的地盘上,安全系数没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能伸上手。 就在盖万存他们跟顽匪交火的时候,盖常孩领着脚夫们还朝神北方向跑。 顽匪也一时摸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枪声在夜空里回荡。 第206章 第206章 没想到神郊的方向也遇到了顽匪。他们从树掌方向摸了过来,正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再往回返,后面的枪声也是越来越近,盖常孩知道今晚是交代到这里了,拼吧,出来时多了个心眼,腰里揣了两颗手l弹,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摸出手l弹照准前面黑黑的地方就扔了过去。 只听轰的一声,随即“妈呀!”一阵叫,就这当儿,盖常孩冲后面一声喊:“往庙上跑!”。于是,慌了神的脚夫们一溜朝神北方向跑。盖常孩又把另一颗手l弹扔了过去。 再说江平她们心急火燎地在三区盘马池等待上级领导给带来个好消息,三天都过去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赵麦玲跟江平去区上找盖良弼,他说还没接到消息,宣传部长葛一梅来过区上一趟,说是组织上想办法去了,要她们等待消息。 赵麦玲说等不得了,我们要去县委一趟,反正等也是干等。 “那你们去就去吧,亲自听听县委对你们的指示和要求也行。”盖良弼心里也是在着急忙慌的,两个女同志亲自去了说说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一件坏事,要是上级真正能够给区上弄一些武器来,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赵麦玲她们到了大井(区上在盘马池,区领导暂住大井),也是仗凭丈夫是区长跟领导们挺熟悉。宣传部长葛一梅见她们很诚恳,接下来他也是她们这支队伍的领导,组织上已经安排了他的工作。索性就把申世江去了界南城寨方向给她们弄枪支的事说了,她们听了很兴奋,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区上。 到了区上,赵麦玲还是稳不住性子,说要回娘家神郊一趟,她说家里在学员们撤离的时候也有一些武器放在村民家里,再说城寨离她们村子也不远,兴许还能碰个好运气找一些有用的东西,哪怕一两颗土l也行。 江平听后也很上心,领导们既然都给她们想办法去了,自己坐在家里老等也不算回事,赵麦玲也是一番好意要给队伍添砖加瓦,自己也得有个态度吧。于是接着赵麦玲的话题道:“要去就得在夜里去,较安全。”? “就是呀,现在我们就准备,你要不去我一个人还就是说说而已。”赵麦玲道。 “要去,我们再加个男同志吧,路上也有个照应。”江平道。 “加谁?”赵麦玲知道她要加的是谁,她是故意问的,在这些时候的工作中,她早已发现江平跟她的那个一起来的同学夏馨雨的关系非同一般。 “你说还有谁。”江平道:“加上盖区长他能去吗?” 她们说的话让圣衣在一旁听到了,硬是要江平带她一道去,还没等江平说话,就听赵麦玲道:“去吧姊妹,只兴你姐带人吗,我带你。” 注意已定,黄昏她们就出发了,赵麦玲在这一带是常来常往的,对小路很熟,加上夜里也较隐蔽,两个时辰就到了神郊南岸上她家。 赵麦玲的母亲一个人在家,酷热的夏季,村上的乡亲还都没有熄灯睡觉。有的还坐在门外的圪台上凉快唠家常。 她们到了家就没有出门,也没敢让任何人知道,怕村上巡夜的特务汉奸瞄上。来的时候在庄稼地里顺便撇了几穗嫩玉茭,交给赵麦玲母亲让她煮上,跟江平说“让我妈煮吧”就出去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忽然赵麦玲回来了,手里也没有空着,只听她喘着气说:“我听到城寨那方向有枪声,所以就回来了。” 于是大家就开门来到外面着耳听,枪声还有,只是越来越远。江平摸摸自己的枪在腰间,也示意大家准备好自己的武器,以防万一,她知道圣衣没有武器,是真没有,不是她没带。 不大一会,又在这附近传来了枪声,还听得手l弹的爆炸声,这下他们可是紧张了起来,估计一定是出事了,保准跟我们的同志有关,不会是国民党特务自个儿开的枪。 江平让大家做好准备,他跟赵麦玲出去看看。夏馨雨抢一步过来道:“我去吧。” 赵麦玲边走边道:“你去不行,你不摸路,路我熟。”说着一溜然就出去了。 江平接着跟在赵麦玲后面。夏馨雨对着圣衣说一声“你在这里等。”也出去了。 她们三个跟着出去,约半里路,到一拐弯处,忽然发现有几个黑影朝这边过来,肩上扛着嘿嘿糊糊的东西。紧接着就发现后面有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枪声。 她们三个都是在学校训练出来的,知道这扛着东西的人后面一定就是追兵,江平跟夏馨雨朝后面的追兵迎过来,扒在暗处朝对面开枪。 这时,盖常孩也边打边紧跟着前面的脚夫,赵麦玲不管三七二十一领着几个脚夫就往村里走。 赵麦玲预感到这一定就是我们弄枪的同志,她一看就知道他们肩上扛着的就是枪,因为她在学校里就给八路军抬过枪,一捆一捆的。? 几个扛枪的脚夫还以为是有人专门来接他们的,二话没说,跟着就往村里走。 外面江平跟夏馨雨边打枪边撤退。后面的追兵也怕进村里遭到埋伏,放了一阵枪就不再追了。 赵麦玲带着几个扛枪的,没有往自己家里走,而是到了一个较安全的地方,神郊北岸上副村长杨玉喜家。他是我们的同志,抗大学员在的时候,他就是我们的同志,他带她们找到村长丁耀明。 他们也是听到枪声出来观察情况的,见到赵麦玲领着几个脚夫,早就明白了刚才为什么打枪了。 赵麦玲将他们几个扛枪的脚夫安置在一个房间后,直接明了地问道:“现在是要紧关头,你们老实说从哪来到哪去,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其中一个脚夫说道:“我们从城寨出来,要到区上盘马池。” “认得申世江吗?” “认不得。” “那是谁让你们送的货?” “盖红纪。” 赵麦玲不知道谁是盖红纪,她估计这些脚夫们也不会知道谁是谁,总之这些枪是送往盘马池就对了。于是,她跟村长说好,给脚夫们做点饭吃,她一会儿就回来,说罢就去找江平她们去了。 这时候江平跟夏馨雨还有盖常孩已经弄清了都是自己的同志,他们见那些追兵没有再过来,江平边走边跟夏馨雨道:“你们还得在这里瞄着,万一敌人摸过来,我去找麦玲。”说罢就走了。 刚走到赵麦玲家拐弯处,二人就碰上了,江平把盖常孩说的告诉了赵麦玲。一提起有了枪,那个兴奋劲儿上来把现在的处境都忘了。二人又朝着夏馨雨他们过去,跟他商议下面该怎么办,夏馨雨笑道:“你们是领导,你们定吧。” 赵麦玲也笑道:“我们要定了,还要你这老爷们来干啥。” 盖常孩见她们两个女同志,也不再怀疑她们的身份了,可是,脚夫们的安全他还是很担心,便问:“那些脚夫们现在安全吗?” “绝对安全,都是老革命同志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办。”赵麦玲一时觉得自己失了口,伸了伸舌头,马上就不说了。 “那还是找那些同志一块商量一下吧。”夏馨雨道。 “那好吧,你们去,我还是绕回去探探情况。”盖常孩说着就朝原路回去。 江平三人急速朝北岸上而去。 盖万存、盖没娘跟申世江他们尾随脚夫们在后面遇到敌人拦截,便掩护脚夫们撤离跟敌人接上了火,由于敌人早有准备,来势凶猛,兵力一直增加,火力也越来越猛。 盖万存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不单是保护枪支安全运回根据地,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申世江他们出问题,他估摸撤离的脚夫们应该脱离了危险,就跟申世江道:“你们赶快顺着方向追赶枪支吧,我们留下掩护。” 申世江道:“不行,就你们两个不是白白送死吗。” 盖万存道:“别说那么多了,你们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就活的有什么脸 面见人。快撤吧!” 正说间只听前面盖没娘“哎呀!”一声,大家知道他是中弹了,急忙跨前几步摸到盖没娘,申世江和李响亮使劲扔了两颗手l弹,又开了几枪,掩护盖万存,只听盖万存搂着的盖没娘说了声:“我也没谁惦记了,就……就没娘呀……” “没娘呀!没娘!”盖万存叫了两句,再没人应声,盖没娘牺牲了。 随即,对面的枪声又密集地响起来,申世江拖着急红了眼的盖万存边打边撤,快撤出庄稼地,就碰见盖常孩。问他脚夫们,他说:稳妥了!打吧。 申世江道:“还打?到送了一个了,他们稳妥了,我们还敢再恋战干甚,撤吧!” 盖万存嘴里还念叨着:“没娘,没娘啊!”申世江示意盖常孩搭一把手,硬是把盖万存拖出来庄稼地。 “没娘呀,他从来就没见过娘啊!啊!苦啊!”盖万存吟吟着。 盖常孩领着他们朝神北撤离,枪声零零星星也稀松下来了。 第207章 第207章 再说,圣衣被江平留在赵麦玲家,一直不见她们回来,来到屋外听听远处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弄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吧,别说自己没有武器,就有武器也不能丢下赵麦玲母亲走呀,万一老人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好交代。不走吧,自己究竟来干嘛来了,难道就是专来照顾老人了不是。 圣衣在外面彳亍了好一阵,心里越来越憋屈,回到屋里见老人煮好了嫩玉茭还是热腾腾地在一边隔着,老人见了她就硬往她手里塞玉茭,她也只好吃点,好好的新鲜嫩玉茭,在他嘴里却不是个滋味,嘴里应付着吃,心里却惦记着外面。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赵麦玲刚才进门时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匆匆放在一个前角,忙过去找,找见后看见是用麻布装着,打开看里面有土l手l弹,还有一支枪。 圣衣将嘴里咬着的玉茭穗一扔,从里面摸出来几个手l弹,又觉得没法拿,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把手里的手l弹放在麻布里,索性就连麻布一同搂起,就出了门,走时怕老人拦绊,也就没有告诉她。 圣衣出了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刚才的枪声也基本停息了,江平姐她们是死是活连一个报信的也没有。突然从北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圣衣几乎屏住了呼吸,自学会打枪以来,还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人面对黑咕隆咚的夜色,还有刚才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 “没娘呀!没娘!” 前面过来的就是申世江他们,盖万存边走,嘴里还是念叨着牺牲了的盖没娘。 圣衣以为是敌人过来了,听出有人喃喃“没娘”,她还以为是在骂娘,自己的同志不会骂娘呀。急忙把背着的麻布袋放下,从里面抓出那支枪来,向前跨一步就是大道,然后隐藏在道旁。 走在前面的申世江觉得前面有个黑影晃了一下,恐怕中了埋伏,便推了一下跟他并排走的盖常孩,盖常孩还以为申世江发现了敌人,不由得喊一声“那个?” 这一声大家都警觉起来,端起枪朝四周看,最沉不住气的还是隐蔽在前面的圣衣,只见她一下窜出来,端起枪就拉枪栓,扣动扳机,只有声音,不见子弹出趟。还没来得及反应,申世江一个箭步过来,就把圣衣拿下了,无法挣扎。 盖常孩来帮,只听申世江道:“拿下了,省省力气吧。” 盖常孩弯腰仔细看,叫道:“女的?” 圣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耳熟,就抬头看,果然是申世江。 “是你们?”圣衣问,心里还是咚咚挑个不停,她已经听出来是申世江的声音。 “第一次打伏击吧,连枪里有没有子弹都没看。”申世江笑道。 “谁干过这呀,摸真枪也是头一回,不是没看,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我手里就没枪,这也不是我的枪。” 这时大家才弄明白原来这女的是自己的同志。 突然北岸上传来了枪声。 “脚夫们不是在北岸上吗,准是哪里出事了”。盖常孩道。 大家迅速往北岸上跑去。 原来是树掌方向的那一股敌人又被刘国庆训斥回来了,其中申何元亲自带队包围了北岸上。 村长派人给脚夫们简单做了点夜饭,脚夫们正在吃饭,吃饭后好赶路,想不到这已经撤了的敌人又辙了回来,给江平她们来了个措手不及。 村长急忙叫副村长杨玉喜带村上民兵,准备掩护江平带着脚夫们转移。 申何元已经在喊话:“你们被包围了,快出来吧,别把命给搭上。” 大家都屏住呼吸,悄悄地在村长丁耀明的指挥下由江平、赵麦玲带着脚夫们往南转移,然后从东转至北回根据地。他跟几个民兵在周边支应。 申何元见没人答应就朝黑影处放了一枪,不料这一枪正好打着丁耀明的左肩,只听他“哎呦”一声,这时后面的民兵即时就开了枪。 丁耀明知道几个民兵不是敌人的对手,便忍着痛大声喊道:“别开火,别开火,我是村长丁耀明,有事好商量,好商量。”说着,举着手朝敌人的包围圈过去。 申何元见是丁耀明一个人,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便吩咐把丁耀明捆起来,又命令朝民兵开火,这时,赵麦玲让江滨带着脚夫们走,她折回来阻击敌人,夏馨雨也跟将过来,顿时双方开了火。 迅捷朝这里摸上来的申世江就在敌人的外围开了火,圣衣把背着的麻布袋口朝下一倒,里面的手l弹都倒了出来,她拉一把申世江让他看,盖万存走过来摸两个手l弹就朝敌人的方向扔过去…… 申何元听到后面有了枪声,还有手l弹的爆炸声,认定他们是被包围了,也肯定今天八路军来的人不少,要不就先撤吧,自己的命当紧。于是便命令押着被捆着的丁耀明撤退。 这时,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江平带着的脚夫们天明也即赶到了根据地。就在赵麦玲返回去阻击敌人的一刹那,就跟江平拉开了距离,赵麦玲跟申世江他们一股儿追都没有追上他们。 几天后,江平、赵麦玲训练的根据地女子小分队成立了,县委派宣传部长葛一梅来总结前一段的工作,并对根据地女子游击队的成立举行典礼仪式。 在会上,区长盖良弼首先跟同志们为这次行动牺牲的同志们默哀,这次行动共牺牲了三位同志,盖没娘在战斗中牺牲,生前为城寨村抗日副村长。盖红纪在战斗中为了引开敌人,在跳崖中摔断了腿,被敌人抓走,在常行被杀害,生前为城寨村村警。丁耀明在战斗中负伤,被敌人抓到常行杀害,生前为神北村村长。 “同志们,这次在跟敌人夺取武器的战斗中,我们全体队员,发扬了大无畏的革命牺牲精神,特别是圣衣同志,一个人单枪匹马应敌,机智勇敢,头一次拿起枪为真理而战斗。” 圣衣当场就截断申世江的话说道:“还表扬我呀,我可是连枪里有子弹没子弹都不知道呀。” “那一码是一码,要不是你贡献出来手l弹,我们还不一定能吓跑敌人呢。” “那手l弹是麦玲姐的,人家还没有表功呢。” “表啥功呀,只当是给姊妹练练胆子吧,以后在战斗中多缴获敌人的武器就行,那些手l弹报销了,可那一支枪还在呀,那可是一支好枪,正宗的八八式汉阳造。还是抗大的姐妹们留给我的。”赵麦玲说道。 “那就奖励给我吧。” “还是领导分配吧。” “就奖励给圣衣吧,这也是她们的缘分呀。” 女子小分队成立后,江平为队长,赵麦玲为副队长,夏馨雨为政委,她们进行了几天严格的训练,第一个战役就顺利地夺取了被顽军占领了的安口村。 葛一梅站在安口村县委驻扎的阵地上向群众宣布:“乡亲们,我们是正义的,那些界南的顽固派是非正义的,我们跟他们已经分开界南、界北分界线,做到互不干涉,互不侵犯,可是他们背信弃义,不按照双方订立的协议办事,肆意占领践踏我抗日根据地,肆意来霸占我们的胜利果实,我们坚决不会答应,我们要团结起来,把他们赶到界南去。” 通过跟他们战斗,同志们纷纷认识到,顽匪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都是纸老虎,没有几天时间,那些被顽匪占领了的界北根据地都被我们的小分队夺了回来,秋天来了,小分队跟当地老农在一起收秋,在一起保卫秋天的胜利果实,显现出一派欢乐的景象。? 秋后的九月,壶关县抗日力量通过艰苦努力,从平顺境内逐渐西进,逐步控制了晋庄一带,为加强组织领导,巩固扩大壶关县抗日根据地,上级在晋庄一带成立了壶关县第四行政区,驻地洪掌村,后迁至晋庄村,周刚担任区长。 十月,上级制定了反顽斗争的方针是:对顽固派的越界骚扰,不能一味地忍让退避,要坚持阵地,不但要有策略地转移,还要抓住时机,针锋相对地进行斗争,要学习根据地三区的女子小分队,拿起枪杆,敢于同顽固派斗争,夺回人民的胜利果实。 十五日晚,新成立的第四公所在东崇贤村召开各抗日村长联席会,驻壶日军侦知后,决定次日出发进行清剿,日军出发的情报又被我党内线人员陈忠悌及时传给县委,县委马上通知县区干部迅速转移。 十六日,日军进攻扑空,把全村没有及时撤离的三十八名无辜群众赶到大街上,进行审讯,菜田英夫双手拄着东洋刀在环视着四周的群众,他要用自己的眼睛把藏在群众堆里的八路民兵认出来,他在他的上级面前吹嘘壶关的八路民兵已经赶到了游风约东山沟里不敢出来的言论至今都没有兑现,相反的是八路民兵游击队越来越多,甚至还来到他的眼皮子底下开会。 第208章 第208章 莱田英夫暴跳如雷地对着群众“呜哩哇啦”了一阵,手中的东洋刀在空中比划着。 瘦猴翻译官翻译莱田英夫的话:“太君说了,太君一向是爱戴老百姓的,只要里面交代出共产党八路的开会人员,就统统地放大家回去,还要奖励粮食衣服的大大地。” 站在一起的群众没有一个人吱声。过了几分钟,莱田英夫急了,一打手势命令程田山小队长把机枪架起来,然后伸出三根手指头。翻译官马上说道:“太君限大家三分钟时间,就三分钟时间,是八路的就站出来,不是八路的退后。” 大家还是纹丝不动。 忽然,人群堆里站出来一个壮小伙,高声喊道:“我就是八路军共产党,你们不要欺负老百姓,你们放了老百姓,我带你们去找共产党八路军。” 大家认得这是村民兵队长张小娃,他跟几个民兵负责转移群众。 张小娃边说边走出人群。 莱田英夫把东洋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时,从人群当中又站出来一位小伙子,他叫阎有生,民兵队员。紧接着又站出来一位民兵,他叫蔺仁贵。他们一起站出来,来到民兵队长跟前。 这时,人群里又有人喊话:“我也是。”随即,大家都喊道:“我也是!”喊着一起朝前涌来。 “哇呀!死啦死啦地!”莱田英夫没想到这里的人在架着的机枪面前竟是这个场面,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举起东洋刀朝民兵队长一刀砍去,又朝机枪手叫到:“不用机枪的扫射,统统地刺刀死啦死啦地!” 程田山按照莱田英夫的指意,用刺刀把两个站出来的民兵挑死,又命令举着长枪的日本兵朝人群堆刺去。惨无人道的日军当场用军刺刀挑死手无寸铁的群众三十七人。 等被转移的群众回来,村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县长侯国英、四区区长周刚带领区民兵,赶赴东崇贤村跟群众一道,安葬了被杀死的群众,并安抚死者家属,动员群众化悲痛为力量,站起来与八路军、共产党一起与侵略者战斗。“不吃饭不能活,不打日寇更不能活”。 日寇制造的“东崇贤事件”在整个壶关县引起了轰动,也是界南的顽固派以及亲日分子迎来了一次打击我抗日县府的契机。 他们的理由是:自十五日日寇血洗东崇贤四区,壶关县县长侯国英在精神上一定会受挫,加之顽固派县党部书记冯铖季和顽固派县长兼国民兵团团长赵茹镐对在界北共产党游击队跟他们争夺地盘时节节胜利感到对他们是一种耻辱,便预谋如何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突袭一下共产党壶关首脑机关。 江平、赵麦玲带领的女子小分队在界北根据地狠狠地打击了界南敌人的嚣张气焰,把界北敌人占领的村庄基本上都夺了回来,为了提高小分队的战斗素质和杀敌本领,县委县府研究决定趁此机会让小分队到平顺县横关后山的小型纺织厂学习培训。 就在小分队走后的第五天,十一月十五日,顽固派壶关县府集结其反动武装配合国军一个连,共二百余人,越界偷袭包围了县领导机关以及第三区公所驻地盘马池村。 区长盖良弼带领区民兵迅速保卫县府,掩护县委县府领导撤退,由于敌人准备的兵力充足,双方力量悬殊,在撤退的同时,没有突围出来的部分县、区领导同志遭到了顽固派的惨杀。 十二月四日,我县领导及县大队营宿在常家池村,由于特务告密,驻壶日军在夜间出发一千多人,天亮前到达我军驻地,由于敌人从小路晋庄村下木圪旦坡摸来,我们的流动哨兵和便衣都没有发觉,突然包围了常家池,摸了我的哨兵,另一个哨兵发觉后鸣枪报警,已经来不及了。 县大队黄营长带领队员们迅速用火力抵抗敌人掩护县府和群众转移,战斗持续了半个钟头,黄营长中弹牺牲,掩护转移的十几个民兵也壮烈牺牲,还有四十二个未及时转移的老百姓。其余的部队和县府领导由教导员和特派员率领突出重围,一部分撤到平顺一带,一部分分散回家隐蔽。 十二月七日,驻长治、壶关城的日本军又一次出发到徐家后、常家池东进入平顺县龙镇等村,在返回时实行三光政策,到了常家池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见物就抢,惨无人道,烧毁民房五百六十四间,占全村民房的百分之八十五,烧毁大庙二十余间,粮食五十多石,每石折一百六十市斤,抢走牲口四十八头,残杀男女四十人。 在常家池烧杀之后又兵分两路出发扫荡,一路到徐家后村,烧毁民房一百八十三间,粮食一千八百余石,抢走牲口7头,抢走衣服被褥千余件,杀害村民十九人,其中徐聚和一家杀害五人,徐贤则一家杀害六人。 另一路出发西川村,烧毁民房一百二十余间,烧毁粮食一百余石,抢走衣服被褥物件八千伍佰余件,杀死牛三头,杀害村民五人。 日军的暴行使壶关人民蒙受了重大的损失,他们主要是针对我党政军民活动在游风约一带而专门在这里的打击报复。 百团大战期间,刘宝库在严寒的冬季得了伤寒,组织上批准他离开部队静心养病,在养病期间为了安全也转移了好几个地方,开始在根据地游风约一区料阳村,敌人频繁来扫荡,又转移到边缘区迎乐村。 在他养病期间,东崇贤战役和常家池战役他都没有参加,对在这两次战役中牺牲了的战友深表痛心,里面有不少都是他亲自动员进来的队员。 县长侯国英亲自派王强去迎乐村看望刘达飙(刘宝库),并嘱咐如果他真正病好了的话,就让他出门,还有好多事情等待着他要做。 王强见了刘宝库,开口就把县长跟他说的这番话告诉了他,还说:“组织上是不会让你在这里享清福的,新来的侯县长更是一位打战能手,天不怕地不怕,据说,他在长治县的时候就带着几个好友到到省城找抗日决死队要求参加革命。” 刘宝库笑道:“哎呀,那我们壶关又添了一位好领导。” “听说我的两个妹妹刘保杏和刘宝花组织了一个女子小分队,还打了几个胜仗?”刘宝库问。 “奥,你是说江平、圣衣吧。”王强道。 “她们也有化名?” “是吧,不简单,战场上的姐妹花呀。你们全家都是英雄啊。”王强道:“她们还都是夫妻战友呢。” “啥,夫妻战友?” “小分队副队长赵麦玲是三区区长盖良弼的妻子,还有小分队政治委员夏馨雨是江平的未婚夫呀。是你的妹夫啊。” “奥,躺了没几天,新闻都闭塞了,憋闷死了。” “那就跟我走吧,现在很需要你。” “又要过年了,这往后可别犯那些错误了。” “是啊,不吃跌不把滑呀。” “明知道常家池是敌人扫荡的必经之路,还有不少小路,是最容易遭到偷袭的,以营为单位驻扎也是今次失利的原因之一呀,目标太大。”刘达飙还是放不下常家池那事。 “哎。”王强并没有把组织上的要求全部告诉刘宝库,组织上在他来之前再三嘱咐要刘宝库确实好透了好让他工作。 刘宝库立马就要跟王强走,王强也没有吱声,走你就走吧,你也是自愿的。可是,他发现刘宝库在炕里还放着拐杖,在他取拐杖的时候,王强马上摆摆手说道:“你还是再养几天病吧,要这样走,领导们还不把我整死了。” 临走时,王强问刘宝库:“生活有困难吗?” “放心吧,没有。” 王强走后,刘宝库只好稳下心来再养一段时间,离过年还有好多天,几个月的养病生活是他在这里欠下不少债,无钱买药、买粮,这些困难也不能跟组织说呀。 不料过了两天,迎乐村武委会主任曲云山给他送来一些钱和粮食,说是王区长走时再三叮咛的,刘宝库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过了两天迎乐村的老乡有的要赶着铁轱辘车到河南合涧去办些年货,刘宝库心想,既然组织上给了我过年的钱了,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不花呀,还不如我也跟上老乡到山下买点年货,也让同志们跟我一道沾沾组织的光。 问老乡,他们满心高兴,说是有你这个战斗英雄搭伴是又安心又安全。不料武委会主任曲云山不放他走,他说:“这年关把你这个大活人交给我,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宝库笑道:“那我也不能看着组织给我的钱过年吧,要不我就到县城去买,也可以逛逛鬼子的据点。” 曲云山道:“你还要去鬼子的红部逛逛类,越说你越要上天了。”说归说,这曲云山也没有硬去阻拦,好歹是个年,没有年货也就没有个年味,也不能看着人家大英雄在这里干巴巴地烤着年火过年吧,去县城还不如下山,县城那个哨卡认不得刘达飙(刘宝库)呢。 “去你就去吧,不过你一定不能惹事。”曲云山道。 “我还惹事?你当是我一个人,还有拉我的老乡啊”。刘宝库道。 于是曲云山又叮嘱了两个老乡几句,就放他们走了。 第209章 第209章 刚走出二十里左右快出平顺时,就遇上顽军便衣特务在山口盘查行人,刘宝库走时就带着拐杖,一路上就告诉两个老乡:“如见有人盘查,就说去河南看病”。? 哨卡的哨兵过来看看车棚里坐着的刘宝库,两个老乡就照他的话说了:“本家兄弟得了伤寒,去河南看病。”然后都交出良民证。 正准备走时,忽然从哨卡跑过来一个人,走到车前检查刘宝库。四目相对,都一下惊诧起来,原来过来的这个人在哨卡口就发现刘宝库眼熟,便喊一声:“等一下,那人有问题!” 谁知冒着胆过来看看,一下子就傻眼了,还真的是刘宝库,开始他还以为不是,故意在领导面前耍“认真”。 刘宝库也认出他来了,此人叫牛小西,原来是我“太行子弟兵”一个连队的采购员,后携枪逃跑跟了顽军。 这牛小西挺精明,刘宝库是远近闻名的战斗英雄,他一个叛徒遇见了战斗英雄不是在找死吗。平时吹吹牛皮还行,现在遇到了真正的刘宝库,哪敢不考虑后果,如果胡乱把他出卖了,脑袋上这个吃饭的家什还要不。 于是,灵机一动,朝他们摆摆手说道:“走吧,快走吧。” 刘宝库在车筐里坐着,故意对着他朝腰间摸摸,其实他的枪就在左手握着,要是这个叛徒说出他的名字来,这第一枪就是他的脑袋。 没想到这家伙还留着一手,便跟他笑笑,算是送去一个忠告,意思是这次各放一马吧,就招呼老乡他们走。 忽然,听哨卡里有人说了话:“都给我留下。” 这是个哨卡负责人,刚才他准是在里面抽“料子(大烟)”,出来后还显得萎靡不振的。只见他指着牛小西吼道:“你不是说车上那个面熟吗?” “我看错了,认不得。”牛小西摇摇头道。 “认不得?认不得也统统带走。” 牛小西看看刘宝库,意思是说,我可没有出卖你呀,他害怕刘宝库一不高兴真的锄了他这个汉奸。 刘宝库不会那么干,他很冷静,他才是个久经考验的战士,胆大心细。他给两个老乡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听他的。两个老乡自然不会乱来,因为他们跟着的是战斗英雄刘达飙(刘宝库)。 他们被带到了附近村的区公所,第二天从区公所把他们押到平顺县顽军县党部,交给了当时的平顺县县长冯铖季。 冯铖季就是壶关人,他在平顺就老是嘱咐他的下属,遇到壶关的一律给我严查,只要壶关的来到平顺,十有八九是八路。 这哨卡小队长就是遵照冯铖季的旨意,也不是牛小西暴露了什么。 冯铖季仔细端详刘宝库,越看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便把他送到花园梯村的一个叫老常的百姓家押起来,第二天给小队长下命令先把那两个不起眼的老乡放走,只把刘宝库押在那里。 这个哨卡小队长名叫乔达,是冯铖季的心腹,那个老常家是他常去的地方,因这家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叫常改娥,母亲死得早,跟父亲一块生活。 乔达有一次到花园梯村查共产党八路的时候就查的是牛小西,牛小西在太行子弟兵队伍里是一名自愿报名的新兵,在一次跟鬼子的战斗中,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出,将半个耳朵削没了,伤好后再不敢上战场。 部队领导就让他搞后勤,给大灶采购蔬菜粮油之类。 部队大灶也是随着部队到前线打仗的,牛小西已经吓破了胆,就在一次行军途中好好的消失了,当时他就在刘宝库的连队里。 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掉队了,找来找去没有找到,最后断定他是开了小差当了逃兵。 牛小西当逃兵也是有原因的,在养伤的时候他来过一次花园梯,老常是他的舅舅,他来这里的消息被乔达知道了,便报告给了冯铖季,冯铖季命令他带人来捉拿。 顽军县党部只要抓住共产党八路游击队民兵那都是死罪,牛小西知道那个滋味比吃枪子还难受。 当时牛小西是决议来舅舅这里多养几天伤,他还怕部队派人来找他,他已经后悔不该参加八路军来,他怕打仗,才知道打仗会死人的。 乔达带人来到他舅舅家,就把他带到区上审问,舅舅跟他表妹改娥跪在乔达面前为牛小西说情,没有起到作用,最终还被带走了。 到了区上,乔达在脑海里一直沸腾着那个常改娥的样子,第一眼就让他动了心,若不是公务在身他一定会多看她几眼,甚至还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跟她搭讪搭讪,凭借他这个小队长的身份,不怕她不动心。 牛小西也没有啥审问的,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太行子弟兵部队里的一个小新兵,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重要情报来。 乔达就想利用他再见一下那个常改娥,便对他严格起来,还要给他动大刑。 牛小西那敢面对这大刑伺候的滋味,他虽然没有尝试过可是见过受过大刑的那些共产党八路,都是遍体鳞伤死去活来的。 牛小西见到那些刑具就吓得瘫痪了,连跪地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打手等他冷静下来就悄悄告诉他说:“想救自己,只要你找一个人。” 牛小西一听这话几乎要蹦起来忙问:“谁能救我?” “就是你舅。” “我舅?那是怎?” “憨屌哩,小队长看上你表妹了。你不知道啊?”那打手道。这些都是乔达交代他这样说的。 这好办啊,只要我能出来,表妹就是真嫁给这个小队长了也是一件好事。于是就答应了,然后几个人跟上他去找舅舅老常求情。 老常想,闺女就是个出嫁货,嫁谁也一样,这是要救外甥,跟这个小队长成个亲戚那算啥,就答应了,也没有问闺女改娥愿意不愿意。 由老常亲自见了乔达,答应了闺女给他做媳妇的要求,只要把外甥安安全全地放出来。 就这样乔达放走了牛小西,条件是他到了太行子弟兵那里要不断给他们提供一些八路军的主要情报,做他们的奸细。 牛小西也不懂什么是个奸细,也没有接受过培训,更不知道什么是个重要情报。 其实这面的乔达就是能达到他能要上老常的闺女就行了,给牛小西提到的那个要求只不过是找了一个放他的合理的理由,也好给县上有个交代。 杀生大权在他这个小队长手里,放不放就是他说了算,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能交代了上面。 放走牛小西,乔达就借此理由不断到老常家去找常改娥。当初常改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老常亲口告诉了她,她才认命了。嫁就嫁吧,也到年龄了,他还是个小队长。 事情就像自然流畅的溪水,凭你用手一拔,就会依照你的意图改变方向,溪水还是溪水,长流不息。 没多久忽然有一天牛小西就从太行子弟兵里面当了逃兵跑到了舅舅这里,见到乔达慌说他被八路发觉了,他便跑回来了。 乔达也没有追问是为什么发觉了,因为当初放他只是找了一个借口,他的目的是想走,乔达的目的是想得到改娥。 这次回来了,不管是发觉了还是不想在八路那里干了,直接参加到他这里就完事了。 刘宝库也跟牛小西那样,上面就交给乔达去办了,不过这次是县长冯铖季亲自给他下的命令,不是他可以独拿主意的。只是要他关住囚犯,具体关在哪里是他的事,放谁不放谁他说了不算。 乔达将刘宝库他们押解到老常这里是专门给改娥看的,是想在她面前显示一下他的能耐。 冯铖季想在刘宝库身上榨出点油水来,就腾唬他说:“刚才那两个放走的人说了你什么,你该能想到吧”。 “他们能说我什么,我就是到河南看腿的。”刘宝库道。 “他们说你就是八路,想想要说的都说出来,好放你回家过年,不说就在这过年了。”冯铖季不软不硬地。 刘宝库知道马成骥是在诈唬他,一来这个牛小西肯定没有供出他什么来,若是供出他来,他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二来这两个老乡他知道是最可靠的,不可靠他是不会跟他们下河南办年货的。 放他们走了就是用来咋呼他,再说了,留下他们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留下还得管饭。 “你叫什么?”牛小西问。牛小西是个聪明人,他是在从问话中告诉刘宝库他没有出卖他。 “刘涛。”刘宝库随口说了一个名字。 “那你可老实交代吧。” “你们让我说什么?我就是个上河南看病的老百姓”。 “什么时候参加的共产党?你们去哪里?”后来冯铖季亲自审问,还说:“我也是壶关人,别跟我打马虎眼。” 刘宝库道:“没参加什么党,也没杀过什么人,就是去河南看老伤寒病。” 后来,刘宝库一直就是这两句话,弄得冯铖季也没招了。 冯铖季就下话说,要好好饿上他几天再说。 冯铖季他们走后,常改娥就很好奇地过来问刘宝库:“你是犯啥法了?他们还不让你吃饭?” “我也不知道。”刘宝库还以为这个小女子是冯铖季派来的,一开始就对她很谨慎。 “你跟牛小西以前是一伙的?”常改娥问。 “那个牛小西?” “你认不得牛小西?” “嗯。”刘宝库被这个常改娥问糊涂了,她是在套我的话? 第210章 第210章 其实常改娥就是随便问问,因为牛小西就在这里被乔达抓走的。 “牛小西就是在俺家抓走的。”常改娥道。 “牛小西?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刘宝库道。他始终没敢说出来他认识牛小西,他感到这个小女子一定是在有目的地套他的话。 第三天乔达来看刘宝库,看看饿了两天的他,能不能说出点什么来,结果还是那句话,他什么也不是,是去河南看病的 。 其实刘宝库一顿饭也没有少吃。那是常改娥偷偷给他送饭的,因为她就是在套取刘宝库的话,想知道他就是共产党八路军。刘宝库越是不承认,她越相信他是。 在跟乔达和表哥牛小西这段时间的来往中,她才发现他们不是共产党八路,开初她还以为他们都是共产党八路,乔达还是八路的一个小官。 后来才知道表哥牛小西才是从共产党八路那边跑回来的。 于是,常改娥开始悔婚了,埋怨她爸老常不该私自承认她给那个乔达做媳妇来。 老常道:“闺女嫁谁不是嫁,乔达还是县府的官,虽是一个小队长,但也是小官。” “他可不是八路军的官,小西哥才是去参加八路的,他是从八路那里逃跑回来的。”常改娥道。 老常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也是听说外甥小西是去当兵打仗了,是参加八路了还是参加国军了,反正都是去当兵混饭吃了。 “逃跑回来说明是八路那里不好干吧。”老常道。 “不跟你说了,榆木疙瘩。”常改娥道。 后来她就不再跟父亲说这事了。她知道村上有了妇救会,虽然说是秘密的,有姐妹动员她参与来,因为跟乔达认识后,那些姐妹再也不找她了,啥话也不跟她说了。 她没有计较那些,因为她压根儿也不知道妇救会是干什么的,倒是听说跟八路军有关,那也是她瞎想的。 眼下她这里关着个人,还不让他吃饭,一定不是跟乔达一伙的,就试着找到她的那个姐妹乔变英悄悄将这事告诉了她。 乔变英听了她的回报也没有说她参加了妇救会,只是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哩,那个不让吃饭的人是犯了啥事了吧,一定是偷了抢了谁家的啥了?” 常改娥道:“听说那个人是八路军。”虽然乔达和小西都没有跟她说,她就是猜的。 “咱可不敢参与这事,你说了就当是我没有听到,参与这事情弄不好会摊上麻烦。”乔变英道。 常改娥见没起到作用就要走,乔变英忽然将她叫住说道:“你是看到那个人可怜?” “你不懂。”常改娥道。 “要不你悄悄给他点吃的,别在你家饿死人啊,不吉利。”乔变英道。 其实乔变英就是虹梯关村的妇救会主席,她后来不发展常改娥进妇救会就是因为她的表哥牛小西,后来听说她又跟这个乔达定了婚事。 听到常改娥说的,她考虑他家那个被囚着的人一定是不简单的,虽然她眼下不敢确定。主要是冯铖季抓着不放的人,一定跟八路军有关系。 她跟常改娥后来又说的那句话,就是考虑到不让我们的同志受罪,她得将这件事回报给组织才能定夺该怎么办。 常改娥没想到表哥小西也在偷偷给那个囚禁的人吃东西。 牛小西是个聪明人,他现在更不敢把刘宝库供出来,还不如暗中帮帮他,给自己留条后路,他来到冯铖季这边也后悔了,觉得国军里的人没有共产党八路那边的人心眼好。 两位被放走的老乡把这个情况及时地汇报给了王强,也接到了虹梯关村党组织的消息,组织上就开始想办法营救,决定暂时不能公开刘宝库的身份。 因为从平顺县我们内部同志传递过来的消息看,这冯铖季还认不得刘宝库。于是,就安排一些群众去平顺县担保,派熟人送礼,要求他们放人。 由于年关已近,大家都放假过年,这件事就一直拖下来。冯铖季也怕把刘宝库饿死,就让给他饭吃,他不知道刘宝库比平时还吃的好。 牛小西让他吃饭是他自己有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在这个英雄面前给自己留条后路。 常改娥让他吃饭就是想,万一他是个共产党八路的话,把他救出去能让她参加八路军,村里听说有人参加,现在也没有消息了,也没有人叫她了,就连最要好的姐妹乔变英也不提那事了。 她不愿意跟乔达成婚了,他要逃出家门去找个真正的八路军做他的媳妇。 大年期间,冯铖季派人继续审问刘宝库,他还是那几句话。一共审了三次,在审查期间,他们都得到了送去的好处,刘宝库也没有受多大的罪。 大年刚过,参加“百团大战”的壶关武装力量都集中在固村镇一带,固村镇是我党对敌斗争的经济中心和抗日支点。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能够迅速集中起来,抗日力量在这年当头没有松懈,都集中驻扎在固村周围的村庄以时刻待命。 壶关的独立营驻五龙山;一区区干队驻郭堡;二区区干队驻大安;三区区干队驻麻窑;五区区干队驻桥头;六区区干队驻流泽;长治县机关和公安局驻东韩村;游击队驻北岭。 为了让广大军民过好这个春节,使军民扫除一切战争带来的疲劳和紧张,固村区组织方圆闹娱乐的各村爱好者从初二就集中在固村大街上,进行武术、戏剧、马戏等文艺表演。像店上、林青庄的武术队;晋庄、泉则河的高跷队等。 在文艺表演中,各武装、区干队也纷纷参加节目表演,整个固村方圆地区,真是莺歌燕舞,欢乐无比。这一带的群众,在屡遭敌人惨无人道的残杀、蹂躏之后,在共产党八路军的领导下,纷纷组织起来组建各村民兵自卫队,配合县大队、区干队共同袭击敌人,使敌人昼夜不得安宁。 也就是那些不得安宁的敌人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了日寇,于是,日寇正在酝酿如何打垮驻扎在这一带的武装。 正月初五,敌人调动大部兵力如猛兽一般朝我固村镇扑来,进行铁壁合围。敌人的企图就是:打击我地方政权,地方武装,捕捉我抗日干部,企图灭我整个壶关的抗日主力,打垮我军民生存的物质基础,乘过年之际,扰乱我社会秩序,打击我群众情绪,挑拔我军政军民关系,达到蚕食我根据地的目的。 敌人的兵力是以长治敌首指挥的统一行动,有长治、潞城、陵川、高平、壶关等五个县的敌人约二千五百人,其中有日军六百余人,带有“九二”式炮三门,重机枪七挺,轻机枪二十余挺。以固村为合击点,指挥机关设在禾登村。 敌人的兵力部署计划:兵分三路:一路是长、潞、壶之敌一千七百余人为主力,近我时又分成二小股,一股到五龙山与我独立管一连激战后绕道固村;另一股到禾登不动为后备兵力。二路是高平和荫城之敌二百余人,从黄山又分二小股,一股由北兑川到桥头郭堡,另一股上北岭,到店上与陵敌汇合。 第三路,陵川之敌五百余人,在流泽包围我区后,直奔王桥凹、东汉。敌人布置分三路,想在二月一日(初六)拂晓把整个抗日根据地完全吃掉。同时敌人的政治宣传,也随着早行动活跃起来,汉奸、特务到处造谣感众,进行欺骗,夸张日本军的威力,“要民众给信任”等荒诞绝论充满兽牲的言辞。 虽然在上级领导下的宣传活动中,军民团结一心,共歌共舞,完全沉浸在过大年的欢乐气氛之中,但是,我们的整个武装队伍没有麻痹,内线人员早一天就把消息传递过来,使我们有了充分的应敌准备。该转移的迅速转移,剩下的武装跟敌人周旋。 正月初五拂晓敌人开始行动,分成两股的长、潞、壶之敌在五龙山与我独立营一连激战,由于我早有准备,敌人没有占到便宜,撤回固村先于我驻固村独立营二连接火,双方陷入混战状态。二路高平和荫城之敌二百余人,在黄山楼峰山被三面山上的民兵击退。五区干队和店上民兵与敌人展开了激战。三路陵川之敌五百余人,在流泽包围我区也扑了空,被我埋伏在王桥凹、东汉的区干队和长治县公安局武装打散。 在敌重兵的包围之下,我二连击毙击伤敌人十七人,五区干队缴获枪二支,店上民兵毙伤敌伪二十余人,缴获牲口四头,还有米、白面、猪肉、大油、食盐等。虽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六日阵地失守,但给了敌人以应有的打击。 这次敌人包围固村,由于敌人兵力之大,包围严密,我们也有相当大的损失:独立营(包括区干队)牺牲班长一名,战士四名,负伤二名,被俘一名,失枪五枝,子弹x发,炸d十二颗。民兵牺牲三人,负伤一人,丢枪五支,地l十六颗。群众牺牲三人,拉走一人,负伤四人,抢走牲口九十三头,毛毯十五条,毯子二十五条,衣服六十四件,被子一百七十四条,布二十三匹,大布一千四百五十八尺,国币三百零六元。荣军合作社、东畅合作社、永和堂、永记分区生产部、三合店等损失折合大洋二十点六万元(当时的币)。 第211章 第211章 固村镇战斗,考验了我们的党员干部,也唤醒了广大人民群众,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整顿对敌斗争的武装力量,端正对敌斗争方针,打击敌伪的蚕食抢粮,防止敌伪对根据地村庄机关的突然包围。 固村镇战役后,县长侯国英总结了这次战役的经验,这是无意中在这次真枪实弹中得到的启示。 也正好在平顺被关押的刘宝库回来了。 过罢年,冯铖季见审问刘宝库没有多大的效果,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共产党八路军,找医生检查,他的确是患的伤寒病,加上一直有人担保,他得的好处也不少,便让担保的群众联名写下担保书,就把刘宝库放了出来。 刘宝库出来后已经过罢元宵节了。王强跟区干事李致忠代表组织第二次去看他,刘宝库怨告第一次就该跟上他走,就没有这件事的发生。王强笑道:“这就像孙悟空一样,不过这个火焰山取不来真金。” 刘宝库跟王强上了区上,县长侯国英在亲自等着他,侯县长个子不高却精精干干的,真像同志们给他说的一样。 一见到刘宝库,侯县长就跟他握手道:“在长治县就听说你的大名了,想不到我们是一见如故啊。” “侯县长还夸啊,年前就做了人家的俘虏。”刘宝库笑道。 “回来就不要找部队了,就在这里重整旗鼓吧。”侯县长道。 “领导是说?” “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来!” “就是说在家乡重新建立抗日武装。把分散在各村的太行子弟兵战士,不管带枪的还是不带枪的都动员回来。”王强进一步解释县长的意思。 “说说你的看法。”侯县长看着刘宝库,对他充满了希望。 “原来的‘太行子弟兵’是因为事变后走散了,现在是时候把他们收抡起来了,他们一直是集体行动,集体行动有指挥方便,整体行动快,战斗力强等优点,但同时也有目标大的缺点,如遇强敌便要冒很大风险,因此在当时敌人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我们行动时,不宜人数过多。 当然,十二月事变时为保存分散在各村的民兵骨干,把部队集中在一定的安全地点也是必要的,这样可以避免分散的战士被敌人杀害。现在看来,当时为保存力量而集中行动是对的,但在受训后回去开展工作拟应以分散活动为宜。” “好啊,老刘,想不到你早就想好了。”侯国英兴奋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称呼起老刘来。? 刘宝库接着说道:“实践证明适当的分散活动是有益的,分散活动虽不具集体活动的三大优点,却独具以下优点:第一是,一个地点受袭击其它地方可前来支援。第二是,目标小便于隐蔽。即使一部分被敌人发现,损失也较小。第三是灵活机动,说打就打,说跑就跑,神出鬼没。 比如在三八年九月到三九年十二月的编村游击队就是联班为单位分散活动的,队员白天分散,夜间集中,无事分散,有事集中。我平时只带十几名战士,这样就充分发挥了我人民游击战争的长处。” “说得好,说得透彻。”侯国英道。 “在迎乐养病时清闲,就老想这个问题,就是不知道对不对。”刘宝库道,心想这县长也和张衡一县长一样,做事风风火火的也很亲切。 “对对对!以后我们就是这个办法,这是论持久战。我们是写不成书,可是已经事先领教了。”侯国英道。 原来的“太行子弟兵”成员,刘宝库大都认识,侯国英安排他亲自到一区、二区的各村找“太行子弟兵”的战士,一共动员回来四、五十人。 见了王来有,刘宝库问他愿意不愿意娶个媳妇。 王来有道:“谁不愿意娶媳妇哩,你是没话说了找我开心哩。” “是真的,这个女子长得不单是好看,思想觉悟还高,她就是愿意嫁给像你这样的人。”刘宝库认真地说道。 “找啥我这样的人哩?” “就是参加八路军打仗勇敢的后生。” “我还打仗勇敢哩?” “怎不勇敢,抢鬼子的炮弹不是你王来有干的?”刘宝库道。 他说的就是平顺虹梯关村的常改娥。他能顺顺利利从那里出来,这个常改娥没少帮他,除了当地的妇救会组织联系不少群众给他担保求情外,主要她跟那个小队长乔达讲的情也不少。 临走常改娥再三嘱咐他不要忘记给她保煤的事情,时间长了她可是阻挡不了乔达来她家提亲。 “哥说的是真的?”王来有这才来了劲儿了。 “哥啥时候说过这样的笑话。” “那可是好事哩,要是说个媳妇,我爸就有人伺候了。” “好吧,等过了这阵子,我告诉你怎么做。” 王来有听了这话,把这股劲全部用在了动员跟他同龄的青年参加太行子弟兵上面。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刘宝库内心嘀咕,看来不给他说成这房媳妇,他刘宝库还要有罪了。 于此同时上级也帮助动员了一部分青年参加。在队伍行成一定的规模后,侯国英亲自为队伍命名为“壶关青年连”,连长刘达飙(刘宝库)。 青年连当时的任务是:取消并打击维持会,打击死心塌地为鬼子服务的伪军。很快,一区、二区的工作重新开展起来。 青年连平时和区公所的武装(大约十至二十人)一起工作,半数左右的战士有枪。当时多数队员的家还在敌占区。 刘宝库根据这一特点在一区和二区分别设了两条交通线,每条线上设有三至五名便衣侦员,分在交通要道和各大路口上,这样就形成了自已的情报网。 每次敌人刚一出来就能迅速知道敌人的动向和兵力情况,跟着就赶快通知各村的老百姓迅速藏好粮食,隐蔽到安全地带。部队则马上集中起来去打击小股敌人。 平时,部队在白天以班为单位分散活动,晚上全部集中到一起。形势太紧张时,为避免目标过大,在晚上也化整为零,分散到根据地各村去休息。 有的战士就在山沟里过夜,有的在偏辟处挖土洞藏身,有的则在村边沟里挖的有通道和多处出口的地洞,洞口白天用茅草堵住,敌人很难发现。 许多老百姓也知道同志们宿营的洞子在那里,但他们都为同志们保密,因此很安全。有一次,一个班活动到一个洞里休息,发现另一个班已经在洞内了,于是就在洞口用日本话诈唬了一阵。 洞内的战士听到日本话,以为是日本鬼子来了,于是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从另一个洞口跑到外面,然后迅速找来一部分队员把那个洞口包围,出来的竟是自己的同志。 青年连刚成立不久,就在一个雪夜配合八路军夜袭了日寇一个大队。当时八路军一个团去攻打行军途中宿在庄则上村约一个大队日本鬼子。一区委派刘宝库带几个游击队员为八路军带路。部队在深夜十二点出发,于后半夜二、三点到达目的地。 还是阴历二月末,天气还下着雪,地上白皑皑一片,出于队员们熟悉地形,几个游击队员和四个八路军战土在刘宝库的带领下去摸敌哨。 敌人在山上扎有一个排的军事哨,在村外路上的小庙处又放了几个复哨,他们的任务就是摸复哨,为了便于隐蔽,每人都披一件羊皮筒子,爬到离敌人四至五米远时,正好赶上敌人换哨。带班的敌军官带了两个日本鬼子换下哨位上的那两个哨兵,又带着那下岗的那两个走了。 刘宝库他们只听见刚上的两个哨兵悄悄地说了一阵日本话,随后就到庙洞里去吸烟,刘宝库抓住时机,先上去卡住一个敌人的脖子,紧接着四个八路军战士一拥而上两个对一个,然后捂住敌人的嘴,又用带子套住敌人,背上就走。 与此同时,八路军急速进了村,敌人还没发觉,八路军就已经爬到树上,站到房上向敌人扔起了手l弹,接着就听枪声炮声大作,这次青年连的几个同志只是负责引路,没有带武器,只好隐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八路军打击鬼子。 战斗结束后,八路军领导感谢刘达飙的游击队,看他们手里都没有带枪,便赠送给一支驳壳枪,还说:“还是这个小玩意儿少呀,侦察带路还是离不了这小玩意儿啊。” 皖南事变后,西部壶关县鬼子频烦的扫荡和蚕食,南边常行顽固派搞摩擦、进攻太南抗日根据地相对紧缩。斗争形势变的非常艰苦,敌人对我们采取封锁的政策,根据地各种物质缺乏,棉衣换不了,刷牙用的牙粉也买不到,特别是吃盐成了大问题。 在这样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根据地发动群众开始在盐碱地上熬小盐吃。没有牙粉用盐代替,没有棉花用羊毛代替。 当时烧柴的柴源也很难,所有的山林几乎都烧光了,为了战胜一切暂时困难,巩固、扩大抗日根据地的胜利,地委和专署向我们党政军民提出了自力更生,克服困难的号召,发动群众开展大生产运动。 第212章 第212章 太原四地委专暑建设科郝科长给周刚、栗旗书和李心良三个谈了到新城挖煤的任务。李心良负责矿井保卫工作,解决根据地驻军、部队机关团体以及群众烧燃困难等问题。 他们接受任务后,立即出发,一共去了五六个人,周刚担任经理,领导全面,李心良担任老博士(技术员),负责挖探等工作,栗旗书专管煤矿安全保卫工作并负责发展矿警工作。 新城煤矿就在游风约一带新城村一个河滩里,下边煤层很薄,新城镇东西南紧靠壶关县三区的石坡、双井、杜家岩一带,是和顽固派争夺的重要地带,我们专署去新城挖煤,吃住都是靠群众自己给解决的。 四〇年后半年,县领导侯国英、吴树修、张树芝等就在双井居住,因为双井村地势特殊,四周都是高山,就像个“凹”字型,敌人一般不敢进村。 住在这里,首先烧煤就是个问题,所以,领导们每天挑着萝头要到界南边缘地区挑煤,当时就是常行顽固派占领着的常行煤矿有煤,由界南的人员派群众将煤送到界北安全地带,再由县委县府的领导们担回双井。 侯县长个子小,每次担八十斤,张树芝、周刚、栗旗书要担一百斤。往返路程一天要达到五十里。脚上起了泡就挑破用布条包好再去挑,不能歇懒了不去,那样反而不能再走路,一直运动,血泡慢慢就磨成老茧了。 有一天栗旗书忽然发现一个给他们运送煤炭的一个人像是哥哥栗旗尚,在当时的情况下,壶南(壶关县南部)特务遍地,都是老百姓打扮,壶南的同志跟壶北(壶关县北部)的同志即使见面认识也不能打招呼。 哥哥不是在黎城县吗,怎会来到壶南常行村呢?他不知道栗旗尚救戴一之(刘保顺)的事,也许是看错了? 再一次去挑煤的时候,栗旗书将自己重新扮装了一下,头上还裹了块手巾,他是想再一次仔细看看上次见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哥哥栗旗尚,他还不想让他认出自己是栗旗书,这样对他来说稳妥些,毕竟他是跟县领导在一块的,若真是哥哥栗旗尚的话,他可是在常行那面更需要谨慎。 栗旗书原来在黎城县是警局领导,黎城县第一次被日寇入侵后,他就随牺盟会领导离开了县城到了平顺东面游风约,后来便到了地委做起了保卫工作,这也是他的工作习惯。 侯国英问他怎么了,他说有点头疼,许是吃风了,裹块头巾好多了。他是不想让他发现他裹头巾的真正用意。 侯国英说:“既是这样就休息休息吧,还强撑着去干啥,又不少你那一趟。” 栗旗书说:“这点小事就请假休息,那我还有脸跟在领导们身后,人家在前线跟鬼子拼命的同志们是轻伤不下火线,我这算什哩。” 提起轻伤不下火线,侯国英就在一路上讲述他跟他的那些伙伴们是如何在三七年二月徒步到省城去找青年抗敌决死队的。 “那可不是只是冒点风寒的事,一路上连饥带渴,晚上受冻,什么苦都尝遍了,白天赶路一瘸一瘸的,脚底下的血泡生疼的要命,晚上春风毒似虎,刺骨的冷,顿顿还吃不上东西,在山上野地挖吃草根,都生病了,大家几乎病死在路上回不来家。”侯国英感慨地说。“要不是那个铁了心的干革命精神,是一定回不到省城的。” 大家的话匣子开了,也不再顾及什么了,栗旗书就讲述他们当年参加天门会的事,也是津津乐道地讲个不停。不知不觉就接满了煤挑子返了回来,不感到一点点劳累。 栗旗书却没有忘记证实一下到底有没有哥哥栗旗尚的事,结果白白谎称头疼裹了一路头巾,没有看到他上次看到的那个酷似栗旗尚的那个人。 他们到了黄花水村外时,忽然从对面山上冲下来一队扛枪的,说是常行保安营的,将他们围住,说要查良民证。 大井划界后,这里已经属于界北地区,界南的来查什么良民证?分明是来找茬的。栗旗书一下子警觉起来,不自觉地摸摸怀里的枪。 从山上下来的队伍至少有一个排,他们手里都有枪,显然斗不过他们。 大家都随侯国英放下挑子,谁也知道硬拼不行,只有见机行事。 “你们往哪挑煤?良民证?”一个过来问道。 周刚忙上前说道:“老总,我们是东井岭一带的,挑煤往东山卖,挣点脚力钱,买点过冬的棉衣穿。”说着从身上欲掏良民证。 哪有良民证?栗旗书明白周刚要干什么。 “喂,老总,我这里有。”栗旗书朝周刚过去,同时从身上掏出一把晋钞来在手里摆弄。 栗旗书知道周刚那样做是想“擒贼先擒王”,可是他明明白白看出来那个不是头,那个头他已经看准了,还在队里指手画脚。 查“良民证”的那个至少也是个排副,他见周刚手里拿着一叠“票子”过来,也不敢做主是该收不收,边扭头朝队里看。 队里的那个许是“排长”的不自觉地走出来,栗旗书急忙举着“票子”朝他过去道:“老总,查什么良民证,我们就把所有的挣头和本钱都孝敬您吧,放我们走就是。” 那排长也是见钱眼开,他凭借自己的一个排还在乎几个担脚夫,没想到这两个后身是“孤注一掷”,先给他这个头来个下马威。 在山上埋伏的这支小队是常行顽固派机关驻扎在离常行五里地的行头村保安营的,他们是奉命来这里堵截一伙偷着给壶南倒卖煤炭的可疑分子,并没有说明这真正是一伙什么人,只是命令要抓活的。 这个排长姓李叫喜堂,是黄山一带人,是二十七军征兵征来的,在跟鬼子打仗的时候很勇敢,混了个营副。 就在李喜堂大大咧咧来接栗旗书手里的票子的时候,栗旗书突然用左肘将他的脖子掐住,右手掏枪顶着他的脑后悄声说道:“老子是八路,让你的人退后,不然你的脑袋先开花。” 李喜堂被栗旗书死死地卡着脖子,面朝他的队伍,他被掐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朝他的兵摆着手不让乱来。 栗旗书急忙松开他的脖子,让他说话。 “不……,不要乱来啊!兄弟们!是八路军大哥。” 跟周刚在一起的那个排长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早被周刚制服了。 李心良护着侯县长急忙往后面退,他也从身上掏出枪来,只要发现对方队伍里有人举枪,他会马上开枪的。 保安营的那些兵大部分也都是本地人,听营副说是八路军大哥,即使想开枪也不敢了,他们一是敬重八路军打鬼子;二是知道八路军厉害,不是一般的老百姓,都怕吃亏要了自己这条小命。 忽然在李心良的身旁“嗖”地窜过来一颗子弹,他没有发现那个举枪的,响声真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他急忙护着侯县长,即使自己挨子弹也得保护好县长。 又是“嗖”的一声飞过来一颗子弹…… 突然从枪响的地方传出“诶呀!”一声,就见一个兵在那里叫。 原来在保安营兵的北面山坡上出现了几个人,那个开枪的营兵是山坡上的人打的。 这一枪打准了那个开枪的营兵,正准他的手腕,原来他拿着的是一支手枪。 其余的营兵见状纷纷将手里的枪放下,都怕被东面的几个给他们一枪,他们手里拿着的可是德国汉阳造。 只见他们几个拿着枪跑下山坡。 栗旗书让李喜堂命令放下枪的营兵排好队,双手包头站在一边。 开枪的是两个人,他们都有手枪,还是二十响的盒子炮。 从北面山坡下来的几个人都穿着黑色紧身衣,头上戴一顶鸭舌帽,显得风华无限。 “小妈!”栗旗书几乎喊出声来,他老远就认出其中一个是香黛,他在游风约见过她一次,虽然现在她跟父亲没有再走到一块,可她曾经是他的小妈。 她们来到侯县长面前,行了个军礼。 “你们?”侯县长不知所云。 “她们是锄奸队的,是我们的巾帼英雄,个个都有武艺。”李心良过来解释道。 “你们怎么来的?”李心良问刘保蝉。 “我们是王区长派来暗中保护领导的。”刘保蝉道。就是王强,她没有提刘宝库,刘宝库是她妹夫。 领导们执意要在这个是非之地给同志们做表率,以提高军民的积极性和生存希望,能够跟领导们一起自力更生,共渡难关。 为了领导们的绝对安全,吴树修让王强、刘宝库找些有能力的同志暗中保护,以防万一。刘宝库一下子就想到了游风约的刘保蝉她们。 侯县长跟已经放下武器的行头保安营里的那个李喜堂讲了当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和八路军对与人民为敌的顽固派的宽大政策,然后把枪交还他们放他们回去,只押走两个伺机开枪的特务。 第213章 第213章 经过审讯,两个特务交代,他们是被常行公安局收买的,只是奉命暗中监督保安营的这次行动,其余的他们啥也不知道。 事后,针对这一事件,大家避开领导在一起开了个碰头会,李心良首先怀疑这不是一次偶然的事件,敌人好像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周刚道:“那真是太悬了,也多亏那几个女同志的及时出现,不然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负责安保工作的栗旗书只是点点头,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熟悉的面孔,他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他上次发现的那个人就是栗旗尚,似乎那个人也发现了他,若是栗旗尚的话,他也会第一时间把他认出来,可是这一次怎没有见他呢? “咱们这里听说有栗旗尚这样一个人吗?”栗旗书问周刚。 周刚看了看李心良,他摇摇头:“我们来之前大部分同志都变动了岗位,也许王强、刘达飙(刘宝库)他们知道。” 在新城挖煤的同志们,一面挖煤还一面发动群众,成立武装,保卫太南根据地,保卫煤矿的安全生产和保卫矿井不被破坏,不断打击顽固派的各种挑畔。渡过了各种困难,巩固壮大了抗日革命根据地。 现在新城小煤矿已经正式投产出煤了。根据地的同志们基本上解决了烧煤的问题,还解决了一些基本的生活开支。 当时还面临着一个冬季同志们食盐和棉花布匹等问题。 在游风约(晋庄东南东北)以外的一切食盐、棉花、布匹、煤油、大油以及粮食都被鬼子严格封锁。 如游风约以西的村镇:晋庄、崇贤、辛村、常平、固村、流泽、柏林、黄山、冯坡等集市一切主要食品和过冬物料都被鬼子没收,抢劫一空。不让游风约根据地的军民接触到任何紧缺必须品。 负责后勤工作的张树芝急的焦头烂额,不知该从那里着手,这不是到常行挑煤,那面有我们的同志化装成群众送到封锁线,这还遭到行头独立营的伏击,亏是王强、刘宝库派来刘保蝉她们暗中保护。 食盐布匹棉花这些紧俏货得到县城、府里(长治)才能找到货源,即使找到还得运回根据地。 于是张树芝便去找王强。 王强一见张淑芝就猜出了他的心思,关于这个事情他跟侯县长已经回报过了,完成这个任务还离不了刘宝库。 当时侯县长还不知道刘宝库的小舅子在红部担任鬼子的商会会长。 侯国英知道这是件棘手的事,虽然是条捷径却风险太大,那可是鬼子的首脑机关,万一那个刘保山不认他刘达飙这个姐夫呢。 张树芝跟王强到武工队去找刘宝库,他欣然答应了。他可是自鬼子二次占领县城后还没有见过这个汉奸小舅子,家里的所有人自从他当上了鬼子的商会会长后再没有跟他来往过。 刘家的三个儿子已经不在世了,现在唯一的顶梁柱就是老四刘保山了,却背上了一个汉奸的罪名。 刘宝库既是刘保山的姐夫又是他大舅哥,就是冲着妹妹刘宝贝也得趁这个机会去见见刘保山,他估计刘保山还不会将他怎么样,他也想劝说他不要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给自己留条后路。 张树芝带着几个人跟刘宝库潜入县城,西街张秀山参军走后他家通往城墙外的那条暗道就是刘宝库知道,他们没经过城门就顺利到了县城。 张金堂已经通过我们的关系知道刘宝库他们要来找刘保山,城里的内线同志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刘保山就住在西街一家四合院里,外面有岗哨,白天在红部上班,张金堂在后厨,他在商会,二个人几乎每天要见面。 这次张金堂知道刘宝库是来为根据地解决过冬的食盐和棉花布匹的,他告诉刘宝库,刘保山办这事是举手之劳,他在红部混的很油滑,到没听说他干什么对不起祖宗的坏事。 他之所以跟刘宝库说这些,就是要让刘宝库掌握刘保山最基本的信息,心里有个底儿,不要像对付那些死心塌地的汉奸那样,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天是没有机会进去刘保山的四合院的,除了有门岗外,四合院里也有男丁和女佣,一副府邸的景象。 到了晚上刘宝库让张树芝在安排他们的地方等候,他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刘保山的四合院,他要亲自去见见这个让鬼子器重的商会会长。 刘宝库那年在游风约虽然没有学到过虎掌豹腿的真功夫,像攀墙入宅的这种小把戏还是学的得心应手,很轻松就攀入四合院。 按理说妹妹刘宝贝做了他的媳妇,他这个大舅哥第一回见面该是有礼有节的拜访才对,可他的身份不一样,他这次的任务也不能儿戏,他是鬼子的商会会长,是汉奸,而他是代表八路军来跟他见面,为八路军办事的,是刀对刀枪对枪,你死我活的。 四合院楼上楼下有不少房间,张金堂告诉他刘保山住的房间,他既不在正房也不在耳房,而是住在西房。 刘宝库径直到了西房,屋里还透出灯光,他没有选择在夜深的时候,那个时候反而会惊动门外的岗哨或者院子里的家丁,他的目的就是第一面能见到刘保山。 他迅捷侧身进到屋里,撞见一位打扫房间的女仆,她同时也发现了刘宝库,正要喊叫,刘宝库已将她的嘴堵上,拖至里屋,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别出声,我是刘宝贝的哥哥刘宝库,我只想见刘保山,不想杀人。”说着还给她亮亮手里乌黑发亮的驳壳枪。 女仆一看手枪,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使劲点点头。刘宝库松开手,那女仆也听话,悄声告诉他:“宝贝姐跟老爷都在下面。” “下面?” “地下,屋里。” “地下室?” 女仆点点头。 “带我下去。” 女仆带他进了另一间屋子,指指在墙角竖着的又高又大的橱柜,刘宝库开开橱柜,发现有暗道,知道这是通往地下室的,心想难怪他不住正房,原来这里有机关,这小舅子也真是费心了。 到了地下室,发现灯亮着,妹妹刘宝贝在幔帐旁坐着,她认出了刘宝库,明显沉稳了很多,但还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问道:“哥怎是你?”。 那女仆扭身就要走,被刘宝库拦住说道:“你等会离开。”他还怕这女仆有心眼,万一上去了再出了问题。 “保山哩?”刘宝库问还在愣神的妹妹。 “他——他还没来。”刘宝贝说,显得很镇静。 “我不是来找他算账的,是来帮他的,我是你哥。”刘宝库道,他一见妹妹就觉得有问题,再说他了解妹妹,刚才的一举一动分明在说谎。忽然发现手里还拿着家伙,便收了回去。 原来刘保山在他们开那道地下室门的时候就知道有情况,那是他特意设计的机关。 这座四合院是刘保山买下一个财主的,他的确是个有心计的人,自从鬼子占领东北他就在为这一天着想了,父亲给他的这份家业他不但要守住还得发扬光大,眼看时局动荡,至少得寻求自保,于是他买下了这所宅子,并在宅子里私下建造暗道机关。 县城第一次沦陷的时候,刘保山继续开自己的店铺,他就是个商人,不参加任何组织,不参加任何活动,就连给姐夫捐钱他都没有答应,那还是父亲让他捐的。 他还亲眼看见大姐夫张云虎帮日本人做事,他没有学他,他就是一个商人,不参加任何组织,这在他刘家看来他总比姐夫张云虎强。 那些亲日派大汉奸惩处了倒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多亏自己没有沾日本人的边,那个时候他还想学学姐夫呢。于是在合理负担时,他响应号召积极给抗日捐钱捐物。 县城第二次沦陷时,他没有跟上其他商人四处躲避,生意照做。 商会会长缺席后,做做了商会会长,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正会长下来就轮到他这个副会长了,这是他能够预料到的。 他虽然告诫自己是只做一个普通的商人,什么组织都不参与,面对这个商会会长,对他来说还是诱惑力很强的。 找他的就是那个日本小队长程田山,他跟程田山说:“他什么也不干,只做商人。” 第214章 第214章 刘保山不答应为他们做事,程田山就把他送到宪兵队坐老虎凳,那罪过他才领教到比死还难受,受刑不过他答应了,随后还有那些中国人开导他:“皇军早调查清了,你的哥哥姐姐都是共产党八路,你的姐夫刘达飙是皇军悬赏捉拿的要犯,其实你干不干都是个死罪,干了还许给你的家人开罪。” 日本人这一招厉害,对他是软硬兼施,后来他想通了,也知道自己跑不了,要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像人家那些绅士那样来个销声匿迹。 不过他用同样的方法利用日本人的势力将刘宝贝弄到了自己身边,这也是圆了他的美梦,如愿以偿了。 后来跟他相识的人都渐渐地离他远去是因为他当了日本人的走狗,是大汉奸,就连刘家人都离开他到了遥镇。 刘保山买了这所宅子,而且下工夫在宅子里修了暗道机关,原本是想在兵荒马乱之年来躲避强盗,现在却成了他躲避锄奸队的地方了。 他跟维持会总会长秦银富是经常见面的,他清楚秦银富“大汉奸”的处境,就连莱田英夫都替他捏着一把汗。他也是大汉奸,但他庆幸自己没有血债。 在这间屋子里,只要上面通往地下室的那道门一有动静,他在下面就能知道,他就会马上躲到暗道里,危急中还能经过暗道逃出去。 刘宝贝当初的一腔爱国情怀迷恋上了抗战英雄没能如愿,现在也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看到哥哥的突然出现,后面再没有人跟着,心有余悸,怕他是来锄奸的。 “保山哩?”刘宝库问妹妹。 “他还没来。”刘宝贝道。 “他在,你别蒙我,我跟他有急事,这是他立功补过的机会,换换别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刘宝库直来直去。 “他可是没有干那些坏事。”刘宝贝道。 “干不干他心里清楚,是好是坏迟早大家会知道。” 刘宝贝知道哥哥不会害她,既然被哥哥揭穿了,就想去找刘保山回来,却发现他已经从暗道进了屋,他压根没走,而是在暗道门前偷听。 “怎会是姐夫呢。”刘保山一进屋就说道,显得很镇静,一只手伸在裤兜里。 “怎只是姐夫呢,我还是你哥哩!”说着手往怀里伸。 刘保山想是刘宝库在掏家伙,猛地从裤兜里掏出枪来,原来他的那只手就没有离开枪,他即是已经知道了是刘宝库也不放心他是不是来锄奸的,他的那只不离开裤兜的手已被刘宝库看出来了。 刘宝库从怀里掏出支卷烟来,再拿火柴对着跟刘保山说道:“咋,还想对我下手?” “不不,姐夫——哥,习惯了,习惯了。”刘保山说着将枪装起来,不好意思说道。 “习惯了?习惯了你不开枪哩?不习惯扣扳机?还是怕我锄奸哩?”刘保山提给他一支卷烟。 “抽——抽我的姐夫。”刘保山让刘宝贝拿出一包烟来,是日本货樱花香烟。 刘宝库接过那包烟看了看盒子上面画着樱花,便扔一边说道:“抽不惯这烟,一抽就恶心,还是你这汉奸抽吧。” “姐夫,我可不是汉奸,我是被逼的,你们都跑到山里跟日本人作对,让我给你们顶罪,我可没有做对不起祖宗的事,我只是个商人。” “你不是在给日本人做事?” “我不做还能活吗我,我不做有人做,我做了家乡父老还能照看着点,鬼子还给个面子,要不然,你们这些跟鬼子作对的还能消停了?刘家剩下的那些孤儿寡母能安安全全生活,父亲的刘府还不让鬼子一把火烧掉。” “你是说,全家人还得感谢你咧?”刘宝库说着让刘宝贝跟女佣到上房看着点,刘宝贝高兴地带着女佣上去了。 “我不在乎什么感谢,就是不要把我当做汉奸看就行。”刘保山道。 过了冬,县委作出分析了驻扎在壶南的二十七军上下军官和顽固派壶关县党部统战对象的情况,制定了统战工作的原则: 挑拨内战的分子采取反对、斗争、孤立与打击的态度;对思想态度表示动摇,愿意抗日的,应争取他们为国家民族利益,坚持抗日立场,劝阻其放弃分裂思想和倒退行为;对愿意抗日、不愿意跟共产党作对的要用一切办法争取他们参加到抗日队伍里。 最后部署了统战的具体工作:争取、团结顽固派二十七军下级官兵,劝其不要内战;军事上采取自卫原则,对顽固的反动行为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对友军区的探子,态度顽固的坚决镇压,反动不坚决的教育后释放;二十七军上层或县党部内思想动摇的人,经朋友多次写信拜访,多方劝告其停止反动活动。 对于二十七军的分析是:营级以下干部思想表示动摇,愿意抗日,甚至有少数很不赞成跟共产党作对。后征来的人,黄河以南的,希望开过黄河回家乡,壶关、陵川征来的,希望不开走在本地抗日。 对于常行顽固派:很少是外来的,大半是由地主、富农、士绅等参加组成的。这些人大部分和我们形成了对立;区长、村长、指导员以下的工作人员,一是因朋友的关系来担任负责人的,二是以威协逼迫,在家不能生存而来任职的,这些一般对抗日都有认识。村长、指导员、区长以上干部,受顽固派指派,与人民为敌,并有少数是与敌伪有关的亲日分子,对抗日表示动摇;区长以下,虽执行反动政策,但思想不坚决,他们受过旧社会的剥削,一般愿意抗日。 对于顽固派:绝大部分是地主、富农和绅士、小学教员组成。中农以下占极少数;除了少数开明士绅以及一小部分富农和小学数员以外,他们一般说是反动的。 县委派进行了透彻的分析,为以后的统战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同时期县领导又在盘马池村首次召开纪念“三八妇女节”大会,去平顺参加学习培训的江平、赵麦岭领导的女子小分队专门来参加这次会议,并动员附近村庄的妇女积极踊跃参加这次会议。 会议内容是宣传发动和组织妇女到抗日斗争和根据地生产建设中去。之后,壶关县的妇女运动有了很大发展,涌现出了很多妇女积极分子。使妇女走下炕头,走出家门参加了春季积肥、打圪拉、筑岸、播种等春耕生产运动,还有不少妇女参加了妇救会。 那个就要等做地主小老婆的平丫惜被区府救了后,参加了女子学习班,还自报奋勇参加了妇救会,学会了打枪,参加了女子小分队。 她的父亲老平头也被区府帮助戒了大烟瘾,成了一个正正常常的农民,那个财主不当没有追究他欠他的钱还给了他二亩薄田,那二亩田地十几年前就是他的,是他染上烟瘾后卖给了地主,这下是物归原主了。 江平与赵麦玲女子小分队,暂时不再参加武装战斗,分别担任各区(村)妇救会秘书(主席),江平担任三区妇救会秘书兼郭家驼区各村小学联合校长和大井村小学教员。 四一年是壶关党组织八路军游击队经历了四〇年的艰苦时期又面临着新的一年的艰苦考验。日军在敌占区开始实行“清乡清政,强化治安”运动,形势在一天天恶化,县委机关驻地很不稳定,经常盘旋在双井、庙郊、白家庄一带。 为了对新的一年新的形势的分析,然后制定一系列的工作计划。侯国英县长召集各区委书记、区长进行与会讨论,为了安全起见,会议地点定在平顺县白家庄村。 参加会议的人员有县委书记李泽(1940年秋调来),县工委秘书苏大本,武委会主任马千里,县委委员白天鹤(化名)、牛毅,区分委刘长青、赵银山、王保慈、李寅虎、王强、周刚;一区区长秦秋文(因病在平顺洪掌村躲养,病刚好赶来参加会议);二区区委书记吴树修、区长郭连保;三区区长盖良弼,青年连连长刘达飙(刘宝库)等。 会议开始,首先由县委委员白天鹤介绍我党当前组织系统的变化:“同志们,自太南退军后,全县党组织在领导上分为两个县委,一个是在我抗日民主地区,也就是现在的县委,在日顽伪的白色恐怖下,春节期间只有1个分区委,6个党支部,3个党小组;一个是处于隐蔽状态的壶南县委,党组织情形不明。” 接下来由王强同志介绍敌伪的情况。 第215章 第215章 王强现在主要负责县委的安保问题和调查敌人的兵力火力部署,他从身上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记录本: “同志们,我给大家通报一下处于现在的环境下,敌、友、我三方的政治形势。先说日寇:日寇至今已经在县城周边完成据点五个: 秦庄药王山、河口村、东长井村、大山南栲栳山、神山。 五个据点的日伪均30多人: 药王山有炮楼3个,电网3个,掩蔽部一个,地洞一个,地壕一道;河口有地洞一个,洞上有碉堡,上下通,有外壕一道,电网二个;东长井有大堡垒一个高二丈,掩蔽部一个,电网一套;栲栳山、神山各有碉堡一个。 城内:城内四角各有炮一门,城关内地洞二个(通至北门外),南关有围墙一个(新修的)。日本红部在城内高校住,警察所在教育局西街住,山炮队在盐店和同意公住(蛋厂也有),宣抚班住财政局,宪兵队住同德昌,警备队住县党部。 日寇的兵力情况: 壶关县城常驻三百余人包括伪军,番号为“菜田英夫”。武器有钢炮两门,追击炮两门,重机枪二挺,轻机枪六挺至十几挺,掷弹筒三个和步枪。 敌人活动情况: 有计划有组织经常进行小股活动,每次三五十人(日伪),每日最低活动二十次左右,进行造谣惑众,用声东击西的办法进行清剿和抢掠,同时检查行人与逮捕行人,扩大伪军,要求警备队抽抓壮丁。 敌人活动特点:离长治近,兵力调动便利,今年开始强化治安。 日寇在政治方面:巩固和扩大占领区,扩大伪政权,在各村成立维持会,是敌占区走向殖民化;经常在各村发展青年人进行受训,学习日语和情报工作,然后再分至本地或本村工作,成立村自卫队,暗中捉拿暗八路,盘查行人。 设立情报站,像县城南街的合作社,由各地的情报员给这里送情报,收集情报的方式有五种:公开的,凡是维持的村庄每村设二个情报员(3天送一次情报,紧急情报随时送,如不送或延误受罚;各村设立秘密坐探(以复杂村镇为主),有受过专门训练的,有金钱收买的,专门调查和收集情报;特务机关,专门训练忠实可靠的干探,秘密划分地区,有贡献的嘉奖;利用做生意的人来回通情报;敌人训练的青年团专门搞情报。 清查登记户口,钉门牌照相,制作居住证和良民证,强调反对共产党的宣传,挑拨中央军与八路军的关系,实施离间政策,成立新民会、警察所、宪兵队、宣抚班、灭共队、自卫团、工作队、妇女队、青年团、情报局等进行其政治特务活动,加强敌探,深入我区工作。 挑拨离间、造谣惑众、收买人心。敌人宣传说‘平顺已实行共产’;‘黎城的卦道暴动是出钱起公粮’等,其实全部是造谣。除欺骗造谣外还开大会。 日寇在经济方面:对我实行经济封锁,摧毁市场,对崇贤、晋庄、固村、大安等村集市大肆掠夺扫荡清剿。 对必需品的控制,购买食盐不能超过一斤以上,棉花不能超过二斤,白布不能超过四尺,煤油不能外出等。 准日本人做生意,不准中国人做生意,就是少数人做生意,税收也很高。 日本人开合作社,要求中国人入股分红,春耕时敌人向占领区的群众实行春耕贷款,提倡养猪养羊开展矿场等榨取手段。 向村民起法币:比如一区土河村一百四十户一个月起法币柒仟元;四区刘寨村,九十余户,从去年九月开始起法币壹万多元。 在秦庄、集店、南关、河口等村设卡加强控制。 在经济上划封锁线:在封锁线内不准花中央票,提高伪票范围;对冀钞的捣乱更厉害。 一切食盐、棉花、布匹、煤油、大油以及粮食更不准往封锁线外出(十里以外)。 在城南一带设俱乐部,内设赌博、嫖妓、抽大烟等,大烟主要是从长治县制造的料子,料子就是大烟,只准中国人吸料子,不准日本人吸,如果发现日本人吸料子就地枪毙;这是他们使用毒化、淫化的一种经济剥削。 还有文化掠夺:设立新民小学,学习日语,提倡复古念四书五经和千字文,利用封建思想,提倡教会和会道门组织,修文庙等愚民政策,消弱民族气节,强迫各处订潞安新民日报及杂志,大量散发各种宣传品等。 开办青年训练班,组织学校唱歌。如‘打中央收晋军,找着八路扒皮又抽筋’;‘自卫队不用提,儿童团收拾起’等奴化小调。 我们友军情形:27军预备第八师22团、23团、24团,补充团大部驻壶关。按壶关县的全部面积算友军占二分之一,其22团及补充团经常住神郊、树掌、常行、行头、塔店村一带。23团、24团经常住陵川县、壶关的边境。 皖南事变后到中条山战役前,27军越界向我抗日阵地进攻,配合壶南保安营向晋庄一带进攻抢掠,补抓枪杀我抗日干部。 这一阶段是最困难、最复杂、最尖锐的时候,处在日寇汉奸夹攻之下。造成我们的一切工作停顿,每每转移落脚地方。 我们的情形:只有我32团配合县公安局以及刘达飙(刘宝库)的青年连,还有四处给敌人搞破坏的刘寨海水民兵游击队和北阳护的民兵战斗班,他们居无定所,神出鬼没,弄得鬼子时刻防备,粘贴告示,四处缉拿。 再下来就是我们全县的干部群众和地下秘密组织的同志们。 王强一口气把早已准备好的敌、友、我三个方面的政治经济军事形势进行了详细的分析,使在坐的同志们听的全神贯注,似乎屏住了呼吸,很长时间才都回过神来。 侯国英不由自主地问王强:“你的这些资料是怎么来的?” 王强笑道:“我们也有不少内线的同志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就是鬼子所谓的‘特务’。” “了不得,了不得啊。”侯国英竖竖拇指。接下来他跟李泽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说道:“同志们,我们刚才听了王强同志的汇报,大家也一定从中悟出来一个道理,就是为什么敌人如此的疯狂,为什么我们的同志在不知不觉中就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 “这是为什么?”。他见大家鸦雀无声,就又追了一句。同时瞅一下刘宝库。 在这次到常行给根据地担煤,刘宝库跟王强派的几个锄奸队的同志暗中保护了他们的安全是侯国英没有想到的,若不是他们,他现在是不是还能站在这里给大家讲话都是个未知数。 对此他这个一县之长也感觉到了现在特务汉奸横行的残酷,那些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同志们更是有潜在的危险。 他很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也体会到了他们作为领导而盲目行动的危险性。 刘宝库老是觉得这侯县长对自己是另眼相看,那眼神分明是要他说点什么。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说就说吧,反正他跟王强在一起也早就讨论过如何用“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办法来对付敌人了。 也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办法,唯有这样跟他们针锋相对,才能使那些特务汉奸有些收敛,也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也让他们知道跟上日本人一条道走到黑是个什么下场。 于是他站起身来说道:“同志们,首先我从王区长的分析中了解到了敌人对我们是如何下手的,他们不但在战场上给我们实施铁壁合围,而且在其它场合中都用尽了伎俩,成立了特务、汉奸、暗杀团、秘密坐探、情报员等组织,什么名堂的人都有,一个目的是对付我们,使我们无法生存,无法立足。依我说,我们也要尽快成立这些组织,跟敌人来个针锋相对,再说我们有的是人,我们有人民群众的支持,那些祸害我们同志的汉奸走狗是无处藏身的。 没等刘宝库说完,整个会场顿时一阵鼓掌。 接下来一区区长秦秋文发言:“我们一区离鬼子的据点近,汉奸特务多,成立反特锄奸小组是当前的首要任务,不能老是让敌人追着我们的脚踪走。” 一时会场里你一句我一句议论起来。 侯国英等待了一会,见大家没有发言的了,就提了提嗓音:“同志们静一静啊,我们研究正题吧。” 侯国英:“同志们,根据上级指示,今年的主要工作重点就是反特锄奸,打击那些死心塌地的特务汉奸,打击维持会,让他们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死路。并且要在行动的过程中,变被动为主动,发现那些积极悔改的,站到人民的这一边,为我们服务,立功赎罪,不要一棒子打死。具体就让王强同志给我们讲一下上级组织的指示精神。” 第216章 第216章 会上侯县长说罢王强道:“同志们,首先我根据上级组织的精神和一些地方跟敌人斗争的经验,成立锄奸小组,势在必得,锄奸小组成员一般为雇农、贫农和对抗日有认识的积极分子,每组成员三人四人不等,要交给他们的锄奸任务,各个村都要有,小村至少两个组,大村三至四组或更多,要让那些特务汉奸无处安身。” “像晋庄、山仓、料阳、南山后、岭东、东崇贤、山后、池后、固村、塔店、秦家庄、畅村、石坡、杜家岩、双井、赵掌、土河、天池、马驹等村要率先成立。” “其次,要建立细胞组织。细胞组织就是我们的眼线,它的特点就是相互直接发生关系,规定的记号、通讯联络、接头地点保密。任务是和敌特打在一起,了解内情,摸象索,搞情报,秘密回报”。 “建立情报网。像修善、马驹、庄头、刘寨、泽井、城关、赵掌、黎岭、洪掌、山后、黄野齐、五龙头、池后、塔底、桥头、上庄、畅村、晋庄、固店、东崇贤等村,要率先建立,实行鸡毛信的传递办法,一根鸡毛一般紧急,二根鸡毛比较紧急,三根鸡毛十万火急”。 “其次是各村维持会,对群众好的维持会要动员他们表面应付敌人,暗中为我们服务,半公开式的传送情报,也叫‘两面政策’。对群众不负责任,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的维持会,就像对待汉奸特务那样,坚决打击”。 “上级决定,要在今年七月开始以主村为主选举村政委员,在公安部门配合下进行村选工作。主要任务是:宣传党的政策,法令,了解各村环境,收集敌探、汉奸活动的方式方法,盘查行人,清查户口。使敌特汉奸无处藏身,将他们暴露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会议结束后,同志们下到各区分头行动。一区区长秦秋文因在洪掌养病期间,不了解一区现在的情况,区干部王发明和新派来的杨扑同志跟他汇报说:“自敌人开始强化治安以来,特务汉奸东串西跳,闹的鸡犬不宁,过了个年,全区各村都失去了联系,需要下各村找寻联系,布置任务。” 于是,三个人马不歇蹄下各村找寻党的关系。一区河口是刘宝库的家乡,当年刘宝库带领的游击队经常到县城夜袭敌人,到东长井、河口炮楼打击敌人,弄得敌人闻风丧胆,到处派汉奸特务悬赏大洋抓捕刘达飙(刘宝库),结果连个人影也没有见着,刘达飙没有抓住,想得赏钱的汉奸特务却越来越多。 秦秋文跟区委几个领导分三路化装成老百姓沿各村寻找联系,暗号是: 春季“春季透了”,对方答“快下种了”。 夏季“天热死了”,对方答“快要下雨了”。 秋季“地里尽了”,对方答“都入仓了”。 冬季“冻死人了”,对方答“没柴烧了”。 春秋季,接头的人手里拿着一顶麦秆编织的草帽;夏季戴在头上;冬季两边耳朵上戴着兔毛耳朵。 如今,在敌人强化治安的高压政策下,凡村上只要进去生面孔,如果没有人认你,就要倒霉了,你就会被抓到维持会进行审问,审问不明的就会把你交到据点,然后送你到宪兵队受刑。 没有把握的村,秦秋文再三强调放到最后,不要因小失大,给敌人做了引线。 眼下主要是河口庄,据反映说河口庄的维持会会长王天印犯了疯病了,这里是鬼子的主要据点,莱田英夫要商会会长刘保山再到河口庄找一个维持会会长。 这是个最好的时机,一个维持会会长的好坏其带来的后果是完全不同的,好的维持会会长不但能应付敌人还能为我们做事。 就连刘宝库也不相信刘保山这个商会会长会干出一些让我们满意的事情来,所以不能让他随自己的心意在河口庄为日本人找这个代替王天印的维持会会长。 刘宝库告诉秦秋文他有一个本家外甥叫王满仓,让他通过张金堂设法找到他,撮合他能当上这个维持会会长。 秦秋文一一记下。 河口庄张金堂跟刘宝库都是近邻居,关系很要好,村里成立民团时张金堂还有刘发子就跟刘宝库参加了,三七年同时加入的牺盟会。 东长井战役后,刘宝库带着游击队转移到了东山游风约,当时张金堂正在家里生病,没有跟上队伍走。 张金堂是个木瓦匠,鬼子盖炮楼的时候,他的病刚刚好,正赶上被日本人叫去盖炮楼,那个时候,刘宝库就嘱咐他不要轻易离开建炮楼,要设法能留到鬼子跟前做事,日后一定有用。 当时刘发子在炮楼偷取鬼子的炮弹牺牲的前前后后他都看到了,因有刘宝库的安排,他都记在心里,没有暴露自己,因此县城的五个据点他都参与了,兢兢业业为鬼子做事,炮楼盖成后他被鬼子看准,安排在红部做了打杂工。后来就默默在为我们做事,听从刘宝库的安排。 秦秋文通过内线找到了张金堂,跟他说明了组织的意思,张金堂告诉他:“跟刘保山我可以推荐王满仓,但是王满仓的工作我不一定做通,因为他一直把我当做给鬼子做事的汉奸看。” 秦秋文道:“王满仓的工作没问题,你就只管刘保山。” “刘保山没事,红部给他安排了这个任务他还正在选人上发愁哩,我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王天印到底是怎么得的疯病呢?”秦秋文虽然知道个大概,这也是组织上让他了解的。 “这个王满仓应该最清楚,我只是知道他的儿子被程田山摔死了,程田山还在红部受了处罚被调走了。”张金堂道。 王满仓是王天印的一个族家小辈,跟张金堂的年龄一般,都是在当时参加的民团,后来又跟着王天印在维持会里做了一个小卒,那个时候刘宝库已经介绍他加入了牺盟会。 秦秋文见到王满仓,劈头就是一句:“这天,热死人了”。 王满仓没加思索回答:“哦,快下雨了”。 他知道是组织上派人来了,自从族家长辈王天印得了疯病后,他就在等待组织上来跟他接头,因为他跟王天印到了维持会里就是组织上安排的,要不然他早就去打鬼子了。 “讨逆”。 “反顽”。 秦秋文没有搞过这个,想不到还很灵。两个人一下子就成了熟人。 秦秋文跟他说明了组织上来找他的原因,王满仓道:“组织上要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秦秋文问起他王天印的疯病,王满仓便细细地告诉他: “河口庄炮楼建成后,县城红部的程田山就不断在炮楼里住,还经常到王天印家里指手画脚,吃吃喝喝。跟王天印混的很热乎。 当时王天印的小妾焦小穹经常跟母亲在王家的下院看小臭蛋,小臭蛋就是王天印跟焦小穹的孩子,这是小名,大名叫王家福,他是王天印的宝贝疙瘩,是他的命根子。一生娶了五房媳妇才生下两个孩子,一个就是在市府的王加举,一个就是小臭蛋。 程田山早已看上了焦小穹的美貌,便经常来下院借跟小臭蛋玩,到焦小穹屋里熬时间,还跟她动手动脚,即是王天印发现了他也是背背就过去了,他不愿意跟这个日本人过不去。 今年正月,程田山在屋里欺负焦小穹被小臭蛋看见,小臭蛋用小嘴咬住了程田山的脚,被程田山踢了一脚,小臭蛋的头被磕在屋里门边的一个墙角上,第二天小臭蛋就没了。 王天印气急之下找程田山拼命,到了红部,程田山却被莱田英夫调走了,说是被送到长治受军法处置了。 几天后,王天印好好就疯了。他儿子王加举来了一趟,也没有个好办法能治他的病,只是埋怨他不该答应日本人做这个维持会会长来,这是自己酿下的苦果。父亲不像人家刘福禄,他斗不过人家。” 王加举走后,在悲愤中的焦小穹就随母亲回了娘家。 “组织上让你接任河口庄维持会会长。”秦秋文听后心里一阵酸楚,他不是可怜王天印,他是在可怜王家福跟那个焦小穹,也痛恨小鬼子做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组织上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王满仓道。 “商会会长刘保山要来推荐你,因为你就是跟着王天印在维持会里的,是顺理成章的事。”秦秋文道。 “我知道。” 秦秋文走后没几天,县城红部派刘保山跟瘦猴翻译来河口庄宣布王满仓任职维持会会长的事,因怕王天印那个疯劲儿上来对日本人不利,日本人再对王天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交不了差,就没有派日本人来。 如今日本人在据点周边对中国人也是以拉拢人心为重点,强调尽量不做欺负中国人的事情。那个程田山小队长也是没有故意对小臭蛋下黑手,只是一个意外。为了做给中国人看,红部莱田英夫就特意以军法从事的名义将程田山送到了长治“军法处”。 第217章 第217章 年前区里在各村发展的秘密骨干,大都在家里支候着同志们来跟他们联系,接受新的任务,按照组织的指示,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允许轻举妄动,破坏组织纪律。 河口庄东北五里地的三家村党小组是最强硬的一个党组织,抗日村长路进保是党员,农会主席阎玉楼也是正在培养的入党对象,还有两个积极分子闫史孩和姜永福,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为党都做了大量的工作。 可是在三家村也有一个鬼子的铁杆汉奸刘何吉,外号黑老三,他是公道团团长杨笃宽在这里发展的得力干将,杨笃宽被驱赶出公道团后,他们就一同投靠了日本人。 刘何吉上了长治老顶山据点,开始为日本人效劳,依仗日本人的势力在一区各村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杨笃宽被镇压后,刘何吉更加小心谨慎地保护起了自己,每天躲在炮楼里不出来,即使出来也是由日本人保护,生怕扑了杨笃宽的后尘。 刘何吉知道三家村有共产党的内线,可他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因为他知道在村里民愤大了,对自己没好处,会像苍蝇那样到处碰壁,自己的家自己离不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别人为他服务,功劳是他的,危险是别人的。村里闫史孩和姜永福跟他都是一个辈分的同龄人,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日本人来了的时候,他们各干各的事。 闫史孩和姜永福也是公道团里的成员,还是村上的正副村长,日本人的维持会长,当然他不知道路进保是我党的抗日村长,也只是猜没有证据。 刘何吉在去年春天就瞄上了闫史孩和姜永福,想要让他们恭恭敬敬地为他服务,就得给他们上个紧箍咒,这个紧箍咒就是“料子”(大烟),其实他死心塌地地为日本人服务,也就是他们能供他吸料子,让他们变成了“料子鬼”。 三家村是秦秋文负责的,因为农会主席阎玉楼就是他发展的,虽然知道村长路进保是自己的同志,但是他也不跟他联系,他只跟阎玉楼联系,再由阎玉楼通知他们,三日后在土河村东山坡一个老乡的土窑中集中。 闫史孩和姜永福知道了开会的地点,就通知了刘何吉,因为他们两个人在去年就跟刘何吉是一伙了,刘何吉供应他们吸料子,他们已经上瘾了,变成了料子鬼。 成了料子鬼,什么事情都会干出来,离三家村几里地的土河村也有一个“料子鬼”赵金生,是闫史孩他们发展的,这次一区在土河村召开的会议是开不成了,与会人员已经成了他们的“瓮中之鳖”。 三日后的会议是在第四天黑夜开的,秦秋文就是怕出问题走漏风声,说早上在土河村里开,临时决定改成了晚上。观察一天没有动静,没想到特务就在开会的干部们之间坐着,外面还有一个报信的赵金生。刘何吉就在老顶山炮楼里等待着他们的喜讯。 第五天天刚明由赵金生带领的敌人包围了会场,安排在村外秘密放哨的没有让这些特务汉奸叛徒们知道,敌人还没有进村,放哨人员就已经发现了,马上通知同志们转移,秦秋文和杨扑为了掩护同志们转移,没有来得及撤退,在阻击敌人时被俘,在战斗中牺牲了几位区干队民兵。 鬼子将秦秋文、杨扑二人抓到了长治宪兵队,扣押在长治西街旧书店翰墨林,经过审讯他们没有说出一个字,于是就把他们关押在牢里等待上面的指令。 宪兵队隔三天审讯他们一次。各种刑法都用过了,因为他们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区长,所以他们不敢让他们出大问题,否则交不了差。 长治西街宪兵队牢里关着不是他们两个人,还有几个早关进去的狱友,也跟他们一样是主要领导,没有审问出一个字来,等待他们上级的发落。 秦秋文坐在牢里想起来就很庆幸自己命大,他跟杨扑道:“这鬼子和顽固派谁也想把我吃掉,开始是顽固派,他们早就瞄上我了”。 于是他就跟杨扑简述了去年顽固派抓他的事: 那是去年秋天,一区区长秦秋文回家(下内村)一趟,是二区区委书记、区长吴树修约他回家乡利用本村老乡的关系召集了一些基本群众作作抗日工作,发展我们的同志。 顽固派通过他们的暗线得知他回家的消息,黑夜派人进入下内村,越墙进了秦秋文的家里,当时秦秋文已经回了一区,他的弟弟秦文发在父亲的威逼下从墙上跑走,便将他的父亲抓走,送进了顽固派县府常行村,扣押了几个月,要秦秋文来换。 为了救出秦秋文的父亲,抗日县府派人到平顺县县长冯铖季的家乡王掌村,向其弟弟和母亲讲明了抗日县府的政策,要他找到冯铖季放回秦秋文父亲,否则,便将他们扣押。 当时,冯铖季是壶关国民党县党部书记,经过三个月的斗争,冯铖季迫于无奈,终于使秦秋文的父亲释放回家。 “我这条命给党组织可是添了不少麻烦呀”秦秋文说罢嗨叹一声。 没想到就在他给杨扑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被隔壁牢里的一位同志听到了,他是长治县三区的,进来已经十来天了。又过去了两天,他们相互很熟了,那位同志就告诉了他,他有一个越狱计划。 原来,这个牢里的同志知道后墙是直接通往监狱外的,他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了,第一次花钱被保释出去了,这次恐怕不行了,可是这里的建筑情况他却摸的一清二楚。 只要挖开一个洞就能跑出去,他听到他们是区干部,所以就说出了这个秘密,他已经开始挖了。 “三个人的力量总要比一个人强”。这位同志之后又这样说,意思是怕他俩起疑心不相信。 晚上,那位同志挪开那张破床,发现下面已经挖开了一个小洞。 二十天后,他们终于挖透了,趁着一个晚上,哨兵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爬了出来,然后跳过城墙朝西门外逃跑,那位同志跑到了长治县八义村方向,他们到天明跑到北皇村村长(共产党员也是维持会长)张胖孩家里门楼上住了一天。 当夜由北皇村党组织,副村长张胖孩(党员)、民兵队长马明眼(党员)、民兵原成则秘密送回后方山仓村。 在他们被捕后,秦秋文的弟弟秦文发到区公所驻地料阳村找王发明送信,被后面跟踪的敌人包围,在突围中秦文发被敌人的机关枪射中腹部牺牲。 平顺白家庄会议后,侯国英县长安排,要求刘达飙(刘宝库)在青年连里率先组织一支锄奸队,便于快速展开锄奸反特行动,以稳定民心。 刘宝库领命,就去找王强。现在的王强已成了他的幕后军师,在每次接受到艰巨任务时,他都要事先找王强商议对策。 组织锄奸队是侯国英县长亲自安排的,这是领导对他的信任,经常打大战的刘宝库对这些小型组织还是觉得不顺手,但是他不能辜负了领导对他的希望。 见了王强,刘宝库让他猜猜来找他干什么。王强笑道:“你一不是请我喝酒,二不是请我吃饭,这大前晌的你能来干什么,是又让我给你一块参加什么行动的吧。” 刘宝库道:“今儿晌午让你喝二两。” 王强道:“那你晌午再来吧,我还有事。”他故意起身出门。 “现在,现在就喝他二两。”刘宝库拉住王强。 “还跟我绕弯。” “你也是故意的。” “说正事,真的有事,你有任务,我没有任务?” 刘宝库就把侯县长让他组建锄奸队的事说了。 “提这个事的时候,我就在场。” “那还装?” “耍你类吧。说吧,你计划怎么干。”王强正式坐下,递给刘宝库一支手卷烟:“不过侯县长提的也对,在青年连里组建锄奸队,一是来得快,二是可靠有保障。” “锄奸队可不是一般人能干了的。” “是呀,素质、体质、有点武术更好。” “我就是觉得这个组织不一般。你说说怎样能在队伍里找到这些人?” “选拔一下。” “怎么干?” “要不组织一场比武?这样还能提高队员们的练武积极性。” “对呀!”刘宝库兴奋的拍了一下膝盖:“还是兄弟高一招呀。” “嗳?在游风约你的那几个亲戚女英雄不是很现成吗,侯县长还提到她们来呢,说她们是他的救命恩人。”王强道。 “那次不是你出的主意吗?” “你要不提到她们,我能知道吗?” “她们在游风约也组织了锄奸队,还举起了过去的那个‘柔风显灵替天行道’的旗子哩。那些死心塌地给鬼子卖命的汉奸只要一提到‘柔风’两个字就浑身发毛。” “柔风?” “嗯,柔风,柔风约,柔——游,游风约,叫法一样,是口语不一样。” “奥,我说在平顺开会的时候就时常听到这个‘游风,游风约’的传说,原来就是锄奸队?”王强很感慨。 “她们原来还是‘义和团红灯照’呢。”刘宝库道。 第218章 第218章 第二日,刘宝库就召集队伍,在队前把比武练兵的计划说了,号召大家把自己的擅长和来龙去脉毫不保留地汇报上来。 除了王强外,刘宝库还请来了县武委会主任马千里,马千里原来在县公安局就是武艺最好的一个,打枪百发百中,擒拿格斗,一样不差。 从上报的资料里看出来,有打拳的、翻筋斗的、耍飞镖的、摔跤的,还有上树的、爬墙的、踩高跷的、耍魔术的,还真是应有尽有。 没过三天,锄奸队就组织了起来,马千里又答应训练他们几下擒拿术,对付几个汉奸一定没有问题。 几天过后还从游风约请来刘保蝉、香黛为他们献艺。 新成立的锄奸队,还没有在武委会培训完毕,就接到了县长的通知,要刘宝库火速来参加会议。 会议通报了三家村原来我们的同志变节叛变投敌,制造了秦秋文区长被捕,秦文发牺牲的惨案。 刘宝库听后大怒,这事又发生在他的家乡,这不骑着脖子屙人不是。“这些汉奸王八蛋,我亲自去除掉这些狗日的。” “必须除掉!严惩不贷!”侯国英一拍桌子:“就你,刘达飙(刘宝库),完成这第一个锄奸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土河村汉奸赵金生当场被我放哨的民兵认准后抓住,交给组织,从他嘴里得知参加会议的三家村里有闫史孩和姜永福,就在会议冲散后,这两个人就趁机溜了,他们还恐怕被鬼子的乱枪打死。 三家村抗日村长路进保和阎玉楼因跟他俩没有联系,在开会时没有正面接触,为了他们的安全,组织上没有让他们回村,等抓住了这两个败类再说。那个赵金生被抓后,没有声张,只等抓到闫史孩和姜永福,一块公开镇压。 刘宝库接到除掉这两个汉奸特务的命令后,在散会的半路上王强就跟随刘宝库回去连部,商讨如何来完成这个任务,参加会议的每个人都对这一次汉奸的出卖感到痛恨,他们还是叛变了的汉奸。 “他们一定不会回家。”刘宝库道。 王强道:“难道他们到了长治北石槽日本红部躲藏了?”北石槽日本红部是长治宪兵队的总部。 “不管在哪里,得想个办法引他们出来。” 暂时住在根据地双井村的路进保和阎玉楼也在为这件事操心,毕竟这两个败类是自己村的,这两个败类是十二月事变前由原来一区组织发展的,他们是日本人推举的三家村维持会长。 抗日战争前的村长副村长就是他们两个,日寇来推选维持会长的时候,他们不同意担任,坚决不当汉奸。 为此,日本人还把他们抓到县城,后被我区组织派人保举出来,并承认担任维持会正副会长。 其实是我们区上的暗线同志,名誉上维持日本人,暗中为我们服务。没想到几口“料子”就把他们变成了汉奸叛徒,人民的罪人。 为了使革命的同志不被暴露,一般维持会里的自己同志跟我们同志不接触,都是对面是熟人,暗中却不知道是同志还是敌人。 路进保觉得这两个败类没有看到他们,因为开会是在晚上,人比较多,最低他们没有正面相遇过。路进保请求回村去帮刘宝库锄奸队一把。 组织上不同意他这样做。阎玉楼请求批准他进村一趟,因为他是去年才被组织吸收的,他认定这两个败类没有见过他。 为了帮助锄奸队能够顺利找到他们的下落,最后同意了阎玉楼的请求。 阎玉楼回到三家村,摸清闫史孩和姜永福都不在家,凭借自己是本村人,多方打听,都说两三天就没有见到过这两个人,是不是上了县城红部出差事了,因为,各村维持会要不定期完成日寇派遣到各村维持会的任务,上县城交差事也是常事。 可是,就算交差事也不会两三天不回来呀。阎玉楼知道维持会那点事,对群众负责任的维持会,一般都是好言应付鬼子,能说穷就尽量说的穷点,能推脱一时就推脱一时,真正不行的话就少应付点,得过且过的样子。 对群众不负责任,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的维持会,他们是能在群众之间榨取多少就榨取多少,甚至还凭借给鬼子完差事的机会,硬是往自己的兜里揣,使群众恨得咬牙切齿,叫苦连天。 按说,闫史孩和姜永福这两个维持会,对群众还不是那样不负责任,一心向着群众,这是众所周知的,群众心里也明白,想不到他们是豆包梨子从里往外坏。 这次包围土河村的是长治的日伪军,没有经过县城,是直接从老顶山、东长井和河口过来的日伪,这说明他们是跟长治日寇通了气的,要躲就应该是躲在了长治。 三家村最有名的汉奸就是刘何吉,可这次没有听说是他使得坏,有的群众说闫史孩和姜永福成了“料子鬼”也不多久,听说是刘何吉供应他们料子的,还听说是日本人给他们料子吸的,那些鬼子从卖料子哪里白抢白要回来的料子就都卖给了村里吸料子上了瘾的人,日本人从来都不沾那东西。 阎玉楼认定这闫史孩和姜永福跟刘何吉一定有关系,也就是这害人的料子让他们变坏的。于是,他抽空上了一趟老顶山,里面有两个为了养活自己那两张嘴上山当了伪军的他认识,同龄人,平时关系还不错,虽然他们是给鬼子当差,本性还不坏,不愿意当汉奸,就为了糊个口。 姜永福跟刘何吉的确没有回村里,一来是做贼心虚,二来主要是该抓的共产党八路都跑了,计划是一网打尽,没想到他们不是在土河村里开会,而是在村外的山上开,说是上午开,没想到临时改在晚上,弄得他们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最后确定了,让赵金生去通知,等他们的人来到就快天明了,还是一进村口就被发现了,就像秦秋文是早有准备一样,最后只是抓走了两个,就是追到料阳村也没有捞到什么。 姜永福跟刘何吉真的不敢回村里,一个区的人谁不认识他们,要是让他们这些活着的老爷们找上门来,他们区区两个小叛徒能在话下吗。好歹就是区干部也抓走两个,也算是立了个大功,没有功劳有苦劳。 他们这个时候最好的去处就是去找刘何吉,一来刘何吉是主谋,他要保护自己就得保护他们,一来刘何吉能让他们抽上一口料子,至于自己能活到什么程度,他们心里也清楚,就是后悔也晚了,一切都晚了。 刘宝库带着锄奸队队员,四处打听也没有找到这两个汉奸叛徒的下落,索性就回去了一趟河口村,传了两天消息说是临近清明要给先人祭祖(烧二十年纸)。 村里村外他的熟人也多,他来家一趟就像是“神仙下凡”,三里五庄都会传的像一阵风,还扬言说潞府的如意班要给刘宝库说书唱戏,方正风吹得越大越是他的目的。 说起如意班要来给刘宝库唱戏,开始还没有人相信,因为自从鬼子来到潞府,如意班就再没有机会来到乡下,如意班已成了潞府日本红部的戏班了。 这次是刘宝库请的戏班,大家联想到他的岳父刘福禄,如意班是人家刘福禄刘班主的,来给刘宝库家唱戏那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河口庄的方圆乡民都知道日本人悬赏捉拿刘达飙的就是刘宝库,所以就把这个如意班来村上唱戏的事传的是神神乎乎的。 其实是刘宝库故意想把这件事传的越大越真切越好,他哪里能见到现在的如意班呢,他是随便顺口说了个如意班要来唱戏,没想到他只是说了个一,那些惯于夸大事实咬舌头根的乡民就夸大的十倍。 王强觉得刘宝库这个做法太招人显眼,有点冒险了,对自己的安全没有保障,虽然除掉汉奸是他们在侯县长面前立过军令状的,可是稳妥一些很关键。 刘宝库的意见是,十二月事变后,敌占区鬼子汉奸横行,八路军游击队躲在山里还遭到鬼子偷袭,试想这不是一两个汉奸所为。 与其是在寻找姜永福这两个叛徒,还不如给他搅得乌烟瘴气,将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牛鬼邪神狼虫虎豹都给他轰出来,方正在前年鬼子就悬赏五百块大洋捉拿他,今次让他们在长个价,变成一千大洋。 “咱们的目的是铲除一切特务汉奸,又不是一两个三家村叛徒。”刘宝库道。 王强将刘宝库的想法汇报给侯国英,不但没有受到阻止还得到了他的赞赏,说这个办法兴许效果要大些,在敌占区搅和这么一下子,对以后的工作也大有益处。 王强听说侯县长在长治县西火就是个出了名的战斗英雄,胆大心细,刚劲果断,神出鬼没,被他认可了的事情一定有效。 当然,上级领导既然支持刘宝库的这次行动方案,县里的后备力量就会有所准备,除了青年连这一百多号队员外,县大队也配合参加这次战斗,不管敌人多疯狂,也要在一区这个敌占区打响反特锄奸这个战役。 第219章 第219章 为日寇做事的那些汉奸特务大部分都是他们用吸毒嫖娼来圈养的,惯于捕捉信息向日寇汇报来讨取钱财的特务汉奸,没有一个会忘记曾经被悬赏五百大洋捉拿刘达飙的奖赏的。 再说这些特务汉奸大都是一些地痞流氓,好吃懒做的,不管他谁是汉奸,谁是特务,只要在这几天为刘达飙祭祖的事而蠢蠢欲动的那些人都有做汉奸特务的嫌疑。他们要立功请赏就会浮出水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事就连潞府的日本红部都炸了锅了,因为在潞府的如意班要来给刘达飙唱戏,那些特务汉奸都争先恐后地将这个“情报”报告给了红部。 在潞府北街红部里的小扥一浪听到那些汉奸的汇报,心里先是一怔,尔后顿然醒悟,这个如意班自皇军进了城就是在他的管束之下,没有他的许可就连见他们一面都很困难,哪还有给壶关刘达飙祭祖义唱的可能? 日寇第二次侵占潞府的时候,新民会长罗秋胡就带着新民会(鬼子的维持会)的成员将如意班控制了,不让他们离开潞府。他们是为了让如意班迎接日本人,在当时如意班是潞府最吃香的戏班子。 三八年二月日寇第一次侵占潞府,就事先有那些争先充当日寇的汉奸参加了新民会,新民会会长罗秋胡原来是会道门的头头,他们跟日本人勾结也不是一天两日的事了。 三九年日寇第二次入侵潞府,新民会已经扩张了队伍,日本人走后就给新民会会长留下不少“料子”(鸦片),并放话让他学会用料子发展新民会会员,利润他赚。 有了这些料子,使罗秋胡有了资本,只要将这些料子能销出去就不愁新民会不壮大,因为那些吸上料子的人,只要上了瘾就不能自拔了,在你的身边围得团团转。 为了迎接日本人,罗秋胡不惜一切代价用料子养了一批上了瘾的女子,全部把她们安置在了春香楼,就是要等待日本人回来让她们为日本人服务。 如意班在当时就被罗秋胡盯上了,他知道日本人迟早是会回来的,留住如意班这个戏班子比上春香楼不在下,日本人也爱听戏,如意班的戏子不管男女个个都是台柱子。 如意班在日本人第一次入侵潞府的时候,他们跟其他戏班子一样都转移到乡下了,后来鬼子撤离了潞府,他们又出现在潞府为牺盟会的合理负担义演。就在那时罗秋胡盯上了如意班。 最早罗秋胡在会道门里就认识如意班班主花葵,他在府里还是个吃香的人物,到处发展他的会道门弟子,经常请如意班来会道门唱堂会。 有了日本人给他的料子,他就以料子能保护嗓子,提高嗓音,振奋精气神为名给花葵一些“小样”品尝,小样是不出钱的,唯有老朋友才能赠送。 花葵拿着罗秋胡赠与他的不出钱的料子“小样”一看就知道这是害人的鸦片,这个东西他是不会忘记的,为了这个东西他知道彩娇受的那个罪过。 他把这个“小样”交给靳学贞,告诉他这东西不能碰,是害死人的鸦片。 靳学贞就把这个小样交到牺盟会姚特派员手里,姚特派员就是在壶关跟特派员张衡一一起来的姚希圣(刘闪),张衡一离开壶关后,他被组织派往长治。 到了长治第一天就观看了如意班的演出,当年的如意班就是他爷爷刘福禄的班主,他是听父亲刘保金说的,曾经进宫给慈禧太后演出过,如今这如意班还代表着当年爷爷的辉煌。 当年如意班的台柱子靳义堂是他的姨父,后来参加了义和团,是抗击八国联军的英雄豪杰,他的儿子靳学贞现在又是如意班的台柱子。 姚希圣见了他们就像是见了久别的亲人。 没想到在他代表牺盟会掀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人出人”的抗战热潮时,如意班班主自报奋勇给牺盟会掀起的抗战热潮进行义演。靳学贞还秘密参加了牺盟会。 现在花葵已经将如意班交给了靳学贞,虽然他还是班主但他已经不再跟着如意班跑场子了,一切就交给靳学贞了。 为了响应牺盟会的“合理负担”政策,靳学贞带领的如意班一直坚守在潞府宣传发动全民抗战的最前列。 三九年冬天将要进入腊月的一天下午,如意班正在北街玄武庙演出《打金枝》,忽然靳学贞领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进了后台,见到正在后台等待出场的靳楚闰说道:“想办法保护一下姚特派员,后面三青团追得紧。” 靳楚闰是靳学贞的儿子,在戏班跟花葵的小女儿仁川子是出类拔萃的名角台柱子。大女儿任仙子早年跟了赤岗的儿子赤隆韬,离开了戏班。 靳学贞领进来的这个小伙子就是姚希圣(刘闪),正在全民掀起抗战热潮的时候,忽然阎锡山发动了“十二月事变”,顽固派的“三青团”在一夜之间变了脸,疯狂屠杀共产党人。 姚希圣为了保护同志们,已经提前做了撤离的准备,由于他在后面处理一些党的机密,走的迟了,被三青团包围,留在最后的同志们为了掩护他撤离,与三青团开了火,边打便撤,有的同志当场牺牲。 跑出东街牺盟会,大家便分散撤离,各奔东西,姚希圣知道如意班在北街玄武庙演出(已经演出好几天了,日本人利用如意班演戏赚钱),便朝玄武庙奔来,想到这里看戏的人多,加上有如意班的花葵、靳学贞他们,虽然他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却时刻感到如意班有一种亲情的袒护。 靳学贞没有犹豫,马上让化妆师照着一个校尉的模样给刘闪化妆。 也正赶上第二场“打金枝”。 昭仪公主(任川子扮演)(唱):一见驸马上了气,不知和谁惹是非。 那家文武得罪你,后宫院我对父王提。 郭暧(靳楚闰扮演)(唱):我未和谁惹闲气,当朝驸马谁敢欺。 我今有言来问你,你且与我说来历。 今是我父寿筵期,众哥弟拜寿在筵席。 他都是成双成对的,惟有本宫独自一。 本宫有话对你提,你父江山从何起? 都是俺郭家父子挣来的,越说越恼越生气, 恨不得一拳我打死你! 郭夫人(白)郭暧,你大胆! 唱:奴才胆敢欺皇帝,你打了金枝犯条律。 手执拐杖将儿打。 郭子仪(靳学贞扮演):(唱)快绑我儿莫迟疑! (白)校尉军!将奴才绑了!与我压上殿去。 众校尉上场…… 刘闪身穿校尉服跟着上场。就在这个关头,后面的三青团追到了戏场,他们在台上台下,窜来窜去。 台上的演员该演还演,台下的观众因看着台下台上进了持枪的人,已经吵吵嚷嚷,开始乱场了,这时不知道是那个在台下拥挤的人群中“叭!”放了一枪,顿时台下便一窝蜂拥挤起来,台上见状也趁此乱了,演员们纷纷往后台跑。 后面追上来的三青团越来越多,将整个戏台围住,忽然一个穿着戏服的演员跌倒在地,正好在后面跟着的“昭仪公主”扒在了跌倒的那个演员身上。 “昭仪公主”就是任川子,她看见前面跌倒的这个是个“校尉”,便埋怨道:“怎走的路,别心慌呀。” “不习惯这戏服,脚下不利索,你是川子?” 跌倒的就是扮作校尉的刘闪,因他不习惯穿戏服,脚下被戏服带子绊了一下。 因脸上有妆,任川子一时没认出来是谁,却听声音耳熟,刘闪正待解释,任川子忽然叫出声来:“你是站在台上讲话的那个姚特派员?” 刘闪怕漏了目标,忙阻止她叫,急忙点点头,悄声说道:“他们就是追我来的。” 这时戏台已经被包围了,谁也出不去了,那些三青团在挨个检查每个戏子,卸妆脱戏服,检查的很严。 任川子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刚才在后台她也发现父亲花葵跟化妆师在忙乱给人上妆,她没有在意,还以为是哪个跑龙套的呢。 这几天三青团到处在抓共产党八路已经不是秘密了,而且那些鬼子和新民会的汉奸也在抓共产党八路军。 鬼子第一次占领府城又被八路军和国军赶走后,姚特派员就在府城站在那些游行示威的群众面前宣讲抗日救国理论。 她和靳楚闰还有如意班里的成员都参加了游行示威,聆听了这个年轻的特派员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演讲。第一次这个年轻的特派员的印象就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此后任川子便愿意跟着哥哥靳楚闰去街上游行示威,去参加抗日救国宣传,目得就是想听听那个年轻有为的姚特派员的演讲,看看他那帅气的容貌。 这个姚特派员好像跟他们的如意班有缘似的,经常来他们的戏班看演出,渐渐地她跟他熟悉了,甚至于有时候她还遐想着是不是这个姚特派员专门来看她的?她的春心荡漾起来,她对他很快就产生了那种特别的好感。 长治沦陷后,这个特派员忽然不见了,城里到处是鬼子和汉奸,在北关庙、玄武庙、北大街、关公庙、梅辉坡、二仙庙、东门外等地方都有日寇在屠杀无辜的百姓。 他们如意班也到了遥镇躲避。 忽然有一天姚特派员来到遥镇看他们,他说牺盟会都在平顺游风约暂避,因路程不远便来看看他们,其实任川子还不知道他的靳学贞跟靳楚闰已经参加了牺盟会,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这个特派员是来看她的? 第220章 第220章 鬼子二次占领府城后,如意班没有及时躲避,被新民会会长罗秋胡留下给他们唱堂会,第三天鬼子就进城了,如意班从此就没有机会再出了府城,成了鬼子驻北街红部的戏班子。 戏台上又传出了鬼子“哇啦哇啦”大叫的声音。 任川子不能再耽搁了,她悄悄跟姚特派员说声:“跟我来。”就一把拉起他朝戏台的一侧奔去。 到了一墙角,有一条拉幕的绳索,拽住这条绳索就能攀到屋顶,从屋顶到玄武庙里的那些神像中有一尊最大的神像“玄天上帝”,当初她跟靳楚闰曾看过上面的神像,那尊正中间的玄天上帝后面的身子里能藏下两个人还有余。 任川子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好去处,她还怕这个姚特派员不一定能拉住绳索攀上屋顶,就先给他做个示范。 只见她双手拉住那绳子一纵身几个攀爬就到了屋顶的大梁上,然后她将绳索朝还在愣神的刘闪摆一下,刘闪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拽住绳子,她把他拉到上面。 刘闪冲她点点头,没有按照她的意思去做,而是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拉着幕布,一个攀跃就上了梁上。 任川子被他这个闪击跃跳的动作傻了眼,她还以为她就是个说说嘴皮子的文儒书生,没想到他也有这个本领,若不是他们都还化着妆,她那个尴尬就会让这个文儒书生看出来,让她无地自容。 不过真的是好悬,他们刚刚上了房梁上,就见戏台上的幕布被那些三青团的人扯下,后面还有日本人。 任川子急忙拉刘闪从梁上爬过房顶到了一侧的玄武庙里。 玄武庙的门原来一直开着,香火旺盛,自鬼子进城后,庙里的主持躲避了,他不是怕日本人对他这个主持会怎么样,是怕这些鬼子强盗践踏庙里的神像,有侮圣殿的尊严。 庙为四柱三间牌楼式,歇山式屋顶,檐下施如意斗拱。庙内两边墙壁上分别嵌着太上老君、八仙等砖刻人物画。 大殿神龛内供奉着玄天上帝,神像披发仗剑,着黑衣、脚踏龟蛇、手执黑旗,威而不怒,雄视大殿。两侧有持戟握剑侍立元帅。 庙门关闭着,他们就站在神堂上面观看这雄伟的大殿,他们相互看看,还都是不漏真面目,从眼神中都能看出对方那种痴情的双眸来。 忽然外面有了开门声,还有鬼子的哇啦哇啦,死啦死啦的谩骂声。 任川子拉刘闪一把,带他躲进了正中间玄武大帝神像的背后,神像的背后是被红绸缎紧紧地盖着。 他们躲在里面紧紧地靠着,似乎要透不过气来,急促的喘气声掩盖了外面的杂吵声,喘出的气息对持着,一股芬香扑鼻,那可能是化妆的油彩气息?不是?他们没有厌烦这股气息,任凭这股气息静静地对流……。 门开了,他们听见进来人了,还有说日本话的日本人,不过没有听到刚才谩骂的声音了。 一股焚香的味道,将他们相互对流的气息冲淡。庙里开始静静的,听出来是日本人在正殿玄天上帝下祷告着什么,原来他们这些侵略者也信奉上帝,没想到他们跪在两个相互偎依着的中国人面前。 后来日本人走了,玄武庙的门还是关上了。 他们确定是安全了,才从玄天上帝的身躯里走出来,他们脸上的妆已经被汗水浸淡了,一副狼狈相。 他们忽然发现靳楚闰站在他们面前。 靳楚闰是找到这里的,他估计是任仙子把特派员带到了这里,在混乱中他看见特派员被任川子带到了后台角,他跟任仙子在玄武庙关门的时候曾经从那里攀着绳子到过玄武庙,还发现了玄天上帝神像后面是空的。 鬼子和三青团走后,他还没见任川子。 姚特派员就要走了。靳楚闰说班主要他护送他出城。 “不必了,我对府城的街道也熟。” “不行,班主不放心,让送到你安全的地方。” 刘闪没再推脱。 任川子见状也跟着要去,她还不知道靳楚闰也悄悄参加了牺盟会,就连他父亲靳学贞都不知道。 靳楚闰跟任川子在如意班就一直以兄妹相称,虽然他们已到婚龄期,彼此又相处的默契,长辈们却从来没有提过他们的婚事。任川子比靳楚闰年长一岁,也许就是以为这个缘故?还是都当做了一家人? 自从刘闪出现,他的英俊和魄力打开了任川子还在紧闭着的少女情怀。他的身影总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跟他在庙里的那一刻时刻在她的梦中缠绕。 靳学贞发现那个鬼子小扥一浪在接收了他们的如意班后就一直盯着任川子,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就像一把钳子。 靳学贞把自己担心的事情告诉了班主花葵,他们知道现在走是一时半晌走不了,他们如意班已经成了鬼子赚钱的工具。 他们就住在东街离鬼子红部、宪兵队不远的一所学校里,那里的学生已经停课了,负责他们如意班的就是这个小扥一浪。 靳学贞跟花葵商议后,将任川子跟靳楚闰叫到一块,决定要给他们办了婚事,因在日本人跟前不方便大操大办,就在戏班办的简单一点。 任川子当然不同意,她说她跟靳楚闰一直以姐弟相称,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其实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姚特派员了。 当然任川子还没有理解了两位家长的意思,跟一个还没有成家的少女说出他们担心的事确实是开不了口。 当然这件事情是迫在眉睫的,他们是寄人篱下,日本人什么事也会做出来,他们在城里亲眼目睹的那一切让他们做长辈的浑身直打寒颤,他们知道他们的婚事是不能再拖了。 靳楚闰到没有说什么,他也跟这个比他大一岁的姐姐有那种感情,他忽然发现在那个姚特派员来到城里的时候,任川子姐姐就开始变了。 她愿意跟上他去听姚特派员的演讲,愿意听他讲姚特派员的故事,她还想参加牺盟会,靳楚闰告诉她人家牺盟会不要戏子,其实他们是担心任川子的安全。 就在那一天,任川子冒着生命危险救姚特派员,还找到了玄武庙的神像里,比她还想的周全,他看得出来任川子是喜欢上了那个姚特派员了。 靳学贞跟靳楚闰都参加了牺盟会,他们的身份也只有姚特派员知道,他们父子两个都不知道,这是严格的保密纪律,因为他们要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 他们如意班不是真的让新民会会长罗秋胡盯上了就走不了了,而是他们已经接受了牺盟会派给他们的新的任务。就是要让戏班设法在城里留下来,接近小鬼子和新民会,为八路军收集情报。 没想到他们的如意班还会被日本红部接收了,还专门派小扥一浪进行监督分管。 如意班要给刘达飙(刘宝库)唱戏这个消息也是他随口说的,他还不知道如意班现在是被长治红部接收了。他虽然是随口说的,那些负责传谣的却把这个当真了,顿时就在一区传开了。 一区离长治鬼子据点很近,老顶山、东长井、河口鬼子的碉堡紧紧相连遥相呼应。负责如意班的小扥一浪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北街红部,知道这是刘达飙游击队设下的圈套,便通知各据点严加防范,将计就计,消灭刘达飙游击队。 在长治东街城隍庙一直开着猪肉摊的姚屠户是牺盟会的成员,三八年春参加了牺盟会,三九年长治第二次沦陷后继续经营他的肉摊生意。 一个年轻人到了他的肉摊买肉,问:“肋条梅花肉多吗?” 屠户回答:“不多了,就后座胛心肉多。” 再问:“有排骨吗?” “排骨完了。明天吧。” 年轻人买了几斤胛心肉,付钱给屠户便走了。 屠户从叠着的钱里抽出一纸条,看一下便放在嘴里。 那个年轻人就是靳楚闰。他的单线联系人就是离他们如意班不远的姚屠户,他还是不断到这里来买肉的。 姚屠户将长治鬼子的行动通过暗线汇报给了壶关一区区委,区委按照县委的指令调整了行动方案。仍然给那些汉奸特务们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那些维持村的情报员、秘密坐探、干探、自卫团,还有专门搞情报的伪青年团等特务汉奸组织陆续浮出水面,纷纷打探情报,传递情报,其实他们也都在为自己交差,生怕鬼子怪罪下来。 他们一露出尾巴就被我布置在各村的锄奸队、民兵捉拿,送往根据地进行审讯。 刘达飙游击队始终没有露面。埋伏在一区的鬼子和新民会的特务武装也白白地在三个据点耗费了他们宝贵的时间。 后来长治红部的鬼子以为是刘达飙游击队故意给放出的谣言。 那些蠢蠢欲动的汉奸特务都是村民兵武装配合村维持会给一一捉拿的,连个刘达飙游击队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不过最后还是漏了闫史孩和姜永福,还有大汉奸刘河吉的踪迹。 第221章 第221章 刘河吉、闫史孩和姜永福他们没敢露面是因为他们也猜到了刘达飙(刘宝库)的用意,他们的神经很敏感,做贼心虚,事情是他们做的,他们就会想到是不是刘达飙在给他们设套。 当有一个人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踪迹,那就是阎玉楼,他通过了老顶山炮楼里的两个伪军得知了他们的下落,刘何吉不是在老顶山,就是在北石槽,闫史孩和姜永福就藏在北石槽,每天抽大烟抱女人,吃喝玩乐都是刘河吉供应,其实花的都是日本人的。 阎玉楼将调查到的情况汇报给了刘宝库,于一天深夜他们在阎玉楼的带领下潜入北石槽,在一个二层小楼上将正在酣睡的闫史孩和姜永福擒获。 经审讯,得知刘何吉在老顶山,三天后,阎玉楼通过那两个伪军摸清了刘何吉的住处,结果锄奸队去了,没有找到刘何吉。 后来才知道刘何吉那几天,每天变换地方,得知闫史孩和姜永福被抓,他更是如同惊弓之鸟,藏在了长治城里一个相好家,躲过了这一次。 经过接近十天的奔波,锄奸队同广大人民群众共同擒获了不少汉奸特务,除刚刚加入和没有大的血案的,通过教育和担保,放了出去,罪大恶极的在辛村镇进行公审。 几天后,被抓走的秦秋文和杨扑二位同志顺利越狱。上面召开会议通报表扬了二位同志在敌人的刑具下不屈不挠,没透漏给敌人一个字,严守了组织机密,并且坚守希望,共同向往着生存的明天,成功越狱,在恶劣的环境下始终忠诚组织的高尚气节。 二区吴树修,在平顺白家庄开完会议后,没有直接回区上,他和区长郭连保碰碰头交换了一下意见,就径直朝县城奔来,因为他要来县城书店搞一些进步书籍回去。 日寇二次占领县城后,固村学校被迫停课。去年学校开学,在日伪控制下,安排他们的教师教学。 其一有教材“三民主义”,也叫“特种教育”。 其二有教材是日本人的“奴化教育”。 其三就是“革命教育”,上级在“一切为了抗日,抗日高于一切”的大前提下,各村秘密党组织克服困难,坚持让儿童学习革命知识,并与站岗、放哨、查路条、识字、唱歌、送鸡毛信、教学、抗战、生产自救、社会政治活动相结合。 在临近敌占区,日寇封锁我们的教材,抓捕我们的教师,被迫“革命教育”无法开展。为了针锋相对地跟敌人斗争,建立固村这个中心镇的学校根据地,上级要求必须开展革命教育,不能让广大儿童被日寇奴化被顽固派腐蚀。决定实行“两面教育”,即表面上为应付敌人,使用日伪课本,实际使用我抗日县府编印的教材。 县城新华书店是我地下党员张全忠的总经理,也是组织的秘密联络点。开初他是跟雷振华(固村人)一起在壶关县抗日救国合作社工作的,雷振华任经理。 雷振华调太行山第五行政区抗日救国会总会合作社担任主任后,张全忠成为壶关县抗日救国合作社负责人。十二月事变后,为了地下工作能够顺利进行,他到县城新华书店任掌柜,成为县城地下联络站负责人。 张全忠外号小驴则,他是三八年担任固村党支部组织委员兼宣传委员,他在家排行老五,有四个姐姐,家庭较富裕,幼时聪明好学,写的一手好字,学识过人,少年怀志,常和村里郭来保、吴树修等伙伴畅谈革命理想,苦求救国之道,打击盐霸。 入党后,经常亲手写上标语在县城、店上、固村张贴,宣传救国理念,也经常遭到特务、反动派的追杀,被伙伴郭连保背回家里,三九年,凭借丰盈的家底,在党组织的建议下,自筹资金在县城和店上开了书店,取名“新华书店”,以书店做掩护,为地下工作传递情报。 这次吴树修就是遵照党的指示上他那里秘密领取我抗日县府编写的教材的。自十二月事变后,他们就一直没有见面,兄弟之情油然而生。 张全忠早已接到组织的指示,通过上级组织运来了革命书籍准备陆续送到根据地学校和各村有组织的儿童团和武委会、妇救会手里。 多时不见的吴树修看上去很焦脆,走路还是一撅一撅的,张全忠问他是怎了,是不是有病了。 吴树修道:“事变后在牛居山里,一住就是一年多,没想到窑洞潮湿,落下了个浑身痒痒生疮害疙瘩的毛病,啥也能干,就是浑身不舒服。” 吴树修绕开话题问张全忠:“小驴的,在这里你的驴脾气还能施展吗。” 张全忠这个宁折不弯的驴脾气在固村也是出了名的。在张贴传单的时候,伙伴们都说危险,不能再贴了,他就是不听,非贴完不可,结果好几次被特务追踪。 “脾气改不了呀,看什么环境吧,在这里快把我给磨平了,你瞧在这里都是会说话的哑巴,有脾气跟谁使。”张全忠一边说一边给吴树修沏壶茶。 “没想到组织上给了我这么一份工作,跟我这脾性真是不合套,这工作是急了不行,松了也不行,我的这个驴脾气呀真的是折了不少”。 吴树修发现书店里只有一个站柜台的,年龄不大,看上去有十六七岁,顾客们还真是不少,进进出出,有买书的,有借书的,还有看书的。吴树修朝那个小掌柜哝哝嘴,意思是问在这里说话安全不安全。 张全忠轻声说道:“没关系,都是自家人,但要注意隔墙有耳。” 吴树修点点头,就到柜子旁浏览一些书籍,其中大半个柜台都摆有《皇道乐土》、《大东亚》等,还有《春秋》、《礼仪》、《十三经》等儒学书籍,也有一些《道德经》、《诗》《书》《礼》《乐》《春秋》《周易》等书籍。 柜台前还放着鬼子强迫订的杂志。吴树修清楚这是在县城鬼子的眼皮子底下,谨慎还不行,这地下工作者也都是不容易的,每天得谨慎,还不如他们在山里的窑洞,虽然是受点罪,可心里还是坦然的。 吴树修来时就扮成一个教书先生,来到这里的人不是一般人来的,下层社会里的人是不会来的,没有一点文化的人也是不会来的,稍有点问题就会被一些特务盯上你,别看进来的有买书的有借书的,许多是进进出出的特务。一旦看你有疑点就会抓到伪公安局审问。 不一会又走进来一个顾客,大约三十多岁,戴一副眼镜,见到坐在柜台前的张全忠问道:“掌柜,有没有易经?” 张全忠看看来人,没加思索地回答:“易经现在没货,三天可能会到。” 那顾客接着问:“三天准时能到吗?” 张全忠回答:“最迟四天吧。” 听到对话,吴树修禁不住扭头看,因为他知道这是暗语,不是自家人,谁会知道暗语呢。吴树修没有说暗语,是因为他跟张全忠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是一块参加革命的。 那顾客问罢,也走到书柜前,翻看一些书籍,等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那个小掌柜,张全忠就跟那顾客道:“后面里屋喝杯茶吧”。 吴树修也跟那个顾客一同进了里屋。 吴树修越看那人越觉得面熟,预问,见那人正盯着他:“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呀。你是吴书记吧,我听过你开会讲话。” “你是?” “我是流泽区助理员张元生,家是黄家川村的。” “奥,我咋就觉得你面熟呢。” 三人相互寒暄一阵就进入正题,不过他跟吴树修来的任务,张全忠知道,都是为了书籍来的,因为只有马上把书籍及时分发下去才是最安全的。 负责运送书籍的人员,张全忠在城里就安排好了,只要接头人来到这里说明往哪里送,送多少,都由他负责找人去送,来取书的接头人只管领路。 没有特殊情况下,为了安全,书籍一般在晚上去送,来联系取书的晚上来就不如白天来安全,因为在白天书店大门畅通无阻,买书的、借书的、送书的都有,即使特务们进来挨个检查也不一定认清谁是他们要找的人。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全忠打点好他们要的书籍,由书店小掌柜安排送书的脚夫,这些人都是经过筛选共过多次事的,一心倾向革命,又可靠又灵活,有时候还帮助他们送情报。 第222章 第222章 在书店来接头的同志临出门的时候,书店小掌柜先到外面探探风,确定没有危险了才要让同志们动身。 藏书籍的地方还在离书店一里以外的一个地下仓库里,送书的脚夫们就在仓库旁等着,书店里的吴树修和张元生在书店后面的一个里屋等着,自进去就没有出门,只等送书的出发时间。 小掌柜在书店已经二、三年了,自张全忠在县城开了店门他就一直是书店里的小掌柜,负责打点书籍上架和收钱等事宜,诚实勤恳,精明伶俐。 书店是前后门,前面是正街,后面是一条小胡同,隔壁有邮政所,往东就是县党部、日本红部、宪兵队、警察局的地方。书店是二层阁楼建筑,木板楼,上面是存书籍的地方,干燥通风。 小掌柜不出书店就能站到阁楼的窗户前将前后街看的一清二楚,已经午夜了,他一般打烊后就在店里不出门,因为特务经常在夜间活动,还有警备队的查夜的,观察外面的情况就在阁楼上就行。 第一次小掌柜就在楼上观察了一阵,一直发现在书店的北侧邮政局有一些黑影,还以为是巡逻查夜的,没有在意。隔半个时辰去观察,北侧邮政局那里的黑影没有了,南面当铺北墙脚有黑影在晃动,再通过后窗户看,后街小胡同也有黑影在晃动。这时的小掌柜知道是有情况了,马上下楼通知张全忠。 张全忠一听小掌柜的访述认定是被特务盯上了,立马上楼看了一会,下来就跟大家一块分析是在哪里出了问题,外面那些人一定就是等着我们某个人出店,前后门都盯的死死的。 三个人还有小掌柜都想不出来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总之是现在出不去了,也不能出去了。”张全忠道。 “那怎么办啊。”吴树修说着也跟小掌柜上了楼,想亲自看看外面的情况。 一会儿下来,心里很沉重:“一定是在哪个环节暴露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鬼子还是警备队的特务汉奸。” “那——书咋办?已经到了出发的时候了。”张元生道。 张全忠看看小掌柜,小掌柜很认真:“二更准时走。”小掌柜对工作是满负责的,这些小事不用张全忠操心,都给弄的悦悦贴贴的。 “那我们出不去咋办?” 小掌柜道:“书能准时走,我能通知他们,就是这里围死了。” “怎通知他们?”吴树修问。 “如遇到特殊情况我到楼上朝他们晃三下手电筒,他们就知道有了情况,是出发的时候了,也已经安排他们各自去的地方了。”小掌柜在下午就安排好了一切,每次都是这样,很细。不过每次都没有遇到什么特殊问题,这是第一次。 吴树修听了书能准时走,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他主要就是怕书籍出问题,愁眉不展的。 “那我们?” “我们就等等看吧,也不能故意告诉敌人我们还在这里呀,这样就把书店给暴露了。”吴树修道:“书能顺利走了就放心了”。 快到三更的时候,他们站在楼上还是屏住呼吸望着仓库那边黑黝黝的夜色,估计书籍安全地出城了。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吆喝声:“那部分的?” 张全忠一直站在另一个窗户旁,紧紧盯着外面那些摇摇晃晃的黑影,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当一听到这个声音时,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喊话的一定是西街警察局的,出来巡逻了。他在这里二、三年了,这里在黑夜有些习惯他也掌握了。 “啪!”的一下,张全忠迅速从窗台上摸着一个酒瓶顺着窗户将酒瓶朝外面的黑影扔过去。 随着这一声,有人就开了枪,也就在这一瞬间,楼下枪声大作,叫喊声枪声跑步声乱着一团。 “快!下楼!”这时的吴树修已经明白了张全忠扔那一个酒瓶的意图,这是冲出书店的唯一机会了,他推了张元生一把,二人从腰间摸出枪冲下楼去。 在前门观哨的那些黑影,听见后面胡同有枪声,急忙朝后面冲去。 吴树修趁着这当儿跟张元生下楼冲出店门。 张全忠也紧跟着下楼,但他没有出门,他只是迅速把门关好,在门缝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要保护书店首先不出问题。 原来在书店前后蹲守的那些黑影不是县城警备队、鬼子和汉奸特务,他们是常行公安局的。 他们是在流泽村尾随着张元生来的,壶南有人知道张元生是来县城干啥的。看来他们早就把张元生给盯上了,那些防共保卫团的特务比日本鬼子还很,只要盯上你,就不会放过。 “皖南事变”后,顽固派变本加厉地跟共产党八路军、游击队作对,县党部书记冯铖季,县长赵如镐和长治、陵川顽县长都住在方善村进行遥控指挥着他们的组织。 他们在县城惹不起日本人,就躲在壶关、长治、陵川三县的交界处方善村,进行消灭共产党八路游击队计划。他们的特务遍布常行、百尺一带,弄得人心惶惶。 张元生是流泽区助理员,平时在区里进进出出,不小心被特务盯上也不是偶然的。因为,流泽、韩庄两个大村的特务多,那些无所事事,好吃懒做的大部分都被叫到方善参加了“防共保卫团”,还有的是受骗去的,打着“黄乡道”的旗号蒙蔽群众,他们训练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他们在县城有总部,专门培训那些初次参加的成员。张元生就是被流泽村特务盯上,一直跟踪到书店的,他们看见张元生进去书店就没有出来,于是就报告给了县城的组织”。 守在书店前门的那些人听到后面的枪声就立马转到后面,却被领头的训斥回来,他们打了一阵枪已经知道是误会了,马上停了火,只听前面喊“有人跑了!” “有人跑了!” 吴树修他们也即是刚刚跑出半里地。 眼看敌人就要追上来了,吴树修朝后面打了一枪,跟张元生道:“分开跑。”一个朝东一个朝南。 吴树修径直往南跑去,一边跑一边朝后开枪,他是故意把敌人引到他这边来的。 吴树修知道自己是跑不过敌人的,他前年因过度劳累和经常躲在阴暗潮湿的窑洞里躲避敌人的追踪得了一场风湿病,在牛居村一带养病也没有明显的好转,风湿病的坏处就是腿脚不灵活。 后面的敌人都朝打枪的吴树修追去。 眼看追兵就要追上吴树修了,忽然听到追兵身后又传来一阵枪声,顿时那些追兵就抱头鼠窜丢下吴树修溜之大吉了,这些追兵看上去凶凶的,其实他们最怕死。 后面的枪声在后来吴树修也没有弄明白是怎回事,也许是张全忠出门救他的,也许是县城的巡逻队胡乱打枪。方正他是没有威胁了,他在暗处稍微喘了一会气就往固村去了。 从现在来看,书籍应该是安全运回去了,出来书店没有被敌人发觉,书店暂时也是安全的,敌人没有朝张元生同志追去,总之他是放心了。他要回家好好睡一觉了,还得找个好点的医生治治他的麻烦病。 吴树修回到固村也就天明了,看到自己的小屋两条腿就抬也抬不起来了,眼睛是睁也睁不动了…… 后来才知道那一枪是北街杂货铺牛六女打的。牛六女在北街以开铺子的身份跟组织上联络。 可是吴树修虽然被我县城联络站负责人牛六女救了,却还是没逃脱那些特务们的魔掌。 三天以后,才知道吴树修被抓到了壶南百尺村,敌人审讯了他三天三夜,一无所获,把他折磨的奄奄一息了才送到常行。 他没有在县城抓走,而是在自己的家被抓走的,在他呼呼的睡梦中被进来的几个特务抓走的。那些特务在他的家门前已经盯了快半年了,他们轮流着在他的家门前蹲守,最终是固村东面麻要村的一个特务给发觉了。那天吴树修也是大意了,被他顺利引走敌人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吴树修在常行被顽固派杀害后,那些特务抬着他的尸体往附近的旧窑井里扔,他的家里人接到在常行工作的乡邻消息后,筹钱赶往常行,在窑井旁将他的尸体偷偷赎出运回家里安葬。 流泽区助理员张元生被调往黄山区暂时隐蔽。新华书店的张全忠虽然被敌人怀疑,却没有找出什么证据,组织上鉴于还有不少书籍没有运送出去,暂时没有让他转移,催促各地迅速前往县城领取书籍。 抓走吴树修的这些特务汉奸到底是谁呢?县委对这次的事件很重视。 “这次事件一定不是刚刚被刘达飙(在公开场合不能称呼刘宝库)清扫的一区这些特务汉奸干的。”王强分析道。 前二天因前任公安局长去世,王强被县局任命为壶关县公安局长,这个事件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新的考验。 第223章 第223章 地委对我党主要领导人吴树修这件事也很重视,速派在游风约四地委的侦察科长栗旗书配合调查这件事,要求壶关县委一定要顺藤摸瓜将这些特务汉奸抓获,他们对我们的威胁太大,特别是我们隐藏在敌人心脏里的“壶南县委”的同志。 “壶南县委!”王强忽然想起这个事来,他跟侯县长道:“就是当时县委书记许少林跟县长洛洪章被调走的时候秘密成立的‘壶南县委’,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和他们的姓名。” “壶南县委?”侯国英也听说有两个县委,他被调来的时候,原县委书记许少林已经转移了,洛洪章县长也调走了。 “那不一定谁也不知道吧。”侯国英道。 “除非——”王强忽然想起刘宝库安排在鬼子那边的那个张金堂来。 “我去找刘达飙。”王强道,说罢跟栗旗书打个招呼就出去了。 栗旗书一听还有个“壶南县委”,就想起他遇到的那个酷似他的哥哥栗旗尚来,他在心里推定,假如真的有个“壶南县委”,他那次所看到的一定错不了,因为在第二次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是不是那个人也认出了他? 那个酷似栗旗尚的是不是跟壶南县委有关他不敢肯定,总之他认定自己不会看错。 栗旗书不敢把这件事讲给侯县长听,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特别矛盾,他想将这件事弄清楚在说。 王强找到刘宝库跟他说明了这件事,刘宝库想了半天说:“也只有找到张金堂问一下,也许通过他能了解到壶南县委的一些事情。” “那就抓紧一点吧,现在壶南那边的形式对我们很不利。”王强道。 刘宝库见到张金堂,他说:“这可是组织上的绝对秘密,我哪能知道,要不找到新华书店的张掌柜(张全忠)看看。也许他会知道点什么。” “吴树修就是在新华书店出事的。”王强道。 “那说明新华书店的张掌柜也面临着很大的危险,他一定知道壶南县委的事情。”刘宝库道。 “我们没人认识张掌柜,吴树修认识他已经牺牲了。” “我有接头暗号。”刘宝库道。 “那个张金堂告诉你的?” “嗯,本来想让张金堂去了解一下,他说新华书店现在被特务盯得紧,像他这种身份的不能去冒这个险,弄不好会连累了张掌柜。”刘宝库道。 “那怎么办?”王强道。 “我们去找侯县长吧。” 县城新华书店每天有人进进出出,有看书的也有买书的借书的,有男有女,间或还有日本人,也有警备队特务汉奸。 在这个场所不像是店铺、客栈,那些阅读书的文化人进去就是大半天不出来,在这里接头搞联络有许多优越的条件。 经过组织的允许,王强打扮做一个教书先生进了新华书店,他要亲自见见这个张全忠掌柜,他在固村闹盐店的时候见过他,虽然没有什么交往,总比刘宝库强,只要见到他就能认出来。 一进书店门就会看见一个迎接他的年轻人,这个可能就是小掌柜,这是刘宝库告诉他的,他也是听张金堂说的。 跟小掌柜说暗语也行,只要对上号,小掌柜就会安排他跟大掌柜见面。 王强进去书店,不一会拿一本《三纲五常》就出来了,径直朝原路走了,他没有跟小掌柜打招呼,更没有说什么暗号,因为他发现书店周围有可疑的人,他已经是个公安局长了,他有这种不详的感觉。 刘寨村王海水带领的村民兵和北阳护民兵战斗班的成员,活动在黄山一带以躲避在秦庄袭击炮楼后菜田英夫的追击。 县工委秘书苏大本在十二月事变后就没有跟着县委县府往东山隐蔽,而是一步也没有离开黄山区,因为黄山区不少村的民兵都是他组织起来的。 别看黄山区离荫城、韩川脑(韩店)还有秦庄、栲栳山的据点较近,但是这一带山山岭岭,沟沟崖崖,村村落落是打游击的好地方,南有楼峰山、佛耳山东有四掌四沟、申家岭油坊河,西有羊脑山、紫岩掌、桥头,北有东、西故县、南宋壁等村。 在刘寨和北阳护民兵撤离到黄山区油坊河暂时休整隐蔽的时候,他们还带着不少自制的地l,他们要给苏大本送一份见面礼,苏大本早就知道北阳护民兵造l(雷)的事。 也就是这样鬼子才注意上了北阳护的民兵,隔三差五去村里扫荡,检查村里有没有手l和手l弹,还有那两个造l的技术员,要是抓住他们,鬼子就能制造地l和手l(榴)弹了。 岂知那两个技术员是北阳护民兵保护的对象,自从县城修械所被顽固派占用后,北阳护的这两个技术员就跑回家来,他们不愿意再为屠杀自己人的顽固派服务。 当时时任我抗日村长武金郎(党员)就秘密把他俩保护起来,并且在村里羊脑山秘密制造地l,传授技术,让民兵们学习制造的原理,学习如何使用。 北阳护村长武金郎是跟秦庄村秦银富一样,都是我党秘密党员,不公开身份的维持会长,名誉上应付敌人,暗中给我们通风报信。 虽然都是村里日本人的维持会长,但他们不一样,秦银富是公开的“大汉奸”,除了保护群众的利益,还得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对日本人的忠心,因为鬼子的据点就在秦庄,许多日本人的消息都会从那里传出来。 北阳护的武金郎就不同了,他一开始是不愿意当这个维持会长,日本人就以进村里祸害百姓来威胁他,一连扫荡几次,群众的损失不计其数,伤亡也不少,为了群众,组织上同意他担任鬼子这个维持会长。 上面也有政策,可以一方面应付鬼子派下来的差事,另一方面秘密发展村武装打击敌人。 当时的维持会是日本人强制安置的这个村机构组织,主要是为了服务日本人的,在村里收缴粮食,汇报村情,学习日本人的日语,为他们发展武装警备队、汉奸、特务等。 如果你这个维持会不干,他们就会再找别人干,如果找上个本性上难改的大汉奸当维持会长,那么遭殃的就是老百姓,甚至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利用维持会长的身份为自己敛财,比日寇扫荡还厉害。 北阳护民兵的发展离不开武金郎,他是在阎锡山的村政选举中连三任的村长,在群众之间威信很高,尽管他是维持会长,他没有伤害到群众的利益,在鬼子派发的征粮任务上,他能拖就拖,能少交就少交。 鬼子曾多次来村里扫荡,就是他没有足额交够鬼子所派发的粮食,他们来扫荡一般也是两手空空回去,什么也没有捞到,因为,每扫荡一次,武金郎就会事先通知群众转移,家里的粮食、升物一律都隐藏了起来。 鬼子也对这个维持会长没办法,调查结果是因为村里老百姓家里没有,不是他不交。 不过,鬼子怀疑武金郎专门跟他们作对也是有原因的,村里的懒散人员被征为汉奸特务,对武金郎说坏话的不少。 刘寨村的民兵在王海水的带领下来北阳护学习造药地l就是武金郎给帮助的,不过那一次他也没有想到民兵们会到秦庄“锄奸”,想炸死在他们心目中的“大汉奸”秦银富。 因为刘寨村的惨案就是那些汉奸们带着日本人屠村的,他们首先恨的就是那些软骨头,中国人的败类。还好那一次秦银富没有被“锄”了,倒是为他又加了一道保护伞。 通过那一次,县城的日寇就到处探听刘寨和北阳护民兵的下落,他们要剿灭他们,他们连莱田英夫都想炸死。 于是,组织上派苏大本跟武金郎联系,负责保护这两个村的民兵。他们就到了黄山游击区。 苏大本收到了民兵们给他的礼物,使他想到了一个让这些民兵暂时稳定下来的办法,那就是在这里开个造l厂,让黄山的民兵也学会如何造l造手l弹,如何去使用这些杀伤力强的东西打击敌人。 为了不被那些特务汉奸知道,他们就在向掌、油坊河、小山沟等村设立家庭小厂房。 造l就需要原料。当时兵工材料来源相当困难。做各类z药涉及的材料也很多,只好自己土法制造。 没有什么正经设备,就用铁锅、陶瓷大缸等常见容器,也有一些简单机械。棉花是制造z药的重要原料,先处理,再硝化,再用yimi融合成面团状,再用经过改装的面条机切成方片之后加铅粉等等。 yimi也得自制。用砖砌一个炉,里面放进木头,炉内用一根管子接出,这样加热干馏出yimi,管它叫“粗硫酸”。丙酮也是这样自制。 用这些办法,制造出手l弹、炮弹、子弹所需要的不同z药。还用蓖麻油加木炭、硝石粉、硫磺粉等制造出(xhgy)z药。大部分是做黑药。 有了z药,他们就创造性地运用自制的石l、铸铁l、坛子l等好多种应用地l。 第224章 第224章 地l是一种价格低廉的武器,是埋入地表下或布设于地面的爆炸性火器。将它埋入地下,使用踏发、绊发、拉发、点发等发火装置,杀伤敌人。 最简单的多是用石头打制成圆形或方形,中间凿深孔,内装hy,然后杵实,留有小空隙插入细竹筒或苇管,里面牵出引信,然后用纸浆泥密封药口,埋在敌人必经之处,当敌人将近时,点燃引信,引爆地l。 地l的主要器件有: 碟形弹簧:外表类似甜甜圈的弯曲钢片,用来垫起重荷。 黑hy:通常由硝酸钾或硝酸钠、木炭和硫磺制成。 延时元件:在点燃引线之前,燃烧一定时间的化合物。 l管:用来点燃大量z药的小部分。 撞针:地l引爆时压入lg内部的金属针。 防步兵地l有: 引线:用来点燃z药的易燃物质 火索:(跳雷中)的金属棒,突出在地面上,当人或物触发时引爆地l,又称为点火栓。 地l做成后,苏大本就在小山沟一个犵狑沟里试l,结果很成功,附近的几个村的群众知道后,纷纷将自己家里的缸缸灌灌,铁锅、铁器都献给民兵,还自发在茅厕刮硝,在冯坡、南河等有煤窑的村找硫磺等z药原料,无偿地交予民兵。 四一年的清明节又要来了。 刘寨村王海水端着碗圪蹴在一个土堆旁叹了一声气对着大家道:“又过去一年了,要是去年把秦银富这个汉奸炸到了天上,今年他的祭日就要到了。” 苏大本一听王海水这话,心里不免凉了一阵,心想:妈呀,这个王海水就是个宁筋头,还是在惦记着这个“汉奸”。 他知道秦庄维持会长和北阳护维持会长都是自己人,秦庄秦银富是表现的出了名的“大汉奸”,可是他也为我们办了好多事,也挽救了不少同志。 这往后秦银富要是真栽倒王海水的手里,那可就坏了,刘寨离秦庄还没有一轧远,这机会可有的是,要不有个合适的机会就告诉他秦银富不能一直惦记,是给我们办事的,虽然违背了一些原则,可也是迫不得已的,不过就他也不知道秦银富他们是不是共产党,他只知道是给我们办事的。 王海水一直是唠叨的没完:“呐(我们)村的被小鬼子屠了的父辈兄弟姐妹到快二年了,每天寻思报仇报仇,这他妈连一个汉奸也处理不了。” 北阳护武委会主任武金保也接着说:“你吧,说的还是秦庄的,像北阳护的大汉奸王明则不是也在逍遥法外吗,我们还是自己村的类。” 苏大本道:“那个村也少不了汉奸特务啊,要不是这些汉奸特务,那小日本能蹦跶几天,到那里他们没有个耳目能站住脚。不过有的汉奸特务兴许也是好的,他们名誉上打着汉奸特务的旗号,却在暗中为老百姓办事。这叫双面工作。”他后面说的这话就是在让他们听听,以后根据上级的指示,还要争取那些汉奸特务返过来做我们的内线,做我们的细胞,不要是汉奸就该杀。 “这到说的也是,就像我们村的维持会长就被其他村的强,最起码他不祸害老百姓,虽然他也是汉奸,可是受村里的百姓拥护的,他要不当这个汉奸,再换上个村痞子来当,那老百姓就更遭殃了。”武金保道。 “这话说的在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当坏人也是找那些心底良善的当,坏人里面也得有好人。” 圪蹴在土堆上的王海水伸了伸懒腰站起来,没有接话,而是陷入了沉思,自己也是共产党员啊,就自己这个脾气被暴露在明处,是鬼子汉奸特务追杀的对象,许多跟他一样的共产党员就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同样是为革命工作,甚至比我们的功劳还大。 去年清明节,王海水他们准备着要在秦庄鬼子据点“锄奸”,那一天不但没有上坟给先人烧个纸,就连头也没有顾上磕一个,今年大家都想回家祭祭祖,给先人和被鬼子杀害了的亲人烧柱香磕个头。 苏大本没有说二话就同意了,临走时再三叮咛大家:“只是悄悄烧个纸,千万不能私自有什么行动。安全第一。” 这一年的清明节天气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苏大本忽然接到群众传回来的鸡毛信,他拆开一看是三支鸡毛。紧急!十万火急! 鸡毛信是从县城传过来的,中间经过了大山南、四家池、宋堡、沟洞、黄家川、南头各村。因为这些村都有我们的交通员,从县城传出来的情报经过第一个交通员送到第二个交通员手里,以此类推,每个交通员接到鸡毛信都会在第一时间将信传递出去。 苏大本当时就住在油坊河。他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清明节早上九点多钟了。 信的内容是:鬼子将在清明节包围北阳护。 苏大本知道,北阳护村跟刘寨的民兵在昨天就已经回了家去祭祖了。这一定又是那些汉奸特务们瞄上了这些民兵回村的踪迹,然后汇报给了鬼子。 苏大本来不及想什么对策,马上派小山沟村民兵队长杜秋喜、黄山村民兵副队长魏怀清、油坊河村民兵关有成、沙窟村民兵孙三孩、冯坡村民兵队长李顶住召集各村民兵出发北阳护。 原来,北阳护的大汉奸王明则在去年清明节过后报告了袭击秦庄据点的民兵后,鬼子调集兵马包围了羊脑山,没有把北阳护的民兵抓住,他就在村里发展了个相好王小娥,让她时刻注意着这些被鬼子列入抓捕名单的民兵的动向,一有消息就告诉他。 岂知,在警备队里的我们的内线同志一知道这个消息就将鸡毛信发出。 鬼子在午时十二点时分包围了北阳护,因为北阳护没有我们传递情报的交通员,鸡毛信不会事先来到北阳护。 维持会长武金郎也是通过另一个渠道接到的信,到的信后他马上通知回来的民兵迅速往羊脑山转移,他的行动早已让王小娥看到了。这也是大汉奸王明则交代她的任务,要抓住武金郎的把柄,他怀疑他不是维持会长而是共产党暗八路。 即使有危险,武金郎也不会放着民兵们的生死不管,只是从村口转移已经迟了,只有往山上跑,跑一个是一个。 鬼子连同伪军来了一个小队,他们这次计划全部歼灭北阳护的民兵。 武金郎第一个就通知了兄弟武金保,当时武金保还在睡觉,就是等着午饭后去坟上烧清明纸祭祖。 “谁让你们来的?一个清明节来不来有啥,尽找事。快转移吧,鬼子已到村口了。”武金郎喃喃道。 因为他最近,又是武委会主任。 “大哥怎么知道鬼子已到村口了。”武金保问。 “大哥能跟你说假话,还嫌村上没被鬼子折腾够,在外面好好的,又要来过什么清明。”武金郎道。 “不来,小鬼子还以为就是怕他们,哪像你,会办事会说话。”武金保道。 他没有时间在意为什么这个维持会长的哥哥会通知他赶快召集民兵转移,既然通知他就肯定没有错。 因为这个哥哥虽然是给日本人做事的,但他不会害老百姓,这是他的本质,他这个做兄弟的压根儿就知道。不过他也看不惯哥哥那个怕这怕那的。 “还磨牙,还不快走。”武金郎高声道。 武金保跑到民兵队长家,让他分头通知,要是哥哥说的是真话就不能往村外跑了。“直接往山上跑吧”武金保命令民兵队长。 然后他又折回家,在一个地窖里取出来一个荆条篓子,背在肩上就往山上的方向跑,来到山脚正好遇到民兵副队长路玉山,路玉山知道他要干什么,两步跨过来陪同他挖坑。 武金保背出来的是三颗地l,也就仅有这三颗了,其余的除用了,就是给了苏大本做见面礼了,由于造l原料紧张,他们学会了技术,却做到很少。他要在上山的路口埋下这三颗地l,也给小鬼子一个见面礼。 这时候村口已经响起了枪声,也不知是那个民兵开了枪,本来悄声无息包围过来的鬼子听见枪声同时就开了火。 已经往山上转移的群众,听到枪声都慌了,纷纷往山上跑,民兵们也不顾一切帮助群众转移,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 没有通知到的群众,他们听到枪声也同时出了门朝一个方向转移,这也不是第一次转移了,鬼子经常来村子里扫荡,群众也习惯了转移路线,就像演习过了的,动作也都熟练,抱幼搀老,空人撤离。 不过自武金郎当上了维持会长,鬼子进村就看了武金郎的面子,不祸害老百姓了,只是看看老百姓是不是像武金郎说的那样,到底有没有粮食,或者逼老百姓少交点。 这次就不一样了,鬼子是来抓民兵,武金郎这个维持会长应该也被暴露了,鬼子一进村见人就杀见物就抢。 武金郎没有走,而是负责群众转移,他还要准备去迎接鬼子。 第225章 第225章 武金保跟路玉山已经给鬼子埋好了那三颗地l。这时群众已经基本上了山,剩下没有出来的还在村里,所有民兵都跟鬼子开了火,掩护群众上山。 民兵们一边上山一边打,他们主要是想用火力把鬼子引到地l区。 武金郎在前面迎着敌人的枪声,高声喊:“太君,我是武金郎,别打了,快停火,快停火,有话好商量。” 冲在前面的鬼子和伪军没有搭理武金郎在一边喊叫一边比划。而是径直往山上冲。这时只听村口方向有了枪声,还有喊叫声:“小鬼子投降吧,你们包围了!” 紧接着冲在前面的鬼子已经踏上了给他们埋好的地l,只听“轰!”的一声,随着“妈呀!哇呀!”的惨叫声。 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和爆炸声惊蒙了,也不知是真的给包围了还是民兵们的声东击西。 往山上冲的鬼子已经掉转头朝村口喊声的方向冲。 其实刚才那一阵喊是刘寨民兵接到消息赶来的,这是潜伏在秦庄据点里我们的同志设法通知的,自从刘寨和北阳护村的民兵被鬼子追剿后,我党组织就时刻注意着这两支队伍。 清明节一般在外的人都要在这一天回家乡,组织上在这几天也特别注意鬼子的动向。 海水民兵到了村口,发现鬼子已经进村了,王海水命令大家边放枪边喊叫。 没隔几分钟,黄山的民兵分几股接二连三也赶来了,领队的是黄山区区干队队长贾炳生,山则后村人,来时他们就带着才制造的一部分土l。 这时,大部分敌人已经返回到了村口,贾炳生隐蔽在对面的小山头一声喊:“同志们,开火!” 随即,几个土l同时朝鬼子堆里扔去,枪声炮声一阵接一阵。 鬼子以为这是真的把他们给包围了,领队的小队长吼叫着,伪军小队长抱着头翻译鬼子的话,高喊:“撤!撤!撤!” 村东北有一片开阔地,还是圪拉绊块的,鬼子就顺着这里往北撤。 这时候,贾炳生突然看见了武金郎被几个伪军押着。 他不能眼看着我们的同志被敌人抓走,不管武金郎是不是自己人,他知道他们都是一年加入的党员,他下意识地朝撤退的鬼子冲了过去。 后面的民兵见状也同时跟着他追过去。 跑在前面的贾炳生忽然腿部中了一枪。 鬼子的火力同时朝后面追来的民兵们压过来。 贾炳生朝追来的民兵大喊“快撤!” 跑在前面的李德科、武德才应声中弹倒地。 贾炳生又朝追来的民兵大喊“快撤!快撤!” 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猛。 鬼子的武器比我们好。民兵们压不住鬼子的火力,眼看着他们抓走了贾炳生队长。 民兵们不得不撤了。 被抓到县城的武金郎和贾炳生被敌人拷问了几天,因没有收获,便被特务通过关系把他们转到了常行杀害,因为常行对抓到共产党的有重赏,他们跟鬼子伪军可以以此做一笔买卖,他们用钱把抓到的同志从鬼子伪军手里买出来,在送到常行领赏。 就在北阳护民兵跟鬼子战斗的同时,日军对太行根据地进行春季“扫荡”,驻壶日军集结机动兵力,与顽固派特务相勾结进犯抗日根据地,对晋庄一带进行“扫荡”。 四月四日,敌人包围县各救会和第四抗日区公所驻地料阳村。 七日,驻壶日军又集结四百余兵力于拂晓分三路出击壶关县抗日根据地边缘村庄晋庄、料阳、固店、泉则河四村,大肆搜捕抢掠。 晋庄等十余个村的人民群众,坚持根据地,同敌人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与此同时,壶关县委带领全县地方武装配合新一旅等主力部队全力进行反“扫荡”作战,军民奋战六天,粉碎了敌人的“扫荡”。 月底,地委侦察科长栗旗书调县公安科工作,他带着前任公安局长靳文的接头暗号赴县城北街同仁当铺跟壶南县委书记接头,通知他来参加新形势下的紧急会议。 接头暗语是:“我当在这里的那把铜壶还在吗?” 对方答:“是那把北宋朝的铜壶吗?” “是南宋的。”对方答:“要赎回吗?” 自壶南县委成立以来,一直就是前任公安局长亲自跟壶南县委书记联络的,为了安全期间,当时只能单线以暗号联络,双方姓名、职务互不询问。 现在,前任公安局长靳文不幸染重疾身故,只留下跟壶南县委书记的接头暗语。 栗旗书领上组织交给他的任务,来到县城北街同仁当铺店里,一位三十左右的掌柜很热情地接待了他,问他:“客官是当物还是赎当?” “赎当。” “何物?” “一把壶。”栗旗书是个老公安,他没有直接说出接头暗语。 “是铜壶?” “不,铁壶。” “不是铜壶?南宋的。”那掌柜显出有点紧张的样子。 “你是新来的吧?”栗旗书问道。心想哪有这么接头的。 “嗯。不是——”掌柜还是很紧张。 这时的栗旗书已经看出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了。只见柜台里还坐着一位年轻点的,好像对他们的对话不屑一顾,其实,看上去他是在专心致志地听。 “那铁壶没有了,到不算贵,当就当了吧。” “什么铁壶,我查查。” 只见坐着的那个就要起身。 “算了吧,看来你是新来的,你不知道。”栗旗书做好了撤离的准备。忽然发现门外彳亍着两个带鸭舌帽的,时不时朝他这里看。 栗旗书看出来这两个一定是特务,于是下意识摸摸腰间。突然门外那两个特务喊“抓他!他摸枪”。 栗旗书一个箭步跨出门去,正好跟两个特务撞了个满怀,他抡起胳膊朝两个特务一人一拳,把他们推了个踉跄。 栗旗书趁机朝一个胡同跑去。 后面带鸭舌帽的两个还有店里的两个都先后朝他追过来。 栗旗书每天在山里爬山跑路、侦察敌情,早就练就了脚底功夫,跑起来,脚下如生风。 后面传来了枪声。 小小的县城只要是在城门里有人打枪,一下子县城就会沸腾了,西街有警备队、宪兵队、街上还有巡逻队、保安队,同时就会听到枪声出动。 栗旗书尽管跑得快,也挡不住城里的敌人四面朝你围过来。就是三个城门口也不一定让你痛痛快快地出去。 他不敢放枪,不然会暴露目标,敌人会朝着枪声的方向围过来。他也不知道该往那里躲,他在壶关城里还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拐过一道胡同,忽然一个人影闪过来,一把拉到他一个大门里。 这是西街永和堂药铺,药铺是我们的一个联络点,平时不用,除非遇到紧急情况。 拉他进来药铺的是新华书店的小掌柜,他是张全忠派出来的,刚才的枪声,张全忠断定这是我们的同志出事了,于是,派小掌柜出来见机行事。 小掌柜也是个老练的小侦查员,他跟张全忠已经有二、三年了,他是个孤儿,爹妈都给鬼子杀害了,他是在县街上乞讨被张全忠收留的。 他知道大掌柜张全忠的身份,他也乐意为张全忠做事,他知道他跟着大掌柜就是在给他的爹娘报仇的。 好几次在同志们最危险的时候,都是小掌柜给解救的,县城里不少我们的秘密联络点他都知道,张全忠是县城联络站负责人,他就是这个负责人的左右手。 刚才他被大掌柜派出来,一听枪声的方向,估摸被追的人会跑到这里,这里是通往城门的必经之路,他躲在这里的小胡同的拐弯处,这里离永和堂药铺最近,药铺有个后门,通过后门就能顺利脱险。 一更时分,张全忠去到了西街栗旗书躲避的地方。 他们两个也是第一次认识,幸亏王强给了栗旗书跟新华书店掌柜的联络暗号。 栗旗书把在北街同仁当铺出现的情况告诉了张全忠。 “那是北街同仁当铺出事了,壶南县委书记就在那里直接跟组织上联络,接受组织的指令。”张全忠道:“是不是我们内部出了内奸?” “好悬啊,我要不存个心眼,现在已经捏在他们手里了。”栗旗书道。 “这个同仁当铺里的同志呢?原来是秦虞侯(北党)的侄儿子秦巴山经营的,秦虞侯隐居后将当铺交给了侄子秦巴山,他一直就是当铺里的小掌柜,难道他是我们的同志?”张全忠道。 栗旗书思索了半天说道:“要不,我马上回去请示一下县委吧。” “行,三更天把你送出去吧。”张全忠道。 忽然栗旗书想起王强上次来新华书店打探壶南县委书记的姓名,便问张全忠:“您认识壶南县委书记吗?” “认识,他跟我也是单线联系。” “知道他的名字吗?” “戴一之,原来的宣传部长。” “戴一之?” 栗旗书被张全忠安全地送出县城,傍明到了根据地,把昨天接头的情况汇报给了组织。 五月上旬,组织基本证实了壶南县委书记已被国民党顽固派杀害,党的地下组织失去了联系。 为在敌占区继续发挥地下党组织的作用,上级决定,立即取消壶南县委名称,所属地下党组织并入壶关县委。并令壶关县委迅速设法接通组织关系,找到我们下面的同志。 “要想找到中共壶南县委下属党组织,也必须到县城找到张全忠才能知道一些线索,因为他是我党县城联络站总负责人,一些情况他要知道,就现在我们连壶南县委书记的姓名都不知道。”王强道。 “壶南县委书记的名字叫戴一之。”栗旗书道。 “戴一之?” “宣传部长戴一之?” “嗯,张掌柜说的。”栗旗书道。 第226章 第226章 栗旗书带着组织的指示,又一次潜入县城,到了新华书店将组织交给他的任务告诉了张全忠。 张全忠道:“壶南组织的同志近期也来过县城领取过革命书籍,可是他们真正在哪里,我也弄不清,除了戴书记,下面的我一个也不知道。” 这时小掌柜忽然说道:“上次来书店领取书籍的那个同志不是戴书记。” “那是谁?” “记得他跟戴书记来过一次,叫——我一时也记不起来了,姓平。”小掌柜道。 “姓平?要不我跟你一道去南面一趟吧。”张全忠道。 南面就是常行一带,从百尺、流泽、韩庄、南北行头一直至南。 张全忠临走的时候要将跟他一同担任过侦察任务的公安局杜继周同志叫上,他是流泽村北鳌街村的,现在他被调到县武委会任干事,他是那一带人,认识的人多,比他们方便。 他们不由分说就一同到了根据地找到杜继周同志,领导同意杜继周同志跟他们一块回家乡帮助查清壶南县委领导同志牺牲的真相。 流泽村是一个大镇,临近韩庄村又是一个大村,杜继周找到流泽村民兵赵仁保,向他打听最近这里有没有关于壶南的风声,就是捉拿或者捕杀壶南八路的事件。 赵仁保又找来民兵赵长乐,二人共同回忆这几天村里的反常情况,他们说,村街上的“流泽饭店”是一个日伪特务接头的场所,那里以卖饭为名,其实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些鬼鬼祟祟不正当的特务汉奸。 “常行公安局副局长王廷玉经常来这里吃饭,一住就是两三天。”赵长乐道。 杜继周问:“这个饭店是谁开的?” “以区上公共名誉开的吧,经理是韩庄村申何元,副经理也是韩庄人叫李随羊,会计是流泽村郭松则,厨师是大河村郭来则,打杂的是流泽文录山还有韩庄村申何则。” “他们贩卖料面,聚众赌博,与顽伪公安局有密切联系。”赵长乐道。 韩庄村申何则杜继周认得,他们家的亲戚跟他是邻居,平常过年过节他们还在一起放爆竹挑灯笼玩耍。 杜继周上韩庄找到申何则,开始他不肯说,经过杜继周再三给他做工作,他才告诉他们: “我是最近才由李随羊介绍进去打杂的,才第三天那日,我亲眼见我们村里的两个在常行公安局便衣李林狗和韩自兵,他们手提着一个血糊糊的心肝要我给洗漱干净了炒个盘子喝酒,我照着办了,等厨师炒好盘子后,他们让我坐在一起喝酒,我不会喝酒,就吃了几嘴肉,没想到他们喝来喝去喝醉了。 他们问我:你猜这盘子里是什么肉做的?我说,没吃出来呀,他们笑着对我说:傻屌,你吃过吗?我一听就忍不住吐了个翻肠倒肚,他们又说:这心可不是一般人的啊……” 针对壶南县委书记遇害的事,开始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壶南县委书记的姓名,后来王强才将真相回报了组织,组织上秘密给壶南县委书记戴一之同志开了追悼会,然后大家认真听取县委给他们下达的指示,严格遵照执行。 “现在的关键是要设法找到我们联系不上的同志们,他们现在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中。”县委书记李泽道。 栗旗书将小掌柜说过还有一个姓平的接头人,李泽道:“看来那个姓平的同志还会到同仁当铺去。” “那里已经暴露了,特务们也不会再用那个地方了。”王强道。 “可是我们的同志不可能知道啊。”栗旗书道。 “我还是到地委一趟吧。”李泽道。又嘱咐他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杀害壶南县委书记戴一之同志的真正凶手。并强调大家不要把壶南县委书记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就连戴一之同志的家属现在都不能告诉。 于是,他们又重新回到流泽村找到了民兵赵仁保和赵长乐,给他们安排了个任务,就是设法找到李林狗和韩自兵,从他们嘴里得到一些真实消息,时刻注意这几天流泽饭店的动向。 申何则自那次吃人心的事,心里就像长出来一个疙瘩,一提就犯病,见到肉食就呕吐,已经不想在那里干了。 听领导给他安排任务是找到李林狗和韩自兵这两个人,他也乐意接受,找到他们,最起码对他的良心也是一种安慰,对得起那个受害者。 几天过去了,流泽饭店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像平常一样,照常经营,他们提到的常行顽伪公安局副局长王廷玉和经理申何元等一点踪迹也没有。 又过了两天,申何则带来了消息,在韩庄南山上一个枯井里发现两个人的尸体,就是李林狗和韩自兵。 杀害壶南县委书记的真相眼下成了一个谜。 张全忠回根据地参加了悼念壶南县委书记牺牲的追悼会回来新华书店后,已经是夜里二更天了。在当前的形势下,组织上一直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是否在根据地躲避一阵子,工作进入暂时的休眠状态。 张全忠虽然接受组织上对他的提醒,他还是说:“书店里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安置,再说那些特务分子也没有抓到他什么把柄。” 就在张全忠回去后的两个时辰,跟随他的特务们就把他的书店包围了,他听到动静,急忙简单地安排了小掌柜几句,就让他从楼上后窗逃走,楼上后窗有个通往房顶的烟囱,平时不用,就是为了遇到危险时才要用的。 他没有做任何无谓的抗争,他知道这回让组织说到骨子上了,只要小掌柜能逃脱,他的一些事情就会继续下去。 那些包围他的特务就是常行公安局刘国庆派来的,跟上次盯梢流泽区助理员张元生那样,他们一直怀疑那次吴树修跟张元生就是在新华书店里接头的,从天空中横飞下来的那个酒瓶一定是从书店里的楼上扔下来的,造成他们自己人打开了自己人。 吴树修被捕后,他们就没有放过对张全忠的盯梢,可是也没有抓到他的任何把柄,张全忠最近去了一趟流泽,又去了一趟东面八路军根据地,在他的身后就一直尾随着特务们。 张全忠走后,领导派栗旗书设法保护他的安全,栗旗书就尾随着张全忠来到书店,他是眼看着那些特务们包围了书店的。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他一样也在后面跟着,那个人好像也发现他了,朝一个胡同而去。 栗旗书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要追上这个一直让他惦记的人,因为他确定这个让他熟悉人就是他的哥哥栗旗尚,他不会看错。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那个胡同很窄,他们兄弟二人可是在两股道上跑的,他清楚哥哥是国民党员,当初参加国民党还是一个上进青年所做的事。那个时候他没有参加,他比哥哥小几岁,也是迟早的事。 后来哥哥跟着顽固派做事,北伐革命。他也参加了,此间他参加了共产党,国共两党都是同胞兄弟,都是国民革命军。 到后来同胞兄弟都相互不认了,他跟哥哥也分道扬镳了。 现在这个栗旗尚到底是什么人?栗旗书心里忐忑不安。 拐进胡同里的那个人似乎就没打算走,他也认出了栗旗书,他是他的兄弟,他不会认错,他第一次在壶南就认出他来了,他知道他是共产党里的人。 栗旗书追进胡同,看见他就在那里等着他。 就是栗旗尚,他的哥哥。 “旗书?” “哥哥?你是——” “一言难尽啊。”栗旗尚道。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跟你一样,也是来通知张经理有危险的,已经迟了。你不是也一样吗?”栗旗尚道。 “你是壶南县委的?” 栗旗尚点点头。 “你不是——” “你是说我是国民党员?” 栗旗书看着他,不知道回答什么。 “国民党员就不能参加共产党了?我早不是了。” 栗旗书期盼的就是这个结局,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消息。 “哥哥真的是壶南县委的?” “你知道壶南县委书记戴一之同志是谁吗?”栗旗尚没有正面回答兄弟的话。 “是谁?” “就是刘保顺同志!” “刘保顺?保顺哥?”栗旗书很惊讶。 “嗯。我的名字也不是栗旗尚,叫平怀发。” “你就是姓平的那个?” 他们眼看着特务们将张全忠从书店抓走。 到了常行,开始对他进行审讯。 在审讯中张全忠破口大骂,特务们没有从他的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们用触煤圪栏(用来通煤火的棍棒)把张全忠的牙全部戳掉,把腮帮戳透,满嘴牙齿全无,左腮留下大窟窿,惨不忍睹,弄得他不省人事,然后扔入牢房。 组织上对张全忠同志被捕的消息很重视,多方找人托关系进行营救。 第227章 第227章 国民党员闫八斤是固村人,他跟当时在一块工作的申玉堂(西汉村人)悉知张全忠被捕,便将消息告知固村他的家里人,并透漏审讯结果,至今张全忠没有证据掌握在他们手里。 闫八斤跟申玉堂都是民国时期的国民党员,民国十六年,国民党临时筹备委员会在壶关县成立,成立了三个区分部:第一区分部设在县城南关;第二区分部设在西庄;第三区分部设在固村。随后又在树掌、宋壁、辛村分别设立四、五、六区分部。 民国二十年,发展了九十余个党员,正式成立了国民党壶关县党部。 十二月事变后,作为国民党成员的闫八斤他们,虽然表面上是国民党的一部分,其实他们都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摇摆不定,对共产党的抗日深信不疑,对乡里乡亲的百姓也是情有独钟,能帮得上忙的就尽力而为,都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对于吴树修和张全忠的被捕,他们都清楚,吴树修是明明白白的共产党要员,而张全忠的身份,就他们也搞不清楚,他就是一个生意人,新华书店经理。 他们一直在国民党县党部做事的人,他们清楚,只要张全忠利用社会力量或者动用一些钱财就有可能把他保释出来。 同时组织也将张全忠被捕的经过告知县委。被调走的原县委书记戴苏理听说后,要求组织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张全忠同志。 这次抓走张全忠同志,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暴露了自己是党员,敌人也没有抓到他什么把柄。 一方面由组织上暗中动员老百姓去常行给冯铖季示威,要求保释放人,一方面由闫八斤和申玉堂拿钱从中打点。 冯铖季也不是掂着鸡蛋碰石头的人,既然没有把柄证明人家是共产党,那就放吧,不要像一区区长秦秋文那样,明明坐实就是共产党,也没有怎样了人家,还无辜让自己的家人受了一场惊吓。 张全忠出狱后,组织上秘密安排他至大河村、桥上村养伤,由于伤势过重,数日仍不省人事。 虽然张全忠不能在新华书店上班了,但是新华书店这个组织上的联络点不能关闭,因为这里的张全忠同志宁死都没有暴露书店里的同志和跟书店有来往的接头人。 继续经营新华书店是对张全忠同志的最大的回报。 张全忠苏醒过来的时候告诉组织,店里的小掌柜是个可靠的青年,让组织上信任他,好多事情这个小掌柜都知道,好多联络也是通过他亲自安排的。 张全忠被捕后,小掌柜没有中断了跟组织派来的人员联络,因为,他们新华书店还没有发完的那些抗日进步书籍,都在小掌柜的手里掌握着,他在张全忠被捕前就接受了大掌柜的安排。 从现在看来,小掌柜不愧为张全忠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就在张全忠被捕期间,店里的进步书籍已经全部发放到根据地和各个区村,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党组织派杜继周装扮成一个接头人去考验小掌柜,看看他是不是真正接起了张全忠的班。 这时的小掌柜还是天天开门迎客,他已经知道了大掌柜张全忠近期是不会来书店工作了,平时,张全忠就经常给他宣讲一些进步言论和为什么要革命的道理,他自从跟了张全忠三年来,他在他手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张全忠就像他的一位手把手教的老师,更像他一位慈祥的长辈。 但是,他们一直以同志相称,张全忠告诉他,我们都是革命同志,要在心里称呼同志。所以,他平时就称呼他为大掌柜,他就称呼他为小掌柜。 这时,小掌柜忽然听到了一句熟悉的话:“掌柜,有没有易经?” 一个年近三十岁的顾客,正在看着他愣神的样子再一次问道:“掌柜,有没有易经?” 小掌柜一下明白了,他按照大掌柜交给他的话接应来人:“易经现在没货,三天可能会到。” 那顾客接着问:“三天准时能到吗?” 小掌柜回答:“最迟四天吧。” 来人不吭声了,只等小掌柜安排。 小掌柜看看店里没人,对来人很客气的说道:“要不随意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书籍。”一会儿小掌柜又道:“回屋吧”。 那顾客就是杜继周,第一次的感觉,他就觉得这个小掌柜是个中意人,一点紧张、作态的架势都没有,对答如流自自然然的。 小掌柜瞪着两只眼睛盯着杜继周,等待杜继周说话,意思是,让我干什么,我一定照办。 杜继周没有对他说什么,只是问:“你就叫小掌柜?” 小掌柜点点头。 “你的大名叫什么?” 小掌柜摇摇头。 “你怎么没有名字呢?” “爹妈给起过个名字叫狗蛋。一直也没人叫过。” “那你怎么就叫小掌柜呢。” “大掌柜收留我的时候我才十三岁,他说就叫这个名字吧,就一直叫了三年。” “那你以后怎么办,现在大掌柜不在这里了。” “大掌柜已经安排我了,万一有什么变化就给他看好这一摊摊。还说有人会来找我。” “刚才我们的对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是我们的同志接头暗语,不能泄露,不能随意使用,不能麻痹大意,不能说差一个字,不然就会有生命危险。”小掌柜对答如流。 “小掌柜。” “嗯!” “那我以后就叫你这个名字了。” “嗯。” “以后我就会暂时来这里上班。” “嗯?” “对上外人就说我是大掌柜的表哥。” 小掌柜点点头。 “以后的接头暗语要变。”杜继周悄悄贴着小掌柜的耳朵。 小掌柜听后点点头。 “要记住了,记在心里。” 小掌柜点点头。 李泽从地委回来后,组织上通过壶南县委副书记平怀发接通了原中共壶南县委领导的关发珍、牛怀保等4个党支部及二十四名党员。 由上级党委在县城东北成立了修善、北凰两个分区委。 任命关发珍为北凰分区委书记,程小科、程候孩为委员。任命平怀发为修善分区委书记,李富新、牛怀保为委员。 根据上级党委的指示,为给抗日根据地培养区、村干部和小学教师,县委决定在平顺境内的南消沟成立壶关县抗日高级小学校并决定让夏馨雨、宋世洪(女)两人主办教务,为贯彻党的统战政策,抗日高小校长由西崇贤村士绅平秉钧兼任,鉴于当时形势,新成立的学校还得不断迁徒和转移。 平秉钧,西崇贤村人,壶关县着名绅士,经贾厚财介绍加入中国国民党。一九四〇年三月被选为晋冀鲁豫边区参议员。 平秉钧接受了抗日高小校长后,由于教材的缺陷,建议组织必须尽快调一部分教材来才能使学员们提高学习进度。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利用日籍教师不断向学生灌输奴化教育政策,磨灭他们的反抗意识,培植尽忠于“天皇陛下”的武士道精神,欲使之成为日本殖民主义者可以随意驱使的“忠良”奴才。 日本人认为中国人从事反日行动源于反日教育,而反日教育的直接表现就是教科书,特别是文科教科书。因为国文、历史、政治、地理等文科类教科书对广大青年学生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形成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故而侵略者对教科书的修订问题极为重视。 他们修订教科书其根本目的在于“泯灭中国人民的民族意识和国家观念,培养服从于日本侵略、殖民统治的顺民和为其掠夺我国资源服务的劳动力,用效忠于至高无上的日本天皇为核心价值观念的军国主义文化取代中华文化,使中国永远沦为日本侵略者的殖民地”。 日寇侵略县城后,下令关闭沦陷区所有学校,废止原先使用的一切教科书,大量销毁“有关三民主义、党义及其他与新国家建国精神相反之教科书或教材”,破坏原有的教学秩序,删减教学内容,暂时以《四书》填补课时,“以崇礼教”。 与此同时,日本侵略者开始大规模删减原教科书,关于孙中山先生革命及建国的记述,完全删除。把东北四省划出中国版图以外,在地图上注称“满洲”,删除关于过去中日重要事件 “甲午战争”、“九一八”等记载。 删除其中涉及抗日、爱国方面的内容。所有教科书中含有“中华民国”“武昌起义”“孙中山”“国民党”以及“苏联”“战歌”等字眼的文章被删除殆尽。所有的课本中,鲁迅的、茅盾的,甚至冰心的文章都被删除。 只剩下汉奸的文章,比如汉奸的‘优胜劣败’论,大肆宣扬所谓“弱肉强食和法西斯主义“优等民族’统治世界的汉奸论调。 在审查删减不合格教科书的同时,日本侵略者开始编纂适应其殖民统治路线要求的教科书,尤其是在“新学制”颁布施行之后,侵略者编纂的教科书在广大论陷区中小学校广泛投入使用,严重毒害了青少年的身心。 第228章 第228章 在这严峻的形势面前,日寇不但在政治上强化掠夺,在文化教育上也是步步紧跟,对进步教材等书籍严查控制,使进步教材不能够顺利运到根据地和游击区抗日军民手里。 就在前一个阶段,在新华书店张全忠的努力下,通过各种关系和各个关口运来了一批我们编制的教材,补充在根据地学校和游击区抗日军民手中。现在要开设专业的抗日高级小学校,来培养区、村干部和抗日积极分子,这一类教材已成为当前的首要任务。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现任新华书店负责人的杜继周身上。 组织派公安局负责同志李心良和侦察员栗旗书还有江平同志到沙河县协助完成这次任务,一是把教材从沙河县游击根据地设法运来,二是保护各个区、村党员干部顺利通过敌人的封锁按时报到平顺南消沟抗日高小学校学习。 三九年,中国共产党在沙河县创立太行区抗日根据地,为冀西专区所辖。 沙河地处河北、山西、山东、河南四省接壤地带,是承东启西、沟通南北的重要通道和支点,位于太行山东麓,西与壶关、平顺毗邻。四一年九月,中共设置晋冀鲁豫边区,设太行区,沙河属太行六专区。 “七七事变”后,江平跟苏召兄随三科纺织厂的同志们转移到沁县杨寨村,一年后又转移到河北沙河县,在那里成立了妇救会,她们和同志们一块学文化、学政治、学军事,一块动员妇女参加生产劳动,为八路军做军鞋。 她们参加了沙河县独立营,在晋冀豫边区的三岔口一带活动。四〇年江平被组织调回壶关参加妇女工作。这次组织派她去,一是她对沙河县那一带熟悉,还能找到苏召兄游击队帮忙,二是她的未婚夫夏馨雨也是抗日高小的主要领导。 他们从根据地一路往东出发,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很是轻松,大有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特别是李心良,他跟江平都在三区一带根据地工作,各自简述着他们在那里工作的经历,听完江平滔滔不绝地讲述她们女子小分队在三区的活动后,李心良也讲述了自己的一些经历: “一九四一年上半年,新城小煤矿正式投产出煤,领导调我到壶关县公安局二股工作,到职后领导崔培源同志把我分到三区检查和督导公安保卫工作的进展情况。区领导又明确我长期住杜家岩村(因为我熟悉那一带情况),该村是个边沿地区,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就扎根在那里串联,发动和依靠群众,进行减祖减息斗争,领导群众搞大生产,组织民兵武装开展对顽固派的斗争,在我八路军的有力支持下,坚决打击胆敢进犯我抗日根据地的一切破坏活动及各种挑衅捣乱。 那时我们工作人员和人民群众的关系是鱼水关系,干部吃住在群众家里,同劳动、同积肥、同修路搞运输,就是离挑人背,开山造林也和群众在一起干,干群关系十分密切。 记的有一次,正值入秋的时候,地里的玉米已经能吃了,满地的谷子正在攻籽时期,有一天早晨有人汇报说:顽军一个营的部队,路过杜家岩村,在大休息,他们随便把军马拉到庄稼地里放牧,让军马乱啃秋庄稼。 群众见后怒不可言,纷纷向我们说此事,我听后很着急,有几个群众说:我们要和他们斗,就看小李敢不敢,这一下,急起了我的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和他们斗争到底,和他们讲理去。 我便组织起一些群众,当时有老有少,有大有小,妇女老太太一共四、五十人,涌进了他们的营部休息地,向他们评理,结果逼使他们不得不把放出的军马又拉了回去。 群众对此非常佩服。有一次村农会主席郭法则,在座谈会上代表农民说到这件事时,参加会的同志都异口同声地说:要不是有咱共产党八路军在这里,要不是有工作干部的据理力争,谁会为咱们农民出这口气呢。 杜家岩村是靠近顽军的一个村子,情况十分复杂,但是该村的基础好,特别是农会工作很有起色,党支部也坚强,我的任务是以杜家岩村作为立足之地,向前逐步推进,开展边地工作。 该村农会主席郭法则,在工作中是一个好的助手,他对地势地貌非常熟悉,经常给我当向导,不出一点差错,对本村情况摸的很透,农民心理想的和要求做的,让郭法则一说便十有九准,农民都很赞成。 农民说他会算卦占卜,而且很灵,把大家心里想的,要求做的都掌握住了。村里人都称他是个能人,是个小诸葛,这个绰号在村里不论大人小孩都是家喻户晓的。 郭法则的同志实是个小诸葛,不说事事皆通,但有关农民的事让他说出来都是一目了然的,方圆数十里以外的村庄,不管好事坏事他都了如指掌。 他的本事是向那里学来的,是天生聪明吗,不是的,用他自已的话说,就是了解情况。一要了解透,二要记的准,三要记的死。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向社会各阶层作调查,了解各阶层的具体情况。这是郭法则同志常向别人介绍自己经验的两句话。 有一天夜晚,我们带领民兵出去活动回村后,大家正准备解装入睡的时候,郭法则同志说为了大家能睡个好觉,让放哨站岗的多操点心,夜里天气不好,千万不要打盹,南边的顽府离我们很近,站岗时不要粗心大意。 民兵杜辛年说:今天晚上是我的班,大家只管放心睡好了,有事我叫你们。 就在鸡叫三遍的时候,刚刚听到山上石头乱响,一会的功夫发现一个黑影子走进了村公所的大庙,向住庙人家诉说他是从马冢庄来,要住庙的开门,不一会庙门开了,他用生硬的言语要吃焰饼炒鸡蛋,边说边把门关上了,不让住庙的外出行动。 根据我们所熟悉的情况和以往的暗号规定,不让住庙有丝毫的行动白由,就必然有问题,一定不是好人,我和郭法则等几位民兵迅速把庙围了起来,然后喊话,问清里面是什么人,里面没有答应,我们便越墙而过,在灯光下看到炕上上躺着一个人正在抽大烟呢,腰上还带着手枪一支,知道这是犯了烟瘾的便衣特务。 我们决定活捉这个便衣特务,郭法则手巧眼快,在窗台边拉响一个手l弹,就在手l弹暴炸的烟雾中,我们冲进了屋内,只见那家伙乖乖地举起了双手喊饶命,经过我们的工作,使其自愿为我们出力。回去后,还给我们送了几次有用的情报呢。 一天早晨,我和三区公安干事王小忠同志商议,到顽伪经常斗争的边沿地区龙尾头村,作一些调查研究工作,摸摸伪政府的情况。作到知已知彼,心中有数,顺便再把该村的锄奸保卫工作督导一下。 取得王小忠同志的同意后,两个人就去吃早饭,饭后正准备出发时,天忽然下起了小雨,虽下得不大,但一会就泥泞不堪了,我们俩人冒着雨边定边说,不知不觉已经爬过三座山,过了弯弯曲曲的干河滩,就到了龙尾头村,在村长王全福家停了会,让他派两个岗哨监视从东南方向来往行人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有可疑情况及时报告,以防万一。 村长全福同志正准备选择适当的人去东南路口站岗放哨时,有个十四、五岁的放牛娃从山上飞快跑进了村长家门,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村长说:中央军来了有四、五十个人,在南山头布置了两挺机关枪,正在往东面的山上游动呢。 我和小忠同志随即起身要突围出去,全福同志说: 已经出不去了,顽固军队占领了东山和南山的制高点,封锁了西北方向一片开阔地,干河滩全在他们的射程之内,敌人火力封锁的又很严密,突出去是危险的,只有暂时隐藏一下,见机行事,一发现敌人的空隙可趁机突出去为上计。 我们俩个听了全福的分析,认为有道理,便把身上带的笔记本等材料弄得粉碎,作了牺牲前的一切准备,把手枪顶上,由全福同志把我们俩个隐藏在一个素无人去的一个破草屋里,里边放着一屋子喂牲口的谷草。 当时中央军幸好没有放火烧屋,我们俩人在破小屋的谷草堆中隐藏了约两个小时的光景,听到村内的枪声、抢夺东西的打骂声,抓鸡赶猎的杂声,也听到了群众的哭叫声,喧闹声一步步加紧起来。 全福同志在屋后暗中指点说:顽固军正在抢东西,不太注意你们了,你们俩个出小屋后往西掌方向跑比较安全保险些。 我们俩个就这样突出了敌人的包围,直到上了西掌村的小土坡时,敌人才发现我们俩个安全的到达了西北面的山头,这时一阵阵机枪声向我们射来了,好似他们鸣放鞭炮把我们俩个欢送到西掌村的西山头上。” 第229章 第229章 一路上,他们各自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在不知不觉中走的飞快,三天后他们到了河北跟山西的地界三岔口一带,被在那里巡逻的游击队查住,将他们带到了王茜村。 游击队政委是个中年人,江平认不得,她说认识苏召兄。 等叫来苏召兄,她便跟政委说:“这不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刘保杏,化名江平,刘保蝉的姊妹。” 苏召兄又跟江平介绍那政委:“这是尤政委,当年他跟你的两个姐姐都在义和团跟洋人开过战。” “我叫尤岗,你的父亲刘班主可好。” “你还认识我父亲?”江平不想说父亲已经去世了。 “当年在游风约见过。你两个姐姐刘保童、刘保蝉还有那个香黛呢?” “她们也在游风约四地委哩,保护首长呢。” “还有香玉、香桂呢?” “听说她们做了当年壶关县县长的姨太太,现在随夫回乡了吧。” “哎!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尤岗感慨道。 寒暄过后,苏召兄跟江平道:“又一年多了,你跟夏馨雨登记了吗?”江平跟夏馨雨在沙河的时候,苏召兄还是她们的介绍人呢。 “没有呢,要是登记了,还能忘记你这个媒人。”江平笑道。 “那也不可能,你要在壶关登记了,能专门跑来这里通过敌人的封锁专门告我一声?” “最起码也要给你带个信呀。” “不要忘记我就行,等打走了小日本,到了壶关,你两个在我面前再补办一次。” “要不,我们就等你回来再登记吧。” “那可不行,现在正当时期,这比我要晚多了,我十四岁就做了童养媳,要把握好火候呀,革命者成了家也算是对革命负责呀,你看我,万一那一天牺牲了,我的儿子还会继续革命。” “臭嘴呀,我们都会活的好好的。” 到了晚上,组织上给他们弄好书籍,安排苏召兄带领几个游击队战士护送他们顺利通过三岔口,只要过了三岔口就能顺利到达壶关。 在告别的时候,苏召兄突然叫住江平,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她亲自做的木头手枪交给她:“这是我在这里学会的一个新鲜活儿,其他的我什也没有,什也不会,你把这个带回去,如有机会的话到好牢村见到我的儿子给他,我儿子现在也该有四五岁了,等他长大了也知道有个在河北专跟鬼子打游击的大脚妈妈。” 江平发现苏召兄眼里噙着的的泪水就要流下来,但她还是忍了回去。 江平接过那个精致的木头手枪,感觉沉甸甸的,她到忍不住哭了,扑上去抱住苏召兄,吟吟地说道:“好姐姐,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等着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你的儿子,亲自把手枪交给他。” 出了三岔口,他们沿着来时的原路返回到了三区盘马池,组织上派县府武装科长马千里专程迎接他们,马千里是哈尔滨人,大学生,一月份调来壶关任县府武装科长,这些课本书籍就是文化人的事情,马千里还有进抗日高小代课的任务。 他们来到盘马池已经是早上八九点钟,马千里告诉他们,各区村的骨干都陆续集中到了泽井村,因为泽井村六月初六唱戏过庙会,趁着人多人杂让大家分开带书籍到南消沟报到。 这时杜继周见大家不休息就要动身,便说道:“我的任务也顺利完成了,你们准备一下去泽井,我就不跟大家相跟了,我得回书店当我的大掌柜了。” 大家送走杜继周,便带上书籍及时动身,午后到达泽井。 泽井是县东一个比较大的村庄,也是通往我抗日根据地的大门,为了使学员们能够顺利地到达平顺,县委书记李泽和县长侯国英亲自在这里召开学员启程大会。 会后不在泽井停留,即时动身,正巧由杜继周他们把学员的书籍也取了回来,当场由学员把书籍带回学校,以减少专门运送的风险。 李心良、栗旗书回到泽井后,立即就进入了保护领导,保护会场安全的一级战备状态,经验告诉他们,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正是特务汉奸活动抢功的时候,他们就像蛀虫一样就在你的心窝里生存者,让你防不胜防。 学院队伍里增加了两个新鲜血液,就是常改娥和平丫惜。 平丫惜在根据地参加了妇女学习班,参加了妇救会,学会了打枪,在女子小分队里出类拔萃,在这次赴平顺抗日高小的学习中,平丫惜被选准了。 平顺花园梯的常改娥也被妇救会送到泽井村,那是刘宝库再三嘱咐的,他在花园梯已经答应了给常改娥找个抗日英雄做对象,他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次赴抗日高小学习正是个好机会,他给她选的对象王来有也要去学习。 刘宝库为了这个常改娥亲自送王来有过来,到了泽井戏台院,老远就见那个常改娥在戏台上登记,因有任务在身,他不想见到常改娥。 为这件事他已经拖了人家姑娘好长时间了,怕见了她一时解释不清,耽误时间,索性就让王来有给她一个惊喜吧。 于是叫王来有过来,指着戏台上登记的常改娥告诉他:“你看清了,就是那个正在登记的姑娘,你跟她提我的名字她就明白了,这往后就是你的事了。” 王来有高兴的已经忘乎所以了,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宝库哥放心吧,就看我的吧,不用说一个姑娘,她比鬼子的炮弹还厉害?” “别飘了,拿不下那姑娘来,看我怎治你。”刘宝库说罢就走了。 王来有行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凡参加学习的都换上了统一的军装,等王来有到了戏台上的登记处,刚才那个登记的姑娘已经穿上了军装。 她们女学员都坐在一起。 王来有瞪着眼睛仔细看那些穿军装的女孩,个个都是一样一样的,他也没有问刘宝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弄得他面红耳赤的。 女学员们见这个年轻小伙子在目不转睛地看她们,有的被看羞了就将头扭一边,唯有一个跟他对视着,还嫣然一笑。 “就是她了。”王来有暗自欢喜,没想到这姑娘长得比他想象的还好看。 他跟她也付之一笑,点点头,招呼她过来的样子。 那姑娘很顺从地朝他过来,王来有看见那些扭着他的女学员又转回头看他,他再看看朝他走过来的姑娘便离开了。 到了戏台化妆室,见那姑娘跟将过来。 王来有问道:“你认识刘宝库?” 那姑娘摇摇头。 “不,是刘达飙。”王来有觉得不对头,刘宝库是在河口庄的名字。 “刘达飙?谁不认识呀。”那姑娘说道。 这时,集合号吹响了。 王来有跟那姑娘说:“刘达飙介绍我来找你。” 那姑娘红着一片脸,羞答答的低下头。 学员们都集合起来,在戏台下面排好队,领导们要在出发前给学员们做出发前的讲话。 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提高军民的抗日积极性,有些会议还得开,还得光明正大地开,要给群众一个亮线。即使知道敌人会来,也不能一直躲着他们跑。 会议由县府武装科长马千里主持,县委书记李泽讲话: “同志们,自抗战以来,日本侵略者不但在军事上对我们实行铁壁合围,在政治上实行强化治安,而且在文化教育上也实行教材封锁,学校封锁,妄图把我们中国人民变成他们彻彻底底的忠顺良民,变成奴隶,任从他们宰割…… 上级要求我们,在搞好武装建设的基础上,还得搞好文化建设,要让我们根据地、游击区甚至敌占区的抗日军民学习我们的国语,学习我们中国的文化知识,跟侵略者做好长期的战斗准备…… 今天,我们从各区村选拔上来的骨干同志们将要奔赴根据地抗日高小学习文化知识,希望大家认真学习,回来后当好我们的老师,让我们壶关所有的地方都有我们的革命老师……” 村外面,李心良和栗旗书带着他们的侦察排在巡逻,来到西崇贤村口,看见苏大本和黄山民兵小分队。 栗旗书认不得苏大本,李心良跟他们做了介绍。然后问苏大本:“苏主席怎在这里?” “保卫同志们吧。”苏大本道。 “你?” “怎么了,我就不能做保卫工作了。” “……?” 苏大本领他往前走了几步,指着那进泽井村的必经之路说道:“看得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李心良又仔细看了一眼,见什么也没有。 苏大本道:“那就好,你这个公安局的侦查员还看不出来,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很到位。” 这时栗旗书在他耳边喃喃了几句。 李心良一时恍然,连道几声:“奥奥,老苏,真有你的。” 苏大本是专程来参加这次会议并且附带保卫工作的。面对大型会场,几个特务是无济于事的,就是怕敌人派兵来捣乱。 他把他的想法汇报给县委,县委很支持。这次可都是到平顺学习的骨干分子聚集在一起。 苏大本带领的精精干干的黄山民兵,是来这里埋自己制造的地l的。只要敌人有大型的队伍,就会让他们尝尝这个滋味。 这时固村区文书干事陈胖孩朝苏大本走来,他是西归善村的,后面还跟着村里的民兵叫宋五喜。 第230章 第230章 苏大本认识陈胖孩,他是送村里的宋五喜去抗日高小学习的,见了苏大本他就跟宋五喜说了黄山造雷的事,宋五喜听了很动心,硬是要他给介绍介绍推荐到黄山学习造雷的事,他们身处这五龙山脉要是学会造雷,打鬼子才要过瘾。 陈胖孩按照宋五喜的意思给苏大本学说了,苏大本立马就答应他到黄山去,宋五喜很不好意思就说:“能不能等我学习回来,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我们这一条交通线要是学会了这门技术,就不怕那些鬼子来扫荡了。” 苏大本笑道:“那当然是先学会文化再学军事武术了,你们五龙山就有一个好老师,就在你们当中。”说罢朝王海水看。 宋五喜一听就明白了,忙对着他竖竖拇指:“你就是那个王海水吗?大英雄啊。” 王海水没有搭腔,只是朝宋五喜笑笑。 “听说那些个汉奸都让你给吓跑了。” “是我们给人家吓跑了,每天躲到黄山背井离乡的。” 陈胖孩马上圆和:“到时候都要被我们给吓跑。” 苏大本道:“对,这才是我们要说的话。”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侦查员跑来报告说:他们盯着的张富则出门了,上了县城方向。 张富则是赵掌村地主也是小学教员。 他是去年减租减息,分地给农民的斗争对象,心里对我们有不满情绪,老是往一些跟我们作对的地主汉奸堆里跑。 为了在大型会议活动中避免一些人趁机捣乱,公安局就派村里的村警对一些怀疑对象要进行监视,大家早就对张富则产生了警觉。 张富则在会议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出了村,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村民兵为了慎重起见,就把这个异常情况回报了。 李心良带几个侦查员迅速离开了。他们要到离泽井一公里外的各哨口进行侦查。 张富则是县城日寇近期在赵掌村发展的一个特务,这次泽井唱戏他就多存了一个心眼儿,早在泽井戏台的庙前庙后转悠,他发现这天的情况不对头,上午没有戏,陌生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来。 于是就找到泽井村的一个叛变了的原来的村干部,让偷偷跑回县城报告,他在这里监视着。 村民兵发现他出了村,过一会儿就回来,就是他去泽井村了。 苏大本很重视这个情况,便带着民兵出了西崇贤到了西掌和东崇贤村口。敌人要来就不会不经过这里。 苏大本又派民兵在这两个地方埋好地l。 会议已经接近尾声。 栗旗书已经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马千里,马千里派公安局的武装去苏大本埋伏的地方,以防不测。这里着手做各区村学员撤离至平顺的准备,书籍已经发到了学员们的手里。 下午五点多钟,苏大本埋伏在那里终于等着敌人露头了。 日伪大约来了二个中队,他们就是接到张富则的消息出发的,原来鬼子的特务也在各村沿途串成了一条线,把消息依次传递给沿途各村的特务,一直到了县城。 这样他们就能避免被抓住的可能,即使被抓住一个,情报也没有丢失的危险。 苏大本下令:民兵和公安局武装分成三个小组,各小组分别埋伏在东崇贤、西掌、西崇贤村口,因为那里都埋好了地l,要让他们第一次尝尝这“土地瓜”的滋味。 由于上两次鬼子包围东崇贤屠村抢劫,这次没有经过东崇贤,而是抄小路直接从东河南村到了西掌。他们还是怕我八路军游击队在东崇贤设下埋伏。 鬼子一窝蜂到了被埋好的雷区,苏大本发现前面都是黑狗队(警备队伪军),心里念叨:妈的屁,当汉奸也是个奴才,也不知道躲在后面。 只听:“轰!轰!”几声,敌人惨叫着倒下,守在这里的民兵同时开了枪。并且边打边撤,他们要把鬼子再引到西崇贤村口。 守在东崇贤村口的民兵见鬼子绕开了这里,迅速带上土手l弹土l朝鬼子的屁股后包抄过去。鬼子以为被我军包围了,纷纷往西崇贤村口跑,埋在那里的地l也发挥了它的作用。 鬼子彻底给炸蒙了,纷纷往马驹村方向跑。 苏大本命令大家不要恋战,不要追赶,见好收兵。 东、西崇贤和西掌的村民都早早转移了,群众没有受到任何损失。日伪炸死四个,炸伤八个,都被我俘虏。我民兵轻伤二个。 这次的伏击,主要的是地l的威力,敌人踏上地l的时候就乱了阵脚,只顾逃命,顾不得招架。 送走学员们后刘宝库见到栗旗书,问他在壶南见没见到栗旗尚,栗旗书不想把这个事情扩大,跟他说没见。 之后他又问刘宝库:“我哥旗尚怎么会在壶南呢?” 刘宝库道:“你哥可是保顺哥的救命恩人啊。”说着就将在黎城如何救出刘保顺的事情告诉他。 栗旗书听后陷入了沉思。 刘宝库又道:“派到壶南的同志们是上一任领导秘密安排的,一般人不知道他们都是谁,既然壶南县委书记是保顺哥,那么旗尚哥是不是也会跟着去呢?” 栗旗书不知道刘宝库跟他提起栗旗尚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对栗旗尚起了疑心吗。 “旗尚哥当初来到壶关就在我的连里,后来被领导调出去了。”刘宝库道。 其实他还没有对栗旗尚有什么怀疑,而是想如果能见到栗旗尚的话,他会问他一些事情,他想他应该了解后来刘保顺的行径。 栗旗书还是说道:“要我见到他会告诉你的。” “什么时间回遥镇?”刘宝库问。 “没有个时间啊。” “怎样去面对我嫂子呢。”刘宝库很伤感。 栗旗书没有再吭声,他现在确实是一个矛盾的心里,也许他对哥哥栗旗尚的担心是多余的。也是正常的,毕竟他曾经是一位国民党党员,虽然国民党党员弃暗投明参加了共产党的的事也是屡屡发生。 农历六月,大地一片嫩绿,正是庄稼拔节的时候,眼看今年的庄稼长势喜人,假如入伏不缺雨,将预示着一个金秋丰收年。 县委书记李泽和县长侯国英站在根据地白家庄村外的地头边,虽然面对顿塞满目的青纱帐,却无心观览,针对现在的时局,尽管比去年稍微好了一点,可是摆在面前的任务一摊接着一摊。 按照地委的指示精神,目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实行村级选举和打击维持会,继续开展统战工作。 对于村级选举村长、农会、武委会这三个政权,是当前的中心任务,如何在壶关这三个政权鼎力的情况下搞好村选工作,是他们县委县府考虑的中心工作。 公安局长王强见两位领导凝神地站在那里,便放轻脚步站在领导的身后。 “王局长,你给分析分析当前敌我友在整个壶关的政治军事局势和我们今后斗争的方向。”李泽已知道王强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王强本想再悄悄地离去,不想打扰两位领导的思路,听书记这么一说,禁不住心里念叨:我出来凑这个热闹干啥,两位领导定好了调子,自己跟着唱就行了。 “武装斗争就是你这个公安局长的任务,你得有个主见啊。”侯国英扭转身一本正经的样子。 王强知道躲不开了就说道:“针对目前壶关政治武装的斗争方面分析,我觉得分为三个方面,东南为顽固派占领区,涉及村庄主要在五区流泽、六区树掌一带。东北为我根据地,涉及村庄主要在三区晋庄、四区东井岭一带。县城周边以南为敌占区,其中包括一些敌占区和游击区边缘,是敌我争夺区,也叫拉锯区域。” 王强一边说一边还比划起来,他这时完全把两位领导给忘了。 “说完了?”侯国英见王强那个兴奋的样子。 “这也是瞎拉扯一下,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王强道。 “讲的都动手动脚了。”李泽说着捡一块草地坐下。 “分析的够全面啊王局长,我们壶关现在就是这样的局势。要在这样的局势下开展斗争,可不是一句话一道指令能够办成的,得经过深思熟虑的调查和研究啊。” “对呀,各个区域有各个区域的斗争方式,还不能一刀切。我们还是尽快召开个全面会议吧,征求一下各个区域各个领导的意见。”李泽接住侯国英的话道: “当前针对敌我顽的各方势力,就是再捋也是捋不顺的,有的时候也得快刀斩乱麻,不能顾前瞻后,但是也不能盲目胡来,不讲究策略。” 李泽说着又看看王强:“你的具体意见有什么?” 王强道:“那您针对的是哪一方面?” “三三制民主村选,打击各村的维持会还有如何继续锄奸反特等活动。” 王强道:“我认为吧,三三制民主村选在根据地还是可以公开选举的,因为敌特分子较少,我们的干部面临的危险也较低。在游击区我认为不能大力公开,要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因为敌特分子较多,包括维持会也有不少是日本人的忠实走狗,公开了,干部们就会面临到很大的威胁。” 第231章 第231章 王强接着说道:“在维持会这方面,据我们侦查员的同志们侦察,有三种: 一是死心塌地为鬼子办事的,这种人除了为鬼子办事还为自己办事,利用维持会长的身份,在村里无恶不作,勾结一些汉奸特务抓捕我们的革命同志。 一是怕群众遭到报复应付鬼子的,这种人就是抱着一个拖的态度,能说没有尽量说没有,能说后天完成尽量拖到大后天,也就是找着借口应付敌人,这些人经常会被鬼子叫去坐老虎凳。 还有一种人就是尽量完成鬼子所派的任务,自己不祸害百姓,能为百姓办好事就尽量办,能为我们办好事更是所求不得。” “再说,处于三足鼎立的壶关,在敌占区和游击区的大部分村庄都半明半暗的建立了我顽、敌三方政权,其中有的基层政权人员。 为了应付三方面的上级政权,在一些村庄,有的是村长也是维持会长,有党员也有非党人员,有忠实我方应付敌人的,也有忠实敌顽应付我方的,有的是顽固派特务,也是敌人的特务,敌顽两方经常是同流合污对付我方。 如有时我方的抗日通讯员和侦察员与汉奸、顽固派特务同时到一个村公所,同住一个院,同吃一锅饭。 所以,他们都要想方设法进行应付,保证三方人员的安全,如有一方人员出事,不但他本人性命难保,就是这个村也要全村受害,这是一般情况。 有时就出现了特殊情况,因为有的村维持会长对日伪和顽方人员的要求满足不了,应付不周,则对他们怀疑为我方抗日人员而被遭残杀。 像辛村的秦村长,在一个黑夜,被顽固派特务抓住投入井中,庄则上村候兴则被顽伪抓去用刺刀挑死,还有马驹村村长,北皇村共产党员关天锁和长井村晋广良等均被抓去遭枪杀。” “对!说明你们公安部门还是费了一些苦心的。”侯国英道。 “你的意见老侯,说一下”。李泽道。 “就按照你的意思吧,抓紧开一次各区领导会议,并且会议要扩大到一些比较好的村领导干部。” “那会议地点?” “我说定到固村合适,一来固村比较中心,能够减少同志们的辛苦路程,也是游击区和根据地边缘,遇到情况容易撤退。二是固村也是我们的基点村,群众基础好,又是第一个农村党支部成立的地方。” “那我们就在这月开吧。” “好,我们就以农历叫:六月会议吧。” “好!那就六月会议。”? 桥头村申掌柱是新选任的武委会主任,而且组织上还在桥头村建立了一个细胞组织,那就是小记媳妇申保菊。 桥头是黄山区和固村、店上区的哨口,在这里建立起我们的细胞组织是至关重要的。 更主要的是申保菊把小记给说服了,自从王强和刘宝库来她家的那一次,她懂得了“同志”这个称呼的真正含义,她无形中就担任了组织的交通员,而且起了很大的作用。 以申保菊说,她是看着对面申保顺才乐意做的任何事,她哪里知道申保顺早就是一名党员而且是村里的政治主任了。 组织上在桥头首先建立这个细胞组织,就是冲着申保菊来的,经她手里办过的事情,都经得起了组织的考验,也得到了组织上对她的充分信任。 于是,组织上派政治主任申保顺做她的工作,让她能够说通在县城警备队担任副队长的丈夫小记为我们服务。 申保顺遵照组织的指示,主动去找申保菊,要在以前这是会犯组织纪律的,他可是申保菊的前未婚夫。自申保菊嫁给了小记,申保顺就没有登过她家的门。 这次是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一下子就去找申保菊,这也很让他为难,申保菊可是一个人在家的。 申保顺想了半天还是去找到申掌柱,他们都是组织的人,这样做起码会让申保菊对他不感到吃惊。 他跟申掌柱说明了他的意思,申掌柱笑道:“这还是做过夫妻的人哩,害怕见她?” 申保顺笑道:“寡妇…不,前妻呀,呵呵,前妻门前是非多呀,你不懂,你也没有做过前夫。” 申掌柱道:“这是组织上派给你的任务,我去合适吗?” “怎不合适,你只当领开我这第一回。” 申保顺跟申掌柱去了申保菊家,还真让申保菊慌乱的摸不着头脑,幸亏是跟申掌柱来的。即是这样申保菊也是惊慌失措的,倒杯水吧连茶壶都找不到。 “别倒水了,我们是找你来说一个事。”申保顺道。 “啥事哩,说吧,我听你的。”申保菊红着一片脸,就好像对着申掌柱他们以前的那些秘密让他知道了似的。 申掌柱很知趣,起身说道:“那,你们说,我先走了。” 申保顺见申掌柱要走,也跟着站起来:“要不,我改天再过来吧。” 申保菊犹犹豫豫,莫名其妙地送他们出来,心想,哪有这样说事的,才张开嘴就走。 “你怎跟我出来了,害怕保菊讹上你哩。”申掌柱边走别说。 “这种事,不能着急,一下给她提出来,我怕她招架不住,会说出其它不利的话来。”申保顺道:“我先提出来,让她揣摩几天,再去了,最起码知道我是为那事来的,心里也有个思想准备。” 他们走后申保菊那能像申保顺想的那样轻松,心里早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 上八下,踹不透申保顺的意思,以前只要申保顺让她干的事她都会全力以赴,没有一次不乐意办的,哪怕是让她去很危险的地方。 现在他难道变了?怎跟自己耍开马虎眼了。与其在家里如坐针垫,还不如现在出门去找申保顺,看看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申保顺没有想到他头脚走,申保菊后脚就跟来了。一时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以前申保菊也常来他这里借这还那的,他也知道她是以借东西为名来看他的。 “你找我有事,不说怎就走了?”申保菊道。 “有事是有事,以后说也行吧,不着急。” “你到不着急,可我坐也坐不住。” “……”申保顺跟她笑笑。 “快说吧,我听你说了才走。”申保菊索性坐在那里,双手盘起来静听他说。 “是小记的事。” “小记?” “嗯。” “她一个汉奸特务,你跟他会有什么事?” “他还是不坏呀,汉奸特务也有好的。” “他还好?” “最起码他没有做过恶事。” “什么恶事?” “像咱村那几个特务汉奸不是被枪毙了,怎就没有找小记呢”。 “那怎说?”申保菊一听这话,心里未免一动,就是呀,这个明明白白的警备队特务,还是个副队长,怎就没拢上枪毙呢。 “这就是他还不坏,咱们想挽救他呗。”申保顺故意说个“咱”字,是让保菊心里暖和舒服点。 “怎挽救?我让他干,他听我的。”申保菊一下站了起来。 “你现在是干什么的,我问你。” “咱们的联络员吧,是什么细胞组织。” “让他跟你一样,也做咱们的细胞组织。” “奥,我明白了,我早就跟他说过,不要做坏人,要做好人,他跟我保证不做坏事,就争个钱养家糊口,他见咱村枪毙的那几个汉奸,他早害怕了,只是他以为自己是不能回头了,我可没有想到让他给我们办事。” “这下明白了?” “明白了,那怎么为咱们办事?” “你记住先让他的心变成跟我们一样的心,就像跟你一道心那样,我再告诉你具体怎么办。” “他才不给我一道心呢,看看我们过的这天气吧。”申保菊道。 申保菊的细胞组织就像开初鸡毛信的接送传递那样,只要是给组织的鸡毛信,从这个村通过交通员接下一个村的交通员,以此类推,一个劲到了终点。 细胞组织不是简单的传递情报送信,而是还要给组织做好一些秘密的工作,执行秘密指令,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 细胞组织也是实行单线联系的,一个细胞组可以分裂成几个细胞小组,但每个细胞组都是在秘密进行的。只要把一件事交给细胞组去完成,是又顺利又安全。 申保菊通过申保顺的交代,把小记安排在她的细胞组下面成立了一个细胞小组,他只跟申保菊联系,申保菊跟谁联系,小记是不知道的。 申保菊早就有心把小记的心拉倒她跟申保顺这边来,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是无法改变的,只要他做恶事,就跟她做恶事一样,是无法面对那些称呼她为“同志”的同志们的。 这下经过她的说服,自己的丈夫同意为自己参加的这个组织做事了,她的内心就充满了希望,她的眼里就有了一道耀闪的亮光。 其实,小记的变化不单是听媳妇保菊的话那样简单,是跟一直在他身边的我党地下交通员秦庄村程高松分不开的,为了能够争取这个警备队副队长给我们办事,程高松同志没少在小记身上下功夫。 首先他跟小记成了听之任之的铁心弟兄,在他面前经常讲述那个村那个汉奸被锄奸队扔进了井里,那个特务被暴尸荒野等等。 其实小记也很清楚,他的上司杨笃宽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杨笃宽的本事小吗。 第232章 第232章 固村镇是一个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也是特务汉奸串行的地方,组织上定在固村的“六月会议”,其实就是一个幌子,主要会议地点就定在群众基础比较好的桥头村,在固村设立的会场就是一个空壳。 申保菊自说服小记成为了她细胞组织的一个下属成员,就一直嘱咐小记要给她交份投名状,小记也听话,恨不得马上就给他提个鬼子的人头来。 原来他还以为共产党八路军是永远要跟他为敌了,他是不能回头了,每天在给自己的下属他都是这样交代的,只要你跟共产党八路为敌了就是等于一碗水泼到地上了,再也收不起来了。 没想到八路军能看自己媳妇的面子,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申保菊告诉他,这又不是响马干的事,动不动就杀人提头来见,他们的工作是消息情报啊,杀一个人能顶个屁用。 六月会议就在桥头村小旋掌召开,主要研究上级交给组织的三三制民主村选和打击维持会。 县长侯国英在会上主要讲道:“同志们,三三制民主村选就是实行共产党员、进步分子、中间分子各占三分之一的三三制民主政权,就是团结各基层抗日力量来到我们的领导岗位上来,是团结各阶层抗日力量的一个新的政权形式……” 接下来由各区负责人对该区的形势分析。 首先是黄山区的苏大本,他对黄山整个形势进行了分析和汇报:“我们黄山区虽然不属于日寇的直接占领区,但是日寇跟我们的争夺区,鬼子来了我们躲,我们反击鬼子跑,我们每天都在跟敌人进行拉锯战。 比如从南河、冯坡到好牢、阳护村这一带,长治荫城、韩川脑、韩店及县城四周据点的鬼子经常来各村骚扰,在维持会这一方面,你维持不好他们,百姓就会遭殃,经常是鬼子三八六九来催缴任务。” 百尺、流泽区张树芝讲到:“百尺、流泽区一带,除了东、西柏林跟冯坡一样是荫城鬼子的占领区,南面赵屋、五集村一带是西火鬼子的占领区边缘外,往东南主要受常行顽固派县府的影响,特务汉奸盛行,加之黄香道封建迷信,使特务汉奸以参加黄香道之名,纠集发展特务汉奸,屠杀我们革命同志。” 最后,一区区长秦统兴和根据地三区区长盖良弼先后剖析了一区敌占区、游击区和三区根据地各村的情况。然后大家针对各个区域的局势展开讨论,决定了当前的斗争方案。 对于根据地和游击区边缘,在三三制村选上,实行公开的民主选举,对于选举出来的领导班子,要为他们披红带花,以鼓舞他们的斗志,提高群众的支持力度。 坚决取缔各编村的脱产村长,也就是鬼子的维持会长,对作恶多端的维持会成员予以惩罚。对于敌占区和游击区的村选,实行秘密选举,不公开选举名单。 在打击维持会方面,按照上级的指示精神,建立“两面政权”。 针对日军实施的“治安强化运动”,在敌占区和游击区进行扶植维持会,尤其是游区村庄,不维持就会遭到浩劫。 为了不过分刺激敌人,使人民群众免遭损失,采取灵活的策略,运用革命的两面政策,在游击区和根据地边缘部分村庄建立了“白皮红心”的两面政权,即表面应付敌人,实际暗助抗日,敌人来了搞“维持”,敌人走了搞“抗日”。 为麻痹敌人,“两面政权”可以给敌人送情报,但情报必须经过审查,维持村不准向敌人交粮交款或设法少交。 另外,上级通过内线工作,利用了一些敌占区的伪政权人员,因为这种人在抗日政策感召下,“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死心踏地当汉奸,办事给自己留后路。部分积极分子还给根据地送情报,搞药物等。 八路军保证他们在根据地的亲属财产不受损失,对于一些死心塌地为敌人的维持会要解决取缔,更换上我们的同志,彻底对敌占区的两面政权进行整顿,对抗日坚决者给予表扬,鼓励其更好地工作,对动摇者加强教育,讲清政策,使他们向我们靠拢,对反动的坚决予以打击。 运用革命的两面政权争取和瓦解伪军、伪组织,揭露敌人的造谣欺骗,团结了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对敌。 申保菊“细胞组”建立后,小记按照媳妇的嘱咐一心想给她交一份“投名状”来,就是得不到一些有关特务汉奸的消息,申保菊让他是消息就来家告诉她,有用没用她自己掂量。 小记为了扩大自己的力量,还动员程高松跟他一块给八路军搞情报,还说服他为自己留条后路。 程高松怕他才转变过来的思想会不会动摇,再说他也没有发展下线人员这样的经验,要是和他这样跟别人也去说,是很危险的,便跟他说: “小记兄,跟我说这些,是我们的关系特别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要是再跟别人说这些,我劝你没有把握的人千万不可以告诉他这些话,那样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连嫂子也保护不了。” 小记道:“你当我是个傻屌呀,这八路军共产党跟咱们这不是一样样的吗,假如我们以前要找错一个人,把共产党给发展进来了,不也是很危险的吗。” 程高松心下道:也是,我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就在昨天,固村的特务汉奸来县城汇报说:“共产党要在固村开会。”只要县城日寇得到关于共产党八路军的情报,都会让警备队伪军参加,因为,有伪军在前面垫背,鬼子的安全就会有保障。 小记得到消息后,连夜就去了家一趟,这么大个“投名状”要告诉媳妇,那不是一件头功吗。 其实组织早已经在固村的空会场布下了埋伏,知道固村的特务汉奸多,利用这个机会铲除他们也是这次的中心任务。 不管组织上是什么意图,申保菊的细胞组得到这个消息足以说明策反这个小记是成功的,也是申保菊的功劳。 申保菊通过申来顺转给组织的这份情报,在当天晚上县公安局和申掌柱带领的民兵,将前来包围会场的日伪打了个伏击,铲除了三名给日伪报信的汉奸特务。 六月会议结束后,为了配合各区打击反动维持会,县公安局长王强把在杜家岩搞锄奸反特工作的公安局侦察科科长李心良调来,李心良随即向农会主席郭法则同志作了一个简单的交待,背起背包于当天下午来到公安局的驻地安口村的天主教堂内住下来了。 第二天吃早饭后王强向他单独进行了交谈,随后指示说:在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开展抗日救亡运动和反顽斗争中,我们的锄奸保卫工作是有成绩的,虽然在斗争中遭到了许多困难,但都被我们克服战胜了。 三区工作的局面已经打开了,过去被顽固派占领的地区也有了新的发展,根据地已经延伸到河南省的林县一带和五分区连接起来了,局面已接近陵川县的平城和陵川公安局己取得联系,工作局面是大大的开展了。 西边临近壶关县城的战斗任务很艰巨,必须进一步加强,局长向他作了具体指示并宣布了县对公安保卫工作的决定: “锄奸保卫工作是对敌斗争的锐利武器,现在更有加强的必要,以便作为武装对敌斗争的左右手,发动群众开展锄奸保卫工作,做到使敌人无机可乘,造成对敌斗争的有利条件,给敌人以重重的打击。这是我们每一个保卫工作者的光荣使命”。 李心良肩负重任,告别了三区所有同志和父老乡亲,走向了对日斗争的前沿阵地——壶关县一区,向鬼子汉奸特务展开了殊死的斗争,开始完成新的艰险的任务。 当时一区区公所驻地在西山后村,区公所正在召开各村联防工作会议。李心良简单地吃饭后也参加了这个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政工、武装和区农、工青、妇以及抗联的干部,还有各编村的脱产村长(敌人叫维持会长)等出席了这次会议。 一区区长周刚同志代表区委作了动员报告,会议的中心议题和内容是反击维持会,树立抗日村政权的旗帜,进一步开展边地对敌斗争,扩大抗日根据地。 发展巩固抗日解放区的任务,与会群众情绪非常活跃,气氛激昂,与会者都亲身感受到亡国奴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中华民族已经处于毁灭的边沿,这种悲剧我们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作为一个中华民族的有志之士,只有和日本鬼子汗奸特务拼到底,绝不能忍受日本鬼子的任意宰割,大家齐心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鬼子赶出中国,誓死不当亡国奴!坚决打倒维持会的口号声响彻夜空。 但也有少数人在会议中始终不说一句话。他们表现消沉,顾虑重重。 这是为什么呢?经过个别谈话,才摸透了他们的思想,主要是怕鬼子扫荡报复,殃及池鱼,群众遭殃受害受连累。 第233章 第233章 根据这部分人的实际顾虑,区政委刘长清同志提出了三种类型分别对待的办法,分类指出: 第一、在离县城和敌人炮楼四周,我们的工作人员去不到或着去了也很危险的地方,如杜家河、修善等少数几个村庄为敌人的腹心地区(也称敌之占领地),对待这类地区通过引出来、深入进去和群众取得联系。 在熟悉了解群众的前提下,选择好人物作为我们发展党员的对象,发展一批党员,成立或壮大党的支部,以党员、支部为依托开展抗日救亡工作,加强对敌伪汉奸特务的了解、分化等工作,能利用的利用,不能利用或且利用有害我们的,坚决把他干掉,除去一个汉奸特务是一大成绩,就是给我们抗日减少一段对立面。 第二、在敌人统治严密的腹心地区以外的广大地区,象马驹、常平、集店等广大的乡村是我们和敌人双方争取的地区,也叫游击区,又称拉锯地区,我们的工作人员还可以食宿住在那里工作三、五天或更长一些。 在这类地区有一个有利条件是离敌人远些(有四、五里到七八里),我们活动方便。支部工作有些甚础或很有基础,抗日民主机关的政策法令是畅通无阻,执行起来有效果。 敢于大胆的发动群众,成立农会,发展民兵,还可以给他们发些必要的武器枪支,在我们的各种工作上都是必争之地,不可放过任何机会,要想方设法争取过来。通过工作,变为我们抗日区的巩固区,也是我们抗日根据地的边沿阵地,把他作为我们的依托向敌人开展有力的斗争。 第三、在干部政策上,由于环境条件的限制,如敌人心腹地区村干部可以实行“两面政策”,即在确保群众利益不受损失的基础上,可以让他们应付敌人,对村干部的要求要宽严结合。 联防会议一结束,大家分头积极准备行动的计划,在县城四周展开了强大的政治攻势。 一夜之间壶关县城四周写满了各种内容的抗日大标语,敌占区所有的交通要道和敌人的炮楼周围也都埋了雷,并向敌人进行宣传喊话。 城周围各村庄一夜之间,维持会的牌子砸碎了,村政权从此建立起来了,大大鼓舞了人民群众的抗日斗志,从此抗日根据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在这样的斗争中,主要是打击一些地痞流氓,掀掉敌人的坐地虎。 一区庄头村离县城有十余里,是离县较远的一个村庄,地理条件也很好,按说该村应该积极做好抗日救亡工作,积极对敌入展开斗争的。 在打击敌入维持会时,该村表示消极,只是应付一下就算了事了,暗地里仍有维持会的存在,招待敌人非常积极,对我们抗日政府的工作人员则是消极应付一下,态度也冷淡。 我们指定的抗日村长,暗地里却是敌人的维持会长,他们给敌人递送情报,暴露我们的军事机密等。 救亡工作开展不起来,在对敌斗争中我们常常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我们在对敌斗争中还吃过几次亏,因此引起了区委李正义书记的严密关切。 庄头村是地处一区的西大门,敌人到根据地内扫荡时,必须经过庄头才能到达根据地内,所以庄头村处于十分重要的地位。 该村的地理条件对我们很有利,东边紧靠我们的泽井村,离赵掌只有三、四里远,一旦发生敌情,随时都能得到后方各村民兵的大力支援和有力协助,这是其它各村所不及的。 从地理条件说,该村的东北方向紧靠山地,地形对我们非常有利,进之能攻,退之能守,非常自如。但是虽然有这好的条件,在进行武装斗争上我们常占劣势,吃亏。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根据调查了解后才知道,是广大群众没有发动起来,群众基础太薄,没有人给我们出好点子,送假情报造成的。群众在对敌斗争上不是一条心,不能协力一致对敌,给敌人送情报、通风报信,坏人特务坐探甚多,受敌人威协利诱讨好敌人的人不少。 广大群众普遍存在有四怕思想,一怕抓走杀头,二怕扫荡抢劫,三怕敌人特务汉奸通风报信,报复杀人,四怕敌人实行“三光”政策,群众遭殃。 在这种情况下,光有各村民兵武装和工作人员,有时没时的单独去该村活动一下,就显得力量太单簿了,对该村群众振动不大,造不成强大的声势,有时连个群众会都开不起来就被惊跑了。 庄头村的特务、汉奸坏人横行乡野,不整治一下达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他们会更猖狂起来,群众对我们抗日政府的工作人员不敢接近,常常是破而远之的态度,有话不敢对我们实说,我们得不到一点真实的情况。 一区区委会在区书记李正义同志和区长秦统兴同志领导下,对庄头村的情况做专门研究,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态度。 首先将民愤极大的为日寇忠实效劳的坐地虎、汉奸,维持会长张兴乐逮捕扣押起来,给予镇压了,使敌人依靠的坐地虎断了线,没有谁再敢给敌人送情报了。 紧接着我们加强了大股武装的活动,就在打倒维持会不久的一个青蓝的天气里,一区组织了六、七个村的基干民兵武装一百多人,在庄头村召开群众大会,进行抗日宣传。 正在这时,岗哨发现了三十多个敌人伪黑狗队,并有机枪一挺,离村只有一百多米远了,双方交手后,民兵们且战且退,把群众掩护撤离后,来了个大包围,把敌入围在了村中的大庙旁,百十个基干民兵,百十条枪和手榴弹一起向敌人冲击。 敌人虽有轻机枪,但施展不开火力,民兵们在村四周及东北方向的山头上占领,居高临下,可以充分发辉威力。 这一战,打得痛快,很很揍了敌人一顿。战斗结束后,我方无伤亡,敌人则抬着四、五具尸体、伤员逃回了县城。 从此以后,在庄头村的工作有了起色,群众的觉悟提高了,我们的政策法令在该村也畅通无阻的执行起来了,各种抗日的群众组织建立起来了。 经过各区的共同努力,在根据地全部取缔各村维持会,在游击区基本上全面建立起两面政权。 四一年,苏德战争爆发。表明苏联卫国战争“将同各国人民争取他们的独立、民主自由的斗争汇合在一起”,结成“统一战线”。 上级号召:“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坚持国共合作,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即用此以援助苏联。” 上级针对目前壶关统战工作做了初步决定: 一、统战工作的方针与原则: 1 对坚决挑拨内战的分子,我们采取反对、斗争、孤立与打击的态度。 2 对思想动瑶愿意抗日的,则应争取他为国家民族的利益,继续坚持抗日,劝告他们不要做不利国家不利自己的种种行为。 3对愿意抗日,不愿内战的要用一切方法争取团结他们抗日。 二、具体工作 1一般说对壶南友军应设法争取与团结(特别是上下级士兵)其继续抗日,帮助他们克服与解决各种困难,劝告他们不要参加内战,对顽固派进行孤立与打击之。 2军事上采取自卫原则,对友军和顽固派的越界情况活动,不尊守界约、进行破坏的各种军事活动,在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下,将采取针锋相对的态度。 3对破坏抗日秩序压诈人民或要粮要款等等活动者实行逮捕;对其愿意抗日的争取团结到我区工作;最坏的引起群众公愤而共同要求抢毙的可以枪毙;对破坏不坚决的采取教育后释放,若再来再捉再放。 4对友军军上层和国民党顽固派有动谣的人,是经过朋友家属多次写信、拜访等方式劝告停止其反革命活动,则同他们成为同志共同抗日。 为宣传贯彻党的统战政策,县委组织全县军民向顽军占领区及全县士绅展开了统战工作。并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调来壶关任县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刚刚两个月的李唐同志负责。 并给他派来壶关县财粮科科长、县抗日民主参议院张树芝同志;壶关县牺盟会会员、河口主村抗日村长、深入敌后做伪军策反工作的河口村张金堂同志;县府教育科南关村王阿保和壶关县第一中心小学校长、壶关县临时参议会参议员兼中国国民党山西省壶关县执行委员会书记长树掌人李友芝等同志配合党的统战工作。 张树芝同志是县工委书记戴苏理在固村一带发展的第一批党员,四〇年调壶关县抗日民主机关工作,担任财粮科长,同年被选为壶关县抗日民主机构参议员,十二月事变前,他在担任财粮科长期间,结识了不少友军官员,这次跟壶南顽固派搞统战工作,他是最佳人选。 张金堂在民主村选时,被组织安排做河口主村抗日村长,利用他在红部工作的便利条件,深入敌后,秘密做伪军的反正工作,有不少国民党中间派被他说服,表面上为顽固派办事,暗中也为我们做事。 王阿保是旧府教育科的工作人员,是壶关县的才子,抗日战争爆发后,向往革命,以他先进的思想理论,为百姓编创进步书籍,编导乡村戏剧,宣传抗日救国。 李友芝,树掌人,也是壶关县文化界风云人物,太原沦陷后返家乡担任县中心小学校长,当选为壶关县临时参议会参议员兼中国国民党山西省壶关县执行委员会书记长,积极抵御日寇,为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放弃内战而呐喊,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第234章 第234章 壶南常行驻有顽军,还有顽固派县长冯铖季(四一年接替赵如镐顽固派县长职务)以及顽固公安局武装。 顽军内部大多是地主资产阶级的代表,都是国民党员,生活腐化,不接近下级兵士。自从在常行扶植赵如镐一伙成立顽固派壶关县府之后,便成了太上皇。 他们派员随意画个条子都可以夹着一根棍子,逢村过户催粮要钱,稍不如意,不分青红皂白,棍子就劈头而下,横行乡里,如狼似虎,任意敲诈勒索,为一大害。等他们酒足饭饱之后,把要上的粮食叫村副派民夫送到他们的指定地点。 当时在百尺、柏林、常行一带流传着这样的民谣: 顽固派军催粮棍, 一头轻来一头重。 给米给面放你行, 啥也没有棍伤身。 一头米来一头面, 鸡蛋夹在棍当中。 吃壶关,住陵川, 日本来了窜河南。 顽固派军住陵川, 要面要米在壶关。 鸡不生蛋就抓鸡, 催粮人员似虎狼。 二十七军营级以下干部对内战表示动摇,愿意抗日,甚至有少数是不赞成内战的。二十七军下级士兵在抗战前的已是少数,大半以上是抗战后的,这些人是从豫南、安微和本地陵川、壶关一带征集来的。 抗战前来的人,流氓分子很多,对一切事情取无理的态度,劫路、讹诈,什么坏事都干。后征来的人,黄河以南的,希望开过黄河回家乡,壶关、陵川征来的,希望不开走,在本地抗日。 常行顽固派县府的成员,很少是外来的,大半是由地主、富农、士绅等参加组成县府,这些人因受顽固派的反动数育,加之我方在执行政策上的一些偏激错误,结果这部份人和我们形成对立。 日伪占领区的区长、村长、指导员以下的工作人员,一是因朋友托关系来就任的,二是以威协逼迫的手段就任的,这些人一般对抗日有正确的认识。 村长、指导员、区长以上干部,受顽固派指使,反对共产党是坚决的。并且少数是与敌伪有关的亲日分子,对抗日表示动摇。 区长以下,虽然执行反对共产党政策,但不坚决,他们受着日伪的欺负和掠夺,一般不愿意内战,原意抗日。 顽固派县府虽受二十七军指挥,但也有矛盾,在军事行动上他们虽然机密配合,但在经济物资援助上相互实行部分封锁。 李唐跟大家在一起分析了驻南顽伪的这些情况后,安排王阿保、李友芝草拟信件,书写标语,报纸传单等分别由张树芝、张金堂托关系找暗线把这些传单、信件、报纸分别送给四十军、二十七军还有冯铖季,并散发在顽固派占领区的各个村庄和军队里。 总共去信九封(其中四十军一封、二十七军八封),向其占领区散发标语二千余条,报纸二百八十余份。给顽固派县府去信二封,给日军占领区及顽固派军占领区之编村公所去信三封,以各界座谈会名义给冯铖季去信一封。 信的内容主要是要求他们团结一致,共同对敌,不搞磨擦,参加拥护国际反法西斯阵线,铲除汉奸何应钦,改革不良的兵役制度,还对被俘的十余名国民党军士兵进行谈心优待,使他们明确了我们的俘虏政策。 在村级武委会大选时,被俘虏的土兵自发地参加了大会。 与此同时,县委还组织人员在根据地采访士绅七名,向敌占区及顽固派军占领区的十名士绅去了信,对从顽固县府回来的人员进行了联络和安抚工作。 二十七军有个新兵营营长赤隆韬,他是黎城人,赤岗的儿子,早年参加过淞沪会战,后编入二十七军。 副营长李喜堂是壶关黄山一带人,他跟下属官兵都是从壶关、陵川、长治县征来的,有的是强行抓来的,有的是怕饿肚跑来的,还有的就是为了打鬼子自愿参军的。 刚刚参军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二十七军是国军,只知道是国军,也不知道什么是共产党军队,什么是八路军游击队。 直到十二月事变后,跟共产党八路军游击队成了对立派,他们才知道顽固派国军和共产党的区别。 副营长李喜堂有一个兄弟李富堂是在八路军壶关独立营里当兵的,三八年二十七军在村里号房(号房就是让一些住有好一点的房子的农户给部队官兵腾出来,让他们住),正好选准了他家的房。 当时二十七军跟八路军游击队还是一家人,都是打鬼子的部队,三九年鬼子在第二次侵占县城的时候,跟二十七军在李喜堂的村里打了一次遭遇战。 那是鬼子从长治县西火、荫城、韩川还有驻长治的日军出发陵川扫荡,回来时路过李喜堂的村,被住在这里的二十七军打了个伏击。 当时李喜堂兄弟两个是村里才组织起来的民兵,在开仗时,李喜堂兄弟亲眼目睹了那一次战役,使他们大开了眼界,在二十七军开发走的时候,李喜堂兄弟硬是要跟着二十七军当兵,父母亲只有这两个孩子,都去当兵,谁来照顾家庭,所以,弟兄两个只是跟着走了一个,就是李喜堂。 四〇年,鬼子跟伪军频繁来村里扫荡抓兵,抓走的兵就是要参加警备队当汉奸,父母怕儿子一直呆在家里,有一天再被鬼子抓走当了汉奸,就找到村里在八路军独立营里当兵的乡亲把老二李富堂领走到了县子弟兵独立营,从此兄弟两个一个在国民党队伍里,一个在共产党八路军队伍里。 李喜堂进了二十七军新兵营不久,就发现二十七军的兵痞在当地跟老百姓要这要那,还到过他的家乡要东西打人。 一次他也被派到乡下征收群众的粮食,正好到了他的家乡,家里的父辈们都认得他就是当了兵打鬼子的李喜堂,怎么还领着一班穿着军装的大兵跟老百姓要东西,不给或者说个没有就会吃一顿棍棒的毒打。 李喜堂真的是没有想到这些让他敬重的老兵竟会欺负自己的乡亲,这让他这个脸往哪搁。于是就找着领队的长官为乡亲们说情,本以为他们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乡亲们送上个人情,哪知,不但他的说情话没有起到作用,甚至他们还变本加厉地欺负乡亲们。 通过这件事,他的肺都要气炸了,就找到营长赤隆韬说起这种事,赤隆韬跟他说:“好好打鬼子吧,看不惯的事情多着呢。” 赤隆韬说这些都是那些兵痞做的事情,也不是咱们家乡人,要能在乡亲们面前有个面子就得一心一意打鬼子,立功授奖,力争升官。 李喜堂觉得营长说道有道理,就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表现突出,很快就先后被升为营里的班长、排长、副营长。 这次,张树芝找到县长侯国英(县长兼子弟兵独立营营长),要他在独立营里找到这位李富堂,让他帮助我们把一封信件亲自送到他的哥哥(现在担任副营长)手里,再转发给正营长赤隆韬。 提起新兵营营长赤隆韬,张树芝说他的父亲就是三六年的壶关县县长赤岗。 刘宝库一听说是赤岗的儿子,“嗯?”了一声,想说又没有说出来。 侯国英道:“还保守啥?有话就说。” “我三嫂就是赤岗赤县长的女儿。”刘宝库笑道。 “那还保守,这不是近亲戚吗,还用发愁吗。”侯国英道。 “听说那个赤营长还是心向我们的。”张树芝道。 “那更好了,这事就交给刘连长吧。”侯国英道。 李富堂就在独立营一连,现在李富堂已经在营里担任前线侦查员,是一位机动灵活的战士。 侯国英对着刘宝库,风趣地跟张树芝说:“只要是从刘连长手里出来的兵,一定会给你顺利地完成任务。” 张树芝笑道:“只要完成了这次的任务,我请侯县长跟刘连长好好吃一顿豆杂面汤配黄蒸。” 刘宝库也笑道:“一个专门供应粮食的灶家爷,才让我们吃一顿豆杂面配黄蒸啊。” 张树芝道:“这可是我们固村、店上一带的拿手伙食啊,平时哪能吃得起。”? 从独立营出来,张树芝领着李富堂到了李唐那里,跟他说明了利用李富堂来牵动二十七军新兵营的正副营长。 李唐跟同志们听了很赞成,于是将写好的信件交给李富堂,并再三嘱咐他,这封信关系到一个营官兵的生死,千万不能漏出破绽。 张树芝又将新兵营营长跟刘达飙还是亲戚的事告诉了李唐书记,李唐道:“那我们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李富堂是一个聪明的侦查员,他知道这次组织派给他的任务非常艰巨,自从哥哥李喜堂到了二十七军以后,他还没有见过他一面,过年过节他也没来看看家里想他的父母。 听到群众骂二十七军的顺口溜,父母亲就觉得浑身不是个滋味,就像是棍子抽在了他们的身上。 其实,那些拿着催粮棍催粮的官兵都是二十七军的老兵痞,新兵只是被他们派到了火线上,根本没有机会回家探亲和下乡催粮。 第235章 第235章 李富堂这次前往二十七军驻地,没有特意装扮,也没有拿什么武器,而是身背一个粮袋子直接走的陵川路线。 他知道这是通往常行和陵川的路线,遍地是二十七军和四十军的地盘,只要声称就是要找他的哥哥李喜堂就没有人会对他怎么样。 因为,据他了解,哥哥李喜堂在新兵营里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副营长,在跟鬼子的战斗中,屡立战功。 二十七军和四十军大部分主要是住在陵川和平城一带,壶关常行住的二十七军比较多,哥哥的新兵营究竟住在什么地方,李富堂还得沿路打听。 李富堂从早上吃过早饭从家里一路风风火火,一口气走了二十多里地,到了流泽、石南底、韩庄村一带,已经是中午时分,肚子里觉得咕噜噜叫,就插入流泽镇一家流泽饭店吃饭。 他那知道这就是一家特务汉奸的接头地方,是警察局刘国庆和他们那些防共保卫团的成员经常聚集的地方。 李富堂肩上搭着个粮袋子,里面是空的,就是要到别处去借粮用的。 几个便衣特务早在流泽村口就跟上了他,他们怀疑他的身份,要么是共产党便衣探子,要么是他们的接头人,总之这种时候进来流泽镇这么一个人是不会随意放过他的。 流泽饭店就是特务接头地点,壶南县委书记就是在这里遇害的,防共保卫团的巢穴在方善村,冯铖季及长治、陵川的顽固派县长在那里聚集,商议怎样对付三个县的共产党八路及抗日进步分子。 李富堂一进这个饭店的门就感觉阴森森的,满地透着一股血腥的气味,这是他一年来做侦查员熬出来的灵感。 要在平时,他会身不由己地摸出腰间别着的武器,这次他是空着两手来的,右手也身不由己地在腰间摸摸。 也许是他的举动没有一点跟他们接头的意思,不一会从厨房里走出两位身穿白围裙的厨师,问他要吃什么饭,他说:“要赶路,随便吃点现成的就行。” 另一个厨师问:“吃了饭要去哪里。” 李富堂说:“找二十七军我哥哥李喜堂,我是他兄弟。” 正说间,又从门外进来两个人,向他走过来,他被四个人包围在中间。 “吃饭,怎不做?怕我不掏钱怎的?” 一个厨师进到厨房给他端出一盘切好的肉来。 “我不吃肉,吃素的。”李富堂说。他忽然想起这里的饭店专吃人心的事来。感觉一阵恶心。 “吃饭?先让你吃点干的吧。”四个人把他的双手扭转到脊背后,用绳子捆牢了。 不一会又进来几个人,把他的双眼蒙着,带他离开了饭店,他感觉肚子里还是咕噜噜乱叫。 他被几个人带到了方善村。 等他们把蒙着他眼睛的黑布掀开的时候,天气已经黄昏了。 他到了一间很干净的屋子里,在他的眼前摆着两个盘子,里面有干果什么的,他的肚子空洞洞的,可是一想起那盘肉,他却什么也不想吃了。 面前坐着一个警察,看他肩上的的标志,他知道这是个有级别的官。 他发现他的粮袋子不见了,那是他故意麻痹敌人的。 “我的粮袋子哪了?”他问眼前坐着的警察,他就是局长刘国庆。 “你要哪干什么,来到我这里有吃有喝的。”刘国庆听说抓来的这个是新兵营副营长的兄弟。 他可是不想得罪二十七军这般兵痞的。在没有证明他的身份前,刘国庆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也不会慢待他。 不一会,又进来一个人,穿着平常衣服,李富堂一看就知道是便衣,因为凭他的经验,便衣一般都是用比较好的布料做成的,不像老百姓穿的衣服,都是粗布做的,还有补丁摞补丁的现象。 这个人就是刘国庆手下的得力干将申何元。 刘国庆交代了申何元几句就出去了,整个晚上就是申何元陪他在一起的。 当夜十一点左右,申何元就出去了。 李富堂在屋里闷得慌,就想出外走走,从那屋里出来就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院子里四周都有房屋,严实实的一家四合院,有几个屋亮着灯,从窗户里看出里面有吸料子的烟鬼,还不时地出来女人说笑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啊,就像妓院窑子似的,他还想冲大门过去,这下从大门进来的一个岗哨把他迎住了,吃惊地说道:“你怎留出来了,想找死啊!” 那个岗哨用枪把他顶回屋,索性他就在门口把守起来。 这时李富堂道:“进来吃点干的吧兄弟,我也不会跑掉,我是来找哥哥来的。” “你哥哥是谁?”那岗哨刚才一进屋就看见屋里的干果盘,他知道这是招待给贵人的,听李富堂这么一说,倒想进去粘点尝尝。 “二十七军新兵营营副李喜堂。”李富堂故意说。 “原来是自己人吧,李营副谁不知道,打战英雄。”那岗哨一边吃一边说。还给李富堂端过去一盘。 “我吃不了,咽不下。”李富堂道。 “怎吃不了,就富人也天天吃不上这个呀。” “中午你不知道,在流泽饭店他们给我端来一肉盘,里面好像有人指甲。”李富堂故意往这上面引话题。他是想知道那个流泽饭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那不是常事吗,还有人肉包子呢。” “什么,人肉包子?”李富堂肠子又翻起来。 “就是北面的,这里有个说法:吃了北面的肉,不怕鬼子来砍头,吃了北面的心,不怕鬼子的老虎凳。” “哪……哪地方是个杀人的地方?” “那地方不杀人,是抓人的地方,研究杀人的地方。” “什么人也杀?” “就杀北面的,听说还杀了一个……。” “哦。太怕了。太渗人了。” 天明,刘国庆领着李喜堂进来了。 李喜堂一见兄弟,知道他来者不善,因为他早听说兄弟参加了八路,这几天北面共产党那里一直往他们二十七军、四十军军营里外发传单、发报纸,宣传消除摩擦,一致抗日。 他们新兵营的弟兄都在杨言说还是人家共产党八路心胸宽大,自己人和自己人一直打,还不是让日本人笑咱都是神经病。 刘国庆看到他们是真正的兄弟两个,也就让门外的兵把好岗,让他们兄弟两个团圆团圆。 “你就不怕坐老虎凳?”李喜堂第一句话就是埋怨他不该这样冒闯到这里。 “我找你,投靠你,来当兵讨吃喝,怕什么。” “你就不怕我抓你这个共产党八路。” “你还没打战到后悔来错地方了,我是你兄弟,还不知道你的性格?再说共产党八路早掌握了你的人品了。” “这里都是暗来的,弄不好就是丢掉小命也不知道怎丢的。” “所以,我一出门来到你们的地界就喊着是你的兄弟,找你的,他们一听是你,也不敢胡来。” 李富堂从鞋帮拉开一个小口抽出一个小纸条来交给李喜堂。 李喜堂接过纸条喃喃道:“就知道你来者不善,做说客的。” 那信是侯国英亲笔写的:“李营副,悉闻其部杀敌英勇,皆是家乡同胞,同仇敌忾,为保家卫国而战。我代表壶关人民特表由衷敬意而谢之。今苏德战争爆发,世界民族统一战线尽在坚持。我党再次发出号召: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坚持国共合作,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望兄,怀大义,做表率,共抗击日寇,为民出力。侯国英。” 李喜堂一口气读完,将信塞在嘴里。然后问李富堂:“你怎么打算?” “当然是暂且跟你走了,我们一块打鬼子。” 新兵营营长赤隆韬也是一个坚强的抗日将领,他跟自己的上司团长就有几次冲突,要不是副营长李喜堂从中作梗,加之他带领的新兵营打了几次大胜仗,他早就被推上军事法庭了。 大井划界前,他们的上级就让他们新兵营经常到自己的家乡要粮要物,而营长给自己营里定了个规矩:谁祸害老百姓,谁就会受到营里处罚。 大井划界后,上级又派他们越界抢劫,营长更是坚决拒绝,还说:“我们是来打日寇的,不是抢老百姓的。” 上面对他们新兵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歹他们都是从本地招来的,有点坐地虎的架势。弄不好他们投奔了共产党,再反戈一击,他这个二十七军指挥哪能担当得起。 打日本是名副其实的,打共产党八路就是破坏团结,两者性质不一样。只要他们新兵营在打日寇上较真,什么人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李富堂还把刘达飙给营长赤隆韬的一封信交给哥哥,让他交给给营长。还告诉他营长的姐姐是刘达飙的嫂子。 听了这话,李喜堂一阵兴奋说道:“那没问题。” 李富堂来到新兵营谎称因为家里没吃喝来投奔哥哥当兵的,组织上派他来这里也是让他在李喜堂身边做事的,做我们的内线。 第236章 第236章 哥哥李喜堂一开始就知道弟弟来找他的用意,刚进新兵营的时候,李喜堂还觉得自己找到了打鬼子的队伍。 十二月事变后,他看到顽军翻脸屠杀起了自己人,还在下面祸害老百姓,便后悔自己投错了地方,后来听一位老乡说,兄弟李富堂在八路军独立营里面做事,他庆幸兄弟比他强,共产党八路军才是他们的立足之地。 自从知道自己投错了地方,他连老家都没脸回了,父母亲都没脸见了,觉得自己就像个罪人似的。 看到兄弟取出壶关县县长给他的亲笔书信,更是让他感到无地自容,自己一个小小的营副,还能接到人家共产党县长的亲笔信,这是什么个待遇呀。 忽然李富堂问道:“你知道我们的县长为什么给你写这份亲笔信吗?” “不知道,为什么?” “还记得在黄花水山下你带着一个排包围了那几个挑煤的脚夫吗?” “哪能忘记?你哥还知道他们都是共产党八路咧,是故意不跟他们对立哩,最起码我们都是壶关人。” “那里面就有侯县长。” “真的?” “就是那个小个子。” “是吗?” “嗯!当时侯县长也看出来,你们是故意不跟我们作对而手下留情的。” “诶呀,不愧是县长啊,这也是缘分啊!”李喜堂感叹道。当初他就知道上面让他带人设伏捉拿的什么“歹徒”一定跟壶北的共产党八路军有关。 李富堂又问:“你知道壶南县委书记吗?” “听说过,说是被害了,很惨。” “他们不是一个人,跟他在一块的还该有一个叫栗旗尚的。”这是李富堂来的时候刘宝库交代他的秘密任务,一定要设法打听到有个叫栗旗尚的下落。 “没听说有个叫栗旗尚的,是有个叫姓平的叫什么法的。” “平怀法?” “嗯——也许是。” 八月,针对今年的丰收年景,县委召开秋收备战动员会,参加会议的有独立营、连以上干部,各区干队长、武委会主任及农、青、妇等群众团体负责人共五十六人,会议由县长候国英主持,县委书记李泽作了重要讲话。 会议讨论了抗日根据地的秋收工作与对敌斗争工作配合的问题。要求子弟兵独立营配合县武委会领导各区干队和民兵组织,胜利完成武装保卫秋收任务。 要求各区、村组织劳动互助,“快收快打快藏”、“零收零打零藏”,不给日军一粒米吃,不让日军烧毁一粒粮食。 与此同时,日寇也正准备在药王山据点召开日伪军抢粮会议,组织上得到消息后,子弟兵独立营营长侯国英找来三个连的连长商议对策,计划趁秋收之前主动打击一下敌人的嚣张气焰,在日伪集中药王山那日,进行对据点的军事打击。 会上一连连长刘达飙提了个建议,他说,由他派去二十七军新兵营的李富堂传来消息,他哥哥李喜堂收到侯县长的亲笔信后,特别激动,暗中已经说服营长赤隆韬接受我们的意见,有机会同我们独立营共同跟日伪打一场战役,以表他们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支持和决心。 刘达飙(刘宝库)的建议在会上得到了支持,这也是今后我党与国民党实行一致抗日,减少摩擦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的重点。 药王山日伪会议就定在九月二日。 这天,县城三百多日伪聚集在药王山据点,据点四周架有四挺轻机枪,两门迫击炮,加上沿周边村庄的土豪乡绅,特务汉奸,场面已是轰轰烈烈,莱田英夫已经接到上头的指令,要在庄稼未成熟之前赶在老百姓未开镰的时候,就开始实行抢粮抢收计划。 莱田英夫坐在一个高台上,“呜哩哇啦”了一阵,再由宣抚官秦银富讲话:“老乡们,秋收马上就要到了,为了保证皇军的秋粮征收,要求各维持会,提前准备好人力物力,车马工具,严防各村勾结八路民兵枪粮、运粮……” 秦银富讲到这里,突然外面有特务喊:“太君,太君,共军、八路来了——” 药王山上南北方向冲过来两支队伍,南面是二十七军新兵营副营长李喜堂带着一个加强连,北面是刘达飙带着他的青年连朝药王山夹攻过来。 会台上的莱田英夫跟宣抚官在几个鬼子的簇拥下离开了,鬼子的四挺机枪马上翘起了枪头,三百多鬼子伪军架起了阵势。 这时几颗手榴在会场里爆炸了,顿时枪声四起,鬼子的迫击炮也对准了山上冲过来的战士。 忽然从石门村方向也冲杀过来一小队武装,他们手中的手榴朝鬼子的阵营横飞,这支武装就是刘寨王海水游击队,他们也是得到了消息,没想到还和上次那样,遇上了我们的大部队。 鬼子看见我们的兵力分别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以为是遇到了八路军的正规部队,便命令日伪撤退…… 这次战役,打的日寇抱头鼠窜,显示出国共同胞弟兄共同抗日的英勇壮举。县委紧接着向驻南顽军部队发函,祝贺二十七军打击药王山据点的伟大胜利。 同时,刘达飙代表壶关县子弟兵独立营感谢他们游击队民兵奋勇杀敌支援他们的义举行为。 其实,王海水他们是想趁此机会铲除秦银富和他们村里的几个特务汉奸的,他们打得是“闪电战”、“ 偷袭战”,讲的是“速战速退”,没想到又在无意中参加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歼灭战。 不过,刘寨民兵游击队打鬼子的事迹又一次在全县流传,也传到了鬼子的红部。 没过几天,日伪一个小队偷袭了刘寨村,幸亏村民提前得到了消息,群众提前转移,海水民兵游击队撤到了黄山辛寨圪栏村,日伪扑了空。 鬼子在刘寨村扑空的第二天,海水民兵游击队接到线报,说刘寨的几个汉奸特务在县城西门外骞堡村的一户地主家的绣楼上,每日吃酒作乐,鬼子出发扫荡时跟着做带路的,回来就是在这个地方。 这个消息就是秦银富带出来的,他为海水民兵游击队带的消息不止这一次,上次在北阳护鬼子抓他们和北阳护鬼子围剿抗日民兵战斗班那次,都是秦银富带出来的消息,然后告诉警备队里的秦庄村民我党地下交通员程高松设法通知。 提起刘寨村这几个汉奸特务,刘寨海水民兵游击队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下子将他们掐死。按说,那次鬼子屠村的时候,还有他们的亲人被鬼子挑死,有的砍掉胳膊、小腹被活活疼死,不知道这些人良心都让狗吃了。 接到消息当日,刘寨武委会主任王汉旦就在王海水面前自报奋勇:“除掉这些败类是我们武委会的事,我跟王胜则带几个人去就行了,你跟保孩在此等待好消息。” 王胜则是民兵队长,王保孩是农会主席,他们都是第一批替代那些坏干部任选的村政领导。 王海水向来就是个“不服主义”,铲除村上这几个特务汉奸他要亲自参加。这不单是给刘寨村死去的父老乡亲报仇,也是给被鬼子杀害了的这些特务汉奸的亲人报仇。 秦银富在莱田英夫眼里就是他的铁心汉奸,这也是海水民兵几次杀他这个“汉奸”使鬼子对他十分信任的。 就连刘寨的几个特务汉奸也对秦银富“肃然起敬”,他们都是民国阎长官政权下的村政官僚,相互都认得。他们被斗争下来当了汉奸,而秦银富是直接当了鬼子的维持会总长。 几个汉奸万万没有想到,这些都是令他们“肃然起敬”的秦银富给“出卖”的。他们被王海水民兵处决后,把他们的头颅挂在了南城门外,还在他们的头上挂上了一条白布条。 上写:“当特务汉奸的下场!”落款:“游风显灵替天行道。” 他们写这个标语,目的就是想告诉那些汉奸,这是在游风约传说中的“游风(柔风)”神灵显灵了,他们是在劫难逃。 时令进入秋季,全县区、政、民统一配合,在县委的领导下对日占领区进行了较大的出击。 八月二十五日,取消了距县城十五里地以外的三十七个维持会,捉回会长、伪情报员三十七人。各区干部深入敌占区进行游击活动,捉回流泽村维持会长刘海水以及辛村搞贪污的村长与警备队员二人,打伤日军二人,打死一人。 在党的统战政策感召下,促使伪警备队开小差七十二人,仅有的三十四人伪便衣队开小差十一人。 九月,驻壶日军为掠夺秋粮,采取蚕食、封锁,以特务与武装相结合,恐怖与怀柔兼施的办法,先后对游击区和接敌区“扫荡”三十余次。 二十七军也越界活动十七次。在上级各级党组织的领导下,根据地军民创造了地道战、地l战、麻雀战、破袭战等多种武装斗争形式与日军展开了斗争。根据地得到恢复。 第237章 第237章 自从刘寨村海水民兵把莱田英夫亲自豢养的特务汉奸铲除并挂在城门上示众后,真是颜面扫地,驻长治东街大营盘日寇二十三联队队长吉野对驻壶关的莱田英夫大发雷霆,给他总结几点失败: 在修善被民兵抢夺战马;在药王山两次遭八路军小股民兵游击队袭击,惨败而走;在北阳护羊脑山战役失利;壶关县八路军游击队武装没有被剿灭,而是还在不断扩大等等失责。 正直秋收季节,吉野急换小田部队来壶关驻防。 壶关出南门二十多里地的冯坡村楼峰山,是一座连绵十几里的大山之巅,北起黄山北门外,向南经过楼峰山巅,牛盆楼则脑山、轿顶山,冯坡南山,大峪山,南河山,西柏林佛耳山一直延伸至山上村以南村庄。 这道山梁就像是一道屏障将东西划分开来,东面是壶关黄山、百尺区村庄,西面是壶关上、下好牢,牛盆,辛寨及长治县村庄,主要是长治县大峪、荫城和北面王坊、韩川一带。 楼峰山西面的日寇主要在荫城、韩川脑设有据点。特别是荫城据点,是方圆村庄最大的一个军事堡垒,武器、兵力都很强。 在荫城据点西面是一片平坦坦的村庄,东面过琚寨、大峪村搭楼峰山脉就是冯坡、黄山、西柏林、上、下好牢、牛盆等村,这些村都是日寇的占领区,也是我们八路军民兵游击队的游击区,经常与荫城、韩川脑进犯的敌人展开拉锯战。 黄山区的民兵游击队一般在东面油坊河村为根据地,在冯坡、黄山、辛寨这一带跟鬼子进行拉锯,鬼子翻过楼峰山就到了他们的占领区,我们民兵游击队到了油坊河就属于我们的根据地了。 靠近楼峰山的南面是冯坡的南脑山,南脑山就像一个驴脊梁,站在这道脊梁上就可以看到西面荫城和东面油坊河及固村、店上一带。 冯坡村的儿童团和民兵就在这道脊梁上看家护院,村东头有道券,券上盖有关公庙,站在关公庙上就能清楚地看到南山脊梁上的哨兵,哨兵的旁边有几棵消息树,一旦发现西面上来鬼子,消息树就会倒下。 从荫城上来的鬼子,南面的消息树倒下,从韩川脑上来的鬼子,北面的消息树倒下,荫城方向上来的鬼子是从大峪村来的,韩川脑方向上来的鬼子是从西池、东池、好牢、辛寨方向来的。 冯坡村口的关公庙就是看着南山消息树的哨口,这里的哨口有了消息东面油坊河村的民兵区干队就马上知道了。从油坊河得到的消息马上就能传到桥头、固村至东山游风约一带我们的根据地。 三八年,二十七军初次来到壶关驻扎,在冯坡村扎一个营,营长就是赤隆韬。营里的先锋官先来村里一些上好的富裕家庭号房为部队官兵的吃住服务。 冯坡村是一个大村,四合院多,一些做生意的常年在外面奔波,家里置盖的房产都是空的,加之西有楼峰山这道天然屏障,是开仗的好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部队就选在了这里。 三九年秋季,鬼子第二次九路围攻,侵占了整个长治区域,鬼子不但在一些主要关口建置据点修炮楼外,还纠集兵力大肆抢劫,夺取劳动人民的秋后胜利果实。 山西第五行政区保安第一支队(后改称为“保安第九团”)配合驻壶关国民党二十七军,经常破坏鬼子的秋季扫荡。 九月二十八日,驻长治日寇一百零九及二十师团一部配合驻长治县、壶关县、陵川县和伪军约二千余人出发壶关东、西柏林、流泽、南、北行头一带清缴抢劫,太行五专署办事处负责人杨献珍得知消息后,我保安支队和二十七军预备第八师(师长陈庶农、副师长陈孝强,参谋长周枯)二十四团迅速带领部队选择在日军返回长治的冯坡楼峰山岭西口堵截伏击敌人。? 驻扎在冯坡、南河、黄山村的二十七军第八师一个营,营长赤隆韬,在黄山二区委书记郭来保和负责黄山武装的县工救会秘书苏大本的安置下,已经跟当地老百姓形成默契。 他们跟各村民兵、群众一道在楼峰山从北至南(南河村小松山)筑起了一道一千多米长的战壕。就是准备迎接前来入侵的鬼子。 在鬼子出发东面村庄后,楼峰山东西各村(冯坡、南河、黄山、牛盆、好牢、辛寨等村)的群众,在二区区委、区政府的带领下,纷纷把自己的门板和喜寿材板捐献出来,并亲自用扁担抬、肩膀扛,送到山上新挖的战壕四周,用来阻击敌人,门板上都画了记号,作为战后群众按照记号认领。 就在鬼子出发后的第三天,区武装得知鬼子抢粮回来了,保安支队和二十七军以及各村民兵都埋伏在楼峰山的战壕里,单等鬼子从冯坡河路过。 大约下午六点钟,鬼子的先遣小队经过冯坡河,径直朝冯坡岭西口而过,埋伏在战壕里的部队,没有接到开火的命令,因为这是鬼子的开路先锋队,就是要为后面的大部队扫除隐患。 约半个时辰,鬼子的大部队相继进了冯坡河,当官的鬼子骑在大白马上,手握指挥刀,部队后面是被押着的老百姓牲口队,牲口背上都驮着枪来的粮食衣物等辎重。 鬼子中间部队出了村西口到了离岭西口二百米距离时,只听两面山上一声喊:“开火,打!”。 随即在两面山头上舞动了指挥旗,瞬间,在南北山头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手榴的爆炸声,顿时正在行进中的鬼子被炸了窝,朝山上便开枪便往岭西口冲。 鬼子的迫击炮也朝对面山上开炮,浓烟滚滚,叫喊声不断。 南北战壕里的战士同时朝岭西口冲来,想堵住鬼子的出口。当时鬼子的火力也都集中在岭西口,掩护他们大部队突围。 各村的民兵趁机截住赶牲口的伙夫。将抢来的粮食缴获。 战役打了将近半个多时辰,鬼子在他们占武器优势的的火力掩护下,逃出来岭西口,朝他们的老巢逃去。 这次战役虽然歼敌不多,但鬼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来的粮食衣物等被我们全部截下了。 这是鬼子占领长治在壶关的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战役,这次战役打出了民族的团结,打出了军民的威风,使鬼子不敢这样大规模地经过楼峰山来壶关抢劫。 十二月事变后,驻冯坡村的二十七军一个营撤到了南、北行头岭一带。 时过境迁,鬼子早已忘记了楼峰山我们对他们的那一战。被刚刚派来壶关的小田部队计划配合荫城、韩川脑的日军出发东面南北行头岭一带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抢粮,想给吉野一个高兴。 这个情报被国民党二十七军新兵营得知,因为南、北行头是他们的占领区,打击日军秋季抢粮也是他们当前的首要军事任务。 副营长李喜堂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兄弟李富堂,让他把情报转送给上级,上级接到情报后很重视,计划由子弟兵独立营、黄山民兵联防队配合二十七军新兵营打抢粮的鬼子一个伏击战,以促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进入融合期。 黄山民兵游击队现在分为两个连队,一个是由刘寨王海水民兵游击队和北阳护民兵战斗班,队长王海水;一个是黄山区油坊河民兵联防队,队长王怀德。王怀德是当年干草会首领王明亮的儿子,他是从晋南调回到黄山的。 这两支队伍每天在油坊河各村学习造雷l造手l弹,已经成为一支战斗力较强的民兵武装。 壶关县子弟兵独立营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三个连的力量,这次县委把这次伏击任务交给一连连长刘达飙(刘宝库)指挥。 黄山区两支民兵队伍总指挥还离不开苏大本。 二十七军新兵营营长赤隆韬原来就是驻扎在冯坡村的那个营长,十二月事变后撤到南北行头岭一带,四〇年二十七军指挥官派他组建新兵营。 苏大本跟刘宝库领到县委的指示后,前往流泽镇和二十七军新兵营营长赤隆韬共同商讨这次伏击敌人的计划。 由于赤隆韬对冯坡楼峰山熟悉,加之原来的军事战壕是现成的,是个最好的伏击地点。于是他们就将伏击地点选在了楼峰山。 楼峰山周边的村庄群众听说还要到楼峰山打一次大战,就将家里原来的门板和寿材准备好,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做好这次战斗的后勤。 群众眼看着鬼子的大部队从冯坡岭西好牢村方向越过冯坡岭朝南开去。黄山区干队的两支民兵队伍准备好雷按照布置好的方位埋好,只等鬼子返回。 这次的战斗跟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没有地下埋的武器,鬼子能够大踏步地越过冯坡岭,这次鬼子就没那么容易了,就是炸不死也要让他们瘸着腿捂着头回去。 这次鬼子是早上过去到下午黄昏就返回来了,还是沿路从东、西柏林过来,不过这次鬼子没有往原路南河、冯坡方向来,而是径直从西柏林山上走。 第238章 第238章 侦察员马不停蹄地沿途报告敌情,没想到当鬼子到达西柏林西山口的时候,忽然满天地l声震响,头上的手l弹乱飞起来。 鬼子一时也摸不清具体情况,以为是遇到埋伏了,本想着回来的时候怕冯坡楼峰山遭伏击,没想到在这里遭到伏击。 鬼子的小田中队长命令边打边往冯坡岭撤。 其实,西柏岭山口是对敌人的虚幻一枪,如果鬼子硬着头皮也就过去了,这里就是一个排的民兵配合东、西柏林的村民兵在这里阻击万一朝这里走的鬼子。果然,鬼子还没有忘记上一次的楼峰山伏击战。 鬼子逃离了,后面的民兵吆喝着追赶。 西柏林离冯坡五里路,抄小路还要近一点,一顿饭功夫,鬼子就返回到冯坡河,后面零零星星还在响着枪声。 鬼子以为在西柏林只是遇到了一小股民兵,也就没在意冯坡岭才是他们的伏击圈。鬼子顺河而上,还是跟上一次那样,后面有鬼子的战利品。 鬼子刚出村西外,就遭到了地雷的伏击,沿途往山上都是地雷,炸的鬼子人仰马翻,二十七军新兵营埋伏在南脑山,刘达飙带领的独立营和黄山民兵埋伏在北山,中间是爆炸声,两边是突突的机枪声。 鬼子知道上了当,马上丢掉胜利品拉开阵势朝对面两山展开攻击。 这次战斗,把敌人打的惊飞魂散,日伪死伤三十多人,被抢的粮食衣物全部缴获。楼峰山这个地方给鬼子吃了个记心火烧,后来再没有见过鬼子的大部队敢从这里经过。 本来刚刚在壶关上任的小田带部队出发清剿,是想给上司一个惊喜,没想到是一次惊吓,损失惨重。 还没有等到秋后,壶关城驻西街的日寇红部又换上了田岛中队。 就在二十七军新兵营两次跟共产党的独立营、民兵游击队与日寇激战,被二十七军二十二团团长知道后,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觉得这共产党一连数天发传单、发报纸、送信等宣传,对壶南部队官兵的摇撼力也太强了,几张纸就把一个营给软化了。再这样下去,这个新兵营还要变成共产党的兵了。 二十二团团长苏炳扬跟属下几个团副秘密开了个小会,要对新兵营的两个营长举行一次庆功会,然后捏个事实把他们秘密交于上面处置。 不料被里面的一个团副刘智明将这一情况告诉了新兵营营长赤隆韬。 刘智明跟赤隆韬都是黎城老乡,他们一块当兵一块参加了淞沪战役,都是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 他们都没想到这支军队到后来就变了样,在打日寇的战场中他们冲锋陷阵,上头论功行赏,给了刘智明个团副,他也不再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队伍了。 十二月事变后,他觉得自己的同胞都反过来打自己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在这些天,一直收到共产党八路军那面的宣传,才慢慢明白了这里的道理。 再加上新兵营跟共产党八路军游击队一起奋勇杀敌的壮举,这样的英雄还被团长当做是犯罪,予以处置,这使他太不可思议了,细想想,人家都是南方人,新兵营跟他都是本地老乡,不管是非,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老乡拼命打鬼子还被他们无辜地捏造一个罪名处置吧。 赤隆韬接到刘炳杨传递给他的消息,一时也感到不知所措,他也想不到跟共产党合伙打鬼子还有罪过了? 二十二团里的兵都是一些土豪恶霸的性格,真要被他们捏造个罪名送到上面,还不知道回来回不来了。于是他就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李喜堂。 李富堂连夜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组织。 组织上马上给他复信,信里大致意思是:这是顽固派的阴谋,新兵营整个队伍要有危险了。要他配合两个营长设法保护好全营队伍的安全。 十万火急!! 这也是明摆着的事情,两个营长要被送上军事法庭,那营里的弟兄还会有好结果吗。 李富堂建议两个营长马上召集大家,设法脱离现在的处境。 两个营长已经接到庆功会的通知了。只要他们一被抓走,就等于整个营的命运到此结束了。 庆功会定于明天上午十点。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在这个紧急关头,县武委会主任马千里被派跟随百尺区负责人张树芝托关系来到了新兵营。 他们见到了新兵营的两位营长。大家迅速讨论如何遣散整个营部,让大家安全转移。 据统计,新兵营将近三百人,分别从三个县来的,壶关、陵川的多一点,长治县少一些。 新兵营分三个连,也是按照县域分的,各连连长分管各个县的新兵。最后决定,各县的新兵各归各县回家,原意打鬼子的,到各县武委会报到参加各县县大队,原意回家的可以暂时回家。 方案定好后,迅速召集各连连长议事。 二连(壶关)连长来到营部报告说:“他发现他的连有人在监视跟踪。” 这就是个明确的信号,确定新兵营要遭大难了。 事不宜迟,营长赤隆韬给大家说明了这次的紧急情况,又按照刚才商议的对策,稍微做了一下改变,然后迅速分配下去,做好分散撤离的准备,要抢在晚上十点以前以接到紧急命令为由分三个队朝不同的方向撤离。 被团部派前来监视新兵营动向的几个探子,没有想到新兵营知道的消息这么快,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三个连长派人解决了。 这一晚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撤退的命令。 不料在二连有一个被团部收买了的班长,他负责监视团部的动向,这两次跟共产党配合打鬼子的一些细节都是他报告的。 这个班长忽然发现被派过来的探子不见了,他找借口四处寻找都没有那些探子的踪影。于是他就准备溜出去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团部。 他的这些举动全让李富堂发现了,李富堂就一直尾随在他身后。 他发觉这个班长想离开连里,马上把这个情况汇报给哥哥李喜堂。等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这个班长不见了。 “快追,别让他跑到团部。”李喜堂命令兄弟。自己迅速报告营长和马千里他们。 “行动提前!”马千里下令。 被跑走的那个班长在黑暗中被李富堂追的紧紧的,他是一位侦查员,腿脚很利索,当快要追上那位班长的时候,突然那班长朝他扭头一枪,子弹打住了他的上胸。 他的手里也惦着枪,顺手也朝前面的那个班长开枪,那个班长应声倒地。 就在新兵营听到这两声枪响的时候,全营分成三个队分别从三个方向已经开始撤离了。 刘涛带着一连(陵川),李喜堂带着二连(壶关),三连连长带着三连(长治县)。 二十二团团部听到枪声知道出了事,迅速派兵朝枪声方向追来。 那个报信的班长已经死了,李富堂昏了过去。 追兵直接冲向新兵营。 这时候马千里随李喜堂带着二营朝北撤离,张树芝已经跟他分开去了韩庄方向。马千里发现追兵冲南二区,南面正好是一连、三连撤离的方向。为了保证一连、三连顺利撤离,马千里开了枪。追兵听到枪声朝他们追来。 兵变!兵变了!! 二十二团团长苏炳扬迅速调集二十七军预备第八师补充团和顽固派壶关县府保安营、公安局武装共八百余人,向朝壶关方向逃跑的新兵营追去,这也是团长苏炳扬的正确判断,新兵营被壶关共产党赤化已成事实。 马千里带领着新兵营没有往东北方向根据地撤退,怕后面的追兵追到根据地对县委、县府领导产生威胁,而是朝五龙山欢掌底、迎乐村一带撤离。 因为他跟县青救会秘书李致忠、区妇联会秘书江平等在迎乐一带举行村选活动,这次的新兵营事变是组织上从迎乐村临时派他代表县委县府去的。 眼看就要快被追兵追上了,马千里跟李喜堂商议,由他带一部分人往黄山一带(因为新兵营战士黄山、百尺的多)撤离,他带一部分往北五龙山撤。 追兵一个劲朝马千里带着的队伍追来,因为,半路分开撤离的没有让追兵发现,追兵发现的目标动静较大,是马千里故意造大动静的。 队伍到了五龙山山区,马千里命令大家分散隐蔽,不到紧急的时候不许开枪,自己设法保护自己。 后面的追兵从开始的一个营到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就是发现零零星星的一些士兵在逃。 这对他带领的八百人的部队来说是个大笑话。 “搜!搜山!把他们都给老子统统找出来。” 敌人就在迎乐和欢掌底附近搜了一个晚上,新兵营的士兵已经脱离了危险,没有逃利索的就在还击中牺牲。马千里带着几个士兵不幸在迎乐山上被追兵围住,他们奋起还击,子弹打光后牺牲。 第239章 第239章 天明,欢掌底和迎乐村都被追兵翻了个透,青救会秘书李致忠在掩护江平撤离的时候被抓住,他引爆了别在腰间的手榴与敌人同归于尽。 敌人最后再没有抓到一个兵变的士兵,就在四周大肆抢劫,抓捕区、村干部。 江平遇到紧急事变后,跟青救会秘书李致忠分别带领迎乐村武委会主任曲云山,民兵副队长程圪旦和欢掌底武装骨干掩护群众转移后,从欢掌底出来,一个劲逃到平顺青羊镇一带,甩开追兵后已经天明了。 青羊镇离南消沟很近,自己跟同志们跑了一夜,肚子里已经咕噜咕噜叫起来,便提议大家赶回南消沟抗日高小吃点早饭。 其实她是想顺便见见未婚夫夏馨雨。 自从六月底夏馨雨在南消沟抗日高小担任教务主任后,他们两个还没有见过一次面,再说侯县长也答应她做他们的证婚人,时间就定在十月,还说这是金秋之约。 没有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南消沟,正赶上学校早上开饭的时间,学员们正在半蹲半圪蹴吃着山野菜配煮疙瘩(玉米面煮熟的块状食品),一下见进来几个人,都是踉踉跄跄、无精打采的。 程连山是迎乐村人,这次他被抽来这里学习,一眼就瞅见了曲云山和程圪旦他们,马上招呼大家迎接一下,正好副校长宋世洪也看见了江平,开口就是吆喝夏馨雨。 吃过早饭,他们稍微松了一下,决意要走,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还没一个着落。这时夏馨雨道:“县委正在白家庄开会,还不如就近汇报一下再走吧。” 壶关县委是昨天被上级通知来这里开会的,会议内容是:为迅速恢复发展壶关县党组织,晋冀豫四地委决定,原属平南县委(当时平顺分两个县委,为平北、平南县委)管辖的白家庄、大门道、十里、北坡、南脑、徐家后等六个党支部,三十一名党员划归中共壶关县委领导。 同时,徐家后、常家池、东七里、西七里、白家庄、十里等六个主村的行政管理也归属壶关县抗日民主政府。 散会后,江平他们见到了县委领导,正在讲述昨天在迎乐、欢掌底发生的事件,张树芝就风风火火地来了,看出来,他也是一夜没有合眼。 县委领导已经听江平讲述了后面的事情,接下来张树芝说,他与马千里分开后,他带着一少部分百尺籍的新兵营战士从百尺方向撤退,待把他们安置好后就返回来追赶马千里,跌跌绊绊的随枪声追到迎乐,马千里主任已经牺牲了,再到欢掌底,李秘书也牺牲了。 “李秘书是掩护我们跟群众转移时牺牲的。”江平道。她的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还有那个李喜堂、李富堂兄弟两个呢?”侯国英问道。 “那个李富堂被敌人打中后抓走了,他哥哥李喜堂现在也没有音讯,一定是在战斗中牺牲了。” “……”侯国英沉默了半晌。 县委书记李泽命令,就在这里给英雄们开一个追悼会。 抗日高小的师生听说了马千里牺牲的消息,也在学校举行追悼会,他在开学的几个月时间里担任学员们的代课教师,他们在他手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和革命的道理。 会议结束后,县委就要准备布置下一个月的工作,江平陪同几个村干部在白家庄待了一天,第二天准备启程的时候,忽然侯县长将她叫住,又对着李泽的耳朵喃喃了几句,便对江平说:“我们到学校去一趟再走吧。” 又对张树芝说:“老张,你不是早就想请我吃一顿豆杂面汤加黄蒸吗,今中午我们就到学校给他吃一顿豆杂面汤大锅汤加黄蒸。” “好呀侯县长,豆杂面大锅汤加大笼蒸的黄蒸更有味。不是我舍不得让领导们吃我们那里的豆杂面加黄蒸,主要是领导没机会去呀。”张树芝道。 “不是没机会呀,还是我们的敌人不让我们去呀,等到能在你们那里站住脚,国民党顽固派就赶跑了,小鬼子也该投降了。”李泽笑道。 到了学校,首先侯县长就告诉灶上,中午吃豆杂面加黄蒸。又把江平和夏馨雨叫到李泽面前说道: “就在这里开学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李书记的面跟你们承诺,要在金秋十月给你俩做证婚人,给你们捏成真正的一对,还记得不?” 江平听后,红着一片脸。 “哪能不记得,小两口都不会忘记。”李泽笑道。 “今天我要让你回去工作,不提这件事,我以后在你们眼里就是个说话不算数的领导了。”侯县长说道。 “不着急,侯县长,现在我们几位同志牺牲了,大家的情绪还……”夏馨雨说道。 不等夏馨雨说完,李泽就接上话了:“打战哪有不牺牲的,我们的战士每天都在牺牲,越是牺牲我们越要快乐地生存,顽强地生存,我们还要造就一代一代的英雄,让他们步着我们的后尘走下去,直至全国解放,革命成功。” 这时,站在一边的副校长宋世洪道:“江平姐姐,今天我可以做你的唯一的伴娘了。” 正饭时,学员们听说他们的夏校长要跟江平在这里举行婚礼,都纷纷要到镇上买礼物。 这时副校长宋世洪跟江平说道:“还有一对新人哩,我们的平丫惜跟王来有学员已经谈成一对了。” “王来有?”江平问道。 “对呀,就是夺了鬼子炮弹的那个王来有,刘达飙游击队的。”宋世洪道。 “听我姐夫说不是把那个虹梯关的常改娥介绍给他了,怎成了平丫惜呢。”江平道。 “有个虹梯关来的常改娥啊,怎回事哩,没听她说过啊。” “怎回事哩,学员报到前一天还听姐夫提起过哩。” 宋世洪忽然看见王来有跟平丫惜在一起吃饭,他们自来到学校就是形影不离的。 宋世洪预叫他们过来,江平拦着道:“别张扬,我们过去问问吧。” 平丫惜正在给王来有拔她吃不了的饭。见到她们过来,平丫惜还觉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校长一直讲节约哩,俺吃不了,给他吃,他可是一个大肚汉。” “你们两个快呀,没人介绍怎就黏在一起了?”江平笑道。她跟王来有是一个村的,跟平丫惜在根据地也熟,不怕说恼他们。 “怎没人介绍哩,刘连长早跟我说了,还是他亲自送我来学习才见到平丫惜的哩,不介绍谁能认识谁哩。”王来有道。 “你们两个一见面就都乐意了,没有谁嫌谁吗?”江平仍然笑道。 “谁嫌谁哩,都是穷家庭出生哩,门当户对哩,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连长既是父母也是保媒的哩。”王来有道。 “只是你说,人家小平一句也没吭声。” 平丫惜只是低着头,害羞的样子。 “害羞啥哩,小平哩,你对他愿意不?可别让他把你给抢了,他可是抢过小鬼子炮弹的那个响马。”江平看着平丫惜道。 平丫惜害怕错过这个机会,点点头跟江平笑道:“愿意哩,愿意哩。” 江平看看宋世洪,意思是也许姐夫刘宝库就给王来有介绍的是平丫惜吧。 十一月十二日至十三日,县委在盘马池村召开分委委员以上党员干部参加的扩大会议。 对壶南顽固派进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宣传进行了工作上的肯定,特别是通过宣传瓦解了二十七军新兵营跟着顽军侵略我根据地,消极抗日的斗志,并且全营兵变,用事实证明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重要性。 这些成绩的取得,主要是依靠了知识分子的力量。 十二月,通过对知识分子的重用,县委为贯彻上面精神,利用知识分子,组织广大民兵和群众开展了强大的对敌政治攻势。 县委派出游击武装宣传队向日军占领区散发宣传品、书写标语,对日军据点进行夜间喊话,找伪军家属谈话。 向敌占区秘密散发宣传品一万两千四百八十份,写标语八千一百四十二条,夜间喊话八次,找伪军家属谈话三十余次,对于瓦解日、伪军和发动敌区群众投身抗日起了积极的作用。 主要参与这次斗争的是王阿保、李友芝、江平、圣依等。 他们跟新选举上来的各村武委会主任、妇联会还有农会,共同打压敌人的嚣张气焰,把那些在村上造谣是非的地主、富农该抓的就抓,该教育的就说法教育。 在此之前,鬼子派人在乡下农村的宣传也是淋漓尽致的。说什么: “共产党将来就是共产共妻的。” “老皇(鬼子)已经把八路军消灭完了,几个村上的穷鬼翻不了身。” “老皇就是天上的老爷,来救济我们穷人的。” “建立大东亚共荣就是大家共同吃好的穿好的。” 还流传顺口溜: 国民党刮民心, 见了皇军不敢碰, 撅着尾巴去逃命。 共产党土八路, 占山为匪是老鼠, 躲在山里土窑住。 打中央收晋军, 找着八路剥皮又抽筋, 自卫队不用提, 儿童团收抬起。 这里有鬼子的宣传也有顽固派的宣传。 这些造谣的宣传就像一阵阵瘟疫在乡间流传,有时候比鬼子扫荡还厉害。 第240章 第240章 一晃眼又到了过大年的时候了,今年不同往年,前二年大家过年都找不到一个自己的同志,不用说还要到一块聚一聚了,鬼子还是趁着过年过节到各村去围剿共产党八路军游击队民兵,大家都分散隐蔽在山里面,他们就不会让我们过上一个安稳的年。 江平自参加了武装宣传队比在学校代课和妇救会忙多了,她和抗日高小副校长宋世洪共同担任了这个队伍的领导。 没想到还没有过阳历年,区长盖良弼领着赵麦玲还有平丫惜来找江平报到。 平丫惜在抗日高小成绩显着,被领导选派到一线工作。 江平正和圣衣给自己的新房窗户上贴着一贴剪纸“福”,自从跟夏馨雨在学校举行了婚礼,还没有收拾过一间像样的婚房。一见有人进来,忙下炕接应。 “想不到是盖区长大驾光临,还有嫂子。”江平笑着迎道。 看见平丫惜更是热情:“在根据地就知道小平同志是个料子,果不然,进步那样快。” “还不是江姐姐跟赵姐姐把俺救了,要不哪来的今天哩。”平丫惜道。 “那到是哩,要不是根据地在那,小平妹妹已经是地主老财的姨太太了。”赵麦玲道。 “看你,这话能一直说哩?我都听着厌起了,何况是小平同志。”盖良弼道。 “厌起啥,这不是事实咧,小平妹妹不是有心上人了,说说怕啥,还就要利用小平妹妹的事情去做宣传哩。”赵麦玲道。 “没事哩,没事哩,俺的脑子明白了,思想已经解放了,不是过去的俺了哩。”平丫惜笑道。 江平知道赵麦玲那个臭脾气,弄不好又要跟盖良弼开仗了,便说道:“别说这了,总之是小平妹妹有福气哩,赶上了”。 又道:“前几天就听领导们说是要给我增加点力量,没想到是你们呀。”江平道。 “不要说工作了,还是给我们提提你的喜事吧,这新房都装饰好了,还没有请我们喝口喜酒呢。” 赵麦玲过来拉着江平的手,又看看圣衣:“这申妹妹越长越漂亮了,瞧那片红云云的脸蛋,一脸羞涩的耐看。” 赵麦玲还没有改了她那泼辣尖俏的嘴,弄得平丫惜站在一旁都不好意思起来。 “嫂子歇歇那张嘴吧,人家还都是大姑娘呢,你要喝什么酒我给你要两瓶来。”江平道。 “小平妹妹不是已经有相好的了,羞啥哩?” “那不是还没有正式了吗,还是个大姑娘哩。” 盖良弼道:“她就是这张臭嘴。再说她也不会喝酒,我还没见过她会喝酒。” 赵麦玲道:“不喝酒也得吃块喜糖,我们还有礼呢。” 正说间,新上任的县委书记李唐走了进来。 大家一块给李唐腾开个地方。 李唐道:“这是怎么了,昨天我们不是挺随便的。”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昨天你是副的,今天可是正的,这正的和副的可是不一样呀。”赵麦玲笑道。 “啥正副啊,我们还是随便些吧,现在不谈工作,你们先热热身,明天准备战斗。”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瓶白酒来,在盖良弼面前晃了晃。 李唐见到平丫惜感到很面熟,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正准备打招呼,江平急忙介绍道:“这是抗日高小班的学生平丫惜。” “平丫惜?就是在根据地的那个小平同志?在学校还自报奋勇给同志们讲述自己的遭遇?”李唐道。 “是哩。”平丫惜还不好意思。 “还羞哩。”赵麦玲道。 就在一个月前,他们宣传队到东崇贤村宣传,群众见了他们就躲着走,要不就将门关牢了不让他们进,有的就指着他们埋怨:“你们在这里住着开你们的会,鬼子来了你们放几枪就走了,让老百姓遭殃。” 宣传队坐下来才了解到,那还是去年的事,我们的斗争十分复杂,经常处在敌、伪、顽夹击之下,所以我们的县府长期处于游击状态,县府工作人员时分时合,采取化整为零,分散在各区划片负责进行工作。 当时四区住在东崇贤村一段时间。 九月的一天,敌人突然包围了东崇贤,企图一举歼灭我四区人员,幸而我们当晚搬出所在地,住在离该村约二里远的后沟休息。 区长周刚同志正在给新调来的领导介绍本区对敌斗争情况,忽然听到村中狗叫,马上集合队伍出沟,跑步冲向东山,发现敌人已将东崇贤村团团包围,正向后沟搜索前进,我们趁敌人立足未稳,迅速突击占领了村东山头。 敌人发现了我们,立即枪炮齐鸣,喊声雷动,幸亏我们人少目标小,动作迅速,全部冲出重围,登到山顶,免了一次重大损失。 我们一面向村中之敌射击,一面速派人前往县府送情报,请求支援,县府马上派出子弟兵,前往解救被包围的群众,奋战二小时,终于将敌人击退,但已造成了很大损失。 原来敌人是听了汉奸密告,知我区府住在东崇贤村,为了打击我抗日民主政权,推行强化治安,组织了几个据点的敌伪军数百名,向东崇贤村进击,企图一举歼灭我四区抗日政权。 凌晨三点出发,在村外隐蔽,拂晓捕杀了我放哨的民兵,包围了村庄,直奔我区府驻地,将院子围的水泄不通,没有找到我政府人员,当即把大院的男人全部抓起来,捣毁了家俱,天亮后把村中男女老少,赶到广场集会。 由宣抚官讲话,宣扬大东亚共荣,强化治安,提出各村要成立维持会,给日寇送情报,送粮食,出民夫,当场把由区政府住过的院子里抓来的男人和在村中抓住哪些认为可疑的人以及过路驻店的客人共三十六人,全部杀害,连几岁的儿童也未能幸免。 并扬言谁再敢靠近抗日县政府给八路军送粮,送情报,这就是下场,全村进入了恐怖状态,闹得鸡飞狗跳墙一片混乱,我们住过的大院,变成了有名的寡妇大院。 自从敌人在东崇贤村烧杀抢掠后,群众情绪紧涨,晚上都不敢在村住宿,除留下一些老头看门外,年轻人一到晚上就转移到村外后沟休息。天亮后再进村吃饭,严重地影响了生产和生活。 从此以后,群众见了我们都不敢接近,我们一进村到处是关门闭户,难见一人,有的群众埋怨我们,不该在这里住,引起敌人的痛恨,残杀了群众,使我们的工作一时无法开展,干部群众都愁眉苦脸,迫切要求上级派武装前来掩护,开展工作。 针对这一情况,江平请示上级,要求县委想办法用武装打击敌人,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于是军分区部队三十二团一部和武工队配合县区干部组成的工作组来到四区,分析了敌情连夜深入到游击区,抓了一批死心塌地的汉奸,就地镇压,张贴了布告,大力开展了政治攻势,打击了敌伪势力,使根据地逐步扩大,群众情绪起了变化,敌人钻进碉堡,不敢轻易出来活动。 抓紧了这一有利时机,我们积极组织民兵,壮大抗日武装,使这块根据地进一步达到巩固发展。 为了阻止敌人的快速部队向我根据地骚扰,县委决定组织力量,对横立在东崇贤村外的二拱桥进行破坏。 这个桥建在村外的一个深沟之上,桥的上面再架桥,形成了两层桥,故曰“二拱桥”,据说是鲁班亲自设计并参加建桥的,建造的相当雄伟。 在周围村动员了一百多人,部分民兵到前方活动担任警戒,并割了敌人的电线,断绝了敌人的通信联络,一部分担任破坏任务,大家带着铁锹、铁镐等工具,紧张地进行着拆桥,简直象赶届会,热闹非凡。 在休息时,三五成群,围地而坐,边吃干粮边议论,有的说这一下敌人再随便出来骚扰就不那么容易了。 特别是大批车辆难以通行。有的对此桥的破坏感到可惜,认为这坐桥是鲁班亲建,高大雄伟,破坏了后想再建谈何容易。 到天刚发亮,终于破坏了一层,车马难行,人们经过一夜的奋战,已疲劳不堪,饥饿难忍,纷纷坐下来吃干粮,大部分吃的干粮是康窝窝头。 二区区长王强同志的亲戚家,特意给他们送来刚烙的油饼,分给同志们吃。 过了几天,敌人又来了,让我们联防区的民兵,利用这一地形,很顺利地阻止了敌人的前进,还打伤了几个黑狗子(敌人的警备队身穿黑制服群众都叫们黑狗子)。 从此人民增强了对敌战斗的勇气和破坏敌人交通的信心,到处开展破路活动,收割电线,加上民兵在各要道埋设地雷,阻止了敌人的进攻,使敌伪军胆战心惊,到处碰壁。 这次宣传队的任务就是要在全县主要是敌占区和拉锯游击区展开宣传的,江平、赵麦玲和平丫惜各分一组,江平跟平丫惜到黄山区,赵麦玲跟圣衣到百尺区,宋世宏跟黄雁(一区区委宣传干事)到店上区。盖良弼抽调出来专门到壶南联络印刷宣传品事宜。 第241章 第241章 壶南印刷小厂是原上党中心印刷厂在撤离时留下来的一些技术员开的小厂,十二月事变后,印刷厂被顽固派所掌握。上党中心印刷厂原来属于山西省第五专员公署领导,住在长治城内。 三九年五月,日寇准备进攻上党之前,经常派飞机轰炸长治城,这时,上党中心印刷厂奉上级命令搬迁到长治城东南的北头村。 当时的主要印刷任务是给八路军总部印刷第十八集团军《步兵操练》小册子、《青年运动新方向》等,还承印专暑和各县的报刊布告等。 上党中心印刷厂的职工大部份是阳城、晋城、高平、长治、长子、壶关人。 三九年日寇进攻上党之前,厂部于七月二日组织百余辆铁脚车开始搬迁,三日后住在壶关县南关大庙,住了三天,六日后住固村。 七月七日参加了壶关县在固村河召开的纪念“七七”芦沟桥事变两周年大会,八日往小南青村和合庙,九日冒雨搬迁到壶关县杜家岩村,住在大庙上和一部份民房。七月中旬,经过紧张地工作,机器按装就绪,开始了工作。 日寇第二次侵占壶关县城后,开始出发扫荡,进行清乡,严加封锁。这时顽固派乘此对我抗日军民在经济上开始限制,使根据地党政军民的抗日军蓄物资和日常生活方面都发生了严重困难。 为了战胜日、顽对抗日根据地的经济封锁,我党决定在经济上实行自力更生,即发自己的货币。 八月份上党中心印刷厂奉上级命令担负了这一光荣住务,当时印刷的货币名为:“第五专署上党救国合作社”,为八县(壶关、陵川、高平、长治、长子、屯留、潞城、平顺)的通用币。 还给八县印刷名为:《某县货币劵》。只限在本县范围内流通使用,票面颜色分紫、兰两种。 票子经过印刷装订后送交专署,由专署统一打印专码后发行。称为“上党票子”。票子的威信很高,在上党地区超过了阎锡山发行的货币价值。 随着对敌斗争的形势变化,加之厂里由过去印刷书刊改印为票子,武装保卫工作也大大加强起来,厂里成立了工人自卫队,全厂上至厂长,下至通讯员,实行劳武结合,上级还发给厂部步枪十余支,手l弹若干箱。 全厂百余名干部职工,早上出操爬山,下午轮流学习打靶,投弹训练,黑夜自卫队在杜家岩村的小池山头轮流站岗。 住在大庙上的厂部和厂坊岗哨更加严密,非本厂人员一律不准进去,厂里印刷什么一律不准外传,谁泄露了秘密就会受到厂里的纪律制裁。 厂里的全体干部和职工在“抗日高于一切,一切为了抗日”的战斗口号鼓舞下,个个精神振奋,积极参加劳动,加班加点,日夜两班,班班都超额完成任务。 当时职工生活待遇很低,实行供给制,每人每月只发给五角钱的津贴费,就这也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 到九月初,由于特务汉奸的告密,住壶关城的日寇出发平顺的龙镇杨威一带,企图进攻八路军住新城医院和杜家岩的上党中心印刷厂,在我军的阻击下,敌人没有得逞。 为使工厂财产不受损失,确保安全生产,又从杜家岩村搬迁到了陵川县的冶头村,在冶头村开始工作不久,又遇到土匪的不断抢劫,所以工厂在九月下旬又从冶头村搬回壶关县福头村。 工厂到了福头后,工作更加困难,印刷货币用的纸张油墨、药纸等材料都很紧缺,但任务必须完成,在路东办事处的大力支将下,通过地下党的组织关系,从河南的新乡安阳敌占区购来所用材料继续工作,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光荣任务。 十二月事变开始印刷厂形势比较恶化,县城的敌人经常出发店上、长林一带扫荡,驻扎在晋城、高平、阳城等县的顽固军跟我们的摩擦升级,敌顽夹击对我抗日军民压力很大,革命内部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也产生了动摇,有的投降了顽固派,有的开了小差跑回老家。 在这斗争十分尖锐复杂的情况下,厂里党组织一方面加强对干部职工的思想教育,明确提出:坚持进步反对倒退,跟上共产党八路军抗日闹革命是唯一的出路,开小差、叛变革命当汉奸没有好下场。 另一方面加强了厂里的武装自卫队的领导,召开了干部职工会议,讲了革命形势,人人表决心,个个写战书,仅半个月时间练武生产出现了大好形势,抗日救国思想大大提高,生产任务超额完成。 在福头村,顽固派日益猖獗,为了团结抗日,我党政军开始北撤,上党中印刷厂随同专员公暑从壶关的福头村搬迁到平顺县的寺头村,在那里继续生产。 四零年春,上党中心印刷厂少数职工到太南日报社工作,大部份干部职工连同所有机器归属了冀南银行,厂部有部队从寺头村护送到左权县的麻田镇郭家峪村,从此开始印刷冀南票子,票额为贰角、伍角和一元的。 百团大战后,日寇对根据地采取了三光政策,驻榆社、襄垣、长治潞城、武安、武乡等县城的敌人,集中兵力到麻田、西井、小寨沟、黄崖洞等地进行扫荡。 冀南印刷厂在这最艰苦的情况下,各大队生产无法进行,四一年正月初一,第四大队随同冀南银行总部,在黑夜以急行军的速度从小寨沟秘密地搬迁到冀西邢台县的山区赤岸村的小峪沟。 盖良弼自从去年十一月,顽壶关县府集结其反动武装配合二十七军一个连,共二百余人,越界偷袭包围了县委、县府以及第三区公所驻地盘马池村,他带领区民兵迅速保卫县政府,掩护县委县政府领导撤退。 在撤退的同时,由于敌我兵力悬殊,县委宣传部长葛一梅、民政科长赵光宇、区分委书记郭长松、财建委员王俊亭、青救会干部申世江、工作人员雷责清等六个同志光荣牺牲。之后他就被暂时隐蔽,不在三区工作,被县委调到统战小组。 县委成立宣传武装小组后,他担任了武装小组组长,专门来保护知识分子用宣传品和喊话等方式跟敌人展开反宣传活动。 在必要的时候,捉拿汉奸特务叛徒等,打击那些死心塌地为敌人办事的中国人,来震慑那些思想上矛盾,胆小怕事的中间分子,是他们能回到我们这边来,并为我们服务。 盖良弼原来在中心印刷厂工作过,印刷厂转移时,县委为了壶关的工作就留下在印刷厂工作的一些壶关师傅们,上级还留下了部分印刷工具,这样,一个小型印刷厂就很顺利地开了起来。 顽固派在常行另立政权后,就把印刷厂占己所有,就像修械所一样,里面的工人师傅大都是我们的人,有的还是我党专门安插在里面的党员。 一个月前,县委派出游击武装宣传队向日军占领区散发宣传品、书写标语,向敌占区秘密散发宣传品,这些印刷任务就是他在壶南印刷小厂完成的。 缮写科的王松林和苗起元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他们跟几个技术员都是向往我们这边的,要不然盖良弼也不会顺顺利利完成先前的印刷任务。 这次的印刷任务比先前还要大,这是对全县整个敌占区、游击区的宣传。他们的接头地点还是在流泽饭店,这里是常行顽固派县府和壶北来人最中心的地方,也是个地方集镇,三教九流,人杂繁华。 在流泽饭店的流泽村民兵赵仁保和赵长乐,已经成为我党地下交通员细胞组,只要壶北来人都要先到流泽饭店跟他们接头。 他们已经凭借是流泽村人,是地头蛇,在流泽饭店立下了一小块阵营,还参加了顽公安局武装,韩庄村的申何元虽然是这里的经理,但对他们也是另眼相看。 别看流泽饭店是一个只管吃饭的地方,其实这里就像一座小城,里面赌博、嫖娼、卖淫、吸毒样样俱全,也是壶南国民党公安局的联络点,在这个地方跟我党的交通员接头反而更安全。 壶南县委书记在这里被害后,县委计划把这个杀害革命同志的巢穴捣毁,后来大家一致认为,还不如暂且留下这个匪巢,因为我们的两位同志才深入进去,也是我们今后跟壶南国民党内部的同志联系的一个好地方。 盖良弼肩搭一个粗布搭子,手提一个小黑布包,里面装有刀、剪、绳子,扮作一个惯串乡道的删(阉)猪匠,流泽饭店喂有猪,他已经被介绍来这里好几次了。 正晌午,正是吃饭人多的时候,印刷厂的王松林坐在了盖良弼的对面,要了一碗豆杂面两个粘豆包。 盖良弼却是炒着两盘肉丁菜,他还要等着赵仁保和赵长乐来一块吃,说是他请客也很正常,因为他这个删猪匠就是他们找回来的,技术高,猪删的尽,不跳圈只长膘。 第242章 第242章 王松林哧溜溜吸了一口面条又喝了一口汤,拿起豆包掰开两瓣,见四下安全就抓紧跟盖良弼汇报情况: “眼下由于壶北各地散发的传单都惊动了日本人,常行顽县党部怀疑是从我们那里印刷的宣传资料,正在严查,有几个还被抓去询问,你把资料搁下,给个数目,我们想办法完成,等我们的通知。” “这些困难县委都想得到,让我捎话代县委向同志们问好,第一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一定要大家注意安全。”说着从搭子中间扯开一道口子,将里面的资料拿出交给王松林。 正在这时,忽然几个警察来到店里,挨着座位检查良民证,王松林手里刚接过盖良弼递过来的材料,一时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正好赵仁保端着一盘菜过来。 忙对着盖良弼说道:“删猪的哥哥,连我手里的四个菜,行了吧。”说着,把盘子放在王松林面前,顺手把那资料从盘子底下抽去,盖良弼及时给他使了使眼色,他才松了手。 这时警察已经走了过来,他们把自己的良民证取出来交给警察,警察手取良民证,正准备看,发现赵长乐端着一盘豆芽菜来到跟前。 赵仁保见状急忙说道:“刘警长大驾光临,正好赶上,一块吃吧。” 这刘警长就是流泽人,跟他们也是同辈,也没居次,简单看看良民证递给他们,就顺势坐在座位上。 王松林也只好跟他们一块拿起了筷子。 “再加两个菜吧,刘警长是我们的父母官,难得碰到。”盖良弼说道。 那个刘警长道:“简单点简单点,马上就要集中去五集,赶不上趟了。” 赵仁保道:“急啥,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您不是天天都这样。” “今次可不一样,荫城的都来到半路上了。”刘警长说着在赵仁保耳朵根喃喃了几句。 赵仁保听后脸色一阵苍白,这个小小的变化让心细的盖良弼发现了。 他认定又要发生大事了,荫城来的,那一定是鬼子。 地点在五集,赵麦玲不是要在五集开会吗。 此时,忽见从门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个穿保安队服装的二流子,腰里摆着一支匣子枪。 赵仁保对着他小声喃喃道:“活阎王来了。” 活阎王就是驻北行头保安营副营长的小舅子李熙春,县城防共保安团的副团长。 三年前是公道团团长杨笃宽手下,在当地是一恶霸地痞流氓,警察局局长都让他三分。 “不见他还想不起来,壶南县委书记就是他给抓的。”赵仁保说罢急忙迎了出去。 盖良弼来的时候就听赵麦玲说,她们已经和流泽区武委会主任定好了,要选在五集召开这次各村妇救会会议,会议内容就是布置眼下的宣传工作,动员群众认清形势,辨别谣言,向着我们党的路线英勇杀敌。 流泽区武委会主任张永庆就是五集村人,他的村已经选举了各救会干部,群众的风气正,抗战的气氛浓。 盖良弼已经坐不住了。他的屁股底下就像插着一颗钉子。 一旁的赵仁保刚刚安置下活阎王李熙春过来,他怕活阎王来这一闹耽误大事,他也在考虑刚才刘警长对着他的耳朵说的悄悄话:“五集有秘密开会的。”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看出来盖良弼已经觉察到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他才能脱身出去,于是他立即找个借口出去到村上找到民兵雷长好,交代他火速到区上报信。 他马上又返回来,一来要稳住警长,让他能拖延一时就拖延一时,他还要设法把他身上的资料交给印刷厂的同志。 区上张树芝接到雷长好的消息后,马上召集区干队火速前往五集救援。 赵麦玲在五集开会的消息是五集村里的汉奸出卖的。 这些个汉奸们有的就是要得到哪一点丰厚的报酬,他们对共产党的认识就像那些传言,是土匪,身上还长着毛,越传越邪乎。 他们见着百年不遇的发财事,就在两面报信,西面是荫城据点里的鬼子,东面是常行顽公安局,这两个地方都给他们有丰厚的报酬。 荫城到五集的距离北常行还近,他们得到共产党的消息,行动异常的迅速。那个都有论功行赏的机会,共产党跟民兵游击队还不一样,共产党在他们眼里是大患,一时都不能耽搁。 张树芝亲自带队出发,因为区上小分队最近增加了不少新战士,他们都是二十军新兵营的。 那晚他跟马千里分手后,把逃出来的百尺一带的士兵都集中在一起,简单地开了一个小会议,让大家暂时各回各家,暂避一时,愿意抗日的来区上找他张树芝。 赵麦玲跟流泽区武委会主任张永庆以及区上的一些同志还有各村解放了思想的先进妇女及村武委会成员,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 发展各村妇救会,跟随村武委会在村上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揭穿那些反动谣言,对我们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捉拿特务汉奸,打击维持会等工作。 在开会之前,张永庆调民兵分别在东西路口站岗放哨。 约下午三点多,放哨民兵发现了西面来的鬼子,约一个小队,正在直接往会议地点涌动,他们急忙派一个民兵去报告,不料被鬼子发觉,朝他飞来一颗子弹,也是这一声枪响,惊动了开会的同志们。 已经赶到五集的张树芝带领的区干队正在为找不到会议的地点而犯愁,听到那枪声,才明确了方向,队员们迅速朝枪声的方向赶去,跟鬼子进入了战斗。 随即,从后面赶来的常行公安局也朝着枪响的方向扑去,一时间枪声密集,爆炸声不断。 区武委会主任张永庆带领几个区干部和民兵正在阻击敌人,掩护开会的同志们转移。 随后,盖良弼跟赵仁保他们也赶来了,正好在村外碰到了正在转移的同志们,赵麦玲跟圣衣在后面断后,阻击尾随追来的敌人。 只见赵麦玲手里的驳壳枪直冒火星,后面的追兵“咿呀咿呀”乱叫,圣衣也是一把好手,她在后来的战斗中锻炼了自己,比起在神郊那次连枪栓都不会拉要强百倍。 这次战斗牺牲了几个民兵战士,区武委会主任张永庆被鬼子抓到了荫城。 江平跟郭芳芳来到黄山区,苏大本让她们到黄山去找王怀德。 江平她们到了黄山,王怀德就在等着她们。 王怀德认得江平就是跟他一块参加红军的刘保顺,那时她还小,还是个上学娃娃,现在都成家了。 王怀德是近期才从平顺地委调黄山区府工作的,他还不知道刘保顺已经牺牲了。 问江平,她告诉他,三哥在十二月事变跟县领导一块撤退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王怀德也不再追问了,他知道他们这些军人就是听从上级组织安排的。 妇女工作会议就定在了楼峰山西面的山头村,那里地形较好,坐落在楼峰山半山腰,对西、北的方向一目了然,特别是能看到从长治县韩川方向来的敌人。 遇到紧急情况,从山头村也能快速转移,东面翻过山就是冯坡、黄山、小山沟、油坊河等村,北面是辛寨、阳护、向掌等村,再往东北就是游风约根据地。 苏大本已经把各村的妇女骨干和武委会成员集中在山头村,等待这位有文化的女同志来开导他们黄山区的妇女们。 山头村有一位妇女骨干叫宋召则,她是下好牢村抗日村长宋补云的妹妹,早年受哥哥的进步思想影响,为苏大本和哥哥他们提供开会地点,放哨站岗,这次会议地点还是决定选在她的家召开。 女联络员宋菊花是我党地下联络员细胞组织,她是南阳护冯家岭村人,是个性情屈强泼辣能干的家庭妇女。 三九年十二月事变前,在苏大本的感召下,成为我党的一名地下交通员,经常为我党送信送情报,四〇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担任了区妇救会主席,长年累月在外奔波。 还有冯坡村的杨莲花,她的丈夫郑海楼是冯坡村秘密民兵骨干,也是受到了革命思想的熏陶,经常在村里跟村里的民兵开会担任做饭送饭工作。 有了这些妇女骨干,江平她们开会的气氛就比较活泼,让大家各自谈谈自己的感受,真是说的淋漓尽致,各人都有各人的切身体会。 冯坡村的杨连花说道:“都说日本好,是给我们谋福利来的,还什么大东亚共荣,可是荫城日本人经常搭山来村里抢这抢那,要这要那,村里的妇女都是用窑上的煤灰抹脸,都怕被鬼子看见拖到荫城炮楼里,折磨的你几天回不来。 三八年二十七军来村里号房,住着一个营,那个营的营长对老百姓很好,自从那个营走后,又来一队人马,见到村上的年轻人就抓,说是当兵吃皇粮,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不去就五花大绑捆了带走,这些哪像是自己人呀。 哪像我们的老苏(指苏大本)啊,你原意当兵打日本就欢迎,你思想上不愿意也不强迫,你家里有困难,不管你是不是打日本的,都一律帮助,这才是我们穷人的队伍。” 第243章 第243章 通过大家各自的发言,江平和平丫惜在场编起了顺口溜: 小鬼子,真遭殃, 进村抓鸡又牵羊。 吓得妇女到处藏, 锅灰煤面抹满脸。 黑狗队,就是狼, 伪装鬼子到处骗。 你的底细他全摸, 捏个罪名把你绑。 东南有伙顽固党, 不抓丁来就要面。 如果跟你要不上, 劈头盖脸使棍棒。 八路军是好汉, 不抢不要不勉强。 你有困难他来帮, 还为你舍身挡子弹。 民兵们扛起枪, 跟上八路保家园。 妇女走下热炕头, 春种秋收站好岗。 词是江平编的,平丫惜程度还不达,可是她会说,在抗日高小她们那些女学员就经常练习唱歌,演讲,说快板,就是用来日后下乡搞宣传。 散会后,忽然江平想起来一件事,就问苏大本:“苏召兄的家乡离这远吗?” 苏大本道:“不远,就在眼皮子底下,上好牢村。干什么?” 江平从衣袋里掏出苏召兄交给他的木头手枪说道:“这是她亲手给他的儿子做的,在我身边也快半年了。” “那我们一块去吧。”苏大本道。 江平跟平丫惜在黄山区进行各村的妇女工作,落实村里在鬼子据点的伪军情况,宋菊花(南阳护村)就领她们到一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少妇家中。 一路上宋菊花滔滔不绝地讲述:这少妇名叫任柳月,长得清明秀丽,水灵得体,娘家在宋壁村,家里有田地,是个富裕户,在“借粮、抽地、废文约”的斗争中,她还动员家里积极为抗战借粮捐款,站在穷人一边。 丈夫张秀生,是个积极分子,跟他邻村,是村里的民兵,积极参加破坏韩阳脑鬼子炮楼的行动,村里人都把他称为英雄。也就是因为这样,任柳月不顾家里的反对,跟他过门圆了房。 可是新婚还不到一年,她的丈夫张秀生就被征兵的来了征到了荫城伪军里面,还担任了伪小队长,平时一般不回家,即使回来一趟也是偷偷摸摸的。 “那你说这两口子不是都挺进步的,怎么变化这样快?”江平问。 “是呀,谁也弄不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怎么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哩。”宋菊花道。 “你们没有找这个任柳月坐坐摸摸底吗?”。 “找来,她就是不说,可是她主动告诉我说,她丈夫肯定不会干坏事。我说,当了伪军黑狗子,就不干坏事也不会干好事。” 到了她家,任柳月迎接出来,那娉婷婉约的风姿,娇艳俏丽的容貌,在她们两个女同志的第一印象都对这个任柳月刮目相看。 其实江平在宋菊花一路上对这一对新婚夫妇的讲述中就有了一种好的感觉,一来,这个对象是个伪军小队长,还是在荫城这个鬼子的大据点里。二来,听这两小口子的本性并不坏,是个可能争取的对象。这三就是,他们的突然变化,其中一定包藏着什么原因,是个能够争取回来的对象。 宋菊花是区上妇救会秘书,由于这件事来找她可不止一次,可是每次在她嘴里都挖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县上的领导,比我的官大,还是说说你丈夫的事吧。”宋菊花直来直去地给她做了介绍。 “今天我们啥也不说,就唠家常理短。”江平道。 然后稳稳坐下来,很亲近地问任柳月今年多大了,过门多少天了,过了门做了媳妇就离不开烦心事了等等,还谈到她跟夏馨雨从相爱到举行婚礼的事。 接下来就是平丫惜,她比任柳月小,她跟她讲了她被村上地主纳她为姨太太的事,亏是八路军同志们救了她,现在她就是一名八路军的人了。 任柳月听着觉得江平的婚事跟她们的婚事挺接近的。 拉呱了一个半晌,最后她们相互都认了姐妹,其关键的话一句也没有提。 这一个晚上,任柳月怎么翻腾也睡不着,她的这些事能告诉别人吗,如今都是鬼子汉奸的天下,村上就是有个民兵、带枪的,那也是匆匆来匆匆去,来无踪去无影的。 任柳月跟张秀生过门圆房也是匆匆的。 日寇第一次入侵县城的时候,她跟张秀生和着村上同龄人参加了县上抗日救亡斗争的游行,在村里宣传合理负担政策,动员富裕村民为抗日捐钱捐粮娟物,打击那些土豪恶霸。 日寇第二次入侵县城的时候,四周都修筑了工事炮楼,炮楼里住上了日本人,村里人叫这些日本人是鬼子或者“老黄”(因他们穿一身黄军装)。 这些老黄从炮楼里出来,沿各村进行抢劫,看见有姿色的女人就对你进行无理,吓得村上妇女们都躲到村川外不敢回村,每天不洗脸不梳头,不打扮。 一些被斗争过的土豪地主还有那些地痞流氓都纷纷往鬼子炮楼里跑,趁黑夜装扮做鬼子到处抢东西欺负女人。 任柳月在四周是出了名的村花,韩阳脑炮楼里的鬼子离她们村子近,那些汉奸就给老黄介绍附近村里的好姑娘好媳妇,逼她们跟鬼子上炮楼,不然全家就跟着遭殃。 任柳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跑出村跟张秀生匆匆过门圆房的。 阳护村有个地痞刘东山,日本人建造了据点后,他就得了天下,跑到荫城当了汉奸,鬼子让他在每个村必须找一个像他一样的汉奸。 任柳月的村就有了汉奸张麻子。 当上汉奸的这些人就仗凭着鬼子任意欺负村里人,晚上借着查户口去到任柳月家,对着她爸她妈,说是:“老黄说了,你女儿当年在县街游行,跟着共产党八路跑,念是初犯,给足了我面子。” 说了一大堆废话,就是赖着不走。 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家人都能看出来。 接二连三来了几次,都没有听到一句他爱听的话。 有一天,汉奸张麻子就领着一个翻译官来调戏任柳月,要不他家就得给皇军交粮,因为他知道他家给八路军捐过粮,否则就得到据点尝尝老虎凳的厉害。 就是交粮也得把女儿救下。父母亲亲自把粮食送到韩阳脑。 任柳月跟张秀生就是那年在县城游行的时候双方有了好感的,他们都是有文化的青年,因为国民小学校就在宋壁开着,日寇第二次侵略县城后,国民小学停办。 双方一直有书信来往。不过,当时任柳月的父亲不满意这门婚事,就拖了下来。 现在闺女面对着这些畜生被逼着走投无路了,不同意这门婚事也不行了,于是就择个吉日把女儿嫁了出去。 嫁出去的女人就有了主了,总比黄花闺女安全。 其实过了门的任柳月比黄花闺女的时候还不安全。因为张秀生是个民兵,自从区上成立了联防队,每天早出晚归,居无定所,早被村里的汉奸特务盯上了。 汉奸头目刘东山又差张麻子带人来找柳月的麻烦,说是张秀生参加了民兵游击队,要限她三日把张秀生交出来,否则,就要带她到荫城给皇军个交代。 三天后,他们真的来了,还有那个翻译官,任柳月一见那个翻译官就感到恶心,满脸的横肉。 张秀生当天晚上随他们到了荫城。 几天后,张秀生才回来。 听柳月说:“区里民兵来找过他两次,确定他是叛变当了伪军。” 其实,张秀生是坐了几天老虎凳。他宁肯死也不当叛徒。 在后来,刘东山领着那个翻译官要去他家把柳月请回来,他才屈服了。他就是过不了他们用柳月来威胁他这一关。 张秀生虽然当了伪军,他没有出卖过我们一个同志。江平通过跟任柳月谈话,知道了里面的隐情,他在区上又详细对张秀生进行了摸底。 第二次,她们又去了任柳月的家。 她们在第一次相互都认了姐妹,这第二次一见面就像家里的亲戚来走亲一样,一种亲近的感觉。 这一次,任柳月一五一十地跟她们讲述了她的这段经历。 “没想到,秀生连死都不怕,却过不了俺这一关。”任柳月又是气愤又是感动。 江平跟区上交换一下意见,又将这件事汇报给了盖良弼。最后决定,首先要铲除刘东山和张麻子这两个汉奸。 那些死心塌地的汉奸一般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任柳月得知能够宽大他的丈夫张秀生,主是要看他以后的表现。 提到要铲除汉奸,任柳月说:那个张麻子经常喝上酒就会来找她,她每次就躲到她娘家,张麻子就睡到她家门口,一直到天亮还不醒。 没过多久,张麻子被区上处决了,尸体就扔在通往荫城和韩阳脑的十字路口。 张麻子被区上处决后,任柳月也敢安心地在家里住了,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张秀生,张秀生便想见见领导,让她撮合。 任柳月把他的想法告诉给了江平,江平说:“只要不是死心塌地为鬼子做事,组织都能对他宽待。” 此后,张秀生就在一天晚上回来了,见到江平她们就恳求组织原谅他,他提出来自己要去参军当八路,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但是得把媳妇任柳月弄到妇救会里面,这样他也安心。 任柳月怕江平怪罪,就骂张秀生:“不成器,就你有个媳妇,组织已经原谅咱们了,还提这要求。” 江平也正色道:“这不是什么要求,这是他的一颗诚心,让你进妇救会你还不愿意?” “就是跟着我干!”宋菊花紧着补充一句。 “愿意愿意。”其实任柳月还搞不懂什么是个妇救会,也就宋菊花这一句听明白了。 江平又专对着张秀生道:“要想立功也不一定非得参军,在哪里也一样,只要心向革命。依我说,你还是当好你的伪军差事,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张秀生点点头,表明自己一定会知道怎么干。 第244章 第244章 刘东山是南阳护编村村长,鬼子来了后就当了汉奸,在黄山一带是个神通广大的大汉奸,荫城、韩阳脑、县城等鬼子的据点还有常行特务机关,他都吃得香。 在鬼子那里是汉奸,在常行那里是暗杀团骨干,到哪里就住到那里,居无定所。 在全县锄奸反特运动中,刘东山一个人绝对不会出来他的巢穴,即使对他再有多么大的诱惑,他都不会心动。 铲除刘东山成了黄山区当前的中心任务。 区上派人跟任柳月的丈夫张秀生谈了一次话,决定他还当他的伪小队长,继续留在荫城,暗中为我们服务。 张秀生感激零涕,决心悔过自新,为抗日效力。任柳月参加了区妇女组织,成为我们的联络员细胞组织。 自从张麻子暴尸荒野,刘东山就一直躲藏,据我内线报告,刘东山近期在壶南韩庄南面的方善村出现。 方善村是常行顽公安局长刘国庆的巢穴,那是个壶关、陵川、长治三交界的地方,三个县的顽县长都经常在那里盘踞。 盖良弼决定亲自除掉这个大汉奸,也为妻子赵麦玲打开一下这里的局面,全县的斗争还数这个地方最复杂,有日伪、有顽固派、有二十七军兵痞子、有特务、有汉奸、有暗杀团、有防共保卫团、还有黄乡道邪教。 西面是西火、荫城鬼子据点的占领区,从流泽往东南又是顽固派和二十七军的地盘还有陵川过来的鬼子。 赵麦玲决定跟丈夫一道在这里打击汉奸特务,自从那日在五集被鬼子、顽公安局包围后,上级决定暂时停止活动。他们都是神郊人,这里是她的家乡,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最熟悉。 圣衣听说赵麦玲要到壶南执行任务,她也要去,她说还要跟着姐姐锻炼锻炼,要不是几次在姐姐手里锻炼,现在兴许就成为烈士了。 赵麦玲道:“就你这小嘴会说。” 盖良弼已经是流泽饭店的老主顾了,就连那些常行公安局的小喽啰也跟他混的挺熟,在这一带成了一个有名气的“删猪匠”。 盖良弼跟赵仁保说明了这次的任务是板子上钉钉子,绝不含糊,无论如何都要解决了刘东山这个大汉奸。 刘东山藏在方善就是赵仁保通过那个刘警长知道的。 那个刘警长虽然在公安局长刘国庆手里做事,却一向不愿意做哪些对不起同胞的事,那天,这位刘警长带着人去到五集故意给赵麦玲她们留开了一道口子,使同志们顺利突围出来,这些都被跟在后面的盖良弼和赵仁保看在了眼里。 “这个刘警长能争取。”事后盖良弼跟赵仁保道。 “这个人不坏,我了解,都是一个村的,不过,他还不了解共产党八路军,但是对鬼子可有刻骨仇恨。”赵仁保道。“三九年他的舅舅就是被鬼子杀害在卫家庄的。” “黄山区那个张麻子给暴尸荒野了。”赵仁保在接到盖良弼让他寻找刘东山的下落,他故意跟这个刘警长提起了张麻子。 “就是荫城那个汉奸?” “噢,你知道?” “大汉奸谁不知道,汉奸没有好下场。” “听说刘东山是三吃开,到那里也有他的地方,现在都没有找到。” “在呀,就在方善,前两天我还见他好好的,每天吃酒作乐。”这个刘警长认得刘东山,刘东山凭着日本人那个狐假虎威的样子连刘国庆都让他三分。 方善村是一个乱人杂马的地方,也是让有些特务汉奸感觉是最安全的地方,东面紧邻陵川县平城区,西南面是高平县和长治县西火镇、荫城镇,壶关县顽固派和二十七军驻扎常行,屯军扎营。 壶关、高平、陵川、长治四县的特务汉奸都来这里探听消息。 四个县的顽县长自抗战以来就在这里定期聚会,互通风声,他们又想消灭共产党,又担心被日本吃掉。 刘东山就觉得这里是一个让他最安全的地方,他现在感觉到了他已经走到了秋后蚂蚱的地步。 如今的形势不像是前二年了,那个时候他在那里都是耀武扬威的,现在弄不好遇到锄奸队,脑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搬家。 即使在炮楼里都不会睡得安稳,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是个乱人杂马的地方。 赵麦玲跟圣衣回到了神郊村,她们已经想出了接近刘东山的办法。她们已经说服了那个刘警长给他们帮忙牵线,共同把这个刘东山大汉奸除掉。 那个刘警长自从那日在五集救了赵麦玲她们,就对共产党八路军的同志们有了一个很深的了解。 他对赵麦玲和圣衣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意,看人家一个个软弱女子都敢跟鬼子拼命。 给那些藏在方善村的汉奸特务们拉线扯皮条的大有人在,因为这些汉奸特务们能给他们好多小费。 刘警长找到一个惯拉皮条叫杨小女的女人,说他的手里有愿意伺候男人的,也有些姿色。杨小女已经在这里混熟了,特务汉奸们也对她放心。 赵麦玲依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女人的模样打扮好,让圣衣给她把关,圣衣还是个姑娘,看着她这个样子只是笑,也提不出个建议来。 赵麦玲只有看着镜子自己又倒腾了一会,直到入了她的眼。 第二日傍晚,刘警长领着那个杨小女见到已经打扮好的赵麦玲。 刘警长道:“怎,行不行?” “行,行!” “能给我分多少。”刘警长问。 “少不了你的。这姿色可得找个有钱的主。”杨小女很得意的样子。 “找谁?” “你们的头。”杨小女道。 “头?” “刘局长。” 刘警长一下懵了,这可是要帮倒忙了,这赵麦玲可是专门伺候大汉奸刘东山的。 忸忸怩怩坐在一厢的赵麦玲不知道他们在捣鼓什么,只是在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这到比上战场还折磨人。 刘警长脑子转了转,悄悄捏一下杨小女出来道:“你可别把这货轻易给了我的上级,那我可完了,连你也会遭殃。” 杨小女虽然不全懂他话中的意思,可是她知道听他的没错。忙问道:“你说给谁?” “听说有个刘东山在日本那里是红人,他的钱可是好挣啊。最起码我们不相识,不落麻烦。”刘警长道。 “你是说那个黄山来的刘大村长吧?” “对!刘东山,听说他有钱有势。” “行吧,我还想今次好好在你们领导面前露两手。” “不敢不敢!要那样,我就只好领着人走了。” 临近晚上九点种的方善村不像其它村庄已经是静悄悄黑洞洞的了,那忽明忽暗的灯光才开始在这里忽闪起来。 谁都不晓得这里的每个人都在这个时候干什么,有日本人便衣,有顽固派,有二十七军,有特务汉奸,有暗杀团,有防共保卫团,有夜袭队…… 圣衣扮作一个小男孩,腰里掖着家伙,她要给赵麦玲分担一些风险。刘警长要专门等待杨小女的好消息。他还等着分赏钱。 杨小女问刘警长姑娘哪了,她指指北面的一个小屋,说那就是刘东山住的地方。 刘警长知道刘东山住的地方,他在白天已经打听清了。现在证实了没错,忙招呼赵麦玲过来。 赵麦玲过来,跟着杨小女朝那间房屋走去。一路上她的心在突突直跳,下意识摸摸身上没有掖着家伙,心里突然感觉虚虚的。 她跟杨小女进去后,刘警长就带着圣衣进来那小院,一会杨小女笑嘻嘻地过来了,一边往刘警长手里塞钱一面说道:“完事了,完事了,我要走了。” “那个家?”刘警长问道。 “楼上第三间,那是人家的事了,你操那心干嘛。”杨小女说罢就出来小院走了。 圣衣朝楼上第三间房摸过去,把掖在腰间的家伙拿在了手里。 赵麦玲没想到,刚进屋就被一个刚劲有力的男人搂在了怀里,使她一时喘不过气来,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她顺从地等待那人松手的那一刻,一骨碌挣扎出来。 那人找不到了赵麦玲,叫到:“小娘们哪去了。” 赵麦玲躲在了炕角,她是要被迫他把灯给点亮了,她要首先确认了这是不是她要找的刘东山。 那人黑乎乎地找不到了赵麦玲,就摸着火柴点亮了灯,只见赵麦玲卷缩着身子故意显出抖擞害怕的样子。 “嘿嘿,还真是个嫩货儿。”那人笑道。 赵麦玲趁机看看,忽然发现不是刘东山。 刘东山的模样她早听刘警长描述过了,最起码年龄相差很远,这个人比刘东山要年轻的多。 赵麦玲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见那人又朝她扑过去。 “你不是我要伺候的人。”赵麦玲护着自己说道:“你是谁?” “小娘们,我不比那个刘东山年轻吗,还挑三拣四呢。” “那你?” “老子活阎王李熙春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在这里谁敢跟老子说个不字。” “李熙春!” 赵麦玲听盖良弼说过。这也是个大特务汉奸,绰号活阎王,经常明目张胆地凭借鬼子和顽保安营的名誉向各村村副摊派,只要写个纸条,上面要什么你就得给什么,否则不是领鬼子来侵略就是让保安营来抓人。 可是他怎么代替了刘东山呢。 李熙春没说二话,脱掉衣服又朝赵麦玲扑过去。 赵麦玲不由得尖叫一声。 这时,守在门外的圣衣怕赵麦玲吃亏,知道也是动手的时候了,猛地推开门进去,从炕上抓起一个枕头朝正在撕扯赵麦玲的李熙春头上一扣扳机,只听“碰!”的一声。那声音闷声闷气的。 圣衣见赵麦玲手里握着一根头上别着的银针。 “快走!”赵麦玲推了一下正在愣神的圣衣。 第245章 第245章 赵麦玲、圣衣亲手处决大特务恶霸李熙春,在游风约根据地传为佳话,但是真正知道真相的却是寥寥无几,就连盖良弼也是蒙在鼓里,本来计划处决的是大汉奸刘东山,怎么就变成了李熙春。 为了在根据地发展壮大武装队伍,盖良弼接到紧急通知跟着县委领导忙的是不亦乐乎,根本顾不上问询赵麦玲孤身独闯方善村的那些细节,甚至连她的影子都没有见着,在方善那种地方,自己的老婆竟然装扮成一位荡妇。 被处决的活阎王李熙春是常行顽保安营副营长驻行头三纵队大队长王付仁的小舅子,平日里作恶多端,欺压百姓,每天在腰间摆动着一支二十响、匣子炮,专门为顽保安营提供共产党的下落,还是方善防共保卫团的副团长。 平时带着他的手下在方圆村庄抓民夫抓壮丁参加他的防共保卫团,专与共产党八路军民兵游击队作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吃人心这事就是这个活阎王创造出来的。 对于这样一个大恶霸,他真的想不到赵麦玲是怎样对付他的,这在根据地所有的同志们眼里都富有一种传奇的色彩,在他心里也是。 活阎王虽然是被处决了,但是留下的后遗症在根据地就更加严重了,活阎王的死给顽固派保安营制造了一个借口,说是界北的八路把活阎王给杀害了。 驻行头村的保安营副营长王付仁为了给死去的小舅子报仇,竟然接二连三地越界祸害老百姓。 四二年巩固扩大根据地,建立合并县城武装是地委的指示,壶关、长治两县的武装正在固村镇进行年前集训,以对付日伪的大型扫荡。 将“壶关县子弟兵独立营”与“壶关县青年连”合编组建了“壶关县独立营”,营长候国英(兼),副营长苟在合,政治委员李唐(县委书记兼),副政治委员霍宗岳及一连长刘达飙(刘宝库)、二连长邓云辉、三连连长孟光华等大小领导都在固村大庙随队集训。 长治县第四区政委鲍德山于四一年八月在壶关县山则后村成立了“长治县对敌斗争工作委员会”,简称“敌工委”,对外称“长治县抗日招待所”、“长治县贸易货栈”。 成立了往我平顺、潞城、黎城根据地转运粮食、食盐、药品、麻皮等战略物资的转运站。 四二年初,鲍德山带领的长治县抗日游击大队驻固村镇跟壶关县独立营进行集体大整训,为新的一年储备力量。 就在集训中,大家听说驻北行头村顽固派保安营大肆侵犯我根据地,使百姓蒙受损失,纷纷要求消灭这支坑害百姓不打鬼子的队伍。 负责调查越界破坏事件的负责人盖良弼正在给领导们汇报每一次事件的损失和我联防民兵游击队奋起抵抗的英雄事迹。 一月三日,顽方保安营分别以三十余人和六十余人配备一挺机枪,全皆步枪越界包围店上村。我店上区干队民兵奋起抵抗。 六日,顽方保安营分别以三十余人和六十余人配备一挺机枪,全皆步枪越界包围店上村。我店上区干队民兵奋起抵抗。 七日,顽保安营和游击支队及编村五十余人,配备机枪一挺,其余皆步枪越界抄袭下石坡村,抢去粮食二十余石,被子五条。 同日,驻扎在界南的二十七军和伪县府公安局保安营、编村等反动武装,夜间越界偷袭包围我抗日区政府所在地杜家岩村,对群众开枪射击,大肆进行抢劫,打伤我抗日村干部和群众十八人,抓走群众一人被杀,抢走牲口三十余头,抢走衣物被褥等很多。 九日, 顽保安营勾结四十军及盘底编村一百余人,配机枪两挺,其余皆步枪,越界抄袭板安窑村,抢去百姓粮食、蔬菜等。 十日,顽保安营一百一十余人,配备轻机枪两挺,其余皆步枪,越界到店上包围我抗日区干队。 十一日,四十军及盘底赵连村军队一个连,村公所十余人,越界抄袭韦侧水、安居等村。 十三日,顽保安营二百余人,配备两挺机枪,其余皆步枪,越界抄袭店上,王桥凹等村,抢走老百姓家里的馍数百个,抓走村副一人。 同日,顽保安营二百余人,配备两挺机枪,其余步枪,越界抄袭王桥凹村。 十六日,顽保安营七十余人,配机枪一挺,余皆步枪,越界抄袭王凹桥村。 顽特务队三十余人,偷袭西堡村,杀死该村武委会主任。 十七日,四十军及盘底编村一连多人,越界抄袭子良庄村。 十九日,顽保安营一百余人,配备机枪一挺,余皆步枪越界抄袭王桥凹村。 二十日,顽保安营、游击支队一营及编村八百余人,配备轻机枪三挺,重机枪一挺,余皆步枪,越界偷袭包围杜家岩村,抢走食盐九十斤、食油五十斤、小米八石、小麦六石、款一百八十八元、布二百三十六尺、被子三十余条、衣服二十九件、牛六头、驴六头,打死群众四名、打伤六名、抢走羊十五只、猪肉五十斤、杂粮九石余。 二十一日,顽保安营、游击支队及编村一百余人,配机枪两挺,全皆步枪越界抢劫到西河村,抢走群众毛驴十七头,牛六头,被子八条,抓走群众三人。 同日,顽保安营一百余人,配机枪一挺,余皆步枪,越界抄袭崔家掌村,同时出发一百二十余人,越界抄袭东韩村。 二十二日,顽保安营一百余人,轻机枪一挺,余皆步枪,越界抄袭崔家掌村,抓走百姓六人,罚大洋几千元,后放归。 …… 我区干队民兵,在顽匪军的越界侵犯中,共作战十一次。消耗子弹二百五十发,手l弹二十个,伤我队员一人,损失被子十四条,击伤顽军四人,俘虏顽军班长一人。 二、三、四区民兵对顽军作战三十次,参战人数达五百多人,消牦子弹二百八十发,手l弹七十个,地l一百四十个,击伤顽军二十余人。 就在驻固村两县武装制定如何来打击顽保安营的嚣张气焰时,一月二十七日,驻长治、陵川、高平、潞城、壶关五县的日伪军约二千五百人,兵分三路合击壶关、长治两县对敌斗争的经济中心和抗日支点固村镇。 二十八日拂晓,地方武装部队与民兵自卫队在县委部署下,由独立营副营长候国英,副营长苟在合,长治县抗日游击大队政委鲍德山共同指挥与日军展开激战。 这次五县日伪军是由敌特透漏消息,使日伪知道壶关、长治两县的抗日主力军在固村集训,于是想用重兵来个突然袭击包围全歼两县主力。 但是,日军没想到,我二、三、四区民兵已经纷纷成立了联防队,接到命令,由四面八方对日军进行反包围,使日军腹背受制。 在日军重兵包围之下,我部骁勇奋战,毙日伪十七人,区干队、民兵在外围毙伤日伪二十余人,缴获牲口四头以及小米、白面、猪肉、粮油、食盐等物。 因敌我力量悬殊过大,二十九日,壶关、长治两县党、政机关在武装民兵的掩护下撤出战斗。 就在日军往县城方向撤离的时候,由于汉奸出卖,日军将西归善村的陈胖孩杀害。他是固村区军干部(掌管公章),鬼子接到举报后就派骑兵队包围了西归善村,在陈胖孩家门脑上收出公章后将其捆绑在马尾巴上拖跑了五里路,将其拖死在四家池村路口。 县委及时总结了固村镇事件的经验教训,号召各级党组织整顿对敌斗争的武装力量,端正对敌斗争方针,以打击日伪进一步的蚕食和抢粮。要求根据地各村庄提高警惕,防止日伪突袭。 新成立的壶关县独立营计划在农历正月初五包围北行头顽独立营,以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 不料这个消息被隐藏在黄山游击队里的一位叫车小孩的队员知道后报告给了刘东山,刘东山又差自己的心腹吴小迷回报给了顽保安营。 刘东山是南阳护编村村长,他手下有个秘书吴小迷跟着他是死心塌地的,为了给刘东山收集有用的情报,他是什么办法也想到了,就连黄山游击队里的队员他都想方设法买通了,出高价钱卖他们手里的情报。 独立营要包围北行头保安营的情报可是太重要了,吴小迷知道刘东山跟北行头的保安营副营长是狼狈为奸的。 流泽饭店就是他们这些特务们互相传递情报的地方。 在这里那个经常出入的刘警长已经成了我们的细胞组成员,他只跟圣衣单线联系。 他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现在才知道那个一直来饭店串乡道的“删猪者”就是那个赵麦玲的丈夫共产党干部盖良弼,他的热血就会全身蠕动起来,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 特务汉奸活动的时间大都会在中午吃饭时或者是晚上。这段时间杂人太多,四面八方,三教九流的人来来往往,干啥事都容易隐蔽,安全系数高。 刘警长开始就在常行、行头、方善这些明特务的身上搜索着他要找的线索,这些人有的是专门为自己的上司收集传递情报的,有的就是搞上情报到方善卖钱的。 第246章 第246章 午时刚过,一位让他们很熟悉的钉马蹄掌的来到了饭店。 赵仁保跟赵长乐示意了一下那个钉马蹄掌的,不料站在门口的刘警长跟他更熟悉,他还知道这就是黄山来的特务汉奸秘密联络员,刘东山的手下车小孩。 他是专门为刘东山送信的,在那个时期,特务汉奸合穿着一条裤子,给顽军当特务的大多也是鬼子的汉奸,为那厢服务就会得到那厢的好处,那头有利那头钻。 “老车,老车。”刘警长故意跟车小孩打招呼,有一次他还接到过车小孩让他捎给局长刘国庆的信件,他对刘警长还是以自己人对待的。 “这次不是又有要事吧,看你风风火火的,吃饭了没?” “早上的饭还没有吃,有急事,办完了再吃。”车小孩道。 “有什么事,我能帮你吗。” “你帮不了,我找秦四有”。 秦四有是行头保安营派在这里的保安,住在楼上客房里,就是为保安营打探消息收集情报的。 “找秦四有怎了,还跟我藏猫猫?” 车小孩怕误事,也不想惹了这个警长,就趴在他的耳朵根儿喃喃了几句。 “这什么事,不很正常吗,他们天天不在北面耍威风吗,快去吧。”刘警长听后也喃喃几句就让他过去了。 车小孩急冲冲上了二楼。 赵长乐正要跟着车小孩,赵仁保冲他摇摇头。 赵长乐明白了,觉得赵仁保的意思就是说刘警长已经得到了他来这里的消息,他们知道刘警长不再是以前那个无所事事的刘警长了。 刘警长一下午就没来饭店,赵仁保估计刘警长可能得到了情报,下午就给根据地送信去了。 晚上,赵长乐到根据地一趟,证实了他们的判断,刘警长风风火火地将信送给了三区驻地小南青村的圣衣姑娘了。 那信十万火急,正月初五包围北行头保安营的消息泄露了。 虽然刘警长只是听了那个车小孩一半句:“北面要在初五包围行头岭”的话。这句话对他来说不管是不是有用的情报,他都要在极短的时间里送给圣衣,他要让圣衣相信他是个有用的人。 独立营营长侯国英和长治县抗日游击大队政委鲍德山针对这一情报研究决定,包围行头保安营计划不变,行动提前改在初四。 初四前二天据我们在行头的内线情报称:保安营在行头按兵不动,也没有任何动静。越是没有动静越说明他们要在初五对我进攻的军事行动有所应对。 就在初四晚上四更时分,我独立营和长治县抗日游击大队在二、三、四区及黄山游击队的配合下突然包围了北行头保安营三纵队,没用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驻扎在常行的各增援武装被我各区干队民兵阻击在南行头村南。 常行保安营副营长三纵队大队长王付仁被我独立营当场击毙,遭到反抗的被打死,其余全部俘虏。 就在初五日,荫城日军集结兵力出发北行头想趁机消灭我独立营和长治县抗日游击大队的计划扑空,他们沿途对各村庄进行抢劫报复。 驻扎在常行的保安营和公安局还有四十军一个连也是接到情报计划在初五趁机包围歼灭我武装。 刘警长的这份情报为我根据地武装和长治县抗日游击大队立下了汗马功劳。就在根据地接到情报后,为了我地下秘密联络员同志们的安全,黄山游击队苏大本亲自布置抓捕给敌人送情报的车小孩,他交代了他的直接领导就是南阳护编村秘书吴小迷。吴小迷听到风声已经逃走。 圣衣把刘警长这次为我送情报立功受到独立营对他的表扬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还批评他日后的工作不能像今次这样毛手毛脚的,时刻要谨慎小心。 刘警长不解圣衣对他说这话的意思,圣衣给他解释道:“如果那个报信的车小孩不是被黄山游击队及时抓住的话,这次北行头的事件要是让常行顺藤摸瓜追查下来,你能逃的了吗?” 刘警长后来把圣衣这句话翻来覆去回想着。 盖良弼见到圣衣,就想问问赵麦玲那次在方善的事,从她嘴里探探赵麦玲到底吃亏了没有。 圣衣知道他最想要问的是什么,就故意跟他说道:“你想想,进了那种地方的女人能好到那里。” 盖良弼不吭声了,脸上顿时皱起了怒云。 “还是个大老爷们吗,变化那么快,我也进去来,那个活阎王还是我亲手处决的呢。”圣衣笑道。 “你也进去来,这怎么可能。” “怎么,你觉得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干革命哪有那么娇气。”于是,圣衣就原原本本地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圣衣是个话篓子,她知道只要一听到有关赵麦玲的事盖良弼都感兴趣,索性就给他讲起故事来: 战斗发生在一九四二年初。壶关县抗日第三区和区干队住在小南青村,在这里发动群众,建立民兵组织进行抗日、反顽的游击活动,太南军分区参谋黄新民同志奉命从平顺县寺头来到我们三区驻地小南青村。 他找到我们区上说明来意,这次来的目的是专为走访开明士绅,做统一战线工作的。当时我们跟秦区长(秦统兴)就在一起商讨工作,听到上级来人的话后,秦区长就派我们作为他的临时通讯员并保卫领导的安全。 腊月二十三这天,我们告诉黄新民同志区上需要转移的意见:“咱们在这住得时间比较长了,又快过节了,敌人是天天出来扫荡包围,特别是界南的保安营,为报小舅子的仇恨,专门来我们三区来捣乱,进行偷袭包围,咱们需要转移到北梭村去”。 领导问我们什么时间转移?我们说:“今天就转移,你今天晚上也要转移到北梭村去住”。 黄新民同志说:“你们先走吧,我到下午再说,如果到天黑回不去,就住在小南青,有焦大爷掩护也不会出问题。”话别,我们就跟着区长带着区干队全部转移到北棱村。 因黄新民同志到天黑还没有回来,我们心里很不安,黄新民同志一天的紧张工作,晚上又没有回来,单独一人住在那里怕出危险。 我们这两个保卫领导安全的更是在思想上产生了忧虑,返来复去对敌情进行分析,一夜也睡不着,天到拂晓时,也就是腊月二十四,区干队站岗的战士跑来告说:“听到寨里方向有狗叫声,小南青那面有零星枪声”。 麦玲姐说:“坏啦!敌人包围了,黄新民同志很危险。” 这时,秦区长即命令区干队紧急集合,二、三班分左右两路包围小南青,主力一班由我们和班长李怀录同志带领,顺大路跑步前进,正面冲进小南青村,一班打响以后,二、三班左右包围进村。 这时,顽固派保安营正在小南青村里,抓人带路包围区政府住地,在群众家里抢东西,抓住村民郭富起就审问:“区驻地和区上人员在那里?” 郭富起一口咬定说:“不知道”。 敌人就把他捆起来,郭富起还是说不知道。敌人恶狠狠地把郭富起吊起来痛打。郭富起说:“打死我也不知道”。于是他们只好收场。 然后他们就开始挨门搜查,正在敲焦迷旦老大爷门时,黄新民同志在屋里听到了敲门声,感到情况不好,他就迅速从炕上跳下来,把自已的被子和挎包扔进牛圈里,自已藏在老黄牛肚下。 焦迷旦老大爷下炕后,发现地下有黄参谋的一双鞋,机灵地把鞋藏在喂牛的草堆里。然后才把门开开,一开门,几个保安员端枪对准焦大爷的胸,逼问着:“你家有一个八路,要你赶快交出来”。 这时,焦迷旦老大爷知道他们在诈呼他,就回答说:“这个小屋就住我一个人和一头老黄牛,不信你们上炕看看”。 敌人不信,焦大爷一口咬定说:“没有八路,这个小屋只有我和老黄牛。”敌人动怒了,就把焦大爷拖在院里打,打的他满地打滚,高声喊叫。 这时天己快亮了,我们区干队已全部赶到小南青。一进村就跟敌人接火了,敌人见状也怕遭包围,就紧急撒退往西逃跑,区干队乘胜追击,从小南青村一直追到和合庙西,他们跑下鲍家河村就往西逃跑了,我们才返回小南青村里。 一进村先到焦大爷家里看,见到了黄新民同志。秦区长就说:“黄参谋你受惊了,焦大爷你受罪了。” 黄参谋说:“你们区上估计的敌情准确,这是我思想麻痹,我的警惕性还不如两位妇女同志,你们来的好快呀,兵贵神速,这次救了我!你们这里的群众基础也过硬,真亏焦大爷,受苦受刑掩护了我。” 这时,焦大爷说:“我受点皮肉之苦没事,没有抓走黄参谋就是大幸,还是感谢我们区上的同志,还有我的老黄牛哩。” 黄参谋是藏在老黄牛肚子底下躲过顽军搜查的。这时村里把郭富起也找来了。这次的反包围战斗,打死顽军保安队士兵一名,打伤六人,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第247章 第247章 这时候,圣衣落下话音,扭头看,背后不知不觉地站满了人,还有县长侯国英,黄山苏大本,都在静静地听着她那神奇的讲述,讲的活灵活现的。 “完了?”盖良弼道。 圣衣不知道领导们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她的身后,觉得很尴尬,看看领导们还在翘着耳朵听她往下讲,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道:“这可不是瞎编的”。 “好啊,圣衣,我刚来的时候,你的枪还练得不熟,现在已经能够独立执行任务了,你们这一对姐妹花真是给我们壶关露脸了,这样下来,我们妇女同志们可有样板学了。”侯国英看看苏大本笑道:“老苏,这个圣衣你觉得怎样。” “那还用说,有文化,有胆识,有气魄,巾帼英雄啊。”苏大本伸着大拇指说道。 “那就归你领导了,这下也不要发愁记不了账,发不了粮草了。”侯国英也笑道。 “那好啊,我们黄山游击队自跟鬼子开战,还是第一个有小姑娘跟着哩。” “这个可不是小姑娘,是战士。” 就在刚才,苏大本参加了县委针对当前工作的会议,决定由他组建壶关工作队。让他将“十二月事变”中被破坏了的“八路军驻壶关民运工作队”的队员组织起来,组成“壶关工作队”,跟黄山游击队合并,壮大黄山抗日队伍。 “八路军驻壶关民运工作队”是三八年夏,十八集团军总部民运科长黄远带民运工作队在壶关县城举办培训班,培养抗日干部,发展民运工作。当年秋,黄远调走后,民运工作队驻固村直接受县委戴苏理、蔡洪涛领导。 “十二月事变后”,工作队遭到南顽北敌两面夹击,被打散,同志们分散隐蔽在县城及乡下的各个角落,据查,民运工作队的队员大部分是黄山区人,苏大本在年前已经找到动员回来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不是黄山区的外乡人分别隐藏在县城里。 十二月事变时,民运工作队按照党的指示分散转移,给同志们留下一句接头暗语,便于日后联络。 接头暗语是“讨逆”,“反顽”。前面跟着的暗语是随天气气候变化的,比如春季就是“春季透了”或者“春季过了”,对方回答“快六九了”或者“杏花开了”。比如冬季就是“要过冬了”, 对方回答“快数九了”。最后一句比较主要,就是“讨逆”,对方回答“反顽”。 十二月事变后,同志们都各自隐蔽起来,这句接头暗语一时不知道落脚在哪里。直到四〇年夏季,有的同志才在县城新华书店找到。 四一年,组织上交给新华书店我党联络站一个任务,就是要设法找到八路军驻壶关民运工作队失散了的同志们,由苏大本具体负责。 新华书店的接头任务就落到了小掌柜的头上。 自从大掌柜张全忠被捕后,他一直就在新华书店接任大掌柜的联络工作,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年前,苏大本交给小掌柜这个任务,他也欣然接受下来,利用他的机智,已经联络了不少我们的同志。 苏大本跟圣衣来到了书店。 圣衣是侯县长派她到黄山区工作的,具体负责一些文字工作。她是山西太行中学的一位未毕业的学生,没想到她很快就成为了一个能够独立工作的战士了。 这次,苏大本带她来书店就是为了以后能够接替他的一些联络工作。他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学生,跟江平一样,是个信念坚定的女同志。这一段时间,江平就在黄山工作,苏大本跟她在一块很是赞赏她的工作能力。 圣衣没想到新华书店是一位比她还小的小青年在担任着我党最重要的联络工作,这样一对比,觉得自己所做的任何事都算不上什么。起初,她还想干革命就算她是最年轻的了。 不到一个月,工作队共找回三十六人,因其队员大部属二区黄山一带,县委将工作队定名为“黄山工作队”。苏大本兼任政治指导员,队长王怀德。 主要任务是:在日顽占领区宣传共产党的方针,组织群众参加抗日救国运动,摧毁日军在强化治安中建立起来的维持会和顽固编村政权,建立各村民兵组织,开展经济封锁斗争,护送战需物资,配合八路军和独立营及各游击队进行游击活动,搞好防特锄奸工作。 王怀德自来到黄山就没有见到刘保顺,他知道刘保顺比他早来到壶关县委,直到见到刘达飙(刘宝库)才知道戴一之就是刘保顺。 面对刘保顺的牺牲,王怀德心如刀绞,当初他们是一起参加革命的,现在已是天地之隔了。 刘宝库问王怀德:“当初你们闹天门会的时候还有个叫栗旗尚的?” 王怀德道:“是啊,他还有个兄弟叫栗旗书,当时他们兄弟两个是跟刘保顺在黎城县遥镇认识的。” “我知道。”刘宝库道:“那个栗旗书原来在游风约地委做侦查员,现在也调我们公安局了。” “是吗?他哥哥栗旗尚就在修善区委工作,他是化名平怀发的,可惜保顺哥现在已经……”王怀德很伤感。 “平怀发就是栗旗尚?”刘宝库忽然想起李富堂跟他说过这个名字。 “是啊,那天我到县委开会正好碰到栗旗尚,我叫他他开始不答应,后来才知道他在壶关改名平怀发了。” “哦,当初来壶关的时候他还叫栗旗尚。”刘宝库自言自语。 “哦,那一定是后来组织派他做隐蔽的事情改的化名了。”王怀德道。 “家里知道保顺的事情了没有?”王怀德又问刘宝库。 “知道了,我陪同领导去过遥镇。”刘宝库道。 “怎么?心里有事?”王怀德见他老是走神。 “没有,想起保顺哥心里就不是滋味。”刘宝库道。 其实他的心已经跑到了那个李富堂身上,他让他打听关于壶南县委的消息就这样中断了,抓不到真正杀害保顺哥的凶手,他的心里就堵得慌。 四二年四月二十日,侵华日军从多路集结三万人的兵力,向太南二十七军防区的陵川、壶关南半县(壶南)进行毁灭性的围歼大扫荡,目的是消灭二十七军,打通上党与河南的通道。 二十七军预八师,受到日军追歼时,为了祖国统一和民族解放事业,我八路军得到消息主动南援打击日军,县独立营和县区武装、黄山工作队,于二十一日出发驻扎在流泽,准备对界南一带的扫荡日军以迎头痛击。 独立营一连(加强连)刘达飙和苏大本黄山工作队近二百人作为重炮队,以石雷、地l、手雷、掷弹筒等火力作为先锋打击敌人,先摧毁敌人的火力部署。 刘寨海水游击队和北阳护民兵战斗班都合为黄山工作队。 刘寨武委会主任王汉旦跟北阳护民兵田发长正抚摸着工作队的一挺机关枪爱不释手,都怕对方抢先得到这么好的家伙。 这时北阳护民兵队长武张发看见过来说:“你们都老了,机枪是我小武的,你们还是倒腾那些地l去吧。”说着就把机枪夺在手里。 刘寨民兵队长王胜则觉得他们吃了亏,一步跨过来就在武张发手里夺,武张发后生比较大,抱着枪不松手。 北阳护武委会主任武金保正在跟刘寨王海水轮抽着一支纸卷的旱烟,扭头发现他们争着一挺机枪不放,生怕惹人家独立营笑话,武金保低声说道:“这可不是在咱黄山呀,一窝狐的不害臊,来到这里要注意影响。” “这有什么影响,这东西打起来多过瘾,谁不想痛快痛快。”王胜则道。 王海水使劲一口气将剩下的烟屁股抽了一下,冲王胜则训斥:“这就是分给我们的,还抢什么,不行轮流着过瘾,就像我们——” 话音还没落,武金保说一句:“该我了。”就将他捏在手里的烟屁股夺去。 “你们好,一个烟头也抢。”王汉旦笑道。 “听说鬼子这次小钢炮不少,那才过瘾。”王海水找个地儿半蹲下道。 “什么钢炮?” “比我们的地l扔的远,威力也大,一炸一个坑。”其实他也没有真正地见过那家伙,只是听别人说过。 这次县全部武装是阻击围在福头五指崖巍巍池、高岸上、三郊口、马家庄、芳岱老虎山、东井岭、郭堡庄、磨掌河一带的日伪军。 四〇年三月的时候,二十七军四十五师跟日军就是在这一带打了一次大胜战。 刚刚扎营第二日,我八路军及县武装就开始在东井岭一带跟日伪发起了冲锋,黄山工作队逼足了二年的劲儿研究制造各种地l,就是盼着在大型战斗中试试它们的威力. 这里不像在小山沟试雷,怕伤害自己人,最主要还是舍不得让它们空响。 对着小日本的屁股,他们不怕浪费,横七竖八朝人堆里扔,爬山越野往草丛中石头缝里埋,把鬼子的炮火压了下去,后面独立营和区民兵迎着炮火的烟雾追击,二十七军和保安营也趁着机会跟在后面一面吆喝一面放枪,把鬼子打的屁滚尿流。 第248章 第248章 第三日,长治县独立营和荫城、西火区干队也赶来增援,黄山工作队大多数民兵都认得鲍德山,因为长治县武装经常驻扎在山则后村,离北阳护很近,长治县的民兵也经常住在北阳护学习造雷技术。 “这二十七军、四十军老是跟在我们屁股后耀武扬威,还什么正规军,把我们援军的脸都丢尽了。”武张发扛着归他保管的机枪发着牢骚。他是跟在炮火后 面的先锋,他对二十七军还有顽独立营都看的清清楚楚。 刘宝库听他说的越来越高声,忙过来说道:“这话少说,我们听到没关系,要是被他们听到,还说我们是破坏团结呢,打鬼子,我们心中有数就行。” 武张发还想辩解,被王海水呛道:“再说就把那家伙给我,我也过过瘾。”北阳护民兵战斗班跟海水游击队也合并为一个加强排,王海水任排长。 就在这次战役中,二十七军跟保安营的确像武张发说的那样,故意把危险留给我们,他们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 保安营营长是冯铖季的心腹,他们要利用这次机会配合二十七军一些顽固分子给我们制造一些麻烦,让我们不能在这里立脚,以报北行头三纵队的覆灭之仇。 虽然冯铖季知道他的独立营是侵犯人家界北的地盘在先,但是,消灭八路游击队也是他的历史使命,否则他的末日也不远了。 不管二十七军和保安营是真打鬼子还是假打鬼子,这次战役王海水加强排的战士们是立下了大功。 战斗一结束,武金保和王胜则带着各自的班抬着两门小钢炮,摇摇摆摆地回来了,这是他们夺得日寇的最大战利品。 刘宝库见状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这是鬼子惯用的小口径迫击炮,开初这种武器牺牲了我们无数的战士,这种炮操作简单、运动灵便、发火准确,具有曲射和平射性能,后来,我们也有了这种炮,也有不少是鬼子给我们留下的,在战场上对压制敌军火力,为我军提供火力支援起了重要作用。” “你是说,这种炮就像我们扔手l弹扔地l一样,只不过比我们的地l手l弹扔多远,威力大吧。”王海水补充道。 刘宝库点点头:“你们可以呀,自己夺上的,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吧。” “我还想给弟兄们做个动员,争取弄回一门这样的炮。”王海水笑道。 这时一位战士来报告说,让刘达飙(刘宝库)去指挥部开会。 原来,就在我们跟鬼子战斗的近两天,一部分被敌人打散的兵士与顽固派地方武装力量保安营、公安局以及区、村一部分人员,不但不集中力量打击日军,维持社会秩序,而是白天到各村强征粮食,黑夜他们集结多处进行抢劫,放火烧房。 每到一村,他们就按闾派征小米八石,并限期交齐,如果按期交不到,他们就在黑夜集结一伙进行抢劫。 “最可恨的是,这些抢劫百姓的士兵都声称是我们独立营和区民兵干的。”副营长苟在合在会上愤愤地说。 “这一定是二十七军、保安营那些顽固派故意在制造事端,给我们抹黑,妄图使我们今后不能在这一带立足,破坏我们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治委员李唐说道。 营长侯国英让大家针对这件严肃的事件提出一个很好的方案来,得到既能打击敌人又能让群众明白事情的真相,给我们一个坏事变好事的机会,广泛发动群众,建立我们的根据地。 公安局长兼二区区长王强领到命令后速派公安局二股干事王平,侦查员栗旗书、尤仁朝、刘占奎及四区区警杨青标等人化装成百姓前往界南各村调查这个事件。 盖良弼又通知妻子赵麦玲通过圣衣让顽公安局刘警长从内部打探消息。 只有了解了真相,抓住敌人诽谤攻击我们的把柄才能在当地老百姓中间站住脚跟。 刘警长将通过内部人员了解到的情况及时汇报给了盖良弼,原来这是冯铖季及顽固派合谋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 他们怕我们通过这一次跟鬼子战斗和突袭北行头三纵队给当地百姓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就派当地土匪杀人放火,一心以人民为敌的土匪头子、特务分子王买成为这次的主要人员。 王买成是活阎王李熙春的得力干将,也是方善“马聂姬杨”四大天王的忠实耳目,他是陵川平城一带人,三八年他的土豪恶霸父亲被我党为百姓镇压,他就跑到山上占山为王,以资本充当了一个土匪头子。 三九年常行成立顽县府,王买成被界南顽固派保安营收编后,就成了一位特务汉奸,只要是让他跟共产党作对,他就是第一个冲锋陷阵。 他带领的各村于人民为敌的汉奸特务还有顽固派兵痞子到口头村抢粮时,群众都逃出村到了野外林子里。 这伙抢粮人员还向树林中的群众开枪射击,打死群众三人,打伤群众二人,还叫嚣什么“共产党为你们打日本,就该主动交出粮食慰劳我们,逃跑就是死路一条”。 一位群众就是因为跟他们说了一句:你们是冒充共产党八路军的,我知道你们是常行的,八路军不会做你们这样的事情后被他们打死了。 其他群众只好忍气吞声地任凭他们干什么,不然的话他们就连命都保不住了。 王强派出去的人有的回来报告说:鬼子在追歼二十七军的同时,对附近农村实行“三光政策”,在行头、东井岭、塔店等村烧杀抢掠,杀死群众二十三人,打伤群众十二人,并在行头村抓走群众三十余人,在其它村抓走群众十五人。二十七军也乘机作乱,窜到各村枪夺民财又抓人,在行头一个村就抓走青壮年六十人。 “我们一定要把这些抓群众的坏家伙和被这些坏家伙抓走的群众救回来,让群众给我们作证,究竟谁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侯国英听后肺都要气炸了,当即由政委李唐将壶关县委的这个决定回报给了八路军三十二团指挥部。 团首长听了很重视,决定派出一个连配合壶关独立营及区干队迅速查找线索,调查清这伙利用我们支援他们打鬼子的机会,返过来欺压百姓,还嫁祸于人。 王海水排里的民兵们听到这个消息,找到苏大本自报奋勇地要参加这次行动,他们对这些汉奸特务真是恨之入骨,不是这些汉奸特务给鬼子做耳线做眼线,就凭鬼子的武器再好再厉害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苏大本见大家争先恐后地不是上火线夺钢炮就是抓汉奸杀特务,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党能够尽快取得胜利,壮大队伍,扩大根据地,赶走日本鬼子,打击顽固派,心里不知说什么好,有这样的兵也使他老苏在领导和同志们面前头抬得高腰伸得直。 但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是谁想干啥就干啥。对着这些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回绝,于是就婉转地说道:“同志们,我理解大家现在的心情,等我请示领导回来,该让谁去谁就去,一切行动听指挥。” 话音还没落就听身后有人说到:“不用劳驾领导请示了,我就是带着命令来的。苏大本扭头一看是王强和刘达飙(刘宝库)。 “海水游击队如今变成了夺鬼子钢炮的海水英雄排,这在壶南和壶北都传开了,老出名了,还怕没有任务吗?”王强补充道。 苏大本看看王强和刘宝库说道:“大家就是还足着劲儿哩”。 负责刘泽区的顽公安局刘警长,这次真是大长了见识,虽然他没有直接参加过跟鬼子真刀真枪干的战斗,却亲眼目睹了界北八路军和民兵游击队那种冲锋陷阵的劲儿。 特别是跟他年龄相仿的那些民兵们,一个个虎背熊腰地肩背地l、手握长枪、腰跨手l弹,笑容满面地去参加每一次战斗,他们那个不怕死的牛劲儿,是他在界南见不到的。 他在战地后勤的忙忙碌碌中,看到每一个从界北来的战士都是热热哈哈和和气气的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共产党八路军里的一员,即便是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只要圣衣知道,他这就一百个满足,看到圣衣对他那双特别信任的目光,他就有一种使不完的力量和由衷的情愿。 战斗结束后,圣衣告诉他说:“土匪特务王买成在当地趁战乱杀人放火的事多亏你从内部了解到,把真相告诉给了我们,才是我们少去了许多周折。” 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是傻乎乎地频频点头。 “这次的任务更重要,就是要设法找到这个王买成和他抓走那些村民的下落。领导派我们两个共同完成这个任务。”圣衣道。 他始终没有言语,频频点头,只是看着圣衣发呆,他不知道该跟圣衣说什么,说那些空话也不顶用,只要依着圣衣的指示做就行。 第249章 第249章 壶关县顽固派警察局从四二年开始就在不断调整和扩充,仅警察局的人员就增加到二百四十三名。 他们对抗日革命根据地的抗日军民不时地进行偷袭包围,抓捕抗日县区工作人员和抗日村干部,抢劫抗日根据地人民群众的粮食和财产,造谣惑众,破坏抗日,同侵壶日军同流合污,配合敌人出发扫荡,践踏蹂躏城乡人民向侵壶日军屈服妥协,准备投敌,背叛祖国。 他们的设置编制为:局长一人,指导员一人,事务员三人,书记员二人,巡官四人。警察武装共设有十二个班,每班编有十五至十六人。每班设有警长一人,其余为警士。 警长设有一等警长四人,二等警长八人,警士共计一百七十四人。 另设有勤务,内务警,便衣警二十人,火夫十五人。 刘警长派驻流泽区这个主要关口,是店上、百尺、黄山一带到壶南的必经之路,所以刘警长为一等警长,手下的耳目都跟他无事不说,就连便衣队里也有他的关系。 这次便衣队就是在王买成的领导下在界南浑水摸鱼,以他的身份不管走到那个班都会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面对界北共产党抓住在战斗中对战区群众的掠夺抓人事件,冯铖季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生怕共产党抓住什么把柄,便暗中派局长刘国庆亲自把关隐藏事件的真相,把抓到的村民转移到陵川县城或者就地处决。 刘警长以汇报工作为借口,已经去公安局局长住的地方潜伏了三次,也只有在这里才能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三个晚上约莫四更天时分,公安局里只听“吱——”的声响,从里面鬼鬼祟祟走出几个人,朝东南方向一溜走去。 刘警长尾随紧跟在后面。 约半个时辰,他们到了平城村外的一个小山沟里,那里他知道就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难道这里也是关押着那些群众的地方? 要是按着他偷听到的县长跟局长的对话,这些群众很快就要遭殃了,我得马上去告诉圣衣她们。万一拖延时间就怕赶不上解救他们了,我的任务就不会完成。 圣衣还答应他如果这次完成了任务,就要介绍他正式加入她们的队伍了,跟着她们一起打鬼子。 刘警长有个关系很要好的警士辛阳升在便衣队,他的家就住在离平城不远的南郊村,刘警长在来的时候去便衣队找过他,说他回家了。 这个辛阳升跟他平时在一起就一直埋怨自己投错地方了,每天不穿军服尽干伤天害理的事,要是杀几个日本人还算英雄一回,可是都杀的是八路军游击队,自己人杀自己人,还为日本人服务。 刘警长来时就想让他帮他一块做这件事,然后介绍他也加入共产党八路军,但是脱不开身,怕错过局长那里的动静,这下知道了他们藏人的地方,索性就路过他家把事情告诉他,给他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日后见到圣衣也好说话。 到了南郊村,进村第一户就是辛阳升家,老远就见窗户还亮着灯,走近便听到了猜拳的声音,知道这个辛阳升是想放松放松。 有人在,他就不能再进去了,万一耽误事。正要扭身走,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人家共产党打鬼子,他们抢百姓的东西还抓人,反抗就一枪毙了,他妈的,在行头抓的人里面还有介(方言“我”)舅舅。” “小声点吧,别让人听见。”这是辛阳升的声音。 “啥,这里除了你我,还会有什么人?” “你敢保证我不会害你?” “咱啥关系,你还会害我?” “你知道不了?那个共产党的县委书记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害得,刘局长都称他是蝎子。”辛阳升道。 刘警长听得出来另一个说话的是张小气,也是便衣队的,跟他的关系也不错。他心里一阵高兴,没想到反对这个国民党县府的大有人在,不是他一个人孤立无援。 正想往下听听他们还要说什么,没想到辛阳升出来小解,他没有及时躲避,被发现,只听辛阳升低声叫一声:“谁!” 刘警长知道躲不了了,就说:“你说谁,喝酒也不叫我。” “唉,你怎么在这,深更半夜的。” “听到你们说话就进来了。” “听到什么了。”这时在屋子里的张小气也跟着出来,他已经听出来刘警长的声音。 刘警长只得跟着他们进去。 “你听到什么了?”张小气道,又问辛阳升:“你们不是串通好的吧。” “我们能串通什么,又不是共产党的探子。”辛阳升道。 “听就听到吧,咋呀,他们不打鬼子,随便抓人,还抓了介舅,我说了怎了。”张小气道。“你就是个警长怎了,汇报了,我也是这么说。” 刘警长进去端起酒盅喝了一口然后坐下想了个话题:“我的姨父就是让他们抓了,听说要统统杀了他们,我小姨哭的死去活来,没办法,我才来找你们。” “啊?” 两个人同时惊讶,辛阳升问:“你听谁说的?” “我是警长。” “那怎么办?” “你们说能怎么办。” “报告人家共产党。”张小气忽然说道。 刘警长故意给他们打个手势,让他们悄声点。 “这有什,人家新兵营不是全营都投奔了界北了,我们算啥。”张小气压低了声音。 “刚才是谁说了共产党的县委书记是被他身边的人害的?”刘警长问道。他刚才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兴奋的跳起来,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圣衣,她一定会高兴,自己又给她立了一大功。 “你问这干什么?”辛阳升道。 “你们不是要报告共产党吗?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我们不是交上投名状了,要不共产党会相信我们?凭啥?”刘警长道。 “就是,咱也像新兵营那样投奔共产党。”张小气很兴奋。 辛阳升看看刘警长。 “怕啥,这有啥,到那里不都是一个兵,起码到了界北能痛痛快快跟鬼子干。”刘警长道。 “就是就是,那才过瘾。”张小气道。 “那怎个投奔?”辛阳升道。 “要真有那个心,我方便,每天在流泽,那里能找到共产党。”刘警长道:“今天咱们也算有缘分吧,我就是悄悄来找我姨父究竟关在什么地方的,要不能碰到你们。” “我们就知道关在什么地方。”张小气道。 “他们可能要转移那些被抓的老乡,然后再处理了他们,怕共产党追查到就露馅了。” “我们这就去告诉那些共产党八路”。 “不行,不能冒险,要不你们注意他们的动向,看看他们要去那里,他们不会在那里杀害他们。”刘警长道:“我去设法告诉他们,救救我们的乡亲。” …… 刘警长肯定他们是可靠的,他跟他们交往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了解他们,只不过没有在一块将自己的心里话说透,各人都闷在各人的肚子里。 圣衣跟赵麦玲在神南她母亲家还等待他的消息。他得马上去找到她们,刚才辛阳升告诉他那个杀害壶南县委书记叫“蝎子”的凶手了,这个情报太重要了,他就要马上跟圣衣一块到界北了,想到这里,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圣衣跟赵麦玲也是一个通宵没有睡。忽然听到村外传来了枪声。 赵麦玲知道神北住着国民党公安局一个班,他们经常在夜里巡逻。尽管如此,她们也放心不下,各人带上家伙出了门。 这枪声是刘警长不小心被巡逻队发现,他怕这些人认出他来,就想躲过去,不料有人朝他开了枪,他被打准了,他捂着胸口朝赵麦玲家跑,他不能倒在这里,那样他就全完了,他得将自己听到的一切告诉她,不然圣衣会埋怨他没有听他的话,做事莽莽撞撞的。 胸口的鲜血止不住地流,他就要支持不住了。 圣衣她们掏出枪拉动扳机朝枪声的方向摸来,听到有人被追的动静。 忽然她们发现了前面朗朗跄跄的刘警长,迅速过去把他扶到一个地岸下。 刘警长认出了圣衣她们。 赵麦玲提着枪朝后面追的敌人迎上去。“叭!叭!朝追来的黑影开枪。” 敌人怕中了埋伏,撤走了。 “我不行了。”刘警长告诉了圣衣关押那些群众的地方。 “你要挺住,你没有事的,我们扶你回去。”圣衣说道。 这时赵麦玲跑过来,她们一同把他扶起来朝前走,他是近乎被她们拖着走的。 “不行了,我的胸热。”然后他又说:“南郊村辛阳升——共产党县委书记——自己人——蝎子——叫平——平——” “平什么?什么蝎子?慢慢说。”圣衣捂着他还在流血的胸脯。 这时的圣衣已经乱了套,一下子想起来她要把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问清楚。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呀?嗯?” “狗——狗剩子。” “狗剩子!狗剩子!你还有好多事要给我做啊,狗剩子!” 狗剩子牺牲了。 第250章 第250章 八路军独立营按照狗剩子的情报,找到了南郊村辛阳升,摸清了顽公安局转移被抓群众的行径,没费多少周折挽救了被抓的八十多名群众,抓住了土匪头子、特务分子王买成及十五个村为顽固派活动最猖獗的人。 县公安局和海水英雄排的战士将二十七军里趁乱浑水摸鱼抢劫百姓财物,打死五名群众的十几个兵痞,在行头召开公审大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将杀人放火,一心以人民为敌的土匪头子、特务分子王买成执行了枪决。同时,取消了该地区的三十多个维持会,通过群众揭发举报,捉拿会长及伪情报人员三十七人。 又在流泽召开公审大会,将流泽村维持会长刘海水为代表的维持会长及伪情报人员依法执行了枪决,罪过不大的经过说法教育,令他们改邪归正,为我们办事。 日军的这次多路集结对壶南友军围歼大扫荡持续了五天,八路军32团、壶关、长治独立营以及壶关各区干队和黄山工作队、荫城、西火区干队的战士骁勇奋战,坚持利用熟悉的地形,狠狠地打击了敌人,为友军赢得了胜利,打破了他们妄图歼灭我驻壶关、陵川的友军(国军)主力来打通上党与河南的通道的美梦。 被调来刚刚半年的驻壶关红部的田岛,这次在壶南战役中又被挂上了名,在去年“莱田英夫”被调走后,换来“小田部队”,其原因就是因为药王山几次战役的失利都是栽在了刘寨和北阳护两个村几十个民兵的手里。 这次壶南战役还是没有离开这些民兵,竟夺走了皇军的两门钢炮,他的红部控制着整个壶关也才配有两门钢炮。田岛暴跳如雷地召集宪兵队,要他们组织力量一定要消灭这些民兵。 宪兵队长松山一召集警备特务队的骨干成员,要他们马上组成一支暗杀团, 并选准了一个人,就是赵掌村的张聚富,自从他当了汉奸后,经常引鬼子到根据地抓捕八路军抗日干部,包围联防区,抢粮抢物挖地l,无恶不作。 这个张聚富又是一个肯动脑子的有心人,松山一宣布张聚富为特务大队副大队长。 于是张聚富就费尽脑汁,在县城西骞堡村挑了一担子细瓷碗,装扮成一位买碗的,经常出没在刘寨和北阳护村。 他的行动被秦银富知道了,他便想办法将这个消息撒出去,如今,敌工站的同志们对县城日伪军的分化瓦解反正做了大量的工作,有不少半路开小差的日伪军参加了区、村民兵和继续留在城里为我们办事。 苏大本接到这个消息并告诉给了王海水,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早想找这个机会跟这些特务汉奸斗一斗,玩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是怕他们不上钩。 苏大本道:“这次应该是盯上你了,在壶南的战斗中,那个坐在县城指挥的田岛败了兴,一直在他的上司面前叫嚣把壶关共产党赶到了游风约山凹里不敢露面了,现在反而把他们的小钢炮给夺了。” 王海水道:“那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吧。” “你们现在都成英雄了,听你的意见。”苏大本笑道。 “看你老苏,没有你我们能成什么英雄。” “老王啊,这话说那了。走,我们还是去商量一个对策吧。” 一天上午,武张发忽然出现在张聚富的视线里,这是躲在一旁的汉奸车小孩告诉张聚富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武张发就是我们放出的诱饵。 武张发家里有老娘,他是给老娘来买碗的,他经常来家里给老娘担水、推碾、打磨,准备好就走了,这在村里谁也知道。 于是,张聚富就派车小孩带一个特务跟定了武张发。 武张发没想到这个车小孩还是个汉奸,要不是这样,他们都还以为车小孩是 个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呢。 武张发照例给老娘推了碾子,担满水,就走了。 武张发一个劲到了黄家川东面的河南村里的一个河西自然村,这个村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逃荒的逃荒,迁移的迁移。只有几处土窑洞。 窑洞里住着不少民兵,有说有笑的。 车小孩认得这些民兵里面有北阳护的不少,这就是海水游击队的“老巢”。 到了晚上,张聚富的特务队就包围了窑洞。 他们没想到,黄山工作队队长王怀德带着队伍来了个反包围,将特务们一举抓获,老奸巨猾的张聚富没有进村,汉奸车小孩被逮捕。 这次张聚富丢了宪兵队松山一的面子,辜负了田岛中队长对他的信任,他不敢在县城露面,就到了离赵掌不远的泽井村路风春家。 路风春是区干队成员,被鬼子抓捕过一次,已经变节投敌,但是,他怕给鬼子做事遭到报应,虽然答应了鬼子,却在家装病养病,迟迟没有行动。 张聚富来到这里是冷静下来想想这次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能让海水游击队牵了自己的鼻子,损兵折将,来了个惨败。消息一定是从宪兵队或者特务队里走漏的,究竟是那个人走漏的呢。他要是能把这个走漏消息的人找出来,那皇军一定不会怪罪他这次的失败。 他从村里一直溜达到村外,从红部到宪兵队再到警备队特务队,得到这样的消息不是在皇军跟前晃悠的人谁能够知道呢。 忽然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秦银富”, 秦银富这个地地道道的大汉奸。除非是他,除了他,在皇军身边再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他听到有匆匆走动的脚步声。警觉的他悄悄地躲在了一个阴暗处。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夜有月亮,大半个月牙挂在晴朗的天空。 王平,共产党公安局二股侦察员,他们一行五个人。 张聚富就像捡了块大元宝,在这个时候,立功赎罪成了他的心头病。这些公安局侦察员一定是从县城或者县城周边占领区来侦查的。 他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走到东崇贤村就径直进了一家农户,看来他们是经常夜宿这里的。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等他们真正是夜宿了,他才放心地返回泽井路风春家,告诉了他这件立功的事,让他去县城报告。 路风春一来不想做这样的事,二来,他也不敢往县城走,深怕皇军怪罪他。 张聚富没想到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都不敢做,骂了句:“成不了个气候,给我瞄着点,要是让他们跑了才要找你算账。 被张聚富盯上的这五个同志就是公安局侦查股股长栗旗书和侦查员王志虹、尤仁朝、刘占奎还有四区区警杨清标等五同志。 他们是从南援战斗结束后返回晋庄镇又奉命到敌我边缘地带的庄头、马驹、刘寨等村侦察敌情,任务完成后,都感到十分疲劳,返经泽井时天已经大黑,加上又乏又饿,走路的两只脚都不听使唤了,睡神也死死地缠住了他们,真有站着走着都能梦到美梦的感觉。 所以他们对张聚富的发觉并跟在他们身后都不知道,一直到了东崇贤村东头一家姓蒋的农户蒋大爷的士窑内,决定夜宿在这里。 这位蒋大爷经常留宿我们公安局的同志,在这里又安全又舒适,在睡觉时,他还为同志们盯梢。 东崇贤的五月,风和日丽,黎明来的很早,这个时候,同志们正在甜甜的酣睡中,守了一夜的蒋大爷,此时也放心地睡去。 将近五点时分,正在酣睡的同志们突然被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惊醒了,随即还听到一声声恶声恶气的叫骂。 他们本能地感到情况不好,知道是敌人在敲门,从他们便敲门便叫骂的声音中判断,说明整个村子已被包围,各个路口也被封锁,他们马上披上衣服,准备往外冲。 杨青标离门口近,他从门缝里的光线上已看到了大门外敌人身穿黄衣服。便低声地向栗旗书他们说:“是鬼子”。 只见栗旗书皱了下眉头,眼示大家立刻往外冲。四同志会意后,杨青标就去开门房,刚开房门,敌人就捣开大门进了院子。 杨青标见进来一个警备队的“黑狗”,当即改变了外冲的注意。他一边暗示栗旗书等暂时停止往外冲,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外面走,边走还边不耐烦的叨叨:“这么早吆喝什,把我的睡头都惊了”。他想借此来麻痹敌人,引诱敌人。 冲进了的黑狗不理这一套,因为是张聚富报的信,认定了他们就是被抓的共产党八路。一个黑狗用步枪指住杨青标的胸膛,另一个过来硬要搜身,在此情况下,杨青标只好暂时缓和,想再寻找机会。 敌人见杨青标不肯气了,以为是把他吓住了,于是将长枪斜背在身上开始搜查他的身上,这时,刘占奎也明白了杨青标的用意,也没有吭声。 杨青标见敌人来到跟前,猛然将他拦腰抱住往地下摔,谁知“黑狗”劲大没有摔倒,反倒挣脱杨青标的手,就要开枪射击。 第251章 第251章 刘占奎站在门口已经制服了另一个黑狗,见到杨青标失利,没等“黑狗”端稳枪,朝他连击了三盒子枪,“黑狗”的头部、左膀、手掌三处着弹后,当即倒在地上。 栗旗书等见机即往外冲,枪声惊动了门外的敌人,敌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这里,正当栗旗书等往外冲的时候,敌人堵在路上的机枪朝他们响了。栗旗书等立即改变方向,避开机枪,夺路突围。 八十多个日伪军,一见只有五个人,就一边围截一边喊叫:“不要让他们跑了,抓住一个大洋一千元。” 刘占奎感到冲不出去,趁敌人混乱嚎叫时,扭身向四同志暗示了一下,他们就一阵猛打往外冲。 敌人见刘占奎等来势迅猛,也顾不上嚎叫,赶紧堵截,结果从侧面一闪后,栗旗书和杨青标冲出去了,敌人发现后紧追。 刘占奎等三人又往反的方向狠冲,敌人晕头转向,首尾不能相顾。 栗旗书、杨清标二人冲出去了,这时,村里的群众听到动静都纷纷出门,见到他们,就领到家里,马上化装,设法掩护,终于脱了险。 刘占奎他们也放松了突围的紧张状态。 这时,被冲晕了的敌人也醒过来了,他们虽然发现刘占奎他们是在搞声东击西,分兵突围的策略,但已经来不及了。因此,敌人就狠命不舍地围住栗旗书三人不放。 栗旗书、杨清标脱险后,隐蔽在一个土堆后面,亲自目堵刘占奎等三同志与敌人斗争的激烈埸面,只见三人像撩斗一群小狗似的,东打一阵又西冲一阵,还不时地发出一阵阵胜利者的笑声。 敌人气的鬼哭狼豪般的叫减:“交枪不杀,抓活的,抓住八路有重赏。” 在这种恶劣情况下,刘占奎他们临危不惧越打越有劲,后来就干脆不隐蔽,完全暴在敌人的枪弹下,看样子是宁肯战死,也不让敌人生捉。 他们子弹打光了,就徒手跟敌人博斗,只见这伙敌人被打倒了那伙敌人就又上来了,最后终因寡不敌众,失于敌手。当时还有一些群众被捆绑在那里。 敌人抓住刘占奎等三同志后,百般蹂躏、威胁、引诱都未能奏效,就把刀架在他们的勃子上,妄图孤注一掷。 刘占奎等三同志视死如归,大义凛然,面对敌人的屠刀,他们冷笑几声,义正词严的向敌人高声痛斥:“你们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走狗,今天你们杀了我们的头,明天你们就狗头落地,我们四万万五千万同胞是不会绕你们的。” 王志虹同志用更粗更大的嗓子骂道:“日本狗强盗,你们横行不了几天,你们的日子不长了。” 敌人被刘占奎他们骂的脑羞成怒,气急败坏,最后凶相毕露,终于对三同志举起了罪恶的屠刀。 王志虹和尤仁朝当场倒在了血泊中。三人被敌人带到县城又折磨了一阵子后,被残忍的的剜心而死。 那夜偷袭包围公安局栗旗书他们的就是县城二十多个警备队和河口碉堡里的六十名日伪军。 大汉奸张聚富成为晋庄区干队抓捕的重点,县独立营接到指示配合新一旅破坏长北铁路和飞机场,粉碎日军对太行区的五月大扫荡,来回要路经河口碉堡。 为了给日伪军一次狠狠的打击,提高抗日游击队民兵的士气,计划在破坏敌人的火车站和飞机场的同时,顺便歼灭河口东北侧碉堡之守敌,让他们为包围我根据地,杀害我们的同志同样也付出最惨重的代价。部队接到任务后,由三十二团三连配合独立营奉命完成这个任务。 河口位于壶关北两公里,其东北侧有双层砖石碉堡一座,该堡西、南两面开门,外围有铁丝网和壕沟各一道,除东侧地形较为平坦外,其余三面地形起伏。据守该碉堡之敌为日军一个小队,伪军一个排,共六十余人。 三连和独立营接受任务后,决定利用暗夜秘密接近调堡,来个突然发起攻击消灭敌人。 部署是:连主力由碉堡西侧攻击,以一个班在碉堡西侧佯攻,牵制敌人,为了保障三连侧冀安全,团令一连以一个班由碉堡南侧助攻,其余在河口前约二百米处担任警戒。 当日二十二时,三连秘密进至预定的冲击出发位置,一排迅速向碉堡接近,当进至铁丝网时,被敌发现,守敌慌忙向我射击。 连长令机枪组以火力压制敌人,一排趁机迅速通过了铁丝网逼近碉堡,西门用集束手榴弹进行爆破未成,此时,碉堡顶部敌人向下投弹,突击分队奋勇还击,敌退缩碉堡上层。 独立营一部分守在县城与河口的必经之路,以防县城方向的增援之敌,其余及三连二班的战士乘此间隙肩搭人梯,成排的手榴弹从射击孔塞进碉堡,毙伤敌人多名。 敌人虽遭杀伤,但仍依托射孔向外投弹、射击。在这紧急时刻,一排长和独立营一连连长刘达飙分别将三枚弹体内装有辣椒粉的手榴弹投进碉堡。顿时硝烟弥漫呛的敌人在碉堡内嚎叫乱窜,被迫将门打开。 这时,等候在下面的我突击队趁机冲进碉堡,一边喊叫:“伪军弟兄们,河口刘达飙游击队就在外面,识相的赶紧缴枪投降吧,否则就要去见阎王了。” 然后一阵猛打,除数名日军利用烟幕从南门逃窜外,其余伪军大部分缴枪投降,还自发把碉堡里反抗的鬼子抓住。 这些伪军在我党的统战政策的感召下,有的思想上已经开始产生了动摇,他们都是河口本地人,自从当上了伪军都不敢回家面对家人了。 那夜他们随鬼子包围东崇贤村,不少人都是拿着枪做假象,要不,突围的两名同志和老百姓也不会有那么幸运,他们回来后就知道会遭报应,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又听到外面喊刘达飙的名字。 此次战斗只所以能够迅速取胜,除了指挥员勇敢战斗,不怕牺牲外,还由于该连发挥了群众的智慧,将辣椒粉装入手l弹,用其爆炸后的烟迷盲、刺伤、杀伤敌人,迫使敌开碉堡门,冲进碉堡,将敌歼灭。 再者就是,刘达飙(刘宝库)利用他们熟悉的地形和周边各村民兵的配合,使战斗时间短,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得到消息,这里就结束了战斗。 这次独立营配合新一旅参加五月反扫荡战斗,毙伤日军百余人,烧毁日机三架,汽车十五连,还捣毁河口炮楼一座,受到了地委的表彰。 五月反扫荡战役结束后,独立营暂时驻扎在黄山区神后村休整,不料,被汉奸吴小迷知道了,上次吴小迷得知独立营在正月初五包围北行头,便派人去常行回报,结果被我们的同志发觉,我独立营的行动便提前了一天,使常行顽固派和鬼子都扑了个空,让他在马成骥和刘东山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次独立营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到神后村休整,这不是一个消灭独立营的好机会吗,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常行,他也能将功补过。 顽县长冯铖季得到这一消息后,勾结二十七军,连同保安营一、二、三中队及特务队近千人向我太行军区三十二团驻地神后、抗日第五区府、区干队驻地申家岭村发起大举进犯,企图消灭县独立营,以报四月南援之仇。 他们一路从东柏林村出发,占领了黄山楼峰山、沙窟脑,一路从小山沟直插沙窟张家沟,秘密向北进犯,又占领了沙窟村北的山头阵地。 黄山沙窟至申家岭村之间有个白士窑坡,冯铖季之部跟我独立营就在这个白士窑坡相遇,申家岭联防区民兵和黄山工作队接到命令迅速参加战斗。 战斗开始后,黄山游击队从油坊河赶来在沙窟外围打击敌人,因敌人是有准备而来,来势凶猛,双方力量悬殊,驻扎在固村的我三十二团接到消息便赶来增援,随即派通信兵赶到郭家驼向新一旅汇报。 就在四月八路军、县独立营及各区干队、黄山工作队支援友军,冯铖季趁机破坏统战被我独立营揭穿后,便露出原形,变本加厉地经常派出一、二百人蚕食进攻我黄山、申家岭联防区,捕捉青壮年,偷袭民兵战斗班,杀害抗日干部,抢劫群众的粮食衣物,搞的鸡犬不宁。 当时三十二团、县独立营接到消息后,为保卫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赶到神后、申家岭驻防,回击出扰之敌,顽军并不因此而收敛,而更加疯狂地四处抢掠骚扰,这次的人数剧增。 驻扎在郭家驼的新一旅接到消息后,迅速派兵增援,首先占领白土窑坡高地痛击来犯之敌,一时间,县独立营一部赶到申家岭村南,参加了战斗,最先冲进前面的四位同志牺牲了。 新一旅从固村出发,在神东西南阻击日军,截断了敌军归路,第五区区干部和申家岭联防区民兵,在五区区长杜继周等同志的带领下,从南头村的南山向敌军阵地进攻,黄山工作队及区干队村民兵占领楼峰山高地歼灭敌人。 第252章 第252章 上午八时许,八路军从东、北、西三路包围了敌侵占的白土窑坡阵地,并迅速展开激战,几十名勇敢的战士和民兵乘手l弹爆炸间隙,突入敌阵打开了交手战。 经过二小时撕杀,打死打伤敌军三十多人。公路上的大批敌人也被我军重火力击退,残敌纷纷南逃,我军乘胜追歼敌人至南河村东,活捉十多人,战斗持续约四个多小时,到中午结束。 白土窑坡之战,是一次大获全胜的战斗。这次战斗,在军事上把顽二十七军和保安队打垮了,在政治上,把这一带的顽固政权、特务便衣队彻底摧毁,将一直以人民为敌的阳护编村村长刘东山的秘书吴小迷从南河俘虏回来。 群众说这一下就不用怕“黑蛆烂眼队”再来害人啦。这一战也打出了我们部队的威风,黄山、申家岭、神后、沙窟这一带老百姓,大部分目睹了这次战斗,一致称葬我们的三十二团新一旅、独立营就是厉害。 白士窑坡战斗,是八路军与顽军规摸较大的一战。 为了解决部队的军需主要物品,提前做好部队官兵的过冬工作,晋冀豫四地委通知壶关、长治两县,担负壶关、长治两县境内护送麻皮任务,顺利完成护送潞麻任务。 麻皮是军需民用的主要物资,在根据地尤为重要。特别是长治、长子的潞麻,对支援抗日战争和我根据地建设贡献很大,为此,县委部署县独立营、第二、五区干队、黄山工作队及阳护、谷驼、禾登等三个主村的民兵担任护送任务。并明确规定:运麻经过的村庄,村政治主任和武委会直接负责保护。 山则后村是长治县“敌工委”(对敌工作委员会)的驻地,对外称“长治县抗日招待所”、“长治县贸易货栈”。 山则后村南临黄山我与敌人的拉锯游击边缘区,东接固村以北的我抗日根据地,西北与壶关县城、栲栳山、药王山还有长治县贾掌、故县敌人的据点相近,是长治县武装抗日的一块战略咽喉要地。 长治县贸易货栈就是长治县往我平顺、潞城根据地转运粮食、食盐、药品、麻皮等战略物资的转运站,长治县敌占区军民不断地往山则后贸易货栈送潞麻。 从长治县的故县、原村、河头到壶关的宋堡、紫岩掌、石岩头,这一条线是潞麻的必经之路,又是在佛爷山、贾掌小窑上、大山南栲栳山鬼子炮楼的监视下,经常遭到日伪军的拦截,已经杀害我运送潞麻的干部群众三十余人。 就在四月份的一天夜里,长治县信义、原家庄等村的十余名群众来山则后村贸易货栈送麻,行至壶关县辛庄村的川地,被贾掌小窑上碉堡里的日伪军发觉抓住,十余担潞麻被抢走,当场杀害四名群众。 针对这一情况,我军分区领导和壶关、长治两县,认真总结护送潞麻这一战略物资的经验教训,确保麻区的干部群众在送麻中的人生安全,决定以武装保卫为主要手段,取消没有武装的秘密运送。 在武装保卫的护送中,由长治县独立营武工队,壶关独立营,第二、五区区干队、黄山工作队,还有阳护、谷驼、禾登三个主村的民兵,担任武装护送任务。在那个区、村出了问题,由那个区、村党支部、武委会负责。只要有护送任务,各村民兵就自觉迅速到交界地站岗放哨,进行接交任务。 黄山工作队北阳护民兵,武委会主任武金保带领十几个队员接受了这次护送潞麻的武装保卫任务。 六月初,武金保接到消息,潞麻已经从长子县大堡头区出发,路径长治县北呈、南董、故县、贾掌至壶关。 黄山工作队武金保的任务就是在贾掌、栲栳山、药王山鬼子的碉堡间周旋,确保潞麻能够顺利进入山则后转运站,再由转运站转送到紫岩掌、谷驼两个主村,由该村民兵送到下一个主村禾登等村依次转运到根据地。 三个鬼子的据点,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三个据点里的日伪也在接受着他们上司的命令,严格监督潞麻从长治通过壶关运往八路根据地。 大热天运送麻皮在去年还是个大好的机会,碉堡里的敌人看守较松。 今年却成了敌人看守最严格的时候。 武金保召集大家开会来研究如何巧妙地让我们的潞麻顺利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主要是贾掌、栲栳山的两个据点。 被派来做指导员的江平,给武金保提了个建议:“要是从敌人内部设法搞清他们的兵力部署和捎卡情况也许会有一个好办法。” “那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我到没有,我知道原来一区区长下内村的秦秋文和我村的张金堂一定知道碉堡里敌人内部的情况,他们都在敌工站。”江平道。 江平跟武张发一道要去找敌工站的同志,他知道敌工站的同志在晋庄一带,具体位置不知道。到了晋庄她还能了解一下丈夫夏馨雨现在还在不在平顺井泉村。 江平想到晋庄找我们的同志也许不是一条捷径,不如到河口娘家一趟,到那里打听打听,也许有张金堂的线索。 到河口就要经过敌人的碉堡,半个月前,河口调堡被我独立营和新一旅三连打掉后,鬼子又在据点增加了兵力。 这天,天气格外晴朗,通往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陆陆续续,江平跟武张发扮作一对小夫妻走娘家,武张发肩上背着个包袱,江平胳膊上挎这个小蓝。 快到河口炮楼时,从后面赶上来两辆牛车,一辆牛车的车把式在后面喊着“武张发,武张发。” 武张发扭头一看,见喊他的人虽然跟他年龄差不多,可是总觉得面生。 武张发机警地靠近在前面走着的江平,小声说道:“是个生人。” 江平也小声道:“别慌,沉住气。” “怎啊,武张发,我可认得你,躲什么?”后面人朝牛屁股使劲拍了一下,那牛就小跑起来,瞬间来到了他们身后。 江平扭头看看赶车的,打招呼道:“老乡,你们认识?” “大英雄啊,那次在辛村开群英会,我见过他,夺鬼子大炮的英雄啊。”那赶车的跟江平伸出大拇指说道。 武张发一下子稳下心来,原来是这样。于是也扭头问:“奥,我说你怎面生,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还以为你认错人了。” “谁能认错大英雄啊。” 江平悄声在赶车的人耳朵根说道:“快到炮楼了,这话不敢明喊呀,要招麻烦。” 赶车的伸伸舌头,表示不好意思。 江平问道:“老乡是那个村的?” 另一个赶车的道:“逢善村的,这是呐(我们)村的武委会主任。” “我叫吴仓仁,这个伙气叫周扁则,战斗班的。”赶车的道。 “你们去南面拉煤来?” “到冯坡村拉煤。” 他们说说笑笑快到路口时,江平道:“我们还是分开走吧,不要引起麻烦。” 吴仓仁看看江平又看看武张发,似乎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三个伪军从路口过 来检查良民证。急忙按照江平说的,拉开了距离。 这些伪军都是新调来的,对过路的行人盘查的很严格。还一个个挨着收身。 三个伪军分开,有两个拦住走在他们前面的江平和武张发。一个朝吴仓仁他们走来。 刚才吴仓仁偶尔发现武张发身后好像别着个家伙,再加上江平看上去清明水秀的不像是这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的媳妇,在开群英会的时候,他还问询这位小伙子有没有媳妇,他还想给他介绍个对象呢。 这一下子就有了媳妇,腰里还硬邦邦的,分明是假扮的。 要在平时吴仓仁知道,口子的伪军就潦潦草草查一下良民证就算了,这几天炮楼里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才被八路军端了碉堡,吃了大亏,很严格。 早晨他们出门路过就仔仔细细对他们盘查,还让他们解开裤带,生怕腰里别着要命的家伙。 这两个怎么看也不像是两口子,要是那样的话,一定是执行什么任务的,身上肯定不利索。吴仓仁想。 另一个伪军已经朝他们走近。 吴仓仁眼睛一直在江平他们那里瞟着,忽然看见一个鬼子朝他们过来。 吴仓仁见周扁则已经接受了检查,于是他一边掏良民证,一面给周扁则使了个眼势,意思是让他赶着牛车先走,心想万一那个武张发真是有任务,我还不如帮他们一下。 眼看那个武张发就要被伪军仔细盘查了,他能躲过去,到查出他什么就迟了,小心无大差,若是救了他们,回去还能表个功,让大家知道他跟战斗英雄还搭手干过一场。 最主要的还是吴仓仁看到了伪军手里的那支枪,因为这是个夺枪的好机会,也是个一箭双雕的机会,既夺了伪军的枪还能掩护他们过关口。 他让周扁则赶车先走,目的就是由他一人利利索索和这个伪军在后边磨缠。 第253章 第253章 吴仓仁看到周扁则赶着牛车走远了,又篾视一下前面武张发他们还被那两个伪军缠着,就趁伪军检查他的良民证时,猛地将支车的木棍取在手里,朝老黄牛使劲打了一下,牛车就疯狂地跑开了。 伪军上前拦车,就在这瞬息间,吴仓仁照着伪军后脑勺,一棍下去就把这个伪军打晕在地,再顺手抓起一把土往伪军的眼晴散去,敏捷地从伪军肩上夺下他的捷提克式步枪还有子弹带就往北跑。 在岔路西边正盘查江平的两个伪军和一个鬼子,扭头看东边出现了这件事,又发现一个人提着枪朝北跑了,便放弃江平他们,向吴仓仁追去。 这时吴仓仁端着手中枪,向追他过来的三个人还击了几下,敌人怕吃亏就不再追了。 江平他们趁机往村里进。 不料在村口遇到疯疯癫癫的王天印,将江平他们拦住。 王天印早先认识这个刘福禄的女儿刘保杏(江平),在没有得疯病前也知道刘保杏参加了八路,这次见了就对着江平比划起来,嘴里还喃喃说:“女八路,叭,叭,狗日的鬼子,死啦死啦地!” 江平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麻烦,她也听说王天印被鬼子程田山逼疯了。 儿子王加举几次把他弄走,他几次都跑回来,没办法,干脆就让他在家里疯疯癫癫的自生自灭了,好歹他家底厚,开初的几个家丁也没有打发完,剩下二个就专门伺候东家王天印。 这时没有追赶上吴仓仁的三个伪军发现江平他们已经走了,忽然听到王天印朝他们比划着说“八路”二字,想是跟吴仓仁一伙的,便又朝他们一边喊:“你们站住!”一边追过来。 武张发腰里真的别着两颗手l弹。要不是那个吴仓仁,刚才他就会被伪军收出那家伙来,武张发正想着如何跟鬼子拼一场了。 炮楼上的鬼子刚才已经发现了吴仓仁抢了枪跑了还朝他们开了枪,他们也下来炮楼去追,结果怕吃亏没有强追,只是将那辆牛车赶了回来。 看见三个人又朝江平他们追去,鬼子也朝村口过来。 武张发发现了鬼子,知道这回是走不掉了,也只有拼了,设法掩护江平能脱身就行了。便悄声跟江平道:“待会儿我拉响腰里的家伙你可得脱身,不要管我。” 江平也悄声道:“不到不及已的时候不准冒险!这是命令!” 那三个伪军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后面的鬼子也快步过来。 武张发将手伸向腰间。 正在这时,从炮楼的一侧跑过来一个身穿长袍的,边跑边朝他们喊:“姐姐姐夫,你们来了怎不喊我一声啊,我不是说过在炮楼等你们吗?” 顿时三个伪军朝那人看,江平也认清了,跑过来的那个就是他的兄弟刘保山。 “汉奸!”武张发小声喃喃。 “沉住气,他真是我兄弟。”江平道。 江平忙接刘保山的话:“那是啊,正要来炮楼找你,却遇见兄弟们检查,那边还有人抢东西,吓的就往村里跑,那还敢喊你哩。” 正说间,鬼子也走了过来。 刘保山就走到鬼子跟前朝一个领头的喃喃了几句。 那鬼子笑着拍拍刘保山的肩膀又朝三个伪军说些日本话,便相跟着回炮楼了。 “哦哦,是刘会长的姐姐姐夫,回吧回吧没事了。”其中一个伪军朝他们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走。 王天印却是还在那里跟他们又比划又说:“三闺女,女八路,叭,叭,狗日的鬼子,死啦死啦地!” 江平催武张发说:“快走!” 他们撇开王天印,快步往村里走去。 王天印便跟在他们身后,嘴里还是那句话:“三闺女,女八路,叭,叭,狗日的鬼子,死啦死啦地!” 一直跟到村里,拐过一个小胡同,武张发才朝着王天印挥挥拳头。 王天印见到武张发这个膀宽腰粗的后生,也害怕了,扭身就跑。 “你怎么违反规定。”回到家里江平对武张发埋怨道。“不是不让拿任何武器吗,多悬。” “不拿家伙不是也这样?” “哪能一样?要是碰不到那个夺枪的民兵呢,要是碰不到刘保山呢?” 武张发知道是冒险了。对着江平,他就像一个小孩子,不再吭声了。 “看出来,那个夺枪的民兵是故意掩护我们的。”江平道。 “你兄弟也是啊。”武张发道。 “他再坏也坏不到连姐姐姐夫也不认了吧。” “姐夫。”武张发这时心里才感到一阵舒适,想不到今天我武张发还做了一回能文能武的女中豪杰江平的丈夫。 吴仓仁回到村上,群众见他背着一支枪,却不见他的老牛车。 都过来围住他问情况,跟在后面的周扁则原原本本就像说书那样向大家讲了他们碰见大英雄机枪手武张发的经过,比从敌人手里丢车夺枪的故事还讲的惊天动地。 但是他们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发现武张发腰里有家伙,还是故意救他们一救的。那是不是坏了组织的保密规矩呢。 到后来江平跟组织上亲自回报了这事后,吴仓仁才得到了区上的表演。 区长秦统兴特在区政府驻地池则掌村召开了全区村干部和当地民兵参加的大会。 对吴仓仁机智夺枪救同志的大无畏革命精神进行了表彰,并召号大家向吴仓仁学习,不要惧怕敌人,要从敌人手里夺取更多枪支。 会后区政府奖给吴仓仁大黄牛一头,还补其家庭损失。 据点里在这次敌人的增兵增员中,我们被做了统战工作的几个当地伪军成了我们的内线。 江平找到村里的政治主任(秘密党)跟他们取得了联系,弄清了敌工队的同志们住在晋庄区的洪掌村。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洪掌,在村民牛成锁家的西院见到了张金堂,他是跟红部后勤请假回家来这里跟同志们碰头的。 张金堂告诉江平安排在栲栳山、药王山据点里我们的同志和接头方式,贾掌小窑上的据点也有我们的同志,这些只要找到他们就清楚了。 栲栳山据点里没有鬼子,都是伪军,我们的同志比较多。 她还了解到了丈夫夏馨雨已经从井泉村转移到了大门道。他们已经快一年没有见面了。 有了我们的同志做内线,就能找到一个既稳妥又安全的办法。 张金堂在做伪军的内线思想工作已经三年了,有不少伪军在鬼子的据点里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有不少伪军给我党做了大量的工作。 栲栳山是壶关几个据点中的一个较小的据点,里面一般都是伪军,大多数都是离据点不远的各个村子里的村民,人数平均二十多个。 就在这二十多个伪军里有三分之一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内线人员。 江平按照张金堂的接头暗语跟栲栳山据点里面的一个伪军接上了头,他还是一个班的班长叫韦小三。 韦小三明白了其中的任务,便告诉江平:“以前几次在宋堡河和贾掌河遇到过送皮麻的,他们都是被捎卡站岗的发现的,一个电话就联系起了沿路上的据点,不用费力就能把这些送皮麻的包围了,然后抢走皮麻,反抗的就遭到了杀害。” “最安全最保险的就是捎卡换上我们的人。” “这么个办法?”江平问。 “过一个捎卡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约定好时间,在捎卡里做个手脚,送麻皮的抓紧时间过去就行了,关键是贾掌小窑上和栲栳山,药王山离得远,接不到通知一般不会派兵出来。” “贾掌据点也有我们的人,我去安排。”韦小三信心十足。 江平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几天,第一批护送潞麻的队伍顺利地通过了两个据点,护送麻队的长治民兵亲手在浪家垴、新庄、宋堡河将麻队给壶关的民兵交接,护送人员和担麻的民夫一条心,担麻的民夫累了,民兵们就替换着担,这样行动又快又轻松,兵民相互配合的很默契。 通过这次送麻任务的顺利完成,民兵们跟栲栳山的几个伪军也熟悉了,民兵们没想到他们在明里跟鬼子斗,暗里还有这么多自己的同志。 栲栳山的伪军韦小三还告诉江平一个惊天大秘密。 就是刘东山这几日在贾掌小窑上炮楼里,他在贾掌村有他的相好。 贾掌是个大村,以前隶属壶关县,现在归于长治县管辖。这个刘东山是真的用心了,躲在贾掌这个地方比那里都安全,若不是炮楼里的同志用心,谁会想到这个大汉奸藏在这里呢。 辛庄离贾掌很近,贾掌炮楼也属于一个两不管的地方,离壶关近不为壶关管,离长治远长治又够不上。 在这里躲避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汉奸最好的选择,扭扭身就是长治,抬抬步就到了壶关。 自从圣衣跟赵麦玲在方善没有除掉这大汉奸刘东山,还几夜几夜的没有睡好觉,在梦里都是喊着刘东山的名字。 这下要真是把这个汉奸绳之以法,也解除了黄山工作队的领导和同志们的一块心病。 第254章 第254章 江平回去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工作队,领导们马上召开会议,研究如何抓住这个大汉奸的事。 王海水自报奋勇要去完成这个任务,他跟队长王怀德说:“他们排对锄奸这个事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王怀德答应了王海水的请求,还要求江平配合他们完成这个任务。 圣衣听说后也争着要去,她说这个大汉奸本来就是她们的任务。 江平也没有反对,她也想让圣衣妹妹完成了这个心愿,也省的睡着觉还在捉汉奸抓特务。 王海水带着大家到了小山南村姜书则家,其妻王狗女是村妇救会主席。 王狗女是个热心肠的妇救会干部,她的丈夫姜书则三一年参加革命。早年受丈夫进步思想的影响,三九年后在村里带领村妇女,斗土豪,反封建,宣传进步思想。 为了锄奸队有个固定的落脚处,他们暂时就在王狗女家。 村民张燕明是三八年前的牺盟会会员,现在是小山南村的政治主任,他接到组织的通知后,就把大家安排在村里东圪道四先生的老宅里。 小山南村离贾掌很近,翻过山就到了敌人的据点。 江平跟武张发在等待栲栳山伪军韦小三的消息,韦小三已经去了贾掌小窑上。他认识刘东山,前二年刘东山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明目张胆地在辛庄村一带欺压百姓,辛庄村一带的老百姓都对他恨之入骨。 今年刘东山大不如从前那样大摇大摆的了,他也闻到了全民抗日正在进入高潮的气味,他也看出来小鬼子是越来越受阻了,当了汉奸的他真是后悔也迟了,那日在方善不是他留有一手,现在他早已经入土了。 在方善村他跟活阎王提了提有个伺候他的大美女时,他就急眼了,他顺势就承让了他,一来看看他来到这个地方有没有人在惦记着他,二来也能讨取一下这个活阎王的欢心,日后这个地方就是他常来的避难所。 没想到这共产党就连地缝里都不让他消停。 来到贾掌是他最后一个选择了,再没有地方是他认为是安全的了。这里是他的家乡,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即使老祖宗在地下也在诅咒他是个败类,到了地下也不会给他留有余地。 韦小三通过据点里的内线得知白天刘东山就在炮楼里,到了晚上就走了,听 说他在贾掌不是一个地方。 韦小三安排一个我们的内线在暗中死死地跟着刘东山看他到底去了那里。 江平道:“一个人盯着刘东山不是个办法,最低要有个报信的。别让他再跑了。” “那我就亲自去吧,盯好了,我来报信。”韦小三道。 “我们就一块行动吧,不用来这里报信了,今晚必须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个老狐狸,要让他再闻到什么,再抓就费事了。” 韦小三答应后就走了。 江平跟王海水汇报了情况,决定派队员早早潜伏在贾掌村等待韦小三的消息。 政治主任张燕明在村里是秘密党,在区上他是地下交通员,他认识贾掌村的地下组织成员,做过交通员的他,知道多一份力量就会多一份胜利的把握。他向王海水请求要他也参加这次行动吧,贾掌村里的地下组织他认识,万一用得着。 二更时分,几个成员先到了贾掌村外。 快三更天,韦小三回来报信,说盯死了,刘东山进去了一个寡妇家,一直没有出来。 江平看看王海水说:“行动吧?” “行动!”王海水给大家下了命令。 队员们跟着韦小三到了村中间的一个破落的院子里,那个盯梢的还在那里守着,见队员们摸过来就指着中间一个小屋,努努嘴。 大家分头行动,有的守在门外,有的围到门口敲门。 不大一会门开了,出来一位少妇,睡眼惺忪的。 大家一窝蜂进去,傻眼了,屋里哪有刘东山。 这时,王海水也进来,见状即询问那少妇。 圣衣过去用枪指着她:“快说!” 那少妇冲墙角处一个地窖看看道:“他走了。” 两个队员马上揭开那地窖,发现是个剩炉灰的地窖,下去一看有一条通道,直通外面,从地窖出去就是院外,一片庄稼地。 “跑了。”两个队员从地窖里上来报告。 圣衣气的就要朝这位少妇开枪。被江平喝一声“干什么!” 圣衣感觉这个大汉奸又把他们给耍了。要不是江平制止她,她就敢一枪崩了这个小寡妇,不是你们这些下贱的女人给那些特务汉奸们留着藏身的地方,他们还能有什么地方落脚呢。 “说,跑哪了。”江平过来审问。 “不知道,他说他有任务,每次都是从这里走的。” “走多大一会了。” “有一个钟头了。” 这时,小山南张燕明领着贾掌村的一位同志进来,他是村里的民兵队长也是地下交通员,他们经常传递两县的重要消息。 在路上张燕明就给他说明了情况。这位民兵队长说,他们也在注意这个汉奸了,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 大家没有在这个小寡妇嘴里问出什么来,只是她说刘东山在附近的土门村也有地方住,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贾掌的民兵队长就领着几个人到了土门,这里也留下几个人守着,万一刘东山再回来,这个狡猾的狐狸还真是狡兔三窟。 到了土门找到我们的人,就在村里一些群众里面打听,村上的民兵也都召集起来了,捉拿汉奸是每个中国人的任务,有谁不配合呢。 大家估计到的地方都派人找了,最后还是敲开了一个少妇家的们,他的男人在苏店当伪军。 屋子里没有刘东山,大家在屋里前前后后翻腾,开开一扇橱柜门,发现下面有一个松动的底板,打开底板发现一个地窖,地窖里有一个圪台,上面有被褥,摸摸被褥还是热乎乎的,掀掉被子又发现有一块板子,揭开板子又有一洞,顺洞下去十来米远到了头,又往上直通通看见一洞口还看见天上的星光。 “又跑了!”一位民兵说。 顺洞口上来,就是一个打麦场,麦子快收割了,麦场已经被碾的光光的。 麦场东面就是一条小路,那里有一团黑影,大家迅速过去,发现是圣衣正用枪顶在一个人的脑门上。 这个人就是刘东山。他好像是滩在了那里,双手捂着脑袋,一声也没吭。 原来圣衣还多了一个心眼,深怕刘东山还照样有一条安全逃跑的路,去那家她都在那家房前屋后转悠。 大家真的很纳闷这些“地堡”是谁设计的。 王海水催大家押着汉奸快走,他怕再生出什么事来:“回去审问他吧,不愁不知道。” 六月十八日,正是北阳护村农历六月初六庙会,按照县委决定,县府在这天要在沙窟脑大庙上召开处决顽固派、阳护顽固编村村长刘东山和秘书吴小迷的大会。 南阳护村位于壶关县的边缘,靠西就是长治县,这天,阳护编村方圆几十里的村民都要到阳护赶庙会。 为了在这一天使广大人民群众认识到为日本人做事当大汉奸的可耻下场,要求长治县西池、故县的民兵区干队全副武装来参加这次大会,目的就是要告诉鬼子和那些还在为鬼子做事的汉奸特务,让他们知道人民的力量在一步步壮大,鬼子的末日就要来临。 黄山区、固村、店上区的民兵区干队和各村民兵战斗班也都全副武装来参加这次会议。 在四二年,各村初级小学普遍成立,黄山区各村初级小学在联合校长的带领下也参加了这次大会。 我八路军新一旅和三十二团就在固村、桥头、神后驻扎等待着那些日本鬼子在今天的会议上来捣乱来偷袭。 这天,沙窟脑大庙真是人山人海,历年的这天大多都是大雨来临,河水暴涨的时候,今年由于天旱,天空格外晴朗,万里无云,就像火球的日头腾晒的人们汗流浃背,挥汗如雨。 壶关县府承审员付维新进行了对刘东山、吴小迷的宣判,县长候国英在会上发表了讲话: “刘东山、吴小迷一贯坚持与人民作对的反动立场,经常倚仗权势,欺压百姓并与顽固县府组织的暗杀团沆瀣一气迫害抗日干部,抓‘暗八路’,有十四名共产党人被刘东山杀害。处决刘东山、吴小迷长了人民的志气,灭了反动势力的威风”。 就在沙窟脑召开处决刘东山的大会时,坐在县城红部的田岛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是共产党明目张胆地在对他这个坐阵壶关的大日本皇军的公然挑衅,派遣在外面的耳目一个接一个地来跟他汇报,是他如坐针毡。 田岛在左思右想地感觉今天真的是六神无主,见到秦银富在外面就把他吆喝进来,把自己的苦恼跟他讲了,要在平时他能看起一个汉奸吗。 可是今天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害怕他将自己的苦恼告诉给了自己的手下,要是手下笑话他不敢做出一个决定,他还不如不张嘴呢,可是,不张嘴又憋的慌。 第255章 第255章 秦银富就是故意站在他的眼前晃悠的,他要看看这个田岛面对今天这个局面他会做出什么决定来,只有他的决定才是秦银富最想知道的。 他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走动的时候,秦银富知道这个田岛是没有了主意,听到唤他,就进来了。 听了田岛的话,秦银富故意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我认为八路这次搞得明目张胆地,是不是他们故意设下的圈套,再说了,没有什么意图谁敢明目张胆地这样做呢,那不是吃了豹子胆吗。” 秦银富的一席话让田岛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其实,他就是想听这样的分析,也只有这样的分析才是同僚们认为他没有做出出兵的正确性。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我八路军大动干戈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处决为他们卖命的大汉奸,能没有个准备吗。 沙窟脑离荫城远吗?离韩阳脑远吗?长治县的民兵全民皆兵都来这里参加会议,难道鬼子躲在据点里不知道吗。 还有壶南的顽固派,二十七军,保安营,警察局,他们那个不知道今天沙窟脑的大事呢。 秦银富没有想到,这个狡猾的田岛在晚上还突然派出去几个便衣到沙窟脑附近闹事,为了证明在这样的形势下他都没有被共产党八路的气势吓倒。 也该凑巧,大家在处决了刘东山后,有的村干部在后面做了一些后勤的工作,天气还没黑。回家的同志们也没有在意安全的问题,就在当晚八点多钟就出事了。 田岛在下午暗中派两个日本人和七个警备队员着便衣出发,命令他们必须抓几个开会的回来,他的目的就是好跟上面有个交代。 这几个便衣就埋伏在沙窟脑北二里地的黄家川村北的圈外,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对待从沙窟脑方向过来的同志,准备活捉参加会的抗日干部。 约八点多钟,北阳户村农会主席武新富、抗日干部武文新、韩双喜,黄家川村农会主席郝怀则、抗日干部冯新法、张小孩和住庙的张丑仁等七位同志在完成了最后的工作回家,被埋伏在那里的日伪军截住。 他们荷枪实弹迫使一个个毫无准备的同志还没有来得及掏枪就被他们打到在地。逼着他们跪在地上进行审讯。 一直僵持到十点多钟。敌人用软硬兼施的办法都没有使他们屈服,一个字都没有告诉给敌人。 敌人想,要是把这么多人押到县城恐怕有风险,万一他们中途逃跑或者遇到民兵武装就前功尽弃了。 便怒气冲冲地开始动刀杀人,先在较年轻的武文新背部刺了三刀,因没刺中要害他带伤跑了,随即就在斗争较强的北阳户村农会主席武新富同志的胸部、腹部乱刺,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穿的一件白衫,然后再来威胁其余同志。 大家见鬼子杀害了我们的同志,就开始奋起反抗,住庙的张丑仁同志猛地搬起一块石头向敌人砸去,其他同志也都捡起石头同敌人战斗。 这时的敌人也乱了套,也顾不上带个舌头回去交差了,就一口气将我抗日干部全部杀死。制造了黄家川圈外“六六惨案”。 黄家川圈外“六六惨案”的发生,惊动了整个壶关。 第二天在油坊河驻扎的黄山工作队的北阳护民兵,听说了这个消息,民兵副队长路玉山跟民兵田发长带领几个民兵连夜就回了村里,他们主要目的是想看看遇难的干部,安慰一下村民,他们是村里老百姓心目中打鬼子的英雄。 黄山工作队的干部不在油坊河,都在桥头村参加“三风”整顿工作,圣衣发现这个情况,就回报给了江平,江平正在油坊河培训各村妇救会的骨干成员,听到这个消息,认识到了他们走后的危险性,马上派几个民兵前往桥头村汇报。 苏大本、王怀德、王海水等工作队同志听到汇报后,速派北阳护武委会主任武金保和民兵队长武张发马上回村,把走了的几个人叫回来,以免发生意外。 路玉山他们回到村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钟,村上的群众已经入睡了,白天牺牲的同志也已经草草地安葬了,一切都已平静下来了。 民兵们到了牺牲的干部家属那里,安慰了一下他们的情绪,表达了一下一定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的决心,就一起住在了村民李郎则和王仁则家的楼上,计划明早返回油坊河。 在他们进村的时候,就有两双盯着村口窥看的眼睛,他们就是王明则和王小娥。他们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在盯着村里的动静,就是红部的田岛暗中安排的。 本来在前一天他派出的便衣队就很顺利地歼灭了参加沙窟脑大会的北阳护和黄家川的抗日骨干分子,不但没有得到上峰的训斥,而且还得到了表扬,他的目的也得到了,心情是异常的轻松。 在他看来,北阳护这两天还会有抗日分子在村里出现,按他的逻辑分析,就是共产党在全县造大了抗日的声势,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但也有他的弊病,就是有些抗日分子会骄傲自大,放松警惕,也是偷袭他们的最佳时机。 田岛的逻辑还就是强加在这些要强的青年人身上了。其实他们不是来耍强的,是来看看牺牲了的村民的,这些牺牲的村民里,还有的是民兵们的直系亲属,有那个铁石心肠的人不来看看死去的亲人呢。 事还是坏在了这些汉奸们身上了。 这王小娥有几分姿色,原来就是公道团团长杨笃宽的姘夫,杨笃宽死后跟了新任警备队队长,田岛来到壶关后,她又巴结住了这个大靠山。 谁都不知道她在村上还有个相好王明则,狡猾的田岛不是来讨取她的姿色的,而是让她做了自己的眼线,就连警备队里的消息他都想从她嘴里知道。 她一贯来就没有做过汉奸,只是一个姘夫,车小孩处决后,疯狂的田岛给王小娥秘密下达了任务,她于是就把王明则也拉到了汉奸队伍里。 王明则连夜就跑到县城报告给了田岛。田岛如获至宝,迅速派出三十多个日伪军警备队,朝北阳护摸来。 从桥头村赶来的武金保和武张发,找到了这些民兵,首先对他们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做了批评,学习了他们正在学习的整顿“三风”里的反对“主观主义”,他们这就是严重的主观主义。 凌晨四点多,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连武金保和武张发也没有想到鬼子来的这么快。 他们一共九个民兵都在楼上住着,下面已经被整个日伪军严严实实地包围了。在这个情况下,他们跑也无法跑,打也无法打。 他们在荷枪实弹的日伪包围中冲下了楼,只有下了楼才有机会。 民兵牛安孩一下楼就跑,被敌人抓住绑在一棵小树上,然后连人头带树一并砍了下来。 房东李朗则听到敌人在外面包围了,就藏在圪洞(木制储粮柜子)里,敌人发现后,一刀把他刺死在里边,以此来威胁民兵,并吆喝:谁要违抗就是这个下埸。 为了大家的安全,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武金保暗示大家不要蛮动。 其余八个民兵和一个房主被他们捆起来,带到县城日寇红部进行审讯。 第二天,我地下党组织利用各种关系想了一切办法将任仙顺、张心顺、李马春、李迷眼,房主王仁则等五人营救了回来。民兵王候孩在酷刑中叛变投敌。 民兵战斗班的领导骨干武金保、武张发、路玉山三人,红部专门组阁了以工作队队长阎来发(石门村人)为首的特别审讯组进行审讯,企图想从他们口里了解到我地下党组织的情况和抗日行动计划。 敌人耍了很多花招,用了无数残酷的刑法也没有从他们嘴里得到任何消息,在严厉审讯三天之后,这三名坚强的革命战士英勇就义,之后他们将尸体扔进了井坑里。 这次事件,是对壶关全体武装民兵的一个警示,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一切单独的孤立的没有组织的行动都是危险的。 反对在工作上的“主观主义”,在学习上的“教条主义”,在组织上的“宗派主义”的三风整顿,进一步在广大指战员的心里有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究竟是谁又充当了这次事件的汉奸特务还是一个迷,汉奸车小孩已经逮捕镇压了,这特务汉奸还有多少呢。 苏大本命令王海水就是把整个北阳护翻个个儿,也要找到这个汉奸。 就连秦银富都不清楚这次北阳护事件的真相。他觉得这个狡猾的田岛对他也开始防备了。 根据面前斗争的需要,县委决定,当前开辟黄山一带为游击根据地,将反日反顽的斗争前线扩大到敌人的占领边缘区。 黄山,位子壶关县西南,西与长治县接壤,北连壶关县城,南部常行一带为国民党军驻地,东与固村一带及东北山区的根据地相接,为敌友接交之空隙地区,敌友在这里的统治力量相对薄弱。 第256章 第256章 开辟黄山一带根据地,对巩固根据地有极大的关系。从政治上,它可打断顽固军向长治,平顺、壶关一区之活动,同时,还可作为开展高平、长治、陵川工作之后方阵地,在经济上,这块地方约有人口五万,可产粮食十五万石,煤铁硫碘等矿产极为丰富。决定做出以后,县委请示地委给以增加武装力量。 据七月统计,本地武装计有壶关县独立营五十余人,区干队四十余人,黄山工作队四十余人,军分区三十二团一个连,八路军新一旅一个连,长治县武工队也在此地居住,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又在各村建立了民兵武装,改造了村政权,黄山游击根据地初步形成雏形。 之后,大行四分区司令员在县委书记李唐的陪同下,深入黄山区域开展工作,其行动步骤为: 第一步,进行宣传工作,公开赶出这一带冯铖季之武装,捉便衣,抓特务,除汉奸。 第二步,发动群众摧毁旧政权,建立新政权,扩大武装,开展锄奸反碟工作,发展党组织。 他们在接触群众进行调查中,十分关心人民群众的疾苦,在生活极其困难的条件下,经常和干部、战士一起上山挖野菜。 节省下来的粮食救济给病孤、无生活能力的群众,与老百姓一起吃住,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 在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帮助下,在黄山一带捉拿日、伪便衣十三人,特务分子九人,发展党组织六个,初步开辟了新区局面。 同时,县独立营、太行第四军分区三十二团一个连配合长治县独立营,在石志本司令指挥下,歼灭苏店伪警备队一个小队,打死八人,俘十六人,缴获枪二十多支以及纸烟、被子等其它东西,我军没有伤亡。当日晚,地方干部也配合武装部队参加战斗,在苏店一带捉回维持会长十人。 在不够一个月的短短的时间里,黄山根据地武装在北面荫城、韩阳脑和苏店、贾掌各据点的日伪,南面驻常行的国民党和方善村的各县顽固派党羽都是一个极大的震动。 八路军从南援友军到揭露冯铖季之罪恶再到公开处决大汉奸刘东山,已使那些日伪预感到自己末日的来临。 阴历七月,庄稼齐亚亚一抹高了,玉茭都能吃了,七月初一冯坡会,搭有两台戏。 牛盆村的李碧林抹黑从冯坡岭戳西北小路下山进了海头海峰寺一间西屋告诉东九庄海头主村村长李开艳说:“老黄(日本人)从荫城搭大峪山来冯坡了,叫走了村副,村民都往东躲了,好戏泡汤了。” 村长磕磕旱烟锅没有吱声,不一会,从里屋出来几个人,李碧林认得其中一个是下好牢宋村长宋补云,看神色,他们好像就是故意躲避碧林的,碧林后来才醒悟过来,磕烟锅那动作是告诉里屋人没事的意思。 村长等大家挨个坐下来,指着碧林介绍说:“九庄村警,自己人”。 接下来,有个年长的开始说话了:“冯坡村副被鬼子叫走,一定又是搞维持的事,到秋圪垃了,看来鬼子开始催粮了,为了保护群众,我们也要有所思想准备,自石司令员来到我们这里后,不少村的维持会已经取消,上级给我们的那个白皮红心政策,我看有的村还得用,就像冯坡。韩川和王坊据点里的敌人离好牢近,大家要掌握尺寸,不要死搬硬套,一切为了群众的安全。” 李碧林听出来开会的人一定是苏大本,他知道规矩,不该知道的不能知道,于是起身到了外面。 大家见碧林出了门,都很茫然,这时村长笑道:“这小伙挺机灵,他是给咱们放哨去了,年轻人也得开始培养了,今儿(类)去冯坡就是我安派他去的。” “哦,还是开艳哥看的远,往后我们的事情越来越多,民兵队确实要加强了,象好牢村大,又离老皇的炮楼近,人少了,万一有个突发事变,群众一下转移不了。” 接话的是下好牢宋村长,他是一个人来海头村开会的,出门时村里人都知道他是去冯坡瞧戏的。 开会的领导的确是苏大本,他是来冯坡、南河、好牢、海头这几个鬼子占领区的主村发展我们的力量的。大家都称呼他苏驴的、老驴等外号。 这次的任务,不但是为了秋季反扫荡,让老百姓的粮食颗粒归仓,不让鬼子抢走一粒粮,还有就是要在这里建立我们的交通站,东九庄(这一带分东九庄和西九庄,东九庄属壶关县,西九庄属长治县)这一带位于山区,村落零散,便于搞游击,也便于开会指导工作,敌人来了好转移。 “去各村联系民兵的同志怎还没有动静?”苏大本问道。 “也许有的去冯坡看戏了,一时半晌没回来,干这事人品要可靠,还得亲自去通知,不能张扬”李开艳说。 这次活动,他负责通知选好的各村交通员来海头海峰寺碰头。参加会议的有辛寨、下好牢、上好牢等村的村长、武委会主任。 忽然外面打了个长长的响哨,村长知道这是在外望哨的李碧林传递的危险信号,吹长一声响哨是有情况,两声鸟叫是太平无事。 “我们得转移,有情况”。村长慌忙说:“出北门到山头”。 大家一骨碌起来,跟村长出了海峰寺到了山头(东九庄之一)李苗柱家,苗柱媳妇急忙去开南屋的暗窖,村长小声说,先别开,看看情况再说。 李苗柱家的暗窖原来是秋后存些地瓜、萝卜、白菜之类的菜蔬,自鬼子来了后就改装成了藏人的地方,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能躲进去暂时隐蔽。 这是村长早已选好的避风地方,山头村小,遇到紧急情况就能往北到辛寨,往东进楼峰山,越过山就是黄山、冯坡。南屋墙壁有个暗室,能藏不少人。 大家还没来得急商讨对策,忽又听两声鸟叫,这是平安无事的信号。 村长招呼大家进屋,自己出门看看情况,刚开门就跟碧来撞个满怀,跟接踊进来几个人,后面跟着苗柱。 “怎跑了开艳哥”,苗柱进门问道。 “你问他”,村长看一眼碧来。 碧来不好意思说:“我还说是特务呢”。 “还可以,年轻人”。村长李开艳没有一丝埋怨的意思。 进屋后,村长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大家相视而笑,招呼大家入座后,就听苏大本说道:“刚才虽然是虚惊一场,可说明了我们九庄的保卫工作做得好,只有大家安全了,工作才不会扔下。”接着他示意一下村长,意思是会议接着开这里是否合适。 村长领会了领导的用意便做了个介绍:“这是派去通知各村人员苗柱他家,他媳妇很进步,又是好牢宋村长他姊妹,象这样的会议在这里已有好几回了”。 宋村长的妹妹叫宋召则,东九庄妇救会主席,经常为同志们在开会时放哨、做饭、送信。 苏大本听后点点头,就接着问道:“通知的各村同志来齐了吗”。 “来齐了。”苗柱道。 “哦,那我就抓紧时间把你们的具体任务简单说一下。”苏大本开始开会: “根据当前时局,我们要在东九庄成立一个秘密组织叫地下交通站,主要任务是为我们组织传递情报,转送重要物资,具体工作方式是组成一支担脚夫,以做生意为掩护,至少两个人一组,进行灵活机动的流动战术,一切听从组织的安排,随叫随到,严格保守秘密,遵守组织纪律,大家听懂了吗。” “听懂了”在场的同时回答,但声音却很低。 担脚夫的任务就是西到西府(岳阳山洪洞一带)、南到晋城、高平、陵川一带为我党传递情报和运送重要物资(主要以卖卖麻皮作掩护)。 一大早,黄山的维持会王有则(政治主任)和冯坡的村副王石有(抗日村长)来到山头。 大家还都是睡迷糊糊地,听到他们进来,都警觉地一骨碌爬起来。 宋召则也给做好了一锅热乎乎地黍米枣稠饭,还抄的红萝卜豆芽菜,这是这一带最好的招待了。见他们那个样忍不住笑道:“还真是有警惕性,不是闻得饭菜味了吧。” 李碧来从外面进来道:“我闻得了,苗柱嫂子的厨艺好呀,味道都出来门外找我了。” “少不了你的,到门外站着去。” 宋召则说道。 碧来立正行了个军礼:“在这里站岗真开眼呀,就像个小岛,四面八方一眼望不到边,老远就能发现动静,就连蚂蚱刺啦刺啦织布的染色也能看得清。东面楼则脑,南面轿顶山,西面一眼望不到边,北面能看到壶关、长治两个县。” “ 要不老驴怎能选在这个地方开会。”黄山王有则笑道。 “我看还是咱们这里有个好厨师吧。” 大家一言一语,都很开心。 “趁热吃饭吧,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开会。” 第257章 第257章 秋前的夜色更加豁亮,随着一阵阵秋风的撩动,在夜晚的行走中都感觉到了那种刺骨的寒意。 四周空旷无边,庄稼在拔节,时而听到一声声“圪叭圪叭”的响声,到处都是阴森森的,加上啸啸秋风,吹动着哗哗响动,让人毛骨悚然。 刚刚在山头村成立的东九庄脚夫们第一次走着一趟“买卖”,这买卖大都是夜里行走,白天休息,李家庄的仓顺生性胆小,他跟赵红是一组。 上次两个人出门的时候,从不在后面跟着,赵红问他,到底怕啥,他说怕鬼、怕老山家(狼),行走起来老往身后看,为了安全,路上不准使灯,抹着黑,深一脚浅一脚。 这次是三个人一组,仓顺就夹在中间,后面的姬保牢是个爱开玩笑的人,老想找机会吓这个胆小的仓顺一吓,碍于赵红在前面走得快,没时间得手。 脚夫们使用的工具就是一根扁担,两头有铁尖,遇到危险时,抹了货物就能当武器。将到五更天,东方泛了白,赵红在前面说道:“到前面山岗歇歇吧,快到洪水岭(洪洞地带)了”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出长子县过洪水岭,将货交接到下一个交通站。另外还有两组,一组下东山到河南河涧,另一组沿东山出发到河北太行山区沙河县。 仓顺夹在中间小跑了一夜,早就想歇歇了,要不提这个歇字,兴许还能坚持几里,一听这个歇字,就像有人摁了他一下,脚下便不生根了,“嗨呀”一声就挨地坐下了。 赵红在前面听见声音,扭头一看,也没说什么,反正说歇了,歇就歇吧,也“嗨呀”一声,就势坐下。 他们所担的包裹看上去很大很沉,这次里面都是上好的潞麻,分到各家妇联,为前线战士做军鞋的。潞麻被包裹紧紧抱着,软绒绒的,歇息时是最好的靠背。因路程远,不像长治县到壶关、山则后这条线是专门大批送往平顺根据地的,再由平顺送往河南、河北等地。 “仓顺兄弟,今次你夹在中间不害怕了吧”。赵红靠着包坐下问道。 “哎,有啥怕,从娘胎生下来就在山旮旯住,只是这些时候,山里老不静,老山类(狼)也没个地方躲了,尽伤人,只要它闻上你,就没好,整夜里只觉得山里的孤魂野鬼都出来了”。 还没等赵红接茬,就听仓顺“嗯”的一声,因天还黑,对面看不清人,他警觉有情况,就一骨碌爬起来,刚抓住扁担。 忽见眼前有一棍朝自己逼来,幸亏他平时在村上就练了不少应急事件的本领,那棍没触到他的头,“砰”的一声打在扁担上。紧接朝他又奔过来一个人,他一摇身,朝后退了几步,紧握扁担拉开了阵势。 “欧,哈哈,追上了,追上了,他们在这到歇上了,你们过来吧”。这时忽然从后面传来一声喊,赵红听出是保牢的声音,胆子马上壮了,抡起扁担便戟便喊“快来抓呀,劫道的”。 还真是两个劫道的,他们听后面来了人,比兔子窜的还快。 这里离洪水岭虽不多远,却是一条沟壑,四面都是地岸,还正是劫道的好地方,赵红也是第二次出远门,虽然谨慎,也没想那么多,眼看天快明了,加上仓顺已赖在地上。 他还真没想到保牢这滑鬼怎就没跟上来。 仓顺被棍子抡了一下,光听见喊就是起不来,赵红和保牢见他没大碍,就坐他身边。“劫道的是两个呀还是三个”。赵红问仓顺。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弄蒙的,还能知道是几个人”。仓顺一手揉着头,一手托着坐起来。 “两个。”保牢笑道。 “哎,你怎落后边了”。赵红问保牢。“幸亏你落了后”。 “解了个手吧”,保牢道。其实,他听见赵红说要过前面歇歇,就产生了吓一吓仓顺的想法,故意落在后面,只是还没想出个招来,就听见劫道的动静。 早饭后,他们到了目的地,把货交给了交通站。回来时换了不少软枣、柿饼、小孩玩的皮球、皮筋等稀罕东西。 另一组目标是沿东山到河北太行山区沙河县王茜村。沙河县位于太行山东麓,刚下太行山就是王茜村,那里也是我八路军的物资转运站。 这一组是四个脚夫,有上好牢的王义山、冯坡村的王二贵,还有辛寨村的两个。 他们从我县境内一直到东山游风约盘马池我壶关抗日根据地,出了盘马池经过平顺山区到了一个叫三岔口的地方,那里是晋冀豫边区,是个盗贼出没的地方,有鬼子的特务汉奸,有国民党顽军,有响马强盗。 冯坡村的王二贵是被二十七军抓壮丁抓走的,后来在韩庄村执行任务时逃了回来参加了民兵。 他一路上跟大家说:“我们四个人最怕的不是响马强盗,因为响马是截财的,给了他货最低还能保住性命。小鬼子一般不会在这里出现,要出现就是一支队伍,那么我河北八路军就会跟他们决战。 汉奸特务是咱们最怕的,防不胜防,他们要的是你项上的人头,即使你是个普通老百姓,他们只要提上你的人头去交差,说你是共产党你就是共产党,说你是八路军你就是八路军,说你是游击队你就是游击队”。 “我们就是个做买卖的脚夫,哪能说什么就是什么?”上好牢王义山在村上是村副,这次他是替他村的民兵来执行任务的。 他招呼大家就地休息一会。 王二贵放下挑子从扁担一头把厚厚地裹着一层擦汗布巾缠开,抽出来一支“ 独一角”(也叫独一撅)手枪来,在大家面前晃了晃,又吹了吹枪口,用食指转了个圈说道:“认识这个吗?这能像挑脚做买卖的?这可是武工队用过的。” 大家被他的手枪吓了一跳。 “要是遇到几个响马,就这玩意儿,总能把他们吓跑。”王二贵接着说。 一下子王二贵就在他们三个面前长起了威风。 王义山心想,这个家伙还就是有一手,就连我这个村副也没有摸过这个。要是来的时候发现他有这个,这个组长还能轮到我吗。 忽然听到有人喊话:“那一路?” 大家吓了一跳。 王二贵两手急忙抓着手枪朝着喊声的方向指道:“谁?” 喊话的发现王二贵手里的枪,老远就笑着朝他走过来:“你手里的枪还能响吗。” 王二贵知道他是用来诈唬人的,最起码是没有子弹,他是在常行那一带捡的,一直就带在身上,凭这还就是咋呼过不少人。 喊话的走到他们身旁看看在一边放着的担子,抬手把戴在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把手里的枪别在腰间叫到:“老乡们好。” 随即从他的身后跟过来七、八个人,个个都是手里端着枪,穿戴整齐,威风凛凛的。 忽然坐在地上的王义山看着领头说话的人叫到:“苏召兄。” 领着大家的就是上好牢苏召兄,如今她在这里是一个接应太行山西面来的同志的游击组长。为了方便,她女扮男装。 眼前的王义山就是介绍她参加革命的村副。 “王村长,怎么会是你?” “我也要参加革命呀。”王义山笑道。 “诶呀呀,真是想不到。” 坐在旁边的三个人都给搞蒙了,瞪着眼睛只顾看。 其余的同志过去把四个担子挑上,招呼他们朝山下走去。 “大家不认得吧,这可是我们壶关的第一个女游击队员啊,上好牢村的,是咱们的老驴发展的,你看现在那个威风凛凛的样子,哪像个有孩子的妇女啊。”王义山道。 “说这话,我来到这里还不是你村长的功劳,当初要不是你叫我找个事挣钱,你要不是村长,我能简简单单地就出门吗。”苏召兄道。 王义山又一一把大家做了介绍。 “看来我们家里的队伍壮大了,同志们也多了,这小鬼子快了,我也快回家看看儿子了。”苏召兄道。 遇到了家乡人,苏召兄真是说不出来的兴奋。 回到营地,她招呼厨子为大家做了一顿丰盛的家乡饭菜,她跟王义山问这问那,离开家乡已经四年了,连个音信也没有,去年见了江平一面至今又快二年了,听说她现在在黄山工作,估计她一定把她给儿子捎去的那支木头手枪交给儿子了。 临走时,苏召兄又将一支刮好了的木头手枪交给王义山,让代她交给儿子。 她又对着王二贵道:“你那支枪是把好枪,只是生锈了,离老远就能看出来,你还没有学会拉枪栓吧,你举着的手枪,双手的十指还都在枪把上。” 王二贵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唬人的,没当真。以前被二十七军抓到常行,还没有领枪我就逃了出来,现在虽然参加了民兵,还只是每天扛着杆红缨枪,不过打交手战我还行。” “别吹了!”王义山照屁股踹了他一脚。 第258章 第258章 从四一年到四二年春季,整个太行区雨雪很少,旱象严重,青黄不接,苍茫大地黄瘦枯矮的庄稼,使根据地军民的生活受到严重威胁。 壶关县委号召人民群众开展了向富户借粮斗争。月余时间,共借粮八百余石,解除了军民燃眉之急。 同时,县委组织游击队、独立营二百余人发起了第二次对敌政治攻势,这次政治攻势的主要任务是:以两年胜利为中心内容,展开群众性的普遍宣传活动,揭穿敌人的各种阴谋,动摇和瓦解日伪军,提高人民的抗战胜利信心,争取敌占区群众,人心向往共产党、八路军。同时,开展敌占区游击战争,打开敌占区的斗争局面。 王海水领了苏大本交给的任务,每日在脑海里不停地想着北阳护锄奸的事,自己排里的同志被汉奸出卖,这个汉奸还在逍遥法外,真是让他彻夜难眠。 上次跟武张发来了个反跟踪将车小孩这个汉奸除了,现在要再来个反跟踪,是不是他们会有防备呢。 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抗日县府在中秋节前夕,要对区干队、独立营、三十二团、新一旅的全体指战员进行慰问。 八月初九就是纪念“九·一八”活动,这天根据地组织全县民兵大检阅,共有七百余人进行集体宣誓。在这期间有二十六个村已经召开了群众大会,三十二个村召开了干部会。共有一千四百人参加了拥军优属活动。 群众捐献的慰劳物品有:猪肉、猪、羊、鸡、鸡蛋、白面、月饼、枣、水果、核桃和各种蔬菜。 在八月十五那天,要求条件好的村要召开拥军优属大会,每个抗属户一斤月饼,一斤鸡蛋。 还要求在各村宣传落实代耕政策:对参军参战缺乏劳动力的烈军属,实行代耕土地的办法,指示:现在各村无劳力的烈军属的代耕土地对家庭无劳力一律优待。 对无劳力的烈军属的土地只能代耕好,不能使一亩地种不好或荒了没种上。如各区村将无劳力的烈军属的土地荒了,各区村领导同志应负全责。 王海水把自己要利用这个节日来慰劳北阳村的烈属,从中找出出卖同志们的汉奸的想法汇报给了苏大本。 苏大本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铲除这个汉奸,否则对老百姓对烈属和我们牺牲的战友都不好交代呀。” 这场轰轰烈烈的拥军优属活动在全县根据地早已掀开了,就在离鬼子较近的村庄也在大张旗鼓地宣传,在敌人看来,这是对他们的又一次公然的挑衅,就连各村才开的初小学生都参加了这次拥军优属活动中。 北阳护村的拥军优属活动也开展起来了,街面上张贴了不少标语,凡是在抗战中光荣牺牲的同志们的家属,都收到了我们的慰问品。 自从鬼子接二连三地在北阳护村抢劫、杀人放火,村里的老百姓都不敢出门了,有的干脆全家躲在了外村避难。 这次,黄山工作队配合王海水排里的队员在北阳护大搞拥军优属活动,其目的是很明显的,也只有这样,那些藏在深处的敌人才会浮出水面。 在红部日夜观察壶关抗日局面的田岛,听到北阳护这个情况,气的几夜都没有睡好,东面八路的根据地大搞什么拥军优属,这北阳护就在他们统治的眼皮子底下,也明目张胆地搞什么拥军优属,这不是在跟皇军叫劲吗。 秦银富这些日子发觉田岛中队对他似乎产生了怀疑,为了保护自己,他就很少往他跟前走,有时候田岛觉得很孤单,叫他过办公室坐坐,他坐就是坐,从来不过问任何事。 自上次北阳护又出现了汉奸告密,我们的损失很大,他也没有见田岛提起过,不管是田岛故意回避自己还是他也不知道,总之,他觉得这个田岛不像莱田英夫,也不像小田,他诡计多端,从来做事不露馅。 这次田岛把他叫到办公室,直接问他北阳护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不怕皇军再去剿灭他们吗? 秦银富知道田岛是闲着没事,没话说了,他自己就知道北阳护这是在干什么,还故意问我,要不我就实话实说了,看他怎样,便道:“田岛太君,我认为这是八路的缓兵之计、诱敌深入的战术。” “什么意思?”田岛用生硬的中国话问。 “就是他们有埋伏、有计划,延缓时间,故意引我们上钩。” “咣当!”一声,田岛把手里捏着的水杯摔在地上。“八格牙路!” 秦银富装作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说:“也许我瞎猜的,太君息怒。” “不,不,你说得对。但是,皇军能被他们这样的小小的动作吓得不敢出门,甘当缩头乌龟吗?” “不能,绝对不能的。” 只见田岛唤卫兵进来,在卫兵面前咕哝了一句。不一会,卫兵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看到他遍体鳞伤,一瘸一拐的样子。 “北阳护的民兵,大大的好样的,投靠了皇军。”田岛给秦银富介绍道。 “对对,好样的,大大的。”秦银富冲他竖起了拇指。 这就是顶不住宪兵队的酷刑叛变了的北阳护民兵王猴孩。 田岛为什么让他见这个叛徒呢,难道让这个叛徒来指认他是不是个“大汉奸”?还是另有别的意图? 田岛在秦银富的面前亲自交代叛徒王猴孩潜回村里摸清民兵游击队的具体情况。 其实,田岛已经知道了北阳护的情况,是王小娥亲自来回报的。 田岛之所以让秦银富知道,目的就是要考验他,他有点对他不放心了,这也是张聚富把怀疑秦银富的想法告诉田岛的。 王猴孩回到村上找到他最要好的民兵李秋保说明了他不是叛变了,他的叛变是假的,他告诉他出卖他们民兵的汉奸是王明则和王小娥。 他已经跟他们接上头了,这两天他会一直来了解情况的,鬼子又坐不住了,还想在北阳护包围袭击我们,他知道他们的排长王海水也不会让鬼子消停的,有什么事要让他做的,他一定配合,要是他说瞎话,枪毙了王明则就枪毙他。 李秋保照王猴孩的原话汇报给了王海水,王海水分析这不一定是王猴孩的圈套,他还没有那个心眼儿,他了解他虽然生性胆小,却本性不坏,叛变也许就是他顶不住鬼子的刑罚,最起码为他们把汉奸揪出来就说明他还是立了功。 总之,王海水有他的计划,他不会跟鬼子就这样算了,他在北阳护的这些行动是苏大本批准了的,就等着把田岛给急火了。 既然,王猴孩这样说,就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吧,黄山区要在北阳护召开拥军优属会议,确定了时间、地点。就等着田岛来的。 这就意味着给田岛下了挑战书,你田岛来不来呢。 王猴孩跟王明则、王小娥汇报的情报一模一样。 田岛犯愁了,到底去不去呢,明明白白是那个王海水在给他下战书。 就是陷阱也得跳。田岛下了决心。 八月十五中秋节,就是王海水等待鬼子来的这一天。 苏大本、王怀德等黄山工作队的领导都出现在北阳护大庙上。 上午十点左右,田岛派出的一个小队连同伪军警备队六十余人,包围了北阳护。 为了避开北阳护民兵的地雷阵,小队长雄本一浪将伪军警备队全部安排在前面,我山则后、谷驼、川底民兵战斗队,都已埋伏在村外的青纱帐里。、 他们放过在前面的伪军,当照后面穿黄军服的鬼子打,使鬼子乱作一团,也不敢往青纱帐里走,只是朝里面乱放枪,民兵们只是打一阵就撤退了。 王猴孩在前面领着鬼子,他跟鬼子比划说跟上自己走,雄本一浪就相信了他,王猴孩了解他们的布雷阵。 走在前面的伪军有的被躲在村民房前屋后的民兵给手l弹炸伤了,有的踏响了地l。躲在房前屋后的民兵也是打一下就跑了,故意往村里引他们。 主要地l就埋在观音堂大庙的周围,那里是会场,也是歼灭鬼子的场所。 雄本一浪指挥着鬼子跟着王猴孩见没有踏上地l,也没有遇到手l弹和民兵的袭击,以为跟着他就对了。 王猴孩知道民兵就埋伏在这里,他领着鬼子走向地l阵。只要地l阵一炸,同志们就会从四面八方冲过来。 他走到哪里,鬼子就跟到哪里,吃了亏的伪军也照着他的方向走。 这也是他跟王海水定好的。 眼看到了地l阵中心,他朝着拉线的方向大喊一声:“同志们,拉吧!”,然后猛地朝前跑了几步卧倒。 只听“轰隆隆!”巨响,随即四面八方枪声连续不断。鬼子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 青纱帐里的民兵听到枪声包抄过来。 战斗持续了半个小时,日伪边打边跑。最后丢下二十多具尸体。 雄本一浪受了伤。他没想到吃了“叛徒”王猴孩的亏。 大家找到还在那里躺着的王猴孩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由于他在牢里受了伤,没有跳出地l阵。 “我没有叛变。”他的声音很微弱。只说了这一句就牺牲了。 王明则、王小娥两个汉奸就在北阳护就地正法。 第259章 第259章 通过这次的拥军优属活动,使全县军民关系、军政关系进一步密切,大大促进了军队建设和武装扩建工作,广大青壮年纷纷要求参加抗日的武装。 从中秋节往后 参加独立营的青年九十六人,一区区干队四十二人,二区区干队三十四人,三区区干队三十一人,四区区干队四十五人,黄山游击队二十五人,参加三十二团六十五人。共计三百八十八人。 九月十八日,县武委会在游风约安口村对根据地民兵进行大检阅。 县委、县府领导李唐、候国英到会并讲了话,要求全体民兵,学习海水民兵排,再接再励坚持游击战争,抓住时机痛击日、顽军,保卫根据地,并在战争空隙大搞生产运动,做大生产的主力军,夺取战争生产双胜利。 县武委会主任陈新,对边练武、边生产的劳武结合问题做了具体安排。最后,安口附近村庄的七百多名民兵进行了集体宣誓。 为了沟通各村民兵之间的联系,以集中优势兵力反击日军“扫荡”,西掌、三旺头、禾登、城寨、常行、神郊等八个村民兵建立了联防区。 联防区的建立沟通了各村民兵之间的联系,克服了以前民兵组织中的涣散状态,提高了民兵的战斗素质,有效地制止了日伪军的进犯。联防区设主人,委员三至五人。 各联防区民兵经常化整为零袭扰敌人,并配合主力部队和地方武装力量参加了多次战斗,显示了强大的战斗力。 同时,县委领导成员分别深入晋庄、泽井、修善等基层党支部进行调查,以加强支部建设。 在调查中,就支部的巩固问题,支部党员的成份复杂及缺乏武装斗争意识等问题进行了分析研究。 通过调查指出了某些支部缺乏贫雇农骨干,一部分党员有小资产阶级意识、落后意识、自私自利等党性不纯的表现。 按支部巩固的程度划分了三种支部:一种是不巩固的(代表支部多数),一种是巩固的(代表少数),一种是薄弱的(代表部分),并针对三种支部提出了不同的巩固办法。 县委在调查总结出党支部的基本领导任务有三个:一是指导工作。二是解决问题。三是进行教育。 三个任务的实现都要靠支部的集体领导。克服过去一人一个调,对党员光使用不教育,说空话不办实事的工作作风。 然后县委、县府召开县、区干部扩大会议。部署了三个月政权干部的整风学习运动,会议针对政权干部存在的“政权干部事务多,只要干好工作,不犯错误,学习不学习没有关系”等错误认识。 着重指出了整风学习是改造思想做好工作的唯一武器。没有理论基础是不能干好工作的。 县、区干部共分甲、乙、丙三个组进行学习,县府科长、各区区长为甲组,科员、区委委员为乙组,一般干部为丙组。 在整个整风过程中,干部们学习情绪很高,争先购买文件、书籍、联系工作实际,对照文件对自己的工作进行了反省。对不学习的现象作了深刻检讨。 通过学习,克服了游击习气,认识了学习对工作的重要性,认识了不学习的危险性,整顿了主观主义和官僚主义的工作作风,改变了单纯的事务观点,认识到了抗日民主政权是建立在广大人民群众基础上的,要对人民群众负责,就必须细心地学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不断提高自己的政策和工作能力。 十月,根据边区政府粮食局太行分局决定,长壶区(长治和壶关地区)粮食斗争委员会成立。在各级党组织的领导下,对敌开展粮食斗争,完成粮食征购任务,保证军队用粮。 十月上旬,县委认真总结了晋庄减租清债试点经验。确定了全面展开“双减”工作的方法和步骤,由原来的试点村向周围村扩散,分两批展开。 各区先后集中各村的政治主任、村长和各救会负责人进行学习培训,然后铺开运动。 中旬,运动形成高潮。斗争形式由前段以村作战自发地发展到若干村联合斗争。原来县委确定的分批计划,被广大农民的行动所冲破。 于是,县委召开各分区委书记会议,明确提出了要相信群众,大胆放手让劳动人民自求解放的口号,使“双减”运动引深了一步。、 广大农民按照“双减”的政策法令与地富展开了大规模的说理斗争,清理了租佃关系,农民取得了永佃权。 边区发布了减租减息布告。十一月颁布士地使用暂行条例。 条例具体规定了根据地的土地所有权、租地与佃权、典地与押地、汉奸土地、逃亡地主土地、公地、荒地、非法地等的政策。据此政策,县委、县府派出部分干部深入晋庄村初步展开了减租清债工作。 在斗争中,广大党员干部以身作则,结合减租对农民进行生产教育、思想教育,民主教育和民主选举,在此基础上,扩大训练民兵、自发群众武装保卫自己。从而,群众的抗日、生产积极性空前提高,广大青年纷纷报名参军、参加民兵,抗日武装力量迅速壮大起来。 四二年,抗日战争进入了黎明前的黑暗,战争异常残酷,敌人采取“以华制华,以战养战”的战略方针,进一步扩大战争。 这一年春旱无雨,青纱帐稀稀拉拉七高八低连人都淹不住,玉茭穗刚刚吐出来红须就被日伪军像狼一样扒了。 县长侯国英根据上面保卫秋收的指示,召集同志们开会,研究如何跑在敌人面前抢收、归仓、储藏,不让敌人抢到一粒粮食。 会议的场所就选在晋庄的山仓、料阳等村,这里是古代长期屯军粮的地方,在这里开会意味着我们的目的也是在屯军粮,让同志们不要饿肚,让百姓少出外讨饭,集中精力消灭敌人。 侯国英个子不高,站在台前还得踮着脚尖讲话。县财粮秘书张树芝给他在场外搬进来一块很平整的青石放到他脚下。 侯国英笑道:“还是咱们的大财粮司务长,很理解民情。”弄得开会的同志们一阵大笑。 有的说:“我们都坐下不是就解决问题了。” 侯国英道:“刚下过雨,地下多潮湿,我站高点也一样。万一同志们因为我这个个子中了暑,我可担当不起。” 会场一阵笑声。 “同志们,鬼子的‘以华制华,以战养战’说白了就是让我们中国人打中国人,用中国的资源来侵略中国,让汉奸特务包括鬼子吃上中国人的饭打中国人,也好比抓住我们自己的手打我们自己的脸。 如果没有日本鬼子,那些汉奸最多也就是个地痞流亡小混混。而日本鬼子给了他们一个做更大坏事的机会。使我们的同志们有不少栽在了这些汉奸特务的手里。 只要战争就必然需要投入很多物力财力和人力,鬼子通过掠夺土地,掠夺经济,利用烧杀抢来补给自己,使他们这一台战争机器得以运转下去。 去年秋,我们冀中平原的抗日斗争在日伪军扫荡日益残酷的困难阶段,冀中人民抗日武装为了保存自己的力量,长期坚持平原游击战争,开始挖掘和利用地道对日伪军进行斗争。 今年,夏季反扫荡开始后,冀中区委和冀中军区号召冀中人民普遍开展挖地道的活动,地道的构造不断改进和完善,初步形成户户相通、村村相连,既能隐蔽、转移,又便于依托作战的地道网,成为长期坚持冀中平原抗日斗争的坚强地下堡垒。 同志们:‘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就在我们刚刚结束的北阳护战斗中,我们海水民兵排就是依靠了人民群众,利用地道、角落分散隐蔽,出其不意,零散、集中打击敌人的方法,用地l、手l弹打赢了这场战争,狠狠地杀了田岛中队的威风,只要我们利用群众,依靠群众,就能有效地反击鬼子的秋季扫荡。 同志们,我们也要向冀中的民兵游击队学习,充分发动群众,打地道,藏身、藏粮食,利用我们熟悉地形的优势跟鬼子捉迷藏,就像摘瓜切菜一样,一个个消灭敌人。” 接下来副营长苟在合部署秋季跟敌人抢粮与反抢粮的战斗方案: 独立营一连配合一、二、四、五区区干队保卫该地区的秋收工作。 独立营二连配合三区区干队保卫该地区的秋收工作。 黄山工作队配合黄山各村联防队保卫黄山区的秋收工作。 在各区都要充分发动群众在各区妇联的领导下,打地道,挖地窖,分批抢收,既要把粮食抢在手里颗粒归仓也要让庄稼干黄成熟。 区干队民兵要利用青纱帐骚扰敌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做到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看护秋熟。 第260章 第260章 在黄山做统战宣传工作的江平,这次被安排到黄山区妇联配合“减租减息”,保卫秋收工作。 黄山属于山区地带,除了黄家川、阳护往西北的庄稼有七、八成收成外,往南只有四、五成,玉子的收成没有谷子好,沉甸甸的谷穗遇到了杨花时期的一场透雨,长势喜人。 江平带着村联防民兵白天黑夜轮流着看秋,主要预防那些零星偷秋的,还有鬼子派出来的巡逻队。 除了白天,一般鬼子的巡逻队在晚上不敢出来,弄不好他们就会被消灭在青纱帐里。因为,护秋的民兵对自己的地片那里有沟,那里有崖,那里有窑圪筒(挖过煤的窑)都熟悉,不怕他们小批的鬼子。 鬼子抢粮也遵循的一个原则,不成熟的庄稼就是抢到手也是个白抢,鬼子的巡逻队就是在摸清那里的庄稼熟了,能收了,然后报告给鬼子。 阳护村地主裴四狗,春季凭仗编村刘东山,不跟减租减息工作队合作,出外躲避,刘东山处决后,思想动摇,愿意执行工作队政策,除减息清债,完成支持抗战借粮纳粮任务外,把一部分地分给无地的群众,工作队答应他今年秋后的庄稼一律归己所有。 眼看今年的庄稼就要成熟了,自己耕种的上好地,庄稼能收八成,特别是谷子,穗穗都是弯腰低头的,金黄金黄的。 前几天,在韩川脑当伪军的侄儿裴文山偷偷来家告诉他:“共产党减租减息是假的,全部没收你的土地才是真的,皇军说了,今年的庄稼还按六、四分成,保证你颗粒归仓,不要相信共产党那一套。” 裴四狗道:“共产党说了,今年的秋都归我。”四一年前他还是有点怕鬼子,不怕共产党,为了得到鬼子的保护,他承认每年按秋成六、四分,可今年不同了,他是亲眼目睹刘东山和吴小迷被共产党给枪毙的,鬼子后来也没有对共产党怎么样。 裴文山就是鬼子派他来说服裴四狗的,三言两语弄得裴四狗没有了主意,“我看共产党也在一天天壮大,那些穷人都起来跟我斗争了。” “这都是暂时的二叔,现在日本皇军都打到美国了,眼光要长远点。” “你说怎么办?” “抢收,你的庄稼你做主,谁也管不着,先下手为强,收的迟了,万一共产党让那些穷鬼们把你的给抢了就迟了,皇军也得罪了,图个啥。” “共产党看的紧,不让收,要等黄透了,我想也是,早收多糟践庄稼。” “不相信你侄儿,吃亏的是你。” 裴文山走后,裴四狗连睡觉都睡不好,想想他说的也对,在这年头惹了谁也不行,共产党我按照章程该给给,小鬼子的话也得听,咱就是一颗草,那厢刮风那厢倒吧,我的庄稼早收了减产我愿意。 裴四狗家底厚,跟鬼子六、四分他是图了个安全,给共产党不管是借还是捐他也挨了,也是图个安全。 于是就叫一些短工开始选一些沟沟洼洼比较隐蔽的地收割谷子和玉茭等大秋,然后又差人汇报给侄儿,说听皇军安排,先收皇军的四成,不过要偷着收,不能让共产党知道。 裴文山听到叔父的汇报后,就在晚上带着一个排的伪军,手拿镰刀,抓民夫赶着十几辆车,沿小路偷摸着朝裴四狗的庄稼地摸来。 裴四狗没想到侄儿会带着队伍和车辆来帮他收秋。他们个个手里还背着枪。 一夜之间,裴四狗的那些成熟了的谷穗都差不多让他们从头上给抹了,一麻袋一麻袋的谷穗实挺挺装在车上。 临明这些车辆满载着谷穗顺路朝西面韩川脑方向而去。 裴四狗的打谷场已经碾压的明光明光的,当等收来的谷穗上场。听管家跑来汇报说,粮食全部朝西拉走了。 “抢了,抢了!我还没有打下来就给你们拉走了,这不是抢了,败家子呀,我的六成呀,呵呵!”裴四狗气的在场里抱住磙子又哭又打滚。 在油坊河驻扎的江平晚上八点钟接到看秋民兵的回报说阳护裴四狗的庄稼在悄悄收割。于是她让民兵们继续观察,然后把情况汇报给了王怀德。 王怀德命令:如鬼子抢粮一律扣下,一粒也不能让他们拉走,如地主家自己找人收割,等待天明问明情况再行安排。并亲自带队连夜去了阳护川。 抢粮的伪军刚刚出了阳护村在通往河头村的小路上就被我们截住了,民兵队举枪站在路两边的地岸上,显得威风凛凛,当等队长下令。 这些伪军看着拖得这么长的辎重,谁也知道只要碰到八路游击队就要吃亏,便扔下车队没放一枪就跑了,到了河头村外,又朝天放了一阵空枪,那枪声响彻云霄。 王怀德看到里面没有鬼子,也没有伪军反抗,就没有下达战斗命令,他知道,我们的目的就是护粮,开了战那些民夫就会有伤亡,还会招来鬼子的援军,适得其反。 既然伪军也没有反抗开枪,就放过他们吧,好歹都是中国人。但是他却冲那些伪军身后喊:“伪军弟兄们,我是黄山王怀德,今次看待你们是老乡,下次可就六亲不认了。” 黎明时分,裴四狗还在自己的老宅里对着祖宗的牌位哭爹喊娘,胡厥乱骂自己的侄儿裴文山,忽然,长工来报告说:“老爷老爷,粮食回来了。” 裴四狗半信半疑出来家门,看到碾好的场里停着满载着粮食的十几辆车,一个个背枪的小伙子都在乱霍着给他卸粮。 裴四狗使劲揉揉老泪纵横的眼眶仔细看,这些卸粮的小伙子那是侄儿领来的伪军,这分明是民兵啊。 正在纳闷,发现江平已经站在他的身后,裴四狗禁不住后退几步,险些跌到。“怎么了,给你送粮食怎还害怕了?”江平看着裴四狗说道。 这时候,裴四狗显然是明白了,在他眼看着自己一年的收成被抢走而悲痛欲绝的时候,曾经隐约听到了一阵枪声,但他没想到这枪声就是民兵游击队给他夺取粮食的,还给他送到自己碾好的打谷场里。 他发现黄山王怀德也站在他面前,两只手里都握着匣子枪。 裴四狗吓得退了几步,他看王怀德像是要准备处决他似的。 黄山王怀德是当年甘草会头领王明亮的儿子,后来王怀德又带领百姓大闹天门会,听说后来参加了红军,双手打枪,百发百中,还是个六亲不认的铁包公,有个绰号叫 “活阎罗”。 裴四狗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一回自己是活该。 过了好一会,他才睁开眼睛,摸摸脑袋还在自己的头上,眼前的这位妇女干部还在那里指挥着民兵,却不见了王怀德的影子。 不大工夫,他的打谷场里堆满了粮食,民兵们没有拿走他一粒粮食。 那些骡子车排着队空车出了他的打谷场。后面的民兵也是排着队背着枪跟着出了他的打谷场。 江平在后来没有跟裴四狗多说一句话。 裴四狗知道,这次真的是自己不对了,人家共产党一直交代他开镰要统一,保护秋收,还要保障收成,保障成熟,不要让敌人夺走我们的一粒粮食,不要让我们随意破坏庄稼的成熟。 他的心就像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吩咐长工们连夜把谷穗铺在场上,他要抢在前头把自己的任务交了,除了这,他还要多交出一部分来支援八路军民兵抗战。 正当谷子熟了的时候,敌人到处疯狂的进行抢粮,各区的同志们针锋相对,采取快收、快打、快藏的策略和敌人展开了抢粮与反抢粮的斗争。 刘达飙一连担任着壶关一、二、四、五区的保卫秋收工作,面积大,任务重。他们时而集中于一处打击敌人,时而分散活动阻止敌人多处抢粮,每天根据情报和动态,分析敌人可能活动的方向,来确定自己的行动计划。 连续一天天的战斗,部队相当疲劳,这天未收到敌人准备出来抢粮的情报,同志们认为敌人可能也该休息一下了,今天不会出来了,刘达飙和韦政委(连指导员韦思襄)觉得同志们连续战斗,连个缝补洗衣的机会都没有,便决定宿营地休息一天,让战士们洗洗衣服,改善一下生活,恢复一下精神,以利再战。 谁知正在同志们大搞卫生的时候,突然接到情报,说敌人正在土河村抢粮,营地离此还有十几里地。 “马上整队出发”。刘达飙(刘宝库)下了命令。 出发的时候,同志们有的连件干衣服都没有,从水盆子里把刚刚泡进去的衣服捞出来拧拧,往身上一披就追上了队伍。 走到王岭山上,已看到敌人正下山抢收割谷子,刘宝库看看地形分析,要想下山出击,非经过山腰间一个小土地庙不可,按照常规估计庙内会有敌人布置的军哨所,用望远镜侦察片刻,不见动静。 同志们又急着要下山,即派两名战士武装侦察,两位同志也不知道是思想麻痹,还是疲劳过度,没有把警惕提到最高。也可能是刚才用望远镜侦查没有结果所以他们估计庙内不可能有敌人的原因,便大胆地向庙附近前进。 刚刚走到离小庙几米远处,庙内突然开枪,两位同志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就光荣牺胜了。 第261章 第261章 刘宝库看到这一情况,跺脚捶胸,当即命令小炮机枪向小庙内并起射击,并派两个班把小庙团团包围,正在抢粮的敌人看势不利,便仓皇逃窜,同志们乘胜追击,打退了抢粮之敌,解救了民夫车辆,挽救了粮食的损失。 但是,两位民兵牺牲的这一血的教训,让刘达飙耿耿于怀,后悔莫及,这是因自已的粗心、麻痹大意和指挥失利造成的。 第二天, 八月初四,敌人又增兵到这里继续抢粮,好像是专跟一连过不去,刘宝库率领大部兵力正面与敌人战斗,阻止敌人抢粮,连指导员韦思襄奉命带一个步枪班和部分民兵,深入到敌人抢粮回来的路上埋伏,准备给回来的敌人迎头痛击,夺回部分粮食,打击敌人的气焰,这里离据点很近,只能采取出其不意,速战速决的办法。 韦思襄把民兵布置在一个小山坡上作掩护,他亲自带一个战士埋伏在西庄村南蒋沟松树坟一块谷地里,明里有吴炳成、吴永祥、吴三锁(这三人是我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工作者和敌伪区有关系者)等人配合。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约一小时许,放哨的战士报告,从后边来了两个便衣,请示如何处理,韦思襄道:“沉着气,到了跟前,乘敌不备将他们活捉。” 正说着,两个人已到跟前,我二班班长秦其富同志,突然用枪堵住敌人的胸膛大喊一声“不许动”,吓得敌人倒在地上举手求饶。 其中一人很面熟,还向韦思襄打招呼:“韦政委,下来吧”。 韦思襄正在纳闷,后边的战士拍了他一下俏俏地告诉他:“这不是张聚富吗”。 韦思襄仔细一看,大吃一惊。真是大汉奸张聚富呀,看他打扮着不男不女的,跟另一个人就像是两口子。 难道这么巧吗,韦思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上级三令五申要大家尽早处决张聚富,给百姓一个交代,就是见不到他的影子。 这张聚富打扮着个媳妇模样,头上着条花围巾,上身穿一件女人的粗布兰花衣服,另一个是路春风没有打扮,他们装扮着两口子,挨着近近的,假装是拔野菜,四双眼睛却是在打探目标,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们的同志在那里埋伏着。 “韦政委,我要立功赎罪。”张聚富又一次招呼韦思襄。 “你怎么立功赎罪?”韦思襄问。 “我知道哪里有鬼子。” “哪里?”二班班长秦其富顿时就松了手,指着他们的枪也离开了。 “别听他的,这是个老奸巨猾的汉奸。”韦思襄道:“他是在跟我们耗时间,好等来后面的鬼子来救他。” 韦思襄立即命令将他们捆起,还说:“今天我们够本了,把他们带出谷子地。” 韦思襄知道当时我们人少,又带着这个重要浮虏,不便进行久留,即利用地形向后转移,并用联络信号,通知民兵撤下山,一同返回驻地。 抓来的这两人是什么人呢,一个是被敌人抓走的村干部路风春,经不起拷打加入了警备队,另一个就是赵掌村的小学教员,地主家庭出身,对共产党不满,投降了敌人的大汉奸张聚富。 今天他是给敌人引路出来抢粮的,老家泽井那道线他不敢来怕认出他来,那个叛变参加了警备队的路风春,就是张聚富劝他投降的,投降后他们双双搭档扮作两口子为鬼子卖命。 经常带领敌人到根据地进行抢粮破坏,抓干部,包围联防区、抢粮食、挖地雷、无恶不作,因他对我们的情况地形熟悉,所以敌人利用他进行破坏,非常猖狂,使我们的工作一时处于混乱,闹得人心慌慌。 今天抓住了这个大坏蛋,真是人心大快,同志们一致要求立即镇压,上级为了满足大家的要求,马上召开了群众大会,宣布了他的罪状,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另一个路风春,因无大的罪过,又积极交待了敌人的活动情况,表示愿意改过自新为我们效劳,经过教育后当场释放,并让他伪装逃跑,迅速回城继续荫蔽在敌人内部,为我们作内线回报工作。 临走时,刘宝库掏出匣子点着他的脑袋道:“知道为什么放你这个叛徒汉奸吗?” “知道知道,我没有血债,还不是罪大恶极,敌人抓了我,没有经得住考验,回去以功赎罪。”路风春不敢抬头,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现在,在刘达飙面前,他真的是无地自容,他还请他吃过一顿饭呀。 整个秋季,我们的反抢粮斗争,在党的正确领导下,通过我战士们的英勇战斗和群众的积极支持,取得了很大成绩,敌人抢粮到处碰壁。 中秋佳节,天高气爽,部队正在西崇贤整训,总结经验。忽然一位老乡汗流夹背,气喘着跑来向报告,说敌人大批人马,包围了泽井村,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抢我们己收割下来还未藏好的粮食。 一连马上集合,跑步向泽井村进发,到村外一看,周围布满了伪军,敌人一定是在抢粮的时候没有得到他们的要求,激红了眼,索性就来村里抢现成的来了。在村中到处搜查粮食,弄得鸡飞狗叫,一片混乱。 火烧眉毛,刻不容缓,独立营当即决定有副营长苟在合同志带领二个排和全连的机枪小炮绕过东山,从村东北河沟直接进村和敌人展开争夺战,一连的任务是由南冲过去,占领敌人的机枪阵地,配合村中战斗。 但通向泽井村唯一的道路,己被敌人封锁,冲了几次无法通过,只好从另一面荫蔽绕到沟底,然后再爬到对面的沟上,这样危险极大,一旦被敌人发现,无后退之路,但除此别无它法,所以又令连长刘达飙同志,带一个班作掩护,指导员韦思襄挑了十八名精明强干的战士,冒险出击。 两面的沟坡都长满青草,由于气候的变化己发黄了,而且很滑,下去倒还容易,往上上可就不容易了,同志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次爬到半坡又滑下来,衣服全部被汗水湿透,最后终于爬了上去,稍停休息,揣了口气,然后甩出了一排手l弹,乘着手l弹的爆炸声和烟雾,一阵喊杀声,冲了上去,这一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使敌人来不得还击,也摸不清头脑,夹着尾巴逃跑了。 在这同时,苟副营长那边已经打响了,原来大家看到敌人在疯狂抢粮,群众辛苦一年的血汗,眼看就要被敌人抢光,也急红了眼,不顾山上还有敌人大炮机枪的威胁,由河沟直冲上去,枪炮齐发和敌人短兵相接,使敌人的火力失掉作用,敌人做梦也没想到两面山上都有重兵把守,我们竟由河沟冲到村里,一时六神无主,丢下民夫车辆不顾,狼狈逃走。 我们对被迫前来参加抢粮的民夫,进行了教育,就马上连人带车一齐放走,并组织群众把敌人抢出来的粮食,重新分到群众手里连忙贮藏,以防敌人再来报复。 这次战斗,群众亲眼看到,已装到敌人车上的粮食又回到自己手里,男女老少,奔走相告,纷纷送来山羊鸡蛋慰劳品表示敬意。 通过保卫秋收的各个大小战役的胜利,晋庄区的老百姓不再为每天躲躲藏藏生怕敌人来抢东西杀人了,鬼子来这里的理由就是:“八路在晋庄一带猖獗,是当地老百姓的过错。” 特别是崇贤、泽井一带,鬼子伪军经常来搞突然袭击,弄得群众人心惶惶。现在连大汉奸张聚富都处决了,没有人给鬼子通风报信了,也没有人领着鬼子来抢劫了。 八路军三十二团和县独立营的战士们经常来这里驻扎,这一带的老百姓都是欢欢喜喜地开门迎接,能留几个就留几个,有什么好吃的都乐意给同志们吃。 为了庆祝保卫秋收的胜利,由区政府组织,在泽井村村外搭起了临时舞台,召开庆祝保卫秋收的盛大晚会,会后由附近村庄演出了精彩节目。 泉则河村的高跷队在村长闫小掌的带领下前来戏台前助兴,那翘五尺高,彩衣彩头,在鼓点的击打中,跳的井然有序,音乐舞蹈配合得体,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其实,这支高跷队伍是一连特意安排的,凡是今天踩在高跷上的演员,除了泉则河的民兵外就是从一连抽出来的一些精干,他们踩在翘上居高临下,互相照应,运用自如。 就在开始搭舞台的时候,县城的鬼子就接到了情报,说是共产党八路军专门在泽井搭台庆祝保卫秋收的胜利。 田岛中队听到后,气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秋季的抢粮中他已经在长治红部受到了顶头上司二十三联队吉野的批评,说他是处处受阻,损兵折将,还没有完成上头交给他的粮食任务。 田岛清楚,这次秋季抢粮的失利主要是吃亏吃在了县独立营和各区联防队民兵的身上了,加之共产党锄奸锄奸,把他圈养的铁杆一个个都除掉了,就连最后一个张聚富也没有逃脱他们的手掌。这对他来说就是当头给了一棒子,弄得他头冒火星,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262章 第262章 田岛没有想到在他的阵营里所谓的汉奸走狗、特务警备队等,都在悄悄地反水,成了听从他的指挥却不为他办事的人,甚至让他适得其反的是被我方说服了的被俘释放了的人员。 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那些随风倒没有主见的投机分子也开始仔细看着自己脚下走的路到底会走到那里,仔细考虑该不该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了。 田岛的身边几乎是真的没有人了,就连发泄的对象都没有了。也只有秦银富还在他身边是个中国人了。 面对现在有回报说八路在泽井明目张胆的庆祝胜利的情况,到底是该不该出兵去给皇军“讨来个公道”呢。去,有没有埋伏,不去,皇军有没有面子。 这个向他回报的人就是我方放回去的路春风。他是受刘达飙的指示故意把这件事汇报给田岛的,给这个屡次失败的田岛在浇上一桶油,让他这把屡次失败的怒火在烧起来,让他骑虎难下。 这真的是让他骑虎难下了。 他喊来秦银富问他这事怎么办。秦银富说:“依我看,太君就是明知道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啊。” 不管秦银富说的对不对,这次田岛多了个心眼,为了安全起见,没有派一个鬼子,都是警备队伪军。 秦银富把这个情况又及时回报给了独立营,副营长苟在合跟刘达飙(刘宝库)他们商定,就是伪军也要生擒俘虏他们几个,必须再给他们一个震慑力,让他们回去想想自己的出路,还不能让田岛看出什么破绽。 正在台上台下耍着高跷的同志们发现远处有黑影在移动,知道是县城派出来的兵马来到了。 他们已经接到指示,来者都是中国人,不许随意开枪,能活捉的就活捉,留住他们的性命,除非罪大恶极,举枪反抗者。 刘达飙的队伍二个排埋伏在村边,当等命令。那些伪军没有鬼子的监督,谁还敢冲锋在前,真是端着人家的饭碗,不听使唤不行啊。 他们硬着头皮一步步向戏台四周包围。可是没有一个人先开枪。 刘达飙见火候已到,用手枪“砰!砰!”两声把台上的两盏明亮的大灯打灭,顿时台上台下一片漆黑,伪军乱做一团。 刘达飙高声大喊“同志们!我们被包围了,赶快冲出去了,到约定的第二集合场集合。”喊着朝天空鸣了几枪,战士们听到命令后,也朝天鸣枪,做出一种奋勇杀出重围的举动。 踩在高跷上的同志们,趁机掳走几个排头的伪军。 “我是刘达飙,是小鬼子的站在一边,我们单打试试,是伪军兄弟们的靠后,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刘达飙站在高处故意喊道。 “别打别打,我们都是中国人。”黑暗中有人纷纷喊道。这些伪军刚才听到的枪声就知道八路军打的是空枪,他们那个不知道刘达飙的大名,要落到他手里想要消灭你还能顾得上听听头上的枪声吗。 刘达飙又高声大喊:“同志们,我们已经突出包围了,到约定的第二集合场集合。”喊着喊着又朝天空鸣了几枪。 大部分伪军都退下阵来,也朝天空乱放了一阵枪。他们还没有打过像今天这样的仗,是个打过仗的都明白,这分明是八路军在放他们一马。 其实这些来的伪军里有的已经被我们策反过来了,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是我们在跟鬼子演戏。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句话在他们耳边就像母亲对他们的呼喊,又亲切又坚定。 被高跷队的队员抓回去的那些伪军都放了回去,他们都在八路军营部上了一课,各自带着各自的任务向田岛复命去了。 临走,苟在合副营长告诉他们:“我们不怕那个当了汉奸,也不怕那个告八路军的状,我们连张聚富这样的铁杆都不怕,还会怕谁!” 壶关县岭东村位于县城北十公里的辛村镇,东与平顺县为邻,西与南皇、北皇村接壤北与逢善、土河村相望,距长治市十五公里。 一大早岭东村武委会主任赵五景相跟着一个人从区上方向来到岭东村口。 民兵队长牛召元正在小池里沤麻(用水浸泡的麻杆,用来做麻绳),大秋作物都收尽收干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萝卜、白菜、红薯、油麻了,有的村民还在借着秋末忙活着溜些落籽(收秋时丢下的粮食)。 树梢的叶子就像火烤了似的,随着微微的秋分不时地落下。 跟五景相跟的那个,内穿白褂,外穿灰黑色上衣,头戴灰沿帽,显得很精神。牛召元认得穿这服装的人大都是县上武工队里的。 “夜黑在区上没来?”。牛召元跟他们打招呼。 “奥,这是区上的宋秘书。”赵五景说罢回头又给那宋秘书介绍道:“这是民兵队长牛召元”。 大家相互寒暄一阵,赵五景看着那水池里泡着的麻杆,问道:“秋都收干净了吧”。 “干净了,也就是一些秋菜还没收”牛召元道。 “你马上召集民兵到村公所碰个头,上面有任务。” 一听说有任务,这个民兵队长就猜出八九分来,还不定又是要到那个村搞训练或者是宣传参军的事情。、 他们天天练习打枪,练习拼刺刀还就是没跟真正的鬼子干过仗类,只是黑天白日站岗放哨,让手里的枪派上用场的就是这里抓个特务,那里绑个汉奸。 再说,岭东转圜都是山,鬼子来一趟也是不容易的事,他们敢来吗。 吃罢早饭,民兵们接二连三的到了村公所。 区上来的宋秘书(宋军),给大家讲起了当前的形势:“自从鬼子在今年秋天对我们实行的秋收掠夺没有成功,到处碰壁,许多地方的干部群众都参加到了秋收斗争之中,就连少数地主、富农也逐步认清了当前的形势,也正在逐步向我们靠拢。” 这时郭马付村长领着村农会成员和妇女们走了进来,大家自觉地找个地儿挨个坐了下来。 这是年初才成立的妇救会组织,在这严峻的形势下,妇女也是一股主要的力量。郭村长负责召集她们还有农会的骨干。 宋秘书等他们挨个坐好,又重复一下刚才的那些讲话然后接着道:“根据区上的指示,鬼子要在秋后进行掘仓(找到已经入库的粮食储藏的地方)抢粮扫荡,要我们抓紧把秋后扫尾工作做好,不要在地里留下一粒粮食,一把菜蔬,然后把所有的粮食安全转移,以防鬼子的突然袭击。” 接下来郭村长强调了两句,主要解释了一下“空室清野”这句话。最后有农会、民兵、妇女挨个表态。 吴桂先抢着村长的话代表妇救会开头表态:“我们妇女一成立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就是负责乡亲们转移,把粮食藏好,把牲畜藏好,把水井盖好,不让鬼子找到一粒粮,一滴水,饿死他们,渴死他们,气死他们……” 大家“哄然”一阵大笑。 时令已交十月,村里的大秋小秋早已场光地尽,自从成立了妇救会,村上的妇女就被劝下炕头,走出家门,走到田里,帮助家里干这干那,宣传妇女自由解放,十五岁以上少女放脚,十五岁以下不再裹脚等等。 大晌午,民兵队长就吆喝妇救会主席吴桂先到区上开会,她们几个妇女正在关家坡碾子上碾软米,准备过节吃油糕。 听到牛召元朝她吆喝,急忙顺围裙擦擦手,答应着就要离开,这时牛召元已经到了碾子跟儿,看见几个婆娘叽叽喳喳那个欢快劲儿,嘴里压不住一句话:“你们张急吧,怕是要白碾了,鬼子要来了,看你们给谁吃”。其实他也是一句随意话,猜测的。 吴桂先道:“什么是白碾了,就是小鬼子来了咱也得有饭吃,贴着肚皮看你们怎打鬼子。” 虽然都是接茬儿的两句随意话,等他们走后,有心的几个婆娘就在各家饭场上传开了,这个说,鬼子要来了,那个说鬼子就在路上还架着机关枪……弄的大家心里慌痒痒的,这些都是妇救会的骨干说出来的话,那还有假吗。 前些日子群众们就在一起跟着民兵演习过万一鬼子来了怎样转移的事。于是,家里有点家什的群众就悄悄地按照“空室清野”的要求提前动了起来。 区上的会议还真的是依照了牛召元的猜测。 区委得到消息,驻扎在县城内的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两个中队,要来一区抢粮了,大家首要的任务就是安排群众转移,实行“空室清野”,不让鬼子找到一粒粮。要求农会和妇女负责群众安全转移,民兵协作我八路军三十二团阻击敌人。 牛召元跟吴桂先他们来到村上,才要准备如何动员群众迅速转移,完成上级交给自己的光荣任务,没想到群众早已开始动身了,就是听了那几个妇女骨干在饭场上的几句话。 “我们妇女还就是有能耐,不比你们老爷们差。”吴桂先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责任在一个妇女身上的体现。 牛召元道:“还没等我们来安排,嘿!这是瞎指挥,打了这一仗再跟你们这些婆娘们算账”。他虽然这么说,心里也知道上午在婆娘们面前是他先瞎吹的。 第263章 第263章 天刚五更的时候,忽然从西北方向传来一声枪响。 牛召元跟郭二景、郭贵则、郭天福等村上的民兵埋伏在村的东山上,这是他们第一次紧张兮兮地参加实实在在的战斗,那一声枪响不知是预知敌人来了的信号还是鬼子探测情况的冷枪。三十二团的战士也埋伏在他们的周围。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忽然发现从逢善方向摸过来一队伪军,黑压压要有百十号人,牛召元他们屛住了呼吸。 这是由驻扎在县城的日军宏田顾问(别号狗熊顾问)率队出发一区抢粮的队伍。 说起这宏田顾问,还得从田岛说起,自从田岛在秋季抢粮中屡屡失败,壶关八路民兵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唱大戏庆祝秋收的胜利,败了皇军的大兴,长了共产党八路的威风,引起了他们顶头上司的不满,弄得个田岛中队在众同事面前抬不起头了。 为了弥补壶关在秋季抢粮中的过错,顶头上司二十三联队吉野在会议中叫板:“如果那个能在抢粮第二阶段顺利完成了壶关的冬季粮食任务,谁就留在壶关红部接替田岛的工作。” 这时一位从高平调过来叫宏田的鬼子,一下子接上了吉野的叫板,这个宏田体肥膘壮,虎背熊腰,大家都叫他狗熊宏田。 其实吉野也是在会议中想找点话题,他也很头疼这个壶关的共产党八路,从三九年到四二年,平均一年换一位长官,难道那一任长官也不是八路的对手吗。 实话说他也看到了田岛总结分析过壶关的共产党八路,他们东面的根据地凭仗有平顺的地理优势,能打能藏,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以致使他们的地盘越来越大,队伍也越来越大,甚至各村民兵区干队也迅速在发展。 还有就是壶关这几个灭不掉的打战能手,像刘达飙、王强、苏大本、王怀德还有王海水、盖良弼等,在壶关的大小战役中,他们都是冲锋在前的,处处有他们的影子。这个分析吉野看后默认了。 现在真的从马圈里蹦出只猴来。 在会议上有人敢接受挑战,谁也不能够当面去阻止。吉野也只好受封宏田个“顾问”头衔前往壶关带队完成抢粮任务。 宏田顾问是奉命来到壶关的,田岛知道这个狗熊也是会一事无成的,不过他得积极配合他在壶关的任何行动。 宏田顾问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怪脾气,你说你在这里吃了亏,他就是认准了这里,非要在这里论出个高低来不可。 这第一次他就要重新选择土河这条线。因为,好几回皇军都是在这里损兵折将的。 他们的行程还是要路经王家河、西庄、南北皇、逢善等最终到土河村。 这次宏田顾问共带领二个伪军中队和一个日本小队约三百人,在他了解了这里的地势地形后,命令伪军一中队从逢善直插岭东村的东山上当抢粮警备掩护。 伪军二中队从逢善村绕道前往土河村,日军小队留在逢善村的东山脚下停止前进,以防八路军对伪军的包围截击而作增援。 宏田顾问带领四名传令兵在那里督战。 根据地接到我方传来的消息后,为了慎重起见,派驻扎在黄山的三十二团主力配合该区干队和村民兵作战。 隐蔽在山头上的三十二团战士,就是要在这里截击鬼子的大队,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破坏他们的派兵部署,这次鬼子还是利用大部分伪军充当排头兵,生怕自己人吃亏中埋伏。 三十二团的战士们屏住呼吸,都在寻找这个新上任的宏田顾问。眼看伪军黑压压就要爬到山顶了,还不见一个鬼子的身影。这时只听一声命令“打!”顿时隐蔽在山上的战士一齐朝敌人开了火。 一直低着头朝着山上爬的伪军,没想到中了埋伏,还没等扣动扳机就挨个儿去见了阎王,能动的都纷纷掉头往山下逃。 在山下督战的宏田顾问见状,正庆幸自己把伪军派在前面的谋略的准确性。于是“哇呀呀”大叫一声,先命令一个传令兵下山去调日军增援,自己亲自带领三个传令兵就往山上跑,他们是要堵截执法拼命逃跑的伪军。 牛召元他们在战斗一打响就发现了跟在伪军后面的鬼子,这才明白鬼子是让伪军先来送死的。 看见八路军战士打的那样起劲,就凭借熟悉的地形招呼他们几个绕到鬼子的后面,想亲手干掉几个鬼子,正赶上那个“伊利哇啦”说日本话的宏田指挥官挥舞着手中的战刀往山上冲。 顿时山上山下噼里啪啦的枪声越来越密集。 “干倒了!干倒了!”,忽然民兵郭贵则扯着大嗓门一边打一边喊,大家仔细一看,只见那指挥官倒在了山坡上,看来他真的是中枪了,这一枪也弄不清是谁打的。 敌人的指挥官就这么简单就没有了,活着的谁还不知道命重要,都纷纷拖着枪跑路,上来增援的几个鬼子抬起指挥官的尸体也边打边撤。 另一路伪军二中队还没走到土河村,也遭到了八路军三十二团和各村民兵的伏击,使鬼子首尾不相应。 不到二十分钟,鬼子的抢粮计划就被我军彻底粉碎,不但没有抢到粮食,还搭上了一名指挥官。 这次战斗共毙伤日伪军十七人。 事后,方圆各村就传开了,那个鬼子狗熊顾问是被岭东民兵亲手打死的。 妇救会主席吴桂先领着妇女们性急地找到民兵们,硬是要让他们讲讲到底是谁亲手打死那狗熊顾问的,民兵们嬉皮笑脸地谁也不肯说到底是谁打死的,还说这是“保密纪律”。 岭东山上的这一仗,打的真是大快人心,既迅速又果断,还击毙了“不可一世”的日军宏田顾问,给人民除了一大害,给了县城乃至长治日本红部一个响亮的耳光。吓得敌人半个月躲在跑楼里也没敢出来,也没脸出来。 岭东战役就是鬼子针对冬季抢粮对我党八路军进行的第五次的“治安强化运动”和政治攻势。 十一月十六日,县委部暑对日伪实施冬季政治攻势,反对鬼子的第五次“治安强化”运动,进行粮食斗争。 县委抽出大批党政工作人员以及独立营骨干,深入日军占领的村庄,通过伪村公所维持会征收公粮、购买余粮,组织根据地民兵自卫队把粮食运回抗日根据地。 县工商局长车轰(又名牛得清,一区沟西坡人)亲自深入日军占领区领导了这场斗争。 要在鬼子的占领区夺粮,那就等于在虎口里拔牙,其目的就是要让鬼子知道,我共产党八路军不但能在战场上打死宏田顾问,铲除为鬼子效力的心腹汉奸,还能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征收粮食为八路军服务。 这项斗争要公开地跟鬼子挑战,就像当初刘达飙游击队黑夜上县城偷袭鬼子的红部那样,就要让小鬼子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刘达飙游击队干的,与老百姓无关。 鬼子的占领区从近说就是县城的四街,从远处说东面是秦庄一带,南面是大、小山南,西面是贾掌一带,北面是东、西长井,河口一带。 “每个地方都要狠狠地扎鬼子一下,让鬼子感觉到了疼痛。”这是县长侯国英给车轰下的命令,并让他在独立营、各区干队还有敌工分站挑兵挑将。 车轰是从决死队后勤部调来壶关担任工商局长的,三七年参加牺牲同盟会山西青年决死队,四〇年编入八路军。 三九年初决死队在“西林整军”时,在八路军总部的帮助下,在沁县的西林办了三期军政训练班,训练排、连以上干部和优秀的政工人员,车轰就是其中的一个,因为他是壶关人,领导就派他来壶关、平顺负责工商界的后勤粮草工作。 刚刚上任的车轰就接到了这样的艰巨任务。 后勤粮草工作,车轰离不开担任县财粮的张树芝,他是每天给根据地各机关负责征收粮草工作的,县委各机关团体饿了肚子就是张财粮的事了。 那一次张树芝跟刘达飙(刘宝库)到县城找刘保山给根据地解决冬季衣物和食盐等日用必需品,那个商会会长刘保山还是满足了刘达飙的要求,这个任务顺利的完成给张树芝脸上添了不少光彩,在根据地是人人皆知。 这回车轰接到任务后第一个就会想到张树芝。 “张财粮这个兵我能要吗?”车轰问侯国英。 “能,只要车局长用得上的,谁也能配合你,有的是虎将。你还是先找到敌工站的同志吧。”侯国英道。 县敌工站的同志们还驻扎在洪掌村,要想顺利完成这项任务,离开敌工站的帮助就是寸步难行,就像瞎子摸象,会到处碰壁。 车轰带着牛松孩(洪掌村人,党员,村治保主任,庄头编村村长)和公安局 派给他的公安侦查科长栗旗书一行三人到了洪掌村。 第264章 第264章 洪掌村位于崇贤东北一个山凹里,再往北就是平顺白马山区。 有了牛松孩这个向导,他们没有费周折就找到了敌工站的住处,还在洪掌村牛锁成家西院。 院子里没有人,院外就是大山,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到选择这里做驻地的用意。 栗旗书示意他两躲在一边,自己走近屋门口朝屋里瞄了一眼,然后退出来跟他两道:“他们一定是发现我们了,现在就躲在后山上的一个地方,如果我们是特务,今天就要交代到这里。”然后让牛松孩给山上喊话。 牛松孩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就朝屋后的山上喊:“锁成哥锁成哥,我是治保主任牛松孩,你在哪?” 搁一会又喊了一遍。才发现从山上的一个凹里走出来两个人,手里还拿着枪。 “我是村治保主任。”牛松孩又朝走出来的两个人喊道。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老远就认出喊话的了,只听他大声道:“真是治保主任啊。”说着就朝山下来到院子里,院后面有个小门直通后山。 这时,院主牛锁成也从正门外走了进来。 从山上下来的两个人就是敌工站的李福海(化名马怀义、长治县人)和孟志蛟(平顺吾乐村人),他们不认得治保主任牛松孩。院主牛锁成也出去了。 正好牛锁成从院外进来,他也是听到牛松孩的声音回来的。 要是这个声音听不懂是谁,他就不可能一个人回来,最起码他要先找到村民兵队长,以防不测。如果是特务探子,这时候就会前后把他们堵在院内。 牛锁成主要就是给同志们放放哨,传递个消息,做做饭。 其余几个同志都出门执行任务去了,晚上准时会回来。 一提到同志们来到这里的用意,两位外县的同志就竖起来大拇指道:“同志们真的是好样的呀,我们辛辛苦苦,战战兢兢摸索滚爬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就是盼着这一天让我们的工作也有个成效。” “你瞧我们住着这地方,前面是山,后面也是山,这跟土匪没什么两样,白天工作还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怕被策反的这些人反咬一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弄不好还会搭上这条命。” 栗旗书是个老侦察员,他理解奋斗在看不见的战线里的这些同志们的苦衷,这还不如在战场上,你打死一个敌人生擒两个俘虏是明明白白的事,没有人能给你磨灭掉。而在这里工作的同志,有时候还会被自己的同志误认为是自己的敌人,临死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晚上八点钟左右,同志们陆续回来了,就是还有秦秋文和张金堂还没有回来。这时候天已经大黑。 牛锁成已经给大家做好了一锅调和饭还浇了几张煎饼。 其实,秦秋文、张金堂他们两个早已经来到了洪掌村外。 就在他们进村的时候,发现了几个在村外逗留的人,这些人都是老百姓模样,要是在秋后,偶然出现了这些人,还能考虑他们是在收拾晚秋作物。现在晚秋也已经结束了,农民拉着老牛杀地也不是一堆人相跟在一起。 二人不敢擅自进村,一定要搞清这些人到底是农民还是装扮农民的特务。是不是我们的同志被他们跟上了,或者是跟丢了在这里踌躇不前。 秦秋文原来是一区区长,四〇年被抓到长治西门外大牢,越狱后身份暴露就不再担任地方领导了,组织上派他搞起了地下工作。 张金堂又是给红部请假回家探望老母亲了,其实他是要跟同志们接头交换意见,每天滚打在敌人的心脏里做那些伪军甚至是汉奸特务的工作,自己的生命就吊在了脖子上,时刻准备着牺牲。 那些踌躇的人还在来回地彳亍不前,他们一定是怕进村后万一进去出不来。肯定这些人不是跟着他们来的。 “这些人是经验丰富的,是鬼子还是特务?”秦秋文悄声说道。 张金堂在秦秋文耳边喃喃了一句,就进村了。秦秋文在村外盯着。 那些踌躇不前的人,离开了村,达溜达溜地走了,一点也不慌的样子。秦秋文眼看着他们下了一道沟,一共七个,就像狼一样,大摇大摆的样子。 不一会张金堂领着栗旗书他们出来了,手里的枪都上了膛,他们计划分两路夹攻那些踌躇不前的人。 既然他们溜了,也不好强跟,只好派人在村两头守着。 牛松孩觉得大家来到了自己的村里,他又是村治保主任,这些巡夜的活儿就安排给了村民兵。 牛锁成早早滚了一锅调和饭也成了糊糊粥,大家哪有心思吃饭。那些踌躇的人一定有问题,看来这个地方又得挪窝了。 大家今天的任务就是到区上听县委传达指示精神的,跟车轰来的意图是一样的。没等车轰提出来,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拉呱起来,唯有张金堂还在思考那些站在村外的人。 “刚才村外那些人一定是有经验的特务。”他端着一碗冷透了的调和饭边喝便道。 “今晚我们有岗哨,明天不行就转移。”秦秋文道。 张金堂看看牛松孩他们,他好像不认得车轰,又觉得面熟,老是看着他,听大家介绍车轰就是县城东边沟西坡村的牛得清,这才终于想起来了。 “牛得清,当年不是跟我一块进的牺盟会吗”。 车轰笑道:“想起来了?三九年底大家都撤走了,你却还在养病。” “记得记得,只是你这个名字改的,就认得也不敢认了,害怕认错了。车轰!这名字老响亮,就像颗地雷,一叫就响了。” “哈哈哈……”刚才很闷的气氛一下子就散开了。 在洪掌村的这一晚,大家都没有睡觉,一来是有任务,二来也不敢睡,虽然村外有岗哨。 车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从敌占区分开区域,各个地方都要惊动一下那些为鬼子服务的村公所和村大户还有一些装模作样的油条(滑头)乡绅。 “已经动员过来的那些不是今次斗争的对象。”车轰道。 “已经动员过来的那些,他们也会主动完成自己的任务。”张金堂道。 “我们庄头这一带属于不属于敌占区?”牛松孩问。 “灵活机动吧,说属于也属于,说不属于也在占领区边缘,总之一句话,主要还有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储粮的那些村公所维持会都在我们斗争的范围。就是要让敌人知道,敌占区也得给八路军纳粮,这是中国的地方,不是鬼子的。” “这话带劲,我是长治人,贾掌那一带占领区,我会请示驻扎在林青庄的长治县独立营辛营长(辛俊杰)的”。李福海道。 “辛营长今天也在开会会场。”秦秋文道。 “那太好了!”坐在一旁的景继福(长治县南沟村人)好像大家不知道他也是长治县人似的。其实在策反一些伪军时,他们在贾掌一带也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秦庄、修善村总是吧,我负责这一带。”牛松孩道。“关于拉粮的车辆我们庄头民兵包了。” 看着牛松孩那个自报奋勇的样子,张金堂话到嘴边但没有说出来。 秦庄、修善一带是鬼子占领区,“大汉奸”秦仁富在那里是说一不二的,是大家工作的大障碍。 提起要动大汉奸秦银富,首先刘寨的民兵们就争先恐后要来参加。 特别是王海水,成天把处决汉奸秦银富的话挂在了嘴边上,这老奸巨猾的秦银富不是躲在县城不露面就是每次让他侥幸逃脱。 针对这次的行动,区上也对占领区的领导开了一次专题会议,其内容就是无条件地配合车轰来完成这次虎口拔牙的征粮计划。 秦庄、修善是两个大村,每年要给鬼子炮楼交一百多担粮食,这次也要让他们分给八路军五十担。 地下党分支书记牛六女从区上开会回来,马上召集一些地下负责人开会分配任务,要在秦庄据点这个复杂的环境里安全顺利地完成任务。 牛松孩也在其中,因为他是我党地下党员庄头编村村长。 牛松孩就负责拉粮食的车队。 这次征粮的具体办法:一是要求一些已经被我方争取过来的维持会村庄保质保量完成自己的纳粮任务;二是动员一些还在犹豫的维持会村完成自己的纳粮任务;三是打击那些顽固不化的维持会村缴纳粮食,否则就地处决。 本次征粮队伍都是在独立营、区干队里由车轰亲手选择的以一当十的强壮力量。也不怕那些特务汉奸到处穿梭给鬼子报信,只要选准对象,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解决了战斗。 敌工站的同志们负责各区域的打击目标,也只有他们才知道那个是我们的力量,那个还是我们的中坚力量,哪个是我们顽固不化的敌人。 张金堂负责全盘工作,没有一个同志能有他的时间长、资格老,从三九年十月至今他就辗转在鬼子的占领区跟一些好坏人打交道,他是最早的“敌工站”。 第265章 第265章 张金堂对那晚在洪掌村口见到的那些踌躇不前的人还记在心怀。安全对我们的同志和征粮的工作最重要。哪怕是一次过高的估计和错误的推测。 按照张金堂的推测,那晚突然出现在洪掌村口的一定是鬼子的特务,一定是跟着牛松孩他们到了洪掌的,到了洪掌怕是跟丢了找不着方向,不敢擅自进村。 他肯定不是跟着栗旗书和车轰的。因为栗旗书是一位侦察员,后面即使有尾巴也不会跟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有发现。 除了牛松孩,他是编村村长,那些汉奸特务盯上他也很正常。 牛松孩自报奋勇要参加这次战斗,也只有时刻留意着他,一个编村村长,没有多少对敌斗争的经验,不像那些久经沙场的战士,都长着四双眼睛八只耳朵。 张金堂的猜测没有错,那些在洪掌村口彳亍不前的人就是田岛中队亲自发展的“暗杀团”,他们的组合全部是鬼子,没有一个中国人,即使有也是那些特务汉奸专门给他们提供情报的。 自从壶南战役以来,田岛感觉自己一直是被八路军牵着鼻子走,到处碰壁,就连一个小小的民兵游击队也消灭不了,还多亏那个狗熊顾问宏田给他遮挡了一下,证明不是他纯粹无能,而是这壶关共产党太厉害了。 狗熊顾问宏田没有接替了他的位置,那么他就得换一个办法来跟壶关这些共产党八路斗了,他要成立一个自己的心腹队伍“暗杀团”,专门对付那些共产党八路的负责人,从编村村长到武委会主任一直到区委、县委。 这个暗杀团他都选的是清一色日本人,从四二年初太平洋战役后,田岛就觉得什么事也不那么得心应手了,就连每天供他们吃喝的这些伪军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开小差的越来越多,甚至他感觉里面被策反的也不少,只是没有证据能抓住他们。 明斗不过也得暗斗,总不能自己也开小差吧。 暗杀团成立后,首先他们利用那些特务汉奸物色他们要找的共产党,哪怕只是个怀疑也在他们的目标范围。 牛松孩就是特务汉奸的怀疑对象,开初这牛松孩就是庄头编村村长,也是日本人的维持会长,虽然鬼子给他下达的任务也在努力完成,但总是拖三拉四的,不怎么主动。 要在前几天,凡是被怀疑的维持会都要叫到县城坐坐老虎凳,逼你说出点什么来,自从田岛成立了暗杀团,这些没有多大效果的抓捕要改一改了。 按照田岛的逻辑和对抗日分子的经验,假如真的抓捕了一位共产党,即使红洛铁插到他们肚子里也问不出个子鼠丑牛来,相反还会惊动一大批共产党隐藏起来。 按照中国话来讲,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怀疑一个拖出一窝才是暗杀团的方向。 所以暗杀团派人就一直在暗中跟踪牛松孩。 去洪掌的那一天,他们跟着牛松孩一直没有机会靠近,因为侦查科长栗旗书不时地瞅着后面的情况,他们知道这是个老手。 一直跟到洪掌方向,他们怕中埋伏就没敢进村,假如那晚鬼子冒然进村,也会被埋伏在村口的民兵消灭。 秦庄、四家池、修善、马驹、杜家河等村地下党负责人会议就在庄头村召开。地下党分支书记牛六女给大家安排各自的征粮工作。 负责在外面巡逻的张金堂和俩个民兵时刻注意着会场外面的动静。在他的预感中,今晚的会议一定不会是静静悄悄的。他也希望他的猜测是错误的,那几个洪掌村口的人真的是几个秋后杀地的农民,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是特务。 还没有等张金堂稳下心来,忽然发现站在离会场二百米远的一个民兵“哼!”了一声倒在地上,随即另一个民兵也被抹了捎。 张金堂迅捷扣动已经上堂的扳机,“呯!呯!”两声枪响。 随即就听到他的身后“呯!呯!呯!呯!”的连续火力朝会场门口响起。张金堂仔细发现有十几条黑影在向会场包围。 他又朝那些黑影开枪,后面的枪声也跟接不断,眼看着正在包围的敌人倒下来两个。 也许是敌人怕在这里中了埋伏,分两路,一路还朝着会场摸去,一路朝他这里便放枪便冲了过来。 这时,后面开枪的来到张金堂跟前,原来是栗旗书、车轰他们。人多胆子壮,他们一齐朝扑过来的敌人开火。 原来秦秋文、栗旗书他们也不放心那次在洪掌村口出现的情况,并且在牛松孩这里召开的会议又是这么重要,就秘密地潜伏在附近。 忽然栗旗书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跟在壶南挑煤的时候那个身影一模一样,是栗旗尚?是栗旗尚!他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他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呢? 正在屋里开会的同志们听到枪声,迅速朝后门冲后山转移。在选址的时候,这个会场就是牛松孩选的,万一有情况,后面的门直通北山。 就在同志们转移的时候,牛松孩用力顶住门,不让敌人冲进来,不料一颗子弹打准了他的肩膀,有一颗子弹打准了他的腿部。 等敌人砸门冲进来,同志们都安全撤离了,只有牛松孩还扒在门框上。 跟张金堂他们交火的敌人听到撤离的命令,一边打一边后退,张金堂他们亲眼看到牛松孩被掳走了。 第二天,就听到消息,牛松孩同志牺牲了。 牛松孩同志的追悼会就开在洪掌村。公安局侦察员栗旗书为他写的悼词: 农民出生的共产党员,洪掌村治保主任、庄头编村村长牛松孩同志,在一九四二年秋后的征粮工作中,在敌占区活动时,由于小股鬼子武装突然袭击,为了保护革命同志安全转移,不幸身中两枪负伤被捕,被敌人抓到县城,英勇地牺牲了。为了同志们的安全,献出了他宝贵的生命。 …… 牛松孩同志为革命尽忠了! 牛松孩同志离开我们走了,他生前的宿愿很快就能变成现实。我们跟在他后面的每一个革命者,都会继承牛松孩同志的遗志,把接下来的工作干好,为国尽忠。 牛松孩同志在九泉下好好安息吧! 牛松孩是今年才被调到庄头编村担任抗日村长的。 庄头村是离县城有十余里地的一个村,地理条件很好,四二年打击敌人的维持会时,该村表示消极,只是应付了一下就算了了,可是暗地里仍有维持会的存在,待敌人非常积极,对我们的工作人员则是消极应付一下,态度也很冷淡。 庄头编村是我党指定的抗日村长,暗地里却是敌人的维持会长,他们给敌人送情报,暴露我们的军事秘密,使救亡工作开展不起来,在对敌斗争中,我们常常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我们在对敌斗争中还吃过几次亏,引起了区委李正义书记的严密关切。 庄头村是地处一区的西大门,敌人到根据地内扫荡时必须经过庄头才能到达根据地内,所以庄头村处于十分重要的地位,该村的地理条件对我们很有利,东边紧靠我们的泽井村,离赵掌只有三、四里远,一旦发生敌情,随时都能得到后方各村民兵的大力支援和有力协助,这是其它各村所不及的。 从地理条件来说,该村的东北方向紧靠山地,地形对我们非常有利,进之能攻,退之能守,非常自如。但是虽然有这样好的条件在进行武装斗争上,我们常占劣势,经常吃亏。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调查了解情况的结果,是广大群众没有发动起来,群众基础太薄弱,没有人给我们出好点子,提供可靠的情报造成的,群众在对敌斗争上不是一条心,不能协力一致对敌,相反给敌入送情报、通风报信的坏人特务坐探甚多,受敌人威协利诱,讨好敌人的人很多。 广大群众普遍存在有四怕思想:一怕抓走杀头;二怕扫荡抢劫;三怕敌人特务汉奸通风报信后招来报复杀人;四怕敌人实行三光政策,使群众遭殃。 在这种情况下,光有各村民兵武装和工作人员有时没时地单独去该村活动一下,就显得力量太单薄了,对该村群众振动不大,造不成强大的声势,有时连个群众会都开不起来就被惊跑了。 庄头村的特务汉奸坏人横行乡野的情况,不整制一下达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并且敌人汉奸特务坏人会更加猖狂。 群众对我们抗日政府的工作人员不敢接近,常常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有话不敢对我们说,我们得不到一点真实的情况。 区委会在区委书记李正义同志和区长秦统兴同志的领导下,做了专门研究,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态度。首先将民愤极大的为日寇忠实效劳的坐地虎、汉奸维持会长张兴乐逮捕扣押起来,给予镇压,使敌人依靠的坐地虎断了线,没有谁再敢给敌人送情报了。 紧接着我们加强了大股武装的活动,在打倒维持会一个不久的一天,我们组织了六七个村的基干民兵武装一百多人的有力活动,在该村召开群众大会,进行抗日宣传。? 第266章 第266章 就在庄头村开会的时候,岗哨发现了三十多个敌人伪黑狗队,并有机枪一挺,离村只有一百多米远了,双方交手后,同志们且战且退。 掩护群众撤离后,来了个大包围,把敌人围在了村中的大庙旁,百十个基干民兵百十条枪和手l弹一起向敌人冲击,敌人虽有轻机枪,但施展不开火力,在村四周及东北方向的山头上有我们的民兵占领,居高临下,可以充分发挥威力。 接下来打了个痛快战,狠狠揍了敌人一顿,战斗结束后,民兵无一人伤亡,敌人则抬着四、五具尸体、伤员逃回了县城和炮楼去了。 打掉张乐兴伪组织后,区委随即派牛松孩同志担任庄头编村村长。 从此以后,庄头村的工作有了起色,群众的觉悟提高了,八路军的政策法令在该村也畅通无阻的执行起来了,各种抗日的群众组织建立起来了,还建立了暗维持会,就是牛松孩同志的村政组织。 但是汉奸特务是消灭不尽的,他们又蠢蠢欲动起来,对牛松孩下了毒手。 抹掉眼泪,向前!向前!决不能后退半步! 同志们怀着满腔的仇恨,踏着英雄的足迹,在敌占区斗争了一个月,终于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征粮任务,共征收粮食五百石,购买粮食三百石,还有过冬蔬菜等豆类作物。 凡愿意为抗战服务的,自觉自愿将粮食交往根据地,凡犹犹豫豫动摇的种地大户,除交了下达的任务外还得自觉卖给八路军部分粮食,凡死心塌地赖着不交的,采取强制手段,一部分顽固分子以汉奸论处。 躲在县城和据点里的鬼子,明知道八路军在占领区征收粮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怕遇到八路卖了小命。 因为,八路都是在暗中行动的,他们隐蔽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就是那些知根知底的汉奸特务也都是明明看见了还装作不知道。 冬季征粮过后,县工商局认真贯彻执行晋冀鲁豫边区工商行政管理总局的政策法令,在县境边沿地带,设立了六个税务所,其中有流泽、店上、油坊河、晋庄、崇贤、北社。 并发放工商营业证,组织根据地的商贩,购销军民生活需要的布、食盐、火柴、煤油、染料、针线等日用必需品。征收核桃、花椒、柿饼等山货及根据地手工业生产的小商品出境的税款。 根据地实行烟酒专卖,没收入境卷烟,反对走私漏税,反对投机倒把行为,严禁毒品、敬神敬鬼的迷信品入境。 县局开设了国营德兴商店,还有县级党政机关的商业生产。通过长治敌占区一带的商贩,在敌占区收购粮食、麻皮,运到根据地出售,商贩又在根据地收购山货等运到敌占区销售。 国营商店收购下的粮食、麻皮,运往平汉线附近城市出售,换回军需民用品,主要购买西药、电池、子弹等制造弹药的原料,还有民用布匹、食盐等商品,在根据地推销。 经过艰苦的经济斗争,打破了日伪的经济封锁,供应了党政军民的日用必需品,克服了战时的经济困难。 在冬季征粮工作中,由于牛松孩同志的牺牲,秦庄药王山附近的占领区村庄的征粮工作遇到了困难。 一些暗中为敌人办事的特务汉奸维持会在征粮工作中拖拖拉拉,牢骚满腹。 临近年底,壶关县抗日第二区区长王强派梁士兴(区助理员,原来保安营营长张云虎,化名梁士兴)到药王山一带敌占区开辟工作. 根据当时的情况,在梁士兴同志的组织下,先后在石门、水池、秦庄、上内村、下内村、东归善、西归善、川底等村成立了一个“抗日爱国小组”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不像是民兵和游击队那样需要一些年轻力壮的后生,只要你是爱国的就能够参加。 爱国小组里的成员什么工作也能干,也有妇女,也有武装,敌人来了就拿枪,敌人走了就种田。 抗日爱国小组以每个村为单位,各村的爱国小组成员分为一组,听从这个爱国小组组织的领导和指挥。 抗日爱国小组成立后,各村的冬季征粮工作很快就顺利开展起来,爱国小组的成员都是村里的积极分子和贫苦农民参加的,一心爱国,一心热爱八路军,只要是对抗日有利的事情都积极参加。 爱国小组的成立,特别是为村里的妇女、儿童团提供了发展的空间。 虽然小组里的成员没有民兵组织那样能跟鬼子面对面战斗,但是,除了跟鬼子面对面战斗这一项,是什么事情都能干。 从妇女们的工作讲,为八路军战士做军鞋,为八路军民兵伤病员提供照顾疗伤疗养,帮助征收粮食等;从儿童团来讲,站岗放哨查路条,为八路军送信,监视汉奸特务等。为抗日做出来很大的贡献。 县委知道了这件事,县长侯国英就问车轰:“冬季虎口征粮任务药王山敌占区受阻,现在也已经完成了任务,听说区上成立了抗日爱国小组?这个创新好啊。” 车轰道:“自牛松孩同志牺牲后,敌人跟得紧,撤退了的同志们一时半晌也不能回来工作,于是区上派赴冀中学习回来的梁士兴同志到这里来个创新,不料还真行。” “这么个行法?”侯国英道。 “还是靠群众吗,不过是斗争的方式不一样。”车轰道:“抗日爱国小组就好像农会闹革命,群众起来斗争,参加的人员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妇救会、民兵、儿童团等等,由各村农会领导,参加的成员能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斗争起来比较灵活。说法动员时,有亲戚邻居帮忙的、有妇女儿童监督的还有民兵武装搬运的。凡该交的就必须的交,不该交的就发扬爱国精神开展支援抗日捐粮卖粮行动。” “听梁士兴同志说,冀中一带就是利用这种斗争方法,就像给鬼子埋地l那样,让他们防不胜防,进行区自为战、村自为战、家自为战。八路军走了有民兵,民兵走了有群众。” “值得推广,值得推广。很好!”侯国英道。“不过得保护群众的安全,这 还不比民兵、妇女组织,都有保密纪律。” “这也有保密纪律,参加的人也是单线联系,表面上还是农会。” 抗日爱国小组里敌工站的同志也参加了进来都成为了小组的骨干。 敌工站里的李福海同志就是负责药王山据点这一带的,谁好谁坏他都比其他人清楚。不过那些还是鬼子心腹的人,这回还痛痛快快地把粮食交给了爱国小组。 特别是石门村的王胖则,他家是被农会斗争过的地主,一直以来对分了他的地的农会不满,常常跟一些地痞流氓来往密切,经敌工站李福海派同志们对他所做的工作,都是石沉大海,适得其反,顽固不化。为了同志们的安全,李福海将石门一带对敌伪做工作的同志们调到了其他村庄。 这回石门村的王胖则这样配合交粮让同志们感到疑惑,他的思想变化能怎么快吗? 敌占区冬季征粮最数秦庄是个老大难,秦庄村大,任务也大,一些有钱有地的大户都是听从“大汉奸”秦银富的,秦银富说给谁他们就给谁,有县城红部的撑腰,这些死心塌地想为自己翻身的大户整个身子就靠在了日本人身上。 李福海曾经试着在秦庄做一些敌伪工作,一提到秦银富他思想上就有了负担,不过秦庄据点里的有些伪军的工作他还是做了几个,可是伪军不是纳粮大户,在完成冬季纳粮任务上,还得靠维持会和那些大户。 梁士兴负责的秦庄村的爱国小组更是保密的,在鬼子的炮楼底下工作,弄不好就会出事,不但工作做不好,还会害了群众。 这个组织的成员还是牛六女给他帮助组织的,自鬼子袭击庄头村后,牛六女按照组织纪律暂时隐蔽起来,一般不出来工作,就是组织爱国小组也是按照牛六女提供的可靠村民让梁士兴去组织的。 没有强硬的措施,秦庄的粮食任务是无法完成的。不能软磨,就得硬来。对于那些死心塌地听从秦银富的粮食大户就得采取强硬措施了,就像一区的几个村庄那样,不怕鬼子的报复,就是要告诉鬼子,土地是我们的,粮食就是我们的,不是他们的,他们的土地在日本。 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秦银富,他的堡垒户我们就要强征硬收了,也让他明白鬼子的时间不长了,与人民为敌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秦银富已经得知,共产党八路在秦庄的征粮开始了,他得将这个消息报告给田岛了,否则,田岛还会怀疑他的。 其实,田岛早就怀疑他了,就是没有什么把柄能够证明他在为共产党办事。要不田岛也不会在暗中组织暗杀团,暗杀团里没有一个中国人,哪怕是最忠实的汉奸。 其实鬼子派给秦银富今年的征粮任务他已经完成了。他给村上那些大户们做过保证,除了交给日本人的粮食,共产党八路他是不会给他们征收的,可现在人家是强征硬收,根本不把鬼子放在眼里了。 既然这样,驻扎在药王山炮楼里的鬼子是吃素的吗。 强征硬收不是我们顾意要跟鬼子拼命。就像鬼子的暗杀团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我们拼命一样。这就是对鬼子公开的挑战,这也是壶关县委当前的对敌斗争精神。? 第267章 第267章 秦庄的几个粮食大户没想到我们的征粮队伍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来到了他们的仓库,还没等炮楼里的鬼子知道,我们的粮食就已经装上了车。 其实,这一切的顺利并不奇怪,而是顺其自然的,因为,有了抗日爱国小组,就到处有我们的耳目。 据点的周围有我们埋伏好的民兵联防队,据点里还有我们的同志。只要驻在县城里的鬼子的大队不出来,解决几户的粮食问题是不成问题的。 等据点里的敌人知道了,我们已经离开了秦庄。 到了东面的水池村,天已经大黑,征粮的同志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北山路口,忽然遭到鬼子的袭击,被敌人包围。 梁士兴迅速让大家隐蔽在粮食车后面,朝包抄过来的敌人开了火。看来这次敌人是早已准备好的,就没有在秦庄动手,而是尾随跟在了这里。 多亏有几辆拉粮食的车做掩体,要不同志们早已倒在地上了,那些赶车的民夫已经在我们的火力掩护下往村子里转移,在半路上碰到了前来支援的水池村民兵,他们是听到枪声出来的,以为是鬼子扫荡来了。 正在敌人一步步缩小包围圈的时候,忽然敌人的屁股后面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敌人想不到他们还会腹背受阻,一下子乱了阵脚,同时,村里赶出来的民兵也接上了火,给敌人来了个反包围。 已经围上来的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蒙了,眼看着倒下来几个,知道遇到了对手,便不顾一切命令掉转头,朝围上他们来的地方开火,冲开了个口子,便打便跑了,后面的同志们也并在一起追出村来。 梁士兴抱着左臂从一头驴肚子下爬出来,看看站在他身边的竟是李福海,不用多想他也明白了许多。 李福海见他受了伤急忙扶他起来,问伤那了,梁士兴摇摇头说,没大碍,骨头没事。 被我们打准了的几个有两个鬼子三个伪军,有一个伪军被打死。我们的两头牲口受了伤,给同志们做了一次好掩体。 麻袋里装着的粮食流了一地。村上的民兵急忙派人到村里找麻袋找牲口,其余的同志们打扫战场,给受伤的牲口疗治牲口。 李福海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给梁士兴包扎伤口,这时过来一位妇女,把李福海推开道:“我看看,别感染了。” 妇女肩上还背着枪,英姿勃勃的。一位村上民兵过来介绍:“这是我们村的妇救会主席,懂得医道。” “也是爱国小组的吧?”李福海问。 “是,我们村里的民兵都是爱国小组的。村口有儿童团站岗,看到情况就回村报告了,要不能出来这么快。”那民兵道。 李福海点点头:“爱国小组的力量还真的是不能小觑呀。” 梁士兴包扎好伤口后跟李福海道:“还是你们敌工站的同志们呀,有斗争经验,要不是你们,我们今天还就完不成这个任务了。” “不是我们有经验,我们是敌工队的,专门干这一行。”李福海道。 “你们是怎样知道敌人会在这里袭击我们?”梁士兴本不想问这个问题,老是觉得自己不警惕连累了同志们,可是不问又在肚子里憋的慌。 “还是在石门出了问题。” “石门?” “交粮去吧,下来我们再说这个问题。”李福海道。 石门村的王胖则积极配合爱国小组交粮,李福海就不相信他变化这么快,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于是他就暗中派石门村的一位村警(我们的同志)死死盯着他。 他最了解这个王胖则,是个顽固不化的榆木脑袋,从减租减息开始他就记恨共产党,因为,他的地被共产党分给了他原来的长工们,就好比抽了他的血割了他的肉,他就是希望鬼子能让他们翻身。 石门村成立了什么抗日爱国小组,更是让他耿耿于怀,特别是前面加上了那个“抗日”二字,这不就是在针对他们吗。 于是他回城里报告给了鬼子,鬼子利用这个机会就说服王胖则让他设法参加到这个爱国小组里面,给他们传递一些情报。 爱国小组征粮就征到他的头上了,要参加到这里面就得听他们的摆布,给共产党积极交粮。 爱国小组里的同志以为这个地主分子的思想改变了,就有一些没有经验的群众跟他搅和在了一起,虽然他没有资格参加到爱国小组里面,起码他能接近一些小组里的同志了。 就这样,秦庄强征粮食的事被他知道了,于是他就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鬼子。 李福海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区长王强,王强要求一定要在这个关键时刻给刚刚成立的爱国小组的所有成员一个定心丸,让同志们明白我们的力量在日益强大,我们的敌人就是钻到地缝里都能够把他给挖出来。 经查清王胖则罪恶事实后,于当年年终,由抗日政府处块。 其子王保则、其弟王春胖跑到壶关城投靠了敌人,扬言要进行复仇,与我们决一死战,于是在石门村就展开了一次次激烈的斗争。 面对这种情况,王强和李福海、栗旗书同志研究如何对付这两个公然跟我们叫板的敌人。王强同志指示,坚决要拔掉这个钉子。 可是年前年后,这两个人一直躲在鬼子的老巢了里没敢露面。 抗日爱国小组成立后,在二区敌占区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县委决定在全县推广这一行动,并且要跟减租减息、清理旧债、反贪反特、去除封建、解放思想联系在一起,掀起了一个全民爱国运动。 这一运动一兴起,不少村庄都有了效果,特别是敌占区和敌我拉锯区一带,那些还指望鬼子和国民党顽固派撑腰的封建地主、坏乡绅等,看到人民的力量在一步步壮大,思想动摇的已经有了转变,顽固不化的也开始有了动摇观望情绪。 不过也暴露出来一部分死心塌地的汉奸特务分子。 土河村的国民党特务地主分子赵廷璧开初被群众斗争后,跑到壶关城内投靠了日寇,当了忠实的汉奸。 看到村里又在成立什么爱国小组搞革命运动,就在腊月里的一天,赵廷璧亲自带领日寇出发士河村,妄图捉拿抗日干部政治主任赵布礼、赵秋憨等。 我方得息后,随即组织群众转移,由于时间仓促,有一部分群众没来得及转移,就被日寇包围集中起来,临了发现没有抓到抗日的区村干部,汉奸赵廷璧为解心头之恨,亲自举枪打伤了赵布礼的外婆(不久即死亡),当众枪杀了赵存富(赵布礼五弟),并抢走群众的衣服被褥二百余件,烧毁民房十余间。然后躲到县城销声匿迹了。 这一事件惊动了县委县抗日机关,这种公然枪杀我群众的汉奸引起了全县人民的公愤。敌工站的同志们专门对这一事件做了表态,负责一区的秦秋文、张金堂当场立下军令状,不杀汉奸誓不为人。 赵廷壁这个大汉奸也成了田岛中队的保护对象。 自从汉奸张聚富被我八路军处决后,田岛就像失去一只眼睛和一条左膀,随即那些不起眼的小汉奸特务也相继被抓,有的被枪决,有的又被折回来,折回来的那些特务汉奸嘴上交代的是安全脱离险境回来的,其真正意图连他这个队长也犯嘀咕。 如今共产党八路搞统战都搞到了县城,他们利用软硬兼施的手段使那些心底就动摇的汉奸特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田岛的眼里究竟是人是鬼他都搞不清。 就连最近几个日本人也是一去不复返,听说也被共产党给统战了。 张聚富是他的左膀,那么这个赵廷壁就是他的右臂,如果再让这条右臂也折了,他真得上二十三联队吉野那里去交代了,哪怕是抓捕个普通老百姓也算是给上司汇报的一个战果。 这个赵廷壁想着稳稳当当能在土河抓几个共产党,结果却扑了个空,气愤之下逮住几个老百姓发泄,逃回县城让田岛骂了个狗血喷头。 赵廷壁其实早后悔了,只怪自己当时没有控制好情绪。 田岛还发愁把这个丧家之犬赵廷壁藏到什么地方去,县城周边几处的小据点太小,也装不下这个大汉奸。 把他藏在红部宪兵队倒是安全,可也不是长久的事。现在的汉奸还不如他们日本人,投降了还能做个俘虏,这罪大恶极的汉奸就没有他投降的份,都是死路一条。 大年就要到了,张金堂在领导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大话是撂下了,可是现在还没有赵廷壁的一点线索,要是让赵廷壁活到年后,恐怕更难了。 现在赵廷壁一定还在县城里,田岛也不会让他留在红部过年,迟早他要给他找个去处,不然他也不会安安稳稳过好这个年,这个烫手的山芋握在谁手里都不好受。 秦秋文也在替张金堂发愁,虽然立军令状不是他立的,但是表态的时候他在场,他们都是一个区的,秦秋文提醒张金堂是不是到新华书店碰碰运气。? 第268章 第268章 原来秦秋文任一区区长的时候,跟新华书店的张全忠是要好的朋友,经常到他的书店看书接头传递情报。 自从张全忠跟他先后被捕后,他越狱出来也离开一区,这样就和书店失去了联系,后来组织上也没有再让他跟书店有什么瓜葛。 秦秋文走后就由张金堂接替他负责跟书店联络。 进书店这个门槛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安全一般不启动这个联络点。 新华书店自杜继周接任后,又派进一位年轻女掌柜,叫宋希媚(化名,原名旗修,栗永禄的女儿),是夏馨雨、宋世洪主办的抗日高小的学生。 新华书店大掌柜杜继周已经从公安局调任县武委会主任,店里的小掌柜力量单薄,随着新华书店的扩大经营,柜台上下也需要有专人来打点,组织上计划派圣衣接替新华书店小掌柜的工作,不料圣衣被上级组织调晋冀豫鲁边区工商局工作。正巧抗日高小迁至牛居,组织上才选准了学生旗修,化名宋希媚。 宋希媚是黎城县遥镇的一位进步青年,抗战初期跟着朱先生到了平顺地委,抗日高小在井泉村驻扎时,宋希媚就到抗日高小学习,聪明伶俐,而且在高小学习情报联络工作,经常给我党传递情报,是个合适的人选。 如今的新华书店小掌柜,已经是里外业务娴熟的一位大掌柜了,有了宋希媚在书店忙里忙外,真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为了安全起见,宋希媚就称是大掌柜的外甥女。 张金堂终于来到了新华书店,他不能再耽搁了,总得找到赵廷壁的下落。 张金堂是新华书店的老主顾了,但平凡的出现使他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怕遭到特务的跟踪怀疑,也许是他多虑了,但是自己现在身怀使命,也不在考虑那么多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他擦肩而过,他扭头看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县公署的北河村陈忠悌吗? 他一直是在为日本人的伪教育办事,每天在西街小学给学生们讲 “做一个大日本的忠顺良民”“大和民族魂”等汉奸课程。 张金堂还曾经打算去做做他的工作。 一种职业感让张金堂紧跟陈忠悌随了两步,他想跟他打声招呼,日后见了也有个印象。那料到这个陈忠悌就像没有发现他似的,那身灰色的“先生袍”一甩一甩的,圪肘窝夹着的两本书近乎掉下来。 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出门迎接他,嘴里喊道:“先生借书还是阅读?” 张金堂一下从职业的习惯中解脱出来,丢开已经走远了的陈忠悌,回过头看着那个小姑娘说道:“借阅,你——?”。 “我是新来的,先生一定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吧。” “咋说?” “您要是第一次光临,就不会对我产生疑问,是不是先生?” “奥,是,对,第一次认识你,这里原来没有你这个小姑娘的。” 这时小掌柜从书架后面走出来。见到张金堂,给他们相互做了介绍。张金堂又看看小姑娘,一种茫然的感觉。 对于这位小姑娘的出现,张金堂并不感到奇怪,让他奇怪的是哪个匆匆而去的陈忠悌。 北河跟河口有多远啊,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认识谁,你陈忠悌在给日本人做事谁不知道,至于躲躲闪闪的吗?难道你陈忠悌认出我这个给共产党办事的张金堂了吗?再说—— 张金堂是个心细的人,善于观测周围环境的变化。不过干他这一行的不懂得观察是要吃大亏的,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做敌人的工作做不好更容易适得其反,让自己的脑袋搬家。 这就像每天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许在你对面站着的就是国民党顽固派的特务分子,也许是个地地道道的汉奸,也许是自己人,也许就是专门做情报生意的。一旦你弄错了,其损失是无法挽回的。 宋希媚刚才在他进门的那个举动分明是故意要引开他在陈忠悌身上的视线,这个小姑娘虽然在他面前做的很自然,可是没有能逃脱他的眼睛,他每天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生存的,察言观色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小掌柜轻轻地叫了一声“老张”。 宋希媚很知趣地就走开到了柜台边迎接来往的客人。 张金堂照例将已经看过的一本《中国历史》还回去又换了一本《中国地理》,出门时由不得又看了一眼这位新来的小女掌柜,心里感觉很舒心。 “先生慢走,欢迎再来。”宋希媚目送着张金堂,张金堂发现小姑娘的那种目光显得很温馨很亲切。 张金堂出来书店找个僻静地方迅速翻开《中国地理》,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字条。他们后来联系的方式已经不是先前的对话方式了,因为这种方式已经在特务们的排查范围,特务听到对话后要从里面分析你是不是他们怀疑的对象。 后来的联系方式都是以图书的内容来暗示的。 顾客拿一本历史书籍说明是要讨取有关情报,如果拿一本地理书籍就是要送交情报,书里面一定有情报内容。相反,书店小掌柜只要给你的是地理书籍,说明里面一定有情报内容。 这个方式是惯于搞公安侦察的杜继周同志指示更换的。 随着情报传递和秘密活动的长期运作,惯用的任何一种传递方式都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那字条上写着“赵廷壁要在近日往苏店转移”。 “近日。”这说明鬼子为了安全或者是在专门往外放假消息或者的确没有定了具体时间。 张金堂将纸条含在嘴里,虽然眼前豁然开朗但还是皱着个眉头舒展不起来。从情报上看,赵廷壁还在县城是一定的。 可是这个情报是从那里得到的呢?一定是今天才送到书店的,如果昨天或者前天书店接到情报的话,书店就要在当天设法将情报转送出去。 难道是他?张金堂只能猜测。 他重新对刚才遇到陈忠悌的情景做了一下回忆,难道是陈忠悌怕他认出来才故意匆匆而去的?陈忠悌一定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即使知道他是参加过牺盟会的也不能以自己的同志在特殊场合下相认。 张金堂又联系到那个新来的小女掌柜,正在他扭头关注陈忠悌的时候,那个女掌柜故意迎接他,那不是在故意阻止他关注陈忠悌的吗。 陈忠悌!张金堂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在接近鬼子的红部和宪兵队了。 陈忠悌在县城日本伪公署教育科工作,还是当时为鬼子大唱“大河民族伟大”的汉奸。是根据地和老百姓公认的汉奸,只是在他手里没有血债罢了。 张金堂知道有的“汉奸”还真不是大家所看到的。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做过的一件有趣的事。 那是在去年春季,张金堂通过自己亲手策反的一名伪军(赵四虎,石桥村人)嘴里得知在他的警备三中队里有一位叫小记的副队长,人缘还不错,没有什么血债。 要策反一个伪军骨干那可是一件继慎重又危险的事,当然,要真给策反过来,那所起的效果一定也是不一样的。 张金堂通过那赵四虎在一间卧室见到了小记副队长,他扮作一个算命先生身份,因为那伪军知道小记最爱算命,即使没什么事情只要见了算命先生他就会跟算命的磨蹭一会儿,不是抽签就是测字。 那赵四虎说他认识有个好测八字的先生有机会给他叫过来认识认识,小记随口就答应了。没想到没过多久这个赵四虎真的就给他引来个算命的。 通过赵四虎对小记的简单介绍,那个算命先生也会诌吧几句,一开话闸就扯到小记的前世今生,房基坟茔上,一测一个准。 就在这时,随从们报告说:宪兵队突然来查岗。 宪兵队查岗是三八六九的常事儿,按说很正常。可是,一旦查到生人就会惹下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宪兵队会把不是警备队的人带到红部审问,弄不好就会牵出大事情来,甚至会掉脑袋。 小记马上把张金堂引到一个密室里,自己跟那些随从关上自己的卧室迎了出去。那一次好险。 但是,张金堂却认准了这个小记副队长是个策反的对象,就从他把他藏起来躲过宪兵队查岗的那一刻起,这说明他的聪明智慧和应变能力还有那颗中国人的良知。 从这一点张金堂就有充分的理由再次拜见小记。 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又通过赵四虎见到了小记。没料到小记第一句话就问他:“上次你就没有算出来宪兵队要来查岗?” 张金堂没想到这个人会问他这样的话,让他一时语塞,随即他只好编造一句:“那是我的命相跟你无关。” “你是说你的运气好还是我的运气好?”小记问。 “这不是你的运气,这说明你是一个很聪明心眼又好的长官,是我的运气好,遇到了你这样一位聪明心眼好的。” “春天来了,阳气升了。我们的运气都好。”小记自言自语。 小记虽然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张金堂心里“咯噔”一下。 第269章 第269章 这个熟悉而令人亲切的一句话,他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了,这是“十二月事变”后被走散了的同志们一句接头联络的暗语开头,不过现在已经更换了。 难道这是他无中生有的猜测吗,还是这个小记就是故意给他听的。 “杨柳绿了,桃花开了。还真是。”张锦堂也附和一句。 “讨逆”。 “反顽”。 张金堂顿觉心头一热,按耐不住的激动。 他深知他跟这位小记的谈话该结束了,联想到上次顺利地逃脱了宪兵队的查岗,使他更加深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是在用原来的暗语来试探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身份。 张金堂想到那一次的“策反工作”,他深信现在这个不想跟他打招呼的陈忠悌一定就是那个送信的人,那个漂亮的新女掌柜就是在掩护陈忠悌顺利脱身。 张金堂连夜把得到的情报交给县委,这次锄奸是侯国英县长拍了板的,他不敢冒然行动。、 县委连夜组成了临时锄奸小组,小组成员除敌工站的同志外还有王强、李心良、栗旗书。 王强分析“赵廷壁要在近日转移苏店”这个内容,有两点,第一也许就是敌人故意放出来的烟幕弹引我们上钩,第二就是真的。 “王区长跟没说一样。”张金堂笑道。他就是王强介绍进的牺盟会的,他跟王强说话是不居次的。 王强道:“做敌人的策反工作我肯定不如你老张,这公安侦查的思路你也一定不如我们呀。”说罢看一眼李心良跟栗旗书。 李心良道:“我理解区长的意思,既然我们弄不清楚潜在深水下面的大鱼,不如我们故意浑那么几杆子?” “我们就跟着公安同志们的思路走吧,下一步该怎么办?”秦秋文道。 “还是听听我们王区长的吧。” 王强是反特锄奸最早的公安,不是他有什么高招,而是他有了一些经验。 “不管那份情报是不是真的,最起码知道赵廷壁还在县城。我们要有我们的思路和主动权,我们要牵着敌人的鼻子走,也许敌人的意图也是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 “就像李心良同志分析的,用杆子搅他们一下,搅浑了大鱼自然就上来了。” 王强见大家都不吱声了,静静地等待他往下说。 张金堂道:“别兜圈子了区长,你说了我们照办。” “不管他是在县城还是在县城外,我们不管在那里搅这么一杆子都会让田岛心慌起来。”李心良道。 “要不我们同时在城内城外都搅他一杆子怎么样。”王强道。“不管有没有个赵廷壁,我们就是要明目张胆地在城内城外抓这个大汉奸。” “逼着田岛把他送出来?” “他不送他能过好年吗?” 三天后,在县城伪警署,城北骞堡村都被我们的锄奸队配合内部的同志给敌人搅和起来,在骞堡抓了大小特务汉奸四、五个。 骞堡是汉奸特务的避难所,那里有吃有喝还有女人陪着,这是鬼子驯养特务汉奸的基地,也是他们遇到紧急情况能轻易逃走的最佳地方,往西就是整个长治县区域,南有贾掌、韩川、荫城,北有苏店、石槽、老顶山等鬼子占领区据点。 我们的同志们就守在通往西面的各个交通关口,就连一只苍蝇也不想让它飞过去。 其实赵廷壁还躲在县城鬼子的宪兵队。 这个赵廷壁还真是田岛手里的一只烫手的山芋,赵廷壁的安全保护对于田岛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如果被共产党八路再轻易而举地给铲除了,那么在他的控制范围内的那些汉奸特务还有谁敢再为他卖命。 在田岛的计划里,究竟是要把赵廷壁留在县城还是送到外面,也只有田岛自己知道。 但是通过八路这两天对赵廷壁明目张胆地“疯狂”搜捕,这说明这个烫手的山芋在他手里是不能再握着不放了,这也说明这个招事惹事的赵廷壁在共产党八路眼里是非除掉不行了。 田岛也有他自己的计划。 就在我们的锄奸队行动后的第二天晚上,一支由伪军一个小队在几个鬼子的监督下簇拥着被转移的赵廷壁出现在通往城外西北天桥村的方向。 我们的同志就隐蔽在这里的交通要道处,只要你敢过来就会遭到前后夹攻,汉奸赵廷壁无处可逃。 这支队伍离我们的伏击区越来越近了。 张金堂跟李心良拼住呼吸观察着已经快过来的队伍,准备发出战斗的命令。 忽然一阵响动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哎呦,咋走的路,眼瞎了!” 李心良就要下命令开火,忽然被张金堂使劲戳了一下:“这声音这么熟。” “谁的声音?”李心良问,他这时也感觉有点不对,几乎把“开火”两字喊出来。 “程高松的,我们的同志。”张锦堂道。在县城里他直接联络的就是程高松(秦庄人)。 “就是发放良民证的那个?”程高松不少人都认得,他在警备队是专管发放“良民证”的文职警官,李心良也认得,但他没有跟他发生过任何关系。 “眼瞎了!”他们同时轻轻念叨这句话。 “这是不是说明赵廷壁不在这支队伍里,就像区长说的,是敌人的声东击西。” “眼瞎了……”张金堂一直念叨。 这里的赵廷壁的确是假的。 在警署的程高松知道后主动参加了护送赵廷壁的队伍,他已经接到了组织的通知,他跟里面的一位被我们策反的同志商议好对策,假如这个赵廷壁是假的,他们这样告诉给埋伏的同志们,待走到埋伏圈时,由那位同志故意给他使个绊子,让他跌到。 程高松被跌的还骨折了,他是故意让自己跌的重一点。 埋伏在这里的同志们眼看着这支队伍朝西扬长而去。 就在这支队伍过去两个小时后,埋伏在南面通往贾掌方向的大山南路口的同志们,也发现了一支同样的队伍。 这个时候,王强已经接到了埋伏在北面的同志们的情报,说田岛就是声东击西,北面的赵廷壁是假的。 那么南面的是不是也是假的?这个狡猾的田岛王强是领教过的。北面的没有,南面的一定有,他不会两个方向都来试探。 王强迅速通知潜伏在南面的秦秋文把同志们分成两班,一班跟着前面的敌人一直走,一班在后面待命,发现后面的确没有情况后在敌人走到定流村口开火,他已经派去增援定流的队伍绕道前往定流村截击。 就在前面的敌人过去后十多分钟,埋伏在那里没动的一班队伍忽然发现又一队敌人。 难道前面是投石问路? 敌人的头一支队伍已经快走到定流村口。 秦秋文已带着第一班队伍跟踪过去,第二班队伍由梁士兴和敌工站的景继福同志带队隐蔽待命,只要定流村口一开火,他们就随后增援,从后面包抄敌人。 在定流村口的队伍听到一声“开火!”的命令,顿时埋伏在那里的同志们机枪手l弹同时朝眼前的敌人堆里开火。 后面的这支敌人的队伍才有真的赵廷壁。 同志们听到定流村口的枪声,马上发起了对第二支敌人的攻击,在我方强大火力的打击下,护送赵廷壁的那些伪军丢开赵廷壁各自抱头鼠窜,使赵廷壁暴露在夜色中。 赵廷壁知道今天是他的末日,他要垂死挣扎,他早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他裹在那些伪军中,一直往四家池村方向逃窜,敌工站的景继福同志跟两个民兵一直咬紧了赵廷壁的影子,跟着追下去。 到了四家池村外,赵廷壁忽然丢开伪军朝另一个乱坟滩逃去,那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一高一低的坟茔和荒芜的树木。两个民兵又跟那些逃跑的伪军交上了火,后面的民兵喊着也追过来。 景继福一直把视线贴在赵廷壁身上,赵廷壁拐到乱坟滩他也不顾一切地紧追不舍。 突然发了疯的赵廷壁猛地扭头朝后面的景继福开了一枪,景继福应声倒地,随即景继福也朝赵廷壁开了一枪,赵廷壁也被打中,摇摇晃晃就要看不到影子了。 景继福又朝那摇晃的影子开了一枪,只听“呀!”的一声,那影子就不见了。 后面的民兵及时追上来,发现景继福已经奄奄一息了,子弹打准了景继福同志的胸膛。 跑去追赶赵廷壁的民兵发现前面就是一道很高的地岸,赵廷壁摔倒在地岸 下。大家下去发现地岸下也是一堆坟茔,赵廷壁被景继福第二枪打中后跌下地岸,正好跌在一块立着的青石碑上,脑浆都流出来了。 赵廷壁这个大汉奸终于没有让他过了年。 腊月十四日,区政府就在辛村召开悼念敌工站景继福以及在这场战斗中牺牲了的同志的追悼会,县长侯国英亲自在台上讲话。 他说:“同志们,鬼子的末日就要到了,我们的队伍在迅速发展壮大,我们的人民群众在不断地觉醒,大家都能站起来为保卫我们的家园而战斗。那些还在为鬼子做事的特务汉奸你们躲在阴暗角落里偷偷看看吧,大汉奸赵廷壁的灭亡,这就是汉奸的下场,只要大家都团结起来,擦亮眼睛,那些躲在暗角的汉奸特务是不会逃脱广大人民群众对他的审判的……在跟敌人的战斗中牺牲了的同志们,永垂不朽!” 第270章 第270章 土河村的老百姓在政治主任赵布礼的带领下来到了会场,赵布礼代表土河村的乡亲们也讲了话: “……赵廷壁是我们土河父老乡亲的共同敌人,他为鬼子带路来我们土河村烧杀抢掠,亲手杀害我村民……现在我们的区政府八路军将这个罪大恶极的大汉奸铲除了,为我们土河村父老乡亲除了害,说明在我们的身后有共产党八路军给我们撑腰,我们还怕什么,我们就是要和那些与我们做对的坏人斗争,让我们广大贫苦的农民翻身……” 这次战斗,应该是张金堂立下的军令状兑现了,大家可以给他夸耀几句,不料区长王强到成了大家的议论对象,一个“声东击西”,一个“投石问路”,孙子兵法他都给使上了。 王强不好意思接受大家对他的夸奖,且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些招数都是跟着刘达飙(刘宝库)学来的。” 进了腊月,有内线传来消息说,警备队的程高松同志被田岛抓到了宪兵队。田岛怀疑程高松那次的跌到是有意为我方传递情报的。 虽然这个证据不充分,但是田岛的声东击西和投石问路的计划终究是被我们给识破了,他的左膀右臂都被我共产党八路军给砍掉了,就像是判决田岛即将就要失败一样。 就在抗日爱国小组成立的同时,县委县府响应上级“把敌人挤出去”的方针,缩小敌占区扩大根据地。 利用春节前对根据地与敌占区的敌我拉锯斗争的边缘地带进行了一次减租减息,借粮,反贪反特反奸及土地斗争。 提起这项斗争,大多数农民纷纷投入到这项斗争中来,因为临近根据地的农民都有了自己的土地,他们在农会的领导下,于地主富农绅士老财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把地主的地分了,把财主的债清算了,把绅士的龙袍扯断了。 那些躲在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每天都要接到给他们供吃共喝的地主老财的哭诉,但那是无济于事的。他们都知道,现在就连田岛中队都对共产党八路没有办法了,他们的亲信汉奸一个一个地掉了脑袋。 有些懂得政策的绅士们就把这些情况汇报给了区上。说是地主富农被斗争的连活路也没有了,这是逼着他们要“跳崖”了,跳崖就是投靠鬼子当汉奸,农会搞得太过火了,是违反上面政策法令的。 区府迅速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县委,县委很重视这些问题,便在正月初六,针对当时减租减息,借粮反贪污反特务及土地斗争中出现的“左”的偏向,在晋庄村召开了各界人士共五十多人参加的座谈会。 会议在肯定一年来抗日根据地减租减息等群众运动的成绩的同时,着重检查群众运动中打人捆人的蛮干现象以及把减租减息当作“共产”,把群众运动当作打“老财”的错误认识。为了有的放失解决问题会前首先进行了个别座谈安定情绪,确保会议园满成功。 会议进行了两天,县长侯国英同志主持并讲了话,继之大家就行热烈讨论。 首先县长侯国英讲话:各位,在根据地,四〇年就开始了减租减息法令的执行,通过减租减息,启发了广大群众的对敌斗争情绪,使壶关对敌工作在根据地大有开展,但是由于群众对我们共产党的政策和前途还存有偏见,虽然给他们分上了土地,但是左顾右盼不敢种,甚至还有的群众把已经分到手的土地又悄悄还给地主。 从今年起,在根据地边缘开展的减租减息,群众的积极性跟四〇年翻了个个儿,对地主富农的斗争过火了,这是一种极左的思想在泛滥。群运中打人盲干的现象是应当纠正的,这是个不好的现象。 但违抗法令不执行减租减息,也是不对的。把减租减息当“共产”,把群众运动当“打老财”,这样的看法是不好的。今天的问题就是团结对敌。地主老财不是我们的敌人,还不能一棒子打死,抗日反顽才是我们共同的中心工作。 接下来就是一些各界人士代表随心所欲地谈谈各自的看法。 五十多岁的前清县政府礼生,一贯表现开明的士绅秦科云(成份富农)说道:提出在眼下发动群众斗争,执行减租减息法令,我很同意,有好多人认为减租减息是“打老财”、“共产”这是不对的,比喻我在我村里是第一户,可是群众没有斗争过我,因为我执行了政府的法令。 这样看来,群众斗争不是打老财,不是共产。是为了发动群众执行减租减息法令,共同团结打日本,上面发下来的土地政策说的很明白,一方面要实行减租减息,同时又要保障交租交息。使大家都能生活下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会场里一些中农、贫农、雇工及村干部高喊:“拥护秦先生说真理”。 四十六岁的山西大学毕业生,抗战时任山西染烟督察专员、后任榆次纺织厂长,现被群众斗争过的斤瑞芳发言: 群众前些时候对我斗争,且不提,只要向我说理,我不怕,就怕群众运动打人骂人,武委会赵同志那样做不好(意思是说干部包办),斗争我以后,虽倒出三四百石米,我不悲观,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逃跑,我认清了在根据地是有前途的。 士绅郭子兴(六十岁,经营地主)提出:说起来群众运动是很好的,执行政府法令也很对,有些干部把事情扩大也不调查,只听几个人说,就可办事,有时斗争太过火,在晋庄斗争乱打人,冬天往身上浇冷水,还使屎壶灌,听说龙镇把徐廷壁的胡子都拨了。我听了害怕,跑到泉沟去躲藏,现在村上还吵着斗争我,我希望上级要调查,使老百姓能与我说理,不要打人。 全场富农表示赞成。 士绅平秉钧(现任参议员):在刚发动群众的时候,免不了有些过火,乱打人,这需要很好的向群众说服,干部应很好的领导群众,减租减息是临参会议决定的,它是照顾到广大人民的利益,使大家都能活下去,这个法令大家都要执行,把群众真正发动起来,打走日本才好,但干部中一些蛮干的作风,请县委及各团体同志应该纠正。 全埸表示满意。 这次会议证明,只要我们进行调查研究,及时了解在变化着的地主、士绅、富农的情况,正确执行党的政策,灵活远用党的斗争策略,则发动基本群众,提高起阶级觉悟,争取地主、士绅联合富农,以团结各阶层共同对敌,是有充分把握的。 从这次座谈会可以看出,壶关一年来的群众斗等已形成优势,地主阶级觉得这是大势所趋,无法抵抗的。 通过座谈缓和了对立情绪,减少了士绅富农对党的仇视心理。纷纷表示要放下包袱,团结在抗日县府周围,为抗战作出贡献。 这次会议对端正统一战线的方针,阻止了群众运动中出现的“左”的倾向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此后,县出现了团结抗日的政治气候和春耕生产高潮。 一月二十四日(腊月二十),壶关县委在县府驻地安口村举办的对嫌疑人员进行改造的训练班。 县委书记李唐以抗日工作队队长的身份多次到集训班指导。 他首先讲解了当前的国内外形势和打击各村维持会,铲除刘东山、张聚富、赵廷壁等大汉奸的过程,还讲了在晋庄各界人士座谈会上针对当时减租减息,借粮反贪污反特务及土地斗争中出现的“左”的偏向,对在群众运动中打人捆人的蛮干现象以及 “共产”和“老财”的错误认识做了充分的纠正。 对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做了进一步的阐述,找出现在的主要矛盾就是把鬼子赶出中国去,不是我们自己斗自己。 还从阳护村请来地主老财裴四狗,让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给在场的地主富农士绅讲了共产党八路对他的宽容。 集训从二月五日开始一共举办了二期,第一期一百二十八人参加,第二期四十二人参加,总共一百七十一人。集训目的主要是促使特务分子与嫌疑人员坦白交待问题。 方法主要是讲解党的各项政策、法令,启发嫌疑人员的觉悟,鞭策其猛醒、反正,尽快站到革命阵营里来。 这次集训使参训的嫌疑人员受到启发,互相开展了批评与自我批评。主动揭发出日伪特务组织三十四人,国民党区分部十个。 就在揭发日伪特务组织和顽固派区分部的同时,固村这个人数最多的顽固派重灾区相互揭发出来的顽固派摇摇欲坠,雪化显身。 住在界南的固村籍顽固派有的生怕他们的真相败露,便差驻村特务时刻注意共产党干部在固村的行踪。 二月二十五日(正月二十一)晚上,固村支部的五名党员秘密地在居住比较僻静的郭文茂(村青救会秘书)家开会,研究如何动员和组织群众把隐藏在固村的日伪特务和顽固派揭露出来。 为避免顽固特务侦察,特派民兵自卫队员徐六则暗地放哨。 第271章 第271章 会议开了两个时辰,散会后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为了避免同志们在回家途中引起特务汉奸怀疑跟踪,就集中在一起夜宿在郭文茂家。 没料到他们的行径早已被本村汉奸特务李小保和编村村警郭和生侦知。从集中到会议结束,他们就一直跟踪着。 待他们刚刚睡下,李小保和郭和生便由一个人通知并带领驻固村顽固编村反动武装包围了郭文茂家大院,然后跳墙破门而入,将武委会主任赵有风、民兵队长张四怀、民兵指导员阎聚才、农会主席郭景绪以及郭文茂、徐六则等六人捕去。 敌人把六位同志逮走后,严刑拷打,用刺刀刺伤多处,利用编村合法的政权组织,以他们是敌特汉奸为名,捆绑插牌游街示众,大肆宣传他们是敌特汉奸(他们的共产党身份都是秘密的),最后在乌泉寺用铡刀铡死,我六位烈士的尸体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这是壶关县又一起由顽固派制造的残害同胞的惨案,敌人这次杀害的都是村里精明强干的党员干部。 针对固村事件,县委县府深入调查研究,其结果造成固村事件的失误是以村武委会组织的一次村政干部会议,在开会时没有通知我党在固村秘密委任的政治主任和抗日村长。 是同志们失去了党组织的支持和参与,给特务们制造了破坏的空隙,使我党失去了六位坚强的革命同志。 在敌人严刑逼供下,我们的六位同志自始自终没有暴露出与我们的党组织的 任何关系,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县委县府针对固村事件的教训,做了认真诚恳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固村事件是我们上级党委的失职,没有监管好下一级组织的活动安排和领导关系,固村事件是应该牢记的一次血的教训。 三月初,县委县抗日机关召集各区干部学习了四三年的国际国内形势。 二月苏联斯大林格勒战役和瓜达尔卡纳尔岛战役同时段先后结束。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形势发生转变,苏军在苏德战场发起反攻。 我们国内的形势虽然还处在艰难阶段,但是随着广大人民群众的觉醒,各村民兵武装的成立,就像黄山工作队护送潞麻的战斗都是各村联防区民兵完成的。 会议认真落实上级指示,决定把对敌斗争、减租减息、发展生产作为四三年的三大中心任务。 根据上级《关于开展对敌斗争的指示》,《指示》中指出:“把敌人挤出去”,是今后对敌斗争的方针和任务;党的一元化领导,充分地发动群众,是把敌人挤出去的最根本的保证。 必须把党政军民一切力量动员起来,在各级党委的统一领导下,密切配合,积极开展对敌斗争,从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全面去挤敌人。 在“把敌人挤出去”这一次深入人心的召唤之下,“挤”敌人的斗争在各区如火如荼地展开。 对敌大小战斗,民兵作战,反维持,摧毁伪村政权,建立各村抗日民主村政权,缩小敌据点活动范围,由三四十里缩小到五里以内。“把敌人挤出去”, 使边区军民对敌斗争由被动转为主动。 “挤”敌人的主要方法是由大批文武兼备的人才组成短小精干的武装工作队(简称武工队),围困敌人据点,骚扰敌人,开展地l战。 就在固村事件发生的第二天(二月二十六日)下午,黄山工作队接到护送麻皮的紧急任务,队长王怀德在谷驼村召开了担负护麻任务的谷驼、紫岩掌、东、西归善、川底、四家池等区、村政治主任、正副村长、武委会主任等武装干部会议。 王怀德在会议上说道:“同志们,护送潞麻已经成了我们黄山工作队以及经过这条线的各村联防民兵的任务,我们必须保证完成任务,大家事先表个态。” 在场参加会议的同志同时站起来共同喊道:“保证完成任务!” 王怀德接着道:“今天晚上有长治县武工队护送着苏店、原家庄、信义等村的八十余名群众,担着八十余担麻皮,在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于深夜十二点就会来到我们的保卫区在山则后货栈交接。 现在有我做一下安排: 紫岩掌联防区(河南、山则后、沟洞等)的几个村的民兵要在当夜十二点到次日凌晨一点必须到宋堡河等接。 谷驼联防区(寨上、石岩头、西堡等)的民兵在凌晨二点至三点必须到紫岩掌村东川接应。 天明,谷驼民兵必须保证把八十余担潞麻护送到石岩头村东。 紫岩掌民兵要抽十几个人在村西北虎陡坡、村北井河两个捎卡严密监视城里和药王山两个据点的敌伪。 谷驼民兵要抽出六、七人在下川坡捎卡,看好药王山日伪据点的敌人。 谷驼村郭六则、程水旺、郭贵春负责。 紫岩掌由姜明则(武委会主任)、常有好(紫岩掌村长)负责。 各段要严格遵守保密纪律,违者严惩。 散会后,紫岩掌村长常有好和姜明则返回村,提前吃了晚饭,把该派的哨兵派出去,并安排好一个五人流动岗哨报信组,在所有的道路上都埋好了铁雷、石雷,然后把二十余名民兵干部集合到地洞里开会,具体部署了护送麻皮的任务,看着时间一到就分头行动起来。 村民兵指导员王松则、班长岳保则、治安主任姜书则带来十多个民兵深入到两个岗哨。 政治主任(武委会主任)姜明则和村长常有好、农会主席姜圪旦、民兵班长王三则等二十余个民兵到宋堡河去接麻。 晚上一点多种,从长治县过来的八十余个担着麻的群众顺利来到。 常有好和姜明则首先见了前面两个背着枪的长治县武工队的同志,这两位同志低声道:“这里地形不好,一片开阔地,万一遇到情况没有躲身处,得赶紧走。” 这时候,来接麻的民兵看到那些担麻的群众已经气喘吁吁累的满头大汗,便主动上前接过担子轮流歇息一时,马不停蹄地到了紫岩掌西耳坡。 长治县武工队的二十余个同志匆匆跟常有好他们告别了一下就回去了。 二十七日凌晨三点半,紫岩掌的民兵把麻送到谷驼交界地。正在给谷驼村的政治主任、村长郭六则、程水旺交接任务时,忽然城里和药王山的日伪军五十多人出来抢麻。 他们通过熟悉地形的禾登、石岩头村在城里和药王山担任警备队伪军的村民带领下,没有走四家池、下内村、川底、下川等村这条线。 绕过了埋伏在这里的民兵和早已埋好了的地l阵,而是绕道到了药王山经西归善山、川底东凹,从下川北后沟爬上谷驼村背后北河坡。企图到谷驼村北通往石岩头村的必经之路抢夺潞麻。 这些伪军刚刚爬上岸后,就在谷驼通往下川村一条人行小路上踩响了地l,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随即传来咿呀咿呀的乱叫。 正在下川坡头上松树坟站岗的谷驼联防民兵张有则等五人发现,先朝敌人打了一排子弹,敌人知道暴漏了目标,就跑着往谷驼方向冲。张有则又让大家打了一排子枪,敌人就又爬下不动。 这时候张有则他们才发现,我们的送麻队伍跟敌人仅仅相隔半里路。这是最危险的时刻,眼看这八十余担潞麻就要落到敌人的手里,怎么办? 紫岩掌联防民兵也发现了开火的地方,于是马上疏散担麻群众,把他们隐蔽在南地的沟边岸下和坟墓里,常有好和姜明则带着所有民兵一齐朝开火的地方冲过来,设法挡住敌人跟潞麻方向的去路。顿时手l弹、手雷一齐炸响。 这时,寨上、西堡、石岩头的民兵也围了过来。 特别是禾登村的民兵往下川村边冲便打,敌人在黑色的夜空里听到到处都是枪声爆炸声呐喊声,以为给八路民兵包围了,急忙从小路往川底方向逃窜。 逃至下川坡头上,有踏响了谷驼民兵埋在那里的连环雷,加上后面追击的枪声,手l弹爆炸声。吓得敌人哭爹喊娘,仓惶逃走。 战斗结束后,两个村的联防干部研究决定,由谷驼村抽大部分民兵往石岩头护送担麻群众,留下一小部分配合紫岩掌民兵到川底村对岸监视敌人,以防敌人卷土重来。 天明,同志们开始打扫战场,看到从谷驼川到川底村边战斗过的地方鲜血满地,下午川底、下内村传来消息,敌人被民兵打伤三人,踏响地l炸伤七人。他们当夜就通过川底村的维持会抓上群众抬上伤员送到城里。 敌人打跑了,八十余担潞麻顺利送到目的地。 第二天下午,长治县送麻群众肩扛扁担返回路过谷驼、紫岩掌村时,专门跟我们的民兵见面答谢。 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夜的战好打呀,你们这里的民兵真不简单呀,多亏你们呀等等等等。” 还有几个群众这样说:“不过我们也纳闷那么多的荷枪实弹的伪军,也没有听到他们的上司喊一句‘打呀!’‘冲了!’的,就只顾抱着头带着他们的队伍跑。” 他们哪里知道,那夜领队的伪军小队长就是我们的小记队长。 第272章 第272章 时令已进入五月,天上还没下一滴雨,老百姓遇到了十年未遇的干旱,去年就是春旱和秋旱,庄稼收成减半,在这严酷的事实面前,摆在县委县府面前的不单是跟敌人的斗争,更主要的是老百姓和战士们的吃饭问题。 在四月六日,县委就向基层党组织发出通知,要求党员干部都要认真学习《新华日报》三月二十七日发表的《春耕运动已至紧要关头》的社论。 通知要求每个党组织必须成为坚强的生产堡垒。党员必须成为生产模范,带领根据地人民迅速掀起春耕生产建设高潮,在生产中培养劳动英雄。 十四日,壶关县抗日根据地以民兵为骨于,组织起十九个“春耕保卫团”,其任务是:围困敌据点,监视敌人的活动,村与村互相配合,充分发动群众抢耕抢种。要在立夏的前五天,把根据地十二万亩秋田全部下种完毕。 五月六日就是立夏,五一就要把下种掀起高潮。但被天旱吓怕了的老农望着像火炉一般的日头,挖一把干巴巴的黄土,脸上皱起了舒展不开的眉头。空旷的田野上没有几个耕耘者的身影。 面对群众在严酷的环境下的悲观失望的情绪,县委县抗日机关遵照上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指示,发出了“生产自救、节约渡荒”的号召,不管老天下不下雨都要在立夏前播下希望的种子。要求: 1、思想动员、提高士气、克服党员干部和群众在严酷环境下悲观失望的情绪。 2、领导带头,身先士卒,与人民群众一道共渡难关。 3、发动了广泛的群众运动。 4、减租减息与生产渡荒相结合。 5、一手抓生产,一手抓节约。 6、抗灾救灾与战斗相结合。 全县军民要十分重视各种自然灾害的发生,从长远着眼,厉行节约,备战备荒。 为了提高党员干部的士气和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县委提出了生产渡荒,人定胜天的目标。为了减轻群众的负担,军队与县府都在根据地安口、盘马池、郭家驼、双井一带进行了开荒种菜,与人民同甘共苦,同食康菜,县委书记李唐县长侯国英亲自带队上山开荒。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 唱呀一唱 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 好呀地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 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 遍地是牛羊 往年的南泥湾 处处是荒山 没呀人烟 如今的南泥湾 与往年不一般 不呀一般 如今的南泥湾 与呀往年不 一般 再不是旧模样 是陕北的好江南 陕北的好江南 鲜花开满山 开呀满山 学习那南泥湾 处处是江南 是呀江南 又学习来又生产 三五九旅是模范 咱们走向前 鲜花送模范 咱们走向前 鲜花送模范 …… 现任壶关县妇救会主席的江滨在双井给开荒种菜的干部战士们唱起了正在流行的南泥湾之歌,这是四一年三月,八路军三五九旅进驻了作为陕甘宁边区南大门的南泥湾,一边练兵,一边屯田垦荒时候的真实写照。 县长侯国英听到了这首歌,感觉比他苦口婆心地在同志们面前高一声低一声地讲这讲那要强十倍,就找来江平让把这首歌变成我们壶关的歌才有劲,并且还要让她成立一支歌唱队,把同志们的心劲儿都唱起来。 江平接受了县长交给她的任务,就抽空到牛居村抗日高小找到丈夫夏馨雨和宋世洪,宋世洪听了非常高兴,她说自从她跟江平到地委学会了南泥湾这首歌后就已经把歌词变成了我们的,写在了她的日记里。 江平等着宋世洪给她拿出了她的笔记本子,看到上面写道: 罗松背轿顶山,双井像口大池塘。 池塘里面枯又干,打虎岭上寒气旺。 山涧野鸡无吃喝,狼虫虎豹没口粮。 党政军民齐上阵,独立营战士来开荒。 …… “写的好呀!可是怎么能像南泥湾那样唱出来”。江滨问。 “这还用发愁吗,守着个大文人大诗人。”宋世洪指的是夏馨雨。 于是她们就去找到夏馨雨。夏馨雨是个多才多艺的文化人,作诗作曲写写画画都不在话下,要不开办抗日高小这个重任也不会交给他。 打虎岭轿顶山,听我来唱一唱。 来到了双井山,太行山之巅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 往年的双井山,只有风吹的枯草泪汪汪。 孤独的石头,山鸡的吟唱。 如今的双井山,与往年不一般。 枯草没了,风绿了禾苗,雨浸了黄土沙岗。 罗松背轿顶山,听我来唱一唱。 来到了大井山,是朱老总的划界线。 界南是山,界北也是山。 往年的大井山,唯有磨刀霍霍的闪光。 顽匪的侵扰,百姓的悲凉。 如今的大井山,与往年不一般。 眼泪没了,老农笑开颜,看到了练兵场。 …… 立夏过了,根据地的人民就在嘹亮的歌声里度过了整个春天。大家的心是热乎乎的,虽然没有了湿气但人气旺盛。 根据地还让江平和宋世洪组织妇女、秧歌队,开展田间地头宣传,组织党政军民里的文化人进行诗歌创作、诗歌朗诵等活动,活跃了根据地广大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是党政军民忘记了灾荒给大家带来的忧愁和烦恼。 大旱了一百八十天的壶关人民,真的是历经了历史上罕有的大灾荒,天灾人祸横行。 在顽固派占据过的壶关南部,陵川、高平、晋城等地,更所谓是“赤地千里,民有饥色,野有饿孚,哀鸣遍地,嗷嗷待哺,白骨堆集”。就像壶关河郊沟还有父吃子肉的现象,陵川大地还有无人之区。 在这大灾荒之年,?壶关抗日机关,除领导人民生产自救,节约渡荒外,党、政机关本身也以身作则节衣缩食,进行生产自救运动。 县委书记李唐、县长候国英领导党、政机关全体人员,以身作则,一面工作,一面在县府驻地大井村的南山、轿顶山北坡和罗松背等地,亲自开荒种田一百一十余亩。 利用旱井里的水,收粮菜万余斤。除机关自给外,还以一部分支媛了当地群众食用。 县独立营在打虎岭开荒种地,主要种植山药蛋、罗卜,使党政干部、部队的同志们和群众都看到了希望。 就在粮食度荒的艰难时期,日寇在经济上也趁机对我根据地就行挤压和掠夺,为了贯彻上级在经济上“发展生产,调剂有无”的政策,由工商局长车轰成立了县贸易公司,商店先在店上开设,随后移到固村。 商店的任务就是对敌开展经济斗争,通过收购从敌占区运进军需和民用等物资,再到山则后长治贸易货栈收购从长治县、长子县运送过来的军用民用物资,打破敌人的经济封锁,送到我们的根据地。 对内发展生产,调剂有无,繁荣经济,主要收购食盐、棉花、皮麻、粮食等。在收皮麻这一项,每天要收购四五十个小商小贩的商品,都是用担子跳。 常行顽固县长冯铖季听到回报总感觉他在常行的时日不多了。 他是壶关、平顺最早的国民党书记,眼看着壶关的共产党在一天天壮大,壶关的(顽)县府之所以在常行能够生存下来,主要是二十七军在硬撑着。 冯铖季是个政治界的老手,他学着他的上司那一套哲学,生存就是真理,日寇的铁蹄马上就会朝他的老巢踩过来,共产党八路会搞游击,而我们这些人能干什么。 现在他一心想着自己将来的出路,他心里明白,共产党兴师动众在界北搞大生产运动,开荒造地,又唱歌又跳舞的,就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前年壶南县委书记在他的手里被折后,对壶关县共产党八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接下来就是庄头共产党编村村长和固村的共产党村干部,他没有辜负上司对自己的希望。 自太南战役后,共产党八路是一路顺风,二十七军新兵营叛变,行头保安营遭歼,就连他的公安局的警士有的都在悄悄反水。 冯铖季找来保安营营长万民绪问他最近见“蝎子”来没有,蝎子是冯铖季在来常行时安排在共产党八路内部的奸细,万民绪是他安排在鬼子内部的奸细,叫“锥子”。 壶南县委撤走后,钳子很少在壶南露面,而这个“锥子” 万民绪却在壶南和荫城、西火、陵川的鬼子身边活动频繁,他看出来这个万民绪是真正成了鬼子的“汉奸”了。 面对他现在的处境,眼前这个万民绪是给他帮不了什么忙的,唯有在共产党那面的“蝎子”才能给他提出点什么建议。 他跟万民绪和隐藏在共产党阵营里的“蝎子”都是阎长官时期的官员,他们都是奉命来到壶关跟他一起为顽固派效忠的,如今他感觉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万民绪说:“蝎子是怕共产党把他挖出来,隐身循足了。” “固村的共产党不是他搞得?” “他也没有露头,是下面的兄弟们搞得。” “你能见到他吗?” “很难,现在他在壶北,除非他回来。” 冯铖季忧心忡忡,看来他得亲自出马了,他不能容忍这个蝎子做两头都吃香的人。 不过现在他手下还有两个贴心的随从,他奉命来到常行的时候,他还带来了两个心腹牛小西和乔达。 第273章 第273章 固村事件发生后,二区区委暂时迁至北面的泉则河村。 泉则河村民兵队长闫启根刚刚睡下就听见有人叩门,这声音他最熟悉:先三下再二下后一下,“砰!砰!砰!——砰!砰!——砰!……”。这是他们“锄奸队”的暗号,意思是有紧急任务。 开了门,见是武委会主任张丑则。 闫启根习惯给他拿出烟叶,嘴里喃喃道:“也不让睡个早觉。” 张丑则道:“睡个球,固村的武委会被狗嗅上了”。 “怎了?” “捕了”。 闫启根手里的烟叶掉在地上。 “到村公所再说”。张丑则阴沉着脸先出了门。 虽然已到末春,夜晚的寒意还是很浓,闫启根急冲冲跟着前面的张主任,麻木的神经也感觉不到被风吹来的凉意。 他们两个是二区锄奸队的主要成员。 村公所在大庙上,二区区委王胜书记陪同两个成员在村公所等候,政治主任闫顺气和村长闫小掌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中间方桌上点着一盏大油灯,那光淡淡的,昏昏的,对面看不清谁是谁。 他两个进了门也没有吱声,挨个坐在一张凳子上。室内气氛没有一点改变,似乎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政治主任闫顺气打破了沉默,先给他俩介绍了二区区委领导。然后道:“根据形势需要,分区委要在我们村驻扎一段时间,希望大家严守秘密”。 分区委要驻村里,这说明二区的首脑机关要在这里领导抗日斗争。闫启根他们都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大家一定要严守秘密,眼下只有我们在座的知道,在哪里出了问题哪里负责。”村长闫小掌又重复了一遍。 接下来由区委书记王胜给大家开会:“同志们,就在前天晚上,我们固村的六位同志在开会期间被村上的特务汉奸出卖,国民党亲日派反动武装在乌泉寺把他们杀害。” 忽然一股风透过窗户将桌子上的油灯吹灭。 “别点了”王书记接着说:“据我们的细胞组织传来的消息,已经知道了告密的特务汉奸,还有参加屠杀六位烈士的反动武装人员。 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坚决惩处特务汉奸,彻底消灭参加杀害六位烈士的反动武装人员,让他们血债血还,就像我们年前惩治大汉奸张聚富和赵廷壁那样,果断及时,让人民群众知道我们的党我们的队伍就在我们的身边”。 黑暗中,大家几乎屛住了呼吸,两根烟袋锅上闪出来忽明忽暗的光似乎在表达着大家此时此刻的心情。 村妇救会的梁小景和闫余根被村长闫小掌叫去说:“固村四月十五庙会,邀请我们的高跷队参加,马上就要下种了,乘现在还有空,请来老师指导指导,配配音乐,再说我们五月十三也要排练过庙会,乘这当儿一块练练”。梁小景知道这又是让她们妇女帮忙去安灶做饭了。 自从成立了妇救会,她们在村上还真是露脸了,三天两头有事做,闹土改,搞放脚,上夜校,送情报,动员青年参军杀敌,还要经常到区上开会,到靶场训练。 不过这是她们乐意做的事,妇女求解放,当家作主人,拿锄下地,拿枪打仗,以后样样不比男人差。 闫余根凑到村长跟前悄悄问:“听说前天黑夜庙里开会开到天明,咋了,有任务?” 村长表情很严肃:“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们怎忘了。” 闫余根耍个鬼脸:“不该说的您就不要说,村长大人”。 都听说庙上来了武、鼓、事(杂耍)老师,村民都去看热闹,不大的小庙,一时间,被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村人闹得水泄不通。 高跷队原有的队员里增添了好些民兵,也有北头、向庄的,说是村上发扬传统文化,有“艺”大家学。 村里的高跷队历史悠久,踩艺高强,踩跷就如同犁地、耕种那样娴熟。每逢正月、庙会,村里都要组织踩高跷,耍故事。四五尺的高跷在村民的脚下如履平地,不在话下。 现在要增加一些辅佐项目,在踩跷的同时插进一些音乐、鼓点。 没几天,方圆四周的乡民都来瞧看热闹,还不时把串乡的小摊小贩招来,整个小庙门前热闹起来。 民兵队长兼公安主任闫启根自然要为村事的治安操心,每日带几个民兵在庙里出出进进,忙忙碌碌。脚下还不时学习踩跷,看上去高大伟武。 其实,这几天庙里的动静都是那夜分区委书记跟大家决定了的锄奸计划的一部分,要想顺利完成这次的锄奸反特任务,不闹出点动静来是无法完成的。 农历四月十五是固村的老庙会,利用在庙会期间进行捕捉汉奸特务,惩处杀害六位党员的凶手是最好的机会。 不过利用泉则河高跷队原不在计划之列,而是在制定计划中间大家偶然碰到的最理想的办法,这样既稳当又安全,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区委张秘书扮做请来的老师,因为他就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文化人。那些外村来学踩跷的和音乐队都是刚刚组成的“锄奸队”成员,闫启根任队长。 妇救会的几个骨干争着抢着要来庙里给大家帮忙,因为梁小景悄悄告诉她们,谁在这次出了力,谁就是党的培养对象。 庙门口进进出出的踩高跷的、学音乐的还有看热闹的里面,不时地混杂着我们的细胞成员。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为锄奸队找到并指认那些汉奸特务。 那些汉奸特务们不知道我们已经给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 踩在五尺高的高跷上的锄奸队队员老远就看见了我们的同志在跟他使劲喝:“货郎了……针线,绣兜,头簪,货郎了……”。 这是暗号,表明是目标出现了。 出现在庙门口的那个货郎担就是我们细胞组织的成员,出卖六烈士的两个特务二天前就听说泉则河在庙上训练高跷队,人来人往的。 开始他们还不敢贸然行动,做贼心虚怕吃亏,听跟前的人来了说那庙里来了好几个老师傅,蹦蹦跳跳的,很红火。 其实传话的这些人就是我们的细胞组织成员,他们目的是将他们引出来,引到庙上。 离固村四月十五老庙会还有几天。 泉则河高跷队在方圆是出了名的,踩在五尺高的跷上不但能走、跳自如,还能鹞子翻身,他们在表演时的动作花样有碰拐、背拐、跌叉、跳桌凳、翻跟头、蹲走、鹞子翻身、单腿跳,还能组成二人抬轿、三人拉车、群体走天桥等多种形式的表演。 技巧性强,难度大,但都能表演的优美生动,趣味幽默,奇特而惊险,很受观众的喜爱。 如今经过老师的指点,还能以舞队的形式开始出演,就连妇救会里的妇女也学起了舞蹈,大多舞者扮演某个古代神话或历史故事中的角色形象,服饰模仿戏曲行头。 常用道具有扇子、手绢、木棍、刀枪等,表演形式有“踩街”和“撂场”, 撂场就是舞队集体边舞边走各种队形图案,有时还能边舞边唱或者男女对舞,分文跷和武跷,武跷就是炫扬绝技功夫,在表扬时配上相投音乐,融洽而活泼。 四月十五固村老庙会,他们高跷队老早就报到了,随即而来的还有其他村的武术队、狮子舞、秧歌队等。 组织庙会的是主村社首,各个村的参加者会后都有一定的回报,还要进行节目比赛,获奖者由社里颁发奖牌奖金。 节目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在午时前二个时辰。庙上设有观景台,从一端开始排队进村,各村鼓事要在队列中淋漓尽致地即兴表演,四周都比前来看热闹赶庙会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锄奸队的队员们就混杂在看热闹的观众中。 那天在庙上锄奸队逮了两个汉奸特务,他们只是跑腿报信的,信的内容他们也不清楚。他们手里也没有血债,愿意立功赎罪。 武鼓事就要开始的时候,锄奸队派那两个去药王山据点报信,说是发现了情况,要他们到庙会上抓人,接到消息那些杀害六烈士的凶手带人朝固村赶来。 高跷队、舞狮队、武术队里都有我们的人,分区委领导亲临指挥。那些罪大恶极的特务汉奸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死期来的这么快。 杀害六烈士的就是固村编村反动武装,编村村长曹记珀就是常行的顽固派万民绪的亲信。 这天,牛小西和乔达也来到了固村,他们是奉冯铖季之命来打探“蝎子”的下落的。蝎子这是目无组织目无法纪脱离了组织对他的领导而销声匿迹了。 他们都认识固村编村曹记珀,曹记珀经常到常行给万民绪送情报,汇报八路军的情况。 冯铖季交代他们的任务就是设法打听到蝎子的下落,听说在壶南的县委成员自县委书记出事后又在壶北成立了一个修善敌占区分区委,“蝎子”一定就在那里。 第274章 第274章 冯铖季没有告诉他们对蝎子究竟要怎么样。他有他的想法,现在冯铖季虽然是个大人物(县党部书记),却还不如一个潜伏在共产党内部里的蝎子,人家还能做个变脸,来重新做一回共产党的人,而自己却永远不能回头了。 一个人只要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就会感到自己的孤单来,希望能够有人陪伴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心里才会得到那点平衡。 跟他一起来到这个地方的“锥子”上了日本人那边,“蝎子”上了共产党那边,就他留在这个将要灭亡的地方,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杀害固村六烈士,真的像万民绪说的那样,“蝎子”自始自终没有参加。 乔达他们打听这个蝎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就连曹记珀也肯定地说:“蝎子想变脸,到了共产党窝里不露头了。” 他们两个亲眼目睹了扮做高跷队的八路军将曹记珀他们一个个活捉,他们庆幸自己没有被八路认出来,他们裹在围观的群众里顺利逃脱了,细想还真是后怕,差一步他们就出不来了。 即使现在曹记珀在八路军面前想把他们出卖了也已经迟了,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了。 他们一边跑一边给冯铖季编造起了谎言,回到常行该回报什么,不过也是事实,固村编村曹记珀等已经被八路活捉了,接下来就是那个“蝎子”在壶北敌占区分区委,也是曹记珀说的。 黄昏时分,他们已经跟那些一块跑的百姓分开了,一直往南就是流泽——常行。 忽然在他们的前面一条沟壕里窜出来几个人,有三个是日本人,还有的就是伪军。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分明是出来固村往南跑的。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从沟壕里上来的人就朝他们开枪了。 牛小西觉得心头一热,嘴里喃喃着:“还是倒霉——中枪了。” 乔达急忙扶他到一旁,掏出枪还击。 牛小西还是喃喃道:“怕中枪还是中了。” 乔达发现他已经不行了。 忽然在他身后也响起了枪声,乔达丢下已经没气了的牛小西往另一条沟循去。 打准牛小西的就是药王山炮楼里的鬼子,他们跟随伪军还没有到了固村镇上就发现编村武装被八路生擒活捉了,便往回跑。 不料后面一直有人在追,鬼子以为是八路军民兵,就隐藏在前面的沟壕里。 在黄昏中,乔达他们慌慌张张的不是往南跑而是在往西跑,跟鬼子跑在一起了。 还在寻找特务汉奸的民兵听到前面有枪声,急忙朝这里奔将过来。 乔达趁机从另一条沟壕里逃走了。 他不想再回到常行了,他也看出来冯铖季的末日快到了,看到了八路军民兵那个威力了。二十七军新兵营都集体投靠了八路军,他一个冯铖季的手下能怎么样。 看到牛小西中枪倒地的那一刻,他才感悟到了怕,感到一个人生命的脆弱来,小西说他还是中枪了,他忽然想起他是为了逃避中枪才做了八路军的逃兵的,现在还是中枪了,还是日本人给打的。 他忽然想起了相好常改娥来,不是跟上冯铖季到了常行,他跟常改娥一定圆房了。 不过自抓了那个到河南看病的刘涛(刘宝库,他被乔达抓后就谎报自己叫刘涛)被百姓保举释放后,他觉得常改娥对他就冷淡了。 他也是后来才觉察倒的,那个时候上面已给冯铖季下来调令,让他到壶关常平当书记、县长。 冯铖季决定要带他跟牛小西走,说是带他们到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做他这个县长书记的贴身随从,不用在青羊山受冻挨饿的把守关口了。 当初他是舍不得丢开常改娥走,可又想跟冯铖季高攀,只好暂时离开常改娥。 临走他找到常改娥跟他说了自己的变动,山盟海誓地跟常改娥表露初衷又发誓非她不娶。 常改娥当时已经在心里不愿意跟这个不是共产党八路军的顽固派小队长攀亲了。 当初常改娥还追问刘宝库说:“你知道俺为什么给你饭吃吗?” “你的心肠好。”刘宝库道。 “我就猜你是共产党八路,不过俺不会跟任何人说。”常改娥道。 “我不是。”刘宝库道。 “别唬俺了,俺对你好,以后你要出去了可得对俺好,介绍俺参加八路军,还得给俺找一个八路英雄做俺的男人。”常改娥道。 后来刘宝库被保释后,他跟妇救会的乔变英讲了常改娥的事情,也正好是那个乔达跟冯铖季到了常行,便吸收常改娥参加了妇救会。 乔达走后,曾来找过常改娥两次,父亲老常就推说她去住亲戚了。 妇救会怕这个乔达再来纠缠常改娥,便推荐她到抗日高小学习,彻底将她培养成一位能文能武的八路军战士。 乔达沿着五龙山脉抄他最熟悉的小路往青羊镇跑,他心意已决不计划再去常行了,就当他跟牛小西一样被一枪打中了吧。 他从在青羊镇跟了冯铖季再到了常行,他从中能体会到国民党跟共产党是有天壤之别的,国民党是跟那些有钱有势的土豪地主一起的,共产党是跟他们这些老百姓一起的。 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老百姓,虽然他跟了国民党,他可是从来没有跟共产党八路军有过血债。 乔达的老家就在游风约北约青羊镇那边,他也是有个年头没回家了,家里什么也没有了,父母亲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先后去世了,后来他就跟叔伯过,前几年叔伯也去世了,他就到了青羊镇投奔了顽固派。 他知道只有老家游风约才是安全的,那里是八路军的根据地,已经闹了土改,穷苦人家都分了地。 天快亮了,对面的田野清晰了,忽然从一个哨口传出“站住,别动!”的声音。 这是刚刚出来壶北(壶关县北面)进了平南(平顺县南面)。 那是一间土地庙,乔达对这不生疏,在冯铖季手下他就领着人住过土地庙盘查过来往行人。 这也是,他看出来这盘查的不是顽固派派的兵,是八路军的民兵。他在壶关的界南、界北就是这样,界南是顽固派兵,有盘查行人的哨口。界北是八路军民兵,有盘查行人的哨口。 他知道这里没有日本人,日本人不敢来这里,除非是大型扫荡。 他很沉着,因为他在壶南(壶关县南面)常行顽固派县府就了解游风约根据地共产党八路军的政策,给二十七军和常行保安团发的传单他也看过,只要你不跟人民为敌,一致抗日就是八路军的朋友。 他跟共产党八路军没有直接对抗过,他没有血债,但是他跟牛小西打过鬼子,牛小西被鬼子打死了,他侥幸逃出来了。 他也是穷苦出身,开初他当兵也是为了打鬼子,是投错地方了。 他的言词早已想好了,只要是遇到共产党八路,他就是这个理由,他已经看透国民党要完蛋了,他就想投靠八路军,参加八路军一起打鬼子。 他被稍卡民兵带到了村里,这个村他知道是羊底村,他曾经也在这个哨口守过岗,现在却成了俘虏。、 村里有个打谷场,平坦坦的,不少民兵扒明儿就出来练操了,里面还有女兵。 乔达见到这些女兵感觉挺新鲜的,在常行哪能见到这些,大家都是说说笑笑的,那里阴森森的就像一个大囚笼,让人喘不过气来。 押着他的那两个民兵其中一个进一间小屋回报了,随即跟出来一个,穿着整整齐齐的八路军服装,他在常行见过八路军。 他发现出来的那个瞪着眼睛朝他看,他开始还不以为然,自己早已想好了要说什么了:是平顺老家的,来投奔八路军民兵一起打鬼子的,没有做过坏事,是看了八路军的传单才来的,半路上跟鬼子开了仗,牛小西被鬼子打死了。 他忽然脑子膨胀起来,浑身的血液在燃烧。 这不是常改娥吗?难怪她那样看他。 膨胀的脑子还在运转,他走了还不足二年。天就这样变得快吗,常改娥还穿上军装了,越看越是威风凛凛的。 他不相信是真的,再仔细看,错不了,他能忘记她吗,这就是常改娥,他没圆房的媳妇。 “把他押到村公所。”忽然常改娥扭转身不再看他了。 乔达还以为这个曾经给他作揖磕头的常改娥要问他几句什么话,他都想好怎样来回答了。 “改娥,我是乔达,怎不听我说话。”乔达害怕他们把他当做特务汉奸论处,那可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地处斩的,他是在常行县府听说的,八路对待特务汉奸是六亲不认的。 常改娥再没有回头。任凭乔达怎样喊叫。 他被两个民兵推搡着往村公所走去,打谷场上传来了队伍集合的声音。 乔达害怕错过这个声辩的机会,对着后面押着他的民兵说道:“我是平顺老家的,来投奔八路军民兵一起打鬼子的,没有做过坏事,我投错了地方,是看了八路军的传单才来的,半路上跟鬼子开了仗,牛小西被鬼子打死了。” “老实点!” “常改娥是我没有圆房的媳妇,是有父母之命的,我没有做过坏事。” “老实点!” 这是太阳升起了,东方一片晨光。 第275章 第275章 五月初,日军第一集团军以其主力及伪军共一万五千余人“扫荡”太行抗日根据地,企图将八路军总部和第一二九师驻太行区部队主力围歼于左权、涉县之间清漳河两岸的狭窄地区内。 八路军总部和第一二九师决定领导机关与主力部队适时跳出日军合围圈,转向外线,组织游击集团在内线展开地l战、麻雀战,内外线密切配合,粉碎日伪军的“扫荡”。 为了配合日寇对根据地进行的五月大扫荡,驻县城红部的田岛就在固村庙会的当天,做了一件连自己都认为是最露脸的大事。 原来在去年铲除大汉奸张聚富把没有血债的路风春放回去的时候,由于路风春的经验不足,引起了田岛对他的怀疑,狡猾的田岛一直就没有揭穿他的身份,而是利用他伺机进行对我抗日军民的报复。 四二年是我全县各边沿地区各村民兵联防队的发展时期,全县各边沿地区都成立了民兵联防区。 出来县城东,南西掌、北赵掌村是县城的东口边沿区。 赵掌村是附近的泽井、东山后、西山后、洪掌、北掌、池则掌、梨岭、王岭、东崇贤等十余个村民兵联防区的驻地。 西掌村是东崇贤、西崇贤、东河南、西河南、前后西掌等村组成的联防区驻地。 他们经常阻击日寇在这一带村庄的扫荡。破路拆桥割电线,闹得敌人寸步难行。这就使侵居在壶关县城的田岛对赵掌村联防区的民兵恨之入骨,一心想消灭他们,为张聚富报仇,其实就是跟共产党八路军抬干子。 田岛早已派自己的“暗杀团”和“夜袭队”还有一些小汉奸特务的配合,摸清了赵掌村、西掌村民兵联防队的驻地。 农历四月二十八日半夜,天气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驻壶关县的日伪军一百余人从县城出发分两路直扑西掌村和赵掌村。 给他们带路的就是被放回去的路春风。 田岛故意将夜袭赵掌民兵联防队的计划和行动透漏给了路春风,急于立功赎罪的路春风根本没有想到这是田岛故意利用他消灭我联防队的计划。 当天晚上,联防队民兵从西山(庄头高脑)已回驻地赵掌村,就宿在该村张聚富的一个小院子里。 半夜三点来钟,忽然路春风来到民兵的宿营地,通过哨兵告诉联防队民兵干部,鬼子要在拂晓偷袭民兵联防队的消息,民兵干部接到消息后,为防止天亮遭到敌人的袭击,随即就命令民兵准备转移。 还没有等他们穿好衣服时,放哨的哨兵就被紧跟在路春风身后的敌人摸了岗哨,包围了整个小院。将正在疑惑的路春风身上捅了两刺刀,路春风当场牺牲。 顿时双方展开了激战,驻扎在另一个院子里的民兵侥幸在地主院子里的民兵的掩护下朝东山沟突围。其余的民兵除了牺牲的全部被抓。 被抓走的有泽井村武委会副主任王芝,赵掌村长(共产党员)张记长、民兵申有则,黎岭村民兵干部徐丑汗、民兵王存付,洪掌村民兵干部王杨付,王岭村民兵张瘦孩,西山后村民兵李长存、程衣才等十余人。 日寇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押起来,带到门外一个窑顶上,排成一行。一个押着 泽井村武委会副主任王芝的伪军还学着日语说:“统统地、死拉死拉地!”,“快快地、开路开路地!”。 泽井村武委会副主任王芝被抓时,他还光着身子,他正准备拿枪,被敌人刺中了右臂,敌人只捆了他的左臂。其余的民兵都拴在了一起。 那个说日本话的伪军亲自押着王芝,还在对他说那些日本话“快快地、开路开路地!”,然后又用脚踹了他一下子。 王芝只顾忍着疼一直就没在意,还想这个“王八蛋”在幸灾乐祸。 直到这个伪军朝他踹了一脚,他才觉得这可能是我们的人。因为在县城警备队里现在已经有不少我们的人。 没走几步,到了一个有碾子的地方,他觉得这个伪军正在给他解绳子,用手在暗示他,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走到往南的一个拐弯处,他一猫腰,故意使劲推了那个伪军一下,那个伪军就故意跌到在地。 王芝由于被绑着的绳子给解开,就顺一条沟往北跑了。 敌人发现后,朝他打了两枪,天气很黑也没有打住他,跑了不远,便爬在了地上,等敌人走远了,听不到什么动静,他才慢慢地往上爬,过了山跑到泽井村沟里张东发家里。 当天黑夜,其余被捆着的民兵带到县里,押进红部水牢。 日伪另一路五十多人,几乎在同时偷袭包围西掌村联防区民兵驻地。 民兵受围后组织突围。在突围中三人受伤,民兵来玉全被敌人抓获带进县城。 对于我们的统战工作来说,这又是一次活生生的血的教训,对策反过来为我方工作的人员进行侦查与反侦察的培训是很必要的。 为支援反扫荡斗争,壶关县成立了前方指挥部。 县长侯国英任指挥,县委书记李唐任政委,下辖独立营、游击队、武工队、敌工站、情报站、区干队以及各村民兵组织。 在指挥部部署对敌作战计划的会议上,总指挥侯国英召集各区干队进行周密的部署安排。 主要目的就是把驻壶日军堵在县城里,配合长治县军民武装切断从东长井、贾掌、宋堡、冯坡、西柏林、五集、赵屋过来的北石槽、苏店、韩川、荫城、西火的长治日军的进退之路。 各村民兵联防队时刻防范那些小部分汉奸特务的趁机破坏捣乱。 指挥部提出来县不离县、村不离村,党政军民打成一片,争取反“扫荡”胜利的行动纲领。 全县军民采取“麻雀战”、“地l战”、“窑洞战”等多种作战方针。要在敌人进犯的各个交通要道布雷设防。 西柏林西山口和冯坡楼峰山口(冯坡岭)在鬼子的五月大扫荡中是长治、高平、长子鬼子的两条必经之路。 黄山民兵区干队负责楼峰山口,一旦有情况,马上通知驻扎在油坊河的黄山工作队,并在冯坡岭四周都埋下了地l。 区干队民兵都分别驻扎在冯坡、黄山、南河、牛盆山头村里,白天黑夜轮流埋伏在楼峰山四周。 冯坡南山上设置了望哨,站在南山上就能看到荫城,只要那里有动静,在这里是一目了然的,所以从三八年开始就一直派有哨兵在这里日夜把守,一旦发现敌情,就将山上的消息树推到。 在冯坡村东口关公庙上也设置捎卡,捎卡里的哨兵就一直盯着南山上的消息树,在东面王家掌四周也有哨兵在巡逻,只要看到冯坡关公庙上的小旗子在摆动,就说明有情况,马上有民兵就到油坊河报信。 从冯坡通往大峪村至荫城的还有一条南山小路,那是一条通往大峪荫城的近路,在南山放哨的哨兵一般都是走的这条路。 在南山放哨的哨兵分为两组,一组是晚上八点至第二天八点,一组是白天八点至晚上八点,每一组又分为两个小组,每组八个小时换岗。 晚上的这两个小组以民兵为主,白天的这两个小组以儿童团为主,每组至少两个人。 每天在换岗的时候,下一组给上一组捎饭或者干粮。山上还搭有哨房,以免天变和天冷。 小孩小,也放哨, 手拿红缨枪,路口查路条, 人小做大事,来吧家乡保。 …… 一九四三年,胜利在眼前, 欢迎八路军,一路打胜仗。 …… 喔喔喔鸡叫了,游击队来到了, 打红旗,骑白马,雪亮大刀腰中挎, 都来欢迎吧,垮垮垮…… 村儿童团成员李改样、弓铁锁、王史孩是这天的第一组,一大早他们吃过早饭照例给山上的民兵捎上饭和干粮,唱着歌,一路从南山小路往山上走。 鬼子的五月大扫荡连村儿童团都进入了战备状态,他们人小,白天放哨查路条从两个人增加成一组三人。 李改样是位小女孩,她的父亲李怀有是村财粮、民教委员,共产党员。她在村里担任儿童团团长,能说会唱。 他们手里拿着的红缨枪明光闪闪,那被用红碘染红了的麻丝做的红缨就像戏台上关公的红胡须,显得威风凛凛。 忽然他们发现从南山山口下来几个人,个个头上系着白毛巾,肩上扛着一根六尺来长的扁担,扁担两头尖尖的,扁担中间还缠着几圈绳子,显然是几个收山货人的模样。 再过几天就是四月二十四大峪村集会了。大峪会的季节正是万物复苏茁壮成长的时候,到处都是绿茵茵的庄稼、山菜、蒿草,各种山货也在这个时节开始。 这些孩子们可不比大人,见到这些人就能联想到大峪会,只要是陌生人,他们就会上去仔细盘查,哪管他是赶集的还是收山货的。 山上下来的几个人,发现了在他们前面的三个小孩,压根儿就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倒是他们手里的红缨枪让他们警惕起来,知道他们是儿童团的。 第276章 第276章 三个儿童团见他们走近了,数数他们有六个人。 李改样端着红缨枪跑两步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喊道:“你们是那里的,拿出路条来。” 随即弓铁锁、王史孩两个儿童也跑上去。 六个从山口下来的就是荫城据点里派出来的特务,来冯坡侦探军情的。 五月大扫荡,荫城据点的任务就是要配合长治、高平、长子、陵川的日军分四路围剿驻常行的顽固派和二十七军、四十军。 这四路就是:一路是冯坡岭、一路是西柏林、一路五集、一路赵屋四个村口。 每一路的必经之路都要事先派特务侦探其军情,以防日军受阻。 其中有一个特务见这三个小孩子冲他们上来,就低声说道:“正愁抓不住个舌头,这些儿童好糊弄,都任着点性子。”说着比划了个手势。 特务们那里有什么路条,他们目的就是来打探军情的,最好的捷径就是抓个舌头,现在遇到的是小孩子,在他们眼里,这些舌头才是最好的军情,又是儿童团,知道的肯定也不少。 “路条!”三人端着红缨枪对着他们。山上就有他们的民兵岗哨,他们不怕。 “我们是来赶集的,到村里收点山货,没有路条,良民证行不行?”其中一个笑着道:“小家伙们还就是警惕性高呀。” “路条不是良民证吗?”弓铁锁说道。 “奥奥,良民证有”。他们发现几个都在掏良民证。手里端着的红缨枪也收了回来。 六个大汉根本不在乎他们,很轻易地就把他们逮了,用扁担上的绳子捆住他们,还捂住他们的嘴,离开小路躲到一个山坳里。 其中一个特务跟他们说道:“我们不是坏人,就是跟你们打听个事,问几句话,你们要老实说,不能叫喊,听见了没有?” 他们三个都很听话地点点头。 首先他们把李改样的捂嘴布子取了,看她是个女孩,也很听话。 其实,这李改样是最不听话的那个,她的鬼主意很多,要不,大家怎肯选她担任儿童团团长呢。 “我们知道你们是大人,我们喊了,你们就会杀了我们。”李改样声音很低。这句话她是在告诉铁锁他们,一切听她指挥。 一个特务听她这么一说,“噗嗤”几乎笑出声来。 “笑什么,我说的对呀,你们肯定不是老皇(黄)太君,他们最喜欢小孩子了,好几次他们来村上,还给我们糖块吃,我们还给他们往大峪送粮食,我们都用你们这担子抬着,就抬到风豁的地方,他们下山,我们就返了。”李改样说着很真切,几个特务都觉得这个小女孩是个老实的孩子。 “你们怎知道我们不是老皇。” “你们的说话就能听出来了。你们把他两个嘴上的布也取了吧,他们都不会喊的,我们只是给山上的民兵们送饭。” “山上就两个民兵站岗?” “是呀,还有我们。你们惦着的不是我们的饭锅子?”李改样冲着一个特务惦着他们的两个饭锅子说道。 “那你们的民兵都在那?” “都在油坊河那边,还有八路军,多的是。”李改样用头点点东面。 几个特务听儿童团团长李改样说山上就两个民兵,看看他们手里惦着的饭锅子知道她没有说谎,要是抓两个民兵回去,也好交差,还省的到了村上担风险让八路民兵碰上。 李改样是故意给他们暴露山上就两个民兵的,是让他们在他们面前放松警惕。他们都知道是遇到了特务汉奸了,他们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那就带我们上山上见见那两个民兵吧。”一个特务说。 “你们不是问我们几句话就放了我们吗?”李改样问。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那特务道。 “呜呜——”李改样哭了起来。 “哭就把你们送到荫城。” 她马上就不哭了,含着泪很听话地点点头。 他们又把李改样的嘴捂上。 李改样看看铁锁他两个,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带着他们朝山上走去。 铁锁他两个知道了李改样的意图,她要领他们往埋雷的地方去了。那是他们最近跟着民兵学习埋地l的地方。 他们知道有埋好的地l并没有给解除掉,还计划学习一下用拉线将它们拉响呢。 弓铁锁跟王史孩“咕咕地”几乎笑出声来。 在冯坡村山放哨的两个民兵到了该换岗的时候了,还没有看到儿童团的影子,一般情况下,这些孩子们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就来了,可今天是睡懒觉了还是有了其他任务。 正在踌躇,忽见县武工队(独立营)的弓石长从冯坡岭沿山梁上来,他是从县独立营调到黄山工作队负责五月大扫荡工作的,他是冯坡村人,而冯坡又是一个主要的军事战略要地,这几天他就住在村里指导这里的反扫荡准备工作。 两个民兵等着弓石长来到跟前,就把这个情况汇报了他,弓石长没说二话就径直下山来找他们。 李改样三个把敌人领到雷区,那小路都是斜刺儿上山的,一般看不出来有什么破绽,只是从这条小路一直走就会斜插到北山冯坡岭,而到不了南山哨卡。 其实,这些特务从荫城出来经大峪河一直抄小路就是躲着冯坡南山哨卡的,假如他们在荫城到大峪的这段路被南山上的哨卡发现,那么等着他们的就是埋伏在山口周围的民兵,他们是不会轻易而举进入山这边的。 南山的山口离南河村小松山近,埋伏在小松山的南河民兵既负责南山口也负责西柏林山口,那里有了情况,他们就往哪里跑。 李改样是负责儿童团练习埋地l、挖地l、排地l工作的,她知道哪里的地方有地l,那里的地方已经排除了。 她就是打算把这些特务领到有地l的地方让他们尝尝小瞧他们儿童团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眼看这些特务就要走进地l区了,李改样跟他俩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地l区到了,都要有个心眼。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们的名字:“小铁锁,小铁锁。”声音是从他们刚才那个地方传过来的。 铁锁听出来这是西头他石长小爸的声音。这几天,他们儿童团就是在弓石长的指导下练习地l战的。 要不是被捂着嘴,他们由不得就会答应的。 李改样知道这下要糟糕了,离地l区还有两步就到了。 “小铁锁,小铁锁,你们跑哪了,是不是又到哪耍去了,那里可危险了,不是当耍勒。” 三个人知道这“跑哪”就是指的雷区,弓石长以为他们小孩子都练习上瘾了,每天说破了嘴不让单独去哪里却还是去了,因为有几次就是这样。 特务们似乎听出来他们遇到危险了,纷纷从腰间掏出匣子枪来。 这时候,李改样乘他们不注意,往前跑了两步,越过了雷区,然后她一躬身顺着一道皮坡滚了下去。 弓铁锁、王史孩知道李改样那个地方就是雷区,也使足力气跑,哪想到,特务们已经死死拉着捆着他们的绳子,他们没有挣脱开。 只听“轰!轰!”两声响。他们都踏响地l了。 在外面喊人的弓石长还以为真的被他猜准了,这些孩子们又是不听话私自到了雷区踩响地l了。便不顾一切连喊带跑进了雷区。 只听里面有人“诶呀哎呀”地叫,弓石长一边喊一边冲进来。 爆炸的地方雾腾腾的烟还没有散。忽然,他觉得后脑壳被重重地击了一下。 六个特务炸死一个,炸伤两个,一个轻伤一个重伤。弓铁锁、王史孩也被炸伤了。 其余没有受伤的特务,就等着弓石长进来。 等李改样跑回村叫来民兵,弓石长已被特务们抓走了。 从山上下来的两个民兵正在抱着炸伤了的弓铁锁和王史孩,他们一个炸伤了嘴,一个炸伤了腿。 南河小松山的民兵听到爆炸声还以为又是儿童团在练习地l战,等知道了情况就沿着小路追到了大峪村,没有发现弓石长的影子。 几个特务把弓石长抓到荫城交了差,鬼子没有审问出什么,就被拉到老雄山杀害了。 黄山工作队在村里给弓石长开了追悼会,还表彰了李改样儿童团机智勇敢斗特务的事迹。 就在三月二十四日,县城日伪军为了配合日军五月大扫荡,于清晨出发又一次扫荡北阳护,想给北阳护民兵来个突然袭击,群众们已经接到了内线的消息,早已转移。 日伪见家家户户关门,即抓群众拷问抗日民兵去向。 得到民兵在向掌、南头、申家岭的消息后,便急速赶过去先将南头村包围,用机枪封锁了路口、要道,把群众集中在后崖底,用枪刀威胁交出抗日民兵。 同时到各家各户搜查,抢羊、抢牲口、抢粮食、抢被子,由于村抗日干部武委会主任李火则、民兵指导员李青山、民兵李长保和张天好正在村里学习北阳护民兵李科则的造雷技术,都被敌人抓走。 在半路又发现村桥底河沟“老鳖石”下有人,便冲下去将北阳护抗日民兵阎天保、武树青当场刺杀。 南头村民李珍庆由不得说了句:“他们是好人。”敌人就一刀刺破他的胸膛,当即倒地而亡。 南头村民李其山在远处看到敌人想躲藏已来不及,也被鬼子开枪打死。 在村里李怀则家中,敌人将其头朝下按进水缸活活淹死。 村民李秋良也被头朝下塞进一只储粮空缸,并用石头填压,因其巧妙用力,才幸免遇难。 抗日民兵李天顺被连人带牛犊抓去后,暗用瓦片将牛刺痛,使牛狂奔,李天顺假装为敌人追牛为借口,机敏逃脱,一直跑到小寨上向区干队报告,求救。 李圪济被挑破衣服,险遭毒手。 抗日干部李天日躺在炕上满身疥疮,敌人问:“你是李天日?” 李天日说:“不是,我是天日的兄弟”。 机敏灵活对应,方躲过大劫。至区干队于申家岭山头村开了枪,敌人才仓惶离去。 被抓到县城的同志,在敌人的严刑审讯中没有得到有用的价值,便当场在西街杀害。 第277章 第277章 驻长治日军二四五大队(代号儡1476,大队长宫崎岩间少佐)被派往荫城据点,配合日军第一集团军进行他们的五月大扫荡。 通过事先派出的特务侦查,得知在冯坡、南河和西柏林、山上这一带山口是没有机会也不敢保证派鬼子的大队能够顺利经过这里往东(壶关、陵川)参加五月大扫荡了,单就这些地方派出的儿童团这一点就可以说明这里对他们是严阵以待的。 几个小小的儿童就能把训练有素的特务领到雷区,再说鬼子也是挺讲究的,冯坡南一里地就是南河村,他们听起来就好像是“难活”村,以为是犯地名了,不吉利。这些在他们的心里就是一道难以攻破的屏障。 这次宫崎的主要任务就是清剿驻扎在常行的国民党保安营、警察局和二十七军、四十军。 驻于壶关、陵川的二十七军予备第八师二十二团、二十三团、二十四补充团还有四十军都被调遣河南林县一带与日伪军第一集团军作战。宫崎就是想趁借这个机会率队出发常行,抓住时机完成自己的任务。 眼看着从冯坡、西柏林这两股线已经切断,那就只有从五集、赵屋这两个口子进攻了,因为那里还是国民党顽伪的占领区。 驻扎在店上一带我壶关县县大队独立营、长治县县大队独立营还有平顺县县大队独立营正在集结待命参加五月反扫荡。 其任务就是配合各区区干队和村民兵联防队保卫壶南根据地,决不让鬼子占领。 从内部得到的消息,驻壶南常行的冯铖季顽固县府保安营营长万民绪,正在准备趁此机公开地投敌叛变。 据我们内部的可靠情报分析,在二十七军被调往河南反扫荡期间和长治日寇的大兵压境下,顽固派冯铖季尽管自己保持中立的态度,也已经不能左右其下属的投敌反戈行为了。 那些亲日派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完全暴露出来他们的汉奸嘴脸,他们的计划就是要把整个常行的顽固派交给日本人,把他们统统都变成汉奸,妄图把整个壶南变成日寇的统治区。 二区区长、县公安局局长王强、县武委会主任杜继周和派到百尺负责组织发展民兵武装的县抗日民主参议员张树芝、原三区区长盖良弼接受了这次壶南五月反扫荡的重任。 在壶南这一带工作还是离不开盖良弼的妻子赵麦玲。 赵麦玲是神南娘家,四〇年赵麦玲跟江平就在这一带跟顽固派展开斗争至今从没有间断,现在江平调县妇救会工作,赵麦玲被派到抗日高小学习,盖良弼就向组织申请将赵麦玲调来壶南一带找我们的内线关系,配合完成这次反扫荡任务。 今年已跟往常年不一样了,我们在壶南做内线的同志也不再是隐姓埋名躲躲闪闪的了,我们的同志在逐步地增加,革命力量在壮大。 赵麦玲通过以前的关系,把我们的内线同志召集起来,就在神南她家秘密召开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神北村抗日村长杨玉喜,大井区财粮委员东掌村李响亮,城寨村抗日村长盖万存、农会主席盖常孩、流泽民兵队长赵仁保等。这些人都是秘密工作在壶南一带我党内线人员。 会议由县武委会主任杜继周主持。 杜继周是鏊街村人,他以一个壶南老乡的身份跟大家说道:“同志们,我家是鏊街的,我的家乡也跟大家一样都是受着壶南顽固派的统治,如今鬼子的五月大扫荡,把壶南一带作为他们扫荡的对象,妄图把我们的家乡人民沦为鬼子的奴隶,从三九年开始,我们在顽固派特务和二十七军那些军痞恶霸的手里已经受够了,我们就不能在受日寇的统治了。” “这个办不到,我们决不让鬼子踏进我们的家乡一步。”在坐的异口同声地高呼。 “同志们,我们都是壶南人,我们都是拥护中国共产党章程的人,甚至在我们里面有的早就是一位光荣的共产党员,今天我们在座的就不隐瞒身份了,我们要共同为我们的家乡献计献策,发动群众,掀起我们的人民战争,我们也要趁此机会从顽固派手里夺回我们的政权,保卫我们的故土,决不让侵略者的阴谋得逞。” 接下来王强给大家讲道:“同志们,如今国军已经全部调到了河南,虽然国里有我们的敌人,但是也有我们的朋友,不是整个国军都是我们的敌人,那些爱国的国民党人,也和我们的目标一样,都在抗击日寇,保家卫国。” “同志们,就在今年春,日寇纠集大批汪伪军进犯太行山区。固守太行山部队的是国军所辖的四十军,二十七军新编第五军,共有九个步兵师,加上特种部队,号称十万大军。现在的军队部署是:第四十军担任王蟒岭辉县一带防务;新编第五军担任太行山北区一线防务;第二十七军驻太行核心陵川,总部驻陵川县东五十公里马武寨附近。 一场大战就要打响。而驻长治的日寇就是要利用驻扎在壶南的二十七军等中央军部队离开之际,来伺机侵犯,进而扫荡我壶北抗日根据地。 而现在的顽固派保安营营长万民绪就是一个赤裸裸的亲日派,他是不会拼死来保卫我们的家乡的。只有发动我们的壶南人民一起起来拿起枪杆子共同保卫我们的家乡。” 张树芝道:“同志们,我是年前就接受组织的委派来壶南发展武装的,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我了解到,我们的壶南人民是积极要求参加抗日的,各村的民兵组织都已经建立起来,自从前年二十七军新兵营兵变后,他们都已经在自己的家乡参加了民兵联防队组织,这是一支成熟的力量,许多都是经过我安置在各自的家乡的,这次的壶南反扫荡,他们是一支不可缺少的力量,既熟悉情况又训练有素。” 张树芝说着就把一位坐在墙角的青年人拉在会场中间,让他做个自我介绍。 他就是新兵营的副营长李喜堂。这次张树芝专门从黄山区将他叫回来参加这次重要的会议。 李喜堂简单地介绍了他们二十七军二十二团新兵营在壶关独立营当兵的兄弟李富堂的引导下,在县武委会主任马千里的动员下,还有壶关县侯县长给他的亲笔信,他们新兵营全部离开了欺压百姓的二十七军,由张树芝安排参加了八路军游击队和各村的民兵组织。 “可惜的是,我的兄弟李富堂和马千里主任牺牲了。为了掩护新兵营,我们的营长赤隆韬被抓了,现在下落不明。”李喜堂声音很低沉地说道。 在坐的同志们也陷入一时的沉默。 驻扎在荫城的宫崎,虽然是初次来到荫城,但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排了几个到大峪山冯坡负责侦查军情的特务还没有进村就遭到了儿童团的袭击,这说明那里不是他要经过的地方。 保存实力不蛮战是宫崎的本性,只有了解对方的兵力部署才能调兵遣将,出奇制胜。 对南面五集和赵屋村这两个口子,山势平缓,适用大部队行进,也能施展开他们迫击炮的威力。 宫崎第一次选准了五集河。 五月大扫荡的日寇是出其不意,要在半个月或最短的时间,利用伪军采取梳篦队形,步步压缩合围圈的形式,另外以日军为主组织的“特剐挺进队”,化装成八路军,进行夜间偷袭我领导机关,随即进行“抉易剔清剿”,捕杀抗日民众。以他们的残忍手段来制服我军民。 使这个宫崎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计划已经被我们掌握了,通过敌工站同志们的辛勤努力,不管哪个据点和敌占区都有我们的内线同志。即使敌人的意图再保密,面对我们现在的全民皆兵,针对敌人的利器真的就像天空飞着的麻雀那样到处都是。 就在宫崎制定自己计划的同时,我黄山工作队在王怀德队长的带领下,带着地l全部到了百尺一带受张树芝的领导,进行对百尺一带民兵的军事训练,学习埋雷、布雷、排雷、游击战、麻雀战等各种军事行动。原来二十七军的新兵营也大部分调遣到张树芝旗下,进行配合同日军作战。 决不能让日寇近前一步,成为百尺区民兵指挥部的口号。只要鬼子踏不进百尺,整个常行的形势就不会改变。就会按照我方的意图占领常行一带,解放六区。 利用地l战、麻雀战打击敌人,就是五集、赵屋一带的战略方针。在百尺一带的铁业工人都全部上马造起了枪械地l土炮。 敌人来了是民兵,扛枪打游击。 敌人走了是工人,抡锤造枪械。 罗掌村枪械所的工人将自己平时偷运出来的枪支弹药,在地下党的安排下,都支援给了百尺民兵指挥部。 第278章 第278章 五月十八日,宫崎带着自己的骑兵队和日伪军中队八百余人从荫城出发,计划从五集河前往常平围剿顽固派县府。 没想到刚刚到五集村西口就遭到了埋伏在北山上的民兵游击队的袭击,同时,埋在路上的拉线雷一齐响起,炸的骑兵队人仰马翻。 在刚刚进村的西口时,埋伏在山上的民兵没有行动,等到整个日伪部队到了中间雷区,王怀德一声令下,埋伏在山坡上的民兵同时拉响了早已埋好的地l。 民兵们都一流顺山坡排好,来了个一字长蛇阵,把战线拉长,有拉线的有打枪的有扔手l弹的,弄得鬼子的队伍处处遭到伏击,没有还手的余地。只得退下阵来,骑在马上的宫崎都几乎做了俘虏。 宫崎没想到遇到的我方火力如此凶猛,按照他的判断,这里属于顽固派统治区,没有共产党游击队在这里频繁活动,而这些兵力都是从那里来的呢,难道是八路军主力? 可是据前方情报得知,共产党八路军主力还都在左权一带。那么自己的上司旅团长吉川喜芳少将司令难道也不了解壶关的共产党八路的兵力情况吗? 宫崎没几天就接到线报,原来是平顺、长治、壶关的县大队独立营还有区干队民兵配合黄山工作队和百尺联防区民兵在那里专门打了他八百日伪军一个伏击战。这是他带兵以来第一次蒙受这么大的耻辱。 看来,他这次来壶关是时不来运不转啊,从荫城出发到常行,即使陵川往东,唯有的四个口子是被共产党看紧了,那道口子都会遭到这样的埋伏。跟他想象的是天地之隔。 “特剐挺进队”。宫崎只得往这方面想,不然他就会在荫城坐以待毙,等待上司对他的惩罚。 “特剐挺进队”,就是鬼子所谓的“夜袭队”,只是比夜袭队的人数多,手段残忍,使人民群众看到后丧失对敌斗争的勇气,叛变投敌。 没过几天,在南行头村口挂出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是顽固派保安营三连正副连长的。人头下面写着“这就是汉奸特务的下场”。看到字条就会不言而语,这分明是共产党八路做的。 这是宫崎的“特剐挺进队”开始行动了。 他们首选的保安营是有目的的,保安营里有亲日派万民绪。他们不会杀万民绪,是做给万民绪看的,只要这些亲日派能够投降荫城,常行就会不攻自破了。 他们将这些嫁祸给共产党,就是不让他们想着共产党会放过他们,到共产党那里也是个死,唯有投降皇军。 针对鬼子的“特剐挺进队”,王强跟大家开了个紧急会议,商讨应对策略,“特剐挺进队”的特务都是便衣,夜里来夜里去,行动利索,都是高手,防不胜防。唯一的就是利用我们的内线同志,发动群众揭穿鬼子的阴谋。 负责搞统战工作的盖良弼通过县政府宣传科王阿保,印刷了一部分传单,利用我们的内线同志,传发了出去。 又过了两天,警察局有两名警长杀害,手段跟前次一样。 这给顽固派县长冯铖季敲响了警钟,自从中央军调到前线后,他的心里就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自己从三五年跟一些顽固派文化人创办了《新壶月刊》,在壶关进行宣传抗战,也是一个爱国人士,然后担任了平顺县府县长,三九年初任晋东南工作团团长 十二月事变后,接替了赵如稿任壶关县顽固派县长,发生的屠杀共产党的惨案也是他身不由己,他也是个壶关人,他也不想做哪些伤天害理的事。只能说是在其任谋其政啊!如今顽固派大势所趋,人心背向,这里迟早是人家共产党的天下了。 这几日他每天躲在自己的办公室在闭门思虑自己的前途,生存才是真理。共产党是在搞统一战线,所以没有对他怎么样,如果小日本被赶跑了,共产党还会对他客气吗。 现在的局势是小日本想吃掉他,共产党想解放常行,他就像夹在一个石头缝里,没有他存活的余地了。 五集河那一战,虽然他没有亲临现场,鬼子的八百余精兵都没有过来个五集河,假如过来五集河,他也许战死沙场。 现在鬼子又利用起了他们惯用的“特剐挺进队”,他的人头还会是自己的吗? 他想溜还不能动摇军心。 自上次派出去的两个贴心随从牛小西和乔达,至今也没有回来,究竟是为什么?是他们投降了八路军还是被八路捉拿了,寻找那个“蝎子”的这条路几乎是堵死了。即使他还有办法也觉得时间来不及了。 本打算找到“蝎子”,让他给想算一条出路,最起码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地变成一个共产党里面的英雄。 最后一个心腹就是公安局局长刘国庆了,他把他叫来,让他到牛居抗日高小找到校长平秉钧,这几年他身居常行,对于壶关县时局的判断都是他的同党、同乡老友平秉钧给他分析的。 现在,他身处的环境,也只有让他这个旁观者给他出个主意了,他现在是共产党的参议员。 “特剐挺进队”虽然在常行起到一定的效果,但是离剿灭常行国民党部还是一个未知数,此时的宫崎接到了情报: 四月末他们日伪军为占领陵川这个战略要地,发动了“五一”大扫荡的“太行战役”,调动二十万日伪军,从长治、高平、晋城、河南林县、辉县、修武的四面八方向太南顽固派占领的中心区陵川进行第五次扫荡。 顽军在他们日伪军进攻时被迫迎战,很快土崩瓦解当了汉奸。 根据这个消息可以断定,留在常行的壶关顽固派就会无援无助不堪一击了,只要他的部队能够顺利地进入常行地带,常行就是他的了。 于是,宫崎就秘密派队伍化装成老百姓陆陆续续到陵川平城区一带汇集,计划从那里打开突破口进入常行。 只要他的部队能够顺利地到达常行,他的大型武器就会排上用场了。因为那里已经成为了他们皇军的天下了,那里的共产党已经转移到了平顺县。 但是,宫崎能够得到的情报,我方也得到了,为了掌握常行顽固派县府和固守县府的二十七军保安营,我地委前敌指挥部已经下达指示,马上收复顽固派常行县府所统治占领的地区。 驻壶关三十二团已经奉命从前线调回,加之暂且撤离在平顺县的陵川党组织及地方武装也纷纷要求参加收复常行的战斗。 城寨村抗日村长盖万存和农会主席盖常孩奉命保卫枪械所,每日带着民兵守在罗掌村,负责保卫枪械所的国民党常行保安队,已经全部成了我们的人,枪械所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地方,我们知道他的重要,敌人也知道。 为了防止敌人趁机破坏枪械所,民兵们利用罗掌的山势地形在四周铁丝网外都埋好了地l。 罗掌村是一个被四周群山包围的村庄,看起来是个安全地带,却也有它的缺点,就是山上也能埋伏搞破坏的敌人,假如敌人埋伏在山上对这里来个偷袭,也是防不胜防的。 五月二十四日傍晚,忽然保安营三中队队长带着一些弟兄赶着两辆马车持有县府的手续来枪械所提携枪支弹药。 担任枪械所负责人的盖万存接到盖着县府红头大印的提枪手续,心里已经犯疑,按说有提枪手续就得按章办事,不得有误,可是根据现在的情况是,二十七军在反扫荡战役中大败已是家喻户晓,县长冯铖季囤居隐身,眼看顽固派大势已去,这些人急匆匆在这个时候来提携武器,必没有好事。 看着保安营都是荷枪实弹来势汹汹的,为了稳住他们,盖万存就看着盖有红印的手续说道:“你们现在来提武器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这黑更半夜的上哪里给你们弄这么多来。”说着朝盖常孩使个眼色。 盖常孩知道让他干什么,一扭身就从后门走了。 那队长道:“武器不在这里?” 盖万存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大战在即,谁敢造出武器来全部放到这里。” 那队长从腰间拿出枪来,指着他的眉心露出了原形:“你放老实点,当务之急,别耍什么花样。”说着命令士兵到库房查看。 盖万存知道这枪械所里再没有几个顽固派里的人了,即使现在冯铖季过来,也没有多少人会听从他的,便大声呵斥道:“你们才放肆,你用一支破枪能把专门造枪的人怎么样,是想比比试试吗?” 几个虎视眈眈端着枪的士兵看到个个都拿着匣子枪的保安队站在门口,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那队长顶在盖万存脑门上的枪还不肯放开,大有拼命之势。大声吼道:“你们难道反了?老子可是奉命来的,杀你们几个不会偿命。” 忽然在他的身后的小高地上冒出来几个枪械所的工人,正端着一挺轻机枪对着他的脑门:“不信你杀个试试。” 第279章 第279章 那队长也不是个不怕死的,忙扭头看,只见那个端着机枪的是一个大后生,他就是武张发。其余的几个抬着一个大箩筐,里面尽是没有拉线的手l弹。“老子多少天了还没有机会试试自己亲手造的这个家伙的威力有多大。” 那队长见斗不过,就软了下来。 双方对峙了半个时辰。 其实他们都在等待着自己的援兵。 来提枪械的这个队长,是奉他们的营长万民绪之命来的,万民绪要交给他投靠的鬼子上司的一个投名状,就是枪械所里的武器弹药。 宫崎的“特剐挺进队”已经潜伏进常行见到了二十七军保安营营长万民绪。这是在陵川投降了的顽二十七军、新五军的长官告诉宫崎驻壶关常行保安营的。 要不是保安营被奉命留在常行保卫县府,他们现在也会跟万民绪他们一样已经当了汉奸。 保安营一共有六个中队三百多人,宫崎认为,只要这三百多保安营能够不战而退,那他就胜利在望了,只剩下那三百多国民党警察队伍,即使他们不投降,已经不在话下。 保安营三中队队长没想到他是不会等来他的援兵了,因为,盖常孩已经派人到韩庄、流泽报信去了。 黄山工作队就驻扎在离罗掌不远的城寨村,专门保护罗掌枪械所。接到盖常孩的通知,队长李富则马上带队伍赶来。 保安营三中队队长没想到没有等来他们的人,却等来了荷枪实弹的王怀德队伍。专门保卫枪械所的可不是一般的人,都是那些一直鼓捣武器弹药的北阳护民兵和刘寨王海水他们。 李富则腰挎双枪,肩上还背有一支德国造,腰间一连串手l弹,显得威风凛凛。那个队长一见到李富则就腿软了半截。 “认识我是谁吗?”李富则看着那队长道。 “认得,您是沟洞李……李大队长。”那队长战战兢兢地说道。 “这些人认得吗?”李富则指指王海水。 “认得,那是刘寨王大队长。” “我们都是队长,看来我们都有缘分呀。” “是有缘分,我还是东脚村的人呢” “还是老乡吧。”王海水道。 二十七军保安营就计划在当夜叛变日军,他们的举动早被我内线人员所掌握,在常行为我党秘密工作的常行村民兵队长张小保和武委会主任徐顺孩已经提前把消息汇报给了专门跟他们接头的上线李响亮(东掌村民兵指导员,四三年调抗日县府任财粮员)。 保安营一共六个中队三百余人,全部被营长万民绪带兵所控制。里面还潜伏着宫崎的“特剐挺进队”。 县长冯铖季已跟心腹刘国庆逃之夭夭,留下警察局的烂摊子就交给了公安局巡官亲日分子王廷玉。 王廷玉原来是县公安局巡官,十二月事变后,跟着顽县长赵如镐上了常行,赵如稿走后冯铖季任县长,王廷玉就不再成为县长的亲信,但他念念不忘汪伪县府的熏陶,一心想投靠日本人,曾经就是跟日本人串通杀害我壶南县委书记和县委组织部长吴树修等抗日干部的罪魁祸首之一。 县长冯铖季逃走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其办公室还是热乎乎的,笔墨还没干,这也是晋冀鲁豫边区参议员壶关县抗日高小校长平秉钧给他出的主意。 那日,冯铖季差刘国庆去见平秉钧,回来给他带给冯铖季一封信:“速走!轻便,保密,或流亡或投汪。” 冯铖季选择了流亡生涯,隐姓埋名。他不愿意投靠汪当汉奸,他还有一份祖宗留下的训导,不当卖国贼,不当汉奸。 正当万民绪跟王廷玉带兵去挟持冯铖季叛变投敌时,县长办公室已经人去茶凉了。鲜红的大印章任他们随意摆弄。 县警察局冯铖季反动武装警察由于不断调整和扩充,仅警察局现在的兵力就增加到二百五十名左右,他们在冯铖季等顽固派的指示下,对抗日革命根据地的抗日军民不时地进行偷袭包围,抓补暗杀抗日县区工作人员和抗日村干部,抢劫抗日根据地人民群众的粮食和财产,造谣惑众,破坏抗日,同侵壶日军同流合污,配合敌人出发扫荡,践踏蹂躏城乡人民向侵壶日军屈服妥协。 尽管他们做了不少屠杀人民,欺压人民的坏事,但是从四二年开始,通过我党打入警察局内部的同志和敌工站、抗日宣传队同志们的赤化教育,已经有不少从不懂到懂,到良心发现,处于中间派和已经思想动摇的已占多数。 警察局武装有十二个班,每班十五至十六人,其次就是事务员、书记员、巡官、指导员、警长、警士、勤务班、内务班、便衣队、伙夫等计二百四十三人。 担任巡官的米富贵(潞城人)、警长曹增贵(陵川县人)是我们在赵如镐到常行另立县政府时安排在里面的内线同志。 便衣队的辛阳升和张小气是刘警长牺牲时发展成为我方的内线人员。这些我们的同志在四三年初就跟常行村的张小保、徐顺孩等民兵联系在一起。 虽然各方都不清楚各方的具体身份,但不再内斗,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共同抗日是他们的所向目标。 警察局巡官王廷玉已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张小保已经带着常行周边的南行头、崔家庄、岭后、罗掌、城寨等村的民兵联防队严阵以待。 经过宫崎的“特剐挺进队”潜入常行的几次行动,加之日寇在陵川县刚刚取得的胜利,宫崎忽然改变了计划,他要选择从陵川平城配合刚刚投降陵川日军的已经收编成伪军的顽固派进攻常行,荫城大部分伪军进攻五集河。 这样目标小一点,也能预防荫城伪军暴露目标,给常行来个声东击西,使我八路军民兵顾此失彼,乱了阵脚。 宫崎没想到,壶关的整个农村都掀起了全民抗战的热潮,各个农村的民兵联防队已成立,没有长枪也有几颗手l弹,个个都学会了埋地l。 就连顽固派统治区的百尺一带也在张树芝的领导下,纷纷成立了各村民兵队伍。让地l活起来的歌声响彻云霄。 让地l活起来 让每一个地l都炸开 我们把地l埋在这里等他来 下在那里招他来 打打逗逗催他来 逗逗打打勾他来 他不来打他来 大枪一响把敌人打进地l阵 爆炸声中埋伏兵勇敢的冲下来 杀—— 让地l活起来 让地l活起来 他不来打他来 大枪一响把敌人打进地l阵 杀—— …… 当晚(五月十四日夜),十一点后。 驻扎在平城的宫崎中队随同陵川的伪军共一千多人从平城出发,经过南郊口进入神南、神北。我树掌、神郊、磨掌、大会一带的民兵联防队早已在盖良弼、赵麦玲夫妻的带领下埋伏在东西两边。 等到敌人进入雷区,那拉线雷同时拉响,随即周边埋着的连环雷在敌人四处躲避的时候纷纷踩响,顿时给敌人来了个下马威。 宫崎还是带着骑兵跟在伪军后面,这次他接受了上次在五集河的教训,没有冲锋在前,因为刚刚俘虏的伪军多,让伪军替他们探雷挡子弹已是常规了。 即使这样,他都没有想到这壶关的地盘是如此的狭窄,为什么那里都有黑压压一片一片的民兵。 待雷声刚刚结束,我八路军三十二团、长治、平顺、壶关县大队独立营还有陵川县的县区武装同时在神郊两岸朝正在四处乱逃的敌人一齐开火。 敌人马上从混乱中调整过来,后面跟着的五架小钢炮同时朝我方开火,由于这里是一片开阔地,敌人的刚炮能够施展起来。 这时已经解除了警察局武装的黄山工作队带着愿意参加战役的警察及时赶来参加战斗,其余的由常行民兵队长张小保他们负责看守。 副队长李富则、刘寨王海水、王汉旦、王保孩、王胜则,冯坡李轩则等工作队员都是练出来的神枪手、投弹手,只要他们打出的枪、投出的弹就没有一个失火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枪械所盖万存、盖常孩等,拉着两车手榴弹和武器弹药。 只听李富则一声令下:“我们只管打那些使用炮弹的狗日的。打!打!打狗日的。”随即手榴弹像雨点般朝小钢炮飞去。 李富则跟李轩则跑到前面,使用手中的匣子枪,只见一枪一个,一枪一个。小钢炮不一会就哑火了。 赵麦玲见黄山工作队比她这个地头蛇还厉害,感觉很没有面子,从盖良弼手中拿来两个手l弹就冲出去了,她在根据地就是个神枪手,左右开弓,没想到黄山还有个左右开弓的。 盖良弼喃喃了一句:“多会儿也是这个脾气,也不分个场合。” 这时,三十二团的号兵已经吹起了冲锋号。 保安营营长万民绪坐卧不安地等待三中队能够顺利地拉着武器弹药归来,好风风光光地去迎接他新的主人宫崎。 这回他是理直气壮地要当汉奸了。 第280章 第280章 正在万民绪做着如意美梦的时候,黄山工作队配合张小保民兵已经通过内线结束了警察局里的所有警察,本来警察们已经都一心想归正了,只是有马成骥、王廷玉、刘国庆的威胁,不敢声张。 现在冯铖季、刘国庆逃跑了,共产党八路军来挽救他们来了。 围绕着王廷玉转的警察死党也没有多少,即使死党到现在他们也会动摇了,每天在常行见到的张小保、徐顺孩民兵,一眨眼就都变成了共产党,虎视眈眈地用枪对着他们。 再看看黄山工作队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那个样子,腰里、肩上、胳膊上浑身都是武器,后面还满满地拉着两车。 王廷玉不比冯铖季、刘国庆心眼差,即使日后被共产党枪决也比现在就把脑袋撂倒这里强。 二百多警察没有费一枪一弹就解决了。 一路上,李富则从保安营派三中队来这里取武器的那个队长嘴里得知,他们保安营里也有大部分是不愿意跟共产党为敌的,因为他们不少是本地人,不像万民绪是随二十七军来的,就像他就是东脚村人,跟李富则相隔还没有二里地。 李富则一面派人去回报这里的情况,一面跟张小保带着队伍前往驻扎在南行头大庙里的独立营,他要抓紧时间去阻止这些走入迷途的乡里人放下武器,不要投敌当汉奸。 走到南行头村东口,只见前面黑压压一片,那是从树掌方向来的。李富则他们还想是遇到了敌人,马上命令大家埋伏起来,等那些人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县武委会主任杜继周。 见了面,杜继周说:“万民绪觉得情况不对,带着队伍提前逃了,他们没从南走,而是往东朝树掌方向跑了,再往东南就是鹅屋了,方圆都是山。” “都带走了?” “走了一半,三个中队。” “另外三个中队呢?” “跑散了。” “后面跟着的不是吗。” “回来一部分。” 正说间听见东南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神郊开火了。” “走吧,带着这么多武器还没有歇歇身呢。” 战役结束后,张树芝才带着百尺、东西柏林民兵回来,部队就在流泽扎下了营。 “那边也结束了?”王强问道。 “跟没有打一样。” “怎?” “没有宫崎执法队,那些伪军能好好出力吗。” “开了一阵乱枪,连地l都没有踏响几个就撤了。” 县长侯国英正跟几个县的县大队领导说说笑笑,见到张树芝就过来迎接。 “这才叫个打仗呀。”张树芝跟各位领导握握手道。 “你这个倒腾粮食的也说起来这话,这说明我们的明天快来了。”侯国英笑道。 “还是人民战争啊。” “侯县长,今夜就让领导们尝尝我们店上、流泽一带的豆杂面汤配黄蒸怎么样。” “好呀,你这话可是对我说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没有办到,不是缺黑豆就是缺红豆。” 这时,李富则带着他的黄山工作队过来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上还是荷枪实弹的,肩上背着的枪“擦铃擦铃”地响。 “怎还没有卸肩呀。”侯国英道。 “习惯了。”李富则扭头看看大家:“侯县长都看不下去了,是心疼咱呀,听懂了没有?”说着把肩上扛着的两支枪一抖,随即一个队员就到他身后接住了。 这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赵麦玲走过来道:“李队长,明天我们选个地方比试比试?” 李富则笑道:“男女比试那有个标准,输赢都不壮观。” 盖良弼忙抢话:“别跟她一般见识李队长,她就这么个德性,说话没个分寸。” 五月末,壶关县委、县府召集各区干部传达了我军“五月反扫荡”的伟大胜利。 从五月初,八路军第一二九师驻太行抗日根据地部队开始反击日伪军大规模“扫荡”的作战。 日军第一集团军以其主力及伪军共一万五千余人“扫荡”太行抗日根据地,企图将八路军总部和第一二九师驻太行区部队主力围歼于左权、涉县之间清漳河两岸的狭窄地区内。 八路军总部和第一二九师决定领导机关与主力部队适时跳出日军合围圈,转向外线,组织游击集团在内线展开地l战、麻雀战,内外线密切配合,粉碎日伪军的“扫荡”。 日军第三十六师十个营,结合伪军分别由潞城向北,由襄垣、左权等地向东;独立混成第三旅由林县北部任村、东岗地区向北,采取梳篦队形,步步压缩合围圈。 另以日军为主组织的“特剐挺进队”,化装成八路军,夜间由潞城直奔涉县,偷袭第一二九师领导机关。同时,第三十七师与第六十九师主力共同“扫荡”陵川以东附近的山岳地带。 八路军总部和第一二九师早已判明日军企图,于五日晚先敌由左权县麻田西移太岳区,继续指挥反“扫荡”抑作战;第一二九师师部由涉县赤岸向西北转移。 县武委会主任杜继周通报我壶关军民在长治、平顺及陵川三县的县大队等抗日武装的支援下,顺利收复顽固派所驻常行的战况: 通过半个多月跟驻荫城的长治日军二四五大队宫崎的五月大扫荡,妄图侵略壶南顽固派县府统治区常行的战斗,八路军取得了胜利,被顽固派统治了二年多的常行,又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神郊战役共歼日伪军六十多人,夺取钢炮四门,炸毁一门。我方伤亡二十多人。 二年多来,壶关驻常行的顽固派及中央军,消极抗日,由秘密勾敌变为公开投敌,常行保安营营长万民绪带头当了汉奸,带兵叛逃,从鹅屋绕到陵川,给敌人补充了三个中队。 接下来县委书记李唐道:“同志们,就在鬼子的五月大扫荡前,为准备反扫荡和反磨擦,县委详细分析了敌友区、敌区、根据地、边沿区、腹心区支部以及老党员、新党员、党员、一般党员、落后党员等对战争的不同认识,作出了战时支部工作的决定。 决定就战时支部的任务,支部组织形式和组织整理的改变,思想教育和思想动员,支部掌握民兵,党员掌握武装,战时群众工作,除奸和统战,战时支部生活和支部数育等都做了详细部署。 之后,各区村都分层次召开了会议,通过对学习贯彻,解除了支部、党员内部存在的轻敌麻病,对战争认识不足等不正确的思想,为全民反扫荡反磨擦打下了基础。在这次的连续战斗中,我们的党员都起到了先锋带头作用,使这次的反扫荡取得了胜利。” 为支援反扫荡斗争,县委又成立了前方指挥部。全县地方武装及各级干部和人民进行抗战的军事机关。战争到来时,一切准备工作与领导工作均由县指挥部统一部署。 县长任指挥,县委书记任政委,下辖独立营、游击队、武工队、敌工站、情报站、区干队以及各村民兵组织。 指挥部提出,县不离县、村不离村,党政军民打成一片,争取反扫荡胜利的行动纲领。全县军民采取麻雀战、地l战等多种作战方针。 同志们,这些成绩的取得,都离不开我们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掀起来的人民战争,只有中国共产党带领下的人民战争才能战胜敌人。……” 侯国英:“同志们,这次战斗,我们在党的领导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而国民党二十七军在他们那个党的领导下当了逃兵和汉奸。这是个鲜明的对比。 同志们,我壶关军民粉碎了敌人的五月大扫荡,使界南人民拔云见青天。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要解救没有粮食的界南父老,即发救贷粮救济,组织领导人民镇压汉奸,生产渡荒,在新区发动减租减息运动。在天灾人荒的困难生活下,我们一定要跟界南人民一道,度过这最困难的时候。” 会后,壶关县抗日政府发动救济粮款,解放受难的界南人民。同时,壶关县委决定,在桥头村设立中共壶关县第五分区委,王成儒任书记。 在流泽村设立中共壶关县第六分区委,侯中南(女,河北省清苑县人)任书记。 六月下旬,为了搞好根据地的经济建设,根据上级指示,“壶关县贸易公司”在中共壶关县委和长治县委的支持和领导下成立。 贸易公司受壶关县政府直接领导。其任务是:对敌开展经济斗争,开展以粮食斗争为主的大规模的对敌贸易斗争。通过征购从敌占区运进军需和民运物资。打破敌人经济封锁,对内发展生产,调济余缺,繁荣经济。 宫崎眼睁睁地看着壶关的共产党没费吹灰之力就把常行给收复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他的上司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他自己就觉得很自卑,特别是在神郊这一战,败得很惨。 他想趁壶关共产党刚刚在常行立脚还没有清除地方势力,人心惶惶的时候,再次利用“特剐挺进队”对共产党八路下手。 第282章 第282章 就在同志们跟宫崎的“特剐挺进队”周旋的一天夜里,驻陵川的三百余名日伪军忽然扑向神郊村。鬼子要报那晚惨败了的羞辱之仇,也是想给我壶关军民收复界南阵地的一个下马威。 他们以为整个陵川都成为他们的天下了,一个属于壶关的小小的南部地区就能让他们的大队人马四处碰壁吗。 当地群众提前获悉消息,并安全转移。日军就在那夜在神郊烧毁房屋二十余间,抢走东西不计其数,于第二日拂晓向陵川扬长而去。 日伪军向陵川走后,神郊村青年琚根旺、赵旺旺二人奔回村中,看着还在燃烧的房子,满腔怒火无处发。 忽然发现羊房墙根躺着一个日本兵,上前一看是在呼呼大睡,这个日本兵可能是劳累过度掉队了,顿时激起了他们的愤怒,一股仇恨涌上心头,遂用石头、木棒将其打死。 当日军走至往陵川方向苏家湾时,发现少了一名士兵,便拨转大队人马折回神郊村,发现了死在那里的日本兵。 琚根旺、赵王王已经回家。 躲避日军的群众有的也开始陆续回村,在神郊村的石桥下,日伪军发现了村民秦忠元、杨立顺、李元宝、景保喜、杨玉水等七人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便截住赶至老池底,没说二话就用枪托捣、刺刀挑,以至皮开肉绽。 杨玉水七岁的孩子,看到父亲遭受毒打,对日本兵又推又骂。一个日本兵捉住孩子的两腿,将其撕成两半,随后又将其余六人全部枪杀。 当天夜里,数百名日伪军又悄悄地分南北两路再次包围神郊村,群众没有来得及转移。日军将搜到的全村男女老幼集中在好几处,对手无寸铁的群众进行了残无人道的血腥大屠杀。 在登圪池边,日军逼着三十六名妇女和九名男孩脱光衣服,用刺刀割去他(她)们的鼻子、耳朵、乳房及男孩的生殖器,让被解押的其他群众观看,然后又逼着群众将这些赤身裸体的三十六名妇女和九个男孩,全部扔进河北岸的水池中,活活被淹死,尸积池中,血染池水。 新池边的操场上,日军把八十三名群众集中起来,用刺刀挑,用枪托砸,然后用机枪扫射,日军还将二十七颗人头挂在新池边的墙头示众,其状惨不忍睹。 除新池边操场和登圪池两个地方外,日军还在其它地方大肆杀害群众。杨根元的母亲被日军堵在家里,活活烧死。在南河,二锁老婆和她女儿被抓住,日军将她们的衣服剥掉,用刺刀刺死。 此次神郊大屠杀,日军共杀害群众一百五十八人,其中,全家被杀的有盖喜富、杨新水、丁小孩、杨运水、盖官官、路喜昌等八户,有十六户只剩下二人。即使外地人也未能幸免,林县一家七口逃难至此,也被日军全部杀害。 日军共烧毁房屋七百二十八间,抢走大牲畜一百一十头,羊二百一十只。整个神郊村成了人间地狱。 等到流泽区领导侯中南、张树芝等带着联防区民兵赶到神郊,周围村庄的群众正在怀着悲痛埋葬着死去的群众。 第二天赵麦玲从学校也急冲冲赶来,她心中惦念的是寄养在她母亲和董景则奶娘那里的首长的女儿。 那是她后来二十七军占领神郊后亲自帮助秘密给找的奶娘,每次回家的时候她都要去看看孩子长大了没有,这可是革命的后代啊。 在当时为了抗日,那些抗大一分校的领导的子女不得不把还在母乳中的幼儿寄养在神郊,找一些奶娘抚乳。 赵麦玲失望了。 在活着的乡亲们里面没有她跟董景则奶娘的影子…… 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她不知道现在该怎样来安慰自己。 神郊惨案发生后,撤退到平顺县的我陵川党组织、共产党员和陵川的地方武装都迫不及待纷纷向上级写请战书,要求打回陵川去,把日寇占领了的陵川夺回来,拯救在日寇统治下民不聊生的陵川和附近的民众。 自日寇在神郊屠村后,鬼子的“特剐挺进队”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王廷玉通过跟他联系的内线找到米富贵,把他的想法告诉他:“要嘛这样一直等,倒不如我们设个法子把‘特剐挺进队’引出来?” “什么法子?”米富贵他们这几日也是对神郊大惨案日本鬼子的血腥屠杀处在万分悲痛,怒火燃烧中,同志们都在忙着处理死去的乡亲们的后事。 “你就看我的吧。” 王廷玉了解万民绪,只要提到共产党他就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只要能在日本人面前立大功,他就会铤而走险。 现在日本人给他了个“特剐挺进队”队长,正是他立功讨好鬼子的机会,他是不会放手的,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再搞什么“放下屠刀”也不会“立地成佛”了,共产党是不会放过他的,在他手里杀害的共产党,他都记不清了。 流泽村有两个王廷玉的心腹特务,都住在方善,他们参加了一个“圣人道”组织,圣人道也叫“皇乡道”,领头的叫头绪,只要加入了圣人道,保你吃喝不愁,兜里揣金票。 进来的人必须每月传道三日,并在这三日招收道徒,使自己成为头绪,只要成了头绪,你就等于道成了。 其实这些传道者就是国民党笼络特务的组织,先从河南传到流泽,再由流泽传到各村。 开初流泽的头绪叫赵顺气,是万民绪传到他手里的,万民绪原来叫万明戌,就是为了显示他这个圣人道大头绪的威风,就改为万民绪(万民的头绪)。 王廷玉知道,前边他们杀害的那些共产党的消息,一定是这些道徒们传递的,不一定都是用钱在方善买来的, 买来的情报有虚假,弄不好就会吃亏,抓鸡不成反撒一把米。 于是王廷玉找来了李岁羊,告诉他这是他立功赎罪的机会来了,让他打听一下这个赵顺气在那个村传道,要他设法透漏给他一些情报。 开初李岁羊没有打什么二话,后来一想感觉不对,这王廷玉是个老奸巨猾的老情报手了,这让我给传递共产党八路的消息,不是分明在往绝路上引他吗。走后不久就返了回来,推脱干不了这事,让他找申何元干吧。 王廷玉知道他害怕什么,就实话告诉他:“这是个假情报,是专门让这些人上钩的,让共产党逮了这些人,你不就成了功臣了吗。” 李岁羊是个精明人,他是在试探这个老奸巨猾的王廷玉。 李岁羊按照王廷玉的话,打听到三天后赵顺气要在韩庄中道首(中道首就是一个职位,下一步就要升头绪了)李太保家里传道。 传道的时候有营帐(账房先生)、帮帐(副账房先生)、总领(管事的头)等,来这里听道的人是自愿的,也有发展过来的,凡来的人都要舍香钱和道供。 李岁羊早就有人发展他入“道”,这次去李太保家听“道”谁也高兴,因为他们都有利。每次传道赵顺气都要参加,还有他的助手王水则,他们传道都要得到香火钱和道供。 李岁羊听完道后记了帐要走时,赵顺气就叫住他,让他坐会儿再走,坐会儿就是想让他参加,定个时间,因为,他要不愿意参加,就不会来听道。 李岁羊知道机会来了,就按照王廷玉告诉他的话说:“过过这段时间吧,流泽镇才成立了新区,饭店也忙的很,每次会议都在哪订饭,我还得赶回去张罗。” 赵顺气知道他是副经理,这是他分内的事,一听说开会,赵顺气的耳朵就竖起来了,因为这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上一次万民绪杀得那些人,他一条消息就得了他半年也挣不够的钱。 “什么人开会呀,看来人不少吧,你还得亲自张罗。”赵顺气也在抓他的机会。 “神郊不是被屠村了吗,你想想什么人开会,这区上、县上能不重视。”李岁羊不能把话说的太详细了,万一引起赵顺气的怀疑。 听了李岁羊的话,赵顺气就差王水则到流泽打听,因为流泽有他们的人,都是道里的道徒,专门给他们收集情报的,即是李岁羊把整个开会的时间地点都说了,他都要派自己的人去证实的,这不单是几个钱,弄不好就会掉脑袋,这是挣的日本人的钱,是给日本人办事的。 位于流泽区的西大庙里进进出出都是忙于要开什么重要会议的来回穿梭的“工作人员”,这些都是米富贵跟王廷玉的计划安排的。 王水则的一举一动都在米富贵安排的公安人员的监视中。 七月十三日晚上,壶关县委在流泽区召开干部会议。 夜里十一点左右,在会场外围防守的李富则特别行动组成员得到了消息,从树掌方向来了一队便衣,已越过北行头朝流泽方向而去。 这无疑是万民绪上钩了。 第283章 第283章 李富则带着的黄山工作队和公安局的精干人员早已埋伏在大庙的四周屋顶上,大树上还有墙角上,区委书记侯中南和赵麦玲也听从李富则指挥奉命为阻击手,专门瞄准这个万民绪。 在地委锄奸队的侦查员刘宝婵跟香黛也带着几个队员赶来,面对“特剐挺进队”这些手段残忍又有点功夫的特务,特别行动队的力量也要加强。 大庙的会场布置的很隆重,大门紧闭着,站在外面看还有两个岗哨。在黑暗中,忽然有两个来抹岗哨的,两个岗哨没有吱声就被抹了拖在了庙后面。 庙后面埋伏着我们的人,一瞬间就把他们围起来,大家一看,来抹岗哨的反而被岗哨反制了。原来是王海水和桥头申掌柱(黄山区区警)装扮的岗哨,他们两个身手都不错,身体健壮如牛。 岗哨得让他们“抹了”,否则后面的敌人就不会老老实实进庙。 王海水和申掌柱换上特务的衣服,拐到庙门口跟前面的特务们挥挥手,告诉敌人意思是可以进庙了。 特务们听到指令,像一阵风一样窜了过来,在前面的王海水和申掌柱用力推开庙门大喊:“快投降吧,你们给包围了。” 话音刚落,只听正殿房顶上一声大喊:“打!”。那是刘宝婵她们。 顿时四面八方都一齐开了火,赵麦玲首先对准那个发命令的指挥开了枪,一枪找准了脑袋,侯中南对准那个机枪手,还没有等到他扣动扳机就一命呜呼了。 庙里一个人也没有,王海水和申掌柱跑到庙里抓起在关公塑像一边搁着一挺轻机枪就朝外扫射,顿时已经都冲进庙院里的特务倒下来一堆。 醒悟过来的特务们知道上当了,在申掌柱他们“缴枪不杀!”的大喊中,都纷纷扔下枪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从庙顶上下来的赵麦玲和侯中南在寻找她们打中了的万民绪,问特务,特务们都摇头说“没有。” “这个狗汉奸。”侯中南喃喃骂道。 李富则跟米富贵就在外面等着万民绪。 这还是王廷玉告诉他们的,他说万民绪一般不往前冲,每次比较大的行动都是派自己的副手代替他发命令,他躲在后面观战,直到肯定没事了,他才露面。 处决了这个大汉奸,使同志们都松了一口气,尽管神郊大惨案的阴影还堵在同志们的心口上。毕竟这里才刚刚解放,一切危险还摆在同志们的面前。 七月中旬,日军对逃往东部山区的二十七军残部反复扫荡,将预八师打残,师长被俘虏后投敌当了汉奸,其残部逃到河南豫西过了黄河。 这些投降日寇的顽军全部编入伪军,开始和日寇来剿灭我驻河北涉县抗日根据地的八路军一二九师。 顽固派陵川县县长投日当了汉奸,任了伪县长和县维持会会长。 顽固派的附城、礼义、平城的区长也全部投敌当了伪区长和区维持会会长。 驻河北涉县的八路军一二九师首长根据撤退到平顺县的我陵川党组织、共产党员和陵川的地方武装给上级的请战书,要求打回陵川去拯救在日寇统治下民不聊生的陵川民众。 部队首长深知占领南太行及陵川制高点要地的战略意义。占领陵川后,不仅河南豫北几个县可以囊括在怀抱,而且可随时出击中州大地。 现在顽军丢失陵川,我们可以毫无顾忌的、理直气壮地出兵和日伪军作战,相机占领之。 军区领导立即组织了磁县、武安、涉县、林县战役,史称:“磁武涉林战役”,这次战役歼灭朱怀冰部、鹿钟麟部和孙殿英部一万余人。之后又在林县发起了“林南战役”,经九天激烈战斗攻克敌伪据点八十余处,歼灭庞炳勋、孙殿英部日伪军七千余人,解放了太南、豫北四十万人口。 我晋冀鲁豫边区为适应抗战环境需要,根据中共河南省委撤至黄河南的实况,决定设立中共八地委、专署和军分区,来创建“太南”和“豫北”的抗日根据地。 决定设立陵高县委、县府。 把原来的陵川县分属四个县管辖:东部与南部仍为陵川县;西部和西南部与高平的东南部新设立陵高县;西北部边境部分村划长治县管辖;正北及东北部分村(主要是平城区)划壶关县管辖。 这四个县都属晋冀鲁豫边区太行行署领导,其中山西的陵川、陵高、在陵川西南边境晋城的柳树口新设立的晋东县和河南豫北的修武、辉县、博爱、沁阳、焦作和新设立的沁博、温孟、温陟等抗日民主县府划归新成立的太行第八专署管辖。 平城区归于壶关管辖,就是边区党委为了刚刚解放的壶南地区有个充分的对敌斗争空间,也使防止驻陵川日寇结集荫城、西火等长治日寇顺利通过平城据点来侵犯我壶南新的解放区。 打掉了宫崎的“特剐挺进队”后,暂时在壶关没有出现他的行动,不过壶关西部每个哨卡看的严严的,连妇救会的妇女同志都开始拿起枪杆子来站岗放哨了。 祖籍为陵川县的原平城区区长周刚在会议中知道平城区暂划归壶关管辖,便自报奋勇要参加解放平城。 侯国英笑道:“当初顽伪悬赏五百大洋捉拿你,咋,要去报这仇恨?” 周刚道:“报仇还谈不上,主要是我对平城熟悉,那里的伪军和特务汉奸有的就跟我是同乡,再说了,整个陵川都被鬼子占领了,这下平城给了我们了,我也得尽尽地主之义呀。” 侯国英道:“你就是不请战也要派你去,这次躲避不了,谁让你是陵川人来。解放了平城,我们壶关的南面就不怕南来的鬼子来杀人放火了,那里就是我们的南大门,我们要解放这个南大门然后守住它。” “侯县长,保证完成任务。”周刚行了个军礼。 自从他来到壶关到了民运工作队又兼任抗日县政府秘书后,他还没有打过一次过硬的战役,手还很是痒痒,再说在腰里沉睡了许久的匣子也该醒醒了。 过了两天,县委给他下达了命令,把壶南(东西柏林、百尺、流泽、常行、树掌等村)的民兵联防队都交给他指挥,争取早日解放平城。 平城是陵川、壶关、长治及河南林县的商品集散地,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十分繁华。明清时期,这片热土开始沸腾起来,羽翼丰满。昔日镇内的东西老街、十字巷、南堂巷设有各种店铺、商号、作坊,商铺发展到二百多家。 不仅镇内店铺林立,商贾云集、货堆如山,而且在晋城、阳城和河南的新乡、鹤壁、道口以及山东、安徽、湖北、江苏、浙江一带,都有平城人开的铁货铺、日杂店、布店、酒店等商号,跟长治荫城齐名。 史书记载,平城在明朝已有“百张炉、十作酿、千家店”之说,是当时的冶炼、酿酒、手工业的鼎盛发展时期。 三九年日军侵占上党后,在陵川县北十五里的平城镇南侧侍郎岗黄沙山顶筑建碉堡一座,住有日军和警备队几百人。 经常出扰在临近村庄和壶关县常行一带。抓人抢粮抢物,破坏抗日。 周刚到了平城,先是把自己带着的几个化了装的民兵队长、指导员还有村武委会主任安置在一个可靠的客栈里,他独自一个人到一直就没有中断联系的几个弟兄(也是同志)那里打探消息。 没有第一手资料是无法开展工作的,时过境迁,不像是三八年他在这里任区长的时候了,一切消息都有人向他汇报。 虽然现在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还没有变样,可是人心叵测,世事难料。 自鬼子进了平城,不少小商贩就关门了。现在开着的就是那些比较大一点和上面有关系不怕鬼子骚扰的店铺还开着。 在十字巷一家老豆腐作坊门前周刚忽然停下来脚步,这里的掌柜是他在平城任区长的时候安插这里的一个眼线,跟他父亲是老相好,名叫老相,周刚习惯叫他相二爹。 在顽匪悬赏捉拿他的时候,还是相二爹给他报的信。 老相忽然见周刚这个时候进来,忙打了个这里危险的手势。周刚也回了个手势,意思是说他有任务。 老相急忙把他领到作坊问道:“什么任务,这里都成了鬼子的天下了。” “就为这来的。”周刚道。 老相明白了周刚的意思,很兴奋:“咋,八路军要打过来啦?” “嗯,快了,来之前,我们得掌握敌情呀。” “哦,这个你不用发愁,老爹一直就在坚守岗位。那些中央军把陵川拱手让给了鬼子,还都投降当了汉奸,县城的抗日领导都撤到了平顺,咱平城有的就没有撤,还都在瞅机会跟鬼子斗哩。” “我知道,咱陵川的那些党员、领导干部和抗日武装还参加了解放壶南常行的斗争呢。” “你等会儿”。老相急匆匆地就出去了。 第284章 第284章 老相急匆匆地出去没一会儿,他领几个人进来,还没等这些人坐好就给周刚介绍:“他们都是商铺里的相公。正在等待……” 老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刚坐在一条板凳上的两个人站了起来朝周刚倾过身来同时叫到:“周区长。” 老相见状就知趣地向一边靠了靠。 周刚还觉得不好意思,冷落了相老爹,便冲老相道:“他们是我在平城区里的同志们,以前都是单线联系,跟您不打交道。” “现在我们跟相老爹可是一家人了,无话不谈。”其中一个解释。 正说间,又有几个后生进来,见了周刚一直端详,还问:“这不是周主任吗,还能认识我们吗?”他们已经接到内线同志的通知,说是壶南的同志要来,却不知道是周刚,周主任是他在民运工作队里的称呼。 周刚到觉得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新兵营的赤隆韬。”一个后生指指自己介绍道。 “刘明智。”另一个道。 “新兵营赤营长,杀敌英雄刘明智。认识,认识,我在民运工作队见过你们。特别是后来,赤营长带兵起义,离开了常行。”说着给他们伸出了拇指。 “赤营长不是掩护弟兄们被捕了吗?”周刚道。 “一言难尽啊周主任,我也是被我们的同志救了,在二十七军里也有我们的同志,我还想就这样了,没有栽倒小鬼子手里,栽倒堂堂的国军手里了。具体我们日后细谈吧。”赤隆韬道。 “你不是在团里当团副吗?”周刚又问刘明智。 “逃回来的,虽然失败了,但我没有投降。” “怎没投降,跟我们就不是投降?你是没有投降鬼子吧。”赤隆韬笑道。 “哦。彼此彼此啊。”刘明智道。 “现在我们都听老相的,他是我们的领导。”周刚道。 “什么官职啊?” “平城联防区民兵队长。”在座的几乎同时说道。 “那应该叫司令呀。”周刚道。 自五月大扫荡后,平城据点里的敌人增加了一倍兵力,有鬼子的一个小队,伪军一个中队,小钢炮二门,轻机枪三挺。 碉堡外围有铁丝网,铁丝网外还有一道沟,有吊桥。 增加的伪军里就有在常行二十七军里的投降士兵。看此情形,只有他出来攻击你的份,要想打掉这个据点肯定是不容易的。 刘明智和赤隆韬再说也比民兵们有战斗经验,他们早已经摸清了敌人的兵力情况。现在上级领导派周刚来了,就是要研究如何打掉这个炮楼,解放平城。 周刚发愁的是里面没有我们的内线,硬拼硬打是不行的。 老相说有一位我们的同志。 “一位是不够用的,也很危险。” “还有两位是在常行二十七军里三团的,思想比较激进,对国军的那一套早有不满情绪。”刘明智道:“我在团部也跟他们一样,只是我能被赤隆韬说服,而他们只是发发牢骚,没有人跟他们说离开顽固派跟共产党走的事。” “他们叫什么?”老相问。 “一个叫申新有,一个叫申富民,都是从桥上来的,可能就是一个村的。是被二十七军抓来当兵的,具体我也不了解。”刘明智道。 “交给我吧。”老相道。看的出来,他胸有成竹。 老相是据点里的常客,自从这里有了据点,老相就是每天进进出出的。这些周刚也知道,以前他在区里的不少情报还是老相从这里得到的,他最多搁一天就要往炮楼里送豆腐,从不间断。 为了安全起见,老相在里面就只发展了一个我们的同志,组织上也不让他随意发展那些先进分子,也不允许里面的那位同志随意发展任何一个人,即使感觉很可靠都不行。 现在是时候了,听周刚的话音想进行里应外合来完成打掉炮楼的任务。 如果那样的话,炮楼里面是我们的同志越多越好,不过首先得可靠,不能由着性子来,否则就会失败。 第二天老相进来炮楼,把豆腐放到厨房,厨房的大厨就是跟老相接头的同志,他叫魏永生,跟老相是同乡,他是在被敌人抓来垒炮楼时做灶房大师傅,为了吃饱肚子留在炮楼里的。 老相就是在送豆腐中认了这个老乡的,后来便成了我们的内线同志,兢兢业业,非常可靠,就连鬼子和伪军都说他老实。 老相告诉魏永生要想方设法把申新有、申富民两个伪军差出来。 魏永生一般不问老相让他做事的原因,只是听从照办。 魏永生差个人到外面做点事还是有机会的,因为他在厨房里想为谁就能为谁,不过也就是剩点好吃的或者开个小灶,其实这比其他事情都能随时笼络人心。 老相指定的那两个是新来的,要让他们听他的话,就得舍点东西。厨房里手勤快一点就能省些好吃的。 一天晚上魏永生故意把他们两个叫住问长问短,因为他们是壶关桥上人,想个借口也简单,打听事打听人都行,方正酒肉摆在他们面前,谁也不跟吃喝过不去。 三个人又吃又喝你一句他一句很快就混熟了。熟了就会经常在一起。几天后,他们出去遛街,魏永生让他到豆腐坊捎一块豆腐来。 这不是顺便的一个人情,没有人能够想到还有什么事。 二人进来豆腐坊,意外就碰到了刘明智。 大家寒暄一阵,申新有就问:“一块从常行出来,你跑哪了?” “打散了,我当了逃兵。” “逃哪了?” “我们找个地方吧,我请客。”刘明智道。 二人也不好意思推辞,就跟他上了隔壁的饭店。饭店里的掌柜也是我们的内线。 “你怎当了逃兵?”店掌柜给他们端来一盘红烧肉,一盘花生米,一壶酒。申富民问道。 “不想当汉奸。”刘明智道。 “……”二人没有吭声,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没有说你们呀,别见怪别见怪,兄弟们,来,喝,喝。” 城寨村盖万存一大早就叫上盖常孩到了流泽,说是区上叫他们,要准备解放平城了,问他们鼓捣的那些在打扫战场时缴获的武器弄了个什,盖常孩道:“都弄响了,都弄响了,坏的也比我们那新的过硬,还有不少德国造。” 张树芝指着他俩跟分区委书记侯中南道:“这两位是鼓捣枪支的行家,德国造的在他们手里都不在话下,这次解放平城他们得给我们提供过硬的武器。” “听说还有两架小钢炮也修好了?”侯中南道。 “修好了,修好了,就是子弹的问题了。”盖常孩道。 这时门外一声“报告!”,常行村的张小保和徐顺孩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张树芝认得后面跟着的就是卫家庄的村武委会主任郝石好和民兵队长魏春则。 自四〇年顽固派及二十七军屠杀魏家岭七名共产党民兵干部后,卫家庄的村民兵就纷纷要求参加抗日反顽战斗,在常行给国民党制造了不少案件。 张树芝来百尺组建民兵队伍时,卫家庄的民兵已经是一支战斗力很强的队伍,在参加今次解放常行的战斗中,起到了一支先锋队的作用。紧接着后面还跟着百尺、东柏林、西柏林等村的民兵联防队。 这次攻打平城碉堡的任务就交给了六区的民兵联防队,由常平张小保负责。 周刚跟张树芝、侯中南两位区领导已经把解放平城的详细作战计划拟定好了,当等接受任务的民兵来接受各自的任务。 就在平城碉堡里的申新有、申新富那日见到刘明智后,被他说服愿意做我们的内应,不过像申新有、申新富这种思想转变如此之快的人可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那是早已埋在他们心底愿望。 申新有和申新富对我们解放平城端掉平城碉堡的计划有了十足的信心,因为他们就是驻常行二十七军兵团的,如今常行已经回到了我们的手中。 七月二十九日,解放平城的战前动员会就在流泽召开,那声势浩大,参加的群众民兵挤挤攘攘,这是壶关人民冲破了日寇封锁的牢笼,赶跑了消极抗战,故意制造惨案对付同胞的顽固派冯铖季和二十七军、四十军等中央军,使顽固派统治了三年的六区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侯国英县长做战前动员讲话:“同志们,就在三年前,日寇的强化治安和铁壁合围政策把我们壶关的县委县抗日政府和民兵游击队挤到无有立足之地,上级地委领导将平顺县的十个村庄划归到我们壶关管辖范围,来作为我们的立足之地,三年后的今天,我们的晋冀鲁豫边区领导又把被日寇侵占的陵川北部平城区划归我们壶关管辖,这是上级领导吹响了让我们壶关人民团结起来迅速解放平城的号令,我们一定不辜负上级对我们壶关人民的希望,我们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完成……” 第285章 第285章 八月三日,端掉平城碉堡的战役打响了。 壶关六区的民兵联防队和平城区的民兵联防队还有撤离到平顺县的陵川共产党员及政府武装都来参加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战役,大家随着周刚的一声令下,攻打碉堡的战役就开始了。 盖万存、盖常孩领着城寨民兵守着他们修好的小钢炮朝敌人的据点开火,而敌人的小钢炮却被我们的内线人员给破坏,正在关键时期哑火了。 申新有和申新富把看守吊桥的伪军说服了,为我们放下了吊桥,顿时民兵大部队冲了进去。 申新有在碉堡里,把三挺轻机枪也弄到了我们的手里。这就是里应外合的力量。除了一些鬼子没有投降外,其余的伪军都缴械投降了。 盖万存、盖常孩和流泽村民兵雷长好在战斗中光荣牺牲。 十六日,八路军第一二九师一部东西两集团军由平顺、壶关地区出发,远距离奔袭林县城及其周围地区。 十七日夜,东集团包围林县城东北的南北陵阳、东西夏城等伪军据点,以吸引林县城伪军的注意力。 十八日凌晨,西集团乘势包围林县城,突入城内,战至十八日夜,除县城南关日军据点外,攻克林县城及其外围据点,歼伪军指挥部及保安司令部。同时,东集团亦歼伪暂编第四师第十团、伪暂编第4师师部、伪独立旅等部。西集团大部撤至城外待命。东西两集团南下追歼伪军残部。 二十四日,从安阳出援的日军一千余人进抵林县,从辉县出援的日军四百余人到达临淇。 二十六日,两路日军会攻原康,遭到西集团的阻击,被迫于当晚渡淇河撤至林县县城。 在历时九天的作战中,八路军一二九师部队共歼灭日伪军七千余人,击落日机一架,缴获山炮一门、迫击炮二十门、轻机枪八十三挺、步枪三千一百一十八支,攻克与收复据点八十多处,解放了林县以南、辉县以北拥有四十余万人口的广大地区。 就在八月十六日的八路军第一二九师一部对侵占河南省林县县城及其以南地区的伪军发动进攻的“林南战役”,于七月初部队就在平定、昔阳边沿活动。后奉命赶回团驻地,团首长召集各连主要干部开会,说明执行新的任务,随即向南出发。 行军进入壶关境内,在壶关的游风约十里岭驻下后,立即开始了战前练兵。任务还是保密的,包括连级以下干部都不知道是什么任务,也不知道战斗在什么地方,但是大家知道仗一定是要打的,还是一场大战。 为了迎接战斗,从行军一开始,给养从每人每天十二两(十六两的老秤)改为一斤半,大家再不吃桑树叶的饭了。 菜是没有的,壶关是山区缺水不种菜。农民家家都有一个或几个水缸。水是非常保贵的,除吃喝外,一个班洗脸用一盆水,洗完脸再洗脚。 炊事员肩上除了行军锅还有一副油盐担,一头是不大不小的油桶,一头是一包咸盐。司务军身上挂着两连大蒜,每逢开饭,每个班一碗盐水、几滴油,两三头大蒜。因为粮食已经够吃,大家的情绪还是很高的,心里都明白,这比去年吃糠和黑豆皮,已经强了几倍。 七月的天气几乎天天有雨,练兵演习每天弄得满身是泥,但阴雨天也给战士们带来了好处,不仅吃饭、喝水的问题解决了,而且洗衣服也有了水。 阴雨天,经常穿湿衣服,可是天气却不那么焖热,感到空气格外新鲜,精神为之一爽,使同志们感到最奇特的是在阴雨连绵的季节里。 山坡的石板上能长出大片大片的“地圪练”(地皮)来。这种东西如同凉粉皮一样,把它洗净拌上盐,真是好吃极了。 训练的课目主要有单兵动作,进攻及攻防战术等等。那时候的练兵,非常重视实兵演练。要求密切协同动作,熟记各种信号,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边训练边进行战前动员,大家蘑拳察掌,在等待着任务。 战役行动终于开始了,经过两天的白天行军,于夜间达到太行山之巅,但是雨一直没有停,同志们在行军途中听着团首长的动员,知道前边已是晋豫两省交界的主要通道,马上就要惩罚投降日寇的汗奸,解放豫北人民了…… 有力的动员,鼓舞着广大指战员必胜信心,首长要求大家雨夜行军下十八盘,要肃静,不能打瞌睡,决不能吸烟和打火光。 前卫连的蒋振林(连长)、高增全(副连长)同志分工前后照应,防止摔伤和掉队,高增全带领九班在连队后边跟进。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上面林着雨,下面踩着弯弯的石头路,一步步向山下移动,十八盘就在脚下了。 蜿蜒曲折的十八盘就像一道道弯曲的河道。同志们数着一盘、二盘……有的数到七、八盘就记不清了,索性不再数了。 山高坡徒,天黑路滑,炊事班的油盐担子,已摔了好几次跤,赶上去摸摸油桶,变了形,没有漏,只是食盐被水林得减少了些,没有盐可不行呀,炊事班长马上脱下衣服,又把盐包了几层。 前面传来了口令,“跟上跟上不要滑倒”,但还是有几个战士直挺挺地摔倒了,把枪也摔断了,马上就要进行战斗,而这支枪的确无法射击了,战士很难过。 雨夜中,看不清这个战士是不是在流泪,领导没有批评他,而是鼓励他:“打开仗时缴上敌人的一支抢补上,补偿自已的过失。” 陡峭而不断盘旋的十八盘,终于走下来了。 现在脚下是山坡与丘陵,前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啊呀!真痛快,顿觉心旷神怡,这些生长和战斗在冀中平原的干部和战士,一见到平川,情绪异常高涨。 部队在山坡下面尽是石子的小路上,按行军队形在路旁休息,吃的是玉米、黑豆合成的炒面,大家嚼了一阵,休息起来。 在南边路的右侧有一间低矮的小庙,北面墙己倒塌,南北洞穿着,还可以避雨,庙外有不少警卫人员,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破庙里,竟有十多位首长摊开地图在那里研究作战方案。 县委书记李唐跟同志们讲述着他带队接应一二九师部路过壶关的故事,谈到邓政委再次要求广大妇女放脚的事,他讲道: 早在十年前我们共产党就提倡妇女们不再缠脚,由于我们的封建思想留下来的隐患,至今有的地方还是无动于衷,因此在鬼子的今次五月大扫荡中,许多妇女同志就是因为缠脚的原因转移困难而造成敌人的糟蹋和杀害,就是由于缠脚的原因造成年轻力壮的妇女同志不能够拿起枪杆参加革命战斗。 邓政委的一席话让李唐跟侯国英陷入了沉思,就从最近的“神郊惨案”中就可以看出,那些妇女儿童惨遭杀害的情景又重新浮现在眼前,都是因为转移困难才惨死在敌人的屠杀中。但在六月十九日已经下达了缠脚令,由于战事紧张没有及时实施。 四二年的村选中,除根据地外,在敌人的占领区虽然也有许多主村成立了妇救会组织,但有大部分是秘密的不公开。 而凡是参加妇救会组织及其它各抗日工作单位的妇女同志,大部分是未缠脚的,这些妇女同志都是冲破封建甘心情愿留大脚的。 像二区妇救会主席宋菊花,南阳护冯家岭人,三八年参加革命,为我地下党组织交通员,四〇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一直担任我党地下联络员。 游击队员苏召兄同志,二区上好牢人,三六年参加革命,现在为河北沙河县独立营战士,战斗在晋冀豫边区三岔口一带打游击,是一名出色的女游击队员。 三区妇救会主席赵麦玲同志,三八年参加抗日军政大学一分校,四〇年参加革命。 马家庄妇救会秘书申金巧同志,党员,四〇年五月被顽固派反动武装以暗八路罪杀害。 三区北塔底村的王二则老妈妈,在四三年春季大参军运动中,为支持我党早日夺取全国抗战胜利,用武装保卫政权,保卫革命胜利果实,亲自动员三个亲生儿子报名参军,到前方奋勇杀敌。 这些事实证明,我们壶关妇女,深受旧社会“三座大山”的压迫和封建礼教的束缚,在政治上经济上没有地位,社会上备受歧视,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在三八年,日军从各个基地分九路向晋东南抗日根据地大举进攻,壶关妇女积极响应党提出的“清野空舍”的战斗口号,号召根据地村民,搬走全部粮食,不留一粒米给敌人,赶走牛、螺、马,搬掉锅盆碗盏,拔出碾子磨心,埋没水井,以饿死敌人,渴死敌人。 是抗日战争的烽火点燃了妇女的爱国觉悟,激励她们走上了民族解放和妇女解放的道路。 第286章 第286章 四〇年,根据地各妇救会成立,妇女抗日斗争风起云涌,势不可挡。 就在今年五月反扫荡后,广大妇女特别是壶南妇女同志们,在党的领导下,积极参加镇压汉奸,参加秋收生产,开展减租减息和纺织支前运动。 根据地广大妇女,纷纷走下炕台,走出家门,参加抗日战斗,送情报、救伤员、捉拿汉奸、破坏道路桥梁,直到反围攻胜利。 县委、抗日县府遵照首长的指示于四三年九月,第二道“严禁缠足令”在壶关大地开始严格实施。 严禁缠足令 (公元1943年9月19日) 区长、民教助理员、联合校长并转各村教员: 顷奉边府命令内称,此次反扫荡中又一次证明了妇女的大批死亡,因缠足而不能自由行动是主要原因之一,查我抗日民主根据地数年来的建设,这项工作是十分落后的,在各级同志们的思想中仍是忽视这一工作,今后在接近胜利之时,敌寇的扫荡将会更加残酷和频繁,为胜利地进行反扫荡,粉碎敌人的进攻,打下新民主主义社会基础,解除妇女的缠足痛苦,扫除封建残余加于妇女肉体上的罪恶,应该提起我们随时随地的警惕,都要努力,这是政治任务,不容熟视无睹,各级务必遵照边府过去所发指示,严厉对尚未缠足的青年妇女进行强制解放,毫不姑息地加以严厉处罚,并将此项罚金作为举办教育与救济灾民费用,不下最大决心,则根深蒂固的缠脚是不容易剪除的,希各级政府迅予执行。根据这一指示,在时间与作法上,特作如下规定,希迅予执行。 1、在时间上与要求:月底前为宣传动员时期, “十月一日”至“十日”进行一次检查,“十日”至月底为第二次检查时期,对不执行放足者予以不姑息的处罚。“十一月”至十一月底为第三次检查期,至年底仍有未放着,当按最后办法可以处理! 2、处罚办法:经第一次检查不放者,当予以说服数育,并给予警告,经第二次检查不放者,处罚三十元以下之罚金或五天禁闭;经第三次检查不放着,当处罚六十元以下之罚金或十天禁闭;经第四次检查不放者,当处罚九十元以下之罚金或十五天禁闭。以上处罚权属区公所,并由县委托各联合校长予以处罚,但罚禁闭仍属区公所。以上罚额任何人不得动用开支,一律交县统一分配。如动用则以贪污公款论罪。 经几次检查教育处罚仍不改者,当送县予以处理,定加予以严办。 在十五岁以下年青幼女,其父母仍强追其缠足,经教育说服检查不改者,经第二次检查后,当处罚其父母五百元以下之罚金或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3、年龄上规定:自现在起,凡十五岁以下年青幼女,仍有缠足者,当按规定处罚其父母五百元以下罚金或一年有期徒刑。凡二十五岁以下青年妇女,均一律进行放足,但为避免逃避现象,不一定限制在二十五岁以下,凡在二十五岁左右者均可予以处罚,为了减少因放足而增加的妇女痛苦起见,暂规定在第一、二次检查时,包脚布应减去一半,长最多不能超过小尺的一尺半长。第三次检查时,包脚布一律除掉。如有不遵守者,经查出除按规定处罚外,并将包脚布予以没收消掉。 4、作法:根据过去的经验,这一段工作总不能坚持到底,且阻碍甚多,故这次除特别责成各区民教助理员同志与联合校长负专门督促检查外,并应取得各系统各个干部的密切配合,进行广泛的宣传动员,造成一种热潮。其次是应当有计划的有重点的在几个村庄内求得彻底实现,以影响和推动其它各村。责成联合校长在创造模范学校的村子,保证妇女放足的完成,民教助理员同志可自由选择一个村负责检查,民教科负责安口村的检查,高校负责白家庄的检查。 在宣传动员上,首先是将各村教员,义务教员,村干部动员起来,并先由本身来做起。在处罚时也应先处罚干部,以起带头模范作用。进行宣传应利用民众学校和小学校及学区会上来宣传。如因放足而妇女或学校女生不来上课时,应当接规定予以处罚,否则不但放足不能实现,相反的更会影响社会教育的进行,是应当严加注意的,宣传内容应当是缠足的害处与放足的好处,特别是实际的例子,其次是放足的规定办法和处罚办法等。 在进行处罚时不普遍进行,而应抽出几个典型的予以处罚,以影响其他。但既经处罚一定要执行,不能说了不算! 5、注意的几点:(1)以应当注意不应因妇女放足而使群众对干都发生不满的现象,干部怕群众不满而不敢大胆的去处理。(2)克服过去下罢指示即算完事的现象。(3)这次一定要进行处罚,但也不应放掉说服教育,且是很重要的,同时处罚时也要分对象! 6、特责成联合学区与民教助理员于“十日”前将进行结果及检查结果作一报告,于十月底在工作报告内,放足是报告的一个内容,并将罚额交来,于小学教员放秋假前做出总结来! 最后,这一工作如能抓紧时间,按规定日期来进行,一边秋收一边动员,且可使工作不至拖延,时间太长而误其他工作。希各位同志注意,如在规定上有不同意地方或不合适处,希来信告知。 县长 候国英 科长 王自励 县组织部副部长薛润玉(河南滑县人)、县妇救会主席江平,一区宣传干事黄雁(河南洛阳市人)等女同志,组成放脚工作组,具体负责这次的放脚工作。刚刚解放的壶南六区由区委书记侯中南负责。 要顺利完成县委、抗日县府这一艰巨的任务就得首先在各主村完善妇救会(妇女救国会)组织。 她们带领大家学习了各个历史时期的放脚运动。 让妇女们学习晚清时期的戏剧《黄绣球》,妇女“解放”了自己的缠足,双脚就不再成为问题,不论旅行、思考、行动,仅仅凭借“解放”的意志,就忽略掉她那已经扭曲变形、像油炸麻花一样不能拉直回复原状的脚骨带来的痛苦。 学习现实中的女杰秋瑾:“争如放足多爽快,行道路,艰难从不皱眉头”。 她们把这些都翻译成白话文,让妇女们懂得缠脚对自己的痛苦和不公平。 在放脚工作中,住在牛居村的抗日高小宋世洪作词,夏馨雨作曲,给放脚工作创作了一首歌曲。 弱不禁风的身儿 在三寸金莲中挣扎 恐怖的封建束缚 是中国妇女的灾难 怒吼吧 我们要做家的主人 呐喊吧 我们要做巾帼英雄 …… 锁在囚笼的鸟儿 在层层裹脚布中挣扎 长辈拧脚时的狞笑 是娇小女儿的尖叫 放脚吧 我们要沐浴门外的阳光 歌唱吧 我们要做劳动模范 …… 抗日高小学员常改娥在这次妇女放脚中真是体会到了放脚的好处,却是还有妇女穿着大鞋里面塞着棉花的假放脚现象,还有的妇女来回躲着检查放脚的工作人员。 常改娥被妇救会安排为检查放脚的工作人员,从开始整整半年也没有离开过工作岗位。 在她的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乔达,特别是乔达曾经跟她说过一个叫“蝎子”的人,乔达问她听说过这个人没有,那是第一次在哨口查住的那个早上。 常改娥是那个哨口小队长,不想遇到的是从常行跑回来的乔达,她不想让别的同志知道他们认识,甚至他们还是未过门的一对鸳鸯。 她可是才从自己那个虹梯关老家出来还不够一年,她还是抗日高小的一名学员,要让同志们知道了她还有这样一个参加国民党的未婚夫还不被学校开除出来。 她知道她被妇救会推荐到抗日高小学习是被她怀疑的那个共产党八路“刘涛”帮的忙,后来她也证实了,才知道那还是个大英雄,叫刘达飙。 到了抗日高小才知道好姐妹乔变英早已是花园梯妇救会主席,就是因为在她的周围有了牛小西和乔达,她才不被妇救会吸收。 她让哨口的战士将他押到村公所就是想私下告诉这个乔达不要说出他们的关系来。 一般抓到的不明身份的人都要交到上面接受审查,哨口的任何人没有权利处置。 常改娥让大家排好队开始了训练,便私自到了村公所。她要先“审审”这个从常行来的“特务”。 开始乔达还以为到了还没有圆房的妻子常改娥手里一切就好办了,他就是来投奔共产党八路军的,八路军的传单上写的明明白白的:欢迎常行的同 胞兄弟来北面跟八路军一道共同打鬼子。 他跟八路军没有血债。 他是光明正大地弃暗投明的同胞兄弟,他跟牛小西还跟小鬼子开过仗,牛小西牺牲了,他侥幸捡了一条命。 没想到这个常改娥根本不认他,还说她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审问他究竟是带着什么任务来的。 没想到乔达的大烟瘾犯了,焦虑不安,抓头挠腮的。常改娥没见过他这个症状,也不知道他吸大烟,还以为他犯病了。 急忙叫人将他送到地委后方医院,原来是大烟瘾犯了。?? 第287章 第287章 四二、四三年,连续二年的旱情造成全民灾荒,死者不计其数,生者以树皮、草根为食,不少村民由于几天吃不到东西,勉强找了点粮食,吃多被撑死。 从四二年春到四三年秋,发生在河南的灾情更为严重。四二年春,天旱无雨,夏粮收成无几,春旱持续发展,许多地方大秋作物无法下种,致使秋收所获甚微。 四三年灾情更为严重,先是旱灾,自春到秋久旱无雨长达八个月。许多水井干涸,河水断流,甚至人畜的饮水都成了问题。 除了旱灾、水灾外,还有雹灾和虫灾,冰雹大者如鸡蛋。蝗虫之多,遮天蔽日,蝗虫飞过来就像天阴了一样,遮住太阳都看不见了。大的蝗群方圆几里,一落地,顷刻间就把几亩、几十亩甚至几百亩农作物吃得一干二净。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由于河南地处前线,交通堵塞,信息误导等原因,导致饥荒遍及全省。许多地方几乎是‘家家添新坟,村村有哭声’。有些老百姓为了糊口,拆了房屋,拿着木料到冀鲁豫、冀中去换粮食,那一带比冀南好些。 还有不少人为了求生,不得不背井离乡逃荒外地。 县委、抗日县府号召壶关人民要发扬人道主义精神,献出一份爱心接纳逃难同胞,给他们饭吃,给他们房住。一时间,整个壶关的庙宇、空宅、土窑洞都住上了灾民。 晋冀鲁豫边区指示:目前五、六分区灾情至为严重,约近半数人民已无粮可食,饿死者日有所闻,春耕已陷停顿,必须以全区力量之支援,时刻渡过难关。 当时根据地控制区的灾情亦十分严重。上级提出抢种,免粮,以工代赈之类的救济灾民主要手段,太行地区四二年减免公粮五万六千余石,但外来灾民加剧了根据地负担,根据地接纳能力有限。? 县委提出了生产渡荒及人定胜天的号召,为了群众负担的减轻,军队与县府都进行了开荒种菜与人民同甘共苦,同食康菜。 县党政机关干部一面工作,一面在安口村之南山开荒种田一百一十余亩。十月,共收回粮、菜一万余斤。除机关自给外,还支援了一部分无依无靠的困难群众。 县独立营开荒种菜七十亩,秋后收获的山药、萝卜等,保证了全年蔬菜自给。党、政、军机关以实际行动带动了全县人民的生产自救和节约渡荒运动。 在灾荒的困难生活下,鬼子汉奸又不断出来抢夺群众的一点点顾命粮。组织青苗抢收队到地里收谷穗,上级又组织武装独立营及民兵到边地打击敌人抢粮队,发动群众遍地埋地l,敌人在地l封锁及武装打击下,保卫了群众粮食。 九月中旬,接到情报称,驻长治县韩川、苏店、贾掌据点的日伪军要来五区抢粮,区长杜继周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由第五区区干队、黄山工作队以及申家岭、谷驼、禾登、阳护等四个联防区民兵共二百余人,来迎接敌人的这次抢粮活动。 参加会议的有黄山工作队正副队长(王怀德、李富则)、石岩头村村长平春喜、民兵队长平反有,寨上民兵队长杨良英,河南庄民兵队长李顺则,辛寨民兵队长苏楼则,还有护送潞麻的紫岩掌、谷驼的姜明则、常有好、郭贵春等骨干。 区长杜继周看着个个精神抖擞的民兵骨干,心里早已有了必胜的信心。黄山工作队是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队伍,护送潞麻小分队也是一支久经考验的武装力量,这区区一个鬼子的抢粮队不会在我们的青纱帐里讨到便宜。 “同志们,据情报消息,这次鬼子的抢粮队大概要有三个小队一百五十余人,我们是二百余人的精干队伍,我们不怕他们来抢粮,但是,我们必须有高度的思想准备,不能有麻痹思想,要发扬黄山工作队抢夺敌人迫击炮的精神,要学习护送潞麻小分队机智勇敢的对敌斗争经验,顺利完成打击这次鬼子的抢粮活动。” 工作队副队长李富则道:“我的意见是,我们不能一直等敌人来抢我们的粮食,难道我们就不能去抢他们的粮食吗,他们抢的是我们的刚刚成熟或者有的是还没有成熟的粮食,就像那些小麻子、大葱等作物。” 王海水给李富则卷好一袋烟递给他:“大队长的意见呢。” 王怀德道:“李队长已经在秋头就跟我说过,要发扬去年辛寨民兵的精神,敌人抢走我们的粮食,翻过来我们从敌人的嘴里夺回来。” 会场上一阵阵鼓掌声。 李富则听到鼓掌就站起来,左脚踩在板凳上,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欲说又止。 区长杜继周道:“说呗,李队长,这是个好主意呀。” “还是让人家苏二驴说说吧,人家去年就做了。”苏二驴是苏楼则的外号,苏东保外号“苏驴则”,这苏楼则跟苏东保一个脾性。 苏楼则一听让他说就急了眼:“我长这么大就没有在这种场合说过话,去年我们那就是临时起的意,有一次在护秋巡夜时碰到了敌人抢粮的车队就来了这个意思,看着他们拉走我们辛辛苦苦一年的粮食,红了眼。” “你不说到说了,还是没有在这个场合说过话。”王海水笑道。 会场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十三日,三个据点里的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二个小队)分三路分别从北宋壁至南阳护、西故县至宋堡、贾掌至大山南各挟持民夫、车辆进入我五区青纱帐开始抢粮。 黄山游击队、辛寨联防区民兵隐蔽在辛寨、阳护、黄家川一带,从韩川来的日伪军刚刚进入青纱帐就遭到我联防区民兵的伏击。 日伪军这次都有了经验,他们专门跟为他们抢粮的民夫混在一起,使我们的地l不敢拉线,手l弹不敢乱扔,只能以麻雀战的方式进行骚扰。 不过他们即使抢上粮食装好车辆,只要一出青纱帐就会遭到我民兵的又一次伏击,使满载的粮食车辆不能顺利通过。 为了怕鬼子进村遭害群众,各村的妇救会已经将村里老弱病残的群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就在转移村里群众的时候,区妇救会主席宋菊花忽然想到了被妇救会安置在各个村口或者村边庙宇里和护秋土窑洞里的从河南逃难上来的灾民,这些灾民如不及时安排他们转移,一定会遭到鬼子的残害。 于是宋菊花急忙派区妇救会几个成员到这些地方通知并安置刚刚来到这个“人不熟地不熟”的地方的灾民迅速转移。 这是关系到我们执行县委县政府关于“全国同胞是一家,有我的就有你的,大家同心协力共度难关”的精神的实际行动。 现在的妇女们可不比从前了,她们都学会了打枪,学会了扔手l弹,学会了埋地l拉地l,敢于跟小股敌人打伏击和遭遇仗了。 北阳护的妇女民兵曹新荣和阳护村任柳月奉命到牛王岭、辛寨一带通知和帮助住在村外土地庙和土窑洞里从河南逃荒上来的灾民转移。 任务完成后,她们往回返程,走到牛王岭村口西红土坡底,忽然听到坡北面有微弱的呼叫声,二人吓得魂飞魄散,双手死死把枪抱在怀里望着传出声音的地方不敢动。 听到北面不远处还有零星的枪声,胆子壮大了一点,还以为是耳朵听错了,不知道是哪个游魂野鬼在喊叫。过了一会儿,还是那种微弱的声音,细听好像是有人在喊“救命。” 任柳月小声道:“是在喊救命。是不是我们那个同志受了伤在里面?”嘴里说却不敢往前走。 曹新荣道:“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喊救命一定是遇到困难了,有人遇到困难我们就得去救,今天我们不是去救那些灾民了吗。” 任柳月点点头,于是就战战兢兢地往哪声音的地方过去。 翻过坡北面的一个蒿草凸,她俩看到了一道刚刚划破的湿土,再往前走,一支长枪丢在哪里,这时又听到一声喊叫:“救命”,这声音别别扭扭的不像我们本地人在喊叫,就“救命”两个字都喊的不流利。 再往前走,她们看清了,那是有人掉到窑圪筒(废弃不用的煤窑)里了,求救声又一次传出来。 “我们的同志。”任柳月道。 “不像,要不他是鬼子?” “鬼子?” “你看那支枪,那刺刀。” “那我们就把他砸死吧。” 曹新荣道:“不敢不敢,我们不是学过优待俘虏政策吗。要不我们先问问他是谁?” “你是谁?噢——你是谁?” 下面传出来“喔喔的——救命——”的声音。 第288章 第288章 掉下去的就是一个日本兵,他是来这里解手掉下去的。二人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辛寨区干队,才把这个日本兵救上来。 救上来的日本兵专门找到救他的任柳月和曹新荣,向她们鞠躬、答谢。她们看出来这个日本兵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孩子。 任柳月是在江平离开黄山后,参加了妇救会,现在她已经学会了打枪,学会了传递鸡毛信,是黄山区的一位优秀的交通员。 这次鬼子的抢粮,是五区武装在杜继周区长的亲自带领下,牵着鬼子鼻子走的一次战斗。按照我们的战斗计划是,看好阳护一带的高产粮食区,不让鬼子抢走一粒粮食,故意放松让鬼子抢一些靠山坡的低产粮食,让我们的侦察员化装成民夫跟着敌人的车辆摸清敌人的存粮仓库地点。 化装成民夫的侦察员是辛寨苏楼则、河南庄李顺则,他们将两个赶车的民夫换掉,混在赶车的民夫里,到了韩川,又径直把抢来的粮食拉到离韩川不远的经坊村,然后将民夫统统换成伪军,由鬼子押着伪军朝他们的仓库而去。 所有民夫就住在经坊村的一家财主大院里。 李顺则悄悄问苏楼则:“怎么办二驴子?” 苏楼则看看天色已晚,太阳已经落山了,西山的霞光红彤彤的,就像是被火山的火光染红了似的。早霞不出门,晚霞晒死人,明天又是一个好天。 “晚上再说吧,看来鬼子明天还要出动。”苏楼则道。 天刚黑,民夫们就在财主院就地打坐吃了顿便饭,然后一个鬼子端着枪过来“哇啦哇啦”一阵,随即一个伪军道:“太君说了,所有民夫今晚就在这里睡觉,不得外出,否则死啦死啦的。” 挨到半夜,苏楼则叫醒李顺则,悄悄道:“我们想办法爬墙出去,顺车印就能找到仓库的位置。” 李顺则点点头,二人看了一下,院子里除了打鼾声就是蛐蛐“唧唧唧”的叫声,站岗的伪军和那个小鬼子也在睡觉。 财主家是一处四合院,其楼房上的窗户都是破旧不堪的,主楼跟配楼墙角较矮,是风楼,风楼也就五六尺高,从风楼上去就是二层楼的窗户,窗户都已经成了黑洞洞的窟窿。 苏楼则跟李顺则选最低的风楼那处悄悄摸过去,两个站岗的就在大门的背风处睡得正香。 他们轻轻地没费吹灰之力就上来楼,楼上的窗户也是大开的。他们迅速从后楼窗爬下去,双手扒着楼窗底棱,将全部身子吊直,双脚离地面也就五尺来高,这样一放手,轻轻地就能坠地,发不出任何声响。 其实,鬼子对赶车的民夫也没有个具体统计,即使他两个走了,鬼子一时也弄不清楚有人逃跑了,除非是有人发现后汇报。 二人顺着车轱辘印走了大约二里多地又进了一个小村,这个村就几户人家,车轱辘印到了一处大宅院就没有了,这个大宅院就是鬼子的仓库。 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谁?那个?” 随即就有人吹响了哨子。 “不好,发觉了。”苏楼则道。正说间,忽然被李顺则踹了一下,只听他悄悄说声:“这里交给你了小驴。” 他抬头发现李顺则已经从他的相反方向跑了。 听到哨声的敌人有一个排,他们是看护粮食仓库的。 他们朝李顺则跑走的方向追去,那个方向就是韩川鬼子据点的方向。 苏楼则知道李顺则是什么意图。这个时候不是他想李顺则同志的时候,他得赶紧回去那个大院里,他要看看鬼子天明要有什么动静,他如果要走了,敌人就会怀疑仓库要出事,这次的侦查任务就是个失败。 天明,伪军们赶着车来到了民夫住着的地方。 荷枪实弹的鬼子押着民夫赶着牲口出了四合院。 苏楼则不知道李顺则现在的情况,鬼子关于昨晚的情况就连个屁都没放。民夫们有赶车的有收庄稼的,至于缺了一个李顺则的确是不怎么明显。 难道鬼子知道了故意来个反侦查?专门引我们上钩? 苏楼则最怕的就是这一点。 敌人出动了还是昨天的那么多兵。这些兵直接开往荫城方向。 苏楼则不知道该去报信还是继续跟着鬼子。如果鬼子真的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会来个反侦察,那么今天突袭鬼子的粮库是最好的机会。 “小驴。”忽然民夫里有人叫他。 苏楼则扭头发现叫他的人是个比他岁数小一点的。他没有见过他。可是“小驴”这一声,是他在黄山习惯的,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有人这样叫他,就像暗号一样。 “我是昨天跟你们一块混进来的。北阳护的王秋顺。”那人悄声道。 “谁让你找我的。”苏楼则有点疑惑。 “杜区长杜继周,李队长李富则。”那个王秋顺道:“就怕你们出事情,没有个照应,让我秘密跟踪,不跟你们联系,除非到非联系不可的时候。昨天晚上我见你们出去,随后我们那里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直到你顺利进来,你下楼最后落脚的时候那里有个吃饭坐过的木凳子,要不你就得跳下来弄出动静。” 苏楼则仔细回忆一下,还真是,他虽然没在意是我们自己人故意放过去的,他在当时总是一时庆幸过这个合合适适的凳子。这李富则就是比他多个心眼,他想。 “你趁机回去报信吧,我跟着他们。如有情况,我也会设法离开回去通知的。”王秋顺道。 苏楼则又仔细看了那个王秋顺一眼,也不知是感激还是敬慰。 等在五区的全部武装见到苏楼则带来的消息,区长杜继周跟王怀德队长当机立断,马上集合队伍前往韩川趁鬼子出门抢粮,粮库空虚之关头,去捣毁敌人的仓库,抢回我们的粮食。 这次战斗打的很顺利,守粮日伪军一个排那会是我们区干民兵的对手,听到枪声就纷纷跑到韩川报信去了。 等到鬼子的援军感到,我们已经顺利而归,抢走鬼子粮库一半多粮食五千余斤。 这次鬼子的抢粮,在五区区长杜继周的直接指挥下,粉碎了日伪军一百五十余人在紫岩掌、谷驼、寨上等村的抢粮活动,共毙、伤、俘日伪军十一人。第二天反抢夺鬼子粮库粮食五千余斤。 第二日鬼子从荫城出发抢粮,从东柏林转至店上。跟随鬼子负责协助苏楼则的完成任务的北阳护民兵王秋顺在战斗中牺牲。 没过几天,我们通过内线得知那晚跟苏楼则一块去侦查的河南庄李顺则被敌人发觉,为了调开敌人的视线掩护苏楼则撤退,被敌人追上,带到韩川据点严刑审讯。 李顺则同志只说自己饿的顶不住才去偷粮食的,敌人问他是哪里人,他只咬定自己是河南人,才逃荒上来的,还学着一口流利的河南话,敌人见审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在韩川把他杀害。 苏楼则对着区长和李富则喃喃道:“他奶呀,就我这头小驴命大。” 十六日,驻壶日伪军集结二个中队的武装出发泽井一带抢粮,在县委县政府的周密部署下,八路军三十二团九连、县独立营、一区区干队密切配合,由独立营副营长苟在合指挥与抢粮日军展开了激战。 当天,敌人出动一个大队的伪军(有二百多人)和三百辆马车到我边缘区泽井抢粮,我军决定进攻出来抢粮的伪军,保卫秋收。 参加战斗的部队有八路军三十二团九连和我独立营一连,在制定作战方案时有两种意见,一连连长刘达飚(刘宝库)主张从侧面悄悄进村,切断敌人退路,然后从正面发起进攻。 但副营长苟在合的意见是正面进攻。这样就决定,在九连从山后进攻的同时,由秦德彪带一个排从正面往上攻,当同志们攻上去时,敌人已经和老百姓混在一起,苍惶逃出村外。我们无法打枪,只得眼睁睁地看敌人逃跑,也无法扩大战果,没能给敌人以应有的打击。 这次战斗,打死打伤日军二十多名,夺回粮食十二万斤。指挥抢粮的伪县长李慎言率敌败阵逃跑。 十九日,敌人又向城北去抢。消息传来,一连刘达飚奉命开到城北土河一带阻上敌人抢粮。敌人先占据有利地势控制了城北外小庙,卫指导员带一个排进攻占领小庙的敌人,由刘达飙一连机枪掩护。 攻庙的战士刚攻到半山腰,便有一股敌人从一连机枪阵地后面包抄过来。为防止机枪落入敌手,刘达飚一面排通讯员通知攻庙的那个排撤下来,一面命令机枪撤退,在撤退途中有两个战士辆性,由于庙没有攻下,敌人抢走了粮食。 就在十六日,日本鬼子和警备队挟民夫一千余人、铁脚车六百余辆。到泽井村一带抢粮,受到八路等三十二团九连和壶关独立营一连及一区区干队、民兵的英勇抗击,被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第289章 第289章 泽井群众为庆祝护粮战斗的胜利编唱了歌曲。歌词大意是: 泽井村“抗日民歌” 一 壶关城,泽井村, 鬼子们常常来发疯。 抢粮食,抓壮丁, 搅的群众不安生! 呀呼咿呀咳, 搅的群众不安生! 二 九月里,地里黄, 鬼子兵不明进村庄。 家里抱,地里抢, 粮食包袱都抢光! 呀呼咿呀咳, 粮食包袱都抢光! 三 曹连长指挥的高, 民兵和部队配合的好。 机关枪,小钢炮, 打的敌人一溜跑! 呀呼咿呀咳, 打的敌人一溜跑! 四 军民团结保家乡, 铁雷、石雷摆战场。 敌人再要来侵犯, 叫他尝尝麻雀战! 呀呼咿呀咳, 叫他尝尝麻雀战! 五 背布袋,担拔蓝, 男女老少都喜欢。 小孩背,大人担, 保护粮食为抗战! 呀呼咿呀咳, 保护粮食为抗战! 十二月,原在敌占区之北凰、修善两个分区委,因暴露随即撤消。新成立壶关县敌占区分区委(住地不固定)与县委敌工部联系。代理书记平怀发。 根据对敌斗争需要,县委决定,县党政群团各机关迁往郭家驼村。十二月又迁到大井村一带办公。 十二月二日,壶关县农民救国会向全县农民发出七条斗争钢领,具体内容是: (一)反对顽固派特务机关的特务政策,反对变天谣言,决心跟共产党走。 (二)彻底实行二五减租(即应交一斗租,减二升半,只交七升半),保障佃权。 (三)清理旧债,依法抽回文书,收回押地。 (四)努力生产,辛勤劳动,多开荒多拾肥,参加互助打工,渡过荒年。 (五)开展职工复工运动,安置失业工人,改用粮食工资,改善职工生活,增加生产。 (六)农会是农民自己的组织力量,农民要参加农会,团结在农会的周围。 (七)农民要能文能武,上冬学变脑筋,参加民兵保卫生产。 十日,县委召集区级以上党员干部以及独立管、游击队干部,在安口村召开政治工作会议。 县委书记李唐讲述了国内外形势并部署了今后的工作。鉴于英、美开辟第二战场,国际国内形势一片大好,根据地不断扩大,群众抗日的热情迅速高涨。 为了进一步鼓舞斗志,瓦解敌人,争取抗日战争的早日胜利。除在军事上积极打击敌伪外,根据上级党委的指示大力开展对敌政治攻势,宣传今年打败德国,明年打败日本。 针对日军更换其进攻策略,采取战略防御,根据驻壶关县日军的实际力量,他指出: 我们必须有准备地以武装斗争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不失时机地开展破公路,割电线,围困踞点等斗争形式。并要加强政治攻势,开展喊话活动,动摇敌心。促使有爱国之心的伪军人员弃暗投明,争取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八一”前夕,全县党政军民各教亡团体,联合组织了一次大的政治攻势,用一周的时间,在敌战区周围开展广泛地宣传。 一天晚上,全县组织了五个小组,分别向壶关具城关和四个敌伪占领的据点周围活动散发传单,向敌伪喊话。 有的还带着伪军家属,向据点里的儿子进行了喊话教育,要他们认清形势,弃暗投明,戴罪立功,一时有困难不能过来,也要做到“身在曹官心在汉”不忘自己是炎黄子孙。 我们的部队也分成五组,由班排长分别带领,掩护宣传组的活动。 这天独立营副政治委员韦思襄带一个步枪班,一挺机枪,一个掷弹筒,配合太行四军分区政治部派来的一个反战同盟小组。 组长卢镜升到河口据点进行喊话,担任喊话的是一九四二年“五一”反扫荡时俘获的一个日本人叫镰田金太郎还有一九四一年被捕的宫川英男,经过教育,认清了形势,明白了他们是上当受骗,替日本帝国主义者当炮灰,残害中国人民,后来参加了反日同盟,和中国抗日部队合作,向日寇作斗争。 反战同盟小组就是专门从事对日工作的,其任务有三: 第一、向根据地群众宣传政策,在根据地(或解放区)内,组织被俘虏的日本官兵(经过教育参加了八路军的日本同志)对根据地,边沿区的人民群众作宣传,来扩大我军执行政策的影响。 第二、向敌占区、碉堡或战场的日军官宣传我军的政策,除喊话外,就是在敌人调堡周围及附近村庄散发传单成小册子,如遇到日本的传统节日还要送去相应的礼品等。 第三、对被俘虏的日军人员进行思想教育。 在完成上述任务后,反战同盟小组的同志要以身作则,模范地执行党的各项政策,无论平时、战时都要出没在敌占区周围或中心区,张贴标语,散发传单,或直接对敌喊话。 卢镜升一直是做日军工作的,对日军宣传我党制定的敌伪军政策,是我军政治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 在战争中,两军对垒,你死我活,一旦敌人放下武器,对其官兵不仅不杀害而且给予生活上的优待,并经过教育争取过来壮大自己的力量,这是八路军的一贯政策。 日本的统治者与那些顽固派一样,都对我们八路军进行恶毒攻击,漫骂我们杀人放火,其实,杀人放火的正是他们。 我们在战场上,敌占区必须对敌开展喊话教育,宣传我党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以扩大影响,瓦解敌营。 河口据点的日军小队长,正好和这位反战同盟的日本人是一个村里的人,又是同班同学,还是一块被征参加侵华日军的,入伍后在一个班,“五一”扫荡时被俘。 当他被俘后,日军宣传,凡是被八路军抓住的人,都要砍头,所以河口村据点这个小队长听信了欺骗宣传,加深了对我们的仇恨,每次出来“清剿”,十分猖狂,以求给他们的好友报仇。 这天晚上,韦思襄带人来到碉堡外不远处,找个地形荫蔽起来。 这里住日军一个小队(班),碉堡就筑在一条深沟的岸上,河口村的日军碉堡,就是敌占区,是许多碉堡中最适宜喊话宣传的一个,深沟窄(约宽二三十米),对岸的小土岗与碉堡呈水平线,相距仅四十米左右,夜间喊话听的一清而楚,还能隐约地看到日本哨兵的行动。 韦思襄选了十分有利的地势,将警卫战士布置在沟的两头警戒,以防敌人的出击包围。 卢镜升和日本的两位同志宫川英男、镰田金太郎(这是两位参加我军的日本同志)还有在阳护一带被任柳月救起的那个掉到坑里的日本兵叫小田建雄的,带着六、七名战士来到了河口据点,他们挖好掩护体,小心地匍匐下来,用纸做好的喇叭筒就对敌人开始喊话了: 先讲:日本的国内情况,我们两年(指当时提出的今年打倒希特勒,明年打败小日本,两年就将取得胜利)的胜利形势。 进一步再讲:你们为谁打战?为谁卖命?到头来只落得《白木匣子(指骨灰盒)》捎回国,以及我八路军官兵平等,优待俘虏等等。 然后由日本的同志讲形势,讲道理,卢镜升讲八路军对敌的宽大政策。 正在讲话期间,炮楼里里立即传来了枪声和叫骂声,枪声稍停,反战同盟的那位镰田金太郎就说话了:“我确实是镰田金太郎”。 碉堡里响起了怀疑的问话:“你不是叫八路军活埋了吗? ” 镰田金太郎马上回答:“那是军阀骗我们,八路优待很讲人道主义,我现在不但活的很好,还治好了我的病,每天知道很多道理,我们过去是上了当,不该替军阀当炮灰作无谓牺牲。” 调堡里非常安静的听着,还可隐约看到碉堡里的人来回走动,因我们事前就知道长治一带来的日本部队,都是日本东北地区秋田县方面的人,而且那个小队长是镰田金太郎的同学,所以对方一回话,我们就知道是小队长了。 以往进行喊话宣传,都是不几分钟后就开枪还击了,而这次出乎寻常,全听过了我们的讲话,但他仍讲的是日本帝国主义那一套“共产党、八路军杀人如割草呀,被八路抓去的俘虏,通通都杀害了,而且惨不忍睹……” 卢镜升他们就与小队长在对话中争论开了,再次说明他们都是受骗来到中国的,那两位日本同志还以自己目睹的事实讲了八路军的优待政策,自己正是在八路军的感召下参加八路的,和中国人民一道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统治者……。 接下来就是几天前才被任柳月救起的那个掉到坑里的日本兵小田建雄讲:“我是小田建雄,才十九岁,我是在今次的抢粮中被一个中国姑娘救的,我是自己不小心掉到一个煤窑坑里的,现在我很好,吃的也好,我很想家,想家里的娘。” 小田建雄说着救哭起来。 那个日本小队长不相信,就指名道姓的讲他的同事镰田金太郎的事,说他叫八路军俘去,捆住两个大母指吊在梁上,七夜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活活地给饿死了。并说镰田金太郎的“尸体”已运回日本国。 第290章 第290章 镰田金大郎这时和同志们一阵好笑,马上回答:“我就是镰田,你讲的都是他们瞎编的,我被俘之后生活的很好,受到了八路军的优待,每天都在学习,现已经懂得了这次战争全是由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略中国的战争……。” 那小队长说:“你是个假镰田。” 镰田在对话中听出了这个小队长是谁,就随口叫出了他的名字:“龟岛君!” 那小队长一听这个号称镰田的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为进一步截穿日军在镰田问题上的欺骗宣传, 卢镜升又让另一个叫宫川英男的日本人问镰田“你们真认识吗?” 镰田说:“我们是同学,都是秋田县村的,是一块来中国的。” 官川英男机警地对镰田说:“你们既是同乡同学,就可以拉拉在学校时的生活,让他解除忧虑。” 于是镰田就把在学校时的情况向小队长讲了许多,比如那个老师训斥过他,他又怎样不敢回家…。 最后说:“你这些事都该回忆起来吧,我是被八路军得救了,但不像你讲的哪样,我真的受了兄弟般的优待,八路军是为工人农民战斗的部队。我到这里后懂得了这次战争全是日本军阀侵略中国的战争,绝对不是像在国内受得教育那样。所以我正式参加了中国的八路军,我也劝你们不要再玩命了,到八路军这里来,这里是欢迎你的。” 卢镜升和官川同志研究,又趁热打铁讲了我军对敌军官兵的政策。因为没有什么干扰,卢镜升讲了很多,大致上是说: 你们在国内的教育是来收复你们的“失地”,并不承认侵略,其实你们干的是杀人放火,抢劫中国,遭到残害的是中国人,只要你们觉醒,放下武器,到八路军来,我们不仅不伤害你们,还要优待。 象镰田金太郎,宫川英男都是日本人,在我们这里都是生活的很好。等我们一道打垮日本军国主义之后,你们就能返回国土与家人团聚。 你们过来的办法,可以通过各村的维持会,他们会把你们安全地送到我们的部队来的,我们的老百姓都懂得这个道理,到那时我们都将生活在一起,欢迎你们来解放区。 经过祥细的对话,卢镜升感觉到那小队长龟岛和在碉堡里的士兵会有感动的,忽然听见碉堡内传出啼笑之声,并要求他的朋友镰田回碉堡去畅谈。 为了防上万一,当然是婉言辞绝了,卢镜升说:“希望你们过来,镳田不能回去,因为日本军官不会让他活的。”遂即请他站在外边,借着月光,跟镰田互看一眼,保证都不许开枪。 那队长真的站了出来,同志们在荫蔽中也看见了。 于是他俩便聊起了,身边的翻译紧张的翻译给卢镜升他们听,正听的起劲,忽然翻译说:“快隐蔽起来,敌人开始打枪了。” 正在讷闷,翻译同志又说:“这是外边的日本人让他们打的,恐怕明天城内的‘皇军’知道了不好交待。” 便让他们一面电话通知城内,一面向外打枪。那知电话线早被我们切断了,顿时枪炮齐鸣,子弹从同志们头顶上飞过去,落在身后的深沟里,有的战士调皮的说:“皇军对我们的欢迎多么热烈啊”。 其实我们的同志们能看得出来,打枪的日本人没有动真格的。 打了一阵后又接着谈, 镰田金太郎劝他以后带兵出来清剿,不要那么很,给自己留条后路,日本眼看就要完蛋了,只要不做坏事,以后八路军过来,根据自已的表现,会区别对待的。 同志们正听得兴致勃勃,忽见天空出现了火光,这是其他组完成了任务发出撤退的信号。 一看表,已深夜一时多,为防止意外,不便久留,遂即告辞,两个老同学,恋恋不舍地边走边谈,直到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了,才听到头顶上又出现了枪声。 这是他们怕上级知道,还叫我们赶快隐蔽,故意朝天空打了一阵枪。我们在一片热烈欢送的炮声中,兴高彩烈的返回驻地。 就在这次喊话后第二天,长治城内的敌人就知道了,还把那个日本小队长龟岛软禁回长治城内警备司令部。 一同跟镰田喊话的那个官川英男,早就是我们的革命同志了,这还是发生在一九四一年的事情。 那年初夏的一天,二区区长秦统兴(驻地小南青)刚在郭家驼开完村干部和民兵分子会议,西黄花水村有两个民兵跑来报告情况,说是敌人出发在村里西沟坡发现一个全付武装的日本兵向老百姓要鸡蛋吃,打听往长治走的路线。 秦统兴听了之后,随即让大家分析敌情,这个日本兵到底是怎样来到这里?是来干什么? 经过思考,认为他单人行动,又要吃又问路的方向,很可能是开了小差或着是迷失了方向掉了队,不象是敌人的前哨。 最后决定迅速把他抓回来。 怎么个抓法?大家都同意四周设围搞个智擒。因他全身带有武器,不能因为他是一个人就莫不在乎。 秦统兴就自当指挥,分了两路人马,一路由西黄花水政治主任王景则、农救会主席王运保二人带两个民兵,去给他送鸡蛋吃,乘其不备将他擒住,另一路,他自带五个民兵,隐蔽在庄稼地里,以防他使用武器夺路逃走。 方案一定,立即行动。 王景则、王运保等四个人满面和气地走到这个日本兵面前,他也没有什么行动,就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从那里来? ” 他一声不吭。 大家分析他可能是不懂我们的话,四人很警惕地一边给他鸡蛋吃,一边试试他懂不懂中文。就在地上写字问他,谁知他就是会写中文字。 慢慢写到:“大队人马到林县去,我是掉队迷路走到这里,要派人送我回潞安府”。 这个情况是否真实?为不耽误时间,他们果断地把他身上的武器下掉,两个民兵把他捆了起来。这时秦统兴带的民兵也赶到这里,让他跟我们走,他不肯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统兴想摸摸他说的情况是否真实,便朝空中打了两枪。 这两枪起了作用,一个是打枪后没有任何动静,证明他说的情况真实,二是他老实了,站起来跟上我们就走。 缴获的武器有三八式步枪一支,掷弹简一个,弹头两枚、子弹一百二十多发,刺刀一把,盒子枪一支,连人带武器一并交到大南军分区。还受到了石志本司令员的嘉奖。 这就是卢镜升带着的官川英男,他在四一年就被我八路军的优待政策和实际行动感化了,坚定不移地参加了八路军。五一反扫荡俘虏的镰田金太郎就是官川英男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把他说服了。 四三年的春节,比往常年都热闹,虽然是经历了连续二年的大灾荒,随着战争的烟火缭绕,鬼子的末日在一天天来到,伪军的天气也随即暗淡,特务汉奸的日子也更加提心吊胆起来。 各村民兵战斗班和妇女救国会相继兴旺起来,在县府号召妇女放脚的强大压力下,大部分妇女都纷纷走出了家门,走上了街头,还参加了春节各种传统烟花节目排练。 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家家都把房子打扮得别具一格,村民买年货贴年画推碾子蒸年糕,一排节日气氛。 只等春节一到,家家就会把早已备好的鞭炮取出来,大家穿上新衣服,准备迎新年,特别是那些放了脚的小媳妇,那忸忸怩怩的身段就像早春的杨柳,才是街面上别具一格的一道风景。 今年的春节是县委县府专门给各区布置的春节活动任务: 一、开展拥政爱民活动(2月4日,壶关县委在大井村召开拥政爱民大会。会议要求春节之际,在根据地开展一次群众性的拥军爱民、拥政爱民活动,使这一活动成为大规模生产运动和反“扫荡”的直接准备。同时开展优待抗属,表扬慰问劳动英雄和杀敌英雄活动。) 二、要求各区村都要红红火火地把春节过起来,把传统节目搞起了,来迎接新的一年的祥和之春,这也是庆祝我县军民团结一心在跟日本鬼子的战斗中节节胜利,在跟大自然的严重灾害的斗争中顺利度过难关。 三、在节日期间,要提高警惕,谨防汉奸、特务的破坏活动,搞好“反奸肃特”运动。 壶关县北的辛村镇更是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四大街的顾客川流不息,接踵而来,三教九流,各尽所能,一展才艺。方圆各地的马戏团、杂技团、驯兽团、艺术团;飞檐走壁的、耍蛇的、耍狮子的、耍猴的等活动应有尽有。 各地的客商,更是不会错过这一商机,形形色色的经货,各种各样的美食,卖碗的、掌箩的、卖旦的、卖席子的、耍把式的等塞满了村里的大街小巷。 村里的腊月花市是远近出了名的,一进腊月,所有的年货就占满了街市,周围的村民都要来购买年货,杀猪、宰羊、写对子,卖菜的,卖鞭炮的应有尽有。不管贫富,都要过年。以致延续至今。 第291章 第291章 辛村古来就年年闹社火,元宵节前后就有挂灯、垒年火、放烟花的习俗。最红火的时候在正月十三至十八,喜爱这项活动的村民自己糊灯,自己造烟火。还组织葡萄架,旱船,踩高跷,扭秧歌,炕床等各种活动。正月十五前后,各村都要来镇上演出,武鼓事,武术表演,舞狮等。 今年的辛村春节闹红火在方圆各个鬼子的据点真的是挂上号了,驻长治北石槽的日军一大队大队长安田派贺野中队驻壶关配合田岛中队在春节期间加大扫荡力度以对付壶关共产党八路军。 大年二十九,为了不让伪军给八路军民兵通风报信(许多伪军因为碉堡前喊话,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贺野中队跟田岛中队清一色鬼子兵二百余人分两路,一路从老顶山出发,一路从县城出发,目标直指辛村,计划在这一夜消灭驻辛村八路军民兵。 从老顶山出发的贺野中队,下山后先经过平顺县西南边缘壶关县北边缘的河西村,时间已是凌晨二点,贺野中队轻轻摸摸进了村,被正在巡夜的河西村武委会主任高李保发觉。 高李保抹黑隐约看到动静便不由得吆喝一声“谁?”,还没等高李保喊完话就被前面的鬼子用刺刀扎死,倒在地上,鬼子大队朝南扬长而去。 倒在地上的高李保在痛苦中醒过来,发现朝辛村方向而去的鬼子,知道这队鬼子是直奔辛村的,因为八路军三十二团部分官兵和伤病员就驻扎在辛村。 便摸到自己的长枪朝天空放了一枪,这一枪马上惊动了村里的民兵,他们就在村公所集体歇息以便随时待命。 民兵指导员高狗则迅速召集大家抄起家伙朝枪声方向跑去,在通往辛村的村口找到了已经牺牲的高李保。 高狗则扶起高李保,喊叫半天没有叫应高李保,急的头上直冒汗珠,现在的关键是得知道高李保是怎么牺牲的。 忽然有个民兵拿来马灯发现了在高李保的身边有几个字,是用自己流的血写的,高狗则认得写的二个字是:“辛木”,“木字也没有写成,歪歪扭扭的。” 正在思量这两个字的意思,一个民兵忽然说道:“是辛村!” “辛木!” “对,辛村!村字没写完,同志们,快!出发辛村。” 于是,民兵们迅速往辛村追去,他们要为高李保报仇。 当河西民兵追到离辛村不远的一个拐弯处,忽然遭到了鬼子的伏击,他们没想到往辛村去的鬼子,听到了高李保的鸣枪报警声,知道民兵们要来支援辛村,便派鬼子埋伏在村口拐弯处,等待民兵们的到来。 一瞬间,河西民兵倒下去好几个。 指导员高狗则大喊一声“同志们,隐蔽,有埋伏!”剩下的民兵急忙躲避起来,各自找掩体跟鬼子开火。 就在这时,从辛村村里也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驻扎在辛村的三十二团伤病员和一些同志,在区干队民兵的保护下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怕鬼子趁机在节日中来个突然袭击。 辛村民兵战斗班时时刻刻守在通往县城的村口,只要一有动静就会发现。可是他们没想到鬼子分成了两路。 北面从河西来的那一路先一步到了村里,等到听见北村口鬼子伏击河西民兵的枪声,辛村民兵们才从南村口折回来,跟进村的鬼子开了火。 紧接着,从县城方向过来的鬼子也进了村,整个局势处于危险之中。 首先村里的民兵要负责村民的转移工作。 辛村北街武委会主任张成发一边集合村妇救会负责转移村民,一面组织民兵利用有利地形打击进村鬼子,掩护乡亲们转移。 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猛。 正在危急时刻,逢善、北皇、土河等村的民兵听到枪声迅速赶来支援。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用手榴弹、地l打的鬼子蒙头转向。 已经被转移到安全地方的三十二团能走能拿枪的伤病员和其他同志们也纷纷前来参战。 八路军三十二团某班班长(四川人)和回家探亲的辛村人张双兴没有转移,他们为了稳住慌乱的群众,保护他们安全转移,便跟张双兴一起迅速占领有利地形,同时朝进犯的鬼子开了火,在加上河西村的民兵,顿时整个村里四街枪声炮声四起。 鬼子一下子摸不清是怎么回事,还想遇到了八路军大部队的埋伏,都纷纷抱头鼠窜,乱了阵脚。 由于寡不敌众,老班长的子弹一会儿就打光了,为了掩护群众转移,拖延时间,老班长他们上起了刺刀跟鬼子拼命,鬼子怕吃亏,一边跑一边开枪,老班长跟张双兴不幸中弹牺牲。 从此英雄的老班长,在辛村群众心里只知道他是四川人,大家都称呼他“老班长”,没有叫过名字,也不知道具体籍贯。 战役结束后,一区区干队战士张来顺、村民兵张德顺在战斗中牺牲。村武委会主任张成发、民兵张顺则、秦秋怀等被鬼子掳走。 就在鬼子抓着张成发他们往西逃窜时,我一区南皇、西庄、三家村、岭东等村的民兵都纷纷赶来,顿时所有民兵及三十二团参战的战士对鬼子穷追不舍,鬼子在逃窜时还是兵分二路,一路往县城,一路往长治方向。 往长治方向逃窜的鬼子到了河口,分一路占据河口炮楼,另一路占据东长井炮楼,他们利用炮楼的火力优势使我们一区民兵及三十二团战士攻不上去,被迫撤退,被抓走的民兵同志们没有救出来。 鬼子走后,顺利转移到安全地方的群众找到了老班长和村民兵的尸体,连夜把他埋在了辛村东川地里。 河西(西旺庄)民兵跟鬼子在辛村北村口战斗中牺牲了六位同志,他们分别是高胖孩、李双秃、董来有、阎和保、高怀长、高狗则(河西民兵指导员高狗则是在辛村村里跟鬼子战斗牺牲的)。他们的尸体也由辛村群众连夜送回河西由河西村民安葬。 大年初五这一天,就在区政府在辛村召开的沉痛悼念在这次战斗中牺牲了的同志们的追悼会的时候,忽然被鬼子抓走的张成发等几位同志安全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瞪着一双双疑虑的眼睛看着他们。 “卢镜升同志在吗?”张成发大声喊道,并踮着脚尖朝来迎接他们的人堆里看。 “分区政治部反战同盟的卢镜升同志在吗?”张成发又一次大声喊道。 “在在在,怎么了张成发同志?”卢镜升听到喊声急忙朝张成发他们走了过来。他过年没有走,就住在一区。 张成发没有说话,只是给他高高的伸出了大拇指。 卢镜升已经明白了一切,只是别人都蒙在鼓里,挤着他们让给说道说道。 张成发道:“这都是咱分区政治部反战同盟卢镜升同志的功劳啊”。 大家还是瞪着一双双疑忽的眼睛。 “是卢镜升同志喊话的功劳啊。” “哦哦!” 同志们终于明白了。 张成发这才坐下来慢慢地讲述他们被抓后的故事。 长治鬼子北石槽的贺野中队分两路占领据点(一路河口,一路东长井)打退我一区民兵后,便连夜撤回北石槽,但是被抓的张成发他们就捆绑在河口据点里。 据点里的日伪军一个月前才经过卢镜升带着镰田金太郎朝他们喊话,他们的心里还是在考虑着八路军喊话的内容,考虑自己是不是趁借这个机会放下手中的武器,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从人家八路军嘴里说出来的道理是有板有眼、有边有沿的,只是说以后不要做事太坏了,如果是自己在无奈何的情况下也要“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给他们留有多大的余地呀。不像自己的皇军上司,一点也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就连日本小队长龟岛只是听了听八路军的喊话就被抓回长治城内警备司令部软禁起来。 就是因为喊话那一次,河口据点里的日伪军好像是走近了一辈,那些日本人就像真的跟伪军们将要称兄道弟了。各自的心里都有各自的小九九、小算盘。似乎眼前就有一道亮光向他们折射过来。 贺野中队走了,留在这里的八路军民兵该怎样处置呢,是等待上面的指令还是把他们送回北石槽,还是…… 河口据点里的副小队长正在抓耳饶腮地为这件事犯愁。 伪军小队长可是拿定了主意,计划趁此机会向八路军民兵游击队做点事情立功赎罪。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何况这个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的。 这个伪军小队长就找到了鬼子的副小队长,他们一见面好像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二个人的心思不谋而合了。 “你觉得那次八路喊话对我们是个好事还是坏事?”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件好事。” “别说了,我可不想被软禁。”鬼子的副小队长勉强地说着中国话。因为他看见有个小鬼子从门外进来。 第292章 第292章 其实这个从门外进来的小鬼子是在那天喊话中听的最贴切的那个。 大年初一到了,虽然是中国人的节日,可是日本人也不会绕过这一天,直到初四日,北石槽才向河口追问几个共产党八路的事情,并让他们将其送回北石槽。 一听要往北石槽送这几个民兵,鬼子的副小队长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马上把这个情况告诉给了伪军小队长。 伪军小队长早已想好了对策,他决定要将这几个民兵救下来。 他把自己的想法大胆地告诉了鬼子的副小队长,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鬼子的副小队长是一心一意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二人一拍即合,然后再挑选几个可靠的日伪军弟兄。 他们在初四夜把张成发几个带到了送往北石槽的路上。 走到天桥附近,忽然从桥下面窜出来几个持枪的“八路”,“叭!叭!叭!”朝天空和押着的民兵队伍乱放了一阵枪。 押着民兵的日伪恐怕把自己交代到这里,纷纷抱头鼠窜,有的跑到了长治北石槽方向,有的跑回了据点,喊叫着,扔下民兵报信去了。 跑回长治的是意志不坚定的鬼子,跑回据点的是故意制造事端的立功赎罪者。 这都是伪军小队长和鬼子的副小队长唱的一出“双簧”。 这的确是卢镜升同志喊话的功劳。 这次从河口据点逃走的被抓捕的辛村民兵让北石槽贺野知道后,气得他大发雷霆,再加上在这之前我反战同盟配合宫川英男、镰田金太郎对日军进行喊话,以瓦解日军的斗志,早已在他们的上司司令部师团长冈本面前进行了立案备查。 为了挽回面子,北石槽贺野命令河口、东长井据点的日伪军限期一个月把逃走的民兵抓回来。 其实贺野也知道这是件不简单的事情,现在的日伪军在共产党八路的政治攻势下,有许多已经在思想上产生了动摇和厌战情绪。 不管怎么说,被日军抓获的共产党八路在据点里直接逃走还是头一回,其原因贺野也不想再追究,因为河口据点小队长已经囚禁在长治司令部。 四四年正月二十七日,驻扎在县城内的日军一个班,伪军一个中队和北石槽、东长井、河口碉堡上的日伪军出发到天池村抢粮。 这就是北石槽贺野和县城红部田岛第二次的联合行动,他们要在辛村这一带挽回上次失败的面子。 天池离东长井碉堡较近,站在东长井碉堡上能清清楚楚看到天池的一草一木,如有失利可以及时增援。 一区区干队就住在土河村,得到情报后,由区长秦统兴率领区干队和土河、辛村民兵火速前往天池村阻击敌人。 区干队和民兵路经烧道坡时,迎坡往上冲,而敌人早已占领坡头上的两岸高地,坡下南沟方向,日军一个班早设有伏兵。 我区干队和民兵冲不上去,边打边撒,区干队退下坡来,朝北沟撒离,民兵照原路撤退(一片开阔地),而敌人在后紧追,日军从南沟上东岸用机枪向我民兵扫射,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只好撒退,在撒退中区干队民兵马德才同志牺牲了。 辛村民兵张顺则也因挂彩不能行走,这时辛村武委会主任、共产党员张成发同志急忙背着战友撒退。 走不多远,民兵张金旦同志也被敌人射中,挂彩不能行走。张成发同志看到战友挂彩,一人又背不动两人,心急如火,而敌人又紧追射击不停,还高喊:捉活的。 这时两个民兵伤势又重,不能行动。张成发同志准备就地还击敌人,掩护两个战友。 这时挂彩的张顺则、张金旦二同志便说:“我们两个已经不能行动了,你得赶快撒退,不能叫敌人捉活的,更不能叫敌人把枪抢走,你把枪背上赶快撤退吧。” 眼看敌人又朝他们压过来,张成发同志为了保存武器,只好背着战友交给他的两支枪很快撒退,敌人仍在后面紧追着继续朝张成发同志射击,直到张成发同志隐蔽后,敌人才停止射击。 敌人反回来,见到趴在地上不能行走的张顺则、张金旦二同志,一个伪军忽然认出来他们就是上次抓捕的两个俘虏,便和跟着的三个鬼子说:“皇军让我们限期一个月内抓捕在河口逃跑的共产党八路,这就是。” 接着另一个伪军说:“皇军交差大大的。” 鬼子听后一阵高兴,竖着大拇指“呜哩哇啦”欢叫。 趴在地上的张金旦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就抬头骂道:“我操你八辈祖宗,想抓老子个活口,想得美。” 只听“轰!”的一声,一颗手l弹在他们身边爆炸了,几个敌人来不及躲避,都受了伤。 这颗手l弹是张顺则给扔的,受伤后,他手里的那颗手榴弹没有给了敌人,就计划给自己留着。 敌人撒走后,在打扫战场时只见张成则、张金旦,区干队马德才和土河一个民兵的尸体,找不到张成发同志。 这时大家想,张成发同志一人背着三支枪撒退,可能也是中弹挂彩,隐敝到什么地方了,也有的说可能被敌人捉走了。看到张成则、张金旦同志牺牲的现场,不相信张成发同志会让敌人捉走。 大家没有停时地寻找张成发同志,直到下午五点左右,在北沟一个地沿下才找到他,他还在那里爬着,身边放着战友交给他的两支抢,手中握着自己的枪正瞄准正前方。 同志们在岸上喊叫,没有应声,急忙派人下去看,人已经停止了呼吸,身边的两支枪都把枪拴卸掉埋在了草皮下,自已手中的枪还上着顶堂,但他身上没有伤,证明没有被敌人射中。 大家分析可能是张成发同志因劳累过度,隐蔽后没有及时活动,被血淤心而死。同志们含着眼泪把战友的尸体抬回村,区委主持开了一个追悼大会,掩埋了烈士的遗体。 这次战斗在民兵的强大攻势下,敌人丢下已抢到手的二万余斤粮食逃窜。战斗中共毙伤日伪十七人,区干队员马德才、辛村武委会主任张成发,民兵张成则、张金旦等同志光荣牺牲。 四三年末在壶关南六区流传着这样一曲小调: 一 老乡们听我讲, 听我把话说端详, 壶关出了个冯阎王, 这个坏蛋赛虎狼, 顽固派委他壶关当县长, 壶关的百姓遭了殃。 二 收地痞拉流氓, 尽是些乌龟王八蛋, 吃油馍吃拉面, 打牌赌博抽大烟, 吃咱的肉来喝咱的血呀, 不管百姓多困难。 三 吃小米不抗战, 抓丁打人是“好汉”, 烧房子,赶毛驴, 要白面,要鸡蛋, 每亩地摊派一石三, 不论穷富都得办。 四 杀百姓抢公粮, 一心想消灭共产党, 抗日人民是暗八路, 日本人是他的亲爹娘, 抗日的干部被他用铡刀铡, 百姓看了气破肝。 五 狗特务贼汉奸, 你们好好看一看, 冯阎王反动最坚决, 对待鬼子是汉奸, 鬼子扫荡他的家, 一家伙扫了个净打光。 六 七月十九那一天, 冯阎王公开去投降, 平时一贯反人民, 敌人来了当汉奸, 象这些渣渣要他有啥用, 不如生下来就喂了狼。 七 同胞们齐武装, 拿起锄头和刀枪, 站岗放哨除汉奸, 努力生产多开荒, 特务汉奸咱们不要怕, 坚块抗战保家乡。 这是六区农会主席马如龙同志在四三年年底所作的诗词,深刻揭露冯铖季在壶南任顽固派县长时所放下的滔天罪行,也是为了唤醒广大壶南人民对顽固派的刻骨仇恨,对解放了壶南人民的中国共产党八路军的深切感恩。 十二月下旬,在六区流泽召开的四三年的总结和四四年的工作安排大会中,为了使六区百姓完全从顽固派县长冯铖季统治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为了使那些汉奸特务分子及时从迷茫中走出来不要再与人民为敌,在开会前特别让大家学习了马如龙同志的这则诗词并要求大家大力宣传。 壶关县委副书记彭淦(又名彭隆知,陕西省汉阴县人)总结壶关县各级党组织领导的根据地军民,胜利粉碎了日军五月大扫荡,打破了日军的经济封锁,打击了日军抢粮活动。 面对连年旱灾及时地提出了“生产渡荒、人定胜天”的号召。带领广大军民打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侵犯,解放了被颃固派占领的界南地区,扩大了抗日根据地,在恶劣的环境下,党组织步发展壮大。 县长侯国英代表县委部署四四年的反奸肃特运动,他说: 一月上旬,壶关县委布置了反奸肃特运动。为了正确执行党的政策,给全县反奸肃特运动培养骨干,县委于四三年十二月 八日至二十二日在大井村举办了公安员培训班,共六十五人参加。培训的主要内容是通过学习,掌握政策,明确业务。运动铺开后,县委严格规定: 1、必须坚持“少捕少决,不捕不决,耐心争取,宽大处理”的正确方针政策。 2、在今后一个时期内,采取不枪决一个人的方针,决人必须报县委,请示中共太行四地委批准。 3、捕人不越过百分之五,捕人是为了弄清线索,进行侦察。 4、严禁逼、供、信。 5、废止任何刑讯和虐待犯人的恶习。 6、对军事间谍的处理,必须报县保卫委员会批准。 7、游击区不要开展坦白运动,对重要嫌疑分子,可调到根据地处理。 第293章 第293章 一月十九日,县委、县武委会召开各分区委书记和区武委会主任会议,落实太行军分区公告的《太行区县、区、村各级指挥部暂行工作条例》。 调整各级“对敌前方指挥部”的领导成员,明确规定了各级对敌斗争前方指挥部领导成员的任职条件: 县、区、村指挥部指挥由县长、区长、村长兼任,政委由县委书记、分委书记、支部书记兼任。副职由专职武装干部担任,供给工作由财粮干部兼管,卫生工作由当地医生民教干部负责,军法由公安干部负责。同时,对有汉奸特务嫌疑的人员进行整顿,确有问题的坚决清理出指挥部。 二月十六日,县委发出“一九四四年工作方针”的指示:指示确定了中共壶关县委工作的几项方针是: (一)加强对敌斗争。 (二)开展全年大生产运动,防荒救灾。 (三)完成整风审干。 (四)加强时事教育。 (五)加强新区(原界南国民党占领区)建设。 要求各级党组织,结合本地实际,作出四四年度工作要点。并定出具体实施方案。 四三年四月三十日,日军攻占陵川县城,陵川全境沦陷。 为了防止陵川军民的武装反抗,达到长期占领目的,驻县城日军大肆拆除陵川县城的各古建筑物及庙宇,利用砖石木料修筑城墙与碉堡。 日军还抓来大量民工,在老仓后和县政府院内修起数丈高的碉堡,并在地下挖掘了许多暗道,互相串通。同时在龙王山和二神头一带的大小山头上,修筑碉堡三十六座。 为控制陵(川)长(治)、陵(川)高(平)两条公路补给线,在野川底和侍郎岗等地也修筑了碉堡。驻扎在碉堡里的日伪军经常出动,向附近老百姓逼粮要款,抢掠牲畜和各种物质,碉堡周围的村庄因此变成了无人村。 八月三日,壶关六区和平城区的民兵联防队以及撤离到平顺县的陵川共产党员及政府武装一同端掉了平城碉堡这个危及壶关、长治军民的据点。这是我们太南共产党八路军的一次大胜利。 沦陷了的陵川日伪军不甘心平城区回到壶关八路军的手里,利用盘据在陵川强大的日伪军对我平城区的民兵游击队大肆抓捕,并占领了被我攻克了的平城南部侍郎岗据点。 县独立营排长郭道孩(常行村人)带领一个排及常行民兵联防队在平城配合平城区民兵联防队日夜守防。 腊月初,投降了鬼子的新五军做了鬼子名副其实的阵前先锋,还改了新名堂叫“皇协军”,有的就是在壶南常行驻扎的士兵,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在加上原在常行担任公安局巡官的王保贞投敌当了汉奸,自报奋勇要夺回平城阵地和常行国民党占领区。 腊月二十,王保贞带领陵川鬼子一个班和皇协军一个中队,化装成群众混杂在平城繁华街上。 就在前几天,他们已经通过安排在平城的特务汉奸盖保生(城寨人,原常行公安局警士,王保贞亲信,跟王保贞一起投敌当了汉奸。)探听到了驻平城我武装民兵,他们计划先把我驻平城的武装力量消灭再夺回唾手可得的侍郎岗据点。 晚上十一点,驻扎在平城原来区公所大庙上的一百多民兵被陵川来的二百多皇协军包围,壶关独立营排长郭道孩马上命令民兵且战且退,不得跟敌人硬拼,保存实力。 他率先带领独立营一个排跟敌人展开了激战,掩护民兵从后门撤退,他知道敌人这次是有备而来,如果硬拼就会全军覆没。 敌人的的确确是有备而来,他们携带着两挺机枪还有两门迫击炮,就是要用强大的火力一举歼灭我武装力量。 独立营排长郭道孩一边组织大家转移一面指挥独立营由一些民兵配合跟外面的敌人激烈战斗。 机枪手郭保兴(小南山民兵队长)和申仁龙(淙上村人,县独立营战士)骑在墙头上朝敌人猛烈射击,西坡村民兵队长郭奎松带领区干队民兵朝西坡村撤退。 民兵武装驻扎的庙院后门直通村外,这里的通路是早已有准备的,在重兵压境的陵川城下,敌人来夺取失去的据点是不可避免的,县委县抗日政府也时刻叮嘱驻平城武装预防陵川鬼子的突然袭击。 驻扎在外围的平城区干队听到区公所密集的枪声,迅速赶来支援,由于敌人的炮火猛烈,平城区干队只能在有掩体的建筑区边打边躲,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以吸引敌人的火力掩护大部民兵的撤退。 等到大部分民兵安全撤离后,独立营排长郭道孩、机枪手郭保兴、申仁龙及部分民兵由于没有及时撤离被鬼子抓到陵川,申仁龙同志在战斗中牺牲。 平城民兵区干队也暂时撤离到常行村。当天夜里,侍郎岗据点失守。驻守在侍郎岗据点的日伪军上百人,又一次占据了平城。 腊月二十五日晚上,西坡村民兵集中在村北角的旧庙里召开了大年期间如何应对驻守在平城的日伪军的侵扰。 西坡村位于壶关六区的最边缘,是鬼子进入壶关界的必经之路,在加上从四二年村里成立了民兵战斗班开始,就一直同平城的日伪摩擦不断,使他们记恨在心,一心想消灭西坡村民兵,为陵川的上司邀功。 二十日那天,据特务汇报说,驻扎在平城的壶关武装全部撤离到了西坡村,这一来更是让平城的敌人抓耳挠腮,在固守陵川城的日伪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岂能让共产党武装在平城的眼皮子底下停留,这要传到上司的耳朵里,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已经升任伪军中队长的汉奸王保贞就暗中派城寨村盖保生时刻注意西坡村的动静。 这盖保生为了保险起见又找到西坡村的郭盖来和盖家川的盖补先,这二人都是跟着他在常行公安局当过警士的,常行解放后他们各自回了家。 郭盖来虽然没有把王保贞的话当成一回事,他不想再和村里的民兵作对,因为他在常行公安局当差的事,村上的民兵都知道。 常行解放后,公安局就散了,他回到家里,民兵们又没有对他怎么样,因为他手里没有血债,只当是各为其主各谋其政了。 可是,民兵们在大庙上开会让他发现了,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就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盖补先。 民兵们在开会的时候,西坡村的村长郭仁斗派一民兵郭徐付站岗、放哨,开完会后已是深夜,为了在半夜三更里不被人发现动静,给群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三十多个民兵和村干部,全部就宿在旧庙里。 二十六日凌晨两点左右,住陵川(平城)的日寇三百多人,其中有伪军一百五十多人,由汉奸王保贞、盖补先(川底人)、盖保生(城寨人)带领,从西坡村北面的山上进入村东,悄悄包围了整个村庄,对村东旧庙的大、小门用机枪全部封锁起来。 日伪军包围大庙后,到村上把老百姓的牛车抢来靠墙竖起顶梯子用,王保贞派一伪军爬上墙头大声叫喊道:“西坡村的民兵八路,你们被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吧,皇军缴枪不杀大大的。” 伪军在墙头上喊了一阵,见没有动静,就从房顶抱开了一个口子,领队的鬼子命令到四处找来玉茭杆、谷草点着了往屋里熏烟。 庙里的民兵已知被包围,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就把手里的手l弹从房顶扔到外面,拿枪的也同时射击,并朝外骂道:“老子宁死不投降,老子死了你们也活不长!” 民兵指导员郭迷则向敌人甩了两个手l弹,第一个开了庙门冲了出去,民兵小队长郭二旺,跟着往外冲,不料被敌打断右脚,他不顾疼痛地冲出去了,第三个人郭魁松也往外冲,也被敌人打倒在地,敌人跑过去用刺刀在他肚上乱刺,活活被敌刺死。 顿时敌人冲进庙里,民兵们好在庙里和敌战斗,直到民兵弹药用完。 敌人打开庙门,把二十个民兵一个一个用绳子捆了起来抓到村里。 郭盖来没想到给王守贞汇报了这个消息,在当夜二点就带那么多日本兵包围了村子,还挨家挨户抢人抢粮,弄得在黑咕隆咚的夜里整个西坡村鸡飞狗跳。就连自己的家人他们都没有放过,一同抓到了打谷场。 这时他害怕了,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行,便瞅一个空子从村里溜出来一口气跑到常行,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了徐顺孩、张小保。当时,平城区民兵联防队也在这里驻扎,县独立营的一个排被调回。 二人听到郭盖来汇报的这个紧急情况,迅速召集民兵队伍出发西坡村,平城区的民兵也参加到了救援队伍里。 就在日伪军把西坡百姓全部赶到村里的打谷场里,准备逼迫群众说出驻扎在平城的共产党民兵的去向时,忽然听到村外传来了密集的枪声。这是徐顺孩、张小保带领的民兵赶到了,跟村外站岗的哨兵接上了火。 站在打谷场上的日伪军听到枪声,怕遭到我们的反包围,便放下群众带着还在捆着的西坡民兵和抢到手的粮食物品撤离了村子。 这次西坡村事件,村民兵郭仁松、郭补令二人活活被熏死在庙里,村长郭仁斗副村长郭丑孩二人被抓到陵川当夜就活埋了。 其余十九个民兵关到了监狱,由于没有审问出什么线索,后来通过花钱买通才被释放出来。 这次包围了村子的日伪军,烧毁民房三间,抢走大牲口三十四头,羊二百五十余只,鸡、犬全部抢光、杀光,抢走老百姓衣服、被褥二百余件,粮食八千余斤。 第294章 第294章 四三年九月,日寇在华北编成了以破获中国共产党秘密组织及秘密活动为主要任务、具有特殊专门能力的部队“华北特别警备队”,简称“北特警”。 北特警在编制上的特点是拥有单独的对共产党八路的调查班、科学侦谍班、特别侦谍队及临时特别情报队等特殊部队,并具有进行剔抉及小规模游击战的机能。 装备除特殊器材、通讯器材外,以自卫及轻便武器为主,具有游击战斗能力。 要过一个月必要的作战教育训练,其重点是:对一般队员,全都进行华语教育,并通过演习进行术科训练、盘查检查、化装、尾随、暗中监视、剔抉行动、甄别匪民、搜查审问、听取谍报、小规模战斗等方面的教育。 本来这些人就是中国通,训练后汉语水平更高了,便衣作战时,无法分辨与中国人的区别。 “北特警”是日本华北方面军一支以经过专业侦察训练的特工人员为骨干,配有现代侦察设备,且能进行作战的“具有特殊专门能力”的特种部队。 由于它的特种性质所规定,在进驻一地区时,不是集结驻防,而是分散在城乡城镇的据点内,对抗日根据地从事侦察破坏活动。 他们利用上层中的反动分子,网罗社会渣滓,发展反动会道门,扩大外围发展特务组织。并组成大量小股特务武装,对抗日根据地实行渗透“蚕食”,刺探情报;或对抗日根据地实行突然袭击,捕杀抗日工作人员和基层干部。 这支以宪兵为骨干的华北特别警备队(北特警),其中派一个中队侵占到长治,该中队在长治地区开始收买大批流氓、汉奸及投敌分子,潜入我抗日根据地捕杀我抗日工作人员。 伪县公署教育科陈忠悌一大早来到新华书店问刚刚开门营业的宋希媚他的货来了没有,他所说的货就是日本针对中国儿童做一个中顺良民的伪教育科本,比如“四书五经”、“三纲五常”、“日本大和魂”等。 因为他现在又兼任西街“新民两级小学校”的督学,学校的所学内容都在他的监督之下,如有偏向共产党的任何文化读物都得向红部汇报,要以通共罪论处。 “我的货来了没有?”这句话在新掌柜宋喜媚看来就是他们的接头暗语,从她来到这个书店里,她就一直接到更换接头暗语的指示。 县城的田岛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所怀疑。有时候三天二日就要更换。这是他们为了工作的安全考虑。 “来了,就缺三纲五常了。”宋喜媚回答,这表明屋里安全,可以传递他的情报了。 陈忠悌是经常来书店订货取货的,他跟宋喜媚已经成为谈古说今的学友了,最开初她还是很看不起陈忠悌的,因为他是替日本人教我们中国人的汉奸。 现在的宋喜媚对陈忠悌的印象就是一个伟大的了不起的英雄,这是生活工作战斗在敌人心脏里的英雄,他们每天受到的都是中国人的唾弃,领教的是日本人的屈辱和训斥,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对他是什么感觉,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的家人也会受到人们对他们那不公正的待遇。 这次陈忠悌带来的情报一定很重要,否则他不会亲自来。宋喜媚想。 晚上,小掌柜及时将情报送到了根据地。 那个情报内容就是说:西街宪兵队来了北特警一个班,都分配在各个据点里。队长叫机野四浪。情报是从红部秦银富那里来的。 县委、抗日县府对这个情报很重视,因为地委已经来了通知,要紧急部署,提防“北特警”进驻长治捕杀我抗日干部,没想到这么快,已经来到了我们身边。 三月中旬(24日)县长侯国英当即召开公安及区干部会议,研究部署如何防御和消灭这支“北特警”。 会议开在第二天拂晓,为了方便各区前来开会的干部同志们,地点就选在全县的中心地带瓜掌村原县抗日政府司法局院内。同时也为了安全起见,由同志们分别从午夜出发,黎明前到达会议地点。 最先来到的是黄山工作队王怀德和李富则,他们就驻扎在油坊河附近,直接从桥头达乌泉山至林青庄下来就是。 王强跟刚刚担任四区小南井分区委书记的张树芝昨天就在这里布置岗哨,安排伙食,确保同志们的生活和安全。 紧接着一区(晋庄)刘长青、二区(固村)王胜、三区(大井)王飞、五区(桥头)王成儒、六区(流泽)侯中南、敌占区(敌工部,驻地不固定)平怀发(代理书记)分区委书记等区干部先后到达会场。 敌工部部长陈克(又名陈玉龙山西定襄县人)、敌工站站长吴润(山西代县人)也参加了会议。 唯一缺席的就是县工救会主席、黄山工作队的政治指导员苏大本。 因为会议的重要性,侯国英没有耽误时间就开始开会了。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议很重要,根据情报得知,日寇在华北编成了以破获中共秘密组织及秘密活动为主要任务、具有特殊专门能力的部队‘华北特别警备队’,简称‘北特警’一个中队一百多人已经来到我们长治,我们壶关分下来一个班大约十个人左右,加之临近我们西面的西火、荫城、韩川、苏店、北石槽、老顶山等据点里分配的敌人,我们即将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根据地委的通知,由于这些人受到了特别的训练,又是长时间生活在我们国家的人,对我们各个地方的风俗、生活习惯、地方语言都了如指掌,他们具有最大的隐蔽性,他们个个都是能武善战的精英,并且实行的是联合作战或暗杀手段,化装成我们的百姓或者其他身份混在我们的队伍里,使我们的同志防不胜防。这是敌人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县武委会主任陈新宣读了在前方指挥部召开各区指挥部负责人会议,检查了对敌斗争中的轻敌麻痹思想,研究制定了粉碎日军“政治讨伐”阴谋的具体办法与措施,贯彻了县委关于今后加强政治攻势,动摇敌心,积蓄力量,迎接胜利的工作方针。 王强代表县公安宣读了“提高防敌探投毒”的通知,指出:根据各村民兵查获的难民、小孩、妇女很多,经县公安局针对一些可疑人员进行审讯后,了解到最近在陵川、荫城、壶关等地出现了大批难民化装成讨饭乞丐,并带有大批毒药,目的是到各地投毒,制造军民的恐慌,以消灭我抗日军民的斗志。 最后强调大家,要加强各区村岗哨,日夜坚守,做到二十四小时不缺岗,严格盘查来往行迹可疑的人,特别是在广大农村,要严格守卫吃水井,严格防卫敌人打吃水井的主意,往井里投毒,一经发现,全民皆兵。 各村有学校的学生,要让每个学生提高防范陌生人进学校的意识,让学生们以小组组成儿童团,对防敌防毒活动要进行实战演习。 “同志们,这些都是鬼子在对我们进行疯狂的报复,这也说明了我们的对敌斗争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使鬼子害怕了,害怕他们的末日就要来临了。”侯国英说到这,忽然改变了话题:“老苏还没有来吗?” 王怀德急忙答道:“没有。” 别看县长在用心开会,其实心里从进会场开始就在纳闷这苏大本怎么就没有来开会的事,这次会议的时间地点还是他亲自通知他们的。 “下去抓紧落实一下老苏怎没开会的原因。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希望各分区各单位要尽快拿出个具体方案来,或者组成一支针对北特警的追歼小分队。 虽然他们的人数不多,可是很厉害,防不胜防。具体负责这次全面工作的还是由县武委会和公安局的同志配合各区武装进行详细安排实施。” 阳春三月,地里的麦子已进入返青期,春耕的老农也随即忙碌起来。 傍晚时分,楼峰山西山脚下的东九庄村长李开艳就差民兵指导员李碧来通知了九庄的政治主任、农会主席、武委会主任到下好牢开会。 李碧来被派到区上军训学习,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村长问碧来困不困,碧来说:“有事就不困”。 村长拍拍碧来的肩膀:“就困也撑撑吧,最近夏收又到了,今年的夏秋长势好,鬼子早又盯上了,去时带两个民兵”。 碧来是东九庄的民兵指导员,保卫领导安全是他的责任,他回家胡乱吃了点剩饭,叫了两个骨干民兵就去了下好牢。 会议地点就在好牢村东北头,一般情况下开会都选在东九庄,这次面临夏收,上面领导(指苏大本)时间紧,安排不过来,加之汉奸、特务活动频繁,为了安全起间开会地点较分散,楼峰山东面几个村选在冯坡村,西面几个村选在下好牢、辛寨等村,以防敌人偷袭。 第295章 第295章 这次会议主要是部署夏麦抢收的事,好牢、冯坡、黄山、辛寨、宋壁都是几个大村,夏秋大片麦地都在这几个村,如何搞好“反奸肃特”运动,提高警惕,勤防汉奸、特务破坏活动;防止敌人春季抢粮;集中力量保护夏收等工作都是今春会议的中心内容。 主要开会的就是苏大本跟申掌柱(桥头村人,黄山区联防村长)。 苏大本接到县上通知要在本月二十五号参加紧急会议,他已经通知到了其他同志,他要在县上会议前把今年的夏收工作布置了。 将近二更,会议还没见散,碧来安排民兵坚守岗位,自个儿到四周转悠,说是转悠,两只眼睛却在四处打探。 约莫半个时辰他发现一茅厕有个蹲坑的,起来又蹲下,就像闹痢疾,反复数次,碧林朝那茅厕方向转过去,顺那蹲坑的方向看,他安排的那两个民兵就在视线内。 碧来没吱声,返回到离那两个民兵十米以外,招呼他们过来,跟他们嘀咕了一阵,然后自己又朝那茅厕摸去。 那两个民兵随后也摸了过来。 茅厕哪有人。碧来觉得情况不对,便让一个民兵去通知开会的领导们,他跟另一个民兵朝相反方向摸去。 这时,东方已渐亮,领导们听了汇报,迅速朝山头撤离,因会议还没结束。 碧来很纳闷刚才那个蹲坑的怎一晃就不见了,他确信,那一定是个探子,冲开会来的。西面有个小巷就是韩川脑和王坊炮楼鬼子出没的方向,要是有汉奸、特务指点,鬼子也不单是非从他们想象的方向来。 碧来让那个民兵跟他分开搜索,只要有动静就一定是敌人的探子,想办法抓个活口,问个端底。 不大一会,碧来听一声呼哨,这是他们民兵定的信号,意思是有情况。碧来马上朝呼哨方向包抄过去,只见那民兵用枪顶着个人过来,走近一看,碧来认得,这是下好牢武委会吕主任(吕秃孩),碧来吆喝那民兵收回枪,说是自己人。 刚才撤离时,下好牢武委会主任吕秃孩就留下来没走,他估摸是被村里的汉奸发现了,他要留下来摸清情况。 “你们不是随领导们走了吗,咋还?”吕秃孩问碧来。 “刚才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就没走,怕再有事”。碧来道。 “你们九庄民兵还真有一手。” 吕秃孩拍拍那民兵肩膀朝碧来道。 说话间,只听三声锣响,这是鬼子进村的信号,吕秃孩急忙往村口跑。到了村西口,碰到几个民兵,他们指指东面说,鬼子没停留照直朝东去了。 “不是冲山头去了吧”。碧来道。 “肯定是,咋办?”。 “追过去看看”。 他们一溜小跑到了村东口,发现一队人马已经到了半山。这时吕秃孩朝大家说道:“鬼子一定是奔山头去了,里面有汉奸带路,咱得想办法给山上报信”。说罢又朝碧来道:“你们二人抄小路上山,我们几个拖他们一下”,随即招呼几个民兵往鬼子的方向追去。 到了洞沟村崖底,他们便朝鬼子的屁股后开了几枪,鬼子听到枪声,怕中了埋伏,就掉头朝他们追过来开了火。 碧来他们从南面一条河沟往山上跑,听到枪声,便又折回来,也朝鬼子的方向开了两枪。 正在山头开会的同志们忽然听到枪声,知道情况紧急,苏大本下令让大家分散转移,不能在村里停留。 大家刚离开,就听见大门外有动静,下好牢宋村长(宋补云)和苏大本还没及时离开,宋村长让妹妹开了地窖,安排苏大本暂时躲避一下。 苏大本见宋村长没下地窖,就问:“你咋不下来”。 “鬼子堆里有汉奸,就是冲我来的。”宋村长说罢,把地窖关好,匆匆迎出门外。 申掌柱跟黄山区秘书李水山(河南庄人)从山头村撤出来,按照苏大本的指示前往冯坡村报信,因为在冯坡村后河沟还有等着苏大本来开会的同志们。 这些同志们都来自黄山、南河、小山沟、王家掌等村,都是各村村长和武委会、农会的领导干部,申掌柱他们一个是黄山区联防村长,一个是区秘书,保护开会同志们的安全是他们分内的事。 申掌柱从牛盆村楼则脑山(楼峰山西侧)径直达山到了冯坡岭,忽然从南山山脚窑圪筒(处)传出来一个低低的声音:“谁?” “口令?” 申掌柱听出来是南山负责消息树的民兵岗哨,忙答:“驴缰绳开了。”这是他们今次的开会暗语。“驴”是指苏大本。 申掌柱冲声音过去,那民兵认出他来,忙问:“申村长啊,刚才洞沟那里的枪声怎回事?” “鬼子来了。”申掌柱道:“村里的同志们集中在那里?” 那民兵朝他锤一下背。 这也是他们定下的暗语,申掌柱明白了开会的同志们都集中在村后河沟。 冯坡村定有四个集中的地方,都有暗语,如在村东头集中就是“跺跺脚”,村西南头就是“耸耸肩”,村北头(楼峰山山下)就是“挠挠头”。 “马上通知他们转移。我看这次鬼子的来头不小,直冲目标。”申掌柱道。 “去了,去了,这不是还有我一个人,另一个已经去了,但是没让他们撤离,只是通知山后有枪声。” “得让他们马上撤离!” 放哨的民兵听令迅速下了山。 “等一下,我也去”。李水山道。 申掌柱没有去,他还惦记一个地方,就是辛寨。辛寨是阳护、黄家川、宋壁等村的干部集中开会的地方。 按照苏大本的安排,他要在这一夜先后完成召开三个地方的春季会议,天明他还要赶到瓜掌。 他没有想到瓜掌的紧急会议跟他定下的春季会议恰巧挤到了一块,不过对于他来说,这都没有什么,也就是紧张一点而已,可对于通知到开会的同志们来说,这是不能随便改变时间的,定就是定了,哪怕是面临着危险。因为同志们每集中一次都是在冒着生命的危险,谁也不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时候来。 天已交四更,申掌柱不计划再往冯坡村里去了,有人去通知他们马上转移就行了,他担心辛寨比冯坡还危险,因为在好牢、洞沟的鬼子一定是先到辛寨的方向,他们不会绕道山梁到冯坡。 凭他的经验,他感到今夜的黄山区春季会议一定是在那里走漏了风声,鬼子从好牢一个劲追到山头,就好像有人在领着鬼子在行动。 从冯坡岭转道辛寨也是达过山的事,只是比冯坡较远点。冯坡是往东,辛寨是往北。 申掌柱抹黑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山梁往北爬,有几次几乎跌到山沟,楼则脑山沟里遍地都是狼,嗷嗷的狼叫声在山涧回荡。 申掌柱急冲冲地赶路哪能顾得上这些,要是在平时这样嗷嗷乱叫的山岗一定会让他毛骨悚然。 翻下黄山村西山脚,申掌柱忽然看到黑压压一支队伍从牛王岭西坡口过来,申掌柱断定这一定就是从好牢过来的鬼子,难道他们是到冯坡村的吗?他们不可能这样准准确确知道冯坡的开会地点吧。 眼前的辛寨村就在他的视线中,一股浓烟味扑鼻而来,还有叽叽嚷嚷嘈杂声。刚才在山上跑的时候难怪还有一些枪炮声传来。 申掌柱知道是辛寨出了事,便不顾一切地往辛寨跑。这个时候他是无法也没有力量再去顾及那些朝东走去的黑压压的鬼子。 浓烟是从辛寨村东长剪沟上端的窑洞里冒出来的,在距离窑洞十来米的地方老百姓围着好多具尸体在忙乱,还传出来悲痛的哭闹声。 申掌柱拔开围着的人群,第一眼就看到了老苏的遗体,顿时两眼直冒金星,脑袋嗡地一下。 人群里有民兵认出了申掌柱,就让大家不要挤,说是领导来了。 申掌柱第一个问题就是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位幸存的民兵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苏大本在下好牢村长宋补云的掩护下躲在了山头他妹妹家的地窖里,等敌人走后,苏大本从地窖里出来,他首先就想到了辛寨的同志们,接下来他在好牢开完会议就要上辛寨,辛寨的同志们一定在等着他。 苏大本来不及多想,知道申掌柱一定会通知冯坡开会的同志们,因为申掌柱是从牛盆村东楼则脑山撤离的,那里就是冯坡村的方向。 苏大本急冲冲赶回辛寨,他知道辛寨村同志们开会的地方,就是在他们辛寨民兵在村东长剪沟上端所筑建的窑洞里,这里是辛寨民兵经常休息、开会、学习、待命的地方。 苏大本从山头、李家庄直插圪栏(河南庄)、辛寨,到了窑洞口发现敌人已经堵住了窑洞,正在向窑洞里喊话:“你们被包围了,统统地出来投降吧,皇军饶你们不死,否则全部死啦死啦的。” 苏大本知道这一下民兵同志们是要遭殃了,出来也是死,不出来也是死,他知道他的这些民兵们是不会投降的,再说里面一定还有其他村的同志们。 那个喊话的喊的是没完没了,喊了一次又一次,苏大本发现敌人已经在往洞口搂柴火了,这要让鬼子点着火往洞里熏,哪还有民兵的活路吗。 第296章 第296章 苏大本来不及多想了,朝那喊话的伪军就是一枪,那伪军应声倒地,随即他又把腰里的几颗手l弹往洞口扔了过去,顿时洞口一阵爆炸,敌人哭爹喊娘地将洞口留开了一条通路。 苏大本朝洞口高声喊:“同志们,开开洞口快逃呀,跟鬼子拼了吧。” 在洞里躲着的民兵听到了老苏的声音,以为是增援他们的同志们来了,挤在前面的都是外村的村干部。 辛寨民兵联防队队长苏楼则就守在窑洞口,他的目的就是要设法将外村的同志们安全脱离,自己村的民兵都在后面压阵。 随着一声声爆炸,苏楼则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在不逃等鬼子压过来就都完蛋了。于是他朝洞里大喊:“同志们,我们都准备好家伙,出洞跟小鬼子拼了。” 呼啦!洞门开了,外村的同志们第一个时间冲出去。这时敌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回事,以为真的是援兵到了,眼看着十几个民兵从洞口冲出来,朝他们开枪。 在洞外的苏大本枪里的子弹打光了,手榴弹也扔完了,眼看着朝他跑来拼命的鬼子,苏大本就赤手空拳地跟鬼子拼命,先后拾起地上的石块,抓起地上的土,嘴里还是不住地喊:“同志们呀,跟小鬼子拼命了,他妈的,拼了!拼了……” 苏大本倒在了血泊中。 紧接着冲出洞口的同志们一边跟鬼子打一边往外撤离,苏楼则亲眼目睹老苏被鬼子用刺刀活活挑死,便杀开一条血路冲到老苏跟前,将老苏抱起来,不料后面上来的敌人朝他刺倒在地。 随即从洞里冲出来的民兵指导员李小二,一边喊:“出来洞的同志们快撤了,同志们,打光自己身上的子弹,要迅速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一个鬼子将喊话的李小二一枪打倒在地。 敌人的机枪开始朝洞口扫射,将还没有出来洞的同志们封锁在洞里。里面大都是辛寨(河南庄)村的民兵,外村的干部民兵已经大部分突围出来,在黑暗中四散撤离,敌人纷纷追击。 敌人开始往洞里熏烟了,那火熊熊燃烧。 躲在洞里的同志们不甘心就此被熏死在洞里,纷纷从火焰中冲出来,可是,敌人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洞口,民兵们一个个牺牲在洞口。 这时的申掌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像一个没了娘的孩子。 冯坡,刚才那股敌人一定是奔冯坡去的,他们就是一次有目标的行动。 敌人走后,幸免的民兵都纷纷朝苏掌柱身边围过来,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冯坡!快!冯坡!” 申掌柱一个人朝东跑去。 后面的民兵也不知道他在跑什么,只是在后面紧跟着。 夜色退去,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冯坡也跟辛寨一样,敌人径直朝开会的地方摸去,幸亏南山上的民兵通知的及时,敌人包围了开会的地点,参加开会的同志们已经撤离。 敌人沿村四处追捕撤离的同志们,区秘书李水则跟冯坡村民兵指导员李顶柱在会场还没有来得及撤离,为了掩护同志们跟鬼子交了火光荣牺牲。 冯坡民兵李胜则、李书全、郑海楼、李明则等在村里和村外跟追赶他们的敌人战斗时牺牲,文教主任李怀有躲在一个干枯的茅厕里幸免。 敌人追到黄山,把黄山村政治主任申车则,抗日村长王有则杀害(他们怕鬼子返回黄山遭害老百姓,正在负责老百姓转移)。小山沟民兵队长杜秋喜被鬼子追到冯坡川抓到荫城杀害。 敌人把下好牢的抗日村长宋补云,武委会主任吕秃孩抓到韩川杀害。 敌人在辛寨共杀害共产党员、抗日民兵三十六人。 这次敌人出动韩川、荫城的日伪军四百余人,在汉奸特务的亲自带领下,这就是一次“北特警”的联合行动。他们的目的就是直接捕杀共产党的抗日干部和民兵组织。 韩川、荫城据点里分配下来的北特警组织比县城早几天,就早这几天,我们的同志们就遭到了这么大的损失。 这两个组织的负责人叫“太仓二”,是三十年代时期在中国的日本狼人,行动迅速,心狠手辣,对我们的反日行动了如指掌。 他就是掌握了春季夏收工作会议要在各区召开,凡是参加会议的人员都是抗日骨干。 他们利用那些死心塌地无法回头的特务汉奸,给他们传授“只有杀绝共产党八路,才有他们的活路”的生存绝念,使他们拼命跟我们对着干,无条件听从鬼子的派遣。 太仓二还教导这些特务汉奸如何潜伏在村里探听共产党开会的消息,并且还猜测选定我们开会的重点场所和以前八路民兵经常活动的地方。 太仓二就扮作一个从河南逃荒上来的乞丐,每天拿着个破碗,带着一顶破毡帽,挨村挨户乞讨。 由于从去年开始,从河南逃荒上来的灾民不计其数,许多难民就居住在一些闲置的庙里和没有人住的空房(窑洞)里,许多小姑娘做了当地人家的童养媳,许多小孩子做了当地人家的儿子,至于一个乞丐来回串流要饭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装作乞丐在各个村庄要饭的太仓二,在村里特务汉奸的配合下,很快掌握了各村干部和民兵的动向,只要不是真正为他们服务的维持会长,在太仓二的眼里,这些都是隐藏在村里以维持会做掩护的共产党干部。 苏大本是太仓二在最近几天才被他盯上的,这是他在黄山预计划抓捕的第一个目标,苏大本的大名不单是在黄山一带,就在荫城、韩川一带也名声显赫。 太仓二探听到苏大本不断出现在油坊河、小山沟和辛寨、好牢一带,就差好牢的汉奸侯扒皮和小山沟的一个特务分子专门盯苏东保的哨,只要探听到苏大本的行踪就告诉太仓二,让他认得谁是苏大本就行,就算是特务汉奸们完成任务了,剩下的任务就由他太仓二来完成。 苏大本哪能想到早在几天前就被一个日本的北特警给盯上了,他每天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这个太仓二的监督下。即使晚上睡觉都没有离开他的视线。 太仓二本想这次把黄山区的民兵干部在一夜之间全部吃掉,一网打尽。没想到苏大本会议地点不在一处,而是分了三处,这对太仓二的四百多日伪军造成了行动的暴露,使黄山武装和抗日干部减少了牺牲。 苏大本以及牺牲的同志们的追悼会就开在辛寨村。狡猾的特务汉奸在那天一个也没有见,他们也怕英雄的英灵缠绕在他们的脖子上,就连北特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行动。 黄山区武装和黄山工作队的同志们就计划在这一天面对着死去的英雄跟杀害他们的敌人决一死战,但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县委县府亲自给苏大本及牺牲的黄山干部民兵开了追悼会,侯国英面对苏大本的遗体感到追悔莫及。 他跟同志们说道:“老苏同志用自己的生命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让我们知道了这个北特警对我们的威胁有多大。我们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消灭他们。决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妄为。” 针对北特警的“追歼小分队”成立了。特别是离敌人近的敌占区和游击区一带,像黄山、百尺、流泽、城关、辛村等区,都会有北特警的踪迹。 香黛跟刘保禅这次被地委又抽调到壶关参加了“追歼小分队”。没想到在她们已经成为了“老姑婆”的年代有了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她们还是“丽人”的时候,参加了义和团红灯照,从八国联军的铁蹄下侥幸逃出来,后来又进入他们的阴谋中,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日本人的特务,至再次逃出来到了“红枪会”。 三二年她们参加了红军,长治沦陷后来到家乡地委工作,一晃就到了这个“老姑婆”的年代了。 香黛还曾经做过栗永禄的小妾,还是个有主的女人。 刘保禅才是个“老姑婆”,她主要还是那一双“天足”耽搁了她的靓女青春,如今她的“天足”适应了时代,却已经人老珠黄,风烛残年了。 她们在地委训练了一批有功夫的侦查员,被分配到了各地准备跟那些北特警较量了,侵略者的丧钟已经敲响了,虽然他们还在垂死挣扎。 她们在根据地收养了两个父母亲都被鬼子杀害了的孤儿,就寄养在遥镇新宅里,那就是她们的希望。 现在新宅里还有刘保顺的儿子,虽然刘保顺牺牲了,施育儿守着儿子也不孤单,在这个年代有多少失去亲人的家庭在孤独中生存呢。 临走前她们回了一趟遥镇,有了牵挂就等于有了家了,她们就有了生存的希望,她们情同姐妹,在整个人生的拼搏中,彼此之间有着一种妙不可言的默契。 就这样了,人生的路已经快走到尽头了,等到赶走小鬼子的那一天,她们也能尽心尽意地享受几天天伦之乐了。 第297章 第297章 四四年日寇更加推行他们的“三光”政策,是人民群众处于危难之中,晋冀豫边区游击队决定抽沙河县游击队一个连返回太行山配合区民兵联防队打游击,消灭已经北上的日寇以破获中共秘密组织及秘密活动为主要任务、具有特殊专门能力的部队“华北特别警备队”。 在沙河县游击队里有不少都是长治人,其中在壶关纺织厂的男女工人就有一个排,日寇第一次侵占壶关县城后全厂工人转移到沁县杨寨村。 同年从沁县杨寨村转移到了河北省沙河县,在那里成立了民兵武装委员会、妇女救国会,大家一道学文化、学政治、学军事,动员当地妇女参加劳动,为八路军做军鞋、送信、侦查敌情。 三九年,在八路军的领导下,太行山普遍建立了抗日政府游击队和民兵组织,她们经常配合当地游击队、沙河独立营在晋冀豫边区的三岔口一带活动,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个个都是出色的侦察员。 提起要去自己的家乡打鬼子,苏召兄和众姐妹们争先恐后地报名回家乡,经过上级批准,允许她们跟游击队一个连于一月中旬开往壶关。 当队伍到达平顺县东沟村时,被顽固派特务侦知,报告给了驻平顺的顽军部队,使队伍当夜遭到袭击,游击队牺牲了四十多名同志。 打散了的同志们在当地民兵、群众的掩护下,他(她)们一边还击敌人,一边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又返回了沙河县。 两个月后经过补充,他们化装成老百姓、做买卖人,有的拿着箩头,有的扛着扁担,有的提个小蓝等作为武器,才到了壶关县六区树掌村。 当时天已大黑,再往六区流泽走还有几十里路程,奇山峻岭,道路崎岖,苏召兄跟大家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虽然是到了家乡却比沙河三交口还感到陌生。 他们知道这里原来是顽固派特务横行过的地方,虽然现在常行解放了,到处有八路军的区干队民兵,可是北特警来了,他们驯养了一批训练有素的特务汉奸,他们从沙河县来就是要跟这些人较量的,小心无大错。 苏召兄是怕同志们遇到像在平顺东沟村那样遭到汉奸特务的埋伏,便差男同志找个客栈住下,等天明再走。 树掌是一个山口集镇,南邻陵川县,东邻河南彰德府,当年首长跟友军高参为八路军和常行友军以树掌镇北十几里的大井村划界,界南为友军防地,界北为八路军防地,双方不越界,界上不驻兵,消除摩擦,团结抗战。 如今树掌镇不比一年前那样热闹了,一年前还是顽二十七军的天下,镇上到处是二十七军的兵痞和那些为日本人做事的汉奸特务在这里逍遥作乐,灯红酒绿。 常行解放了,顽固派县府垮台了,树掌镇南的平城镇也回到了人民的手中,镇上的生意萧条起来。换之而来的是那些顽军残余和投降了鬼子的汉奸特务龟藏的地方。 安置了大家,苏召兄心有余悸,还是回想着跟她一起从壶关纺织厂到河北沙河县打游击的姐妹们在来到平顺东沟村的时候无辜遭到顽固派特务的围歼,她们没有牺牲在小鬼子手里,却栽在了特务们的手里。 现在就剩下来她们三个,那个悲惨的场面就像一场噩梦缠绕着她们。她跟两位姐妹无心睡觉,就从客栈出来在镇街上溜哨。 忽然一条黑影从她们的眼前飘过,她们急忙躲在一暗处观察,随即又一条黑影飘过来,那人穿着夜行衣,行动起来身轻如燕。 前面飘过的那条黑影没有穿着夜行衣,却也是身轻如燕,一窜一窜的更像个幽灵。 她们三个是在黑夜中溜哨,本来就是存有戒心的,尽走阴暗处。在沙河搞侦查的时候,她们经常是这样,警惕性从来没有放松过,已经形成了习惯。 “北特警?”苏召兄暗道。她来的时候,领导们就一直给她们描述北特警是鬼子专门训练出来的特务杀手,行动敏捷,身轻如燕。 “你们速回客栈,我追下去看看。”苏召兄跟两个姐妹说道。 她们答应而去。苏召兄朝两个黑影追下,摸出手枪将子弹顶上膛,准备迎战。 那两条黑影一晃就不见了,任凭苏召兄转遍整个镇街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正在犹豫中,忽觉背后被硬邦邦的东西顶着,随即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别动!” 苏召兄知道自己被人家算计了,现在反抗就会被顶在腰间的那硬邦邦的家伙发出威力,只好将双手举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苏召兄一个驴打滚滚出老远,顺手在胸前掏枪,却没有摸到,兜子里是空的。 当见那个穿夜行衣的朝她过来。 在她身后的那个没有穿着夜行衣,拿着她的枪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苏召兄知道遇到了对手,便闭着眼等着束手就擒,心里还在担心客栈里的同志们。 “还睡着了?”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召兄睁开眼,见那个穿着夜行衣的已经将衣服脱掉了。 “侯连长?侯中南?”就这个影子,苏召兄认不错。在细看另一个,却认不得。 “你怎在这里?”苏召兄问。 “接应你们吧。” “就这样接应我们?” “看看你的身手。” “就看我做了你的俘虏?” 侯中南拉起苏召兄给她介绍另一个:“他是刘保禅大姐姐。” “刘保禅?”苏召兄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当年参加红灯照的,跟洋人开过战的巾帼英雄。” “呃,想起来了,听江平说起过,是江平的二姐?” 刘保禅叫一声:“妹妹受惊了”将枪还给她。 “姐姐若没有抽掉她的枪,就她驴打滚那一下,姐姐的脑袋就会搬家。”侯中南笑道。 “别夸我了。姐姐可是好轻功啊。”苏召兄道。 “那可不,当年还攀檐走壁做过日本人的特工呢。”侯中南道。 “你们知道我们来到了这里?”苏召兄问。 “组织上安排的,我们早上就来了,知道你们在正常情况下会在天黑到了树掌的。”侯中南道。 “你们知道我们住了客栈?” “你们一进来,我们就跟上你们了,刚才见你们在街上溜达,就故意吓你们一吓,原来你们的警惕性还很高。” “高啥,亡羊补牢啊,在平顺东沟村——” “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那就是北特警纠结国民党特务干的。”侯中南道。 她们说着话,回客栈的那二个女同志回来了。 见到侯中南,苏召兄满眼噙着泪水,侯中南在沙河县游击队曾是她们的连长,前不久才离开她们来到壶关六区任区委书记。 侯中南已经知道了她们在平顺东沟遭到伏击,壶关的同志们牺牲了十一个,女同志也就剩下三个,一个是苏召兄(黄山区上好牢村),一个是张秀芝(一区集店),还有一个是刘梅应(店上人)。 “来到家乡了,先回家看看?”侯中南问他们。 “听从组织安排吧。” “现在到处是北特警的特务汉奸,我想大家还是稳定一下,适应一下新的环境,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侯中南道。 随即她告诉他们就在三月二十五日拂晓,苏大本被荫城、韩川的北特警杀害的消息。 “他是我的兄长,也是他引我走上革命道路的,我一定要给他报仇。”苏召兄愤愤地说道。刚才还是含着泪水的她,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潮湿的眼眶已被燃烧的怒火烤干了。 从沙河县来到的游击队队员就暂时住在树掌、石坡安口一带,等待上级领导给他们安排新的任务。 县城西街宪兵队来了的北特警一个班,都秘密分配在各个据点里,有的还是以伪军的身份住在县城警备队里。 如今警备队大队长换成了万民绪,这万民绪在流泽那次并没有被八路军除掉,死去的还是他的替身,这个狡猾的大汉奸第三次金蟾蜕壳了。 他跑到了县城红部田岛身边,田岛凭着他对皇军的忠心,就让他当上了警备队大队长。 北特警机野四浪来到县城,成立了一支剿灭壶关共产党八路干部的特别行动队,又让万民绪兼任特别行动队队长,这个大汉奸从此更加疯狂起来。 万民绪是在县城担任警备队小队长的时候跟着赵如镐上了常行任职的,原来在县城警备队担任小队长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的有两个被我党说服过来的伪军,现在看到万民绪那个得意的样子,本来还在动摇的心境又被腐蚀了。 万民绪在伪军面前说的大日本皇军必胜的那些话是津津乐道,还让伪军们观看了北特警一个班的武艺展示,彻底消灭共产党八路,举报有赏,隐瞒不报,一旦发现,全家当斩。 共产党真的会灭亡吗?如不是的话,那常行的顽固派还有二十七军、四十军怎能被皇军打的惨败,拍拍屁股就跑了呢,新五军和四十军整师叛变投敌当了皇协军呢,要不是的话,皇军已经在县城稳扎稳打好几年了,这八路怎连个面也不敢露呢,如不是的话最近辛寨苏大本怎么能全军覆没呢。 这些从万民绪嘴里说出来的话,在那些还在摇摆不定的伪军心里是一道要命的障碍。 第298章 第298章 万民绪自北特警来到壶关就三番五次地在伪军之间灌输这些悬念,使他们那些耳软的伪军从思想上渐渐地产生了动摇情绪。 申小记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这个万民绪一来他就在思想上产生了顾虑,因为他知道有几个伪军是万民绪的部下,而这几个伪军在万民绪被八路镇压的消息传来后就被张金堂给说服了,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可现在关键是这个万民绪又回来了,摇身一变竟成了警备队的大队长。 申小记感到了危险在一步步来临,万民绪原来的两个手下一个叫王来气一个叫魏保里,现在都在他的队里,这两个人的思想工作还是他给张金堂介绍由他给做好思想工作的,虽然他没有直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王天印得疯病后,张金堂已经成了河口主村维持会长,他来警备队就是以维持会长的身份来的,他的另一个身份(敌工站)谁也不知道,小记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申小记得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张金堂,万一那个王来气和叫魏保里叛变,张金堂就会暴露的,他也一样。 假如在北特警没有来之前,申小记和所有的同志都是安全的,即使王来气和魏保里重新回到万民绪身边。 北特警来到宪兵队,第一个动作就是怀疑一切,把整个县城伪机关都来了个大整顿,大清查。 在警备大队的文职警官程高松是在去年那一次铲除大汉奸赵廷壁的行动中故意把情报透漏给我们而被田岛怀疑抓到宪兵队里住了差不多一个月牢房,直到宪兵队没有找到任何不利于程高松的证据才又被放了出来。可现在程高松又一次面临着怀疑和被抓的危险。 程高松在发放良民证的时候曾经救了我们不少同志,四一年秋季,根据地的两位同志来县城接头传达地委的指示精神,被汉奸告密,鬼子忽然封城检查良民证。 两位同志通过暗线到了西街百姓家暂时隐蔽,不料鬼子到西街挨家挨户检查良民证。 同仁堂药店掌柜便将这个紧急情况汇报给了程高松,程高松利用工作之便随手开了两张良民证交给药店掌柜,才使隐蔽在西街村里的两位同志得以脱险。 这次程高松计划牺牲自己来保护同志们,他在我们壶关地下工作的同志们中间起着一个至关重要的枢纽作用,只要他这里一断,许多同志就会得到保护。 可是,他感觉这些北特警对他却毫无防备,难道他没有列入他们的怀疑之中?还是……? 程高松不敢再往下想了,最近几日他的行动是不是被他们跟踪了,要是这些特务们故意没有惊动他,而是在放长线钓大鱼,那他可就成了一个大罪人了。 程高松计划铲除那些对我们有威胁的已经策反过来的伪军,其中王来气和魏保里就是他最担心的两个策反对象。当初他们都以为万民绪已经被八路军正法了,谁想到他还会回来呢。 程高松要对自己的猜测来个验证,否则他不敢再次冒然行动了,但在这样的恶劣形势下,同志们还都处在威胁中,停止活动就等于是自杀、等死。 这个时候,他更不能再跟秦银富去接头,多少双狰狞的眼睛在盯着这个县城红部的“大汉奸”,都想从他身上挤出几滴油来。 他从西街出来绕着北街、东门口、南桥上转一圈,他仔细观测他的身后,果然有一些陌生的人影在他的身后晃悠,然后他再出来城门,往前走,再往前走,那些人影依旧没有消退。 现在当务之急是他必须回想一下他这几天所到的地方和所做过的事,他必须想办法消除自己留下的隐患,让同志们赶快转移。 但是他是不能在这些地方露面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任和平(秦庄村人),他在伪县政府工作,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做任何事的。 任和平是跟程高松在三九年一块进入县城的,那时他们都是秦庄的民兵战斗班队员,日寇第二次占领县城选址在秦庄药王山修建炮楼的时候,他们就被我党派进县城为鬼子工作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任务。 程高松没想到他去伪县政府也有人跟踪,他可是三八六九到伪县政府去办事的,因为他是负责发放良民证的。看来鬼子对他是不放心了。 任和平是伪县长李慎言的秘书,也是他的得力助手,在去年九月伪县长李慎言带队到泽井抢粮的时候,几乎被独立营副营长苟在合俘虏,救了他的就是跟他一起去参加抢粮的任和平。现在的任和平还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怀疑。 一看到程高松,任和平知道有些事应该要他去办了,任和平看到程高松手里的良民证册子上左角夹着一个铁夹子,这是他们预定的暗号,只要他的良民证册子左边夹着一个铁夹子,就是说明程高松是有要紧事来找他。 任和平按照程高松的指示,要到这几个地方传送消息,要这里的同志迅速转移。 书店,这是程高松经常到的地方,特别是前天他还来过一次,虽然他是为伪政府购些纸张笔墨之类,但在特务们看来,性质就会不一样。 南街同仁布衣典当店,这是牛六女(秦庄村人,敌占区地下党分支书记)经营的当铺,负责敌占区的情报传递工作。 南街“公兴隆”商号(公安局开的),是我党开设的秘密“军火生产社”,负责武器枪械联络,经理为闫小掌(泉则河村人,原为泉则河村政治主任、抗日村长),并在南关关帝庙重新设有修械所。 程高松还要负责小记和张金堂的安全,可是张金堂已经被抓到了宪兵队,是王来气和魏保里出卖的。这两个危险分子必须得赶快除掉,否则不知还有多少同志会让他们给翻出来。 申小记已经知道程高松早就是自己人,他原来还一直以为是他把程高松拉到革命队伍这边来的。他怕王来气和魏保里把他给供出来。 小记找来程高松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推断,要他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程高松问小记:“那,你那?” “我要想办法除掉这两个败类,让那些思想不坚定的兄弟们知道这就是叛变投敌的下场。”小记道。 “你能轻易除掉他们吗?” “不行的话就明枪明刀地跟他们干,现在他们还没对我怎么样。” “你一定是已经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在放长线。”程高松道。他要提醒小记,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事实,他们的行动都已经进入了特务们的监视中。 “你怎么肯定?” “我已经证实了。”程高松道。在这个时候他得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了。 原来小记在他眼里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村痞子,就像他的绰号“二狗子”那样。可现在不同了,他的变化是他也没有想到,同志们说小记的变化都是他媳妇保菊的功劳,这他相信,他有切身体会,他在小记家没少跟保菊打交道。 别看小记在外面是浪浪荡荡的,在保菊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规规矩矩的。而且他在成为我们细胞组织里的成员后,为我党提供了许多有用可靠的情报,这些情报还都是经他手给送出去的。 小记听到程高松的话后并没有感到惊讶,他说:“我已经知道你是自己人了了。” “你?” “是(呐)媳妇告诉我的。” 提起小记的媳妇申保菊,程高松在第一次见她的印象中就感觉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媳妇是个不简单的人,见了没有几次面他就觉得她的眼光对他有所猜疑,他还曾经对她有所防备呢。 忽然在程高松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想法,便问小记:“你最近回过家吗?” “没有。” “怎么没回?” “这北特警一来,三天调查这两日整顿那的,宪兵队天天有人被抓,弄得人人自卫,那有心思回家。” “你觉得你回家一趟,屁股后会有尾巴吗?” “你是说?” “假如我的猜测是对的,你只要一出门就会有人跟踪。” “你是说,跟踪我的一定就是叛徒汉奸?” “只要有人跟踪,说明你已经暴露,只是万民绪现在没有动你,还想利用你钓大鱼呢。”程高松把自己的处境和他被人跟踪的事实告诉他。 小记点点头:“事不迟疑,你说怎干?” “在回家中看看有谁跟踪你?” “回家没有人会猜疑呀,再说我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要不是王来气和魏保里这两个叛徒跟踪你咋办,我们主要是先抓紧除掉这两个叛徒,因为只要他们存在,我们的同志危险就会越来越大。” “要不我就专门叫他们去我家,他们以前是经常跟我回家喝二两的。” “这到是个办法,那就试试吧。” 于是二人就把一些具体细节做了个计划,这次就是孤注一掷的事,只要除掉这两个叛徒,他们就不再回来了,到东山跟八路军游击队打游击去。 第299章 第299章 小记也跟程高松一样都被列入北特警的重大怀疑对象,每天暗中有人跟踪,就是要从他们的行动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放长线钓大鱼。 张金堂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他在伪军中间已是名副其实的中共敌工站成员了,虽然他在做伪军工作的时候是各自为战的,即使面对面站着的两个被张金堂策反过来的伪军,他们都相互不知道。 小记跟王来气和魏保里说,媳妇弄了只兔子,要他回家喝二两,一个人喝没有个劲儿,让他两个跟他一块去。 王来气和魏保里是经常跟着小记到他家喝酒的搭档,有王来气就有魏保里。 要在先前跟着副队长回家喝二两不用跟别人请假,现在不同了,他们的行动要直接回报万民绪。 北特警的机野四浪是怀疑一切,只要伪军大队和保安大队的成员在万民绪的怀疑之列,就都被特务们监视,直到露出破绽然后毫不留情地抓到宪兵队严刑审讯。 小记要回家,那是很正常的事,邀请他的下属也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按不正常去对待就会遭到小记的怀疑。于是,万民绪没有阻拦王来气和魏保里,但是却暗里吩咐他们要多个心眼儿。他们也清楚小记不是万民绪的铁杆。 程高松把他和小记的想法让任和平汇报给了敌占区地下党分支书记牛六女。 在敌占区的分区委因暴露已经撤销,新成立的敌占区分区委驻地不固定,牛六女只有跟敌工部汇报,结果敌工部的同志们也在张金堂同志被捕后被迫转移。 于是程高松又通过书店设法联系到敌占区分区委代理书记平怀发,平怀发当即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这两个叛徒,刻不容缓。 申保菊接到申掌柱的通知,要她暂时停止一切活动,有情况他会通知她。 申保菊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懂得了一个情报员最起码的就是要一切听从指挥,不蛮干。 停止一切行动就是说只要涉及到组织方面的事,不管是大事小事,不管是熟人生人,都不能去理会,做出一副平平常常的样子。 可这话刚刚说罢,就见小记带人来家喝酒来了,还没有扒墙过来,在墙外就喊:“媳妇,不是打上兔子了?快炖上,我跟弟兄们喝二两。” 保菊一听这分明是小记跟他说好的暗语,意思是说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这样,保菊就能警觉起来,然后看他的眼色行事。 如果小记喊:“我带来熟肉了,酒还有没有。”这就是说明他没有带着任务,是来听她吩咐的,看看上面有没有给他的任务。 这小两口每次都是这样一唱一和,显得很自然。 小记扒墙进来,后面还是跟着常来他家的那两个酒鬼,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兔子呢,炖上了?” “还没杀呢,谁知道你们啥时候来,就炖上。”保菊埋怨道。心里想,哪来的兔子,要是真要兔子的话就得上隔壁邻居家去买只,他家常年养兔子。 “快去杀呀,两只,两只都杀。” 保菊听懂了小记是让她真正去买只兔子给杀了炖上。可是也没有给他透漏是什么任务。为了听从就随和一声:“我去杀了拿来,你们等,先喝茶。” 小记出去就经直到了隔壁申来顺(桥头村政治主任)家,申来顺一时也没有听懂小记话里的意思,就让保菊去叫申掌柱(村武委会主任),他去买兔子。 申掌柱到了来顺家,见来顺正在杀兔子,来顺让申掌柱揣摩一下小记“快去杀呀,两只,两只都杀。”那句话的意思。 申掌柱想了半天问:“小记相跟着就两个人?” 保菊“嗯”一声。 “难道这个杀字指的是那两个人?”申掌柱喃喃道。 “嘡啷!”一声,保菊在手里拿着个舀水勺掉在地上。 申掌柱才开了会没几天,就是有关北特警的事,要求大家尽量减少活动,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难道这跟“北特警”有关吗?他们最近在黄山成立的“追歼小分队”正在调查杀害苏大本的凶手,难道小记那里出来叛徒了吗。 “那两个就是小记队上的,经常跟他来,是两个酒囊子。”保菊补充道。 来顺把杀好的兔子给保菊让她快去给他们炖上。然后又跟申掌柱道:“你去召集民兵悄悄来我这里,咱们候着点,看看情况再说。” 二人分头走了。 别看保菊是个老交通员了,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就连枪都没有开响过几次,会打枪,只是朝靶心或者是村后的树上。 她惦着兔子的手在不停地哆嗦。 这次小记跟程高松定好了的除掉这两个叛徒的计划就是里外动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程高松跟牛六女还有分区委代理书记平怀发就潜伏在小记院外的土崖边,当等里面的动静,只要时机成熟,他们就动手。 保菊一直想证实一下小记那句话的意思,虽然她听到小记跟申掌柱的说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她也不敢确定。 在给端水端碗的时候,保菊趁机问小记,小记指指那两个,又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个“杀”的动作,然后再朝后山仰仰头。 这下保菊明白了,小记的意思就是要杀这两个人,山后面埋伏着我们的同志。 保菊要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保顺。就在她出门的时候,王来气、魏保里就朝保菊叫到:“嫂子过来陪陪兄弟们呀。” 保菊不能在出门了,万一引起他们的怀疑,她朝西墙角努努嘴,意思是到茅厕一下,不是要出门。 保菊也是很能喝酒的,一般情况下她每次都会喝倒他们几个。可是保菊发现这王来气和魏保里今晚就是只吃肉不喝酒,或者就是少陪一下。 小记知道王来气和魏保里他们有准备,是故意不喝的。可是他们不能暴露出任何破绽。 小记是每次都要喝的醉醺醺的,这次也一样。 以墙外扔出的石块为号,一声是注意,二声是撤退,三声是行动。 他们走的时候还是趴着后院墙头出到村外,同志们就在墙外不远的地方隐蔽。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开枪。 忽然从墙里扔出来一块石头。 埋伏在外面的程高松屏住了呼吸。他们期待的是后面的声音。两声撤退,三声行动。 就在石块落地的同时,他们发现就在他们的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几个黑影晃动了一下。 时隔三分钟,又有石块的声音连续响了三次。 这是行动的信号。 程高松对刚才他们看到的黑影判断,今晚不单是小记跟这两个叛徒来到了这里。 那几个黑影朝小记的院墙摸去。 “怎么办?”程高松悄声问道。 就在小记朝外面发行动暗号的时候,保菊已经发现了申掌柱在大门外晃悠。保菊急忙出去悄悄告诉了申掌柱,但她并不知道小记还有发行动信号的过程,只是怕这两个该杀的跑了。 小记按照他们定好的,只要三声信号过后,他就该跟他们怎样走还怎样走,一切等待他们趴过了院墙,就在院墙外直接动手。 没料到正院大门外的民兵已经冲了进来。 两个本来就心存顾忌的叛徒,发现外面进来了持枪的,那声竭斯底里的尖叫也不知道是从那个人喉腔里发出来的,惊破了本来寂静的夜空。 小记喝了点酒,麻木的神经已经忘记了外面还有我们接应的同志,听中间有一个大吼了一声,以为出了变故,又见他们急着爬墙逃跑,便不顾一切地上前去拽,没想到另一个掏出枪来朝小记就是一枪。那枪口离小记的胸膛只有一米远的距离。小记应声倒地。 已经冲进来的民兵将两个叛徒拖到了院墙下。 墙外的那些晃动的黑影就是万民绪为了以防万一尾随跟来潜伏在外面的。 他们听到枪声就趴过院墙,正好跟冲进院来的申掌柱带着的民兵撞了个正着,就在院里开起火来。 程高松他们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确定刚才那些黑影一定是万民绪手下的,于是平怀发命令:“冲过去,见机行事。” 申小记牺牲了。 那两个叛徒也被处决了。 跟着他们从县城来了的几个特务,漏网逃跑了两个,其余被我们打伤活捉了。经审讯,他们只是领命来保护王来气和魏保里的,没有其它任务。 申保菊守着牺牲的小记一直到天亮,她愧疚的是她害死了小记。 要不是她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行动细节就把情况汇报给了村里的民兵,小记也不会死在叛徒手里。 为了打消日伪对小记的怀疑,小记在入土的时候,是以一个伪军汉奸的名誉安葬的,是共产党八路把他给镇压的。 没有人给他开追悼会,没有人给他献花,没有人给他树碑立传,就连来安慰申保菊的乡亲都寥寥无几,她是汉奸的媳妇,她要替汉奸的丈夫背罪名。 在县城红部、宪兵队、警备队里也传开了,处决这三个大汉奸(小记也属于汉奸)的秘密党就是程高松,是程高松带着八路来的。 程高松从此离开了县城警备队,他回到了东山抗日根据地去了。 第300章 第300章 三日后,申保菊安置了丈夫申小记,也计划要走了,她是要去找组织了,订好了三日后组织上派人就在固村接应她。 她走的时候是以去小南青姥姥家为由的。临走前她到总爷那里一趟,她不能没头没尾,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她的出走另有意图,小记死了,她要投奔姥姥外公,或者到那里小住一些时日再回来。 小记被八路军惩罚了,这个消息在桥头村方圆传开了,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这个二鬼子汉奸早就该被“如来佛”(指八路军)收了。 就连总爷都相信这个侄儿是被八路军镇压了,是迟早的事。当然他也为自己当初把小记介绍给杨笃宽让到县城当了警备队而后悔,归纳起来还是他把亲亲的侄儿给毁了。 面对将要离开他的保菊,总爷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因为保菊知道小记就是被他害死的,曾经好几次保菊就埋怨总爷不该把小记送到县城当了汉奸。 总爷现在也看透了,共产党八路军是迟早要在这里当政的,小鬼子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他所靠近的那些给鬼子和国民党办事的都一个个被八路军铲除了,他也该收敛一下了。 临走,总爷给保菊一些盘缠,嘱咐她在姥姥外公家住一段时间就回来,老申家一直为她这个媳妇留着门,多会愿意来算多会,来了就是他老申家的媳妇的,从不见外。 申保菊出门也没有带什么,家里什么也没有,她没有忘记藏在炕头的那支手枪,那是小记给她让她防身用的,还教会了她如何打枪。 当初她连摸都不敢摸,只是看见都害怕。现在她不怕了,不是习惯了,而是小记的死给她增添了一股子勇气。小记就是枪打死的,是她亲眼看到的。 她头上围了一块头巾,胳膊上?了一个竹篮子,里面放有一些衣裤。 再回头看看这个让她依恋的小院,后墙那段小记经常爬的明光的“凹”处,那不是他小记一个人爬光的,还有她的“同志”们爬过。 茅厕一角那根掏粪杆子还在,现在不用它来做暗号了,以后也不会做了。 她就像一个回娘家的少妇,将破旧的木棍网格成的院门上了锁,扭身欲走,远远就看见总爷在他门前的老槐树下的碾子跟前向她张望。 她没有恨过他,即使他亲自把她跟申来顺的那根婚姻绳子扯断了。 她知道申来顺就在固村等着迎接她,从此她就要去参加八路军游击队了,根据地她的同志们都在为她这个交通员接风洗尘哩。 桥头离固村镇只有五里地,平时她经常到镇上去,之间要经过郭堡村,郭堡离固村只有二里地了。到了郭堡村外忽然从关帝庙里出来两个后身,将她迎住。 其中一个问她到那里,篮子里放着啥。 申保菊知道是遇上特务了,在她眼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出门时她就没有害怕过会遇到什么人,因为,申来顺就在固村接应她,几里的路程一晃就到了。 她忽然想起来篮子里还藏着那支枪。 特务们要收到她的那支枪就应付不过去了。现在就连摸枪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一个小女子能胜过这两个特务? “到那里?拿过篮子看看。” “走亲戚,回俺姥姥家哩。你们是谁?俺怎不认识你们哩?”申保菊把手伸到篮子里,想把枪摸到手,以防万一。 “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走吧到一边说话。”其中一个道。 庙子的北面是一条通往西堡村的小路。 “俺凭什么跟你们走?” “我们是保护你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话。”一个后生就要朝她走过来。 申保菊朝后退了几步。 她的手已经摸到篮子下面的枪了,她想用枪把她们唬走,她知道枪里没有子弹,她本没有打算用真枪实弹来走这一段路,即使有子弹她也不会用。 她已经把枪握在手里了,握的紧紧的。 两个特务向她逼过来。 忽然从她的身后闯出一个人来,径直朝两个特务奔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槐木树条子,那树条子还是才从树上撇下来的,上面有枝梢,枝梢上还有槐树叶子,就像一把扫帚。 “保菊,你走,我来对付他们。” 申保菊没想到是梁辰在后面跟着她。 她好久没见梁辰了,不是梁辰不在村上了,而是在她的后墙根或者院子里没有再经过他的影子了。当然在总爷那里她还是经常见他的。 到后来可能是总爷没再专门派梁辰监视她了,他怕侄儿小记知道了会怪罪他,小记已经是警备队副队长了,那也是个不吃少的硬茬儿,不能招惹了。 梁辰举着那槐树枝朝两个特务奔过去,在他们的面前来回拢着树枝。 两个特务有点招架不住了,别看只是一个树枝捎儿,却比一支红缨枪还顶用,那枝梢拢起来面积大,腾云驾雾的。 申保菊没有多想,见梁辰给她打开了一条出路,便冲进了郭堡村。 忽听后面“叭!”的一声。 是特务开枪了。 申保菊叫一声“梁辰!”慌乱中摸出篮子里的枪来,朝梁辰返过去。 到了村门口见梁辰还在举着树枝追赶着通往西堡村小路上的两个特务。 特务又朝梁辰开了一枪。 这时只见村口出现了申来顺和申掌柱。 申来顺跟申掌柱在固村接应申保菊,二人等得着急就朝桥头村悠悠走过来,快到郭堡村时听到有枪声,便赶过来。 在前面跑到特务已经把梁辰打倒在地,正要来抓申保菊,发现了申来顺和申掌柱,手里都拿着家伙,知道援兵来了,特务掉头跑了。 申保菊手里还拿着枪,枪栓还没有拉开。 申保菊朝倒在地上的梁辰跑去。申来顺他们也跟着跑过去。 梁辰身上中了两枪。 “梁辰梁辰!” 梁辰睁开眼看看申保菊,微微说道:“我知道你是八——八路的人……” “梁辰梁辰……” 梁辰牺牲了。 申保菊跟着申来顺他们走了。从此这个位于桥头村外西北角的小院空无人烟了。 申保菊是被组织送到了根据地苏召兄游击队那里了,她要正式成为一个游击队员了。 申小记牺牲了自己,为我党处决了已经策反过来愿意为我方工作共同抗日又背道而驰重新反水充当了叛徒的伪军王来气和魏保里后,引起了公安局王强和追歼小分队的特别重视。 与此同时,在敌人内部我们的内线传来消息说,跑到县城投靠了敌人的石门村王胖则儿子王保则、兄弟王春胖(王胖则四二年被抗日政府处决)也充当了药王山北特警的暗探。 追歼小分队特派二区梁士兴(张云虎)配合追歼小分队成员王海水、王汉旦参加这次锄奸行动。敌工站的李福海同志(负责策反药王山据点伪军工作)也参加了这次行动。 鬼子派到药王山据点的北特警特务名叫吉安,他伪装成被警备队派过去的伪军,日夜活动在药王山周围各村庄,在王保则、王春胖的引领下,进行侦查捕杀我抗日干部。 他们已经从一些不知情的村民当中得到了牛六女的一些通共消息,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列入怀疑对象也就成为北特警的抓捕对象。 而且在最近他们又发现在县城伪政府工作的秦庄村任和平在牛六女当铺出现过(那是替程高松传达转移指令的)。这样,任和平就列入了北特警的跟踪监视中,希望能在他身上发现新的线索。 任和平在完成程高松的指令,通知那些同志转移后,为了安全起见他进入了休眠状态,直到小记处决了那两个叛徒他也没有再冒然行动一步。 但是,派到药王山的北特警特务吉安在石门村两个叔侄汉奸的陪同下,化装成普通百姓在附近村庄到处捕捉我抗日志士的通共信息。 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必须及时通知到我们的组织,设法除掉这两个汉奸及这个北特警特务吉安,依靠他的下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这些下线他已经通知他们转移了,只有自己亲自传递这个消息了。 这些绝密消息都是秦银富传递出来的,虽然秦银富也在北特警的怀疑之列,但他行事特别小心,又受到田岛中队的重用。 任和平回了一次秦庄,回来他就被捕了。 其实他是去炮楼办差事的,顺便给我们的内线传递了这份消息,并且什么把柄也没有被抓着,但还是被宪兵队逮捕了。 万民绪在常行村还有两个心腹,就是这两个心腹在跟踪申小纪那夜侥幸逃跑了,他们回去报告说:他们看见“蝎子”了。 “我亲眼看见他在八路一边亲自打死了我们的弟兄。”其中一个叫猫子的道。万民绪金蝉蜕壳后,就一直带着猫子他们。 万民绪知道这个“蝎子”是销声匿迹了,他是想从此“改邪归正”躲过共产党八路对他的惩罚。他是觉得共产党八路要改天换地了。 那晚敌占区修善分区委代理书记平怀发(栗旗尚)带着我们的同志就隐蔽在桥头村申小记的院墙外。 第301章 第301章 平怀发是真的想改邪归正了,自从那次在界北看到兄弟栗旗书跟八路军县长亲自给根据地担煤,他就不想再跟着冯铖季干了,不是他觉得兄弟栗旗书看见他了,而是他被共产党县长亲自冒着风险到常行担挑子感动了。 他是在七七事变后参加国民党的,他参加国民党的意愿就是要参加国民革命军跟小鬼子干,没想到他后来另有使命,被他的上司冯铖季委以重任,当时冯铖季是阎政权平顺县县长。 栗旗尚当初在“日本人”手里救刘保顺的那场戏目的是他能顺利打入壶关共产党八路里面,他没有想到刘保顺(戴一之壶南县委书记)会栽在他的手里。 虽然他没有直接杀害刘保顺,但是他要不暴露刘保顺壶南县委书记的身份,刘保顺就不会被那些特务盯梢而残忍地把他杀害。 他最不可饶恕自己的就是他出卖了刘保顺。 想当年他跟栗旗书兄弟两个跟刘保顺参加天门会,杀富济贫,一身正气,没想到加入了国民党跟刘保顺分道扬镳,虽然当时不是他的初衷。 刘保顺的死对他来说就像做了一场噩梦,每时每刻他都在那个阴影中生活,他只是告诉了冯铖季壶南县委书记就是戴一之(刘保顺)。 他发誓不再跟冯铖季做事,他们这些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那天在界北他感觉兄弟栗旗书把他认出来了,他知道栗旗书在共产党地委担任侦查员,他们兄弟两个虽然参加了不同的党派,但是共同的心愿就是赶走侵略者,他们没有任何过节,只是各在其位各谋其政。 十二月事变后,他们都没想到能分道扬镳,水火不相容。壶南县委成立后,上级领导都被调走和分散隐蔽,他跟县委书记刘保顺(化名戴一之)是唯一的单线联系,也只有他知道刘保顺的真实身份。 他跟万民绪是县长冯铖季的左右手,冯铖季是“锤子”,他们两个分别是“蝎子”和“锥子”。也就是这层关系他必须完成他的任务。 壶南县委组织里的同志他就是知道县委书记,其他人他一概不知。而且他跟刘保顺的关系谁也不知道,除非被调走的当时的县委书记。 再过几天就是四四年清明节。 清明节是秦庄的传统庙会,梁士兴早两天就住在了石门村秦发山家,秦发山跟秦圪出、秦保发等村民兵是抗日爱国小组里的成员,这次锄奸行动的武装力量主要依靠这里的抗日爱国小组的同志们。 来自药王山据点里的消息和抗日爱国小组成员对王春胖父子的分析,在清明节这天,他们一定会来他们的祖坟上烧纸的,因为他家的祖坟正好在药王山敌人的调堡控制之下,他们自然会有恃无恐。 再加上北特警一来,更是给他们增添了与人民为敌的勇气,他们以为报复的时机来了,正好在清明节这天告祭他的先祖,也要让周边的群众知道,他们又回来了。 同志们决定就在清明节这天藏在他们的坟地里实施对他们的抓捕。 同时考虑到,在敌人的眼皮低下行动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人多了目标大,更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具体行动的方案是短兵相接,出其不意,用短小精干的人马克敌制胜,目标小,少伤亡。 清明节这天下午,县城南关也唱大戏,城里城外都比较热闹,梁士兴(张云虎)跟秦发山到沟西坡东岸的三角头。 这里有一段低于地面约二米深的道路,他们选择了这个有利地形,他们在这里埋伏,企图在敌人头上打他们个冷不防。 当时到县城、秦庄赶会的群众接踵而来,都从这条路上通过。 路两边的地里还有干农活的老乡,为了不被引起路人的怀疑,秦发山简单地跟老乡沟通了一下(都是方圆村庄的都认得),便跟梁士兴顺手拿起地里的家具也干起活来,等待情况的发生。 这里是敌人的腹心区,还看到沟西坡的敌人来回走动。 在这里埋伏的只有梁士兴跟秦发山两个人,看起来敌我力量悬殊很大,但是他们估计敌人会发生错觉,把走路的老百姓都当成是“士八路”。 因为敌人的警惕性要比我们还要高,自然把所有的一切都会当作是不是针对他们来的。 当王保则与王春胖烧罢纸从石门往县城走时,行至三角头,发现有十几个敌人簇拥在前后为他们保驾护航,四周戒备森严。 果然敌人把走路赶会的老百姓当作了我们的便衣。为了攻其无备,我们的同志在通往药王山据点的必经之路已经埋伏下来,当等敌人走近我们的伏击圈。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他们回来了,王保则与王春胖在前边战战兢兢地走着,手里的驳壳枪一直对着前方,当走到距离他们有二三十步的时候,忽然在下面埋伏的梁士兴拿一块石头用力照着王保则拿枪的手扔去,正准王保则手腕。 王保则尖叫一声,随即一边跑一边喊:“八路大大的有!八路大大的有!” 走在路上的群众也胡乱跑了起来。 在后面簇拥着他们的保镖,看见路上来回奔跑的群众,以为真的是便衣八路包围了他们,纷纷丢下他两个拔腿向南面的药王山据点逃窜(因为距离药王山据点近),梁士兴和秦发山扒上土坡把王春胖活捉,王保则侥幸逃脱。 抓住王春胖后,梁士兴拿枪顶着王春胖的头说道:“想活命的话就说实话。” 王春胖使劲点点头:“想活,想活。” “问你,保护你们的那些人里有没有北特警的特务?” “有!” “几个?” “两个。” “你得指给我们。” 王春胖频频点头。 于是他们挟持着王春胖朝前追去。 跑走的那些保镖们没想到前面就是我们的伏击圈,本想丢掉这两个汉奸逃命,结果比他们还惨。 抗日爱国小组的战士们没有费多少子弹就把十几个“保镖”给活捉了。跟在梁士兴后面的王春胖悄悄将两个北特警成员给指认了,其中就有吉安。 石门村民兵秦保发不幸在伏击中中弹牺牲。 抗日爱国小组的战士们把这些人押往水池村。又转押到三王头,由二区府经过教育后,根据党的政策该释放的释放,该押送的押送。 王海水跟王汉旦另有他们的任务,他们潜入到城里,负责打探关押张金堂和任和平同志的确切地点,进行对他们的营救。 他们来县城闯红部进入宪兵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在西街文庙潜伏七天七夜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能把跑到鬼子这里的刘寨村的特务汉奸一网打尽,他们能在红部大门里给菜田英夫送进去两颗手雷,手雷上写着刘寨游击队字样。因为这,菜田英夫曾悬赏重金捉拿王海水游击队成员。 可这次的运气不比上次了,北特警在抓了的重要人物身上早已下了功夫,他们不及时枪毙这些被抓捕的重要人犯,就是要让那些救人的同志们出现,来个瓮中捉鳖。 秦银富就怕是我们的同志来闯宪兵队,他早已知道这次抓来的同志被关在那里,可是同志们被关的地方布满了岗哨,这些岗哨里还有北特警的杀手,他们武艺高强,心狠手辣,没有一个人能在他们的手里逃脱。 教育科陈忠悌给秦银富传来消息说我们的同志要设法营救张金堂他们。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秦银富不得不再冒这次风险了。 秦银富就在红部四周小心翼翼地查找他们出现的地方。他知道这里是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绝对没有逃走的可能。 给秦银富送信的是伪县政府教育科科员秦满喜(王家河村人),他是奉陈忠悌的命令冒这个险的。 秦满喜给秦银富报信后并没有走,他得在暗中做个策应,以防万一,究竟如何行动,他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他的目的就是要保护秦银富。 王海水他们还是潜伏在文庙的周围,这里是红部、行动队、宪兵队、警备队、警察局都能触及到的地方,方便隐藏,方便侦查,也方便撤离。 秦银富的目的就是阻止他们找到关押那些同志的地方,那里就是陷阱。只要他们还在红部、行动队、宪兵队、警备队、警察局这几个地方外转悠,就不会踏入这里的陷阱。 秦银富也能估计八九分,文庙就是最好的埋伏藏身地点。于是他抹黑朝这里走来,希望能够惊动他们,使他们感觉到危险然后悄悄离去。 伏在文庙拐角的王海水发现了秦银富,他们就是想在这里等待抓个舌头,没想到机会终于来了。 王汉旦没等王海水发话就猛不防用枪顶住秦银富的后腰,悄声道:“别吱声,要不一枪崩了你。” 秦银富也轻声说:“别乱来,遍地是哨兵,小心枪走火。” 第302章 第302章 王海水听声音很熟,走近一看,先让他傻了眼,这不是让他日日夜夜想枪崩的大汉奸秦银富吗,他的声音再这么低也跟他在刘寨帮日本人喊话的时候一个样。王海水下意识地拉开了枪栓。 “海水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有话说,就是专门找你们来的。”秦银富低声道。 “哪个会相信你的屌话。”王汉旦掐住秦银富的脖子。 这时忽然在几米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句:“那个?”。 秦银富欲说却被王汉旦掐住脖子说不出来。 “那个?喂!”他们听到拉枪栓的声音。 双方都知道这是被哨兵发觉了。 哨兵至少是两个以上,见没人答应,便朝这里过来。 这时忽然从左侧闪过来一个黑影,朝王海水悄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刘寨王海水游击队的,听秦银富同志的,他是帮你们的,这里交给我了。”说罢就朝喊话的哨兵方向奔将过去。 一边跑一边还是嘱咐王海水让他相信秦银富。 秦银富随即领着王海水他们顺一个小胡同隐去。 顷刻,他们在撤离中听到他们来的方向传来了枪声。紧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跑步声和又一次“叭!叭!”的枪声。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远,声音传到了夜空长时间地回响。 他就是藏在暗处的秦满喜,为了他的上级秦银富不被暴露,为了王海水两个同志能安全撤离,他光荣牺牲了。 四四年四月,太行地(军)委部署攻打日寇,实施解放陵川县的方案。太行军分区调集第四、第七、第八三个军分区的三十二团、三团、二团,由陵川、陵高、壶关等县的独立营配合,总兵力达到四千余人,在军分区司令黄新友的统一部署,统一指挥下,打响了解放陵川,消灭日伪军的战斗。 日寇占领陵川后,在城内修筑了许多防御工亊,在外的高平、长治的交通要道修起了碉堡,以确保陵长、陵高两线的畅通,在高平线上的野川底和壶关、长治线上的平城侍郎岗修起上了碉堡。 特别是平城侍郎岗据点,是壶关、长治至陵川的必经之路,自二次被日伪占领后,日伪军在碉堡的兵力增加到一千人。 攻克陵川县城首先要攻下侍郎岗的据点,以切断驻壶关、长治日伪援兵的道路。在陵川横水会议结束的当天下午,各部队即向预定地点集结。 部队在八军区司令员黄新友、副政委宋之春的指挥带领下,以七倍于敌的兵力潜入了平城镇的杨寨、侍郎岗的周围。 第七军分区的三团悄悄埋伏在长陵、高陵线上,保障战争打响后,以阻击从长治、高平来援之敌。 第四军分区的三十二团和第八军分区的二团,在壶关县独立营,区干队、民兵以及陵川、平顺独立营和陵川区干队的配合下,向侍郎岗碉堡和杨寨黄沙山据点开始了攻击。 阴历四月二十日淸晨,攻克侍郎岗、黄沙山的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将敌人团团包围,使日伪军乱作一团,还在睡大觉的敌人,慌乱中枪找不到,人不到阵、弹不上膛,唯有警戒部队仓促应战并点燃火堆请求救援。 住在陵川县城的日军接到救援信号,立率本部及伪军前来增援,在杨寨村的狭窄道路处隐藏着我伏兵,等敌人到达时便遭我部伏击,使前来救援部队溃败而逃,返回城里。 没有了救援部队,平城的战斗势如破竹,一帆风顺,平城周边的各村参战民兵队和坦架队纷纷进入了战场参加了运送弹药、转运伤兵员行动,平城镇的群众组成第二梯队参加押送俘虏、拆除碉堡、清理战场等工作。 经过一夜一早的激战,我军将黄沙山的铁壁碉堡攻克下来,把平城镇一带近千名敌军全歼。 战斗一结束,我们马上抢救伤员辨认烈士打扫战场。九连连长曹配元(四川人)等许多同志,伤势较重,迅速沿村转移到平顺县城村八路军后方医院。 附近村的烈士各村起走尸体,远村和外地的张保喜、杜付费、付福兴等二十三具烈士尸体就地装棺,安放在壶关县崔家庄村沿河沟一个窑洞内。 这次战斗,壶关的南半县民兵武装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特别是常行村民兵勇猛奋战,给主力部队带路,并成立了尖刀班,受到了军区领导的好评。 五月的夏秋长势喜人,日伪又到了抢麦的时候了。 四月二十五日拂晓,从长治荫城出发抢粮的一百五十余名日伪军,胁迫民夫三百余人,窜至东柏林、地南头一带抢粮。 第五区区长杜继周率区干队六人,民兵十余人,配合太行四分区三十二团三连,向日军发起攻击,连夺五个山头,日军狼狈逃窜。共计打死日军小队长一人、士兵二人,伪军班长一人、打伤五人。 五月十一日,县委召开紧急会议,讨论了如何破坏敌人“以战养战”的战略方针问题,决定组织党政军民紧急动员起来,开展收小麦运动,提出了“宁愿小麦八成收,决不让敌人得了手”的口号。 会议之后,抗日县、区政府领导广大军民深入边沿区发动群众快打快藏,与日军展开了抢麦与反抢麦的斗争。 十三日,县长候国英,第一区区长秦统兴带领独立营,区干队在辛村,西庄一带发动群众抢收小麦,同抢粮日军进行了四次激战,共打死日伪军四十多人,保卫了抢夏运动。 十七日,抗日县政府建设科长赵军同志在申家岭召开有二、五区负责干部和申家岭、谷驼、阳护、黄山、禾登五个联防区武装干部以及各村正副村长共一百多人参加的保卫夏收会议,参加会议的有三十二团三连连长、二区区长王强、五区区委书记王成儒,区长杜继周,二、五区区干队队长,黄山工作队队长李富则,区委委员琚邦怀同志。 会议号召各村都要由党内到党外层层动员起来,乘四周武装保卫之条件,在几天之内将小麦一粒不丢地抢收完毕,会议还强调了各联防区民兵武装要严阵以待,配合作战,打击敌人。 各武装力量的布署是,太行军区三十二团在三王头、黄野池的小青凹岭一带驻防作后盾,二区区干队在洪掌山待命; 阎全胜带禾登联防区民兵在石岩头的圪凉山守卫;五区区干队和黄山工作队驻扎在谷驼村南山的一条岭上; 谷坨联防区看好龙头山;谷驼、紫岩掌、黄山、南阳护联防区民兵配合作战;如敌人进犯到谷驼、紫岩掌第二区,区干队和禾登主村民兵配合作战;如敌人延伸到阳护,申家岭大联防区民兵配合作战。 会议之后,一次“军民同心齐动手,男女老少都上阵”的群众性抢小麦运动蓬勃展开。 敌人得知谷驼、紫岩掌、禾登群众收麦速度之快的消息后,象饿狗跳墙似的连夜抓民夫、抓车辆,组织了抢麦队,于五月二十五日睛早,由五十多个日本人带三百多伪军,乘十多俩汽车,挟持着五百多民夫,一百多辆铁脚车到禾登川抢麦,首先占领了禾登村东北方蘑盘山阵地,把汽车铁脚车停在川底村东和禾登桥西。 伪军挟持着民夫刚刚进地抢麦,我三十二团侦查到敌人的重兵力在磨盘山,很快派一个连用轻重机枪发起了冲锋。 王强同志带的二区区干队也从洪掌向磨盘山发起进攻,阎全胜同志带的禾登联防区民兵二百多人也从石岩头圪凉山冲过来,把蘑盘山敌人打退到川底东凹岑。 杜继周同志带领五区区干队,琚邦怀同志带领的谷驼联防区一百多民兵从谷驼、紫岩掌朝敌人退路打过来,将敌夹在了川底至禾登一条路上,敌人看势不利、怆惶逃窜。 这次伏击,敌人死伤十多人,解放民夫二百多人,铁脚车二十辆(第二天敌占区群众找来后,把车辆全部退给群众),拾回麻袋二百多条。 为警惕敌人的报复行动,当天晚上五区区长杜继周同志在谷驼召开紧急会议,进行部署,要求各联防区民兵增加岗哨立地待命。 特别是谷驼民兵要站好下川坡的哨,紫岩掌民兵要站好虎陡坡和井河沟两个哨位,坚守龙头山阵地,有情况及时汇报。 果然第二天即二十六日四点多,日伪军四百多人挟持着六百多民夫和二百铁脚车突然来到谷驼、紫岩掌川境内抢麦。 敌入妄图偷偷占领谷驼村南山阵地,先派近一百名伪军包围龙头山,被我守卫在龙头前哨的琚邦怀、姜明则、常友好等十余名干部民兵发现,他们迎头向山下敌人开枪射击,走在前边的几个敌人打倒了,后边的伪军急忙爬倒隐蔽。 这时守卫在谷驼南山上的杜继周同志得知敌人包围了龙头山,就带领区干队、黄山工作队、向正往龙头山爬的一百余名敌人发起了阻击。 第303章 第303章 经过半个多小时战斗,打死打伤敌人五人,敌人从山坡上退了下来,这时三十二团从石岩头打了进来,禾登、阳护联防区的二百余名民兵全部对敌发起了总攻,顿时敌阵大乱,我们乘胜追击,把敌人赶到川底西小山,几百名民夫背着麻袋赶着小车乘机跑出了战斗区。 这次伏击,又一次胜利地打退抢麦之敌,解放了民伏车辆,拾回麻袋四百多条,挽救了小麦的损失。从此之后,敌人再没敢出来抢麦。 根据当时的战报,对这两天伏击护麦战的估价是: 1、事前准备的好,情况判断与伏击地点选择正确,事先周密地研究了敌人的行动规律和抢麦的中心区以及敌人来去的路线。 2、战斗配合的好,三十二团发起冲锋后,二区区干队迅速侧击配合,迫使敌军受到很大威助,各联防区民兵勇猛地向敌发起总攻,使敌更加恐慌。 3、这次伏击护麦之胜利是和当地广大群众积极支持密切协助是分不开的。 这次的战斗,截击了来抢麦的三百五十余名日伪军,打死打伤日伪十多人,解放民夫二百多人,缴获铁脚车二十辆,拾回麻袋三百多条。 二十六日,击退抢麦的日伪军四百多人,打死日军五人,拾回麻袋四百余条,几天之间,边沿平川一带小麦全部抢收完毕。 黄山工作队几个成员参加完二、五区保卫夏秋作物战斗后,胜利凯旋归来,行至副大队长李富则家乡沟洞村,已是傍晚七点多钟。 南阳护村的黄山工作队战士郭常孩道:“李队长不是说这次完成了护秋任务要在沟洞宴请大家一回吗,我们不如就守近别走了,当等队长回来,吃他一回。” 黄山工作队队员有黄山、冯坡、黄家川、向掌、王家掌等村的十几个人,他们都知道副大队长李富则跟侦察员李轩则还在后面开末(尾)会。 反正也没有布置当前的任务,一提到这个“吃”字,就像已经看到了摆在眼前的腊肉(驴肉)盘子,满嘴就忍不住垂涎欲滴起来,大家索性就一屁股蹲在沟洞村口,等待队长露面。 同志们都了解副大队长的脾性,一般是说一不二的,也许这次是忘记了召呼大家集中的事了,每回在打了胜仗回来,队长都要请大家一顿,要不就是打吃平伙(大家都掏钱一同吃饭)。 可是同志们早已忘记了在老苏(苏大本)牺牲的第三天,副大队长跟侦察员李轩则就乘夜跑到荫城据点,将写好的传单散遍了炮楼,那传单上写着: “警告!小鬼子太仓二!不出一个月,拿你个王八蛋的人头来祭奠老苏!”落款:黄山工作队副大队长李富则。 其实这也是李富则针对北特警特务的一个激将法。 这是要设法把太仓二引出来,他知道北特警杀人是有目标的,不随便杀一个对他们无用的人,苏大本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如果李富则不挑明立场的话,在黄山北特警第二个目标一定不会少了他。 他要跟这个太仓二单挑。他已经在侯县长面前表了态,他一定要亲自杀掉这个太仓二,否则,他就不再叫“活阎罗”了,他就差没有跟侯县长立下军令状。 李富则跟申掌住商议好的,一个唱红一个唱黑,李富则要把自己的行踪时时暴漏给太仓二,太仓二一定会在黄山遍地布满特务,他不会把李富则的挑战书当作耳旁风,那样他就会丢掉他们大日本皇军的面子。 这次的护秋行动是很明显的,也许太仓二就混在里面,或者民夫队或者伪军里。李富则扬言要宴请大家也是故意送给太仓二听的。 这句话被同志们误解了他其中的意思。 李富则说开个末会就回去,也是故意送给特务听的。其实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侦察员李轩则就已经前去沟洞村打探情况了。 太仓二也是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的,他自从接到了这个外号活阎罗李富则的挑战书,对他来说区区一个小县城的共产党八路跟他们大日本皇军比简直就是在鸡蛋碰石头,他认为他的大日本皇军是战无不胜的,并且他在黄山的第一仗就打响了,赢得了上峰的奖赏。 太仓二在黄山区一带已经布满了他的特务爪牙,这些特务汉奸都是已经缩了头的乌龟,在群众反特锄奸的斗争中,他们觉得风声不对,汉奸一旦被抓住是要用乱石砸死用木棍敲死的,他们连一颗子弹都该不得,省下一颗子弹还要用来打鬼子。 自从北特警一来,在四乡大肆网罗那些地痞流氓特务汉奸,并亲手害了大名鼎鼎的苏大本,这些人又死灰复燃,与人民为起敌来。 的确,北特警真的是无处不在,在这次鬼子大肆抢夺夏收的战役中,太仓二等几个北特警就潜伏在鬼子的队伍中,他们试图要在枪战中趁机击毙我们的武装干部。 可惜的是我们的武装干部都是化了装的,再说战斗结束的也很快,他们没有机会下手。 李富则在战斗结束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早已被特务听到了,他们汇报后,太仓二还是不大相信,以为这是李富则在声东击西,故意给他摆的迷魂阵,引他上钩。 太仓二知道这次是捅了马蜂窝了,杀了个苏大本,自己每天是觉得如临大敌,胆战心惊。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早派人暗中埋伏在离沟洞一里地的河南村观察沟洞周围的情况。 不料这些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黄山工作队战士正好就在这里等待李富则队长。 特务们迅速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太仓二。 太仓二半信半疑,又不得不重视这个消息,便派两个北特警火速通知败逃下来的抢粮队伍原路返回乘夜包围沟洞村。 负责前来侦查沟洞敌情的李轩则突然发现我们的同志都在沟洞村口说说笑笑比比划划,心情都很欢悦的样子。 以为这是同志们受队长之命在此等候什么,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便去紫岩掌汇报,因为李富则就在紫岩掌区干队常有好家里等待消息。 李富则接到李轩则汇报,大吃一惊,他跟战士们不是说了句无意的话吗,没想到他们竟当作真的了? 这对同志们是一次多么的不恭啊,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啊。于是李富则跟申掌柱说道:“我们赶快回去吧,不要让同志们心凉了。” 坐在一起的紫岩掌常有好几个听说战士们在沟洞等待李富则请客,那有不乐意的,纷纷要求李富则也顺便请他们一回,反正一桌也是请,两桌也是请。 李富则没说二话,将手里正在摆弄着的双响驳壳往腰里一别,大声说道:“同志们走呀,今晚有多少人请多少人,给他来个胜利百鸡宴。” 话音还没落,忽然听到沟洞方向传来枪声,所有在坐的呼啦一下全部挤出门外,枪声越来越密。 “沟洞有情况,快走!打下这一仗再请大家。”李富则大声喊道,也不管大家现在的心情,自己一路奔跑朝沟洞方向而去,他清楚一定是太仓二有了行动,被村口等他去的同志们撞上了。 李富则前面跑,申掌柱、李轩则在后面追,在场的紫岩掌民兵战士也相继跟了上去。 这时负责紫岩掌区的公安局侦察员米付贵跟常有好说道:“常队长你们先去,我到禾登去回报团部(三十二团)。” “好!”常有好从身边拿上枪也跟将去了。 三十二团在战役结束后,就暂且在禾登村安营扎寨,休息待命。在这里的还有王强、杜继周等区领导,负责清理战场后的工作。 米付贵从紫岩掌出来到了川底路口隐约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他是个老侦察员了,警惕性很高,对身后的情况掌握的一清二楚。 在这个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往团部跑却遭到跟踪,一定是敌人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弄清楚这个秘密就得设法从这个跟踪者的嘴里掏出点东西来。 米付贵加快脚步跑了几步,选一个暗角隐藏起来,等那个黑影闪过来,他一个箭步绕到那个黑影后面,用枪顶住那人的后脑勺,悄声说道:“别吱声,防备走火。” 那人双手抱头央求道:“别,别走火,要我干啥,你尽管说。” “你是谁?跟踪我干什么?” “我是杜秋富,跟你去团部。” “杜秋富?大汉奸!八路军宽大了你,还不改?”米付贵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去年被群众揭发出来的禾登村汉奸,因没有什么命案,又认真悔改,被释放出来。 “不!八路军对我好啊,我是被逼无奈呀,我是被逼无奈呀。” “现在不说这个,跟着我干什么?” “我是被他们派去让死死跟着李富则,有情况迅速去禾登汇报。” “跟谁汇报?” “那个日本人叫叫——大——仓二。” “大仓二?是太仓二吧”米付贵脑袋嗡地一下。 “太仓二太仓二。” 第304章 第304章 李富则听到沟洞有枪声,没说二话就从腰间摸出双响率先朝沟洞奔去。 他的心里最明白,那一定是他跟太仓二的承诺要兑现了,可是偏偏被派去的李轩则为什么没有带到消息呢,这李轩则在队里可是一把当侦察员的好手,失误的时候很少很少。 在后面跟着的李轩则这时候也在纳闷,怎么他头脚走后脚就出现了敌人呢?难道站在沟洞村口的那些人是敌人化装的吗,他的眼睛不应该那样瞎吧,明明是我们的同志们在说说笑笑,一点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他紧赶几步追上李富则气喘郁郁地说道:“队长,不应该呀,我明明看到我们的同志都是没事的样子。” “别说了,快走吧,不怨你。”李富则道:“你马上绕到阳护通知联防队,然后派人再到黄山通知联防队速来沟洞救援。” 李轩则“嗯”一声加快了脚步。 紫岩掌离沟洞就几里路,待李富则他们赶到,村外的西沟里已经是“突突突、嗖嗖嗖、轰隆隆!”的枪炮声,看来敌人来势凶猛,是早已准备好的。 李富则发现对面岸上也“吆五喝六”的冲下来一队人,他猜那一定是北阳护的民兵,这李轩则还没有赶到那里,一定是他们听到了枪声出来的。 这仗也打的够乱,遍地是枪声,一时也搞不清哪面是我们哪面是敌人。 突然李富则朝天空连放几枪大喊道:“老子是沟洞李富则,是小鬼子的朝老子这边来。” 顿时只听到对面南坡上也有人喊:“老子是阳护联防队的郝保兴,郭双牢,小鬼子冲老子这边来。” 东南面也传来喊声:“老子是申家岭大联防队的申狗仁。” “老子是斛市郭松长。” “老子是谷驼郭新成。” “老子是西堡马贵则。寨上刘和保。” “老子是簸箕掌申光明,南头李天乙,东脚村申玉法,向掌徐礼泉。” “老子是河南郝板则。” “老子是紫岩掌常有好。” 震天的喊声在黑夜的幽谷中回荡。 原来,刚刚打完上一仗的各村民兵还没有散去,听到枪声全部折回来的。 同志们听到四面八方的喊声就像滚烫了开水沸腾起来,有了方向性的攻击,一时间朝着敌人包起饺子来。 刚刚吃过败仗的敌人,哪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听到他们又要被包围,就争先恐后找空隙逃跑。 这次战斗,敌人死伤十余人,投降了三十余人,其余逃跑。其中就有两个北特警的特务(别的特务指证出来的)。 我们的同志牺牲八人(其中沟洞村五人,包括村干部。南阳护三人,黄山工作队战士),受伤六人。 可是这里没有太仓二。 通过审讯,太仓二另有任务,他们没有来沟洞是因为太仓二相信李富则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不想冒险。 万一被李富则把他当猴耍了,他会遭到大日本皇军耻笑他的智商不全的。没想到这李富则还真的出现在沟洞。 米付贵得到杜秋富的消息说太仓二潜伏在禾登村的目的就是要伺机对三十二团团部领导和王强、杜继周等区领导实施暗杀,便把杜秋富交在川底村公所严加看管,自己飞快朝禾登村奔去。 刚进村口就被埋伏在那里的特务抓住,怕他喊叫惊动了团部的岗哨,就把他的嘴给塞上了。 米富贵知道反抗也无济于事,就顺从他们,等到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米付贵忽然动手去抢一个哨兵手里的枪,双方你来我去,挣扎不休,那哨兵在慌乱中扣动了扳机,枪口正对着米付贵,只听“叭!叭!”两声枪响,米付贵倒地牺牲。 三十二团团部在刚才听到黄山方向传来的枪声时,分析是逃跑走的敌人残余在哪个村里又扰村抢劫了,团部迅速派出一个排前去增援。 听到村口的枪声,以为还是在黄山方向的枪声,没有理会。 蛰伏在团部周围的太仓二听到枪响,以为是他们被暴露了,从战斗开始到跟踪团部领导至现在已经花费了不少精力了,不能白白地就这样暴露,那些埋好的炸药也不能白埋一回。 就在太仓二准备行动的时候,川底村公所的领导把汉奸杜秋富看管起来又迅速派民兵前往禾登保护领导的安全。 在村口发现米付贵已经牺牲,两个特务哨兵正往村里走,便将他们抓获,经过审讯知道村里团部周围已经被特务埋好了炸药,当等待有利时机将炸药拉响。 民兵们清楚,这个时候鸣枪示警等于告诉敌人他们的行动暴漏了,会狗急跳墙。于是就按照特务哨兵的指点悄悄摸到那些埋炸药的地方把引线拉断。 太仓二派人去拉炸药引线已经无济于事了。 这时候川底民兵才鸣枪示警,跟太仓二交了火。 团部的领导听到枪声,迅速进入战斗准备。 就在团部派去增援的一个排在谷驼村口碰到了前往禾登去的民兵,李富则已经在各个交通要道部署了岗哨,预防太仓二漏网,今夜他要实现自己的诺言了,绝不容许太仓二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窜。 王强和杜继周带着地委派过来的刘保禅、香黛她们留在禾登村就是要跟团部领导在一起,他们为了防备北特警特务的侦缉,已经将团部核心安排在西黄野池村南,禾登村里的团部只是个虚设。 王强接到哨兵的报告,马上跟杜继周部署兵力,带领区干队前往禾登村埋伏在团部周围。正好在太仓二的屁股后面,太仓二正在跟川底民兵交火。 王强跟杜继周做了个包围太仓二的手势,只见杜继周带领一班人摸到川底民兵的阵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然后发令朝太仓二开火。 这时,李富则跟申掌柱带领的队伍先后赶到,只听李富则在夜空中高喊:“哪个是太仓二,老子是活阎罗李富则,老子是来收你个王八蛋的人头的,有本事就给老子站出来,老子跟你单挑一回,别老是躲躲藏藏的像个乌龟王八蛋。” 隐藏着的太仓二没有那样傻,他想瞅准机会把这个喊话的李富则一枪毙命,也算他又为天皇立下一功。于是,太仓二便在自己的手下耳朵旁悄声安顿了一下,拿过手下手里的长枪,藏到右边一个破土窑里的窗户一角,拉开枪栓对准刚才李富则喊话的地方瞄准。 那个手下按照太仓二的吩咐扬出头喊了一句:“我就是太仓二!”。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飞过来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这颗子弹是守在李富则身旁申掌柱打出来的。 躲在窗户一角的太仓二瞄准冒火星的地方就是一枪,可惜他还没有看看他打出去的子弹到了那里,就在他的耳边嗖嗖两颗子弹穿过坍塌的墙皮,冒了他满脸土灰。 申掌柱打完那一枪就在瞬间离开了原地。他不会在已经暴漏了自己的地方多站一秒钟。 打太仓二的那两枪是李富则打出去的,由于距离远,子弹到了地方也就没劲了。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王强的眼睛。 王强估计躲在墙角的那个一定就是太仓二。他跟杜继周使了一下眼色,杜继周领会,二人便一前一后朝那个土窑摸过去。 狡猾的太仓二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他知道今晚是遇到对手了,再不逃恐怕就会撂在这里。 他往哪里逃,明里暗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东面是西黄野池,团部在那里;南面是石岩头,西堡、石岩头民兵在那里;西面是川底,北面是东、西归善,从沟洞过来的民兵在那里;处处都布满了我们的伏兵。 太仓二就像一只无处藏身的兔子,到处碰壁,死路一条。 香黛跟刘保禅在黄野池团部,听到外面的呐喊声心里早痒痒起来,这声音就像当初他们义和团跟洋人开战的时候那样。 那义和团兄弟姐妹们的呐喊声是凭仗自己拥有一个刀枪不入的身体,结果他们一批批的在洋人的枪炮中倒下。 现在的呐喊声是八路军民兵在活捉小鬼子的北特警特务,特务们如同丧家之犬。 “必须活捉了这个太仓二。”县长侯国英愤愤地说。 “我们也去看看吧。”香黛跟刘保禅说道。 “我去吧,你留在这里。”刘保禅朝领导们努努嘴。 “你们都去吧,在这里你们那能坐住。”侯国英笑道。 外面的喊声是越来越近了。 黄野池村已经入了五龙山脉,村民都是回族人,教堂里不时响起了清脆的钟声。 她们得到许可兴冲冲地出了团部,正面碰到喘着粗气的王强跟杜继周。 “你们?”香黛问道。 “那个北特警太仓二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他们跑哪了?”王强道。 “你是说他们还敢跑到团部?”香黛道。 “那可不一定,他们狗急跳墙,哪里不能去。”杜继周道。 “他们要是跑到山里可就麻烦了。”刘保禅道。 “不可能,山上山下民兵们已经踏平了。” 教堂里的钟声又一次响起来。今天是教堂的礼拜。 “教堂?”香黛忽然说道。 香黛让刘保禅留在领导身边,她跟王强他们到了教堂。 太仓二跟二个特务就是混在了教堂里。 曾经显赫一时的北特警太仓二就这样被活捉,这对县城红部的田岛中队来说是他的背运时候到了。 驻北石槽联队长安田为了挽回面子,将田岛换成小松队。 被北特警抓进宪兵队的张金堂等同志在小松队到任前都惨遭杀害。自此敌工站的同志们暂时放弃在敌人的内部开展策反工作。 第305章 第305章 夏收过后,为了解决抗日军队的军鞋问题,县委县府研究部署了派征军鞋的办法,主要利用各村妇救会,动员广大妇女参加的支前爱国运动。 民国三十三年(1944)五月一日派征给第一、二等区军鞋命令: 一、派征数量与原则 一区:第一批军鞋派征你区五百双,派征原则: 1、完全派到根据地区(敌游击区不派)。 2、灾荒严重的村子,尽量不派,待三、四期补派之,户与户之间这次先派生活上有些办法之户,对较贫困之户暂不派征。 3、以结实耐穿为准,样子大小照上期发的大小为度,染色以灰黑绿色为佳。 4、鞋帮鞋底要一律用新布底,帮里边不得用碎纸乱麻烂套子。 二、动员工作 1、通过民校与妇救会的动员,贯彻拥军工作,打破支差应付的思想。 2、挑起做鞋竞赛活动(妇救小组里) 。 3、以做鞋的质量来看对拥军的态度好坏。 4、要注意抓紧下种、锄间的农隙完成做鞋,尽量不与农忙相冲突。 三、保管工作 因数目不多每区分两处保存,地点以窑洞为准,要僻静干燥,不得损坏和遗失。 四、手续由区指定两仓库收,村中农户做起时由后勤主任负责送交指定地点,由收鞋村仓库开给存据,交鞋村拿存据,到区上换收据,区到县换正式收据,支鞋手续与支粮同不得乱借。 二区区长王强针对这次区、村民兵联合作战的胜利,安排区助理梁士兴(张云虎)召开了石门、水池、秦庄、上、下内村、东、西归善、川底等村的“抗日爱国小组”会议. 要求发扬黄山工作队和区、村联防队民兵的对敌斗争精神,学习他们的机动灵活一呼百应的作战经验,使敌人闻风丧胆,成为丧家之犬。 重新学习和领会麻雀战的游击战法,由民兵组成战斗小组,忽来忽去,忽聚忽散,主动灵活,神出鬼没地打击敌人。 大家可以时而三三两两,时而成群结队,出没在山野密林,狭谷隘口,地道暗洞,青纱帐里,像麻雀啄食那样,东一枪、西一枪,出敌不意,乘隙而入,只要扭住敌人,一阵猛打。 敌人反击时,就立即撤离,隐蔽得无影无踪。敌人撤退时,就呼啸而来,枪声四起,杀声遍野。使敌人打打不着,追追不上,让他们陷入吃吃不好, 睡睡不香,心神不宁,狼狈不堪的境地。 王强道:“我们二区主要面临的就是药王山和栲栳山、贾掌据点以及县城里的敌人。我们要想办法主动出击,让他们也尝尝我们的厉害。” “我们要先让那些汉奸、伪军尝尝我们的厉害,只有这些人害怕了,小鬼子就等于瞎了眼睛了。”梁士兴补充道。 “这下我们可自由了。”秦庄村民兵牛松则道,他是秦庄爱国小组小组长。 “那可不行,每一次行动都得汇报给组织,批准后才能行动,更不能进行打击报复,报私仇。”王强道。 牛松则不好意思红着个大脸:“区长,我们靠什么对付敌人,我手里的枪可是连枪栓都拉不动了。” “上级再给大家发了一些地l、手l和枪支,要是从敌人的手里夺上武器更好,是谁夺的就归谁,不需要上缴,但是得汇报后批准。”王强冲着牛松则道。他了解牛松则那股牛劲儿。 牛松则是秦庄人,在村上谁也知道他那犟脾气,有时候就连炮楼里的伪军都不想招惹他。 他挺能喝酒,经常喝了酒就上炮楼里跟一些伪军再喝,还经常跟鬼子撂几杯,他那个每天醉醺醺的样子,谁也不会想到他还是一名共产党员,经常似醉非醉到据点给我方打探情报。 牛松则在据点熟了,知道鬼子伪军经常会从那里走,都有什么习惯,就连他们有的喜欢的姘头都知道。 川底伪村公所里的伪村副刘玉庆是个经常到炮楼讨好日本人的好坏人,对上共产党八路他就说共产党八路好,对上日本人他就说日本人好,对上伪军他就说些伪军爱听的话。 这些投机分子虽然在那头都是吃不开的,可是这些人却容易坏事,那厢刮风那厢倒,有奶便是娘。 村里的爱国小组想在他身上下点功夫,就通过牛松则指点在他经常出入据点的地方竖着埋了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汉奸没有好下场! 当刘玉庆醉醺醺地从药王山据点返回家的时候,在西归善西圈外的路上发现了这个牌子,以为就是数落他的,抬脚就照那牌子踢去。 “嗵!”的一声,下面埋着的地l响了,把他炸了个半死,在家里躺三个月没有出门。 这件事很快就在据点的周边传开了,说刘玉庆当汉奸踩响了汉奸地l。其实那地l的药量小,就是专门给这些不该死的人定做的,否则就两个刘玉庆也被炸的上了天了。 随后在那些汉奸、伪军、鬼子经常出没的地方都出现了这些木牌子,那些鬼子伪军见了都不敢碰了,生怕还走刘玉庆的路子,就扒在一边用石头砸,牌子砸倒了却没响动,过去挖挖也不见地l。 藏在暗处的民兵通过这些动作看清了那些破坏牌子的伪军,知道得给这些个伪军点厉害尝尝。于是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再一次埋上牌子,牌子改为:“你要是汉奸就拔!” 那些汉奸对着小鬼子想表现一下自己,就上去拔,他们还以为又像上次那样,吓唬他们的。没想到“嗵!”的一下,走了刘玉庆的老路。 就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把药王山炮楼里的鬼子伪军闹得是战战兢兢,看到遍地都是“汉奸没有好下场!”“小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等牌子和草人却不敢动一下。 刚刚调来县城红部的小松队,听到这些民兵比刚刚调走的田岛在的时候还闹得凶,就让北特警领头的机野四浪想个法子来杀杀这些民兵的威风。 机野四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他只是领命来暗杀共产党八路干部的,这要真是来对付漫天遍野的民兵们,不用说就一个机野四浪,就派来十个机野四浪也无能为力。 不过,机野四浪表示一定要找到药王山附近这些领头的共产党八路,来个杀一儆百。 机野四浪最担心的是怕再走太仓二的老路,这太仓二可是比他的能力大,也比他的官职大,虽然他迈的脚步是大了点,敢藏到共产党八路的窝子里去闹。 小松队不容许再让药王山据点附近的民兵把事情闹大,如不行动,长治北石槽红部又要点他的名了。用中国的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连一把还没有点着,倒是让民兵们到处点的都是。 小松队计划来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就是要让红部的维持会总会长秦银富来带这个路,一来是让中国人自己来处理自己人,二来也是北特警机野四浪的意思,想摸摸这个红部几任领导的红人秦银富是不是个纯色的“大汉奸”。 自从万民绪的两个手下在那个小队长申小记的家里被八路民兵处决后,机野四浪不能不怀疑这申小记的身份,虽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就是共产党派到警备队的奸细。 由秦银富带队的“特别行动队”开始在药王山一带行动了,这个消息就连秦银富都不知道,他只是听命令跟着行动,但是他得亲自带队来实施具体行动。究竟要往哪里走,他也不知道。 秦银富清楚这是新来的小松队和机野四浪对他的又一次考验,前几次他被王海水游击队误解,要惩处他这个“大汉奸”,被他们咬着屁股追杀,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虽然是受了点惊,可也得到了红部的肯定。 现在这北特警一来,对他又列入怀疑对象行列,再说红部又换了个小松队。这些秦银富是早已预料到的。 就在小松队调来之前北特警来到壶关之后,以秦银富为核心的县城红部我们的内线组织就已经做出了这些应对准备,以预防鬼子的阴谋。 尽管红部对任何人都闭塞他们这次的行动方案,我们的同志只是明白一点就行,就是要让秦银富这个“大汉奸”再“吃点亏”。 教育科陈忠悌已经将秦银富带队出发的情报汇报给了牛六女。牛六女汇报给了区政府,区长王强制定了这次行动计划。 整个二区民兵都进入了这次战斗。 所有的村庄要道都竖起了“汉奸没有好下场!”“小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等牌子和草人。 东、西归善,上、下内村的村里村外还堆了不少玉茭杆。 就这样,好几天也没有见上一个鬼子出发的影子。 秦庄村的牛松则是最早接到区上梁士兴指令的,要在据点里下点工夫,发现有鬼子行动马上到区上报信。 这说说话话到五天了,也没有一点小鬼子的行动。 牛松则本家牛旦则也是爱国小组的,他给牛松则提议,到炮楼找个人问一下。 第306章 第306章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到中午牛松则就装着喝的醉醺醺的样子摇摇摆摆到了炮楼,那几个岗哨早已跟他是透熟透熟的,他要不喝醉来还不习惯,就习惯了他这个圪趔圪倒的样子。 炮楼里有个伪小队长也爱喝两口,只要日本人不在炮楼就是他的天下了,想咋喝就咋喝,这日还就是没有一个鬼子,二人一见就猜起拳来。 牛松则可是有目得的,他就是要问明白炮楼里的事。 “今儿类他妈静呀,一个皇军也没有?要不你敢陪我!” 伪小队长道:“漫天野地的地l把小鬼子炸怕了,听说是被叫去学习探雷器了,那东西一挨雷区就知道是不是有地l。” 牛松则差牛旦则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梁士兴。 又过两天,鬼子真的出动了。这次是小松亲自带队,他骑着战马,还是第一次在壶关出发扫荡,“风光风光”的。 他的跟前就是秦银富,后面都是伪军,再后面就是小鬼子。鬼子从县城出发就直接路过药王山朝川底村方向开去。 真是耳闻不如眼见,在红部听说这草人牌子就像是张贴的标语,都是骂给皇军和汉奸听的,原来说的是一模一样的,都不是假话。 再说这些牌子草人就像坟墓堆里的招魂鬼,再随着风吹摇摇摆摆的,看上去感觉浑身都是凉飕飕的。 见到立有草人牌子的地方,前面就有几个鬼子工兵拿着探雷器在草人周围划来划去,也没有见什么动静。于是小松就让秦银富派人将所有划过的草人牌子拔掉,再挖开看,下面什么也没有。 路过石门村卷石口,那里的草人更多,工兵们就开始挨个划,到几个工兵都走进了草人堆,忽然“轰!轰!”两声,下面的地l爆炸了,一个工兵连探雷器一块飞了一丈多高摔了下来,其余都受了伤,抱头鼠窜。 随着爆炸声吓得在马上的小松急忙爬在马背上,护着头。 忽然小松在马背上听到不远处的一个地岸下有“叽叽咕咕”的笑声,小松大叫一声,前面的秦银富就随着喊:“下面有八路,下面有八路,死啦死啦的!”。伪军们就往前冲。 只见地岸下跑走的有两个人。 他们就是秦庄的牛松则和牛旦则,知道鬼子有了探雷器,他们就把地l拉起来,拉线扯到地岸下足有一百多米远。 这牛松则喝了点酒,胆子壮了,拉响地l后看见鬼子炸上了天,就忍不住笑起来。 二人一股劲地跑,快到东、西归善,上、下内村时就钻进了一个小林子里。 小松带着的二百多人马,追着两个“八路民兵”不见了,在马上吼叫的一句也听不懂。 秦银富马上翻译:“太君说了,那两个八路死啦死啦的!追!分头追!” 几个村的村口又立着草人牌子,气的小松直在马上吼叫也不敢再下令去探雷,再说几个工兵也都受了伤。 村里的群众早已转移了。 鬼子进了村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们就是老一套,开始用草点房子。 村里堆有现成的玉茭杆,鬼子弯腰去搂玉茭杆,下面的地l就爆炸了。 爆炸声惊的小松的战马到处乱窜。 秦银富追着马紧紧护着小松。 这时,从村外到处传来了呐喊声:“抓小松呀!抓大汉奸秦银富呀!”随即又听到了密集的枪声。 秦银富护着小松道:“皇军,我们是不是被包围了大大的。” “撤退!你的开路的大大的!” “太君命令,撤退的大大的!” 敌工站张金堂牺牲后,站里的李福海等三同志调地委学习,还剩解永瑞、王志峻、关王锁(北皇村人)三位同志就住在北皇关王锁家等待组织的指示。 六月,太行四地委分配三名朝鲜义勇军负伤战士来壶关养伤,县委经过选择,将伤员安排在北皇村党支部书记关发珍家。 朝鲜义勇军于一九三八年十月十日在武汉成立。一九四〇年开始陆续进入太行山抗日根据地,与八路军并肩作战。 四三年,太行山根据地遭受了严重的旱灾与蝗灾,粮食紧缺,朝鲜义勇军自发组织到山上开荒种地,栽土豆,种西红柿、黄瓜,和当地百姓一样。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朝鲜同志和八路军将士一同到野外去捋榆叶、挖野菜,过艰难生活。 他们和八路军一道,到大山上去开垦荒地种植粮食与蔬菜。他们还开设了纺织厂、鞋厂、民众医院以及开办运销合作社等。 朝鲜义勇军队员大都精通汉、朝、日三种语言,对日本国情有较多了解,又大多受过军事院校的正规训练。 因此,他们在战火纷飞的前线担负着艰巨的武装宣传任务。主要是用演讲、贴标语、向日军喊话等形式,来宣传、揭露日军侵华战争的非正义性,激励中国人民起来抗日。 朝鲜义勇军还光荣接受了“配合八路军到敌后之敌后去发动政治攻势”的任务,他们毫无踌躇地换上便衣,整齐武装。不论在凄凉的雨夜还是炎热的白天,不论在敌占区还是在游击区,都有他们的影子。 为搞好武装宣传,朝鲜义勇军的同志们经常化装成各行各业的人,潜入敌占区,组织秘密的朝鲜革命团体,动员大批的朝鲜人到根据地来工作学习。同时,还经他们的手,搞了不少有关日伪军活动的重要情报,有力地支援了八路军。 北皇村离壶关县城十五里。是抗日一区的一个基点村,该村有一个坚强的党支部。村民关发珍同志是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北皇村政治主任,该支部是全县的摸范支部。 在敌工站工作的时候,关发珍同志的家既是我们敌工站的联终点,又是隐蔽点,敌工站同志到了他家以后,他的妻子阎仙果忙里忙外,不论炎炎夏日还是严寒醋署,她都是为同志们烧火做饭,站岗放哨,保护同志们安全,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我们敌工人员经常说:“到了老关家,如到安全窝”。 关发珍同志最先在村里积极发展民兵组织,成立牺盟支部,发展牺盟会员,从优秀牺盟会成员中,发展成立党的秘密支部,白天劳动生产,黑夜做党的工作,亲自带领民兵战斗小组,深入到敌占区活动,利用各种关系侦探敌人出发活动的情报,如敌人增加了多少,调走了多少,看得是一清二楚,为上极党组织提供战略情报。 随着形势的发展,民兵也发展壮大了,有了手l弹、地l还有枪支,他们不断地到敌占区壶关城边村庄,向敌伪进行政治攻势,向敌人讲明“反正受奖”。 伪军投降者不杀以及优待俘虏等政策宣传,由于党支部战斗力强,积极分子不断增多,原来村里个别落后分子情绪低落,正气压倒邪气。所以,这个村成了我们敌工人员,日落而入,日出而走的很好的豫蔽地方。 朝鲜义勇军的三位同志就是在这样的坚强支部的堡垒下进驻的,他们肩负着两个任务:一是秘密养伤,二是以朝鲜人的名义对敌占区日伪军进行宣传。针对北特警特务的横行,为了义勇军的绝对安全,县委县抗日政府只允许义勇军的同志用书写传单的方式进行宣传,取缔了喊话的危险方式。 关发珍同志的家,院里有一个保险地洞,从后院的北房通至前院的东房,有两个洞口,洞口上堆放着紫草,很严密,洞内可以住人,每天三顿饭都有关发珍的爱人阎仙果做好送去,从不厌倦。 东长井、河口据点里的北特警一到就重用起了大汉奸刘何吉(绰号黑老三)。 四〇年他没有被锄奸队刘达飙给除掉,利用他的地理条件(东长井、老顶山、北石槽等据点他是常进常出,如在自家。)小心翼翼侥幸活到现在,这北特警一来,他是有用武之地了,成了北特警特务的香饽饽。 刘何吉通过他的眼线探听到了给炮楼的日伪军散发传单的朝鲜义勇军就住在北皇村。 他是一个精通情报的老手,这要把朝鲜义勇军的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北特警,那比共产党的消息更重要。 但是要把这个消息确切地汇报给北特警,就得将义勇军的行踪摸探得确确切切才行,他们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吃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保护等等详细情况。 刘何吉在鬼子的据点附近情妇姘头可不少,最让他贴心的就是集店村的一个姘头,正好这个姘头在北皇有亲戚,于是他就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姘头身上。 这个姘头不但生性乖巧,还聪明伶俐,她在北皇亲戚家住了没几天就探听到了朝鲜义勇军就住在关发珍家,因为关发珍的爱人要到辛村街上买米买面买油买菜,细心人稍动一下脑子就能看出来这是给贵客买的东西。 住东长井、河口炮楼的北特警特务得到了刘何吉这个消息,马上按照他们的指点摸到了北皇村,连夜蹲守在关发珍家附近,发现民兵们日夜站岗轮流换哨,从不间断,使他们无从下手。 晚上不成,他们就换成白天,因为白天他们能化装成乞丐或者问路的,能明目张胆地接近关发珍家,然后再伺机动手。 第307章 第307章 这天正好是北皇村的民兵队长马明眼在站岗,他发现一个乞丐老是在他站岗的附近几户门前转悠,便起了疑心,因为他们经常开会,上级领导一直强调北特警特务是利用化装来侦查我们的重要场所杀害我们的干部同志的。 马明眼端着枪上前查问,那乞丐说的一口地地道道的河南林县话,近二年因为灾荒,河南人逃荒上来的不计其数,遍地都是,一个要饭的河南人出现是很正常的一回事。 可是在这个是非之地,一切危险都有可能发生。于是马明眼就把枪背在肩上,过去检查那人的身上有没有武器之类的东西,那乞丐就是北特警的特务。 马明眼没想到自己刚弯腰就被特务的双臂夹住了他的脖子,他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特务从身上摸出手枪,径直冲进院内。 在四周巡逻的村民兵原成则隐约听到这里有动静,便赶过来,发现躺在地上的民兵队长,过去叫了两声,没吱声,用手摸摸经脉才发现队长已经牺牲,于是他举起枪扣动扳机朝空中打了两枪,然后冲进院内。 那特务把马明眼杀害后进到院子里,目的是能找到朝鲜义勇军的同志,可是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正在踌躇,忽然听到门外响起枪声,以为自己已经暴露,怕被包围便翻墙出去。 在外面隐藏的特务听到枪声也纷纷赶了过来,可是没有发现任何人,正欲进院被村公所的副村长马胖孩堵住,后面赶来几个民兵,他们是听到枪声从村公所跑过来的。 于是双方开了火。 副村长张胖孩腿部不慎中枪。特务们怕时间久了来了援兵吃大亏,便将中了枪的张胖孩拖起,朝村外逃去。 翻墙逃走的那个北特警特务被民兵原成则咬住不放,那特务知道民兵不是他的对手,只顾往村外跑,没有回头。到了村外,见原成则还在追,一边追一边开枪,特务顾意“哎哟!”一声爬在地上。 原成则以为特务中了枪,等他到了特务身边,特务一下子跃起将原成则擒住。特务的目的是抓个舌头到据点里审讯朝鲜义勇军的消息,到底把他们藏到了那里。 三个义勇军的同志就藏在了关发珍同志院里的那个保险地洞里。他们在地洞里隐隐约约听到上面有枪声,可是村里的同志们没有人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 为了保护朝鲜义勇军,北皇村的民兵队长(共产党员)马明眼,副村长(共产党员)张胖孩和民兵原成则光荣牺牲。 为了朝鲜的三个同志的安全,他们在关发珍家住了半个多月,领导决定让朝鲜的同志回到大行分区。 当时正值天气炎热的时候,民兵用三付担架抬着义勇军的同志,把他们送到了抗日一区驻地池则掌村,当天气温很高,同志们因为中暑发着高烧,当地的医疗条件也很差。 到了区上,区长秦统兴赶紧让区公所给同志们做了绿豆稀饭,同时又送给他们几包仁丹消暑。 在区上住了两天,三位同志的身体康复,其中一位姓金的同志问:“怎没见民兵队长马明眼同志?”秦统兴告诉他们,民兵们执行任务去了,没有来得及跟三位同志告别。 一位姓崔的同志用汉语说道:“他们都是好同志,我们不会忘记。” 秦统兴点点头,表示感谢,他勉强地忍着从眼眶里溢出来的泪水,不让流到脸上让他们看出来。 下午气温下降,有了些丝丝凉风,区里准备将三同志送往平顺县寺头村太行军分区驻地。 临行时,朝鲜义勇军三同志用汉语说:“朝中友谊,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日本必败!”还将他们亲手写好的一幅“朝中友谊之花在壶关开放”的条幅送给区上。 区上同志们接过条幅也向他们说:“中朝友谊,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我们必胜” “祝朝鲜同志们一路平安。” 长治荫城据点北特警太仓二被我军活捉后,驻长治日步兵旅团长吉川下令新成立的伪保安队(指挥部在北大街)配合荫城、韩川据点的日伪军限期一个月消灭壶关的八路李富则队伍。 伪保安队副总指挥张隆华执行命令,速派一个中队前往荫城驻军。 这个消息被我方获悉,为了随时掌握驻荫城敌人的动向,县武委会便派在安口、树掌一带活动的游击队员苏召兄前往荫城一带侦察敌情。 苏召兄是一位女同志,行动起来较男同志方便,再说荫城离他的家乡上好牢村就十来里地。 苏召兄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从河北三交口来到壶关已经半年了,就一直在安口、树掌一带发展妇女武装,搞军事培训,还没有回过一次家,也不知道儿子长成什么样了,婆婆的身体怎么样,丈夫在干些什么。 区领导可是容许过她回家一趟的,但听到苏大本牺牲的消息,北特警在黄山一带布满了特务,为了她的安全,组织上暂时取消了她回家乡探望。 现在面对严峻的形势,荫城据点对我黄山、百尺、流泽区的威胁很大,摸清敌人的动向是关系到我方党政领导干部安全的头等大事。 最合适的侦察员也就是苏召兄了,她是三六年就参加革命的老游击队员了,有着一定的侦查经验和利索的身手。为了有个接应,让申保菊跟她一块去。 八月的天气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大秋作物以待成熟,长势喜人,立上秋庄稼的好坏就能估个八九分。眼前的秋景给清苦的老农升腾起无限的希望,三年的大灾荒真的是把老百姓给吓怕了,那样的灾难就像鬼子进村一样。 随着当前大好形势的发展和这喜人的庄稼,苏召兄的心情格外的轻松,小日本的末日快结束了,他们就像这秋后的蚂蚱。 她也快能跟丈夫孩子过上团团圆圆的日子了。 在这绿葱葱的青纱帐里,苏召兄跟申保菊提个小蓝,穿梭在庄稼地的地笼上和地岸边。如有人发现她们就假装拔野菜,没有人就继续前进。 刚到天黑,她们走到六区流泽,分区委书记侯中南专程在那里等候她。 侯中南从学校出来就跟苏召兄在一块打游击,苏召兄文化低,但枪法好,行动也利索,侯中南文化高,枪法和武艺不如苏召兄,因此,她们就经常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两位在烽火硝烟的战斗中结下来的姐妹情,也只有在战斗中的偶然机会才能通宵畅谈,互道衷肠。不知不觉就到了天明。 今天是农历六月三十日,明天就是七月初一冯坡村庙会了,苏召兄的家乡上好牢离冯坡村就是隔着一座楼峰山,每年的初一庙会她都要去赶,离开家乡六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她感到是格外的亲切。 “召兄姐,东柏林今天就是庙会呀。”一直就插不上话的申保菊总算能开口说话了。不管在她的家乡桥头还是跟着苏召兄在树掌学打枪,她可不是一个闭嘴闲得住的女人,她地道的一个话匣子,像个百灵鸟,每天就听到她叽叽喳喳的。 “终于憋不住了吧,看把你给冷落的。”苏召兄笑道。 “诶呀,你们两姐姐谈的那些往事,我就是憋不住也不会张嘴,要是打断了你们,我上哪去听那样的精彩故事呢。这比我上几天课学的东西都多。” 侯中南了解申保菊,从她手里掉包的大汉奸万民绪的手下两个特务就是她的丈夫申小记给设计处决的,申小记牺牲后还是她亲自送申保菊到树掌游击队的。 到了该动身的时候了,苏召兄总是依依不舍的,侯中南道:“别急呀,咱姐妹今天的缘分还没断呢,正好我要到东柏林卫家庄村的卫家班找一下张主席(张树芝,六区救联会主席)” 流泽离东柏林有十几里路程,比苏召兄她们从树掌来流泽的路要好走的多。一路上,苏召兄跟侯中南还是滔滔不绝地访述她们在沙河打游击的事。这让跟在她们屁股后一溜小跑的申保菊还是插不上嘴。 侯中南看到后就问:“保菊妹,你是不是有话说呀,我们不能老是对你不公平呀。” “你们说你们的吧,我正听着上瘾呢。” “你从刚刚出门就想说话,我可是看见了。” “我那话多会也能问,你们说你们的吧。” “先让你说。”苏召兄笑道。:“我们不能不让你说话呀。” “我就是想问问刚才侯书记说的那个卫家庄的卫家班是个什么意思。” “奥,这可问的是个正事,我这个侦察员都把这个问题给忘了,在家还记着,一出门就撂脑门后了,还不如我们的小菊子。” “是这回事呀,我就给你们讲讲这个卫家班。”侯中南道: “常行解放后,张树芝同志在百尺、流泽一带组织发动民兵参加抗日斗争,卫家庄村的民兵在他的组织下,成立了‘卫家民兵战斗班’,意思是保卫家乡的民兵战斗班,又简称‘卫家班’,他们这个组织成立后,经常以麻雀战的形式在荫城这一带骚扰敌人,搞得很不错。他们白天就在村里练武,晚上隐蔽起来学文化,有了任务集体行动。” 第308章 第308章 她们一行四人(侯中南带着一个民兵)边说边走,不到晌午就到了鸦村。 到东柏林村赶庙会的老百姓还是三三两两络绎不绝。 “我们就近逛一会庙会吧侯书记,反正还不到晌午。”苏召兄跟侯中南道。 站在鸭村崖上就能看见东柏林的村圈了,圈上就是关帝庙,庙上的香火烟雾缭绕的。 “什么侯书记呀,我们是姐妹,听着多别扭。”侯中南道。 柏林、鸭村、卫家庄、魏家湾几个邻村都是相隔一里半里的,到了东柏林就是到了这几个村了。 侯中南来卫家庄不单单是找张树芝,她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在这个村召开一次党小组会议,安排一下今年秋收的保卫工作,其它周边几个村(东、西柏林、鸭村、魏家岭、魏家湾、圪驼等村)的党员干部都已经通知在卫家庄集中了。党的会议的保密工作更重要,就是苏召兄也不能让她知道,这是党的纪律。 到了东柏林,街上的小摊小贩还没有离去,明天就是冯坡庙会了,这些摊贩打黑就要移到冯坡村去,今天是三十日,虽是末会,但街上的老百姓不比昨天少。 侯中南朝一个买羊汤的小摊子过去,她想让苏召兄她们简单地吃点饭,也好尽尽她最后一次的地主之谊,七月的天气凉了,庙会上的汤类食品要上市了。 申保菊说她不爱喝羊汤,就简单吃一个水煎包吧,然后问苏召兄,“姐!姐!”喊了两声她也不答,侯中南发现她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再看那些赶会的老百姓。 申保菊过去拉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过来就跟侯中南悄声道:“你看这些赶会的老百姓对劲吗,我怎么老觉得他们是伪装的。” 侯中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就像是犯了病似的。仔细看,发现这些人三三两两的就是只管溜来溜去,也不见买什么东西,就是饭摊前也是三三两两的。 对呀!这些人就是不对呀,哪像赶会的,再说赶会也没有这么多的闲散庄稼汉呀。各村都成立了民兵组织,都是有纪律的,这些跟民兵年龄相仿的老百姓能是赶会的吗?这苏召兄不愧是个老侦察员了,是有经验的。 侯中南肯定了苏召兄的判断,就决定抓个舌头问一下,不管是不是伪装赶会的,小心无大错。 侯中南一下子想到了今天要在卫家庄召开支部会议,便叫过跟她一块来的民兵,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民兵就走了。 苏召兄在申保菊耳边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申保菊在羊汤店倒了一碗水走到一位背靠着一家店铺门前的男子屁股后面一个闪失把手里的水泼在了那人身后,碗也掉在了地上。 申保菊说着道着“烧着你了没有,烧着你了没有。”一只手就在那人的身后拍打,感觉那地方硬邦邦的。 那人一扭头,发现是个漂亮的女子,也没有发火,只是盯着保菊。保菊不好意思冲她笑笑,使了个鬼脸,一扭身就朝一个小胡同跑了,到了拐角又扭头朝那人耍了个鬼脸。 那男子以为这姑娘在逗他,想是遇到了个踩花女,就跟了过去。 胡同很深,在后面跟着的那人见保菊又拐了一下,他也紧跟着拐了弯。刚拐转,就感觉一只驳壳枪顶住了他的脑门,随即,身后被人摸了一下,腰间的枪就没了。 跟在他后面的是苏召兄,这是她跟保菊说好的,如发现那人身上有家伙就想法子引到他僻静处。 这男子是荫城的一个伪军,家就是大峪村的,跟她们还是老乡。 她们没费多大劲,那伪军就说了,说是早不想干了,怕荫城鬼子杀他全家(鬼子针对伪军的逃跑或叛变都用家人的安全来吓唬,所以,不少伪军虽然后悔了也是无奈的),就给留条后路吧,他叫小四,姥姥家就是东柏林的,他说了假话也跑不了。 问他今天有什么任务,他说具体也不知道,只听到出发的命令他们就跟着走,他们全都在附近隐蔽着等候命令。 问来了多少人,他说不少,光长治保安队就一个中队二百多人,有特务领队,有的还去了百尺。 二人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就警告他几句,又把枪还给他,让他拐个弯再到街上。那人走后,保菊问苏召兄:“你怎把枪给他了?” “他还有用。”苏召兄道。边说边往街上走。见到侯中南把问到的情况汇报了。 “我得马上去卫家庄了,要是有特务汉奸的话,怕是他们冲张主席来的。”侯中南付了饭钱就走。 苏召兄道:“我们送你吧,打黑回到家为止。” 侯中南也没有拒绝,她的心里明白,今天的行动一定跟她们六区有关系。她规定的开会时间是下午四点以后,吃罢饭各村党员干部就会陆续来卫家庄报到。难道是内部出叛徒了? 在回卫家庄的路上也有来回走动的人,这些人侯中南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伪装的。 怎么办?一定得通知村里的干部分头给开会的同志传递情报,进村的道路不是一条,而是好几条,谁知道同志们会从那条道进村。 “进去村里再想办法。”侯中南自言自语。 她们装着是赶会的,大大咧咧地就进了村。二话没说就去了村公所。 村长魏青林,政治主任魏先法都在,这是侯中南先差跟她一块的区上民兵来村里通知他们到村公所等她的。 见到侯中南,两位干部就让去吃饭,说是早做好了,就等她来。 侯中南说饭已经吃过了,然后把她们把见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两位干部听后很重视,就马上通知所有干部来开会。 侯中南道:“会议不要到村公所开,另找个地方吧。” 村长就安排到后山口副村长郝水法家开。万一有情况撤退方便。 不大一会,副村长魏长松,农会主席(党员)郝和则,武委会主任郝石好,民兵队长魏春则先后赶到。 村长魏青林把侯中南的话重复了一遍。 民兵队长马上派两个民兵到村口的路上观察情况,并通知所有民兵集合待命。 侯中南问张主席怎么不在村上,村长说,张主席昨天去了百尺。 侯中南确定这一切就是冲着她召开的会议和张树芝来的,听那伪军说,荫城武装有一部分去了百尺,一定是冲张树芝去的。 有叛徒,侯中南确定,要不这次会议怎么能使敌人知道? 村长听后马上派几个民兵到百尺侦查,找到张树芝将情况转告。 保护各村来这里开会的干部成了卫家庄民兵当前的首要任务。武委会主任郝石好和民兵队长魏春则商量如何将消息传出,让来这里开会的干部明白后安全而退。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魏春则道。 “你是说打?鸣枪报警?”郝石好问。 魏春则点点头。 “不行,我们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再说侯书记也在。” “先让侯书记转移,要不下午几个村的民兵也要来,那样就更被动了。”魏春则道。 “你是说周边这几个村的民兵要来练武?” “嗯,你不知道吗,也是定好的。东柏林的几个民兵上午就来了,就在我家吃的饭。” 郝石好当然知道各村民兵要来练武的事。自从他们成立了卫家班,好多村的民兵犯了眼黑病,非要来凑热闹,扩大队伍,把那个班字改为“军”字,成为“卫家军”。当时张树芝知道后还大力提倡,说军比班大又威风,敌人听了就会闻风丧胆。 “我们出去看看情况再说吧。”郝石好道,顺手摸摸腰里的家伙,就出去了。魏春则也摸摸家伙,还看了看里面的子弹有多少。 从卫家庄通往东柏林要经过魏家湾,他们溜达到魏家湾发现有不认识的人也在那溜达,每天在魏家湾、东柏林转悠,还认不得谁是谁。 魏春则是个胆大出了名的,在沟里碰到狼都不带眨一下眼,还会大大咧咧地朝狼群走过去,吓得狼群都害了怕,一溜烟逃了。这一两个生人他怕什么,就像看到了那些狼群,魏春则朝他们大大咧咧走去。 这些人就是荫城来的伪保安队安置在路上的哨兵,腰里都别着家伙,发现卫家庄陆陆续续大量地进了人,他们就报警,埋伏着的伪保安队就会将这里包围。 伪保安队今次是冲着“卫家班”来的,他们并不知道侯中南还在这里召开共产党秘密会议。 这卫家班在荫城一带是出了名的,负责人就是张树芝,北特警太仓二早就把张树芝跟苏大本一样列入了他的计划中,只是太仓二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被我活捉了。 太仓二在这里网罗的特务很多,因为这里原来是顽固派占领区。伪保安队一来荫城就没有歇脚,卫家班早在特务的严密监视中,据报卫家庄的卫家班在东柏林庙会期间举行民兵大练武活动,消灭卫家班及当地民兵,捉拿张树芝跟消灭李富则一样重要。 第309章 卫家庄被围 溜达在那里的几个保安队哨兵其中一个见魏春则朝他走去,就像见到了一位凶神,本来就战战兢兢的哨兵先沉不住气了,畏畏缩缩地朝后退却,不料脚后被石头绊了一下,来了个倒栽葱,另几个沉着气的哨兵见状还以为他们被发现了,就从腰间拔出枪来朝魏春则瞄准。“叭!”的一枪。 顿时,本来死寂的空气凝结了。 魏春则见一颗子弹朝他飞来,低头躲过,在一边还在愣神的郝石好这时也回过神来,从身上掏出枪朝对方开了火。 凝结的空气在爆炸,就像暴风雨夹裹着狂风,呼啸而来。 早已埋伏在卫家庄青纱帐里的长治伪保安营和荫城日伪军,听到枪声,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分散在路边巡逻(溜达)的哨兵和东柏林赶会的伪装人员都举着枪纷纷朝枪响的方向涌来。 集中待命的民兵听到枪声首先想到的是在后山口副村长郝水法家研究临时紧急方案的领导同志。对于突然变化的情况,谁也无法决定当时该如何行动。 村长魏青林和政治主任魏先法要求侯中南、苏召兄他们迅速从后山撤离,并再三嘱咐苏召兄他们:“领导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然后自己带着民兵离开了这里朝村外跑去。 霎那间,整个卫家庄被二百多日伪团团围住,机枪、迫击炮、掷弹筒、手榴弹的声音震的山摇地动…… 苏召兄他们簇拥着侯中南从卫家庄后山撤退到了魏家岭、后河村。看到卫家庄的方向还是枪声不断,火光冲天。知道那里的同志正在经受着战争的考验,他们用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临近各村党员干部同志们的生命安全,但愿他们都能闯过这一关。 苏召兄这时早已取消了回家的计划,她得保护区委书记侯中南安全到达区上。 “现在我们去哪里?”苏召兄道。 “百尺。”侯中南道:“张主席还在那里,看来今天的行动敌人是有计划有目得的,听那舌头说另一队敌人到了百尺,这一定是冲着张主席去的,我们不能一走了之。” 从荫城出来的三百多日伪和长治伪保安队就是冲着张树芝和卫家兵去的,他们派出的特务早已锁定了张树芝的行踪并由百尺村特务王保则做内线,跟踪到张树芝住着的牛发松家附近,一直等到一百多日伪包围了百尺村,将张树芝和随他一块来的卫家庄村财粮员魏元松等七个民兵抓捕,连夜在百尺审讯。 在审讯中,张树芝大骂鬼子汉奸,敌人见审不出什么线索来,便在天明带到荫城。 走到五集河,张树芝领着魏元松和百尺村牛辛保等七个民兵共同高喊:“拥护共产党”、“坚决抗战斗底!”、“打到日本鬼子!”、“打到特务汉奸!”、“胜利是属于我们的!”等口号。 气急败坏的鬼子下令,当即把张树芝他们残杀在五集河滩。 在卫家庄被敌人包围了的村党员干部和民兵九名同志(村长魏青林、政治主任魏先法、副村长郝水法、农会主席郝和则、武委会主任郝石好、民兵队长魏春则、民兵魏青怀、魏石锁、魏海忠等)和东柏林村的七位民兵同志(郭武秀、焦元海、冯怀根、姬君虎、马兴栓、李德有、马失迷等)为了掩护民兵和群众安全转移撤离光荣牺牲。 在卫家庄、百尺和东韩村分别为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的同志开了追悼会。 在东韩村,侯国英县长亲自为张树芝同志致悼词。 张树芝同志,又名张绍良,壶关县东韩村人,生于1902年,抗战争爆发后,各地掀起了抗日高湖,激起了他的爱国思想,在固村一带带头宣传抗日,保家卫国。 1938年,日寇第一次占领长治和壶关县城后,中国共产党壶关县委负责人戴苏理同志,在固村一带发展党的组织,发动群众抗日救国,张树芝同志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是我壶关农村党组织中的第一批党员。 在革命最艰苦的时刻,他是我党的联络员,我党组织经常在他家的门楼上召开党的秘密会议。他先后担任抗日区干部、壶关县抗日县政府财粮科长、晋冀鲁豫边区第一届临时参议会代表、四区区长、六区联会主席。 张树芝同志参加革命工作后,在1942年、43年的大灾荒中,由于顽固派盘距着县境南部地区,暴政苛税压在人民头上,使这一带人民生活更加困苦,张树芝同志深入敌后为我壶关革命武装征粮宣传革命理论。 顽固派垮台后,张树芝同志被分配到第六区百尺村一带进行工作,在人民生活极其困苦的环境中,组织发动群众进行生产自救 ,克服困难,渡过灾荒,并向地主借粮,救济贫苦农民,同时组织了六区各村抗日民兵武装,经常活动在六区一带打击日寇,使日寇出发扫荡常受阻击,因此敌人视他为眼中钉,引起了对他的注视。 张树芝同志被捕后,没有向敌人低头,高喊:“拥护共产党”、“坚决抗战斗底!“打到日本鬼子”、打到特务汉奸!胜利是我们的!”。表现了他一个共产党员临死不畏,革命到底的坚强意志。 张树芝同志牺牲了,他是我们壶关抗日战线上的民族英雄,英勇的共产党员,革命的好干部,他在担任我们壶关抗日政府的财粮干部时,勒紧裤带,勤俭节约,连他们家乡的豆杂面汤加黄蒸都没有吃上几顿,他曾跟我说,老侯,等胜利了,我亲手给你做一顿我家乡的豆杂面汤加黄蒸。现在,张树芝同志还没有等到胜利的这一天就走了,他给我的承诺不能兑现了,我们的相约再也不能如愿了。 …… 苏召兄安全送走了侯中南踏上家乡的路去执行组织交给她的侦查任务,到了冯坡村已经是黄昏时分,从楼峰山东面往她的家乡上好牢走,冯坡是必经之路。 进了村圈关公庙,北面就是土地堂,再往上是三官庙,冯坡村原来是个大集镇,庵、馆、寺、院俱全,鬼子在荫城建造据点后,冯坡属于占领区,经常遭到鬼子的侵扰,集市被迫停业,街上当铺、银行、交易所等店门关闭,一片萧条。 村里的老百姓没到天黑就紧闭门户,深怕汉奸、特务、地痞(假鬼子)的出没。今天是冯坡庙会的第二天,沦为敌占区后,摆摊子的少了,赶会的也少了,加上前天东柏林末会的时候,在卫家庄又开了大战,死了好多人,老百姓躲在家里都不敢出门。 忽然申保菊在身后顶了她一下,一条黑影在土地堂门前闪过,苏召兄急忙拉她躲在暗处,不一会又从那里出来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 “跟上。”苏召兄悄声道。 两条人影一溜河道朝西而去,过了三官庙,他们停在了河北岸上一座楼房处,一晃就不见了。 “不是贼,是探子。”苏召兄道。然后在申保菊耳边喃喃几句,自己上了河岸,到底看看那两个影子到了那里。 楼房西面是一条小集市,最早是粮食交易处,苏召兄还来买过粮食,对这个地方很熟悉。现在唯有零零星星几个小摊也早已打烊关门了。 一条黑影又从她眼前闪过,另一条黑影没有出现。 苏召兄尾随黑影一路跟踪,她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去那里。那人一溜小跑,到了玉皇庙钟楼角,那人朝南而去,苏召兄认定这是要上大峪坡了,过了大峪就是荫城。给鬼子报信去了?苏召兄想。 苏召兄紧跑几步到了一弯处,看离那人近了,就顺手将道边的石头扒拉一下,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她急忙隐蔽起来。 那人听到响声就返了回来想看个究竟,不料被隐藏在那里的苏召兄一个擒拿手将他制服。 “别吱声!老实说。” “我,我,我偷扒点玉茭,肚子饿。” 苏召兄掏出枪顶住他的脑门,然后扣动扳机。 “好汉,别别,我说,我说,去大峪。” “还不老实。”苏召兄又使劲顶了他一下。 “是大峪,鬼子在那里。” “汇报什么?” “冯坡开会,开会。” “走!” 这边申保菊按照苏召兄的吩咐,藏在河岸下一动不动,也不吱声,只等苏召兄的指挥。当她看到苏召兄尾随一个黑影朝西而去,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一动不动。 过一会儿,另一个黑影一晃而过。申保菊尾随过去,她虽然没有做过侦察员,但在跟着苏召兄的这一段时间里也学到了不少知识。那黑影一下就不见了,申保菊紧跟几步还是没见到那个影子。 忽然她感觉身后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她,她知道是枪,她也用枪顶过敌人,可是自己还没有领教过。她一动不动,她在寻找反扑的机会。 她被后面的人用枪顶着进了河岸上的一个四合院,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从一间屋子里出来。 “申掌住!”申保菊脱口叫道。 “保菊?” 第310章 两支木头手枪 在后面用枪顶着申保菊的是黄山工作队侦察员李轩则,他就是冯坡村人,申掌住带领同志们在他家的楼上开会,他负责在外面巡逻放哨,刚才发现了有特务,便紧急报警,暂停了会议。 李轩则收起枪,仔细看看申保菊,才知道她是个女同志。 “我们明明看到的是两个黑影鬼鬼祟祟,那个我们已经去追了,怎么是你们。”申保菊道。 “我们刚才抓了一个,问他也说了,结果把你当作了那个特务。”李轩则道。 正说间,苏召兄押着那个特务到了。见了申掌住他们谁也认不得。申保菊见状就把苏召兄介绍给了他们。 二人一听是苏召兄,几乎是异口同声:“原来是你呀。”他们早就听苏大本讲过她的故事。 不一会,开会的同志们都从地窖里上来,申掌住给大家介绍了苏召兄。 区妇救会主席南阳护村宋菊花听到是苏召兄,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她们都是苏大本介绍参加革命的。 两个特务一个是黄山村的,一个是小山沟村的,他们就是荫城北特警重新收罗的特务,任务是搜寻跟踪我黄山区干部和民兵的动向,有情况及时汇报,赏金大洋五百块。苏召兄抓到的那个特务就是去荫城报信的,另一个守在这里继续监视。 告别了开会的同志们,苏召兄她们继续往家走,一路上她的心情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又酸又甜的,酸的是这里的革命同志们时刻都在面临着生死的考验,到处都有特务汉奸的眼睛,甜的是她在回家乡的途中,意外地为革命做了一件件了不起的大事,也看到了家乡同志们的对敌斗争那高涨的热情,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翻过楼峰山冯坡岭,经过桥河、海头村到了上好牢她日夜思念的家乡。 家人已经入睡了,还是她六年前的小破院,还是她那三间旧的土坯屋,婆婆在东面,她们在西面,院外一片庄稼地,夏季打场的麦秸杆还是盘成垛一垛一垛的,像一座座小山丘,在夜色中呈现。 “谁?”屋里传出了声音,苏召兄听出来是丈夫王春保的声音。 “我!”苏召兄答。 门马上就开了,王春保手里还提着枪。“ 听出来了。”王春保冲苏召兄笑道。 这时,婆婆也听到动静开了门。见到走了六年的儿媳妇回来了,婆婆老泪纵横,高兴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马上拎着茶壶给她们倒水。 苏召兄看看丈夫手里的枪问道:“你当民兵了?” 王春保点点头。然后说道:“早听说你上来了,在东山。” 苏召兄盯着炕上:“孩子睡了?” “嗯。” 婆婆给她们忙忙乎乎地沏茶倒水生火做饭,还是利利索索的样子。 “听说你来了也不回家,天天领着小狗蛋到村口看你,他肯定认不得你,你也认不得他,长高了吃胖了,都能下地送饭了。” 吃过饭,苏召兄安排申保菊跟婆婆到一屋。 夜深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外面的玉茭地传来嗄嗄声。 六年没有见的儿子就像一块石头一样睡得实踏踏的,她走的时候,儿子才两岁,现在八岁了,离开娘的孩子一定会懂事的,她后悔紧紧张张的两天中也忘记了给孩子买点东西,儿子要是醒来,该给他点什么好东西呢。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外面有动静,养成了警觉习惯的她,听不得那些异样的响动,她一骨碌爬起来,仔细听,像是翻墙的声音。 她忽然意识到危险来了,猛一下揣醒丈夫,自己迅速躲藏在门扇后面,眨眼间从院外窜进来五、六个敌人。 这时,丈夫已经弄醒了儿子。听到门外有人喊叫“开门”。 王春保跟苏召兄使了一下眼色,便去开门。 门开了,闯进来两个人,正好苏召兄被一扇门挡住。 一个敌人问春保:“你媳妇苏召兄哪啦?” “没来呀。” “到底来没来?”另一个拿枪指着他的头。 忽然,小狗蛋从炕上爬下来,用两只木头手枪指着那个敌人的后身:“打死你,打死你。” 敌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八路,扭头一看却是个孩子。 这时,躲在门后的苏召兄趁敌人扭头的一瞬间,用力把两个敌人打倒在地,将小狗蛋抱起就窜出门外,照直朝院外的庄稼地跑。 在院门外把岗的一个敌人没想到从院内窜出人来,急忙举枪,被苏召兄一脚踢飞,苏召兄迅速跑到庄稼地。 她进院的时候就瞧好了这片庄稼地是一个撤离的好地方。 院内传来了枪声。 王春保见妻子带着儿子跑出了院子,心里踏实了,就跟敌人打了起来,阻止他们去追苏召兄,被敌人用枪刺中胸膛牺牲了。 苏召兄在庄稼地听到枪声,就把儿子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悄悄回来,她最担心的就是申保菊。 申保菊在枪未响之前就听到了院内的动静,她怕惊动老太太,就在门里察看情况,听到枪一响,便安顿好老太太,嘱咐她千万别出门,自己掂着枪悄悄开了门出去隐蔽在茅厕一角,她发现王春保已经牺牲。 院内的敌人都冲出院外。 听说苏召兄钻进了玉茭地,谁也不敢带头进去,听说这个苏召兄是个神枪手,还怕交代到这里。 这时,离苏召兄家不远的副村长王柏则听到枪响,也赶了过来,正好跟敌人遭遇,撞了个正着。敌人将王柏则抓住,问他苏召兄哪了。 王柏则一听说是来抓苏召兄,估计可能是苏召兄来家了被敌人发现了,现在敌人还问她哪了,说明苏召兄是安全的。 “我不知道什么苏召兄,她到东山打鬼子已经走了六年了。”王柏则说。 苏召兄在暗处隐藏着,也摸不清院里的情况,究竟刚才那一声枪响到底是怎回事,难道是——。 敌人见问不出个端底来,就听一个说烧了她的房,看看她出来不出来。 苏召兄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里面可还有婆婆和申保菊呀。就嘱咐儿子藏好不要动,自己出来玉茭地走到能看见敌人的地方,照准说烧她房的敌人抬手就是一枪,那人应声倒地。 剩下的敌人见死了一个,就将王柏则推到前面,还说:“打就打死你的人吧。”便说便朝她乱放枪,苏召兄又退回玉茭地,她知道敌人不敢进玉茭地。 敌人怕再吃苏召兄的枪子,便带着王柏则撤离,不一会就消失了。 敌人走后,苏召兄急忙跑回院里,见到丈夫倒在了血泊中,这时申保菊也跑了过来,她在暗中躲着主要保护老婆婆的安全,生怕她出来坏了事。 这也是荫城北特警听到女游击队员苏召兄来到壶关,就安排特务在苏召兄家蹲守了整整一个月,硬是等着她回来。 苏召兄找到了藏好的儿子,他的手里还攒着妈妈给他做的由江平捎来的那两支木头手枪。 王春保牺牲了。王柏则被特务们抓到了荫城交了差,随后也在荫城牺牲了。 就在驻荫城长治伪保安团对我黄山、百尺区的革命武装进行打击报复的同时,已经投靠了鬼子当了皇协军的原来在常行村住了多年的阎军第二师、伪保安五中队由汉奸王保贞(原常行公安巡官)侦查带路,于一九四四年农历七月二十四日半夜,配合日寇的一个小队以及陵川剿共的四、五两个团共一千多人,带着三门迫击炮,从陵川城出发兵分三路来包围常行村。 由于外线联络员未能及时将情报送出,直到敌人分三路,一路从常行村的南面一角,一路从村西南角占领常行的西山,另一路从常行的东南和村岭猖狂地扑向了常行村时才被巡逻兵发现。 常行村的党支部与民兵武装,对陵川的敌人经常向北出发扫荡,进行了百折不挠的斗争,成为太行区腹心地区对敌武装斗争的坚强堡垒。 为了有力地打击敌人,并与罗掌、崔家庄等村的民兵成立了民兵联防区。这样对敌斗争更加出奇,经常主动袭击草坡、平城一带的敌人,并在攻克黄沙山战斗中发挥了主要作用。 这就使侵居在陵川的鬼子对常行民兵恨之入骨,一心想消灭他们。利用国民党政府跨台以后在常行村住过多年的汉奸大举进犯常行村的抗日力量。 常行村一百多户人家,位于大行山之巅与陵川县的和村、草坡相接,距陵川县城二十余里。 这个村三面靠山,只有东南是一留平坝,地下藏着煤炭,历史上就进行过开采,村的西南山下行过窑,开采过煤,采煤留下的窑洞除村中有一个口子外,南山和西山后还有两个口子。 四三年冬季,为了坚持对敌斗争,防御日寇扫荡,常行村党组织领导群众,把村中的窑洞加以改造,自己动手在窑洞口修筑了一个碉堡,将窑洞筑成了一条四里多长的“爪”字形坑道,一有敌情,群众就进洞躲防,由民兵在外面站岗放哨进行保护。 第311章 窑洞保卫战 站岗、巡逻的民兵发现后,急忙向政治主任徐海水、村武委会主任徐顺孩、民兵队长张小保报告了敌情。 他们马上集合民兵,安排布置对敌战策,立即决定,由政治主任徐海水负责转移牲畜、粮食及群众财产。 武委会主任徐顺孩组织全村九十户三百八十口群众及村里的军政干部家属转移到洞里。 民兵队长张小保带领全村民兵到村外阻击敌人,掩护群众转移,完成任务后撤回洞里。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们灵活机动也分三路,从各路对付敌人,决定先把从村南面来的敌人打退。 于是,一开始就在村南边的小松坡下和敌人接火了,他们抓紧战机,利用当地有利条件,在路上埋下地雷。 敌人踏响了地l后,便加大火力,利用迫击炮朝民兵们开火。 天快亮时,敌人己经把整个村庄包围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看对敌人硬打不行,在张小保的指挥下,民兵们一边还击一边往窑洞里撤退。 窑洞是在原有三座煤窑的基础上经过整修贯通的,洞内弯曲,既利于隐蔽又便于坚守。十八名民兵利用手中仅有的二支步枪,依托窑洞的有利地形同敌人展开激战。 敌人疯狂向碉堡冲来,民兵们在碉堡上看见两个日军抬着一个炸药包冲往碉堡下面,在这万分危急之际,张小保急中生智把石雷用绳子捆起来,朝着碉堡下猛扔下去,石雷爆炸,民兵们趁机转入洞内。 王聚中、张小保、徐发青等民兵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但他们不顾疼痛仍然在洞里紧急研究对策分析情况,布置战斗。 洞口有张小保,李景仁二人把守,其余民兵和洞里的群众一齐动手,把几个戏箱里装进煤土,一左一右地交叉摆在洞口,他们利用区武委会拨给他们的弹药,坚守窑洞,时刻严阵以待。 敌人进了村里,见鸡就抓,见牲口就牵,回到群众家里翻箱倒柜地折腾了一天,直到天黑的时候,村里乱七八糟的嘈杂声忽然停上了。 民兵们在洞口侧耳细听,一点声音也没有,有的说“可能敌人撤走了?”,于是,有人就提出要出洞。 徐海水同志说:“敌人这次来势很凶,人数又多,决不会就此罢休,咱们先派几个人到外边侦察一下情况再说。” 张小保觉得徐海水同志说得对,便勇跃地站出,带领两个民兵去打探情况。 他们从窑洞的门口摸了出去,没走儿步就听见暗藏在一边的敌人悄声叫:“民兵出来了,快抓活的”。 张小保“啪!啪!”放了几抢,迅速返回窑洞。 从洞口再悄俏一看,洞外黑绰绰一大片,全是爬着的敌人,原来敌人来了个假撤退,故意引民兵上钩。 敌人见阴谋破产,就将洞口封锁了,汉奸王守贞在洞口吆喝:“出来投降的皇军不杀不杀地!” 窑洞里没有声音。 过一会儿王守贞又喊:“给老子冲!谁冲进去赏金票十块”。 话音刚落,果然有人进洞来了,有一个敌人在前面提着灯笼,三个紧跟在后边。敌人在明,我们在暗。民兵们仔细一瞧,提灯的原来是本村的徐小二。 这个人是个自私的人,不管情况多么危急,总是舍不得家里的坛坛罐罐,在进洞时,让他们全家进洞,他自已不进,留在家里看家,结果被鬼子进村抓住,逼他引路。 这个临阵汉奸,民兵们看了个个义愤填膺,都要求先把他撂倒,以平民愤。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只听徐小二有意地拖长嗓门说:“老总,慢点呀!我有病了!” 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徐小二往里跑了一丈远,把灯吹灭,就势居高临下从坡上滚下窑洞。 两个伪军气得骂道:“他妈的,摔了一跌连灯也摔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小保顺手“叭!”的一枪,把前边那个家伙撂倒了,紧接着又是一枪,又打倒了第二个伪军。顿时,后边的伪军哇哇乱叫,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洞口。 这天一直到黄昏,算算战斗已持续了两天。下半夜,窑洞里的群众刚刚入睡,远处传来一阵枪声,把他们惊醒。他们到洞口细听,不一会儿,枪声渐渐地停止了。 原来是附近村岭后、罗掌、崔家庄等村的民兵来援助解救他们了,但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来援的民兵只能在外边袭扰敌人。 第三天,二十六日清晨,张小保和民兵又到洞口打探,听得头上有铿锵铿锵的铁器声,声音越来越大,泥土从洞顶直往下掉,他们知道这是敌人在刨洞了,洞里的群众一时紧张起来,大家一起动手,拖着箱子往里转移。 幸喜窑洞坚固,敌人从早晨刨到响午,费了很大气力,才把用木石和积土筑起来的洞刨开,接着把抢来老百姓家里的门、窗、桌、櫈等东西堆在洞口,用火点燃,想用烟熏死洞中的民兵群众。片刻间,洞口一片大火,浓烟翻滚。 在这万分危急之际,政治主任徐海水,民兵队长张小保、武委会主任徐顺孩及民兵们都把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一个个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准备扑火、堵洞。 奇怪的是,窑洞外高里低,洞里空气向外流,浓烟进不去,反而一个劲地住外冒,只有着了火的碎木头滚进洞里。 敌人想把群众,干部、民兵熏死在洞内,不料适得其反,群众把燃烧后滚进洞里的碎木拣起来,烤麦子和玉菱吃。但是洞里备下的水己用完,大家的嘴唇干巴巴的将要裂开,喉咙里直冒火,眼望着那烤熟的麦子和玉菱谁也吃不下去。 只听敌人在外嘀咕:“洞里不往外打枪,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大概都完蛋了,咱们进洞去看看!” 待残火熄灭以后,真的有两个鬼子进洞了,但一露头,就被洞里的民兵李景仁“砰!砰!”几枪打死了。 洞外的敌人听到枪声,不知发生什么情况,一个鬼子军官从洞上往下看,这时张小保瞄准敌人,“砰!”一枪,又把那个日军官打死了。 鬼子吃了亏,恼差成怒,在洞外“嗷嗷”乱叫,就把洞外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进窑洞,并在上面压上石头、泥土,把洞口砸的实实的,不让进空气,想把洞里的人焖死。结果空气顿时稀少了,人们开始感到呼吸困难,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大家乱作一团,秩序大乱。 见此情景,政治主任徐海水,武委会主任徐顺孩,民兵队长张小保等干部,他们一面耐心细致安慰群众,鼓励群众想方设法克服困难,坚持到底,并决定派民兵李景仁、王元狗俏俏地从洞的南口摸出去(洞的南口还没有被堵),给区委送信,请组织上速来解救,又一面研究对策,寻找度过难关的突破口。 现在威协最大的有两个问题,一是空气沉闷,二是没有水。第一个问题虽然严重,但暂时还不太要紧,因为洞的原口还没有堵,可以换换气,唯有水是刻不容缓的问题。 张小保带着三个民兵从窑洞南口摸出去侦查情况,洞外附近的日寇折腾了几天以后也己疲惫不堪,正在打睡。 张小保他们轻手轻脚地溜到附近萝卜地里,很快地把萝卜拨回三捆,大家一见罗卜,高兴得如获珍宝,虽然东西不多,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但暂时稳住了人心,解决了燃眉之急。 窑洞里的群众、民兵,就在这艰难困危之中,坚持到第四天,即二十四日,敌人使了惨绝人寰的最后一招,把“毒瓦斯”扔进洞里。 只听一声爆炸!顿时黄烟滚滚。大家迅速后退,立即转移地方,在转移中徐发青、徐根枝、徐玉山已经中毒倒下壮烈地牺牲,群众悲痛万分,怒火满腔,都要求冲出去和敌人拼了。 徐海水、张小保、徐顺孩他们再三反复向群众解释:“这仇一定要报,现在冲出去,赤手空拳和敌人拼,怎么能行呢,大家要相信党组织,区党委一定会想办法来解救我们的”。 正在这时,怀孕满月的徐顺孩之妻在洞内生小孩了,孩子的声音使大家又喜又惊,喜的是又增加了一个新人,惊的是大人还不知死活又生下你来干啥。群众、民兵在党支部的安慰下,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天,即二十五日。 原来李景仁、王元狗把信送到四区后(当时区设在上庄村),区里的兵力一时集中不起来,主力都在外线作战。 直到二十五日早,壶关县武委会、独立管、区干队配合界北各村民兵共计一千余人,直奔常行村,力挽狂斓,一举打退了敌人,把群众、干部、民兵从窑洞里救了出来。 区政委刘长青对解救出来的民兵群众说:“你们人人都是硬骨头,在窑洞里苦战四昼夜,排除万难坚持到最后胜利,是全区群众学习的榜样。” 四天四夜的常行窑洞保卫战以胜利告终,这次战斗共打死日、伪军五十六名。为了群众的安全,守在洞口的民兵战士徐发喜、徐根枝、徐玉山等同志牺牲。 第312章 群英会 为了帮助常行村战后的创伤和眼下的困难,全区各村积极支援了粮食、性畜等生活物品,使常行村很快恢复生产。 十月四日,县里在流泽村召开了一千八百余人的庆祝大会,太行四军分区司令部、政治部、武委会代表王培仁,太行四专署洪流参加了大会,常行村的干部、民兵及群众在窑洞坚持了四天四夜与敌人周旋,干部带头冲锋陷阵,群众听从干部指挥共渡难关,受到了上级党委与政府的赞扬。 太行四专署洪流代表军分区、武委会奖励常行民兵步枪二支、地l十个、冀钞三千元。 同时,对土河村民兵战斗班,北阳护民兵战斗班,刘寨海水游击队,卫家庄“卫家班”,黄山工作队等武装进行了通报表扬,号召全县武装向他们学习,学习他们一手拿锄一手拿枪,白天生产,黑夜作战,战斗生产两不误,既保证了生产运动的开展又打击了日伪的侵犯行动。 徐顺孩、张小保于一九四四年阴历十一月,出席了晋冀鲁豫边区太行区在南委泉召开的“太行区群英会”。 会上授予徐顺孩、张小保为“腹心地区一等民兵杀敌英雄”的光荣称号,并发了“杀敌英雄”的奖章,奖了手枪一支,还奖给常行村民兵集体一面锦旗。并对徐顺孩在窑洞里生的孩子取名为“徐战斗”。) 就在十月四日(农历八月十八日),县里在流泽村召开的一千八百余人的庆祝大会时,壶关县城和东长井山上炮楼的日伪军,利用一区武装兵力空虚之际,集中兵力一百余人,挟持民夫二百余名,马车一百余辆,在上午十点左右到东旺庄大川里抢粮。 我一区武委会主任张玉祥(河北磁县人)同志,带领一区区干队和东旺庄民兵,与抢粮的日伪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战斗打响后,因敌众我寡,张玉祥同志带领区干队和民兵边打边往村内退,而敌人疯狂追击,张玉祥同志掩护战士和民兵撤退,他个人单枪匹马阻击敌人。 战士和民兵安全撤退了,但张玉祥同志却遭到了敌人的追击,在东旺庄出村口光荣地牺牲。 当地入民群众为怀念张玉祥同志,以左权将军的曲调编歌悼颂。 张玉样同志家住河北磁州县, 他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 老乡们! 他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 “八一八”(八月十八日), 鬼子抢粮出发城北乡, 张玉祥同志在东旺庄光荣牺牲。 老乡们, 张玉样同志在东旺庄光荣牺牲! 张玉样同志牺牲为的是老百姓! 咱们一区老百姓要为他报仇雪恨。 老乡们! 咱们一区老百姓为他报仇恨! 驻扎在县城及东长井山上炮楼里的伪军,经常集中兵力进犯根据地和游击区村庄烧杀抢掠,但是根据地和游击区的人民在我党和抗日县府的领导下与敌人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敌人要抢粮,我们进行反抢粮,发动群众坚壁清野,不让敌人抢走一粒粮。 敌人多次出发抢粮扑空,秋天,地里庄稼基本成热,敌人知道在老百姓家里抢不到粮食,他们就到地里抢粮。 我党和抗日县府经常派出独立营、区干队,配合民兵,深入到游击区和接敌区开展保卫秋收,打击进犯之敌的武装斗争。 十月六日早晨,伪壶关县长李慎言率伪军两个纵队,挟民夫二百余人,带大小车三百余辆又一次窜入泽井村抢粮。 进村后,伪军迅速控制村西庙宇作指挥所,以部分兵力封锁交通要道。在村北高地制高点派出一组监视哨掩护抢粮。 该村北有一高地,东有一小庙,西有一座庙宇,东南有两条冲沟,东侧三百米处有一无名高地。 该村收成较好与壶关城仅隔六公里,并有马车道相连,故敌人列为抢粮重点。 当日七时许,住在崇贤的壶关独立营一连获悉敌人进村抢粮后,即有付营长苟在合率领(连长刘达飙另有任务),跑步向泽井急进。 当进至村东沟三百米处无名高地时,发现村内之敌已将所抢粮食装车待发,庙宇和村北制高点上的敌人居高临下控制了泽井四周要道。 该连针对这一情况,果断地下了决心,以一、二班配属掷弹筒攻占村西侧庙字,断敌退路;以三、四班攻击村内之敌;五、六两班为预备队。 七时三十分,当一、二两班通过村东南冲沟,占领村东侧小庙时,遭西侧庙宇内敌步机枪火力阻挡,该连掷弹筒压制敌人,掩护其他班加入战斗。 五六班在我火力掩护下,利用有利地形,很快接近了敌人围墙,毙伤敌五名,余敌慌忙向西逃窜,连长指挥各班乘胜追击,与此同时,民夫发现我军前来护粮,乘机丢车弃粮,四散而走,村内之敌遭我三四班攻击,惊慌万状,挟逼部分民夫向西逃跑。 三、四班及二班向逃跑之敌勇猛追击,追到村西北侧时,发现伪县长李慎言混在民夫中逃跑,付营长苟在合一心要活捉这个伪县长,去年在这里抢粮中就让他给逃脱了,于是就命令全体民兵乘胜追击,包围逃跑的民夫,活捉李慎言。 李慎言见往西跑的路已经被独立营和民兵堵住,便掉头往东南跑,跑到西崇贤村忽然想起抗日高小校长平秉钧来,他跟平秉钧在鬼子未进壶关城前是老相好。 鬼子占领县城后,李慎言投靠了鬼子,当上了伪县长,平秉钧的父亲平之祺是全县有名的富翁,在旧社会有钱有势。在抗日县府合理负担支援抗战的浪潮下交了些粮食,成为当时的爱国乡绅。 三九年七月鬼子二次侵占壶关县城后,中国共产党建立了广泛的民族统一战线,团结了各阶层人士,对平秉钧也做了大量工作,使他站在了抗日立场上,县府选他为县参议员、抗日一高校长职责,还让他出席晋、冀、鲁、豫边区参议员。 李慎言在担任伪县长期间,虽然没有做多少恶事,但他也没有做过多少有利于民族大业的好事,从去年开始,在鬼子的高压政策下,带头在夏收、秋收季节抢起了粮食。 北特警机野四浪来到县城后,李慎言为了帮助他尽快网罗那些地皮流氓,地主恶霸充当特务,曾经找过平秉钧,说服他早日投靠日本人,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说共产党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土豪乡绅的。 平秉钧在冯铖季逃离常行时就找过他,想让他跟他一块走,结果时间很匆忙没有走成。这次有了李慎言相劝,思想就进一步动摇了,便答应他脱离共产党,但是有个条件就是不能太着急,引起共产党对他的怀疑。 于是平秉钧就在七月间,在牛居村(抗日高小所在地)找了种种借口说,日寇骚乱的历害呀,母亲病重要治疗呀等等,请假在家,以实际行动来做给日本人看。 李慎言知道平秉钧在家,就一溜跑到那里,见到平秉钧跟他说明了他的处境,要平秉钧设法救他。 为了进一步讨好日本人,平秉钧就把李慎言带到了南面的西河南村村长郭随保家,郭随保家早年跟平秉钧家有交情,郭随保担任西河南村长就是平秉钧推荐的。 在后面一路追赶李慎言的民兵,被李慎言跑得快,给追丢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想到平秉钧那里,因为大家还不知道平秉钧已经变节了。 李慎言在西河南村长家藏到天黑,瞅机会溜到了县城。不过他在平秉钧嘴里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十一月初,冬季临近,地委整风结束,李正义同志(树掌人)调壶关一区担任区委书记,当时党的中心任务是发动群众,减租减息,减轻封建剥削,调动群众抗日生产积极性,迎接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 为了有利工作,区委决定领导划片包干抓重点,深入群众,联系实际,出主意学经验,推动对敌斗争工作全面开展。 李正义分到东崇贤(区公所住东山后),区委组织委员陈光同志住晋庄;接敌边沿地区的辛村、南皇、北皇、东西关壁等村由区长秦统兴、区委宣传委员赵布礼同志负责。 会后,大家各奔分工重点,到了群众家,访贫问苦,吃住都在群众家里,进行发动群众,真正是“官”民一家,亲密无间。 李正义在东崇贤,由于东崇贤经常遭到敌人的抢掠,制造惨案,使群众不敢向地主恶霸作斗争,生怕遭到报复。于是,区委书记就耐心引到大家做工作,给大家提问题。 说:“为什么贫下中农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劳动一年吃不饱睡不暖,而地主一年四季不劳动,吃的精米细面,穿的是绫罗绸缎?” “到底是地主养活农民还是农民养活地主?到底是谁靠谁活?” 在此期间地委张维汉专员亲临一区检查工作。 第313章 地委张专员 一天晚上区委通知晋庄政治主任岳喜则同志召集支委及一部分积极分子到村里一间秘密地点开会。参加会议的有男有女,炕上坐的,地下蹲的都有。 张维汉专员坐在靠小煤油灯的炕头上,给大家讲解国内外斗争形式,鼓励大家坚持对敌斗争,抗战快要胜利了,现在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中,提醒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严防敌人搞垂死挣扎。 张专员也在向大家发问:“到底谁靠谁活?大家算清这笔帐没有?穷苦农民敢不敢起来斗争?”等问题。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先发言,无拘无束,会场十分热闹。虽然房小,煤油灯暗,煤火小,室内冷,但每个同志的心是热呼呼的,心里是亮堂堂的。 冬夜是慢长的,任务是艰巨的,黄昏时分,张专员决议要到安口一带检查指导。同志们挽留不住,就派民兵护送,李正义一路陪同。 临走时,张专员还跟同志们说:“有党的政策,有抗日民主政府撑腰,大家还怕什么,跟敌人斗争到底才是我们广大劳苦大众的出路。” 张专员走后不久,忽然县武委会干事王双兴(池后村人)跟西河南民兵指导员牛长松同志匆匆忙忙来到岳喜则同志家里,问张专员等领导那里去了。 岳喜则同志说:“他们到安口去了。” 王双兴一跺脚道声“坏了!”就要走。 牛长松简单跟岳喜则说了几句,也跟着牛长松跑去。 岳喜则听明白了意思,马上召集几个村民兵带上武器飞速跟他们朝安口方向而去。原来地委张维汉专员要来一区检查指导工作的事让平秉钧暴露了。 可是天不作他美,就在他带着李慎言到了西河南村长郭随保家的时候,被西河南村民兵指导员发觉了。 因为西河南村长郭随保原来是敌人的维持会长,在打击维持会的时候,他虽然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但态度不诚恳,区公所领导为了安全,就派村民兵指导员(党员)牛长松对他进行监视。 王双兴、牛长松等人跑去追赶已经走了的张专员和区委书记,晋庄村政治主任领着民兵在后面紧跟。 这是因为平秉钧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李慎言,李慎言一定要回报北特警,北特警机野四浪不会大范围地去围捕我抗日干部,那样他们没有多大的胜算。 在今天的壶关到处是民兵联防队武装组织,弄不好他们就会适得其反,丢盔败甲,失败的像太仓二那样。他们一定会盯住张专员等区领导,等待时机伺机实行他们的抓捕计划。 这时的李正义陪同张专员已经走到了十里岭,相随他们的有两个区干队民兵。鬼子的这次行动确实在同志们估计的范围内,敌人的目标就是瞄准了张专员。 接到伪县长李慎言的情报,北特警就开始行动了,派大批特务寻找他们指定的目标进行跟踪。 特务知道了张专员要到安口,就报告北特警,北特警怕跟踪不好被暴露,就直接派人赶到安口附近,潜伏在那里等待机会,在后面跟踪的特务瞧准目标,不让目标消失。 区委书记李正义刚刚来到壶关,没有想到这北特警特务如此横行,要知道这种情况,他绝对不会让张专员冒这个风险,以为到安口是去我们的解放区根据地,是越走越安全的。 走完十里岭就要到达安口了,在后面追赶的王双兴、牛长松他们都熟悉到安口的近路,他们经常到安口县委县抗日政府开会,汇报工作,他们也知道张专员他们走的也是这条近路。 行走夜路是很快的,王双兴他们紧赶慢赶也没有追上他们,一看就要走完十里岭了,再往前走就是最容易遭到埋伏的地方。 王双兴等着后面追赶的民兵来到跟前,跟岳喜则说道:“看来我们要追上岭上,领导们就快到安口了,那里正是敌人设伏的地方,咱们看看如何能让领导们知道这里有危险。” 牛长松道:“要不我们就喊吧,在这山里也有回音,领导们应该听到。” 王双兴觉得这个主意好,也能惊动一下敌人,使他们知道我们后面有队伍。 岳喜则道:“你们有经验,就你们说吧,反正不管有没有敌人埋伏,喊喊也是不吃亏的。” 大家统一了意见,就听牛长松喊道:“张——专——”。 “员”字还没有喊出来,就被王双兴制止了。然后他接着喊道:“张同志——李同志——听到就回话,我们是区民兵,在后面,听到请等一下——” “张同志——李同志——”牛长松这才明白王双兴不让他喊出张专员李书记的意思。 已经快走到岭上的李正义听到喊声,并没有想到是山下的同志们来告诉他们有危险的,还以为是同志们不放心来保护他们的,或者是特务故意喊给他们的?所以没有及时回答。 可是这一喊也惊动了在后面紧跟着监视他们的那些特务,只听“哗啦啦!”有石头滚落的声音。 岳喜则见他两个喊话没有回音,估计不是领导没有听到,也不一定到了安口村,他是经常往返安口到晋庄村的,这个时间,领导们就再走得快也顶多到了山梁。领导也在踹度这喊话的是不是自己人。 于是他又大声喊道:“张同志——李同志——我是晋庄岳喜则,我是晋庄岳喜则,听到就回话——” “岳喜则同志——我们快到山顶了。”这是李正义的声音。 这时,张专员从张同志、李同志的话音中听出了里面的玄机,忙提醒李正义,李正义恍然大悟,这说明山下的同志们发现了情况才来追赶他们的。两位领导立即暗示民兵进入了警备状态。 跟踪在后面的特务不知道该怎么办,前往安口埋伏在那里的北特警是要求抓活的,只是跟踪他们能到了他们设伏的地方就行。 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后面跟着民兵,听话音人还不少,要是被民兵发现,我们不被当汉奸抓了,汉奸可是当场就要处决的。 特务们也知道命值钱,都不敢吱声,生怕弄出动静来被民兵发现。于是就差一个悄悄摸过山梁去报告,他们留在后面继续监视,说是监视,倒不如说他们是要准备逃命。 前面的张专员已经做好的战斗准备,也不敢轻易往前走了,只等后面的岳喜则同志上来问明情况。 后面的同志跟前面的领导接了话,心里面轻松多了,最起码知道领导现在是安全的,也许是虚惊一场也说不定,虚惊一场更好,总的来说就是领导的安全重要。 又是“哗啦啦!”有石头滚落的声音。 后面的同志发现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动静,不应该是领导返下山了。 牛长松是个急性子,听见动静就吆喝:“谁呀,是张同志你们?” “哗啦啦!”又是石头滚落的声音。 “谁呀,不是张同志我们就开枪了!” 其实牛长松是句吓唬话,不料特务还以为就是发现他们了,沉不住气,其中一个“叭!”地朝下面开了一枪。 就这一枪,将黑暗的夜色划破了,这一枪还几乎将牛长松撂倒,子弹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 牛长松不由地还了一枪。 顿时枪声四起。 山岭上的李正义他们听到枪声就往山下跑。 枪声也惊动了埋伏在岭下的北特警特务。他们冲着枪声爬上来。岭上岭下没有多远,近在咫尺。 几个特务放了几枪就找机会溜了。 王双兴跟牛长松带领民兵往山上冲,他们一个目的就是要见到领导,保护他们的安全。 “张同志——李同志——我是岳喜则”。岳喜则边爬山便喊,他们要给领导指示自己的目标。 枪声由于特务们的逃跑停止了。就这一喊给从安口方向爬上来的北特警特务也指示了目标。特务们朝他们开了枪,一个民兵应声倒地。 其实北特警的特务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目标,他们一贯来就是在暗中行动的,给对方个出其不意,防不胜防。黑暗中也不知是哪个特务放的枪。 王双兴他们冲着放枪的地方呼三喝四地冲去。“一班右,二班左,冲!包围!” 这时两位领导下了山跟他们回合,他们中间一个民兵中弹了。 “有北特警特务,后面就是。”见到领导,王双兴道。 又跟岳喜则道:“你带领导同志下山撤退到十里村,我们掩护。”然后又叫:“牛长松!我们跟民兵上!” “上!同志们!冲!”牛长松带头冲了上去。 上面的北特警特务知道身份已经暴露,就朝山下围过来。 双方在茫茫的夜色中开火,枪声在山谷中回荡。 在安口村的哨兵听到山上的枪声,报告了村里民兵,随即,黄花水村民兵也听到枪声赶到,他们朝山上冲去。 北特警的特务们看到山上有了火力,知道是山下安口村的武装赶到了,这说明这次的行动失败了。再不撤退就会被民兵包了饺子。 就在双方的战斗中,王双兴同志牺牲了。 同志们连夜将王双兴同志抬到了安口村。 第314章 小掌柜牺牲 原来这李慎言在西河南村长家藏到天黑,瞅机会要走的时候,在平秉钧嘴里得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就是平秉钧要给鬼子交的“投名状”。 这投名状就是地委张维汉专员要来一区检查指导工作。新任一区区委书记是李正义,他们的具体行踪他负责掌握。 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就是壶关县新华书店是共产党八路的一个主要秘密联络站。 平秉钧对这个秘密联络站的怀疑,是因为栗旗尚的妹妹宋希媚(栗旗修)到了书店工作。 他曾经到过遥镇栗旗尚家见过这个宋希媚,带头游行示威的进步学生,新华书店出事后她到了那里不是偶然的。 她还是从抗日高小过去的,他平秉钧可是抗日高小的名誉校长。 牛长松在那天黑夜潜伏在暗处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迅速跑到池后村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县武委会干事王双兴,王双兴找到了壶关县政府科员万疙瘩(秦庄村人)汇报了新华书店已经暴露。 万疙瘩即刻通知敌占区区委牛六女。同志们马上进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对于平秉钧的变节叛变,同志们谁也没有想到,眼看鬼子就要被我们赶出中国了,这个民族败类却选择了投敌,他也是聪明过头了,怕共产党最后再跟他算账。 县城新华书店暴露,我党秘密通讯员县政府科员万疙瘩即刻通知敌占区区委委员秦庄村分支书记牛六女,新华书店现在是在他的直接领导下。 本来北特警一来,新华书店就早已被通知停止一切活动,进入休眠状态,北特警在这里没有抓到一点他们以为是有用的线索,新华书店这个党的秘密组织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现在有了这个民族败类平秉钧的指证,新华书店里就会有暴露我党的所有机密和牺牲同志们的生命危险。 保护同志们的生命安全,保护党的机密是他牛六女这个敌占区区委委员的首要任务。 其实在北特警一来到壶关,随即万民绪复活,新华书店就成为他们的怀疑对象,并在特务监视之列了。 住在红部的秦银富也瞅机会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牛六女。 敌人的消息比牛六女接到的消息来的还快。 凌晨四点,敌人包围了书店。 凌晨四点半,万疙瘩将消息告诉了牛六女,他们当即就往书店赶去。不料他们还没有走到书店就觉得情况不对,刚要回返,被特务围了过来。牛六女迅速掏出枪扣动了扳机。 “叭!”枪声划破了夜空。这一枪就是通知书店里的同志的。 新华书店里的小掌柜听到枪声,马上把宋希媚叫醒,把她藏到了一间暗室里,自己径直朝门口走去。 宋希媚见状,急忙从暗室跑出来,拉住小掌柜的手道:“我们可以一块从暗室撤离呀。” 小掌柜道:“不行,没有人从正门出去,我们谁也跑不掉,他们会烧了房子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们的人。”说着把她又推回暗室叮嘱她:“等到天明确认没事了才能出去,别心慌,沉住气。” 宋希媚用手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掌柜,泪水噙满了眼眶。 从她来到这里的一年多来,她对小掌柜的机智勇敢,胆大心细佩服的五体投地,论文化知识,比她这个抗日高小的学生水平还高,他任劳任怨,时时帮她做这做那,问寒问暖,使她把他当作了最贴心的知己。 她躲在暗室里,听到从外面传来了砸门声,然后是屋内的一阵敲砸声,再后来传出来一阵枪声。 那枪声是小掌柜引起来的。他开了门被特务用枪指着,其他特务就在书店里柜台上下乱翻乱找,他怕藏着宋希媚的密室有危险,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他知道挨着前台的抽屉里宋希媚的枪在那里放着,他知道她没有来得及拿枪,枪一定就在抽屉里,那是用来应付突发的情况时用的。 他猛一下用力挣脱了两个守着他的特务,跨一步到了前台,打开抽屉,拿出枪对准正在书店里翻腾的特务就是“叭!叭!”两枪,在他准备开第三枪的时候,他中弹了。 就在那一阵枪声过后,特务们没找到什么,便从书店离开了。 小掌柜牺牲了,牛六女跟万疙瘩被抓到了宪兵队。 万民绪从平秉钧那里得知在新华书店“漏网”了的那个女掌柜就是遥镇栗旗尚的妹妹栗旗修时便忽然想起了他的老搭档“蝎子”(栗旗尚)来。 他让平秉钧设法找到那个平怀发。 平秉钧告诉万民绪,平怀发就在敌占区修善分区委任书记。 万民绪不会让这个曾经跟他一起为国民党效劳的“马前卒”平怀发钻到共产党的怀抱里享受他即将失败的快乐。他要设法找到他,逼他继续和他一块跟共产党作对,那样他的心态才会感到平衡。 如今冯铖季当了逃兵,“蝎子”平怀发隐踪做了共产党八路,就他这个“锥子”每天挣扎在死亡线上,他万民绪不甘心,即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利用平秉钧找到平怀发,要平怀发亲自将在新华书店做暗线的妹妹交出来,这是一箭双雕,他万民绪就会感到自己不再孤独了。 平秉钧知道平怀发在敌占区修善区委,不过说是修善区委却不在修善村活动,办公的地方也不固定,按他现在的身份找到平怀发还不是问题。 原来他们跟冯铖季都是顽固派一分子,后来虽然他不知道平发法做了壶南县委的成员,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冯铖季安排在壶北共产党身边的“蝎子”。他当时也是共产党身边的“红人”,是抗日统一战线的模范。 没想到现在彻底跟人民为敌了,他觉得这一切就是命里注定的,是由不得他的,冯铖季的出逃让他看清了顽固派的末路,即使当初他不给冯铖季出主意马成骥也不会放过他,就像伪县长李慎言和万民绪不肯放过他一样。 四五年初,针对鬼子的疯狂行动,在上级党委的指示下,各县地方武装相互配合,抓住有利战机主动向敌人进行出击。 壶关一区区干队和民兵同平顺县五区区干队和民兵配合壶、平两县独立营,共组织五百余地方武装力量,于三月中旬的一个夜晚,集合在平顺五区的大小垛两村中间的地方,进行了战地动员和任务分工。 动员后从大小垛豁下去,通过长治南垂桥敌人的碉堡根前深入到敌人的铁路线上,在长治北门外相村一带进行破坏敌人的铁路。 壶、平两县独立营对敌人设在这一带的调堡进行武装封锁,掩护民兵拆除敌人的铁路。 壶关一区区长秦统兴和平顺五区的负责人,各带本区区干队和战斗民兵组成破路小组,分段拆除敌人的铁轨,截断路基。 在拆除铁轨时,带的是老锤和尖铁工具不应手,一锤下去砸得叮叮当当直响。铁轨发出震动声,惊慌了各踞点的敌人。 敌人发现我破坏铁路时,便向铁路沿线进行射击,我武装力量用重火力封锁敌人的据点。敌人不敢出动也不敢再从碉堡里往外射击。 秦统兴区长察看各进度情况,发现工具不得力,随即派辛村民兵王肉则到相村找到我敌工站下属关系人员,借来大搬手和铁撬混三个,很快拆除敌人的铁轨好几十根,断了敌人铁路一里多,拆除铁轨一百余根。 完成任务后,同志们撤离返回原地,把拆除的铁轨大部分埋藏。民兵们用肩膀抬回九根放在平顺五区广武村沟里。做了壶、平两县军工生产的原料。 二月中旬,原陵川县委所辖的平城分区委划归中共壶关县委领导,为第七分区委,李森(又名李买狗,陵川县人)任分区委书记,其行政区域也划归壶关县,其辖区范围是壶关南部原陵川北部壶陵交界的平城一带,包括沟水、秦家庄、候家庄、后河、平城、王家庄等二十四个主村。 针对盘踞在上党各县的日伪军,更加频繁地向根据地和游击区人民进行惨无人道的武装扫荡和清乡抢劫。 敌人利用其铁路、公路交通线上的相互补给,对上党人民进行长期的封锁和残酷的统治,妄图以战养战达到长期盘踞之目的。 我上党各县广大抗日军民,在党的领导下,为打破敌人的长期封锁,采用各种形式进行英勇斗争不惜牺牲,与敌人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有力地打击了敌人,鼓舞了广大抗日军民的对敌斗志。 从四三年冬季开始,晋东南抗战形势开始好转。 太行四分区所辖区内各县(壶关、平顺、陵川、晋城、高平)的独立营武装合起来和主力三十二团共同打击敌人的外围组织和碉堡。 敌人一发现我们前来进攻,便扔下炮楼,不战而逃,敌炮楼被我烧掉不少。敌人的一些外围力量都缩到城里,有的撤回长治,有的搬到壶关。 四三年年底由于兵力不足和粮食供应困难,各县武装便集中到几个地方。 壶关独立营参加了攻打陵川的战斗后转移到高平一带,任务是保护四分区机关和工作人员。 四四年五月间为了夺取抗日最后的胜利,独立营回到壶关境内。 第315章 购买弹药 独立营回到壶关后计划打击敌人在各个边卡的碉堡,由于缺乏子弹,打击敌人外围组织,进攻敌碉堡就发生困难。 当时两个连的战士平均每人不到三发子弹,部队在此情况下无法继续战斗,只好休息。 刘宝库带着队伍从太行四分区回到壶关,第一个最辣手的问题就是子弹问题,打仗没有子弹就像吃饭没有粮食。 县长侯国英把公安局局长王强跟刘宝库叫过来,让他们想办法。 王强知道县长的意思,就跟刘宝库道:“这事还离不开商会会长刘保山啊,就是捉个信息也是他那里有。” 刘宝库道:“自那次我这个小舅子帮咱们一回,还没有听说他做什么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再让他帮上这一次,他这个汉奸名誉也该矫正了,是不是王局长?” 刘宝库其实是在说给县长听,他的目的就是想彻底拯救这个汉奸小舅子,眼看小鬼子的末日就要到了,他不愿意眼看着妹妹跟这个刘保山应上个汉奸的罪名。 “是汉奸不是汉奸,人民自有公断啊。”王强道。 侯县长接腔道:“顶着汉奸名誉为我们做事的同志,到时候我们都有一个账本子啊。” 正说间独立营一连排长王来有前来找刘宝库报告说:苟副营长让他到营部开会。 刘宝库答应后跟王强说道:“这次任务就让王来有去完成吧,他跟刘保山也是从小惯了弟兄。” “侯县长要的是子弹,凭管你派谁去吧,王来有可以啊,有上次夺鬼子炮弹那个勇气和智慧,这回也会成功。”王强道。 “啥任务啊,我还没有接受了就跟我要成功。”王来有道。 “下来我详细跟你说,这个任务简单,不是去前线打仗,你能行。”刘宝库道:“这次能胜利归来,我求侯县长给你做证婚人跟常改娥举办婚礼。” “啥常改娥?” “唉?我不是把常改娥交给你了?你还跟我说跟她谈的很投机?” “那是丫惜,平丫惜,我的连长。” “平丫惜?” “是弄错了还是——” “就是你让我找的平丫惜呀。” “平丫惜我认都不认得,怎给你介绍哩。” 王强已经听出了他们的对话,再说他也听刘宝库跟他说过要给平顺花园梯救她的那个常改娥介绍给王来有,结果后来他才知道王来有跟平丫惜搞的火热。 “原来是搞错了,这真是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王强笑道。于是就把他后来知道的这事说了。 原来那个常改娥还跟王强问过这事,当初刘宝库不在壶关,带着队伍在外面执行任务。后来他遇到王来有跟平丫惜的关系,从侧面了解了一下,才知道是张冠李戴了。 “人家王来有跟平丫惜才是一见钟情啊。”王强道。 “那人家常改娥还不把我骂死?”刘宝库道。 “常改娥才没有你想的那样遭,他原来的未婚夫乔达从常行跑到根据地投奔了我们,最近还立了一功哩。”王强道。 “这又是怎回事?” 王强道:“先去开你的会去吧,等闲了再告诉你细节。” 侯县长在一旁已经听得入了迷。 三天后我党地下组织帮助王来有找到商会会长刘保山,刘保山又通过关系在县城向敌人购买了一些子弹,但数量不多。 这时在沁水一带的侦察员回来报告说:日伪在南逃时曾把一批枪支弹药埋在几个村子里。 为了获得充足弹药,营里和县武委会决定由刘宝库带一个排穿便衣到敌占区再一次购子弹。 为了便于工作,需要女同志参加这次任务,营里就派苏召兄和申保菊同去,新华书店的宋希媚安排在苏召兄队里才只有几天,也就没拉下,三个女同志正好一组。 那是四四年三月,太岳军区二分区和四分区,联合攻打日军盘踞的沁水县城,日军弃城逃窜。投靠日伪军的国民党沁水县公署和阎锡山设置的沁水县府,以及一批汉奸,纷纷随同日军逃往翼城县和曲沃县。 他们为了卷土重来,就把一部分武器弹药埋在了周边村庄,被我地下工作人员侦知后,一部分被挖出交给上级,一部分被流落当地武器贩子手里。 刘宝库带着队伍从壶关出发到阳城、沁水一带,为了避开敌人的封锁线,他们白天休息,夜里行军,接连过了五道敌人的封锁线,走了两夜才到达目的地。 他们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月,从老百姓和枪贩子手里买回约二万发子弹,每人平均身带五百发,从那里返回。 走到高平、长治县境内因关卡太严,同志们携带子弹目标太大,白天晚上无法通过。 长治县的交通员说,壶关、长治的货运客栈经常来这里采购潞麻、食盐、火柴、煤油、染料等生活用品,联系到他们就能想办法通过捎卡。于是刘宝库就派苏召兄回壶关联系,保障子弹安全过关。 通过刘宝库跟同志们的辛勤努力,误了一个多月购回来一万五千发子弹,又因为保护这些子弹,牺牲了我们的两个好同志,独立营的同志们心潮澎湃,个个摩拳擦掌,决心用这些来之不易的子弹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仇。 副营长苟在合和指导员卫思襄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让战士们攻打一次碉堡,鼓舞一下同志们的士气。 经过侦察选准栲栳山据点。 栲栳山的据点有敌人一个排的兵力,营里决定由副营长苟在合和指导员卫思襄率一连担任主攻敌碉堡的任务(当时刘宝库因刚购子弹回来又执行其他任务未能参加战斗),由二连打援。 一连的一排在天亮前就攻入敌碉堡,正在敌人抵抗不住准备交枪的时候,从城里出来支援的敌人已摸到我进攻队伍的背后,从后面打起枪来,由于里外受到夹击,已经攻入敌碉堡的那个排只好向外撤出来,但有一个班没能撤出来。撤出的战士也有三个挂了彩。 这次战斗我们失利了,但失利的原因是,担任打援任务的二连,在进攻前就从敌人增援的必经之路撒出来,这样就没能截住增援之敌,配合我攻占敌碉堡的战斗。 回去后,部队在后方整顿了两个月开会检查。二连连长因此受了处分。 这次战斗后,由于攻打碉堡的一连是刘达飙连,敌人吹嘘说把刘达飙(刘宝库)打死了,并且还把战况汇报给长治北石槽红部。 北石槽红部就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北街总部,顿时整个长治的敌人就大肆宣言,说壶关的刘达飙被我栲栳山据点歼灭,总部还奖励了壶关的红部小松。 其实刘达飙由于另有任务没有参加这次战斗,他被调到地委学习部队准备反攻的军事训练和攻城训练,训练项目有爬梯子爬城墙等,还有如何穿便衣完成攻城攻敌碉堡前的侦察任务,如何在战前瓦解伪军的宣传工作。 为了鼓舞士气,迎接抗战胜利,十月二十五日至二十七日,“壶关县杀敌、劳动英雄战绩、生产展览大会”在安口村召开。 就在大会期间,二区妇救会主席宋菊花同志(南阳护村冯家岭人)负责南阳护八音会代表二区赴安口村参加庆祝活动返回来的时候,被潜伏在她家的汉奸包围,将她抓到村西南沟,交给了韩川脑的鬼子。 在审讯时,对她进行严刑拷打,宋菊花同志坚贞不屈,无所畏惧,当日本鬼子把刺刀放在她脖子上时,她高呼:“共产党是杀不完的”,“共产党万岁”,壮烈牺牲。 十一月十九日,太行第四专区专员张维汉赴壶关县一区检查指导工作。晋庄村党支部积极贯彻会议精神,组织党员、群众掀起减租、生产、练武新高潮,并摸索出在生产空隙(民兵)练武的同时开展减租减息运动,“双减”运动的开展又促进了群众生产、练武的积极性,边减租边生产边练武的新经验。 他们的经验受到了县委和地委的重视。当日在分委书记李正义的陪同下,张维汉在晋庄检查了群众的发动情况和斗争情况,走访了部分农户,并听取了李正义的汇报,肯定了晋庄村减租、生产、练武相结合的成绩和经验。 第二天,检查组到了泽井村,不料被特务王二和、王三和(辛村人),任进才(土河人),姜永福(北三家村人)等侦知,便在当天引着一百多名日伪军,不走村庄大道,抄袭川沟小路,直奔泽井村,企图包围我检查组领导同志。 检查组的领导同志已经随民兵战斗班离开,他们扑空后,又包围了我抗日村长张金发的住处,其中两个特务伪装成我区干队员,站在张金发家的门口喊叫“开门”。 张金发同志问他们是谁,回答是区干队的,问他们干什么,回答说:“有新情况,赶快开门”。 张金发同志刚开门,这两个特务就进家,并说:“找民兵也找不着,找了你好长时间,你赶快找着民兵去黎岭,有新情况。” 他们边说边推着张金发出门,就这样把张金发同志骗出门外抓走了。后又沿着山沟直奔黎岭村,妄图包围黎岭村,捉拿抗日村长王建文同志。 第316章 县局税务所 敌人包围了民兵战斗班,当场开枪打死我民兵郭成法,打伤民兵徐秃嘴,没有抓住王建文,而抓捕了民兵王录则、王宿根、王保珍。 敌人将他们四人带进了县城交差,后经我方多方营救,除王保珍一人获救外,其余三人用重刑拷打一个星期后于一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农历十一月初七)用刺刀惨杀在县城西门外。 王金发同志在敌人屠刀面前,毫不畏惧,高喊:“共产党万岁!日本鬼子必败!”。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干部为革命献身的大无畏革命精神。 此事过后,为了打击敌人疯狂活动,在边沿区的泽井、赵掌、王岭、西山后、黎岭、东山后、洪掌、池则掌、北掌、东崇贤等十个村的民兵组成了联防区大队。 他们离县城较近,交通也较方便,是打击和消灭敌人的前沿阵地,是阻止敌人东进根据地出发的门户。 联防区的武装民兵,在县区抗日政府的领导下,不断深入敌占区偷袭敌人,捉拿汉奸,致使日伪军不敢轻易出动。 十二月十九日,县委根据中共太行四地委的指示,在根据地内全面铺开了减租减息运动。 这次“双减”运动是在四二、四三年运动的基础上展开的。中心是减租、订约、保佃。 为使运动开展的深入、广泛、扎实,县委对入手方法、政策界限等一些具体问题的处理作了明确规定。运动展开之后,县委组织工作组,对根据地三百八十个自然村的“双减”运动进行了不定期的检查指导,对行动慢的村庄进行了督促指导,对出了问题的村帮助解决纠正。 这次运动吸取了以往的教训,重点注意了贯彻群众路线,组织农民进行战地学习,解决农民思想上的问题,引导农民讨论“该减不该减”、“能不能减”、“怎样减”等问题,使农民自觉地投入到运动中。 刘宝库借此机会又找到王强,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常改娥,是他承认人家闺女找个战斗英雄的,怎么就张冠李戴了呢。 王强知道他心里还在惦记这个事,就抽空跟他到根据地一趟,见到常改娥。现在常改娥已经是平顺根据地后勤小分队队长。 不料那个乔达也在那里。他一眼就认出了刘宝库:“你是刘达飙连长吧,我是乔达,还认识我不了?” 随即常改娥过来说道:“谁还认得你呀,是认得我才对,当初你是捆绑刘连长的罪人,我可是给刘连长送饭吃的功臣啊!” 刘宝库看到他们一脸的迷茫,他还想见到常改娥第一句话还不知道说什么好。 “瞧你们两个,把个刘连长都搞蒙了,他可是来跟常改娥谢罪的。”王强笑道。 “谢啥罪呀,我感谢还来不及哩,当初要是得罪了刘连长,现在才要后悔哩,后悔也来不及哩。”乔达道。 “你后悔啥哩,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哩。”常改娥笑道。 刘宝库似乎已经明白了几分,看见这个气氛心里也踏实了一点。 乔达大烟瘾发作后,被常改娥送到根据地医院戒毒,用行动感化了他,戒毒后在一次战斗中还荣立三等功,二人旧情复燃,又走到了一起。 乔达还是跟刘宝库讲他跟牛小西和鬼子开仗的事,牛小西被鬼子打死了。 他不愿意提及他们是到固村执行任务才跟鬼子遭遇的,他一口咬定就是专门从常行跑来投奔八路军的,在八路跟鬼子遭遇了。 于是乔达所知道的有关那个“蝎子”的事情就烂在了他的肚子里。 从四〇年往后,敌人对抗日根据地实行经济封锁,忘图用经济扼杀抗日根据地军民。货运客栈属于工商行政管理局所属单位。 工商行政管理局的同志们,针对敌人的阴谋诡计,勇敢地开展反经济封锁的殊死斗争,认真贯彻执行晋冀鲁豫边区工商行政管理总局的政策法令。 县局在县境边沿地带,设立了六个税务所(流泽、店上、油坊河、晋庄、崇贤、北社),发放工商营业证。 税务所组织根据地的商贩,购销军民生活需要的布、食盐、火柴、煤油、染料、针、线等日用必须品,征收核桃、花椒、柿饼等山贷及根据地手工业生产的小商品出境的税款。 根据地实行烟酒专卖,没收入境卷烟,反对走私漏税,反对投机倒把行为,严禁毒品,严禁敬鬼神的迷信品入境,县局开设了国营德兴成商店,还有县级党政军的机关商业生产。 通过长治敌占区一带的商贩,在敌占区收购粮食麻皮,运到根据地出售,商贩又在根据地收购山货等运到敌占区销售,国营商店收购下的粮食、麻皮、运往平汉线附近城市出售。 换回军需民用品主要购买西药、电池、子弹、铜造弹药的原料,还有民用布、食盐等商品,在根据地推销。 经过艰苦的经济斗争,打破了日伪的经济封锁,供应了党政军民的日用必需品,克服了战时的经济困难。 管理局的同志生活是艰苦的,一方面经常备战,在日伪扫荡时,不分星夜在村外山沟里或山顶上迂回;另一方面在生活饮食上也是艰苦,再加上天旱,灾情严重,每人每天吃不到一斤小米,菜金只有一角钱,每月另发一元零化钱。 四二、四三年是最艰苦的年代,曾经一度吃的高梁、小黑豆。党政团体都开荒种地,增加口粮和蔬菜,不足时吃野菜,除每天吃的外,每月还得节约一斤准备过冬。 他们的口号是:“咬紧牙关,渡过今明两年就是胜利”。在抗日根据地的党政团体所有人员,在党的领导下团结一致,克服了重重经济困难。 同时,建立根据地后,没有经济来源,由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发行货币(冀南银行钞票),在抗日很据地流通。 壶关县银行的具体业务是,发放农业贷款让农民购买小农俱使用,发放后并检查用途,收各项税款兑换货币,以破币换新币等项业务。 由于城乡交通隔绝,造成了整个经济困难,在经济条件不足的情况下,整个党政机关工作人员,除了吃饭由单位供给外,其余补助甚微。 每人每月仅补二斤小米的津贴供作零化费用,服装全靠缴获的胜利品和没收汉奸的资财来进行按需分配,再加上日寇和国民党对抗日根地的经济封锁。 当时洗衣服没有肥皂(就是有也没钱买不起),便自力更生,采拔野灰灰菜来做洗涤剂,抽烟吸的老烟柴,后来才由机关供应一点小烟,有的人衣服破了,只得找老乡补个补丁。 苏召兄来到根据地,在店上村找到局长牛得清同志(曾用名车轰,沟西坡村人),说明了同志们在长治、高平境内遇到的困难。 当时,长治县独立营在店上林青庄村驻防,县工商行政局也设在店上村。 局长牛得清跟长治县独立营营长辛俊杰商量如何才能顺利经过敌人的封锁线,最后决定由长治县独立营排一个连护送(因为长治县独立营战士对长治、高平一带熟悉),以秋后收皮麻、油料为掩护。 当晚,牛得清派局里稽查干事王立书同志陪同长治县独立营一个连到了长治、高平地带,组织起当地民夫将冬季收到的皮麻、粮油等物品装好交给身带子弹的同志们,又扮作挑夫,由长治县独立营一个连的同志护送,过了二十几道关卡,终于到达了壶关店上,将货物送至林青庄村仓库。 县独立营的同志们归队,苏召兄跟申保菊和宋希媚当天留在店上村县局(壶关县工商管理局),计划明天赶回树掌。 县局里有个审计股长叫景萍的女同志跟宋希媚很熟。 景萍,原名彩霞,小名彩风,晋东南安邑县人。毕业于抗大一分校,后转入华北财校。 四三年调太行长、壶(长治、壶关)工商管理局任申计股长。来到壶关后驻扎在牛居村抗日高小特邀她讲解财校课程时跟宋希媚相识。 在这战争的烽火岁月里,两位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姑娘,各自战斗在各自的岗位上,如果没有邂逅之缘,就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刚刚把货送到仓库,天气就下起来鹅毛大雪,大地白皑皑一片。夜已经很深了,寒风飕飕地敲打着窗户,屋里虽然很冷,但两位姑娘正谈的火热,一点睡意都没有。 “景萍姐,你想不想家?” “想,不赶走鬼子,我们没有家呀。你想家吗?” “想,但是更想他。”宋希媚硬咽着。 “他?” “小掌柜。” “他是英雄呀。” “他是为了救我。” “他没有名字?” “没有,他是个孤儿。” …… 忽然东面传来了枪声。 正在伤感中的两个人一骨碌爬起来,跑出门外。她们看到苏召兄两人已经站在了门外,手里拿着枪。 东面山上枪声大作,一位哨兵气喘郁郁地过来说:“长治独立营跟东山上来的鬼子开火了。” 第317章 你们快走,记住我! 苏召兄觉得这里有问题,村里有仓库,敌人怎么在山上开了火?难道是敌人的声东击西? “通知领导赶快撤离!”苏召兄跟景萍说着,自己跟申保菊先出了大门。他知道那批子弹藏在货里还在林青庄村仓库,万一敌人瞄上了子弹,可就不得了啦。到了街上发现到处是鬼子,正在朝管理局包围。难道鬼子不知道仓库的地方? 苏召兄让申保菊到林青庄侦察一下,自己尾随在鬼子的后面。 敌人就是声东击西,是盯着子弹来的。 原来购弹药的队伍被长治县独立营的战士护送着一路顺风到了长治西火村,被长治县伪军头目黄三虎发觉,黄三虎在一个民夫嘴里得知这是一批子弹时,为了立功,就差特务尾随着跟到店上,然后返回。 黄三虎便报告西火鬼子。 黄三虎知道长治县独立营就驻扎在店上,为了调开驻扎在店上的长治县独立营,顺利抢夺那批子弹,西火鬼子便跟陵川鬼子取得联系,制定出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 由陵川鬼子把驻扎在店上的长治县独立营引开,长治县的鬼子包围工商局夺取子弹。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从陵川县出发,一路从长治县出发,直逼店上。 陵川县鬼子到了店上东山上,故意让哨兵发觉,长治县独立营接到报告,立即集合队伍到东山,跟鬼子开了火。从西路进来的长治县的鬼子,直逼工商局。 但是鬼子不知道子弹真正藏在什么地方,黄三虎派的特务只知道货物到了店上工商局就急急回去报告黄三虎请功去了,特务没想到到了工商局的货物最后又重新藏到了另一个地方,就是离店上一里地的林青庄村。 苏召兄派申保菊到林青庄侦查,回来后报告说,林青庄没有动静,防守在大庙里的民兵坚守在那里,听到东山枪声没有离开。 苏召兄这下是确定敌人不知道仓库的具体位置,也就放心了,便让申保菊就守在林青庄南村口,自己朝工商局摸去,那里还有工商局的领导同志没有撤离。 苏召兄跑到店上村大庙东国营德兴成商店房子后面,发现敌人已将县局团团围住。苏召兄想,东山上的敌人在跟长治县武工队开火,他们在枪战中不知道店上也有敌人,再说鬼子围住县局,里面的同志们也不能突围。 于是她便朝敌人的屁股后就是几枪,正在偷偷摸摸包围县局的敌人,发现身后中枪,以为被发觉,就扭转身朝苏召兄这边开火。 苏召兄便撤便打,想把敌人引到自己身边,这时,林青庄的民兵跟申保菊朝苏召兄这边赶来,他们在大庙留下几个民兵守着仓库,听到店上有了枪声,申保菊知道是苏召兄跟敌人接上了火,便带着民兵赶来支援。 顿时枪声四起,店上的民兵跟长治县独立营在东山上跟陵川来的敌人开火,听到村里有枪声,营长辛俊杰同志也忽然意识到这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一定是冲着那批子弹来的,便派一个连跟着店上民兵往村里赶来。 景萍跟宋希媚等苏召兄走后,急忙通知工商局长牛得清等领导干部迅速转移,大家走到门口发现敌人已经堵了过来,稍有动静敌人就会破门而入,眼前的情景只有跟门外的敌人决一死战了。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响起枪声,门外乱作一团,稽查干事王立书和景萍同志立即让领导们趁此混乱之机从后面翻墙撤离,他在后面掩护。 同时间,外面的敌人开门也闯了进来,还有宋希媚和他们留在院中,景萍推着宋希媚要她爬墙快走,王立书开枪朝进来的敌人射击掩护她们,景萍在墙下用手托着宋希媚,子弹从她的头上飞来。 宋希媚上了墙头,扭头要拉景萍,发现她双手扒着墙朝宋希媚低声喊道:“快走,记住我!” 景萍被子弹打准,王立书已经在她的眼前牺牲了。 敌人抓住景萍,见她还在呼吸,审问道:“金库在什么地方?” “子弹藏在什么地方?” “只要讲出你们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就放你走。” 景萍用微弱的声音坚定地回答:“不知道!不知道!”。 然后她拿起自己的枪。 敌人怕她开枪,就先下了手。景萍同志到在血泊中。 这时,东山上的独立营和民兵同志们冲进村里,跟苏召兄和林青庄民兵回合,还有撤出来的宋希媚、牛得清等领导同志一同跟敌人开了火。敌人人生地不熟,怕吃亏,就朝西南逃跑了。 跟独立营在东面山上周旋的陵川日伪军,其实没有多少人,他们目的就是能把长治县的独立营引到山上,这时听见店上村里的枪声,知道凶多吉少,又怕各村民兵听到枪声将他们包围,就朝正南逃跑,跑到瓜掌村外,正遇到朝店上这里来的联防区民兵,双方又打了一场遭遇战,打的敌人四散逃窜。 长治县独立营全部撤回来,营长辛俊杰看到县局被敌人残杀的同志们的遗体,还有国营德兴成商店的营业员张建堂同志身负重伤,一民兵被战死的残况,便连夜审讯受伤的俘虏,才知道是长治县伪军头目黄三虎做的坏事,心里十分吃惊。 惨案发生后,太行第四分局主任冯天顺,亲临壶关县局处理,研究了发生惨案的情况,给遇难的同志们买上棺木,穿上葬衣,在店上大庙里召开了追悼会,县长候国英也亲临慰问。 长治县独立营营长辛俊杰同志,通过城工部同志们帮助,将长治县伪军头目黄三虎抓到林青庄村,经过审讯之后,在县召开了群众大会判处了该汉奸死刑,当场执行。 参加大会的同志高呼“汉奸该死、日本鬼必败!” 由于平秉钧告密,伪县长李慎言带北特警追杀我地委专员失败后,李慎言怕遭八路锄奸,一直躲在县城不敢出来,平秉钧也由此满腹顾虑,以为是我方知道是他告的密,叛国行迹败露,整个大年前后以母亲病重为由隐居在家,不敢出门。 过罢正月十五,平秉钧如坐针毡,想到县城找到伪县长李慎言打探情况,总没有个合适人选,正好其子平锡云正月十八要到牛居学校上学,出门没有人跟踪,于是就叫来儿子跟他秘语一番。 三月二日(农历正月十八),平锡云借名要到牛居学校,出门后便转身跑到县城去找李慎言,将父亲平秉钧给李慎言写的秘信带给他,这封信里问李慎言他现在的处境如何,让他看到信后直接告诉儿子平锡云。 李慎言看罢信后,就悄声告诉李慎言:“让你父亲别轻举妄动,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平锡云听到这句话后,就把父亲给他的第二封信交给李慎言,因为平秉钧告诉儿子,只要确定他的身份被暴露就马上将第二封信交给李慎言,并嘱咐儿子就待在城里,不要再回村。 李慎言拆开第二封信看后,马上到红部把信交给了小松。信里写的是:平秉钧一心一意要投靠皇军,请他务必把他的母亲及家眷安全接回城里。 小松看到信后大喜,这就是他盼之不得的事情,他就等的是平秉钧这个行动,能让共产党八路的一个参议员和抗日高小名誉校长投靠皇军,他的功劳将是大大的。 于是,小松怕夜长梦多,当天晚上就让李慎言带日伪军近百名出发西河南村。 其实平子衡的一举一动就在小河南村的民兵日日夜夜的监视中,只要他一有异常行动就会通知民兵指导员牛长松。 区里还想从平秉钧的行动中找到那个汉奸县长李慎言的踪迹。 不料,监视平秉钧的民兵同志没有注意他的儿子平锡云,因为他在抗日高小读书是谁也知道的,他的上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晚上二点多,正当群众熟睡的时候,县城的鬼子突然进了西河南村,鬼子派人一方面将平子衡的全家老小接进城内,一方面包围该村,按照平秉钧的指点捉拿抗日村干部。 两个监视平秉钧的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面对这么多的敌人,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悄悄去村公所回报给牛长松。 牛长松怕群众吃亏,就在村里敲起锣来,大喊:“鬼子进村了,鬼子进村了。” 正在熟睡的群众,听到锣响,纷纷出门朝山里跑,家里的东西什么也没有来得及拿。 鬼子见牛长青又喊又敲的,就朝他开了枪。正要准备杀害群众,被李慎言给制止了,他在领队的鬼子耳朵根儿说道:“太君,这次就看平秉钧的面子,大大的一个不杀,这也是平秉钧的意思,大大的,太君大大的开恩。” 鬼子来的目的就是保护平秉钧的家眷安全撤离到县城,不杀就不杀吧,就依了平秉钧,不要万一他遇到危险就不好交差了,于是鬼子带队的就下令抢走牲口五头,衣物多件,然后往县城返。 也许是平秉钧良心发现,不想伤害一个村的父老,使群众免于一难,不过敌人走后,中了敌人两枪的牛长青同志没有唤醒。 第318章 伪县长 鬼子带着平秉钧家眷,一路悠悠荡荡往县城返,凌晨四点到了刘寨村山上,忽然遭到了刘寨民兵的伏击,他们一边喊一边打,地l、手l弹声声震天响,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截住叛变投敌的平秉钧家眷,捉拿汉奸伪县长李慎言。 原来在红部的秦银富看到这李慎言急急匆匆来找小松,就知道这个汉奸不干好事,不一会鬼子连夜出动上百人,也不知道这些日伪要到那里去。 危急时刻,他马上溜到西街新民学校教育科找到我地下人员秦满喜,给他塞了个字条就走了。 秦满喜打开看:“敌人要出动,估计有大动作。” 秦满喜马上将字条交给陈忠悌,由陈忠悌决断,陈忠悌没加思索,他知道秦银富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来传递情报就一定很重要,于是,立即到警察局找到何德安,让他设法跟踪鬼子今晚的去向。 何德安道:“我们已经接到命令集合出发,我随队去。” 何德安是早已打入伪警察局里面我们的内线人员,他是专管负责传递情报和偷运弹药的(在敌人内部买上伪军私藏下来的弹药,然后伺机送出县城)。 当晚何德安随队到了西河南,他才知道是鬼子来接应叛徒汉奸平秉钧的家眷的,这是个重要的消息,难怪鬼子出发的这样隐秘,他得马上在鬼子返回县城前回报给组织。 可是他是单线联系的,对那个环节也不熟悉,到县城回报是来不及了,这里他只有知道南面不远刘寨村的王海水,他给他送过子弹,还为他提供过刘寨村汉奸特务在县城隐藏的线索。 何德安瞅机会溜出西河南,直奔刘寨村,还没到村口,就被村外巡逻的哨兵一枪托打晕,把他带到了村公所,村公所人员以为是敌人的奸细,便报告给了王海水。 等到王海水来到村公所一看,才知道是我们的同志,急忙把他松绑,何德安恢复了神知就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王海水,这时,在刘寨也听到了西河南那边传来了枪声。 经过几年的对敌斗争,急性火爆的王海水也养成了一个冷静思维的习惯,不像前几年那样心急火燎地办事了。 自从他瞄上了维持会长秦银富这个他认为的“大特务大汉奸”,他不知下了多少血本来对付秦银富,就连他多次的冒险行动都是秦银富救了他的,他都不知道。 直到在文庙那次,亲眼见到秦银富救他们,他才明白以前对秦银富是冤枉了,他才明白由于他的冒失使秦银富冒了多大的风险,还几乎被他当作汉奸伤害了。 这时的王海水善于开动脑子了,他分析鬼子护送叛徒家眷一定会抄近路往县城走,只有在回来的地方设伏才是最好的办法,而唯一的近路就是经过刘寨西面的山凹。 现在面对鬼子的力量,不能前往西河南跟鬼子硬拼,只有在这附近等他们,以打伏击最好。 何德安等不及了就要走,王海水阻拦道:“你去了很危险,还是跟我们一块等他们吧。” 何德安道:“不行,他们找不到我会怀疑到我的,那样我们的同志就会有危险。”说着,还没等王海水张嘴回话就走了。 王海水边集合民兵边派人到邻村迎乐、欢掌底、池后等报告敌情。 迎乐、欢掌底、池后等村的民兵联防队开始也听到在东西河南方向有枪炮声,等到集合民兵到了东河南村外又听到刘寨方向有枪声。 来到刘寨村西被遭到伏击的鬼子,知道这又是冲着平秉钧来的,急忙集中火力掩护平子衡家眷往县城窜。 伪县长李慎言更是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又在后面断后招呼护送平秉钧家眷的日伪兵。 李慎言的拼命行动被王海水发觉了,虽然他也见过这位伪县长,可在晚上即使遇见也不一定认准,不管是不是这个李慎言,都要给他点厉害。 只见他瞄准这个冲锋在前的李慎言抬手就是一枪,只听“哎呀!”一声,王海水知道打准了,即命令两个民兵将那个受伤喊叫的汉奸抓来。 王海水故意打准了他的屁股,对这样的汉奸尽量抓活口,让人民群众来审判他。 李慎言被两个民兵抓到王海水跟前,只见他磕头如捣蒜,哀求饶他一命,还说:我是被逼无奈呀,我不想跟人民为敌呀,等等这些话。 王海水问:“你是那个县长李慎言?” “是,好汉饶命。” “哼!要叫你去死还用打着你的屁股,你当俺老王的枪法就这样差吗,你小子该死不该死让群众来说吧。” 前面一伙簇拥着叛徒汉奸家眷拼命逃跑,后面的民兵边打边追,鬼子人多,在上场时,王海水就招呼大家,要沉着应战,保护自己,打击敌人。 打了几年游击的海水游击队战士,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该喊叫的时候就大声喊叫,该偷摸的时候就一声不响,灵活机动。 这时候,迎乐、欢掌底、池后等村的民兵联防队已经摸了上来,敌人见状,不敢蛮战,纷纷护着前面的队伍朝县城逃跑。民兵们还没有打过这过瘾的战斗,以前是躲的敌人来回跑,现在是追的敌人来回跑。 前面一伙簇拥着平子衡家眷的日伪,看到伪县长李慎言被打准,便一窝蜂改道朝三王头村方向跑,正好跟刚刚从三王头出来的民兵相遇,三王头民兵就是听到刘寨方向的枪声出来的,由村长王兴则,民兵队长王四则带领。 顿时双方展开了激战。 跟着家眷跑的平秉钧以为是自己命薄,老天不保,只好听天由命吧,就陪伴着家眷躲在一个山凹处等死。 约半个时辰,忽然往县城跑的敌人改道赶来了。 原来敌人跑到董家坡村外,听见药王山炮楼里的敌人叽叽呀呀出来了,王海水他们见状撤退了,这时才发现平秉钧家眷没到。 有人报告说李县长中弹被擒后,他们往南岔路跑走了,药王山敌人对这里较熟,估计是三王头方向,便跟县城日伪掉转头朝三王头方向赶来。 三王头民兵利用熟悉的有利地势正打的起劲,没料到被返回来的敌人来了个反包围,三王头村长王兴则,民兵队长王四则等八个民兵全部遇难。 王海水听到三王头的枪声赶来后,县城和药王山的日伪已经走了,天已大明,大家含泪跟村民一道把同志们的尸体草草给掩埋了。 鬼子虽然保护了平秉钧的家眷,也失去了一个伪县长。这对北特警机野四浪来说也是一次失败。 机野四浪怀疑这里面一定有内奸,就跟小松在警备队和警察局挨个排查,最后怀疑到了警察局警员何德安,因为他去西河南离开的时间里,找不到能够证明他离开的证据,最后被送到宪兵队严刑审讯。 平秉钧叛变投敌后,小松给他在县城谋了个差事,让他担任壶关县日伪合作社常务理事。 上任没有一个月,就接连收到多封对他的恐吓信,使他彻夜难眠,他怀疑是刘寨村王海水游击队干的,一直要求北特警机野四浪消灭刘寨王海水。 机野四浪决定满足平秉钧的要求,就暗中派特务长期埋伏在刘寨村内外,一旦有了刘海水的消息,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海水游击队。 四月十九日(农历三月初八),红部北特警接到特务回报刘寨海水游击队回村,驻壶关县城日伪一百余人出发突然包围了抗日战略要地刘寨村。 刘寨村党支部书记兼公安员王海水和武委会主任王汉旦、王金双,民兵队长,民兵指导员王胜则,王仓法等十六名抗日干部和民兵遇难。 日军在特务的带领下,悄悄摸进刘寨村,用工兵派了地l,摸了民兵岗哨,将都在熟睡中的民兵用机枪射击。 并将王海水全家锁在一个窑洞内,在洞口架起柴火燃烧,火光中,日军用尽了各种手段,威逼利诱王海水投降。 面对残暴的敌人,王海水毫不示弱,大骂日军的侵略行为和汉奸特务的卖国嘴脸,并高呼“共产党万岁!”“打倒汉奸卖国贼”等口号。 火光中,王海水一家三口全部遇难。 没有牺牲的民兵被鬼子带到县城杀害。 刘寨村座落在县城东山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脊梁的东坡腰上,往下是一条由南到北一、二里长的深沟,上坡站在脊梁高处,县城、河口村炮楼齐展眼前,他们离敌入只有四、五里地,是边地对敌斗争距离最近的一个村子。 敌伪汉奸特务经常深入该村抓人,烧杀抢掠,村民每天每夜都是在惊慌恐怖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敌人罪恶累累,烧杀抢夺的三光策激起了该村群众的深仇大恨,引起了群众的强烈反抗,群众有地不能种,有家不能回,白天黑夜不得安身,群众报仇雪恨的怒火一齐涌上心头。 他们把仇恨对准日本鬼子,汉奸特务和依靠敌人的势力在村里占统治地位的地主、富农以及不务正业的那些与敌勾结的地痞流氓分子身上。 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斗争中,村民王海水同志起着决定的作用。 第319章 西南城角 王海水同志是村政治主任(党支部书记)兼治保委员会主任,在区委的领导下,率领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向敌人展开了搏斗。 他们秘密把群众三、五家组成一组,搞劳武结合的变工队,总共组织了三十多个变工队,用组织起来的办法,平时劳动干活,空闲时间就拿起枪来打游击。 该村装备有二十多支枪,还有一个震弹筒,能做到自己保卫自己。村党支部在王海水同志的领导下,组织群众普遍进行了“空室清野”,不让敌人拿走一点东西,又在各个交通要道房前屋后和山坡等地,遍布地l阵,使敌人向根据地蚕食扫荡时,造成困难。全村群众做到了一手拿枪保卫生产,一手拿锄劳动生产,实现劳武结合,保卫生产的目的。 壶关县城沦陷以后,在日本帝国主义的蹂躏下,村里群众分成了穷者与富者的两股势力,广大劳动人民向往共产党、八路军。 敌人的人数户数虽少,但能量很大,地主、富农和一些地痞流氓,都纷纷投靠敌人当汉奸当特务,经常带着鬼子到刘寨村抢劫、抓人、杀人、玩弄妇女。 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些坏家伙竟在家乡里坏事作绝,他们还把全家搬到了县城,依靠鬼子的撑腰作主,把刘寨村害的好苦。 王海水同志就在这种情况下,召开了村党支部全体党员会议,采取了后发制人的策略,选派了可靠人员打入敌人宪兵队,待机利用反间计,整掉了敌特内部对该村作恶多端的几个坏家伙。 当也引起了敌人汉奸特务的极大恐慌和注意。他们在敌人面前说:“这些都是刘寨村王海水搞的把戏。”敌人早就把刘寨村王海水同志示为眼中钉。 有词曰: 海水正气敌胆裂, 孤群狗党被蹶绊。 魔力不移英烈志, 伴侣三人九天行。 壶关北特警鬼子杀害了游击英雄王海水,满足了平秉钧的要求,也等于完全切断了他的后路。 平秉钧也从惊恐万分中晃过神来,加上伪副县长周吉昌升为正县长,二人同流合污,一唱一和,成了当时县城鬼子红部的红人。 在平秉钧来到县城后,秦银富就一直提醒陈忠悌和秦满喜,要他们担心平秉钧对他的怀疑,因为他们同在教育界,为了自己的生存又立功心切的平秉钧不会放过任何让他怀疑的对象。 可是陈忠悌也想到过这一点,也不能因为有人对他们的怀疑就无故离开县城吧,这不等于告诉敌人他们就是共产党八路吗。 现在何德安同志已在宪兵队折磨的死去活来,宁死不屈,至今他没有暴露一个自己的同志,他用自己那坚强不屈的精神和毅力保护着自己的同志。 平秉钧开初是怀疑过陈忠悌,没有揭发他的原因有两种,一种是他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不想无故扩大自己的对立面,一种是他还有点犹豫,他的良心还没有全部腐烂。 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后悔当初的选择还是担心鬼子的末日真的到了,汉奸是没有出路的,他的心里最清楚。 但是,不管你平秉钧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毕竟是皇军把你全家救到县城的,又给你安排职业,你还能回去吗。 首先新任伪县长周吉昌是把平秉钧就实心实意地当作自己人了。他是要在小松面前展示一下他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 周吉昌原来也有自己的眼线,他是碍于自己一个副职,能哄一天是一天,谁也不愿意一直跟共产党八路做对,不管鬼子能在中国撑多久,中国人终归是中国人。 俗话说,能惹远亲还不惹近邻。可是,现在归正了,当初的那些混饭吃的想法不行了,鬼子不会白白给你这个县长当的。 周吉昌把原来那些记忆捋了捋,县城北坛坡村的阎三则是他的情报员,听阎三则早先跟他说: 刘达飙(刘宝库)的几个亲戚在这一带活动的火热,像他的叔伯兄弟刘全忠在张金堂牺牲后担任河口村长,侄儿刘满喜在教育科任职,本家外甥女婿何德安在警察局。 可是何德安因通共现在关在牢里。 那个时候他不就是一个副职吗。 现在周吉昌把这些在脑子里似乎都捋顺了,他要开始行动了。 周吉昌派人到坛坡村叫来了阎三则,到北三家村叫来了姜永福,因为姜永福是北三家村抗日编村村长,阎三则被周吉昌收买后,他又将姜永福拖下水,成为伪县政府的便衣特务。 那时他们是直接为县长李慎言服务的,如今李慎言被八路抓了,这些现成的眼线就该归他所管了。 阎三则和姜永福见了周吉昌,表面上是热热和和,服服帖帖的,其实他们在张金堂牺牲后就变了,不是说他们同情抗日英雄张金堂而改变的,而是看到了眼前的大局势而对当汉奸的下场害怕了。 堂堂的大县长李慎言说抓就给抓了,他们这小爪牙还能蹦跶几天,倒不如趁自己还没有暴露,对共产党八路的血债还很少,趁早洗手不干了吧。这是二个人共同的心愿。 所以对周吉昌派给他们跟踪刘全忠、刘满喜、陈忠悌等村干部的任务,就拖得没有行动,而是将这些情况悄悄告诉了他们。 老奸巨猾的周吉昌根本就没有将阎三则和姜永福放在心上,他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就能看出来他们这些李慎言的手下靠不住,在他们接到他的任务走后,就暗中派两个北特警的特务跟踪上了阎三则和姜永福。 想在共产党八路面前表明自己改邪归正了的阎三则和姜永福两个人,无意之中暴露了我们的几个同志。把周吉昌的怀疑定了性,确定了他的怀疑是没错的。 四月二十六日(农历三月十五)县城北一里地的坛坡村正逢香会,由盘驼底村干板秧歌演唱,第二天演唱的是“算粮”。戏台子座南朝北搭在村河南岸上,正在当夜演唱中间,城内的日本鬼子出发了。 行至坛坡村南麻巷沟路口时,河口主村抗日武装联防队就在会上执勤,发现鬼子后就在村北岸上交火,县城鬼子是有目的而来的,来了二百多日伪,由新任的伪县长周吉昌带领。 联防队民兵寡不敌众,鬼子连戏台和看戏的群众、民兵全部包围。唱戏的、看戏的,除跑了的以外,大约有二三百人。敌人把包围的群众全部被押解到河口村鬼子据点。 这是周吉昌跟北特警特务跟踪阎三则和姜永福后采取的一次大的抓捕行动。凡是阎三则和姜永福报信的人,他们都暗中派特务死死地盯着,因为周吉昌知道,阎三则和姜永福在共产党八路军这面还没有暴露。 姜永福是共产党的抗日村长,他虽然叛变投靠了伪县政府,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叛变了。所以,他们所报信的人一定是通共的嫌疑分子。 现在该盯的已经盯死了,当等周吉昌下达抓捕的命令。 只是这个县公署陈忠悌一下子就失踪了,学校里说他请假了,还有的说他出差了。 周吉昌断定,这个陈忠悌一定是共产党,很可能就是潜伏在他们身边的共产党要员。 “陈忠悌共产党大官大大的,我们要抓捕他大大的,决不能让这条大鱼漏网大大的。”周吉昌跟小松回报。他是要让小松给他调兵遣将。 “你的对皇军忠诚的大大的,你的有权让八路死啦死啦的。”小松给周吉昌竖起大拇指。 三月十五是坛坡庙会,陈忠悌是坛坡人,周吉昌不相信他不露面。 于是,他下令,三月十五抓捕行动开始,由北特警机野四浪负责抓捕已经盯上了的乌集头村抗日村长张士达,河口村抗日村长刘全忠(刘全忠是张金堂同志牺牲后接任的抗日村长)和教育科秦满喜等,还有几个民兵干部。 同时,周吉昌亲自带领二百多日伪军包围了坛坡村,计划从抓捕的群众中找出陈忠悌。更主要的是想引诱我联防区民兵来河口搭救群众而一举歼灭我抗日武装。 鬼子在河口据点关押了群众二天二夜,一没有招来抗日武装,二没有审问出陈忠悌的踪迹。 急红了眼的周吉昌也怕我县独立营或三十二团正规部队过来,就于四月二十八日(三月十七)上午十时左右,将所押的全部百姓,每人捆只胳臂,一同押解到县城,分别扣在日本红部和西街警备三中队,经过严刑拷打和审讯放了一部分老弱病残,最后剩下不到一百人。 四月三十日(三月十九)午时,汉奸伪县长周吉昌亲自持刀,在西南城角开始了血腥屠杀。 先是将乌集头村抗日村长张士达和河口村抗日村长秦全忠杀害,并叫嚷:“只要说出陈忠悌的下落,下面的人就免于一死。” 人群里没有人吱声。 周吉昌命令将刘满喜抓过来,他拿着刺刀学着鬼子的动作,将刀放在刘满喜的肩膀上问:“是你给陈忠悌报的信吧,你该知道他在那里吧,你们是一个科里的,老子怎就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是共产党。” 秦满喜“唾”了他一脸。 第320章 各有使命 周吉昌被秦满喜激怒了,竭斯底里地将秦满喜杀害了。 “还有谁舍不得说陈忠悌在哪?”周吉昌杀红了眼,又让两个伪军抓过来两个坛坡群众。 “老子在这!”忽然从围观的群众里走出来一个戴眼镜的先生。 他就是陈忠悌。他知道周吉昌这个刽子手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了解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故意捆绑在这里这么多坛坡群众,就是要逼他站出来,否则他是不肯罢休的。 在西门外杀人的时候都是他在执行,这个杀人如麻的王八蛋。 陈忠悌是刘满喜带着秦银富的命令让他走的。 他们都了解这个新上任的伪县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从来不会放过一个他怀疑的人。 陈忠悌被两个伪军架着到了刑场,他挣脱着朝着周吉昌道:“老子来了,请你说话算数,小心天打五雷轰。” 周吉昌狞笑两声,命令把站在他身边的阎三则和姜永福捆绑。在场的所有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阎三则和姜永福就被枪杀了。 周吉昌又指着随着枪声倒下的阎三则和姜永福道:“做鬼也不让你们这两个家伙做共产党的烈士。” 最后,陈忠悌和几个民兵光荣牺牲了。还有坛坡村陈大扁、姜成章、姜永山、原金城、陈仁孩和坛上村王长根、王光法等近百人,都被捆到法场陪斩。这次周吉昌杀害了我党的九个革命同志。 杀人后周吉昌气势汹汹地向陪斩的人说:“这就是暗八路的下场”。 这些被陪斩的人放回家中后,绝大部分生了一场大病,有的长达二个月之久。 长治荫城据点北特警太仓二被八路军活捉后,驻长治日步兵旅团长吉川下令北大街新成立的伪保安队配合荫城、韩川据点的日伪军在六区一带烧杀抢掠,血洗了我卫家庄村“卫家兵”,捕杀我抗日英雄张树芝,还经常出发到离荫城最近的东柏林村一带扫荡。 一个月左右频繁出动二十多次,惨案迭起,民不聊生,老百姓点松柴睡草垛,日子极其艰难。 为了解救人民,打击敌入的嚣张气势,抗日武装县独立营一连和三十二团一个连,得到情报,于四月二十六日(农历三月十八)这天,在东拍林村西南的五谷山一带一举击溃了日本鬼子及警备队共三百来人的两路进攻,极大地鼓舞了这一带人民的抗日斗志。 这天上午十时许,三十二团前卫部队接到消息,在东柏林西南的五谷山上巡哨,发现从大峪村方向经西柏林往多宝寺山过来一队日本鬼子及警备队,便迅速从五谷山撤至卧虎岭。 县独立营刘达飙一连首先占领有利地形,和集结在地南头小树岭一带的三十二团后续部队,做好战斗准备,刚刚准备就绪又发现从荆圪道村窑会上串过来一股敌人,已到五谷山前。 为了抓住战机,各个击破敌人,两个连的同志们迅速朝第二股敌人发起了攻击,一阵火力,把敌人打的人仰马翻。 一连的战士边打还边向敌人吆喝:“老子是刘达飙,有本事返回来别跑。” 一听到刘达飙的名字让这敌人吃惊不小,刘达飙不是被消灭了?全长治周边据点的鬼子伪军那个不知道?咋还又出来个刘达飙! 有的说刘达飙打枪不用瞄,有说他是跟李富则一样,打枪左右开弓,还有的说他带的兵个个武艺超群,会飞檐走壁等等。 一连的战士们就是因为敌人听到这些神话才故意喊给敌人听的,果然奏效,敌人一听到喊声,马上向牲口市山(在五谷山北,多宝寺山南)鼠窜,向第一股敌人求援。 第一股敌人在多宝寺山上见此状况,放弃了下山的念头,立即驰援这边敌人。两股敌人合在一起,很不服气,哇哇直叫,拉开阵势,边打枪边喊:“刘达飙早被消灭了,不要听八路瞎嚷嚷,他们是在吓唬人,上呀!冲呀!”疯狂地向我方阵地扑过来。 当敌人逼近我潜伏区三十来米处的茶棚(古建筑)小高地时,我方战士同仇敌忾,一齐射击,弹不虚发,四面山上的民兵,老百姓,手持步枪棍棒,欢呼呐喊地涌了过来,三十二团发起了冲锋,战士们犹如下山猛虎,敌人惊慌失措,狼狈溃逃。 留下死伤的三十多敌人,也顾不上收拾,都想着万一真的是刘达飙(刘宝库)就惨了。 其实,刘达飙由于另有任务,这一战没有参加。 如意班戏班的任川子发现案板上放着两块猪肉。 这应该都是从东街口姚屠户那里割来的。 开始明明是靳楚闰已经把肉割回来了,父亲花葵也知道,怎么父亲出去了一趟又割回来一刀肉呢? 这个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已经好几回了。 有一次任川子问过靳楚闰,他说是父亲老糊涂了,明明知道他把肉割回来了还去割第二回。任川子想也是,就没再追问,割肉都是让吃的,一回两回无非就是多吃点罢了。 还有一次是父亲明明把肉给割回来了,靳楚闰又割回来一刀。她无意中问:“这次明明是咱爸已经把肉割回来了,你怎么又割了一刀哩?” 靳楚闰说:“咱爸割的太少,中午想炒个红烧肉吃。” 任川子已经跟靳楚闰生米做成熟饭了,开始是说好了他们两个是假扮的夫妻,目的就是为了任川子的安全。 靳楚闰知道任川子心里想着那个姚特派员,再说他也习惯跟任川子姐弟相处了,虽然在他们几岁的时候,两边的当家人就议论过他们的婚事,长大后就让他们圆房成亲。 在如意班被小鬼子掌控后,任川子也感觉到那个小扥一浪用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看她。她理解父亲的心思。 圆房后,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她不能不跟靳楚闰一直“分居”,那样万一被特务看破了,鬼子还会把你当做暗八路办了。 那日唱了新“本头”《甘露寺》,剧意是:刘备借东吴之荆州,无归还之意,便定下了美人计,要刘备过江到甘露寺招亲,想乘刘备过江之机,把刘备扣留起来作为人质,以夺取荆州。 孙权母亲吴国太到甘露寺多景楼相看刘备,单见他“方面大耳,猿臂过膝”,一副天子相,甚合心意,大为喜悦,故将女儿孙尚香许配给刘备。 没想到甘露寺这一阴谋,被军师诸葛亮识破,便将计就计派赵云陪刘备过江来相亲。当日公主孙尚香在楼上布置洞房,梳妆打扮,跟刘备进入洞房。 孙刘联姻弄假成真,周瑜的“妙计”落空,不但没有能要回取荆州,还将孙权的妹妹赔给刘备做夫人,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新本头在玄武庙戏台演出后受到了戏迷们的追捧青睐,整个剧场掌声不断,声名大振。 靳楚闰和任川子卸妆回来,余兴未尽,心潮澎湃。二人便举杯对饮,剧中情景再现—— 靳楚闰扮演刘备:啊,郡主,我刘备漂泊半生四海为家啊,今日配得佳偶,是上天恩赐,三生有幸啊——只怕令兄孙权设计害我,唉——,公主可是怎想? 任川子扮演孙尚香:皇叔且放心,俺有母后做主,是母后认皇叔做女婿,料无妨碍。 刘备:多谢郡主。 任川子扮宫女:请皇叔安歇。 刘备:今日东吴龙凤配。 孙尚香:千里姻缘一线牵。 刘备:哈哈哈…… 郡主进宫辞太后, 许久不见转回头, 四弟备马宫门候, 等候郡主回荆州。 孙尚香:龙离沙滩风随走。 …… 明明是靳楚闰喝多了酒,硬说是她任川子的不是,当晚二人带着醉意“一对璧人春宵暖”,这跟戏里的刘备孙尚香一样惬意绵绵,却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是“露水夫妻,弄假成真”了。 从此他们不再是隔床相望或同床异梦了。 半年后任川子觉得身体不适,问医生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靳学贞跟靳楚闰割了两次肉是他们跟姚屠夫联系给根据地送情报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使命,谁也不知道谁来肉摊上究竟要干什么,就连姚屠夫跟他们也是单线联系,从不在他们之间传递任何信息。 这次的情报却是一个,就是得到了大汉奸黑老三(刘何吉)的消息,急着要汇报给根据地的。 七月十三日,在北三家村、南北皇一带工作的中共一区区委宣传委员赵布礼以及在敌占区工作的抗日民主政府委派的编村村长姬学武、牛玉山,辛村武委会主任秦立锁等同志接到东关壁一个情报员报告说: 汉奸黑老三明天下山要在集店他姘妇家过六月六(六月初六),赵布礼等同志认为这是活捉汉奸刘何杰为民除害的好机会,便决定抓住这个时机除掉黑老三。 汉奸刘何杰是北三家村人,自打投靠鬼子以来,就一直住在老顶山据点,上一次刘达飙(刘宝库)在一区锄奸时老奸巨猾的刘何杰漏网了,至今没有他的消息,但是对这个大汉奸的布控从来没有松懈。 第321章 这个仲秋的黎明要来了 鬼子凭仗着地势险要的老顶山,驻扎着一个小队日军,一个中队伪军,并在东长井山修筑了碉堡,与老顶山碉堡摇呼相应。 鬼子白天下山抢掠抓鸡、欺负妇女,晚上即龟宿上山,都是紧靠老顶山的三家村这个地痞刘何吉当情报员。 这个死心踏地的汉奸,经常把抗日县府及八路军的活动情况如实地向敌伪报告,依仗敌伪的权势,欺邻害舍,霸占民妻,为非作歹,危害人民。 三家村一带群众对他恨之入骨,一再要求区公所铲除这条毒蛇,为民出气,为民除害。 自去年腊月三十日,太行四分区战士和平顺独立营攻克老顶山后,刘何杰就隐藏在老顶山下的北石槽据点里,每天提心吊胆,生怕锄奸队将他捉拿,晚上依旧在老顶山龟宿。 阴历六月初,地里的谷子、玉米、高梁长的绿油油的,又一年的青纱帐平地而起。锄奸的同志们,就在七月十三日(六月初六)这日,乘村民下地回家吃饭之机,装着农民模样,头戴草帽,肩扛锄头,借着青纱帐的有利条件,直扑集店村刘何杰情妇家。 老奸巨猾的刘何杰是怎样让如意班的靳楚闰父子得知他要到他的情妇家呢。 那天如意班到老顶山给小鬼子唱堂会,汉奸刘何杰在喝着酒看戏,无意中说了他想山下三家村的姘妇了,要在第二天到姘妇家过“六一六”,被正在后台的靳楚闰父子听到了。 这也是这个老奸巨猾的大汉奸失误了,没想到一直在红部唱戏的如意班还有想算他人头的八路。 对于靳楚闰父子来说,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黑老三是不是在放假消息,他们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能尽早除掉一个大汉奸比打一场大仗收获还大。 地委接到关于黑老三的汇报后,命令辛村联防区军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只要黑老三出现,就要设法除掉这个大汉奸。 当时,刘何杰已经下山到了他的情妇家,正在跟他的情妇吃白面饸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就是他的末日。 中午一点左右从辛村出发到了集店的同志们,直冲黑老三姘头家。黑老三见墙上跳进人来,知道不妙,便跟进来的人展开了搏斗,但他一个人又不是同志们的对手,一会功夫就把他擒获。 他的姘头见状,便跑出院高声喊叫:“救人啊,八路军来了”。 这时,保护刘何杰的老顶山警备队正在集店村吃午饭,听到喊声,便出来救援,他们也闹不清八路军到底来了多少人,也不敢恋战,朝村南打打退退,退退进进。同志们便押着汉奸急速而走。 刚出村口,被东长井村碉堡里的日军发现,他们先听到有枪声,就朝集店方向侦查,终于发现了目标,便开动机关枪扫射一阵,这时,在村南打打退退的警备队已经清醒来的没有多少人,便尾随追来。 刘何杰知道有人来救他,便在路上捣乱,拖拽赖着不走。 就在这紧要时刻,赵布礼便留下三人阻击敌人,一支手枪,九枚手l弹,他们边打边撤,走到离北皇村三里地的时候,得到了联防区武装民兵的增援,胜利脱险。 第二日,报经抗日民主政府审核批准,这个罪恶累累的大汉奸,在辛村召开了群众大会,对汉奸进行枪决。 参加大会的群众人山人海,都在庆贺抗日政府为人民除了一大害。 十一日,县委、县抗日政府在瓜掌召开了全县各区、各单位干部会议,会议由县长侯国英主持。这次会议要求刘达飙一连和公安局局长王强负责。 同志们陆陆续续地到了瓜掌,看见瓜掌村红旗飘飘,在战场上缴获的鬼子两挺迫击炮架在瓜掌村口,机关枪、手l弹、地l也在村口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幅庄严威武的气势。 侯国英县长被太行四分区司令部奖给的照相机、望远镜和战刀等也摆在了那里。 荷枪实弹的刘达飙一连和公安局的同志们站在县委、县抗日政府大门口向每一个参加会议的同志致敬。 同志们都觉得今天这个会场特殊的新奇,又严肃又感到一种安逸。 同志们进入会场,看到主席台后面上方有一幅很醒目的标语:“对日寇的最后一战”。 顿时,同志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会场鸦雀无声,都在心里盘算着,这个仲秋的黎明要来了。 主席台上县委书记李唐、县长侯国英等领导都在笑容满面地迎接大家。 会议一开始,县长侯国英就先宣布了几个人的任职安排:七区区委书记侯中南担任县委宣传部长;秦庄村秦银富担任敌占区党总支书记。 随着县长最后那句话,同志们“嘘”的一声,跟着县长的眼光同时朝一个方向看。 在主席台的一角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瞧不起眼的瘦小的青年人,难道这就是大家都公认的秦庄村那个“大汉奸”秦银富,县城日本红部的维持会总会长吗? 在座的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但是“大汉奸”秦银富这个称呼大家谁也知道。 六年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现在才知道他是我党直插到敌人心脏里的壶关县地下组织在县城的负责人。 他跟牛六女是三八年同时间参加的革命,一开始他们两个是直接的单线联系,刘六女牺牲后,就落到了陈忠悌身上,陈忠悌牺牲后,组织上命令秦银富必须无条件撤离。 县长侯国英针对当前的大好形势讲道:“八月八日,苏联对日宣战,苏联百万红军兵分三路向驻在中国东北《满洲国》的日本关东军发动突击。红军第一远东方面军由滨海州向哈尔滨与吉林挺进;第二远东方面军由伯力、海兰泡等地分别向哈尔滨、齐齐哈尔挺进;外贝加尔方面军则经蒙古、大兴安岭向东北中部大平原挺进。九日,毛主席发表《对日寇的最后一战》的声明。号召中国人民的一切抗日力量举行大反攻。” 在坐的同志们听后激动万分,掌声雷动。 坐在那个昏暗一角的秦银富,还不习惯坐在这样的场合跟同志们见面,整整六年了,他从来没有正面看过我们的同志,当他背上“大汉奸”罪名的那一刻,他就要求自己在心目中跟自己的同志成为真正的敌人,只有这样才能在鬼子面前不被暴露,才能多为组织做事。 当他背上“大汉奸”罪名的那一刻,他就得对自己的父老乡亲在心目中有刻骨的仇恨,时刻领受父老乡亲对他的谩骂,躲避民兵游击队对他的暗杀。 在他背上“大汉奸”罪名的那一刻,他就得做一些违背于祖宗的坏事来做给鬼子看,还得不让那些真正的汉奸看出他的破绽来。 现在,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同志们的眼里从一个“大汉奸”跃然一变就成了一个大英雄;他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够从鬼子的眼皮子底下活着离开那个地方,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同志在一次次地面对着死亡挣扎,一个个地牺牲在西门外的刑场上;他亲耳听到自己的同志在宪兵队牢房那一声声的惨叫声。 面对那种场面,他不能悲伤,而是得幸灾乐祸。 现在,他是真正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他抽泣着,硬咽着…… 接下来县委书记李唐讲话,宣读《对日寇的最后一战》的声明: ……八路军、新四军及其他人民军队,应在一切可能条件下,对于一切不愿投降的侵略者及其走狗实行广泛的进攻,歼灭这些敌人的力量,夺取其武器和资财,猛烈地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 必须放手组织武装工作队,成百队成千队地深入敌后之敌后,组织人民,破击敌人的交通线,配合正规军作战。 必须放手发动沦陷区的千百万群众,立即组织地下军,准备武装起义,配合从外部进攻的军队,消灭敌人。解放区的巩固工作仍应注意。 今冬明春,应在现有一万万人民和一切新解放区的人民中,普遍地实行减租减息,发展生产,组织人民政权和人民武装,加强民兵工作,加强军队的纪律,坚持各界人民的统一战线,防止浪费人力物力。 凡此一切,都是为着加强我军对敌人的进攻。全国人民必须注意制止内战危险,努力促成民主联合政府的建立。中国民族解放战争的新阶段已经到来了,全国人民应该加强团结,为夺取最后胜利而斗争。 在坐的同志们异常的激动,大家都按耐不住那喜悦的心情,在凳子上在桌子上尽情地欢呼,同志们按耐不住那激动的心情跑到那个昏暗一角搂住秦银富同志,真情地为他祝福,为他骄傲,为他掉泪。 接下来是侯国英县长宣布:从即日起成立恢复县城指挥部。 指挥由侯国英县长担任,副指挥由县武委会主任李荣和独立营副营长苟在合担任,政委和副政委分别由县委书记李唐和独立营副政委沈士良担任。 指挥部下设独立营和七个民兵大队,宣传和后勤人员成立了兵站。 之后,指挥部组织全县武装力量向县城周围开进,准备恢复壶关县城。 第322章 告伪军、汉奸特务书 十二日,秦银富同志在县城张贴告示,告县城伪军、汉奸特务书: “秦银富系中国共产党组织一名党员,是打进县城红部的一名地下工作者,希望县城伪军、汉奸特务分子,要认清形势,不要再死心塌地为鬼子效劳,与人民为敌,为自己留最后一线希望。” 鬼子就要完蛋了,县城里已经乱套了,那些警备队和一些伪军家属纷纷到县城接应自己的亲属,说服他们上八路军那里自首投降,争取戴罪立功,只要没有大的罪过,都会得到八路军的宽待。 秦银富这么大的汉奸头子都是八路军安排在红部的奸细,他们一个个警备队里的小卒能有什么希望,只要八路军能宽容他们,就是让他们上前线打仗,他们也乐意,到战场上戴罪立功。 秦银富的那份告伪军、汉奸特务书起了很大的作用。 十三日,县委县府又联合发出对敌伪宽大政策的通知,阐明共产党、八路军的宽大政策,号召伪军家属做好亲人的工作,不要再继续与人民为敌,迅速反正为人民立功赎罪。 紧接着全县有四十六个当过伪军的人到政府交检查,揭发问题,表示不再干犯罪勾当。 八月十五日,日本天皇裕仁以广播“停战诏书”形式,宣布无条件投降。 壶关县抗日武装力量对县城外围东长井、河口、栲栳山和药王山四个敌人碉堡发起战斗,几天时间全部攻克。 梁士兴带领爱国小组,梁唐顺带领二区民兵,共同攻打药王山敌人的据点;一区秦统兴带领区民兵负责攻打东长井、河口据点。 刘达飙一连专门攻打栲栳山据点,没有费一枪一弹,炮楼里的敌人一听说是刘达飙在进攻,纷纷缴械投降了。 每处据点里的敌人都不禁打就缴枪了,他们都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到了,伪军们每个人都看过那张壶关抗日政府散发的“告伪军书”。 经过这一交战,炮楼里的敌人逃跑了,我们焚烧敌人的碉堡,为收复壶关县城消灭了外围的据点。 十六日,壶关县武参谋组长杜继周同志带领第四、五大队民兵在长治荫城伏击由荫城前往长治运送物资的日伪一百余名,击毙八人,打伤十余人,缴获炸弹四十个,子弹四百五十五发,车一辆,驴一头,各种杂粮四万多斤以及其它物资。打掉城外日军据点,为解放壶关县城奠定了基础。 十七日,我民兵六大队配合长治县独立营一个班在桑则河伏击从长治返荫城的敌人二十多个,炸死七个,炸伤八个,缴获三八式步枪一支。 到处是杀声震天的战场,到处是缴枪投降的场面。 驻壶关的红部小松等星夜逃至太原。 此时,蒋、阎梦想窃取上党,令苏体仁(原山西省伪省长)派遣十九军第三十七师、六十八师,六十一军的六十九师共约一万七千余人,于八月十七日由临汾东之浮山县尧村、东张集结,以突然的行动,向上党进军,限五日内到达目的地。 为了保卫抗战胜利果实,上级命令晋冀鲁豫军区以所属的太行、冀南、太岳军区部队及地方武装共三万一千余人,在解放区人民群众支援下,首先逐个夺取长治外围各城,吸引其的主力从长治出援,力争在运动中予以歼灭,尔后重新占领长治。 十八日,为打退阎军,解放壶关县,全县青壮年开始报名踊跃参军,至二十五日已有一千三百二十八名青壮年参军。 壶关的鬼子据点都被我八路军民兵占领后,组织上派苏召兄带队到马坊头、北石槽侦察敌情。 由于这两个据点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对解放壶关和长治城有很大的威胁,我八路军和民兵游击队决定于当晚彻底消灭这两个据点里的敌人,因这个据点封锁严密,搞不清敌人的情况,不能打无准备之战。 侦察的联络暗语是“胜利”、“站步”,也就是说能打就是胜利,不能打就是站步。由苏召兄带领的侦察员做决定。 黄昏时分,我八路军部队和游击队民兵已埋伏在离马坊头、北石槽村不远的地方。单等苏召兄他们将侦查回来的情报进行分析,然后制定收复各据点的作战计划。 这次苏召兄带着连她共四个人的侦查队伍,一个是申保菊,一个是宋希媚,还有一个是位男同志王其孝(县公安局侦察员)。 他们两个人一组,小组对北石槽据点,一组对马坊头据点,主要侦查任务就是了解据点内部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情况。 马坊头据点距离比较远,北石槽据点距离比较近,苏召兄安排她跟王其孝负责马坊头据点,申保菊跟宋希媚负责北石槽据点。王其孝同志负责来回给部队武装传递消息。 临走时苏召兄对申保菊和宋希媚简单地进行了一次培训演练。因为她们虽然跟着她在敌人的营地也完成过几次任务,但这次是部队就在等待战斗的命令,条件是他们几个侦查员能顺利将侦查到的情况带回来,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苏召兄到马坊头侦查时,穿一身破衣服,头上搭拉着一块被黑毛巾稍微浅色的白毛巾,胳膊上挽一只破蓝,里面放一只破碗,纯粹一个乞丐模样。 她是一位老侦察员了,没有什么顾虑,显得很沉着。她走进了马坊头村,就径直朝敌人的据点酒坊走去。白天大门外没有岗哨,她就装傻往院里走。 “干什么的?站住!”一个士兵在门口大声喝道。 苏召兄一看,敌人正在吃午饭,就哭着说:“长官,行行好吧,我已三天没见饭了,少给一点吧。”便说便走近门口,见院内大约有五十来个人吃饭。一般情况下,吃饭的时候敌人相对集中,误差较小。 这时另一个士兵见她这破破碎碎的打扮,就朝她踢一脚骂道:“去他妈的,讨厌鬼”! 她装出一副可怜相,边走边说边观察:“老总,俺就是这村的,少给一点吧。”对敌人的兵力、火力等情况有了个大概,心里暗自高兴:狗日的,你们马上就要完蛋了,占奶奶个便宜吧。 出去据点就对王其孝说:“胜利!” “你去报信,我在这里盯着”。 北石槽的申保菊和宋希媚是宋希媚在外面接应,申保菊想办法进据点。 出发的时候,苏召兄就给她们说:“据点里的鬼子应该都已经撤离了,剩下的就是那些死心塌地的伪军在守着据点。他们封闭着消息,没有命令就死守着据点,等待命令。” 申保菊没有装扮,他还是那个俊俏的少妇模样,她跟苏召兄那样也是大大咧咧地径直进了据点,站岗的伪军问她:“干什么的?” 申保菊说:“找俺男人的。” “谁是你男人?” “王留柱。”她随便说了个名字。 那哨兵也没有阻拦她,见她的模样长得很俊,好像还想帮她的样子,便朝炮楼里吆喝:“谁叫个王留柱?谁叫个王留柱?” 这时候,炮楼里出来几个伪军,见到申保菊都直溜溜地看她。 “有叫王留柱的没有?”那哨兵又问。 “没有啊,谁找王留柱?” “这小媳妇找王留柱?是来找我的吧。” 那些伪军纷纷朝申保菊笑道。 “俺男人王留柱原来在老顶山来,他说老顶山没了,就来投靠这里。”申保菊边说边往里走,她已经看清了炮楼里的火力情况。二挺机关枪,一架小钢炮,原来听说这里至少有二架小钢炮来。 申保菊说了“老顶山没了”这句话后,站在她面前的伪军都没有吱声。 “你哪的?”一个伪军问。 “壶关的。”申保菊答。 “没到壶关的据点找找?” “也都没了。” “你到别处去找吧,这里没有个王留柱。”说话的可能是个领头的。 “俺听人说,有的就来这里了,偏偏他没来吗?” “还来的不少,就是没有个王留柱。” “你们这才几个人啊,是不是蒙俺,不让他见俺。” “不信你到操场那面看看,没有就是没有,百把十个人,哪个不认得。”这领头的以为申保菊真是来找丈夫的。 “就一百八十个人啊?”申保菊故意问道。 “哪有那么多,还不足一百个。” 申保菊任务完成,暗自欢喜,说一声:“那我到别处找找吧,麻烦大哥们了。”说着还给伪军们鞠了一躬。 伪军们目送走去的申保菊,脸上各自附上了一层愁云。 申保菊出去,高兴地给宋希媚伸了个拇指,宋希媚明白了,一定是“胜利”,不是“站步”。 夜半时分,我部队一举全歼敌人,苏召兄把敌人桌子上的马蹄表带回了部队。申保菊见到被俘虏的那个伪军小头目,只听了他的一句话:“白天一见你,就知道你不是找你男人的,我们已经做好了投降的准备呀。” 宋希媚听不懂那俘虏说的话,就问苏召兄,苏召兄笑道:“这是秘密,回去好好给你说说。” 第323章 最后的联络 第323章 最后的联络 史泽波部占领长治后,二十二日,派阎长官部少将参事李洲带领十九军六十八师二营进驻县城,接受壶关县的伪县政权。 李洲来到壶关县城后,伪县长周吉章,拿出一张阎长官亲自任命他的委任状,表示自己系有功人员。 李洲看后他的委任状道:“你是日伪人员,委任状不足为凭,弄不好有汉奸嫌疑,可暂领导武装守城吧,等守住壶关了,按照立功大小在行安置”。还派人分别把日伪所设的新民会及合作社接管起来。 这周吉章那会买李洲的帐,心里暗骂李洲:老子在壶关横七竖八,想咋就咋,凭什么被你吓唬,被你领导,不过话又说回来,守住壶关才都有出路,要是壶关被共产党八路给占了,谁也不用想活。于是,就忍气吞声,听从李洲安排。 与此同时,守在长治城里的十九军又派来壶关一个整营,由营建军委员率两个连驻守壶关城内。 营部及主要武装夜宿日本人设置的土围子里,白天分别把守西门及主要交通要道,维持城内秩序,另外一个连由营长带领,驻守到壶关到长治的大路上,往返巡逻,盘查行人,其主要头目住在日本鬼子碉堡里。 李洲在壶关驻扎下来后,根据阎行署命令,就在县城大街小巷张贴了告示:通知从即日起,推行日伪时期通行的纸币,使用日伪时期的人员和武装。 这是个一贯消极抗日的阎长官,在抗日胜利在即的时候集中了三、四个师的兵力侵入上党地区“摘桃子”来了。 将原来的日伪军改编为“爱乡团”,李洲认团长,十九军六十八师二营于二十二日占据了壶关县城,接受了日伪政权,并委托其爱乡团团长李州为县长,又收编了为日军卖命的四个伪中队,加固工事,企图与人民长期为敌。 壶关县委、抗日民主县府,成立了收复壶关县城指挥部后,县委、县府从瓜掌村进驻马驹村。指挥部总指挥侯国英,政委李唐,下设四个股。 王飞同和牛得清(又名车轰)负责宣传股的工作,任务是开展政治攻势,夜间深入县城外,向敌伪军政人员喊口号,贴布告、动员抗日根据地的群众,支援前线,准备军粮,迎接八路军攻城。 牛得清按照县委的指示,连夜绘制壶关县城内的大街小巷和进出口的地图。 县城的日伪“新民会”原来在红部直接领导下,最开初是鬼子的“宣抚班”,是隶属于日军军级特务部执行宣传、安抚任务的随军组织。 当日军占领一个地方之后,由一种穿军装的人出面,以演说、唱歌、演剧以及散传单、办报纸等手段,宣传“日华提携”、“共同防共”,来论证日本侵华的合理性,帮助组织当地维持会等伪组织。 红部的鬼子潜逃后,“新民会”就像个没了娘的孤儿,现在成为了(阎)县长李洲的宣传队。 秦银富回归了革命队伍,在县城红部、宪兵队、警备队等机关单位众说不一,有说他是害怕被锄奸队锄了逃跑了,有说他已经被锄奸队锄了,还有的说他是共产党八路派过来的奸细。 现在只有一个人还在“新民会”里,那就是被抓了又被放出来的共产党地下组织成员程高松。 当初莱田英夫在红部时被手下怀疑在警备队里的程高松是奸细,被抓后因为没有证据又在秦银富的帮助下放了出来,进了他负责的“新民会”,继续为组织党做着秘密工作。 莱田英夫调走后,换来了田岛,后又变成了小松,所以这个程高松就安全留在了新民会。秦银富执行组织上的命令离开后,他给程高松安排了继续潜伏的任务,等待组织上的指令。 李洲当了阎锡山政令下的壶关县长后接收了新民会,让他们为自己服务,每天在县城的各个机关、学校等单位宣传阎锡山的政令,这对还是伪县长的周吉章是一个巨大的侮辱。 周吉章才在县城扬眉吐气,威风凛凛活了还不够半年,这李洲来了就说他啥也不是了,他可是堂堂的一县之长呀,当初除了日本鬼子小松大,下来就数他大了。 程高松看到这一切,就想利用他跟周吉章同是日伪的工作人员这层关系,紧紧地跟随他。 李洲的队伍来了,程高松更是同周吉章走的更近,帮他说话,帮他喊冤鸣不平,周吉章为了扩大自己的实力,就将程高松这个一心向着他的新民会成员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新民会会长(原来的会长是日本人,已经逃离),等到李洲来监管新民会的时候,程高松已经成为周吉章的左右手了。 警备队的大队长万民绪可不像周吉章,日本人逃走后,他就又成了国民党的孝子贤孙,李洲一来,他就带着警备队跪地投靠了国民党。 程高松成为了新民会的会长后,每天就能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进进出出,无忧无虑了,虽然也是为李洲的国民党在宣传在做事。 但是他也在周吉章的领导下,不管在警备队万民绪眼里还是警察局、李洲的六十八师,他都是行动自如,无拘无束的。 程高松时刻在注意着将要跟他联系的人,眼看鬼子投降了,跑的跑了,走的走了,溜的溜了,剩下的即使归了阎锡山统管了,那也是昙花一现。 县城就要解放了,他也会跟秦银富那样,堂堂正正地回乡面对父老乡亲了。虽然他知道他们在乡亲们眼里都是“大汉奸”,这要在前几年还真的感到很憋屈,感到没有出头的日子,现在没有那种感觉了,他这个留在最后面的“汉奸”就要有出头之日了,他感到现在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程高松彳亍在县城新华书店的台阶上,现在新华书店已经是被他们新民会的接管了,就在小掌柜牺牲的第三天,他就跟着新民会来过一次,他曾经来这里不止一次地给小掌柜送过情报,那时他是跟刘满喜直接联络的,新华书店是他们的中转站,虽然都是单线联系,即使面对面也不知道谁是买书的,谁是借书的,谁是来接头的。 秦银富临走时告诉他,还是老地方,我们的人一定会来找他的。他们所说的老地方就是这里。他已经在这里彳亍了几天了。 一位让他非常眼熟的姑娘进了书店,后面还跟着一位比她年长一点的小巧玲珑的女子,书店里有一组柜台是专门给借书的置好的阅览室,这里在小掌柜经营的时候就这样,他们后来也没有变。 进了书店的姑娘是一身当时达官显贵的家庭小姐的装束,后面的那小巧玲珑的女子就是侍女一般的装束,显然这是一对丫鬟小姐一般的模样了。 也只有这些家属的女孩子才敢来这个地方溜达,这里表现的不但是富贵,而且还得是通文,知书达理。 程高松认出来那打扮成小姐一般的姑娘就是宋希媚,到了新民会后他来过几次书店,那个坐在前台的小姑娘就是他。小掌柜牺牲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位新掌柜。 跟着宋希媚的丫鬟打扮的就是申保菊。她们就是组织上派来县城跟程高松接关系的。 由于宋希媚在县城书店工作了一年多,对县城的情况熟悉,也跟我们的有些同志认识,带上申保菊,二人装扮成那种主仆关系也比较安全,因为县城里接二连三新来的都是国民党当官的家属。 程高松激动满怀地跟了进去,发现那姑娘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在翻看。那是他们到书店接头的暗示。只要他进去拿一本《三国志》就说明他们的关系了。 程高松一进门就被宋希媚认了出来,他们相互间传递着同志间信任的目光。就在现时的局势下,汉奸特务虽然遍地都是,但他们的主子跑了。 新来的或现有的主子,一股脑儿是想着自己的出路,自己手里的财富如何转移,自己的妻儿老少该如何安置。就像汉奸平秉钧,日本投降后就随时带家眷逃到了省城,他们还会顾上为他的主子卖命吗。 接上关系后,宋希媚将秦银富交给她的警备队、警察局里被我们策反过来的伪军名单交给程高松,让他将这些信念坚定的同志组织起来,为我们的攻城做准备。 程高松接过名单,一股幸福的暖流涌遍全身。他这时才感觉到在这里战斗的同志并不止他一个人。 二十六日,太行军区集结主力“收复上党全区,采取一切有效手段彻底消灭伪顽,逼敌投降”。 三十一日受上级指示:“阎部一万六千占我长治周围六城,乃心腹之患,必须坚决彻底全部歼灭之。”据此,部署对上党地区(上党指的是晋东南,主战场为潞府长治)作战行动。 为了打好上党战役,晋冀鲁豫军区认真进行了战前准备,首先,将各军区在抗日战争时期组建的游击兵团编组成太行纵队、冀南纵队和太岳纵队,使之成为正规兵团,从而实行由游击战向运动战的转变。 其次,在军民中广泛的进行政治动员。号召大家为保卫抗战胜利果实而战,并提出"打好上党战役,支援重庆谈判"的口号。 再次,开展了战前练兵,各级地方政府还动员了五万民兵支前或参战。充分的战前准备,使部队士气高涨,求战心切,保证了前线的供给和后方的安全。 第324章 总攻战役打响 九月十日,战役正式发起。太行纵队首攻屯留,太岳、冀南纵队设伏打援。十一日,长治守军出动六千人增援屯留,中途稍与打援部队接触,即畏惧被歼而退缩长治。 十二日,攻克屯留。十三日,太岳纵队攻击长子县城时,以太行、冀南纵队打援。但长治守军不敢出援,打援意图无法实现。上级即放弃打援计划,令各部迅速夺取外围各城。 驻扎在县城的壶关县长李洲将原来的日伪军改编为“爱乡团”第二营。其建制为:设少校营长、上尉副营长、少尉副官、军委三级书记、上士文书、中士卫士、中士司号、饲养(内勤马夫)各一人;一等兵(传达)五人,二等兵(炊事员)二人;共计十五人。 营下属三个连:四、五、六连。四连配属:连部有:上尉连长、准尉特务长、上士文书、各一人;一等兵二人(其中有一名传令兵),另有司号员一人。 连下三个排,每排配属三个班,全连共计一百零二人。五连配属:连部十一人,下属三个排,每排三个班,每班多者十二人,少者十人,共一百零九人。六连配属:连部九人,其中,三个排,一排三个班二十二人,二排三个班二十二人,三排一个班十一人。 壶关县武委会率独立营、区干部、民兵配合太行军区部队,已经包围了壶关县城,县城的阎军虽然占据在城里,但已是固守孤城,苟延残喘。 九月上旬,固守在县城的李洲,接到报告称:襄垣、屯留、潞城等相继告急,八路军大队正在集结,一方面向长治进军,一方面准备围打壶关县城。 李洲听后惊慌失措,便同那位营建军委员联系,毫无音讯。据说:该营营长已经回到长治,他接到的命令是,必要时撤离壶关,固守长治县城,以待撤兵。 李洲听后心中盘算,为什么这样大的情况,史泽波、续济川不来个紧急通知呢?正在犹豫间,传来史泽波亲手接的阎锡山复电,称:“上党必争,潞安必守,援军必到,叛军必败。”并告知已派彭毓斌率部前来长治解围。 李洲将信将疑,回到指挥台后,一面摧促他的贴身人马,准备于万一情况中随军撒退至长治城内,一面召见日伪县长周吉章和警备队长万民绪,商讨固守壶关的决策。 最后决定,命警备队守东、南、北各城墙及城门,李洲所领导的人员及武装守西城墙及城门。 李洲下令:全城城门紧闭,只留一扇西门,以备使用。他估计八路军只用手l弹和黄色炸药,绝对攻不开壶关县城,况且壶关离长治很近,必要时突围去长治。 八路军民兵武装围困县城已两天两夜,八路军做试探性的爬城墙,均未爬成。警备队和李洲领导下的武装,子弹没有了来源,受了伤的又不能在城里治疗,危急万分。 八路军攻打县城的阵势已达高潮,日伪县长周吉章在城上告急,这是程高松挑拨他的,说是现在走还有机会,等到八路攻城时间再走就迟了。 周吉章走了,李洲对他也没有奈何,要是他走了,阎锡山会军法从事的。于是周吉章还亲自告诉李洲:今晚突围了,到长治再说。 其实是八路军专门按照程高松的意思给周吉章腾开了个出路和逃跑的时间,以减少敌人的兵力。 等周吉章带兵逃到了城外,就被我埋伏在那里的民兵生擒了。 九月十七日,八路军三十二团、壶关独立营及民兵,还有抗日爱国小组的百余人,已经把壶关城团团围住,虽然没有接到攻城命令,却不让一个城里的敌人溜走。 十八日晚八时,太行军区三十二团、四十六团、三十四团、冀南军区二团从各自待命地出发,于十九日二时许,在壶关地方武装的大力配合下包围了壶关县城。 在攻城总攻命令发出前,攻城指挥部就已经安排好攻城战斗方案,由三十二团为主力攻南门,黎城独立团攻西门和北门(西门没开),地方武装封锁东门,对面的猪嘴山由冀南部队负责伏击长治来援之敌,不准长治方向的敌人来增援,不许城里的敌人向长治方向逃窜。 十九日(农历八月十四)五时,解放壶关城总攻开始,先由独立营刘达飙连做先锋开始进攻南门。 由于敌人把重兵摆在东南角,居高临下,地势有利,二连战士损失严重,牺牲挂彩了五人。营部命令刘达飙带一个排跟上,又牺牲挂彩了三人。 刘达飙(刘宝库)带队第三次爬上城墙,这次他们选择的位置好,敌人的机枪打不到,而我们架上机枪可以控制住城东南角上的敌炮楼,控制了制高点。 这时发现几十个敌人从跑楼下的一个小门里往外跑,八路军的火力一开始,炮楼内和逃跑的敌人就缴了械,因为炮楼里缴械投降的有八路军的策反人员。 三十二团用“八二”迫击炮平射轰击,摧毁南门城楼上之敌,紧接着,爆破组在火力掩护下,用铡刀砍开铁丝网,并将城门炸开,突击部队乘势攻入城内。同时北门、东门的战斗也迅速打响,攻入城内。 晚上十时,攻城战斗胜利结束。 那天下午,八路军把壶关城围的水泄不通,对长治已中断联络,天气有些阴沉,警备队长万民绪、警察局长王华斋催县长向长治方面联络求救,李洲糊涂其词,命他们坚守城池,不能有丝毫他念,现在只有等待长治的援兵,当会解围。其实李洲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败局已定,听天由命。 攻城战役持续了六个小时,晚上十时战斗结束。当时,壶关城里已经没有了鬼子,在此之前就逃到了太原,有的在攻城之前逃到了长治,抵抗的都是汉奸武装和“爱乡团”第二营,还有县长李洲带领的国民党中央军十九军六十八师二营。 由于他们知道攻破城后自己的下场,所以拼命抵抗。 四个城门洞有三个堆满了沙袋,为爆破增添了困难,满街都是用沙袋筑成的掩体,部分民房也都凿通,大有与城共存亡之势。 等大军破城后,在三十二团的猛烈攻击下,敌人乱了阵脚,顾东顾不了西,给黎城团创造了条件,因此,战斗到最后很顺利,歼灭阎军近千人,伪县长李洲带领残兵败将妄图从西门突围,不料中弹挂彩,被我活捉。 公安局长王强带领的公安干警,在攻克了城门后就一同进城开始辨认汉奸,捉拿俘虏,集中审查,并将日伪县长周吉章、警备队大队长万民绪、警察所长王华斋、警备队三中队张嘉祥活捉。然后进行安置俘虏,清理残敌和维护社会治安等工作。壶关城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九月十九日,壶关县城解放,县委、县政府等各机关团体迁至城里西街。“壶关县抗日第一高小”(原为“壶关高等小学校”)搬回原址。 二十二日,壶关县党、政、军、民各界在西街北仓后广场隆重集会庆祝县城解放。在庆祝大会上,县长侯国英首先讲话 ,宣告壶关人民的彻底解放。 县委宣传部长侯中南讲了壶关八年抗战硕果累累: 同志们,八年抗战,我们壶关人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日本侵略者和顽固派制造了许多骇人听闻的惨案,在对敌斗争中牺牲了像吴树修、申斗金、张全忠、苏大本、张树芝、张金堂、牛六女、王海水等许多还没有完全统计的不知名的抗日英雄。同样,我们也取得了伟大的胜利…… 县委书记李唐以八路军代表名义讲了话(因当时党未公开):“同志们,壶关解放了,坚持了八年抗战的壶关人民终于胜利了,我代表县委、县抗日政府首先感谢壶关人民对八路军和抗日政府的大力支援。” 会场上不时发出震撼人心的口号。 “同志们,八年抗日战争使中国人民蒙受了巨大的灾难和损失。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结束了中国人民百余年来反抗帝国主义侵略屡遭失败的历史。 抗战胜利后,壶关人民将同全国人民一样,渴望有一个和平安宁的环境来重建自己的家园,安享幸福生活。 但蒋、阎统治集团,却置国家大局和人民愿望于不顾,加紧争夺抗战胜利果实,发动了全面内战。蒋介石指使阎锡山军队首先对上党解放区发动了进攻。抢占了长治、壶关、屯留、长子、襄垣、潞城等六城。企图使壶关人民再次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为了保卫各个根据地中共中央被迫决定进行反击,八路军太行、太岳、冀南部队受命,于九月十日发起了上党战役。中共关县委组织全县军民支援了这一战役。九月十九日,太行军区四分区三个团和冀南二团等部队在全县军民的支援下,解放了壶关县城。十月十二日,上党战役胜利结束,沉重打击了蒋、阎发动内战的嚣张气焰,保卫了胜利果实。 上党战役的胜利,彻底结束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对壶关的黑暗统治。从此开辟了壶关人民历史上新的一页。在此期间,县委认真执行中共中央关于在根据地内实行土地改革,消灭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具有伟大史意义的决定,要在全县展开伟大的土地改革运劫。与此同时,壶关县各级党组织一方面组织参军参战,支援前线,一方面继续组织群众发展大生产运动和其它各项经济建设事业。二者交相并进,从人力、物力、财力上大力支援接下来解放战争。” 广大群众载歌载欢庆解放。 第325章 解放 第325章 解放 九月下旬,根据形势、任务的变化,县委对机关领导干部及各分区委书记任职情况作了部分调整,县长侯国英调离,王强接任壶关县政府县长,江平担任县妇救会主席,刘达飙(刘宝库)升任壶关县独立营营长随军编入野战部队。 敌占区区委书记平怀发(栗旗尚)在上党战役中不幸牺牲。区委还给他开了追悼会,开追悼会那天刘宝库还没有走,他对这个平怀发满腹的怀疑就这样随着他的牺牲而去了。 而平怀发的兄弟栗旗书呢,他的内心也是很复杂的,他对哥哥的怀疑可是比刘宝库要大点,因为他知道哥哥曾经是国民党员。现在哥哥牺牲了,对他来说也许就是一种解脱。 十一月,壶关县委在城关召开扩大会议,传达贯彻上级发出的《减租和生产是保卫解放区的两件大事》的指示和上级党委关于开展反奸反特运动的指示精神。会议决定全县展开大规模的反奸清霸和减租生产运动。 县委书记李唐代表县委作了重要讲话。他强调了在运动中应注意的几个问题:1各区要结合实际,抓住重点。2必须把全部农民发动起来参加运动。3在减租运动中,必须保证贯彻减租和保证佃权(订约)两点。4党员带头,要充分发动群众,组织积极分子带领群众为自已的利益而斗争。5各分区委要加强领导,利用典型推动运动。6保证请示汇报制度的执行。 在讲话中,他还具体安排了反奸清霸运动的五项工作:1深入调查、摸清底子、先打顽固不化的首恶分子。2教育群众、克服只靠政府、与己无关的麻痹思想形成群众运动。3进行血泪登记,从政治上、经济上、生活上算帐诉苦,用事实教育群众。4说服动员失足上当者自首坦白。5进行功罪登记,以正气压倒邪气,孤立敌人,打击敌人。 之后,反奸清霸运动和减租、生产运动在全县展开。各村普遍召开了反奸、反霸大会,进行了诉苦、说理斗争。全县揪出了暗藏的国民党、三青团特务一百五十六人,日、伪汉奸、特务、“新民会”等反动组织人员一百一十八人。 按照党的政策,该惩的惩,该管制的管制起来,对坦白彻底,检举有功人员给予立功赎罪,宽大处理。 二十七日,县委、县政府在县城召开公审大会。大会根据人民的意愿,公审了认贼为父、罪大恶极的汉奸万民绪、王华斋、张嘉祥等对壶关人民犯下的罪行,并对三名罪犯宣判死刑当即枪决。人民拍手称快。 阴历十月初十,县委、县政府召开追掉大会,为了永远缅怀在八年抗战中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英勇就义革命烈士,使先烈的精神永远铭刻在壶关人民心里,流芳百世,万古长存。县委决定建筑抗战殉难烈士陵,成立了“烈士陵建筑筹备委员会”。主任由县委书记李唐担任。 为了解决建筑不足的问题,全县广大群众掀起了一个“每人每元洋”的募捐活动,全县党员、干部在募捐中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到十二月底,全县共为烈士陵捐款元。 (1946年3月,“壶关县抗日烈士陵园”在县城北关奠基筹建。县委、县府还向全县各村发出通知,要求各村都要兴建烈土亭、烈士碑,以慰先烈英灵。10月,“壶关县烈土陵园”全面竣工。为使后辈子孙永远讴歌先烈精神,永远传颂先烈事迹,县委决定每年农历八月十五日(县城解放纪念日)为全县人民的烈士纪念节。) 刘达飙(刘宝库)升任壶关县独立营营长,他的独立营即将要编入野战部队,重上前线,为夺取全国解放而战斗。 跟他在一起的王强,江平、夏馨雨夫妇,盖良弼、赵麦玲夫妇等站在正在修建的烈士陵园工地上,想起跟他们共同战斗过的同志,他们的名字将要刻在这里的纪念碑上,他们没有看到胜利的这一天。 同志们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这时的夏馨雨禁不住诗兴大发,他站在那高高的山岗上,突口而出: 将来的那一天—— 也许有人会看到为民族解放而战的烽火, 却不能够领略到—— 在战争中牺牲的英雄们的苦楚。 他们赤裸着躯体 卷缩在冬日的寒风里, 他们赤着脚 行走在锋利的刀尖上, 为了胜利 他们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刻在一块石碑上的这些名字, 他们没有豪言壮语, 他们没有掌声和鲜花。 他们默默无闻地无私奉献, 来不及向世人感慨, 没机会展示自豪, 没时间享受幸福与快乐。 为了民族的解放, 为了祖国的明天, 英雄们—— 无怨无悔。 盖良弼也无限感慨,对着空旷的天空仰天大叫:“天啊,您老终于晴了,想当年我盖良弼初次来壶关担任国民党委员,也是抱有远大的理想,心怀国家,志存天下,没想到跟定了共产党才圆了我这场美梦啊!” “臭美,不是我,你能跟定共产党。”赵麦玲从后面拍他一下,笑道。 大家一时纳闷,王强问道:“嫂子这话从何说起?” “你问他。”赵麦玲道。 “我?我不知道。你知道你就说吧。”盖良弼道。 “当初他这个堂堂的国民党员在壶关就没有立住脚,还不如阎锡山的县党部下面的四大天王的本事大哩。穷困潦倒的连个媳妇也说不上,还是我赵麦玲看得起他,跟他成亲,后来送他参加了青年抗敌决死队。”赵麦玲跟大家说道。 “原来走上革命道路的是麦玲姐的功劳啊。”江平道。 “你尽听她说吧,她知道我惹不起她,想怎说就怎说,反正这革命道路是走定了,爱怎说就怎说。”盖良弼也笑道。 “是啊,我们都走到一块了,很快就要分开了,我还得带队伍上前线,你们也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了,今中午到我们河口吃饭吧,我临走前请大家一回。”刘宝库道。 “好啊,自跟小鬼子开战以来,大家还没有在一起吃顿饭呢,就先到河口庄刘营长那吃,接下来再到四家池我那里吃。”王强道。 江平跟夏馨雨听了这话觉得自己也该是东道主,不如就表示一下,也显得好看些,只听江平道:“既然姐夫带头请大家,也算我的一份吧,酒就算我的吧。” 赵麦玲道:“那可不行,姐夫是姐夫的,你是你的,不能混淆。” “那好啊,只要这位姐夫答应,我们保证不吝啬,不好不要吃。”江平指着盖良弼道。 “那就让她住在河口庄吃个够,我明天就得工作,你们就是摆上大席,我也没有那个功夫吃,我还怕领导革了我的命哩。”盖良弼道。 说着话的功夫大家就走出几里路,出了县城,远远就看见东长井山上的碉堡,上面的红旗还在迎风飘扬。 “怎看不见老顶山的碉堡哩?不是听说老顶山的碉堡跟东长井的碉堡遥相呼应吗?”赵麦玲道。 “上了东长井碉堡才能看见老顶山碉堡,两边的伪军还能相互招手呢。”刘宝库道。 “这两个碉堡跟河口庄碉堡就像是罗锅脚哩,一个碉堡有事,同事三个碉堡就通气了。”王强道。 到了河口庄,村口的碉堡安静的像村外的墓地一样,碉堡上面被枪弹打上的去的弹痕,筛子眼似的。 一杆红旗插在碉堡的最上面来回摆动,还能听到被风吹的“飘飘”声。 忽然王天印斜刺里跑出来,蓬松着头,骂骂咧咧地还比划着:“八格牙路,妈拉个巴子……” 他还能认出刘宝库跟江平来,平仰着头朝他们看,手里还比比划划说:“老福禄,叭!叭!”…… “奥,那疯子是在比划打枪哩。”赵麦玲道。 这时王加举忽然从碉堡里走出来,见到他们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然后朝王天印呵斥:“爸快回快回,八格牙路八格牙路。” 王天印听后就朝炮楼上去,一直到了插红旗的地方,双手摇着红旗,再俯身看着下面。“八格牙路八格牙路妈拉个巴子”。边招手边喊。 “老是这样,家也不回。”王加举摇摇头说道。 “都是他妈小鬼子造的孽。”刘宝库道。 “唉,就这样瞎活着吧,活多会算多会吧,唉。” 告别了王加举,赵麦玲问江平:“看不懂看不懂,他们是说啥?” “走吧,回去给你细说。” 回到家正巧是刘保童、刘保禅、靳保贞、施育儿也回来了,还有刘保山两口子。 一问才知道今天是父亲刘福禄的祭日。 最后张云虎领着姚希圣、卫华还有侯中南进来刘家,他们也没想到王强他们在这里。 张云虎是领着大家来认亲戚来了,在白色恐怖的年代,他们都用的是化名,分别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现在解放了,该是露面的时候了。 姚希圣就是当年还是娃娃的时候跟着父亲刘保金来过老家探亲的孙子刘闪。 卫华就是冯光道的儿子冯世豪。他跟刘闪是在京城做生意的时候参加革命的。 是大家没有想到的是卫华还是侯中南的丈夫。 本来刘宝库跟江平是领着大家来家里做客的,没想到遇到了父亲刘福禄的祭日,大家的心情都是沉重的,特别是对着二嫂靳保贞和三嫂施育儿。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保山跟刘宝贝两口子是今天的大当家,父亲的祭日也是他做主办的,面对刚刚新认的亲戚,他是百感交集,多亏当初没有死心塌地跟着日本人做事,不然的话,刘宝贝在今天也会跟二嫂三嫂那样成为这里的寡妇了。 不一样的是二嫂三嫂人家是烈士家属,而刘宝贝却是汉奸家属。 第326章 后方卫生院 平怀发在解放上党潞城的战役中被战士们救了出来,送到了后方医院,战役结束后他被登记是牺牲了。 他自己都没想到他还活着,这是一个年轻战士把他从废墟里扒了出来,当时他是昏过去了,似乎在阴曹地府听到有人在喊叫他,他看到那是个没有头的人,下身跟刘保顺一模一样的,还大叫着:“胜利了!胜利了!” 他睁开眼,看到了那个在他跟前呼叫他的小战士,他的头上灰土土的,奶皮子还没有退掉的一张嫩俏的脸。 “醒了,这位同志醒了!”小战士扭头喊到,瞬间朝他围过来不少人。 “我说你也该醒,身上又没有伤。”小战士又道。 他忽然记起来他跟八路军三十二团的战士正在围歼躲在一座四合院里一间房子的敌人,忽然一声爆炸,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被民兵抬在担架上,那个小战士就跟在他担架前,背着的枪被他还高,他告诉他,那一声爆炸是敌人扔出来的手雷,还是小日本用过的手雷,那手雷威力大呀,把一堵墙都炸倒了,他跟几个战士被瞬间倒塌的房子埋住了。 “这小家伙命大。”抬着他的民兵说,听出来民兵们说的是小战士。 “是这位同志救的我。”小战士语气很重,还是奶声奶气的。平怀发发现小战士正用手指着他说。 “我救的你?”平怀发怎么也想不起来,黑天乎乎的,外面是我们的同志,里面是敌人,他就记得端着枪朝屋子里的敌人喊缴枪不杀。 “你推了我一下,我没有被倒塌的墙埋住。”小战士道,很天真。 忽然小战士朝他叫道:“你是我们的平队长!” 小战士认出他来了,他就是前线突击小分队平队长,他是新兵,开战前在平队长手里只是学会了打枪拼刺刀就匆匆跟着队伍走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平队长。”他忽然想到不能让任何人认出自己来。 “是哩,我只是在队列里见过平队长,跟你很像哩。” “奥,俺认错了?也是哩,平队长怎能在前线哩。” “你几岁了?” “十五。” “我推了你?” 小战士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狗蛋。” “狗蛋,这名字好,就吉利。”平怀发朝他笑笑。 他是自报奋勇参加上党战役的,他在敌占区区委是有任务的,区委动员年轻人参加收复县城的战斗,他亲自带着队伍上了前线。 他知道自己在区委是一个该死的人,快解放了,他这个特务是不会逃脱的,最起码兄弟栗旗书是怀疑上他了,并且还死死地盯着他,他知道若是换做别人他现在早就被枪决了。 栗旗书在共产党那里是个老侦查员,在遥镇他参加了国民党,栗旗书参加了共产党,本来他们就是各为其主各谋其职的。他帮国民党杀害了一位共产党县委书记,他是罪有应得的。 有时候他还在告诫自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吧,佛知道他,他没有参与直接伤害共产党的事件,他只是说出了那个县委书记刘保顺的身份。 县委书记刘保顺的死他是近因,不是他暴露了他的身份,也许他也不会死。 不过刘保顺的死是迟早的事,顶多死的时候不是那么惨。 难道他有错吗?他是一位国民党党员,他得为国民党办事,就像一位共产党员努力为共产党办事一样,忠心耿耿才是本份。 他不怪兄弟栗旗书怀疑他,因为兄弟是共产党,他也在忠心耿耿守本分。 即使他怀疑兄弟栗旗书是不是念手足之情故意要放他一马,但那些和他一块跟共产党八路作对的同伙同样是不会放过他的。 那个死心塌地做了鬼子汉奸的警备队队长万民绪已经派特务在四处寻找他,他不会让他悔过自新,他不会让他回头是岸。 他付出了代价将跟踪他的特务除掉了。除了兄弟栗旗书,只要对他的生命有威胁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他希望自己死在战场上,不希望被共产党把他当做特务汉奸将他枪毙在刑场上。 他虽然参加了国民党,但打鬼子是他跟兄弟共同的心愿。 七七事变前他跟兄弟栗旗书还有河口庄的刘保银、刘保顺弟兄两都是在遥镇从小就相识的好伙伴,游风约闹粮他们就参加了,后来还参加了天门会,他们都怀着一颗杀富济贫的侠义心肠。 开弓没有回头箭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跟他一起参加天门会的大哥刘保顺会死在他的手里。他跟刘保顺被共产党上级派到壶关县南部国民党阵营里成立秘密县委机关,那是多么的荣耀,他当时已经忘记自己是一名潜伏在共产党内部的国民党特务了,甚至他都不愿意离开共产党八路了。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不能躺在担架上,他没有受伤,他也是被那些受了伤和牺牲了的同志救的,他被同志们的身体压在下面,只是晕过去了,现在他感觉身上的各个器官都完好无损,他没有被倒塌的房屋砸伤。 “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能走。”他跟抬着他的民兵说道。 “那可不行,你可是英雄,谁敢说你没有挂彩,那得到了地方让医生看了真正没事了才行,我们就是支前的,我们还想当模范哩。”跟他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口音,像唱歌一样好听。 天气还没有大亮,他忽然觉得那声音好生耳熟,他乜斜着看了一眼那个跟他说话的姑娘,他害怕遇到熟人,他感到自己这个特务已经是过街老鼠了。 “这是去哪?”他没认出那姑娘,高挑个儿,头上系着围巾。 “遥镇,那是后方,医生和伤员都在那里。” 遥镇!那不是我家吗!我能去那里吗,他现在无法面对任何人,特别是跟他相识的人,他出去打仗就是要将自己彻底改变一下,即使为国捐躯了他也愿意。马上就要解放了,清除特务汉奸的时候也随即要来到了。 天渐渐亮了,他侧身看看四周,熟悉的山路就在眼前,真是要到遥镇了,我还被大家抬着,还是个大活人,这往后还有我自愿去死的机会吗,还有我为国捐躯的机会吗。 他原本想着到战场上去做一回烈士了,即使将来没有人能够把他当做烈士来敬仰来崇尚。总之,他是想尽力弥补他自己放下的罪孽。 刘福禄全家还在遥镇新宅时,支前的后方医疗队就在遥镇驻扎了。听说日本人已经从县城逃往省城了,剩下的伪军和国民党军占领着县城、潞府,马上就要解放了,刘福禄的二儿媳妇靳保贞慷慨地在新宅腾出了地方让后方同志们住。 他们河口庄的老刘家没想到还能给打鬼子的八路军后方医院提供帮助,他们家的四个儿子,两个已经为国捐躯了,三个女儿都参加了八路军,女婿刘达飙更是让敌人闻风丧胆,这些功劳给老刘家苟活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种满足。 老四刘保山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大汉奸,如今他还是好好的,那就意味着他没有做出什么遭害老百姓的事情,要不他早就跟其他的汉奸一样被上面枪毙了。 栗旗尚被抬到了新宅,靳保贞领着全家已经回遥镇给父亲过祭去了,眼下新宅里没有认识他的人。 躺在担架上一路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必须得从这个地方消失掉,乘还没有人能够认出他来的时候。可是那个小战士已经认出他来了,虽然他没有承认,认出来那是迟早的事。 假如没有人能够认出他来,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也有失踪的,也有辨认不清尸体的,他就想做辨认不清尸体的那个,死了的都是烈士。 对他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一次机会。 他自己清楚不会被医生检查出任何问题来,那样的话他就能及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要他再找到部队就会跟着部队离开上党到其它战场上,或者隐姓埋名把自己已经战死在上党战役上这个信息传播出去。 他希望自己不会被他的同僚们供出来,他们已经死的死枪毙的枪毙,他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烈士”。 他没有受伤就不会在新宅医院登记造册,他的理由是部队还在等着他出发,他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他没有受伤留在这里就等于是逃兵。 担架队一批接着一批放下伤病员又回到了前线,他离开新宅就混杂在担架队里。 出来新宅他的思绪又变了,他决计不再去前线了,万一到了前线就是他的噩梦来了,抓特务的公安就会站在他面前,他会戴上镣铐跟大汉奸万民绪那样受到人民对他的审判。 他不怕死,而是怕戴上这个与人民为敌的特务汉奸的帽子,他没有脸来面对家人面对同志们,解放了的人民欢欣鼓舞,而他却站在审判台上。 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或许躲上十年、五年或者三年他就能躲过这一劫,没有人再想起他这个打入共产党八路内部的奸细“蝎子”了。 要不他被当做烈士,那样更好,他就隐姓埋名度过这后半生的光景吧。 第327章 支前队长 第327章 支前队长 平怀法离开新宅后方医院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他是在逃吗,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假如他现在还在分区委的话,他就觉得会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他能够像现在这样自己给自己做主吗。 他是国民党员,迟早他会暴露这个身份,国民党那里他是不想去了,也不能去了,更不想再为他们卖命了。 当初也只有兄弟栗旗书知道他的国民党员身份,那个时候他们都是民国的官员,他加入的国民党还表现出他比兄弟先进了一步呢,还是一个真正的北伐革命者呢。 还有人知道他是国民党员的就是黎侯镇的几个同僚,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黎城独立团奉命来攻打壶关县城的时候他还在分区委,也就是见到了他们他才有带队参加上党战役的想法。 他是说着要找部队才出来的,登记名字的时候他就登记的是栗旗尚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他是改不了的,从黎城回到壶关他就用着这个名字,壶关的刘达飙(刘宝库)队伍里的同志都知道他这个名字。 忽然在他后面有人喊:“同志,英雄同志,你怎么会开小差呢?俺还要当支前模范哩。” 他不用扭头也知道喊叫他的是谁,怎么会遇到她呢,到了新宅他还注意了她一下,长的亭亭玉立的,他还想她这样的体态怎还参加战场呢。 他扭头看了一眼,后面还跟着那个小战士狗蛋。 “你喊我?” “你说喊谁呢,你可是上级给俺分的任务,丢了你俺可交不了差。” “交啥差呢,我不是好好的吗,我还要去找部队呢。” “找部队来这里干嘛,部队不在前线吗?” 他忽然发现他是跟找部队走的方向不一样,他这是要去黎侯镇。 “到前面有点事,顺便办一下。”他一时也想不好回答什么,忙调转话题问那个小战士:“你不是那个狗蛋,你怎也跟着呢。” “我叫他来的。”她忙回答。 “我即使受了伤也是个伤病员,你怎么跟着不放呢?”栗旗尚有点生气了,可马上又平静下来,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跟这样的小女子搭腔了,就连见的机会都没有。 “你是说我躺在那个病号房才算你完成任务了?”他又笑着跟她说,这姑娘有谁舍得冲撞她呢。 “不是,俺是要跟定你这个英雄上前线。俺还想伺候你哩。”她说道,还有点不好意思。 “伺候我?” “嗯哩,伺候你一辈子。”她瞪着那双撩人的深邃的眼睛看他,在担架上他没有看清她这双眼睛,那是一种凝重而不可逼视的目光。 栗旗尚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还是弄不懂她的真正意图。 “伺候我一辈子?啥嘛个意思?”他的心慌乱地跳起来,三十多的人了,自从父亲给他在家里养的那个童养媳,圆房还没半年就得病走了,至今他还是单身一条呢。 “你又不是狗蛋,真听不懂啊!装啥哩。”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要伺候我一辈子。” “你是打仗英雄啊,你还奋不顾身救了狗蛋,领导都知道哩。” “啥是领导知道?” “同志们也都知道哩,都传开了,夸你舍己救人哩,你不能不信,你现在成了姑娘们的香饽饽了,俺可不会错过。” “前几天在遥镇留下来的伤员,上面领导还给他们分配媳妇哩,他们可都是外省的。” “你了解我吗,我可是有媳妇的。”栗旗尚虽是对这位姑娘动心了,凭他现在的处境,他是不会掉进这个沟里去的,他首先是要摆脱眼前的困境,他不是一个八路军战士,他是打入共产党内部的“蝎子”。 “俺怎么不了解你,你不是遥镇的栗旗尚吗?在壶关区委工作,你是自报奋勇上前线的,谁不知道哩,再说你那有媳妇呢,你的媳妇早不在了,还哄俺哩。”那姑娘一连串地说,得理不饶人。把他都弄糊涂了,这姑娘到底是谁呢? 还说自己没有发现熟人,这怎么比熟人还熟呢。这还能跑得了吗? “你在哪认得我的呢?我可不是遥镇的。”他只是想能够想办法摆脱他们一走了之,若不是还跟着个狗蛋,他现在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 伪军头目万民绪曾经派特务去给他发指令,他没有二话就把特务杀了,现在那个狗蛋还背着枪。 “谁不认得你呀,还装哩,自从那炸塌的屋里把你刨出来就都认得你,要不也不会派狗蛋一路上照顾你。” “你是遥镇的?”他不再提上面的话题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俺离遥镇二里地,下遥村的。” “你叫什么?” “香姑,万香姑,下瑶村支前队长,俺还当民兵打过鬼子哩。” 他是不能再逃了,也亏是这个万香姑喊住他,不然的话他就会逃走了,可是已经有人认出他就是那个平怀发了,不是已经牺牲的烈士了,是伪装成烈士逃走了,那个小战士也能证明他。 潞城解放后接下来就是壶关解放,最后攻克长治。平怀发英勇参战,还在攻克长治城的战斗中立了三等功。 九月中旬,壶关县党政机关返回县城,二十二日壶关县党、政、军、民在县城西北仓后广场隆重集会,庆祝县城解放。 十月,平怀发被县委任命为城关区公所副区长。这一切就像一场春梦萦绕着他,他现在还弄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与其说他愿意这样,倒不如说有一股子力量在他身后推搡着,让他身不由己。 兄弟栗旗书调到地委工作,独立营营长刘达飙随部队南下,难道这是命运吗?最了解他的甚至是怀疑过他的人都离开他走了,最最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也了却了他的心愿的就是汉奸万民绪在被捉拿押解的过程中被一颗流弹打死了。 在上级关于开展反奸反特运动中,平怀发一马当先,跟着政府掀起了反奸清霸运动,在县城揪出了暗藏的国民党、三青团特务,公审了认贼作父、罪大恶极的连死去的万民绪在内的王华哉、张嘉祥等对壶关人民放下的罪行,对他们宣判死刑当即枪决。 当天晚上,平怀发思绪万千,悲喜交加。这一切该归功于谁呢,是机智勇敢的自己还是多情善良的万香姑呢。 在老爷岭,二十团和十四团克服秋雨连绵,道路泥泞的困难,一路向北疾进,强行军二十多公里,终于在国民党军大部队到达前,赶到漳河西岸的土落村地区。 他跟随的太行纵队从当地群众口中得知,就在一个小时前有一百多名国军骑兵已向沁县方向逃窜。团里命令部队立即展开,占领防御阵地。 他在的一营北渡漳河控制河岸阵地和渡口,二营、三营和团直占领土落村制高点,截断公路。 刚部署完毕,国民党军突围部队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股向漳河边拥来。他所属的三连连长化妆成国民党军官,命令一股国民党军原地休息整顿,国民党军在慌乱中听令,就在此刻三连趁其不备突然冲击,一次俘虏国民党军五百余人。 此时,国民党军主力开始向团阵地进攻,企图打开缺口逃跑。他们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向一营阵地发起冲锋。一营与国军激战数小时,毙伤其六百余人,守住了阵地。 战斗中,营长牺牲。他带着战士们高呼着“我就是营长,打啊!冲啊!” 这时二营、三营的战士杀过来,连续击退了国民党军八次冲锋,毙伤近千人,他们没能前进一步…… 上党彻底解放了,他没有跟随部队南下,还归回了他的工作岗位。小战士狗蛋也随他留在了区上,当了区上的通讯员。 就在他受到区委表彰的那天上午,万香姑来跟他求婚了。 这在当时就是个时尚,支前模范追嫁战斗英雄,也叫美女嫁英雄,上面都支持,还大力提倡。而且在解放区宣扬男女婚姻自由,反对父母包办,破除封建,妇女得解放。 平怀发庆幸自己就是老天在保佑他,他在战场上立了功没有再跟部队南下就是他的本意,他还惦记着万民绪,只有万民绪在这个世上消失了,他才有机会活着。 他配合区上捉拿特务汉奸的时候曾冒险要亲自除掉万民绪,否则让他有机会参加审讯,他就有被暴露的危险,到那时即使他再有功也是徒劳。 万民绪却被流弹打死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不过他在后来是没有再与人民为敌的,他是悬崖勒马了,他没有亲自杀害刘保顺,他也不愿意让刘保顺去死,他也没有想到刘保顺会死的那样惨。 但是刘保顺的死确实跟他有直接的关系,刘保顺的死就像一个影子时时在他的身后跟着。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会跟定共产党八路军好好干的,他已经改过自新了,这个上天可以为他作证。 他跟万香姑登记的时候他把名字改成了栗旗尚。 第328章 落户 刘保山那日在父亲的祭日上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全家人就他是几乎当了鬼子的汉奸,开初他还是受姐夫张云虎的影响,没想到人家是共产党的侦查员。 现在守着河口庄空空的老宅子和几亩上好地,刘保山思绪万千,昔日父亲偌大的家业在他手里已所剩无几了,县城里的生意在鬼子的掌控下不但没有盈利还缩水了一半,另一半他捐献了上党战役。 现在虽然说是一贫如洗了,却没有站在人民的审判台上,这是他最大的造化,这多亏当初他没有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也多亏姐夫刘宝库给他提供了帮助八路军的那些机会。 不过他本来就没有想与人民为敌,他家这些革命者一直就影响着他,他就是想乘这个机会多做些生意,守住父亲留给他的这份家业。 悬崖勒马啊,他有时候对自己感到很幸运,多少汉奸都被人民审判了,而他却是功臣。 他忽然发现他跟父亲在任何方面都相似,论性格呢还是论长相,他面对着镜子仿佛是看到了父亲的影子,高大的身材,笔直的腰板,关爷神像似的没有表情的那张脸。 眼下在解放区的百姓都忙于落户,有不少从战场上下来的伤病员愿意留在本地的县区就给他们落实户口,分房分地。 而他刘保山现在是两地户口,在河口庄有他的户口,在遥镇父亲还给他落了户口,目的就是要他守着遥镇的新宅子。 对于遥镇那个新宅,刘保山也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父亲从来就没有跟他提过那里的事,他是排行老四,即使该知道一些那里的事也轮不上他,那先得轮了他的三个哥哥。 现在三个哥哥都去世了,两个被追认为烈士,还有他的姐姐保杏(江平),姐夫刘达飙(刘宝库)、张云虎。给他的脸上增添了无限的光彩。走到哪里他的腰杆都挺得笔直笔直的。 面对眼前的落户问题,他选择了遥镇,把河口庄里的房产全部给了两个嫂子。他选择遥镇落户的目的就是要让河口庄的人彻底忘掉他曾经是个汉奸,这是他离开河口庄的理由。他要在遥镇重起炉灶,重新做人,给父亲守住这份家业。 再者他选择遥镇主要还是冲着那新宅去的,这是他压在心底的想法,当年他跟父亲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还小,现在他已到而立之年了,他常常把新宅和父亲联系到了一起。 他感觉父亲在新宅里有他的秘密,他所听到的不一定就是假的。要不在父亲当年那么辉煌的时期,不只是交给他的那点资产。在抗战时期父亲还给八路军民兵捐献了不少钱粮。 父亲跟他的性格一样,心思重,不怎么注重表现,更不会高调浮夸,是个不张扬不显财的低调子人。 可是父亲临死前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遗嘱,难道他还有谁可以信赖的吗?在鬼子入侵前,他知道父亲对他就是十分的不满,熬到解放了,他的汉奸罪名也洗清了。 不过他知道,父亲在去世的时候也是很突然的,使他始料不及的,也许是他们父子都没有赶上离别前的那一刻?。 新宅的大门被一把大铁锁锁着,他从兜里掏出在家里取的钥匙打不开那大锁,上党战役期间被八路军伤病员占用过的痕迹还在大门口残留着,有伤员使用过的拐棍,上面一头还缠绕着软绵绵的海绵,有缠伤口的纱布…… 那种没人住的凄凉让刘保山阵阵心寒。 几个左臂上带着一个扎有红心小袖标的村民朝他走过来,那袖标上写着“农会”两个字。 他知道他们是农民协会的,是现在最有说话权的组织,河口庄也有,他们的几十亩上好地都是农会分给贫农的。“一切权力归农会”,大家都叫的顺口了。 “农会同志,这是我的老宅,我刚刚回来。” “先前在哪?有证明没有?” “有,有。”他将证明掏出来。 “家里几口人?” “四口。” “四口?这么大的宅子。” “那好吧,你得上村农会一趟。” 他被几个农会队员带到了村公所。 跟他谈话的是农会主席,姓赤叫赤隆韬,刘保山觉得他有点面熟,姓赤?好耳熟,看他盛气凌人的样子,也不敢对他细端详。 农会主席是代表农民的利益的,他刘保山是个经商的,不纯粹是没地没房的农民,他父亲给他留下的新宅就能说明他至少是站在富农这一边的。 “你是刘福禄的儿子?”赤隆韬问。 “呃,老四,老二老三都是革命烈士。”刘保山道,这句话他到那里也是脱口而出的,习惯了,不过也很管用。 赤主席明显温和了,从脸上就能看出来,眉头舒展了嘴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组织上知道,不过你的新宅得腾出几间来给几位上党战役下来的伤病员住,他们现在还住着破庙。” “那是啊,打上党战役不是把新宅给八路军做了后方医疗室的吗?专门让伤病员同志们住,现在钥匙都不在我这里。” “这个组织上知道,钥匙在村农会,但是要得到新宅主人的同意,若是你父亲还在的话就轮不到你做主了。”赤主席道。 刘保山觉得他还是跟他冷冰冰的,就因为他做过“汉奸”?那证明上明明写着他不是汉奸,但是他曾经是鬼子的商会会长,历史的轨迹是改不了的。 “你同意了,就先让伤员同志暂且搬到里面。” “同意同意,为解放胜利做贡献,在所不辞。” 这次刘保山是一个人来的,他就怕遇到对他不理解的人,至于新宅他住不住还无关紧要,他即使到了遥镇也会携全家到壶关县城的,因为那里的生意还在,他还得经营。 他就是觉得新宅里有父亲的什么秘密,他不相信父亲荣耀了一生就这样不吭不言地走了。 “等我进去收拾一下,让同志们搬进去。”刘保山跟农会主席说道,若是钥匙不在农会的话,他会将那锁子砸了换把新的。 分房分地在河口庄也开始了,哪几家大户都被没房子的农民分了房子,他是知道的,像王天印家的房子,农会没有通过一直在外的儿子王加举就把房子分了,只给王天印留下三间主房,没多久王天印死在了河口庄炮楼里。儿子王加举回来跟同门本家草草将他安葬了,他的一生就这样了结了。 刘保山对农会分他的房子没有任何怨言,就像当初鬼子占领县城的时候他担任了鬼子的商会会长后来又为八路军办事一样,到什么时候就说什么话吧,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看来他的新宅已经被农会盯上了,就等这里的主人来,或者也跟王加举那样,等不到主人来农会也有权分了你的房子。 他来过新宅的次数很少,即使来过也是对什么不闻不问的,甚至他连新宅的各个角落都没有到过。 这次他就是来新宅摸摸情况的,正好遇到农会要分他的房子,其实农会对他来说还是挺尊重的,不然的话不会等到他回来,也许是父亲在这里积下的恩德? 四合院里跟大门外一样,都是伤病员留下来的痕迹,没有人在后方医院搬走后清扫一下,前方在打仗,撤走的人也是匆匆的,谁还顾及清扫院落呢。 中间的主房被锁着,是父亲跟家人住着的,楼上楼下偏房十几间,大部分都住过伤病员。兜里的钥匙都能打开锁着的门,那是二嫂靳保贞给她的。父亲生前对二嫂就有偏爱,父亲是觉得对不住她,做了二哥的媳妇就没有圆过房。 主房两侧各有二间偏房也被锁着,看来被锁着的房子都是父亲跟家人住的地方,父亲有什么秘密一定都在这些被锁着的房子里。 没有人住的四合院感觉是阴森森的,日头只是在正晌午照进那一会儿光,还是照在门脑窗的上方,他在河口庄和县城住惯了那低矮的平房,看着这深奥的宅院让他毛骨悚然。 刘保山记不得在新宅住过几次,那还是他在童年的时候,过来童年他就在河口庄的文庙上学了,那是父亲开办的学堂。后来又到了县城学校读书到接了父亲的生意。 他对新宅是陌生的,那朱色的立柜矗立在后墙,中间夹着丈余长的三格平柜,平柜前放一张桌子,桌子两边是椅子。他记得父亲一贯是坐在左边那张椅子上对他们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西面是帷帐,东面是通往楼上的楼梯。整个屋子是一抹的朱色,有一种压抑的专注,就像父亲那张专注的脸。 他关注着屋内每一个角落,希望能看出一丝引起他能够注目的地方。墙壁里?隔层中?还是房梁上?那都不会是父亲要关注的地方,因为他知道新宅不是父亲亲手置盖的,而是买下遥镇保长的。 当时这个宅子是因为在里面睡觉的人在半夜就被小鬼抬出来了,没有人敢住了才卖给父亲的,卖给父亲后好像就没有这事了,是父亲的魂魄能够吓跑宅子里的小鬼? 第329章 空罐罐 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事,可是这事情又发生在自己的父亲身上,一种茫然的感觉。 他还听说这个宅子里经常闹鬼,那保长跟家人不敢住了才卖给父亲,父亲生性胆大,那些阎王小鬼害怕父亲?或者是父亲找法师给家人画了一道护身符?父亲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这些事,他也是道听途说的。 他要在农会给他的新宅分配住房的新主人未来之前找到父亲在这里的秘密,他决意要这样做,他不相信父亲在这里没有秘密,他不相信父亲就是世界上那个不怕鬼的人。 也只有在父亲住着的房子里,其它的配房里是不会有什么秘密的,否则的话那些被捐献出做了后方医院的房子就未免出问题。 他在柴房里找了一根铁锹,先是在脚地一尺一尺地敲打,希望能听出什么异常的声音来,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地下,不会在墙皮里也不会在梁上、房檐上的某一个地方。 他还是那句话,父亲不会什么也没有的。 整个堂房都翻遍了,没有发现他所希望的。唯一的就是正堂前的大木柜和两边的立柜下面没有翻,难道就在那个地方?也除非在那个地方,堂前中间的柜子就像一座小山屹立在那里。 夜深了,他躺在父亲的帷帐里,父亲一生生育了四个儿子,老大老二老三他们都相继走了,现在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也是唯一的继承人,其实,刘家也没有谁在跟他挣什么了,刘家现在大小人员的去留都是由他安排的。 为什么父亲临走时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呢,难道真的是父亲走的匆匆没有赶上跟他说什么?还是父亲就没有什么跟他说?或者父亲不想跟他说?还是说给了别人,是姐夫?不可能!是嫂子?二嫂靳保贞? 哦!他是汉奸,父亲生前是对他有成见,就是他不舍得帮助姐夫成立村民团,那还有情可原,后来他为八路军共产党做事了,他不是汉奸了。 父亲一定是想着自己身体还健在,还能活些时候,没有机会跟他说什么,后来走的突然,因此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 总之,现在他在刘家是当家人,刘家全是他的,他说了算,两个嫂子是听他的,姐妹们就不用说了。 他是刘家唯一的一条根了…… 从楼口处顺着楼梯忽然走下来一个红颜婆婆,手里住着一根拐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那毡帽上镶着许多明晃晃的银扣子,脖子上挂着黄灿灿的金链子,又像道士的佛珠。 红颜婆婆手里的拐杖点着楼梯“咯噔咯噔”地响,忽然看着他在父亲的帷帐里躺着逍遥自在的,她的眼睛冒出来火星,将他的帷帐点着了,大火烧起来……楼梯也忽然着火了,红颜婆婆从楼梯上摔下来…… 他惊出一头汗,大叫着“救命”,他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风声“搜搜”地,是春风,感觉很凄凉。 忽然楼梯“咯噔咯噔”地响起来,就像他梦里的响声一模一样,“咯噔咯噔”,有节奏地响。 是“红颜婆婆”?他从帷帐里伸出头来,看不到刚刚梦到的那个红颜婆婆。 是“脉气?” 他可是听说新宅曾经闹“脉气”,闹鬼是不够文雅的说法,闹脉气才是很文雅的说法。 是父亲跟母亲进来这个新宅的时候将“脉气”冲了。他还听说新宅在半夜里就把在屋子里睡着的人抬出来了,他若是不被那梦惊醒是不是也会被抬到院子里? “咯噔咯噔”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下意识弯腰将自己在炕下面放着的一只鞋子朝楼梯扔过去。 那声音顿时就没有了。鞋子是辟邪的“污物”?他也是听年老人说过的,都说恨见灵,现在那“咯噔咯噔”适应消失了。他开始害怕起来,难道真的有闹鬼的事? 他是不相信这些,可是不解的事情就在他面前发生了。 “咯噔咯噔”的声音又响起来,他又把另一只鞋子扔过去。 东西厢房是他们兄弟姐妹住过的地方,跟堂房通着,里面也有楼梯,一直通往楼上,白天他在东、西厢房也是在脚地一尺一尺地敲打,没有发现他想要的。 晚上他不敢再住在父亲的帷帐里,就住在他们曾经住过的东厢房,开始是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木质楼顶,看着从外面透过窗户进来的那点微弱的夜色,不过再没有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 他开始怀疑宅子里是有那个说法了,就是在闹“脉气”,在闹鬼哦,看来他镇不住属于自己的宅子了,也跟这里的保长一样,好歹他还没有被半夜抬到院子里,第二天早上他还好端端的在炕上躺着。 白天他将新宅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决心响应农会的号召,按照农会安排的,将宅子里的空房留给那些从前线下来的伤病员同志们住,也许他们来了,这里的“脉气”就改变了。 虽然他很在乎这所新宅,不知道当初父亲是花了多少钱将它买下来的,可是现在拥有这么大的宅院就等于自己最低是一个富农。但是现在地主富农是吃不开了,不是那个时候了,你越富有越会遭到群众对你的斗争。 在河口庄他家的地都分给了没地种的农户,他们全家就不会按地主对待了,这也是他积极响应农会的号召的,父亲就是个开明豁达的人,他也是。 但是再豁达他也不能把新宅的主房让出去,他还是这里的主人,那里有祖宗生生不息的根脉,他要继承祖宗在这里创下的“基业”。 他回来一趟河口庄,将媳妇刘宝贝接过来,两个儿子在县城读书。 他将刘宝贝接过来是因为他在新宅感到害怕了,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也没有,即使他不怕鬼不信神也得有个搭伴儿。 刘保贝很不情愿跟着刘保山来遥镇落户,她不知道刘保山来遥镇落户的真正用意,在县城里的四街随意到那个街落户也比遥镇强。 可是她就是拗不过他,他说过那是父亲一生置办下来的宅子,不能在他手里给丢了,两个嫂子都是革命烈属,不能让她们离开河口庄。… 刘保贝跟着刘保山在新宅父亲的帷帐里住了三夜,那“咯噔咯噔”的声音却没有出现,他也没有再梦到那个红颜婆婆。 难道刘保贝比他命硬?若不是的话,那个梦和那个“咯噔咯噔”的声音如何解释呢。 越是这样他越是对宅子感到莫名的恐惧和神秘,更感觉到这里一定有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看来他得将他来新宅的意图让刘保贝知道了,因为那个离奇的大木柜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撬动的。 果然在那个大木柜下面发现了活动的方砖,方砖下面是用炉灰铺盖的,挖掉炉灰发现了一块大木板,木板下面有三口黑坛子,黑坛子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刘保山夫妇看着三口空空的坛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分明是地下埋藏金银财宝的罐子,怎会是空的?莫非是父亲将财宝支援了前线?他了解父亲的性格,他是不想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他了,因为他在父亲眼里是个让他不信任的儿子。他是不会再给他留下任何东西的。 “也许是父亲给了两位嫂子?”刘保贝也是这样说。按理也该这样,虽然哥哥牺牲了,还有守着哥哥的两位嫂子呢,她们跟他也是一样的,也该分到父亲的一些家产。 父亲可是对两位嫂子极端照顾的,二嫂施育儿跟二哥刘保顺圆房后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大嫂靳保贞跟大哥刘保银婚后连面都没有见过。 现在他已是刘家的唯一掌门人了,他一定会像父亲那样关顾好刘家每一个人。 没有让农会的同志来追,刘保山就主动到农会回报说:“宅子收拾利索了,让同志们搬进来吧。” 按照政策他的新宅能分给三位伤病员同志安家,一时间,刘保山的举措在遥镇成为了榜样,农会号召其他有房户要向刘保山同志学习,自觉腾出房子给伤病员同志们住。 刘保山最懂得农会的政策,不能等农会给你提出来,如果农会要提出来分你的房子,你想给那间房不想给那间房就由不得你了。 刘保山的举动就连农会主席赤隆韬也跟刘保山认了亲戚,他是赤岗的儿子,他的姐姐施育儿嫁给了刘保山的哥哥刘保顺,开始他以为他就是一个汉奸,根据进一步对他的了解,才知道他这个汉奸是好的。 开初难道赤隆韬不知道他是刘保顺的兄弟吗?那时他还背着“汉奸”的黑锅让人像躲瘟疫那样离你远远的呢。要不是遥镇公开了的党组织给他做了不是汉奸的证明,他现在还是被人无端的唾弃呢。 你赤隆韬不是国民党县长赤岗的儿子吗?怎么还嫌弃我这个伪商会会长来呢。后来刘保山才知道,赤隆韬可是从二十七军起义过来的国民党员。 并且赤隆韬跟他的那个阎锡山时期国民党县长的父亲赤岗彻底决裂了,听说赤岗跟定阎锡山与共产党为敌了。 第330章 四省院 从庙上搬到新宅的三个伤病员分别是陕西、湖北、河南人,被那些好事者称为“三省户”,连刘保山这个山西人,一所宅子住着四个省份的人,没有几天新宅就被那些好事者称为“四省院”,也就是说一个宅院住着四个省份的人。 叫了几十年“新宅”的刘家买的栗家的四合院被“四省院”这个新名词覆盖了。 四省院的伤员在战场上伤的不是那么重,一个陕西的名叫黄淘,是太岳纵队的战士,左腿被子弹打穿,做了手术,腿上缠着绷带,每天夹着拐杖在新宅出出进进,年龄大概三十左右,他已经跟村民混熟悉了,性格外向,每天不沾家。 一个是湖北的小伙子,名叫孙文盛,也是不满三十的样子,是冀南纵队的,班长,右臂被炸断了一截,每天在新宅里练习左手干活、写字。 一个是河南的,太岳纵队战士,名叫宋琦,数他年龄小,刚刚二十出头,头上缠着绷带,看上去他伤的最重,其实他是被弹片、土石炸晕的,听他讲述他是被埋在土里刨出来的,医生开刀将头上的弹片取出来,现在已经基本康复。 他们来到新宅安居后,农会从妇救会给派过一个会做饭的妇女民兵,名叫张小梅,每天三顿饭做给三个伤病员。 从前线下来的伤病员伤好后,部队已经开走了,他们随自己的意愿想去找部队就去找部队,想在本地留下来,就给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 当地农会为了支援解放,安抚那些伤病员,使他们有个好的归宿,这也是在支前,是当时农会的一项光荣任务。农会还鼓励当地妇女跟伤病员们结亲成家。 四省院的三个伤员老家都没人了,在那里落户也一样,在这里还能得到老百姓的亲睐,把他们当做是功臣,谁愿意回家呢,再说老家现在也正准备开战,这里是解放区,生活有农会照顾,还能成家立业,何乐而不为。 自从三户伤病员搬进新宅,刘保山跟刘保贝就没有回县城,县城的生意有雇员在照料,现在解放了,不是以前日本人在的时候了,事事都得操心。 再说了,日本人逃离县城后,他把店铺大部分都支援了上党战役,以弥补他这个伪商会会长给自己带来的过错,尽可能让共产党的政策对他的这个汉奸进行宽容。 安置了三户伤病员,使刘保山又一次在良心上得到了进一步的安抚,他就是想要自己走到一个合格公民的原点,甚至再更好一些。 他清楚,这里解放了,不是国民党更不是日本人的天下了。他真的跟他父亲刘福禄一样,有一种运筹帷幄的长远打算。 每走一步他都要小心翼翼地让农会说他好,只要农会说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现在他不在乎有多少钱多少粮,有钱也得捐出来,大家一块花,有地你得捐出来,大家一块种。 三省户搬进新宅没多久,农会就让刘保山去领地,他在遥镇下户了,等于是遥镇的人了,在这里生活就得有地种,虽然他在河口庄也有自己的地,但是现在是在遥镇落户了,落户了就要给分地。农会提出:“耕者有其田”,不管是外来户还是本地户,一律平等。 三省户也分别分上了田地,他们是解放功臣,他们的地都是上等地,这也是等于农会在做支前活动,让前线的战士们放心,他们有群众的支持,当地农会就是他们的坚强后盾。 赤隆韬是公派到遥镇担任农会主席的,他也是在解放县城的战役中挂了彩被留在地方,部队开走了,他被区府安排在遥镇。 按民国时期的行政区划,他的那个小庄子属于遥镇主村管辖,母亲焦翠花已经年迈,还需要他照顾。 父亲赤岗跟了阎锡山后在省城又成了家,现在可能还在省城,他们父子已经中断关系好久了,原因就是他随二十七军新兵营投工“叛变”,父亲还因为他的叛变受到处分。 母亲焦翠花就有妻子任仙子照料,婆媳两个一起生活。 刘保山在遥镇化成分被化为雇农,要按他在河口庄化成分必定被化为地主成分,这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家庭有土地的,但基本是自给,不雇佣不收取地租,属于“中农”。中农还要分“上中农”、“中农”和“下中农”。 如果家庭在农忙时也雇佣临时工,要算取雇工与自己全家劳动所得的比例,叫做“剥削量”,剥削量超过百分之二十为“上中农”,属于不被依靠的对象。低于百分之二十为“中农”,属于“团结对象”。 如果家庭收入不足,尚需出外打工,为“下中农”,属于被剥削的依靠对象。如果家庭只有很少土地,主要收入依靠打工,为“贫农”。如果家中没有土地,完全依靠打工为生,为“雇农”。 “雇农”、“贫农中农”在当时属于农会里的主要骨干。 刘保山划分为雇农后,不知道谁揭发他是一介商人,老家也有土地,还担任过伪商会会长,不能划分为雇农。 刘保山到农会辩解说他家的地是父亲的,他虽然在县城经商,可他是积极捐款给上党战役的唯一商户,再说他在担任伪商会会长期间曾经秘密给共产党八路军搞粮食日用品还给八路军购弹药等等,办了许多好事。 赤隆韬跟他说:“这些你得到上面弄个证明过来,凭嘴说不行。” 分地的时候栗旗书来了家一趟,按政策界定他家被化为地主成分,现在栗旗书被调黎城担任县公安局政治指导员(政委),他说: “是地主就是地主,有革命的地主,也有反革命的地主。只看成分问题不等于说你就是该斗争的坏蛋,只要你为国家做了好事,那本帐里都给你一笔一划地记着。”栗旗书道。 听了栗旗书的话,刘保山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回了一趟壶关县府,把该证明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交给农会。 最后,刘保山在遥镇化了个中农成分。他虽然没地,但是他县城有生意,不是一无所有的贫雇农,起码他还有帮他站柜台的雇佣。 中农就中农吧,总比地主富农强,只要在“贫下中农”的队伍里,他就能踏踏实实在遥镇居住。在他的脑海里至于划分成分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父亲的正堂上那两个大圪洞(储粮木柜子)下面的三个空罐罐。 三个空罐罐里面要装多少金银财宝呢,就按最低的铜钱算,父亲临终前都不会花掉那三大罐子的铜钱,若是银子呢?再别说金条首饰之类了。 父亲不可能把这三个罐罐里的东西都交给二嫂三嫂吧,他也不是突然去世的,他在临终前一定是有了准备。 在新宅里住的这一段时间里,他还走访了遥镇的老一茬人,听他们讲述了父亲刘福禄初进遥镇在新宅落脚时候的情景,讲述了栗永禄为何将新宅卖给了父亲。 栗永禄的父亲是个什么情况,还讲述了他的堂叔栗四是怎么死的。虽然都是一些不能够确定的传说,但都不能是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有风就有浪。 他连父亲跟母亲的那一段离奇的姻缘都听了个透切。虽然他是后来的母亲生的,但是他都为父亲跟前任母亲的遭遇感到由衷的羡慕。 自从叫来妻子刘宝贝,他的那个从楼口处顺着楼梯忽然走下来一个红颜婆婆,手里住着一根拐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那毡帽上镶着许多明晃晃的银扣子,脖子上挂着黄灿灿的金链子,又像道士的佛珠的梦也没有了。 说来也怪,他何能梦到明晃晃的银扣子、黄灿灿的金链子、道士的佛珠呢,都说梦是白天的优思,他也没有优过这银扣子、黄灿灿的金链子、道士的佛珠,难道梦也有它的灵气? 红颜婆婆手里的拐杖点着楼梯“咯噔咯噔”地响,忽然那个红颜婆婆变成了他的父亲,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败坏祖宗的汉奸,你个吃枪子的汉奸……” 父亲拿着拐杖朝着他的头打过来。 他想跑又觉得跑不动,父亲就要追上他了…… 他睁开眼,感觉是怀里的妻子在用手使劲地捏他。 那响声又出现了,“咯噔咯噔”。 第331章 嫁给战斗英雄 栗永禄生前最待见的小妾秋儿被通房丫头慕容儿代替做了正房十年后才给他生育一子,起名子叫栗旗炳,栗永禄把这个儿子视为珍宝,这也跟他最待见的秋儿有关。 在栗永禄六十大寿那年,正房慕容儿去世了,加之栗永禄将三个小妾捐献参加了义和团没回来,身边的妻妾没谁了,自然秋儿当了家做了主。 三年过后栗旗炳说了一房媳妇,一年后又生下一子一女。在刘福禄眼里,这三儿子栗旗炳比上老大旗尚老二旗书是最务正的。虽是庶子胜似嫡子。 事实也是如此,给旗尚、旗书早早讨了两房媳妇没有一个给他传宗接代,在刘福禄眼里就是不务正业,每天在县城官府里参加参加这个党派,参加参加那个党派,打打闹闹,混吃混喝,是两个不当山(靠不住)的料。 栗永禄临终前嫡子旗尚、旗书都不在他跟前,差人去通知二人说是继承父业的事,他们都是推说有老三在,家里的事情就由他做主了,什么嫡系庶子的,民国了,不兴这个了。 栗永禄无奈,就那样不明不白地走了,生前连句话都没有机会给老大老二这两个嫡子交待。 后来小鬼子来了,栗旗尚栗旗书都参加了抗日工作,家里的一切更不用说了,都落到了老三栗旗炳的身上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事莫测。如今栗家栗旗炳被划分为地主成分,虽然没有欺负过老百姓,但是家里有雇佣,属于不劳而获所生存,是变相的剥削阶级。 栗旗炳的两个子女也长大了,儿子叫栗新民,女儿叫栗新颖,这两个名字还是姑姑栗旗修给起的。 姐妹两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道该怎么办,听说镇子上和临近村庄有的地主分子扫地出门(没收家产赶出家门)了,甚至有的地主分子还给他开批斗会,给枪毙了,家里的子女都跑外面自谋生路了。 好歹伯父旗尚、旗书和姑姑旗修都是官府里的人,也许是农会看了他们的面子放了他们栗家一马? 最后还是姑姑旗修给他们出了个主意。 住在四省院(新宅)的太岳纵队战士河南的宋琦伤好了,不想留在遥镇成家立业耕种分到的土地了,听说镇上要招兵,就到农会登记写申请,决心要到前线。 农会针对他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没有伤筋动骨,批准了他的申请,按照农会定的针对光荣参军的青年如正在婚龄期而还没有成婚的,农会就要为他作主给他说一房媳妇,好使他们在前线安心打仗,解除战士们的后顾之忧。 也正好给他们做饭的那个妇女民兵张小梅还没有婚嫁,农会派人给她做了思想工作,要她看看那个宋琦行不行。 张小梅那有不行的,就在当时的形势下那个姑娘不愿意嫁给战斗英雄,那可是根红苗正的。还能得到农会的表扬和照顾。 证婚人就是农会会长赤隆韬。新兵临走前三日必须给他们举行过婚礼,给他们圆房,让他们一对新人度过至少三天婚期(蜜月)。 轮到宋琦时,他是吞吞吐吐的,一会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一会说他出去打仗也许就不会回来这里了,他要回河南老家了,总之是不想跟张小梅结婚。 农会的工作人员对照他们两个,也不是人家张小梅配不上他宋琦,就报告给农会主席赤隆韬。 赤隆韬专门找到宋琦问:“你不是说老家没有爹妈了?怎?农会给你成个家说房媳妇,人家还满心乐意,你怎还不乐意了?” 宋琦还是吞吞吐吐的舍不得说。 四省院那个冀南纵队湖北的小伙子孙文盛给赤隆韬写了个条子,上面写道:“人家宋琦可能跟那个栗新颖小姑娘有意了。” “心里有对象了这还不敢说吗?还去战场上打仗里,这怕啥,这是跟农会说,也不是旧社会那个封建制度了,农会会给你做主的,农会就是你的衣食父母啊。”赤隆韬看后笑道。便派人到栗家去唤栗新颖。 给农会会长写条子的孙文盛是碰见宋琦跟栗家的栗新颖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那还是一个没有星星没有一丝风吹的漆黑的夜晚,沉闷的空气压抑着,要下雨了。 孙文盛睡不着,出来屋子在高深的四合院青石台阶上坐着,忽然听到宋琦的屋子里传出来窃窃私语声。他的屋子跟宋琦的屋子就紧挨着,坐到他的屋门出来的台阶上就是宋琦的窗户下。 “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星光。”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就是俺这个河南人黑夜的月亮黑夜的星光,是大热天的水,天上的彩虹,冬天里的火。”这是宋琦的声音。 他们的语气都是轻飘飘的。 “俺没你有文化,俺没有读过书,小鬼子一来,学堂就停办了。”那女子道。 “俺也没有文化,是在部队学的,这几句就是专门跟你这种人说的,俺早背下来了。”宋琦笑道。 孙文盛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知道那个说话的女子是谁了,就在下午他就见宋琦跟那个姑娘在四合院大门外的打麦场上站着。 打麦场上有两朵麦积(打完麦的麦秆堆积在一起),他们是在那个麦积背后私会,不想被他发现了。 回来后孙文盛就问宋琦:“还躲我,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担心我把你告到农会。” 宋琦脸都急红了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在当时遇到这些情况要把你告到农会就是大罪了。 “你告诉我那小姑娘是哪家的,我就不告你了。” “栗家的。” “那个栗家的?叫什么。” “地主栗旗炳家的女儿,叫栗新颖。” “哈哈嘿——吓死你了,我告你啥,你也没有媳妇,你们这是在谈爱情,现在时兴的,还告你啥。”孙文盛笑道。 “我说也是,就是也害怕,还是不冠冕,偷偷的,心直跳。” “那我就给你做个红娘吧,有拉线的了,就冠冕堂皇了。” 空气不在沉闷了,随即起了风,头上已经有了雨星。孙文盛清楚要下雨了,看看那窗户,还不舍离开,反而靠了上去。 “哗哗!”下雨了,起风了,风从四合院的风楼口刮下来,风里夹着雨花。 栗新颖找到姑姑栗旗修,栗旗修就是给侄女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她嫁给一个战斗英雄,现在有的是,都在乡下养伤。栗旗修现在分到平顺县妇救会担任主席。 栗新颖理解了姑姑的用意,她虽然没有念过书,可是有一个聪明的脑子,新宅就现现成成有一个战斗英雄,就是宋琦。上党战役中她还参加担架队支前抬过他呢。 “你还记得俺用担架抬你的时候不?”有一天栗新颖故意到四省院见到宋琦打岔子。 宋琦哪能知道是谁抬过他,他当时还不和死了一样,要知道是这个小姑娘抬的他,还会不记得。 “你来问俺这干嘛,想让俺谢谢你咧不是?”宋琦道,自当兵后他还没有遇到过有小姑娘跟他搭腔的事情,连见也没见过。战场上那有小姑娘呢,尽是灰秃秃地血肉模糊的老爷们。 “这原来是俺家的老宅子,俺是来看看究竟是那个战斗英雄住上了俺家的老宅子。” “你就是被农会化为——”说到这里宋琦忽然转了话题:“你叫什么咧?” “栗新颖。” “怎哩,你觉得俺是地主分子不?” “没没没啊。”嘴里随不承认,内心已经对这个地主家的小姐不在上心了,不在惶恐了,最起码他觉得他这个战斗英雄在她面前是有了足够大的底气了。 “俺的姑姑伯伯们可都是打过鬼子的,跟你一样,只是没有负过伤。”栗新颖道。“俺还参加了妇救会哩,地主怎?俺要跟地主决裂哩。” 栗新颖走后,这个宋琦却是不好好睡觉了,紧闭在心里的那扇春季桃花的心门打开了,青色透明的心底开始有了对异性的遐想。 他盼着那个栗新颖再次到四省院里。 几天过后,他在四省院的门前打麦场上看见了她,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要靓丽和清纯。 打麦场上有两堆麦积垛,是那些大户人家堆积起来用来喂牲口的。有一间房大,上面还用麦节泥摸了坡,不怕雨季来了把麦积淋烂了,牲口不吃了。 麦积垛周围还有一堆一堆的麦秆,村上的童儿经常来麦秆上玩耍藏猫猫,用麦秆打仗,就像打雪战那有,麦秆很干净,白黄白黄的。 麦积垛旁经常有玩的。 宋琦一出大门栗新颖就看见了他,其实她就是来这里等他出门的,不知道她在这里等待了多久。 “你怎么在这里?”宋琦迎过去问道。 “找俺邻居家小弟弟,他老在这里玩。”她找的借口很合适,让你挑不出毛病来,也合乎情理。 “来了这里怎不进院子里看看你的老宅子咧?”宋琦才是没话说了,还有点故意挑逗的意思。 “俺是地主分子,你不怕?” 第332章 政审 宋琦毕竟是个男孩子,主动往这上面引话题:“俺怕你?俺还梦你咧,晚上老不睡。”他已经想好了,要是讨上一个这样的媳妇该多幸福,他还会上战场去立功去当大英雄,虽还是梦想。。 再让她给他生下几个儿女,他这个大英雄的爸爸将来要在儿女面前有多荣光。 “俺每天就是想你,晚上还梦你,你那次为什么让俺见到你咧。后来再没有看见过你。”他感觉这个俊俏的地主分子对他没有什么敌意,甚至她就是来跟他传递那个信息来的,那个让他真正醉心梦死的信息。 “想俺怎不会去找俺哩?怕俺是地主分子?” “别老说这话,地主分子也不都是坏蛋,俺就是想你这个地主分子。” 他们坐在麦积垛的麦秆上,偶尔过来一两个童孩玩耍,他们看着那些童孩,聊一些想说的话,开始坐在一起还有些距离。 渐渐就挨近了,心里的火花碰撞起来,忘记了这是在麦积垛旁,在炎红的阳光下,没有皎洁的月光,忘记了还有童孩在玩耍…… 宋琦在栗新颖的面前下了决心,他要当兵去找部队,他想立大功。 栗新颖还鼓励他:“你尽管去吧,俺在家里等着你。” 后来他们的事情挑明了,还是农会主席赤隆韬给他们做了主。 原来的八路军改成了解放军。解放军要在遥镇征兵的消息早已传开了。 征兵前五天,忽然赤隆韬差人将宋琦叫到农会说:“另给你选个对象吧,那个栗新颖不合格,过不了政审关。” “咋地咧,过不了政审关?” “她是地主成分,上面有政策。” “我们不是你立主说合的?你可是农会主席,说话得算数。” “农会主席也有犯错的时候,犯了错赶紧改。” “俺就要娶他!” “娶了她,你就不能去当兵。” 在上党战役中被填报的壶关敌占区区委书记平坏发同志阵亡的消息被证实不属实,平坏发被认定伤好后从后方医院出来,组织上便调派他到黎城县遥镇公所担任镇长。 下瑶村支前队长万香姑跟他举行了婚礼。当时自愿嫁给从战场上下来的战士成了一阵时尚风气。 当地农会只要有了愿意嫁给前方战士的女同志,就会主动给战士们结对联姻,这也是在支前。 从此平坏发挥发了自己的原名栗旗尚,踏踏实实地在镇公所为人民工作。脚踏实地,事事都走在前面。 那个小战士狗蛋也留在了他的身边,给他做了通讯员。 那次栗新民也听上了姑姑栗旗修的话在镇上报名参军,结果没有通过政审,跟妹妹栗新颖一样败下阵来。 正好大伯栗旗尚刚上任遥镇镇长,栗新民就去找大伯给他做主。 栗旗尚对当前农会政策也摸不准,他还怕他家这个地主成分会牵连到他,就安慰侄儿说:“好好在村上学习改造,争取做一个好公民。先到夜校扫盲学习班学习读书。” “俺不想到家,就是想当兵。”栗新民道。 伯母万香姑也安慰他道:“想当兵伯母帮你就是,你伯父是个死脑筋,胆小鬼,只怕给公家找麻烦。” 栗旗尚还埋怨万香姑道:“你怎给他想办法,别给公家添乱子。” “那添什么乱子,不到遥镇,错错遥镇给侄儿找个差事,拖累不了你。”万香姑道。 栗旗尚没有强追究,他知道这个妻子也有她的能耐,人家还是支前小分队队长呢,就给侄儿找个支前工作也行,总比在村上遭大家的白眼好。 栗新颖听说哥哥在伯母手里找到了支前的事,也来找伯母。 宋琦当兵走时没有跟谁结婚,他就是要娶栗新颖,二人海誓山盟,宋琦让她在遥镇等他打完仗从部队退伍了就跟她结婚,把她领到河南老家去。到那时跟他结婚了,她就不是地主了。 她把这件事还亲口告诉给了伯母。伯母说:“不怕,你要想等那个宋琦就等他三头二年,不愿意等的话,伯母给你作主找个好小子就是。” 兄妹两个不单是想找份工作,主要是想离开遥镇,因为他们家化定了这个地主成分,父亲栗旗炳经常被农会叫去住学习班,弄不好他们兄妹两个也会被叫去住学习班。 身边的亲朋好友见了他们都离他们远远的,就像躲瘟疫似的。 遥镇的师爷去世后,他的儿子接上了他的香火,去世的师爷从来没有人直呼过他的大名,只知道他姓姚,村民觉得称呼姚师爷还不如直接称呼师爷,这样对师爷更是一个尊重。 姚师爷的儿子叫姚宜昌,自继承了父业他的名字也渐渐被村民淡忘了,也都叫师爷,前面加了个小字,小师爷。 当初姚宜昌的父亲师爷的法术在村民的心里都觉得灵验已根深蒂固,这小师爷比父亲的名誉还高,还灵验,青出于蓝胜于蓝,会占卜运势还会测四柱八字。 刘保山在进新宅前就找过这个小师爷,因为他知道父亲买了栗永禄这个新宅就是凭师爷的卜象给卖了的。 小师爷跟他说的话还象他听到的传言那样,有风有雨有方有圆的,把个新宅说成是人间地狱一般,确定是新宅闹脉气,有小鬼半夜抬人的。 刘保山不信这些,可是他进了新宅就遇上了那个红颜婆婆手里住着一根拐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那毡帽上镶着许多明晃晃的银扣子,脖子上挂着黄灿灿的金链子,又像道士的佛珠的梦境。 还有那“咯噔咯噔”的渗人的声音。 第一次有了那“咯噔咯噔”的渗人的声音后他扔了一双鞋,那声音隔了几天没有了,他还想是他的鞋逼走了那声音。 现在那声音又出现了,刘保山又把鞋扔过去,隔一会儿又响了,将妻子的绣花鞋扔过去也是如此。 刘保山不得不再去找一下小师爷了,兴许就是有什么鬼气脉气,他跟妻子的魂魄都胜不过压不住那脉气? 小师爷给他置备好香案,开了神坛,念叨了一会儿,最后给他画了一道符,将他养活的一只狸猫交给他说:“先让它给你镇一镇吧。” 刘保山半信半疑将小师爷的狸猫捉回新宅,待半夜他都睡不着,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鬼“咯噔咯噔”的。 头一夜那响声就是没有了,刘保山相信这许是狸猫把那小鬼镇住了。小师爷只让他用三天,三天后莫管顶用不顶用得将狸猫还给他。 妻子刘宝贝给那狸猫伺候的好好的,挑拣好的给它吃,好让它吃饱了捉鬼。 第二天傍晚,忽然刘宝贝尖叫着找来刘保山,指着桌旮旯处说:“快看看那是啥,毛毛血糊糊的。” 刘保山过去细看是一只老鼠,一定是被那狸猫咬死了。找一根小棍扒出来看,那老鼠的头已经没了,确定是被狸猫给逮着了。 家里喂有狸猫食,也不必再留给狸猫吃了,看见这没头的老鼠就恶心,想将这老鼠夹出去埋了。 这老鼠个儿很大,刘保山也少见,老鼠一只腿脚上缠着一宗麻丝,麻丝扯有半尺长,末端有一个比麻雀蛋大的泥蛋蛋。 这家伙许是这个腿脚上缠着的累赘被狸猫逮了,也是命该如此,早不出晚不出,我捉回狸猫来了你却出来了,就是找死。 三天过去了,再没有听到那“咯噔咯噔”的声音,刘保山到小师爷那交还了狸猫,将情况如实讲了,还讲了那只老鼠的事,不过猫就是逮老鼠的,也是自然,没什么稀奇。 小师爷最后交待:“我这狸猫就是逼邪气闹脉气的,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日后你的宅子还得好好收拾收拾(让师爷再使用个镇邪的法子)。”刘保山答应了。 此后好多天都没有出现那个“咯噔咯噔”的声音。那个红颜婆婆的梦也没有了。 刘保山以为那个梦就是他的心理作用,就是那个“咯噔咯噔”的声音没了很奇怪,难道这狸猫有这灵气? 刘保山是睡着了,可是刘宝贝再也不好好睡了,晚上也不让他出门。 刘保山问:“那声音响的时候,你可是睡得香甜,没有声音了你却不睡了。啥毛病哩?” “俺就是害怕那只——旮旯里的。”刘宝贝道,她连老鼠都不敢直名的叫。 “一只老鼠怕啥?小鬼还不怕哩,啥毛病。” “没头了,血糊糊的,还有后面那个泥蛋蛋。太渗人。” “泥蛋蛋!” 刘保山重新回忆起那个“咯噔咯噔”的响声,第一次响的时候,他分明是听到响声在楼梯上,就像是人下楼的脚步声。 “泥蛋蛋?”难道是这只大老鼠带着那个泥蛋蛋下楼? “咯噔咯噔”,那个咯噔咯噔的声音还不像是脚步声,只是乍一听像。刘保山闭着眼再一次回忆。 等到天明,刘保山照着那个“泥蛋蛋”复制了一个,再用麻丝连上,等烤干后让刘宝贝到楼梯试验一次,他在炕上听。 “咯噔咯噔”一模一样的。 刘保山兴奋地告诉刘宝贝的真相,让她挤着眼睛也躺在炕上细听。之后问她像不像那个声音。 刘宝贝说:“像,就是那个声音,太像了。” 刘保山道:“什么像,就是。” “是什么?” “就是那只大老鼠带着那个泥蛋蛋下楼的声音。” “啊?”刘宝贝恍然大悟,“就是就是,像哩!” 从此刘宝贝睡得也踏实了,再不用一直往刘保山的怀里钻了。 第333章 支前组织 栗新民跟栗新颖兄妹两个被伯母万香姑介绍到一个训练场练武打枪。他们走的时候告诉家人是参加支前队伍了。 他们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黑夜跟着二个民兵走的,臂上还带着“支前”袖章。 一辆带着帆布蓬的马车拉着他们走了半天的路程,帆布蓬盖着严实实的,连个窗户也没有,下了车的时候天快亮了,然后从马车上下来又爬了半天山路。 他们那辆车里一共挤着四个人,跟栗新颖一样还有一个女的。到了山上左拐右拐攀崖爬坡,终于看到了有房子的一个地方,走近看,原来是一座庙宇。 栗新颖感觉不对头,心里害怕了,这是什么地方啊,这里跟谁打仗啊,便悄声问哥哥栗新民。 栗新民道:“是伯母介绍的,怕啥。天明再说吧。” 栗新颖知道有哥哥在,也算有个依靠。 另两个里面其中一个男孩子跟哥哥差不多,下车指着那庙问那两个赶车的:“我们来这里干嘛哩?” “我们来训练本领,没有本领能打仗?还不将小命搭进去了。”一个赶车的道,说着从身边摸出一把明光黑亮的匣子枪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进去吧,别废话了,想出人头地就得吃点苦流点汗。”另一个道。 进到庙里,他们发现这庙还挺大,前面是正殿,左右各有偏门,从偏门进去各有院落、庙堂,院落很宽敞,有不少比他们早来的正排着队做操。 栗新民兄妹从小正赶上鬼子入侵,学校停课,加之父亲栗永禄终日为三个小妾参加义和团红灯照感到亏心而惶惶不安,也没有给他们请个先生识些字,进来这里连个什么庙宇都认不得。 来时在马车上,赶车的已经跟他们上了课,立下了三条规矩,违者定斩不饶。第一是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姓名住址;第二是不准问这问那;第三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不过在立规矩前还给他们吃上了定心丸,说是参加这个“支前”组织是严格保密的,是执行特别任务的,对他们每个人都有好处,执行严格的规矩是在为他们,不是害他们。 吃过早饭,他们听了一个满脸横肉的长官讲话,然后就编入了操练的队伍,每人的名字都编成了代号,他们一起来的四个人分别为025、026、027、028号。 刘保山如约给师爷的儿子小师爷送还了狸猫,二人当场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似乎是都明白了什么,也都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小师爷只是问:“这狸猫的灵性还有吧,家里还闹不了?” 刘保山道:“有灵性,自去了就再没有闹。” “看看再说吧,再闹的话就得给你好好拾掇拾掇了。”小师爷道。 “再闹的话,我还来找您。”说罢刘保山就告辞了,没有显出一丝对他这个小师爷那种虔诚的恭维来。 其实他们已经各自有了各自的主见和想法。 按照小师爷的经验,虽然他是接了父亲的香火,村上人找他占卜切算的也不少,不过这些就像当今共产党八路军说的那样是迷信,是你迷了才可信,信了也即使将你迷了。 他对父亲当时给栗永禄家的新宅定为宅子里闹“脉气”就有点不大相信,只不过他当时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孩子。 至后来他长大跟着父亲学他的这种艺道的时候,他才慢慢意识到父亲做法师大多时候还是唯我独尊的,相信迷信的人已经将自己迷了,你这个法师怎说他就怎信。 从栗永禄的新宅闹鬼,半夜把正在酣睡的人抬出来这个事情看,小师爷这个小法师怎么也看不懂是为什么,为什么刘福禄一家人进去就没事了,栗永禄家人进去就有事呢。 他想父亲也没有看懂,也是利用栗家对父亲的“迷”,父亲才给了他们的那个“信”。父亲真看懂了吗,如看懂了的话至他临终前也没有告诉他这个儿子这新宅里闹鬼的真相。 直至有一次,父亲在给另一家切算时,他才从中萌生了一种想法。那也是一个财主家闹“脉气”的事情,虽然晚上没有抬出人来,却是财主老爷自己在晚上走出门外,还跑到了别人家里。天明问他竟然啥也不知道。 找到父亲切算,父亲说他的宅子闹脉气。财主就花钱置香坛拜天地,跟着父亲团团转,最终还是有那个毛病。父亲说那是他的魂魄被宅里的小鬼缠住了,得换换宅子了。 最后那财主还是在一个会刮骨疗伤的神医那里看好了,来到父亲这里,父亲就说是他换了宅子从小鬼手里解脱出来了。 那时他已经长大了,随后他背着父亲偷偷去问那神医,神医告诉他那财主是在梦游。他问神医:“什么是梦游?” 神医说:“就是睡着觉做梦,眼睛是闭上了,大脑还在活动,催着他的身体也活动,按照他做梦的臆想方向走。” “你给他怎么治好的?”小法师问。 “我给他配了点催眠药,睡死了也就没事了。”神医道:“不过我们医道跟你家的法道虽有冲突,却都是人世间吃饭的工具,那个也使得,两个也不能冲撞。若那财主信上了法术神明而迷进去了,那病也会好的。” 后来小法师就又在栗永禄的新宅上做文章,也许当初是栗永禄跟家人也是在梦游吧。 那日刘保山来拜见他,说是宅子里有“咯噔咯噔”的响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觉得是在闹“地藏”(老鼠),不会是什么鬼神,他作为法师也真没见过鬼神,只是略懂一点法术而已。 现在八路军不讲那个了,说那是迷信,他们这些占卜算卦做法的是邪道,是会被禁止的,要打击的。 说来也是,想当初地主老财是多么的威风,那个做法占卜的都说他们是神灵保佑的,是天生的富贵命。而现在呢?土地和房产被农会分给了穷人,自己带着全家扫地出门了,那个保佑你们的神灵去哪里了呢? 小法师是个脑子灵活的人,也许是他不喜欢父亲传给他的这个职业,既然官府不提倡搞这了,就收手吧,他还想去当兵上前线呢,就是在报名的时候没有通过,说是过不了政审,就因为他是做法师的。 他给刘保山那个狸猫就是想告诉他,他的这个行道要改了,否则他是不会给他个狸猫来“辟邪”的。 刘保山的性格跟父亲刘福禄是一样的,本来就不相信这些神鬼幽魂之类的迷信,这次宅子里的“闹脉气”让一只狸猫给解开了,但是他还不知道是那个小师爷的杰作,还想是他碰巧看到了真相。 现在他不会在“闹脉气”这上面浪费时间了,他念念不忘的还是父亲的那笔财富,正堂地下面那三个空坛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东西哪去了?他相信一定还在这个宅子里。 虽然现在这个宅子里不是他一家子在里面了,毕竟他们是分的是他家的房子,他们还是外省的,他刘保山还是这里的主人。 他要在这个宅子里下点细了,这里没有闹脉气那个说法了,栗家卖给刘家的宅子究其原因已经是个不解的迷了,越是这样他越是感到神秘,越是想破解这个谜底。 他要尽快确定这个宅子里到底有没有他想知道的也想占有的那些东西了,那个东西一定还存在,那就是父亲的家产,也是属于他的家产。 正房他已经找遍了,剩下就是配房了,东面一间还是属于他刘家的,当初是王婆住着的,他还记得,那是他才几岁的时候,自王婆过世后就再没有人住了。 白天他将那间东屋收拾开,关上门在脚地一尺一尺地敲打,通往南面屋子有个小门已经被封上了,小门的木门框还在,被砖垒在里面。 这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垒上的,父亲垒这门干什么? 往南的另一间就是分给那个河南的宋琦的,他已经当兵走了,门被锁着死死的,现在已经是人家的房子了,他刘保山现在只有给人家看家的份儿。 他想到那屋看看就只有打开那把大铁锁了,再往南那屋是人家湖北孙文盛的,要趁他不在的时候或者是晚上才能办这事,那把铁锁他能打开,他在县城就一直卖这门锁,他还经常给顾客修理这样的铁锁。 西配房是陕西的那个黄淘,宋琦当兵走后,农会把给他们做饭的妇女民兵张小梅介绍给他,二人情投意合,很快就登记结婚的。 湖北的孙文盛眼下还没有个合适的,若有个合适的农会也会给他介绍,这些落户的伤员成了家,农会也就安心了。 张小梅跟了黄涛还自报奋勇担起了给孙文盛做饭的担子。张小梅在农会还得到了表扬。 如今这些外省人已经跟他这个房主成为一个院子里的紧邻了,开始刘保山还对他们不适应,本来属于是自己的房子却无偿给了别人,换谁也不会一下子适应,还是刘保山是为了自己这个汉奸开脱愿意给农会做贡献,换换一般人是不会适应的。 不过他们一来,给他在这里寻找父亲的那个秘密成了一个障碍,已经是这样了,改也改不了了。 第334章 那个满脸横肉的长官 第334章 那个满脸横肉的长官 “支前”队伍的训练场上栽上了两根木杆,早上训练完毕,大家该是回屋里休息等中午开饭,这天的训练比平时收工的早。 还是开始那位满脸横肉的长官,手里拿着匣子枪,喊着让大家不要散,排好队集中。 栗新民兄妹已经在这里训练有半年多了,每天就是早起练习爬山跑步、格斗,然后练习打枪、操练。下午将从山里捕捉回来的兔子、獾狗、野狼等动物,让你亲自动手活杀。 这里的规矩是,不准交朋友,不准乱说话,更不准开小差,违令者严加惩罚。 跟他们一起来的027 、028号是一对小情人,在私下密会时被巡哨的发觉了,接下来他们被关了禁闭,足足饿了三天没让吃饭。 栗新颖已经后悔不该来这里当兵来,还想着是跟她在村上的妇救会那样,上党战役开始到结束,他们在妇救会的领导下,上前线救助伤员,从后方往前线运送弹药等。 他是个女孩子,在这里学格斗、学打枪、学杀戮……她有点害怕了,可是也没跟哥哥在一起,即使都在操场上也到不了一块,那些巡哨的就是不让新来的兵在一起交头接耳。 山上一共才有几个女孩子,都是跟她差不多一样的年龄。晚上睡觉他们都有两个巡哨的在给她们站岗,说是站岗,其实就是不让她们相互交头接耳。 栗新颖找那个满脸横肉的长官说自己想回家,是她伯母介绍来的,她要找她伯母,想换换地方,哪怕到前线去抬担架,去送弹药。 那长官不问青红皂白,命令关了她二天禁闭,不给她饭吃,不让她喝水。这还算是轻的,那些男孩子除了关禁闭还会吃棍子,打到你皮开肉绽。 他们按照号牌排好队,不一会几个巡哨的捆绑着两个小兵来到新栽上的柱子前,将他们绑在柱子上,大家都能看到他们的号牌是057、102号。 那个满脸横肉的长官举着匣子枪在他们面前晃了晃问道:“说说吧,为什么开小差。” 另一个看出来是新来的长官指着057、102号在队前说道:“这就是两个开小差的,是从逃跑的路上抓来的,既然来到了这里,你们就是插翅难飞了。说吧,为什么逃跑,说不明白原因就要军法从事。” 大家知道军法从事就是枪毙,因为他们经常开这样的会,提到过最多的话就是军法从事,最重的就是枪毙。 看到那个满脸横肉的长官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每天是拿着那把匣子枪在你的面前晃。 “现在是允许你们说话的时候,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新来的长官说。 “我们不愿意为八路军打仗!”突然057号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随即另一个102号也接着说,生怕抢不到这三分钟时间:“共产党八路军收了我家的地,让我家扫地出门,还每天拉着我爸游街示众。” “啊呀,这可是到枪毙的时候了,谁敢在这里说这话。”在队里站着的栗新颖想。虽然她感觉这里的长官对她不好的原因是她就是地主的女儿,但她从来不敢说出这样对共产党八路军有意见的话来。 栗新颖再看看站在队列里的新兵,他们的心里也许跟她一个样,他们的眼睛都在瞪着两个被捆绑的新兵看,似乎是想从他们的身上看到即将要被军法从事的样子。 那个新来的长官扭头看着他们说道:“看来他们是在解放区刚刚被共产党农会被划分为地主成分的家伙,说来也有情可原,有这个怨气也不为过,因为这也是现实吧。大家说是不是?” “是!” “是——” 栗新颖听到队列里有不少说“是”的。连她都几乎喊出来,她不是地主吗?她父亲也是每天住学习班,虽然没有被批斗。 “刚才谁喊‘是’的小同志都给我站出来。”那个新来的长官问,见没有人吭声又问:“这个不犯罪,不追究,有这种思想的一定是他的家里被化为了地主或者是富农,他们就是感到委屈,是不是啊小同志?。” 这话音还没落,随即就从队列里站出来一些,栗新颖发现哥哥栗新民都站了出来。 “你们都是被划分为地主富农成分的?”长官问。 他们点点头。 “这不平等啊,孩子们,土地是我们祖辈留下来的,哪能说分就给分了呢,是不是搞错了,这是真的吗?”这时从操场上的稍卡里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后面还跟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先生模样的,他们年龄差不多。 队列里的新兵都会猜到他们也是长官,应该是比刚才的长官还大的长官。 他的这句话让那些站出来的有的还在瑟瑟发抖的新兵感到了一种精神上巨大的安抚,很明显能看出来,那些在发抖的新兵突然间站直了身子。 栗新颖也毫没顾忌地站了出来。 那个戴眼镜的先生模样的从手里亮出一支笔来跟大家说:“既然小战士们心里都有委屈,今天何不说出来让大家分享一下,我们这支队伍来这里严格接受训练,目得就是为了大家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待遇,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 队列里忽然有人喊:“长官说得好,长官为我们做主。” 刘保山总算是等来了一次机会,农会办的扫盲夜校要讲课,通知黄涛夫妇跟孙文盛去参加。 刘宝贝也参加了扫盲班,没过几天她还做了扫盲班的老师,在农会还是一名骨干,这给他倒是腾开了机会,他在新宅里做的这些事情谁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就连刘宝贝也是。 他造了一把打开那把铁锁的钥匙,趁他们都去上夜校的机会,顺利打开那个宋琦的房屋门。 里面还是空空的,什么家升也没有置办,当年王婆躺过的那土炕还在,炕下有地火。其余什么也没有,就是门上上了一把大锁,他沿着墙根脚地墙壁细细地查了一遍,没有什么痕迹。 忽然他隐约听到了“嘀嘀”的声音,这种声音对他来说很敏感,因为他在日军红部的时候经常听到过这种“嘀嘀”声,这是鬼子的发报机。 现在他对新宅出现的声音再没有恐慌过,他住着的堂房有一次又出现了那个下楼梯的“咯噔咯噔”的声音。 第二天他上楼去查看,发现了一家子老鼠,正在一堆秋麻上产子。老鼠腿脚上被缠上了麻丝再带上它们吃食、生活形成的泥蛋蛋,那个狸猫咬死的那只老鼠的谜底也彻底解开了,世界上没有鬼,真正闹鬼的地方都是人为的。 “嘀嘀”声愈来愈烈。 刘保山扒在地上仔细听,“嘀嘀”声是从屋子的下面传来的。难道这脚地下是空的?这里也没有什么出口,下面怎么会是空的?口子在南面屋子里?孙文盛那间屋子里? 刘保山虽然没有打过仗,没有做过什么特务暗线,但是这声音不得不让他往那上面去想,就是说,如果这个嘀嘀声真的存在的话,那么这一定是有人在偷偷地做着一种不可告人的勾当。 他确信这不是再闹“脉气”,更没有什么小鬼。 他开始从墙角慢慢地用工具把脚地的第一层砖掘开,再往下面慢慢地挖,下面出现了木板,那嘀嘀声来的更响了。 他确定这个屋子下面是空的,一定是个地下室,就像他在县城的四合院里他挖掘的地下室一样,万一有事了,能隐藏能逃生。 十点钟妻子刘宝贝回来了,他也听到东屋的孙文盛和西屋的黄涛夫妇回来了。 他问刘宝贝:“孙文盛去夜校来没有?” 刘宝贝说:“去来。” “跟西屋的一块去来?” 刘宝贝说:“是。” 他又问:“他们在识字之间没有人中途出来过?”。 刘宝贝说:“没有。”她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 他知道自己说多了,马上解释道:“看啥?我是怕你被那个战斗英雄勾走。” 刘宝贝用脚踹他一下。 眼瞅着漆黑的楼板他怎么也睡不着了,就像前些日子闹“鬼”的时候一样,看看妻子刘宝贝却是睡得踏实、香甜,鼾声兮兮的。 他想,明明是那房屋地下传来“嘀嘀”的声响,又不是东屋的孙文盛在下面,难道孙文盛也不知道?还是另有其人? 这个新宅越来越让他上心了,那一定是间暗室,也一定是栗永禄的父亲或者是自己的父亲亲手在东屋下面置下的。不管是在谁的手里置的暗室,只能说明这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准备的。 一定跟财富有关!父亲一生中的财富?还是栗家留下来的财富?栗家留下来的财富被父亲发觉了?还是父亲的财富放在了这所宅子里? 东屋下面的暗室还有另一个通道?那个传出发报的嘀嘀声的那个发报者是怎么进到下面的?是孙文盛让他进去的?孙文盛是什么人? 整个晚上他不再是做着那个“红颜婆婆”的噩梦了,而是满满一宅子的金银财宝,那个孙文盛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没有流血,却流出来一串金灿灿的佛珠。 第335章 他被民兵们簇拥着 刘保山可不是一般的懂那个“嘀嘀”声,他在日本红部还拔弄过那个东西,那可不是一般人会弄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拔弄的。 现在虽然是日本人投降了,可是共产党跟国民党开仗了。 上党战役把国民党军赶跑了,这里是共产党的天下,到处是农会在斗地主抓特务,到处是穷人的孩子在参加解放军离开家乡参战打国军。 难道这“嘀嘀”声是国民党特务?就在他的宅子里? 刘保山的心“咚咚”地跳起来,在日本红部他都没有这样害怕过,他虽然没有见过特务,可是他知道特务是心狠手辣的,只要你看到他,你的性命就难保了。 他神情恍惚地出了新宅,他想去找农会会长赤隆韬,在遥镇也只有他跟他沾亲带故,他三嫂施育儿是他的姐姐,他最可靠。 他们来这里落户,这个农会会长没有给他们出难题,多多少少还是帮了他们。因为他在河口庄是地主成分,他在壶关还曾经做过汉奸。 他望着麦场上的那两垛麦积垛,忽然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在地下室弄出那个“嘀嘀”声的特务会不会已经发现他了?若是发现了他,他现在敢去报告吗? 可是,到底是不是特务发报传出来的“嘀嘀”声呢,或者不是那个声音呢,是自己听错了呢? 几个儿童跑到了麦积垛旁玩耍,嘴里哼着顺口溜: “妻送郎,保家乡,父母送子打老蒋。” “兄弟争先上战场,兄送弟弟送兄,全家欢送去参军。” “要想草不生,总得刨老根,这时不出力,何事才立功。” “刨老根,除祸根,揭大石板,保卫土地,翻透身。” 这些天在识字班就经常教说这些顺口溜,他也会哼哼几句,还别说,听了这些顺口溜,他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对于这样一个事情,他再三考虑是要慎重一点,县城开的生意雇用的店员找他去进货,他无心去搭理,他得证明了那个“嘀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他是觉也睡不好的。 分给宋琦那间东配房,原来是跟堂房通着的,那小门是王婆在的时候堵上了,是专门给王婆独立住的。 那门的两扇小门板还原本在,即是将门封死了,门插插死再用铁丝绑紧。 刘保山不敢再从正门进去,生怕孙文盛和黄涛夫妇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 他将那两扇小门板撬开,就能从他的堂房里进去宋琦的东屋了,这样他可以随时进去那里观察东屋下面的动静。 他在东屋选一个角儿将脚地上的方砖撬开,方砖下面厚厚的有一层灰土,凿开灰土露出了地板,再用铁锥将地板凿开一个小孔,终于能看见下面的地下室了。 那地下室很大,不是只有宋琦这间屋子下面是空的,连南面孙文盛的那间屋子下面也是空的。细看他还发现这间屋子跟孙文盛那间屋子也是通着的,只是小门是被砖头垒死的,还能看到垒着的小门的痕迹。 原来整个东配房和正堂房都是通着的,这说明当初在建置新宅的时候那个栗东家或者是父亲住进新宅的时候,不管是经他们谁的手,这间地下室和上面的整个东屋配房都是通着的。 一连几天下面没有动静,那次的“嘀嘀”声再没有出现过。刘保山没有放过每一次机会,他几乎是每时每刻在观察着那里的动静。 难道那次真的是他听错了?他不相信他是听错了,那个“嘀嘀”声一定是存在的,若是他没有听过那“嘀嘀”声还罢了,他是最熟悉那声音的,他确定那声音不会听错。 幸亏这些时候刘宝贝在夜校教学,白天晚上不沾家,她那个兴奋劲儿,每天连给他做饭的功夫都没有,晚上回来乏的一挨枕头就睡了,半夜将她抱到外面都不知道。 说起半夜抱她到外面她都不知道这事情,刘保山忽然想起宅子里闹“脉紧”半夜被小鬼抬到院子里的事,假如是有人故意半夜将睡着的人抬到外面,那也是轻易而举的事,只要是睡觉的人睡实了,就像妻子刘宝贝这样。 能让睡觉的人睡实了的办法,他刘保山也略知一二,他不但看过一些书籍,也在鬼子红部听那些特务们做过的一些事情,用那些药物能让你睡的死死的…… 刘宝贝能够在他的怀里睡的死死的有两点原因,其一是她一天真的是累了;其二她是睡在他身边那个踏实。 他隐约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上夜校的东屋孙文盛、西屋黄涛夫妇都睡了,是他看着他们都睡了他才躺下的。 他将紧紧抱着他的刘宝贝扳开,下来炕,蹑手蹑脚地朝东屋那面摸去,从窗户里看到幽暗的院中没有什么异样,他想动静是不是从地下室传出来的? 他撬开通往堂房跟东屋的门就一直没有关闭,方便他随时都能监视地下室有没有动静。 门是错闭着的,他没有防备东屋里会有什么异常,因为房主宋琦当兵打仗去了,他担心的是外面和地下室。 “谁?” 他被吓了一跳,刚刚推开小门,就听屋子里有人叫。 从窗户里投进来的夜色还有一抹光亮,他发现在他挖开的那个观察地下室的地方有一团黑影,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你是谁?” “我!” 他没有害怕,在这个时候也没机会想到什么是害怕,他跟那个黑影走近了,原来是那个孙文盛。 “你怎么在这里?” 刘保山轻声问。 “我听到这屋有动静就进来了,原来是你?”孙文盛道。 “你怎么进来的?”刘保山问。 “门就开着,我一推就进来了。”孙文盛道:“我还奇怪呢。” 门就开着?刘保山不相信,他虽然开过那锁,可是他锁上了,这个他记得清清楚楚,后来他就是一直走这个小门,怎么外面的门会开着? “噢,是我开了忘记锁了?”刘保山圆谎道。 “你?哪门?” “那个河南的宋琦临走将钥匙给我了,让我给他看着点,我将原来堂房跟这屋通的这个小门打开了,随便点,最早的时候,我奶奶在这住。其实有啥看的,啥也没有。我就是听到有动静才过来看看。”刘保山临时编造了这个谎言,他自己都觉得很合理。 那个孙文盛没有提到他凿开的那个地方,刘保山也没有提,他是盼着这个孙文盛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他躺在帷帐里,听着刘宝贝那呼哧呼哧的鼾声,心里再一次咚咚跳起来,这个孙文盛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也撒谎说是听到动静进来的?甚至还说是见门开着进来的?明明是他比他刘保山先进来的,他刘保山才是听到动静进来的。 他白天又去看看那个他凿开的地方,没有什么变化,难道那个孙文盛没有发现?他不相信,他到那屋究竟要干什么?难道地下室的“嘀嘀”声是他闹的?他那晚的确是去夜校扫盲去了。 刘保山不敢在犹豫了,他的脑子要爆炸了,他得找到农会去汇报一下了,不敢在怠慢了。 到了农会见到赤隆韬,发现孙文盛已经在那里。 刘保山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农会会长赤隆韬对他看了一眼,显得很轻蔑的样子。 那个孙文盛跟他笑了一下就出去了。刘保山感到那笑也是勉强的不自然的。 “赤会长。”刘保山目送走孙文盛扭头看着赤隆韬叫道。 “你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吧。”赤隆韬道,冷冰冰的。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两个农会会员,手里拿着枪。 “把他带走吧。”赤隆韬说道。 “哎——哎,赤会长,我有事汇报哩。”刘保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用你汇报了,咱们都回你家看看再说吧。”赤隆韬道。 还是亲戚,什么态度呀。刘保山心想。刚才那个孙文盛是不是也是汇报这事来的?他怎么先来的? 刘保山被两个农会会员看着朝他的新宅走,后面还跟着农会会长赤隆韬。 到了新宅,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家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他。 新宅东配房的门都打开了。 刘保山发现分配给孙文盛的那间房有民兵打开了下面地下室的门,原来地下室的门就在孙文盛的房子里。 是孙文盛发现了地下室的门才去农会汇报的?也许是他也听到了地下室里的“嘀嘀”声? 这个孙文盛一定是想抢功才抢着去农会汇报的,我刘保山虽然做过“汉奸”,觉悟比你不差多少。 新宅门外的打麦场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他们还想挤进院子里,被民兵们拦住了。 持枪下地下室的民兵们上来了,手里拿着像发报机用的东西,他们在赤隆韬的耳朵根不知道说了什么,赤隆韬听罢民兵的汇报,看看刘保山还被两个民兵一左一右看着。 “把刘保山带到村公所。”赤隆韬下了命令。 在识字班教学的刘宝贝听到后跑了回来,正赶上刘保山被民兵们簇拥着推搡着往大门外走。 “这是怎了?这是怎了?俺保山犯啥罪了?俺可是有上面证明的啊,俺保山还给八路军做好事来呢。”刘宝贝喊道。 第336章 乱坟岗 地下室还有一条暗道直接通往村外的乱坟岗。 刘保山只是发现了地下室,他也不知道地下室到底是个什么去处,他连地下室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在审问刘保山时,他交代的跟孙文盛汇报的不一样。 孙文盛没有报说地下室有那个“嘀嘀”发报的声音,只是听到分给宋琦的房间里有动静,又发现哪门开着才进去的,没想到遇到了刘保山。 刘保山交代的是自己听到有“嘀嘀”声,也承认是自己造了一把钥匙,但是,开始他还不想交代他是冲着自己是怀疑父亲的财富去的,后来怕跟那个“嘀嘀”声联系在一块,才老实交代了自己真正的动机。 地下室的门在孙文盛房间里的大木储柜后面,是民兵收查时发现的。孙文盛是农会给分的房子,他当然不知道储柜后面有机关。 刘保山不承认他跟那个“嘀嘀”声有关系,咬定说他不知道地下室的门在哪里,也不知道地下室通往哪里,并且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地下室。 他做过鬼子的商会会长,谁能轻易相信他的话呢。 刘保山被移交到上面。 他要不交代他是听到了那个“嘀嘀”声还不至于将他交到上面,至于在宅子里发现了那个地下室也算不上什么事。 就在村农会把刘保山交到了上面的第二天赤隆韬的父亲赤岗回来了。 上党解放后,赤隆韬跟父亲这个老牌子国民党划清了界限,虽然他赤隆韬也是一位国民党军队里的一员,但是他是共产党八路军这面带兵投诚的有功之臣。 随着解放区对曾经是国民党和为国民党做过事的悔悟人员,只要没有对人民群众做过恶事而罪不可赦的犯罪分子都被当地官府宽大处理,该分地的分地,该安置的安置。 赤隆韬也慢慢对父亲这个曾经的国民党县长感到宽慰了,他知道父亲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乡民的事,只是共产党八路军来到县城他知趣地离开了。 如今父亲回来了,并且主动来到当地官府交代自己的事情。他是不想跟自己那个阎长官和八路军作对到底,他是一个离职退休的人了,他是借口自己身体不好告老还乡的。 让赤岗最放心的是儿子赤隆韬投诚八路军了,至于他来到故土,共产党八路军会对他怎样他都认了,他知道国民党最后的结局是不会让他如意的,尽早来到故土哪怕是给共产党负荆请罪也在所不惜。 共产党农会有政策,只要你能够自觉主动接受组织上对你的审查。别说赤隆韬还是当地响当当的农会主席。 赤岗的母亲就在遥镇跟着赤岗生活,父亲回来了,他们分散了多年的家庭就聚合在了一起。 可是赤隆韬发现父亲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独自到那个乱坟岗去。 乱坟岗近期发生的事上面很重视,特别是刘保山交代他听到那个“嘀嘀”声。现在父亲又去了那个乱坟岗。 赤隆韬不得不跟这件事再一次联系起来,因为父亲是从国民党那里过来的,本身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国民党员。 父亲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来告老还乡呢,是不是跟这个“嘀嘀”声有关? 而且父亲还是到了那个新宅地下室暗道的出口处两座荒凉的坟墓旁,虽然是在给两座坟墓的坟头上献祭品烧香叩拜,那只是说明他在以此作掩护等待什么呢。 赤隆韬派出去监视父亲的民兵怕被追责任,就把这个情况汇报了农会,毕竟是农会主席的父亲,万一闹出事情来就不好收场了。要把潜在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村公所民兵部正在审问赤岗,要他交代问题。赤岗有什么问题要交代他们,他刚刚来到家乡的时候就如实向当地区府交代了自己的所有问题,现在在儿子面前还交代什么? 赤隆韬面对父亲也不好意思像对待其他人那样表示出那种严厉的态度,只是很婉转地问道:“您到那乱坟岗究竟是干什么来由?儿子这是在公事公办,父亲也做过县长,需要理解。” 赤岗这才明白儿子将他囚到农会问话的理由,便反问他道:“儿子啊,你还记得父亲给你讲过一个在京城杀洋人振国威的大英雄吗。” “那不是靳义堂靳大伯吗,怎能忘记哩,不是他的精神鼓励,儿子还不会参加打鬼子呢。” “让父亲领你们去见一个东西,也该到了出人头地的时候了,在地下憋屈了几十年了。”赤岗道。 赤隆韬怎看父亲也不像是一个做坏事的特务,只要能弄清父亲到那墓地的原因,他这个农会主席就会放心了。 开初对待刘保山赤隆韬也是这个意思,好歹都是自己人,有问题没问题先在自己这里解决。 人家孙文盛是个从前线下来的伤员,根正苗红,人家报告了四省院刘保山私自打通已经分给那个河南人宋琦的房子的门,还在屋子的脚地凿开窟窿,这就是刘保山无法能为自己解释通的事实,并且他还承认了自己配的钥匙私自开了宋琦的门,还交代听到了“嘀嘀”声。 出了这事情,他这个农会主席就不敢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了,只有交给上面了。如今前方正在打仗,后方解放区的国民党特务日益猖獗,他们有的在撤退时就留了下来,暗藏在人民群众之间,使你无法辨认,还有的是从前线被主子派回来的特务。 特务们也是全力以赴在解放区搞破坏,不让解放区的人民安生。 乱坟岗的坟墓一般都是没有后辈的没有主人的坟墓,在方圆凡被逃荒要饭饿死的,在外被土匪或者意外死亡的孤魂野鬼都被埋在了这里,大多是镇上给公埋的。 这里每到清明节是没有什么后辈来这里上坟祭祖的,每个坟墓荒凉的杂草丛生,连脚都踏不进去,一般人是忌讳来这里的。 唯独最北面靠崖岸的两座坟墓上有人经常来扫墓祭祖,那就是赤岗来这里焚香祭拜的两座坟墓。 大家随赤岗来到这两座墓穴旁,在各自的坟头一角挖出来两通墓碑: “扶清灭洋护国英烈靳义堂赵秀苹夫妇之墓。” “扶清灭洋护国英烈韩德明之墓。” 碑的后面:“光绪二十六年,义和拳师兄靳义堂,红灯照师姐赵秀苹带领拳民杀洋人,力无穷,法无边,一入兵阵,视死如归……” “光绪二十六年,义和拳师兄韩德明,带领拳民杀洋人,力无穷,法无边,一入兵阵,视死如归……” 赤隆韬一看顿时就傻眼了,对父亲的怀疑一下子就云飞雾散了。 “若是当年你爹被战死,你福禄大也会给你爹立这样一块碑:扶清灭洋护国英烈赤岗之墓。”赤岗语重心长,仰天长叹。 此碑一出,惊动了整个遥镇,都知道乱坟岗埋的都是有来路的先人,还不知道有四十年前的义和团的两位首领。有记事的还记得当年那样一个场景,轰轰烈烈响彻云霄。 村长栗尚武立即召集村公所大小官员来给民族英雄祭拜,村上百姓也纷纷跟在后面效仿,都知道当年义和团红灯照在遥镇搭台义演金钟罩刀枪不入之功并招兵买马,使之年轻后生烟花绣女纷纷参加,“杀洋人保家卫国”的组织。 如今才知道当年的英雄早已归来,岂不是遥镇人民都感到荣光。 三日后位于四省院东靳家宅子里的靳义堂之子弟靳学贞、靳楚闰、任川子还有花葵从潞府闻风而来,他们虽然知道那坟茔是先父靳义堂和头领韩德明的,但是还不知道早立有石碑被埋在墓旁。 赤岗见状,百感交集,当年跟洋人战斗的场面历历在目。便选一高处站立,将他们义和团和红灯照在京城跟洋鬼子拼命的场景原原本本讲给人民群众听,最后如实讲述刘福禄从千里之外的京城将死去的英雄之尸体运回故土安葬。 后清廷出尔反尔,下了绞杀义和团的密令,将杀洋人保家卫国的义和团说成是“拳匪”,下令惩办“首祸诸臣”,“遇团即杀”,若死后也要“剖棺戮尸,枭首示众。” 为了保存英雄之尸骨,刘福禄跟众前辈才把被刻好的石碑埋在坟头上。 面对先辈英雄家人的到来,村长栗尚武提议要将英雄的坟墓移至村上一块最好的地方,不能在这乱坟岗孤独凄凉,要让英雄每时每刻享受后辈对他们的敬仰和崇拜。 人民群众对村长之举表示同意并拍手称快。 于是村长派人找到小师爷在村外选取吉地(吉祥之地),择日开工。 这当儿靳义堂的大女儿靳保贞接到通知前来,见此情景急忙阻止道:“父亲(指刘福禄)临终前曾留下话说,若来日后辈瞻仰先人,方待天下太平时。现在前方我们正在跟敌人开战,天下还不太平啊!” 靳学贞见姐姐说了此话,也觉得合乎情理,现在把先人的尸骨让后人来瞻仰来崇拜,那么前线正在打仗牺牲的战士又有谁能顾得过来为他们褒扬呢。 第337章 越狱 刘保山越狱逃跑了。 他是真的受不了上面对他的那种恶意的诽谤和无端的猜测,他当初给日本人担任商会会长的时候还没有受过像现在的这种待遇,那个时候他帮八路军做事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他是有口难辩了,审讯他的人一个目得就是要让他说出那个发出“嘀嘀”声的特务来,交出那台发报机来,还有通往乱坟岗的那条暗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想来到遥镇能把自己那个“汉奸”的帽子摘掉。看来现在这顶帽子是越扣越紧了。 两个打手,一个是瘦猴模样一个是浑身横肉的,他们用沾水的麻绳在他的身上抽打,撕裂的惨叫没有人为他叫屈,他曾经见过在红部的宪兵队是如何审讯共产党嫌疑犯的,开始也是用鞭抽,再往后就变成了老虎凳,能把你的双腿压断,再往后就是烙铁,能将你的肌肉烙的丝丝响,烙的冒出烟来。 瘦猴将烙铁放在火炉上,他也是打的嫌累了,走到他跟前蔑视他一眼就出去了。 “共产党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是个汉奸,招了少受罪过。”那个满脸横肉的道。 他听了这话感到是如此的生硬和无端的失望,他为共产党做的事还少吗?共产党不是宽宏大量功过分明吗? “谁能够为你证明你的功劳呢?谁能够证明你跟那个发报机无关呢?”他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姐夫刘宝库,不,是刘达飙,战斗英雄,还有那个王来有,他们都能证明。”刘保山说话了,他极力为自己辩解,现在才有了他说话的机会。 “他们还都在前线打仗,是不是已经殉国了还不知道。即是他们还活着,能有功夫来这里为你开脱吗?” 这个跟他说话的分明是在往死路上逼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不就是一个气势汹汹的打手吗?他看到他走到火炉旁,手里拿起那个通红通红的烙铁,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在炭火上翻转。 这要是将烙铁搁在他的皮肉上……不等那烙铁过来他就想好“如实招供”了,只要你亲自招供了,就什么也完了,就等着挨那颗属于你的枪子吧,“汉奸、特务”,什么罪名套在你头上都合适。 他现在顾不上考虑跟他说话的这个打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看出来他是要跟他说点什么。 刚才那个瘦猴打手出去回来了,他对另一个打手说镇长叫他。另一个打手放下手里的烙铁就出去了。 “你认识镇长不?”进来的瘦猴问刘保山。 “那个镇长。” “栗旗尚镇长。” “认得,就是在壶关的那个平怀发?” “嗯,他可是不想让你吃枪子。他也不相信你是特务汉奸。接下来,你就要尝尝那个烙铁穿心的滋味了,你是招还是不招?刚刚出去的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非是让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 “我真的不是汉奸特务。” “那你说那个地下室的嘀嘀声和发报机是怎么回事?” “我真是不知道,我连地下室的门都不知道在哪开着,怎么能知道那个嘀嘀声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相信你这鬼话。” “是不是那个孙文盛?他在先发制人?”这是刘保山一直就怀疑的问题,他是没机会说出来,现在知道栗镇长认识他,他觉得机会来了。 “还是别废话了,现在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自己去证明自己无罪吧。这也是栗镇长的意思。”瘦猴道。 “怎的去证明?” “你还是从这里跑走吧,换件衣服,出去去找能够证明你清白的人,或者找到那个发报的特务。” “我能从这里出去?” “我有镇长的手谕。”瘦猴说着给了他:“趁天黑。到了哨口把这个让卫兵看,你就能顺利出去了。” 他在上学的时候就认识栗旗尚,那个时候他跟两个哥哥很要好,他跟着父亲来到遥镇也到过栗家,只不过他在他们面前还是个小娃娃。 他从镇公所出来就径直回家了,他得告诉妻子刘宝贝他从那里出来了,或者让她暂时回县城去,他还要告诉他在新宅要注意那个孙文盛,他越来越觉得孙文盛有问题。 他抢到他前面去汇报就是在先发制人,他只是开过一次宋琦的门,那个孙文盛硬是说见那门开着才进去的。 孙文盛应该是早就发现他进了那屋了,甚至是他在第一次开那个门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在暗中监视他,他一定也听到了地下室的“嘀嘀”声,也许就是他的同伙在发报。 孙文盛在去农会报告的时候故意没有暴露地下室传来的嘀嘀声……那个地下室的门就在他住的屋子里……他现在的脑子很乱,具体他也捋不清个什么头绪来,只是胡乱猜疑。 从镇子回家要经过那个乱坟岗,他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要在平时他在晚上绝不敢去那里步个脚踪,他不是怕坟里的小鬼,他不相信什么鬼,他跟父亲一样,生性胆大。 平时他也不知道究竟害怕什么,总感到这个乱坟岗阴森森的。他被带走的那天就听说他新宅的那个地下室有个暗道就通到了乱坟岗。 虽然乍一听暗道口通往乱坟岗是觉得神兮兮的,可是细想,既然下面有暗道,一般都会通往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的,乱坟岗就是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什么质疑的。 那是父亲给挖通的呢还是原来就有的?父亲挖通那个暗道为了什么?是在防身呢还是有别的意图?难道跟父亲的家产有关? 忽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三条黑影,正像幽灵一样朝他围过来,手里拿着的家伙他从夜色中就能辨别出来,那是凶器,是匕首是刀。 他感觉他们就是跟踪着他来的。 放他走的那就是个圈套?是他的死期到了? 他的心紧缩着,一种求生的欲望袭来,他拔腿就跑,脚下如生风。三个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往村里的路被他们死死地堵住了,他只有往乱坟岗的崖岸上跑,脚下的杂草有荆棘有蒺藜,即是脚下踩上刀刃他都不在乎。 后面的人也是憋着气一声不肯地追,他们明显是要把他追到底,直至追上他,然后再杀了他。 爬上那道崖,眼前是一片平坦?他没有来过这里,却感觉模糊找不到一个落脚处…… 栗新颖没想到他们这些参加“支前”队伍的家庭都是被农会划分为地主成分的子女。 那个穿着长服的戴眼镜的先生模样的跟他们讲:解放军跟国军在前方打仗,那是鸡蛋碰石头,迟早是个失败,上党战役是解放军侥幸胜利了,大仗还在后面。 他说:他叫平秉钧,就是地主出身,他给八路军做过很多好事,还做过八路军的参议员,但八路军不卖他的帐,赶走小鬼子后还是跟他算起了老账,把他的地分了,把他的财产分了…… 还有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他叫万民绪,跟共产党不共戴天,他在他们面前是最凶的一个。 还有那个新来的长官叫冯铖季,曾经是国民党平顺县党部书记,国民党壶关县县长,后面还跟着一个是他的公安局长叫刘国庆。 他们都是奉国军的命令来搭救他们的,动员他们不要对共产党抱有幻想,要团结起来跟共产党斗争,破坏他们侥幸得来的胜利,为前线的国军做贡献。这就是他们参加的“支前”队伍,也叫“翻身别动队”。 通过几次的动员,大部分来参加这支队伍的青年人都相信了他们的教唆,事实也是摆在面前,他们的地和财产被农会分了,他们做什么事还得能通过政审,他们感到自己是没有自由了。 上党解放后,从常行逃走的冯铖季受命返回上党解放区,他们的目得就是要联合被国民党撤退时留在上党地区的特务再把被农会划分为地主家的子女组成一支破坏解放区胜利果实的别动队,动员他们一心为国民党效力,争取国军的胜利,只要国军胜利了,他们被农会分走的土地财产就能重新回到他们的手里。 特别是那个大汉奸万民绪,那次被乱枪打死的又是他的替身,在当时那个混乱的场合,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来辨别他的身份。 他在小鬼子逃离省城的时候,他的替身就在为他服务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壶关的末日到了,是他再一次做垂死挣扎的时候了,他不相信共产党八路能夺得天下,他要看到国军胜利的那一天。 那个在暗中打死假万民绪的就是他这个真万民绪的杰作,他做这事也太练的顺溜了,他设法打死他的替身的目得就是不让认出他是个假万民绪,也能给他这个真万民绪留下一个逃跑隐迹的机会。 他在县城已经知道那个代号“蝎子”的平怀发带头参加了上党战役,他最痛恨背叛他们组织的那些叛徒,他有办法将他拉下水,除非他真正做了共产党八路的烈士。 第338章 翻身别动队 刘保山醒来的时候发现姐姐刘保童在他面前。 他记得躲着那三个追兵拼命攀上了土崖,黑咕隆咚的一眼望不到边,他还是拼命地跑,忽然感觉脚下腾空,好像在云里飘了一阵…… 那土崖只有丈余宽,崖的另一面就是深沟,他真是跌巧了,最浅的沟壕离崖也有两丈高,下面没有乱石而是虚土,他就掉在虚土里。 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新宅里,他最熟悉的幔帐,他感觉四肢还能动,全身没有感觉到疼痛的地方。 媳妇刘宝贝见状,高高兴兴地给他端来一碗水。这时姐夫张云虎也进来了,后面还跟着赤县长。 赤县长他最熟悉,早年他担任县长的时候,他在县城招揽父亲的生意,他可是没少跟县长接触,在生意上县长百般对他照顾,甚至于在当时他比上南北两个最大的绅士都要吃香,以至于他后来当上了商会副会长。 当然在那个时候他知道县长是看在父亲的老面子上,再说他的嫂子施育儿又是赤县长的女儿。 他庆幸自己的这条命是给捡回来了,究竟是怎样捡回来的呢,这跟姐姐姐夫有关系吗?还有赤县长? “是大姐救的你,亏你命大。东屋那个孙文盛是个大特务,被农会抓了。”刘宝贝忍不住告诉他。 “大姐怎救的我哩,这那是哪哩?”刘保山道。 “这个功劳还得归结于咱赤岗叔。”刘保童走近刘保山道:“不是赤岗叔看透了敌人的阴谋,你在乱坟岗就不会遇到救你的人了。” “赤岗叔赤县长?”刘保山扭头看看赤岗,他刚才还纳闷呢。 不过他刘保山也有先见之明,他也怀疑过那个孙文盛先他一步上农会汇报是不是先发制人,他也有父亲刘福禄那个遇事冷静多考虑的性格。 就在赤隆韬把刘保山移交到镇里的时候,赤岗就怀疑上了那个先一步汇报的孙文盛,并且要求儿子赤隆韬马上向上级汇报这件事,还要避开镇上,因为刘保山已经交到了镇上,说不清镇上知道了还会出什么事,那样也会打草惊蛇。 赤岗主要怀疑的就是那个“嘀嘀”声,刘保山如实“交代”了他听到的“嘀嘀”声,而孙文盛却一字未提那个“嘀嘀”声。 这说明那个制造“嘀嘀”声的人才是最危险的。把刘保山抓了,那个发出“嘀嘀”声的和“嘀嘀”声有关的人就会安全了。赤岗不愧是当过县长的人。 赤隆韬听了父亲的话就直接将这里发生的事汇报给地委,地委速派张云虎来遥镇,并在暗中跟踪那个孙文盛,没想到顺藤摸瓜将发报的遥镇村长栗尚武抓获。 栗尚武是最早投靠国民党的,栗永禄去世后,栗尚武就屈服于鬼子,做了鬼子的维持会会长,鬼子投降后,上党战役打响,隐藏在遥镇的国民党特务跟栗尚武联系起来。 孙文盛是有计划有目的地在战场上冒充八路军的伤员被担架队抬到新宅后方医院的,就在后方医院里栗尚武跟他接上了头。在农会分房的时候栗尚武故意分他到了新宅。 栗尚武曾经跟栗旗修到过新宅地下室听过当时那些闹革命的青年演讲,当时他就是个先进分子,他是后来变节投敌了。 他们选准了那个地下室是向他们上级发报的好地方,地下室的门就在孙文盛被分的房子里,这样让他们感到是最理想最保险的地方却被刘宝库发觉了。 那晚孙文盛上夜校,回来发现宋琦的门锁被人开过(他在锁上、门上标有记号),回来才发现是刘保山开门进去的,而且刘保山还在宋琦的脚地撬开了地板,很明显他是听到地下室的发报声了。 为了保护他们,不遭到农会对他的怀疑,孙文盛便抢先去农会汇报了,无意中栽赃于刘保山。因为刘保山本来在壶关就是一个“汉奸”,出现这事情他是一时不会洗清自己的。 接下来刘保山被交到镇上,安排刘保山越狱并在半路将他除掉也是他们干的。没想到刘保山越狱后不是直接逃跑而是要来新宅见见妻子刘宝贝,被在乱坟岗暗中埋伏的我方人员搭救。 经审讯那些特务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镇长栗旗尚接到报告说那个刘保山逃跑了,还是拿着他的手谕骗过门岗走的。镇上还决定第二天将刘保山移交到地委,刘保山此案是关系到特务活动的事情,不敢在镇上耽搁。 栗旗尚接到报告没有表态,他知道该来的已经来了,这是他们要让他就范了,开始栽赃他了,本来他在共产党这面就没有澄清过自己,他是侥幸被共产党重用的,他一心想在解放区为人民立功为自己赎罪,终究还是没有逃脱他们这些特务们的魔爪。 他没有想到那个万民绪又一次金蝉蜕壳了,这个狡猾的狐狸。那一天他是跟常行公安局局长刘国庆来的,他们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敢保证国军赢不了解放军?你敢保证你在共产党这面永远不会暴露你这个打入共产党内部的‘蝎子’?”这短短的两句话像一把刀子放在了他的心口上。他知道他的末日到了。 妻子万香姑看出他这几天心事重重的,问他是怎了,他摇摇头默不作声,妻子偎依在他的怀里摸着泪说:“你是快要当爸爸的人了,有啥事还瞒着俺哩。” 自从万香姑硬是跟他成了亲,他看出来她对他不只是因为他是个战斗英雄,她对他的感情他能体会到。可是这时能跟她说得清楚吗?他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跟她说什么才能让她感到心安呢。 他就是个“蝎子”,是所有人见了都害怕甚至都想置你于死地的。 他轻轻地抚摸着妻子隆起来的肚子,他看到她闭上眼睛,似乎回到了她的那个美好的梦乡里,从她的眼角淌下来的泪珠打湿了他的胸脯,这就是他对她的回答和莫名的安慰? 她是个很懂事的妻子,自从跟了他,她的性格也变了,不像在用担架抬他的那个时候既成熟稳重又风流调皮的那个样子,他所感受到的只是一个做妻子的温柔和慈母的体贴。 他决不会牵连到她,还有他将来的孩子。 那个万民绪跟刘国庆就像两个幽灵又一次到了他的家里。他们跟万香姑称他们是上面派过来的同志。 万香姑自觉地离开了,这是丈夫的公事,她不能参与。 万民绪他们的目得就是想利用栗旗尚的手放走刘保山再到半路上将他灭口,既能牵制栗旗尚也能守住新宅那个秘密。 没想到刘保山被救了,共产党八路已经提前守在那个四省院和乱坟岗。 这意味着新宅那个地下室的秘密也暴露了。 他们的行动必须要提前了。否则,共产党就会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翻身别动队”,使他们全军覆没,他们知道这里是解放区,不是他们的天下。 地委公安已经侦知了国民党特务在组织训练着一支破坏我们解放区的特别行动队,究竟这支队伍在什么地方,被抓的孙文盛跟栗尚武也不知道,他们只是负责遥镇在栗旗尚管辖下的民兵武装。 栗旗尚在万民绪第一次来找他的第二天就私自到地委跟兄弟栗旗书见了一面,栗旗书现在已经是地委公安局副局长了。 面对哥哥的到来,栗旗书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兄弟两个似乎都是心知肚明的。从他对哥哥的怀疑开始到上党战役听说他在战斗中牺牲,在他的心里已经对这个哥哥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不过自壶南县委书记牺牲以后还从没有听说和发现哥哥做了什么对不起人民的坏事,他期盼他没有做过坏事,更期盼他能够悬崖勒马改邪归正。 不管他先前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事情,他在战场上牺牲了,就算是为自己赎罪了。他们的心理也都平衡了,问心无愧了。 没想到他没有牺牲,组织上还让他当上了遥镇的镇长。 哥哥这次突然的到来一定不是偶然的。 那一个晚上栗旗书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哥哥跟他从天黑一直谈到天明,将他从开始搭救刘保顺到他牺牲再到万民绪一直对他耿耿于怀,阻碍他改邪归正。 眼看着解放了,自己那场噩梦总算是过去了,却还是让他不得安生,还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恶梦。 已经被枪毙的万民绪又一次脱胎换骨起死回生了,已经逃走隐姓埋名的国民党县长冯铖季又回来了。 这次万民绪来找他这个“蝎子”,是来给他下任务来了,他们为党国效劳的时刻到了,破坏潞府刚刚建好的电厂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这里出事了,行动提前了。 “你们要我干什么?”栗旗尚道。 “你拉上你的民兵武装听从命令就行了。” “这里的路已经给你堵死了,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你这个蝎子该认清当前的形势了,不要以为一个上党解放了,就是你的天下了。国军在前方节节胜利,也该是咱们共同效劳的时候了。” 第339章 狗急跳墙 栗旗尚按照兄弟栗旗书的安排将万民绪找他的情况差妻子万香姑汇报给了靳宅(靳义堂的宅子)里的靳楚闰。 靳楚闰是新宅出事后,地委派他们来这里蹲点的,他跟任川子凭借是夫妻关系来老家小住,免得遭到特务们的怀疑。 上党解放后,任川子知道了靳楚闰的身份,现在靳楚闰被调到长治公安系统工作,如意班戏班子还由父亲靳学贞和花葵经营,不过靳学贞也被安排在文化局工作。 靳楚闰接到万香姑送来的情报,立即汇报给了地委,地委速派栗旗书带队来遥镇布局,设法找到冯铖季、万民绪等特务汉奸们的下落,制止他们组织的那个“别动队”武装的破坏行动。 虽然跟着他们的都是一些划分为地主成分的子弟,也必须拯救他们回到人民的队伍中来,没有特务们的鼓动和教唆,这些青年人也不会走到反国家反人民的道路上来。 为了找到这一支被国民党特务训练起来的危险队伍,赤岗凭借自己的经验汇报说,这支队伍一定就在小西天那个山坳里,因为当年韩德明在山上跟靳义堂等烟民聚义“替天行道”,他曾经到过那里。 那里是一个较隐蔽的地方,四面绝壁,易守难攻,还有现成的一座庙宇,足能够容纳几百人,也是早年响马经常占据的地方。 后来赤岗参加义和团从京城回来,就在那里躲避官府的追踪。他对那里再也熟悉不过了。 地委接受了他的意见,派副专员刘闪(姚希圣)带一支小分队查找这支队伍。其间刘保童自报奋勇要参加到侄儿这支队伍中来,她也是当年的红灯照队员跟着赤岗到过小西天的。 刘闪对他们这些前辈的不辞劳苦不怕危险的举动很感激,为了打个有把握之战,刘闪依照他们的意见,先由他们利用熟悉的路径和他们的上乘功夫到小西天侦查一番,确定后在带兵前往。 本地有一支都是由地主分子参加的“别动队”,这个消息不知是什么人传开的或者就是特务在故意搞破坏?遥镇的几家地主成分的家庭由栗旗炳牵头上镇上去找万香姑。 因为他们的子女一半是经万香姑介绍的,一半是经村长栗尚武介绍的。他们都是一个口径说是上面来招“支前”民兵,为了响应祖国号召纷纷报名参加。 听说村长栗尚武已经抓了,只有来找万香姑问个端底。 镇子上其它村的地主家庭也一样听到了自己的子女参加支前的事是上当受骗了,谁也不愿意担当这个责任,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即是他们的子女离开了,他们还都在参加学习班,还都是积极踊跃学习改造自己的人生观,争取做一个守法公民。 凡是给介绍参加“支前”的那些人都被各村农会叫走了,也是顺藤摸瓜找出了源头,审问他们是怎么回事,却都不知道这些参加“支前”的青年人到底去了哪里。 万香姑也和其他人一样,只不过这一天她知道迟早会来的。换换别人肯定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别人也许就是在凑个热闹,像那些地主富农心里对共产党八路军还是有点意见的,搁不住坏人的煽动。 她开初就是那个坏人。她也是地主家的女儿,所以,她自报奋勇参加担架队支援上党战役,就是想为人民立功早已摘掉她头上那顶地主分子的帽子。 还是遥镇村长栗尚武给她出主意,要她抢个战斗英雄嫁了,这样她就轻轻松松摘到那个地主帽子了。当时农会还没有和现在这样,地主的女儿嫁人还得通过政审关。 栗尚武还建议她嫁给从前线下来的说是牺牲了现在又活了的栗家的老大栗旗尚。她因为自己是地主分子,没有什么挑三拣四的权利,她觉得村长说的很有道理,就按着他的吩咐,紧紧盯住了栗旗尚。 不是她死死咬住栗旗尚不放,栗旗尚很可能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后来农会的权力大了,还调查她嫁给栗旗尚的用意,她当时又是支前模范,农会对她也即作罢了,不过栗旗尚也是地主家出生的,这也不是绝对的。打鬼子的革命的地主还是好样的。 再后来栗尚武吓唬万香姑说她嫁错人了,栗旗尚其实是个跟共产党有血债的大特务,他的代号叫“蝎子”,他迟早会被共产党识破的。他还告诉她说,这个“蝎子”当初从担架上下来是想潜逃的,是被她拦下了。 她仔细想想当初的那个情况还真有点不对,栗旗尚就是想走的。 “找部队来这里干嘛,部队不在前线吗?”她那时说了这句话,栗旗尚还把话题扯远了,他就是走的黎侯镇的方向,找部队到平顺县就行。 有一次她无意中叫了一句“蝎子”,见他那个反应很突然,她马上指着地上的一个角落说道:“蝎子!跑了。” 人已经成了人家的了,就听天由命吧。 再后来栗尚武告诉她,以后就要听他的。镇子上有多少民兵武装,栗旗尚都在干什么等等这些情况她都如实汇报过。 但是他没有发现栗旗尚做过什么坏事。她真的是特务吗?她还有点不相信。有一次栗尚武告诉她,让她嫁给栗旗尚都是上面安排好的。 “上面?”从此以后,万香姑心里不再平静了。 从那两个她也不认识的什么“同志”来找栗旗尚,她就意味着她的担心就要开始了,那两个“同志”走了以后,她从栗旗尚的脸上已经看出来他把心里的事带到脸上了。 那个“地主分子参加别动队”的传言就是农会里面的同志故意传的,就是要让那些送子女参加“支前”的地主家庭开始动起来,挖出那些跟这次事件有关的特务和受特务影响的群众。 栗旗尚没有想到万香姑也参加了这次活动,当初他也知道万香姑给兄弟姊妹介绍参加“支前”的事,他以为她是支前队长,没有往深处想,更不知道是冯铖季万民绪他们预先就安排好的。 栗旗尚闭上眼重新回忆一下,才忽然明白当初他怎么也走不出万香姑的“手心”,原来她是受到指令的。 那个戴着眼镜穿着长服的平秉钧在队前讲:“孩子们,今天晚上我们翻身的时候就要到了,共产党蹦跶不了几天了,我们在前线跟解放军开战的国军是节节胜利呀。” 由于他们破坏解放区的阴谋在四省院暴露,他们在狗急跳墙了,不能按部就班地按照他们预先的计划来进行了,最起码在带队伍撤离前他们要破坏了刚刚建好的潞府电厂,然后再带上这支队伍去投奔他们的主子立功去了。 栗新颖早想逃出这个地方,听到晚上就要行动她沉不住气了,她已经知道他们参加的这个“支前”队伍是跟共产党农会做对的,她还不想跟共产党做对,她要等上前线立功的宋琦回来,她是承认等他回来的。 开始她就想离开这里,是哥哥栗新民在制止她,他不是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他是怕跑不利索被抓回来给军法从事了。 下午都在准备出发忙乱的时候栗新颖逃出了大庙,再不逃她就完了,就在没脸见宋琦了。 她就想孤注一掷,她知道外面有岗哨,十有八九她会被抓回来,但是她不能再等了,没有机会了,也许他们正在乱着出发,对她的逃跑放松了警惕。 来这里的时候她是被蒙着眼睛的,没想到逃出来却找不到一条可行的路,四面到处是绝壁。只有一条路能走,老远就看见一队哨兵在那里端着枪。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大不了被他们抓了,要不她就跳崖。她的决心是下了,她是不跟他们去和农会作对的,那样她还不如被抓了被枪毙了,弄不好跟农会作对就是个死路一条。反正怎样也是个死。 在下面哨口站岗的哨兵见上面下来人,一个哨兵将在一块大石上放着的机关枪都给支起来了。 忽然在她的身后有人在喊她:“新颖,等等我,前面是哨口,危险。” 她扭头看,发现是哥哥追她来了。 她加快了脚步,是怕哥哥拉他回去。 她发现哨口的几个哨兵同时都朝他举起抢来。 忽然在后面追着的栗新民将衣服脱下来在头顶上展开来回甩摆,这是他知道的跟哨兵的联络信号,这是意味着他们不是逃兵而是来报信的,这样,最起码哨兵不会开枪。 栗新民知道妹妹早有逃走的心思,就一直注意着她,还就是跑了,他是哥哥,不能让妹妹有危险,即是跑也得有个准备,有个万全之策,这样跑就是去送死。 危急中他想起了这个办法,他曾经受命到稍卡处传送指令,怕哨口的哨兵误会就将手里拿着的黄色旗子在头上摇摆。这次虽然不是黄色旗子,也许有点用。 哨口的哨兵已经发现栗新颖是个女兵,心里的戒备已经排除了一半,再说这些哨兵在这大山里也少见女兵,见了女兵就像见了爹娘一样,那个亲近是在乡里领略不到的。 栗新颖也是故意这样显露她是女兵的,本来她就有个好模样,又在临走前打扮了一下。 第340章 尾声 哨口的哨兵已经把枪收起来了,他们不单发现是个女兵,主要是发现后面的栗新民在摇摆信号。 栗新颖也没有在这里白训练一回,她也不是没有准备的,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在赌着自己的小命,那也是有一线希望的,若是跟他们走了就连一线希望都没有了。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她一见他就感到恶心,在他手里生不如死。 她在训练的时候早已藏好了一颗手l,这就是她的那一线希望。下山的时候她将手l带着身上。 后面追赶栗新颖的栗新民看到哨兵们收起了枪,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也许他们认识他?他来哨口还不止一次,他竟没有发现妹妹这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到了哨口,栗新民已经追上来了,见了哨兵队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兄弟们,长官有令。” 话一出口,后边的话接不上来了,也说不上来长官有什么令。弄得哨兵看着他们目瞪口呆。 哨口小队长似乎是看出了他们有问题,就要发作的时候,忽然栗新颖将握在手里的手l举起来,冲小队长喊:“不许动,放我们走,要不我们都完蛋。” 小队长一看,这个小妹妹的手里举着的还是小鬼子用的那手l,那威力可是够大的,这要被她扔下来,那真是要跟她同归于尽了。 其他哨兵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好,还把手里的枪举起来。 这时候只见从哨口外面冲上来几个人,似乎是一起喊:“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随即那个小队长被一杆长枪顶住头颅,其他举起抢的哨兵纷纷把枪放下来。 “二叔?”栗新颖发现顶着那个小队长头的是栗旗书。 原来派出到小西天侦查敌情的赤岗和刘保童已经确定了这班“别动队”就在当年靳义堂占山为王的这个庙里,回去报告了地委。 地委决定不等这般队伍下山就必须把他们收拾了,防止给群众制造恐慌,把危险降到最低。 于是由刘闪带队提前包围了这里,由于上山的路线只有一条,便派栗旗书跟赤岗带几个人向哨口摸来,准备解除哨口的武装给部队打开缺口。 到了哨口外发现他们兄妹从山上下来,便仔细观察,没想到他们还给摸哨的同志们提供了机会。 哨口的哨兵投降后,在栗新民兄妹的带领下部队迅速冲到山上,很顺利地找到了别动队的首领,只有刘国庆和平秉钧正跟两个女兵在一起厮混。 解决了这班一百六十多名全部由刚刚被农会划分为地主成分家庭子女的武装,没有费一枪一弹。 特务们只是利用他们都是地主的子女,才用农会斗争地主让地主不能活的心里很快召集了这么多人的一支队伍,其战斗力却是很弱的,经不住一吆喝就全部投降了。 唯独没有找到冯铖季跟万民绪。 审问刘国庆和平秉钧,他们交代冯铖季只是命令他们晚上子时带队到遥镇村外回合。 栗旗书心里有数,他跟刘闪一合计,决定将投降的这些别动队带到地委,他们跟赤岗、刘保童带着一部分队伍前往遥镇。 万民绪又是用的他的那一个金蝉蜕壳的招数。 也许他就是参谋透了他们苦心经营的这一支“支前”“翻身别动队”到了露馅的时候了,不是英雄有用武之地,而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眼看着他们留下来隐藏在遥镇方圆的那些特务都一个个被共产党抓获,是命运在跟他们作对呀,不是在那个四省院暴露了目标,他们如期的计划就要实现了,只要将这支队伍顺利带走,破坏了共产党在潞府的发电厂,他们就能为党国立下大功。 他跟冯铖季在别动队出发当天提前来到遥镇,不是因为他们怕平怀发(栗旗尚)有什么变故,而是怕万一在出发前山上的别动队有了变故。 平怀发已经是他们的瓮中之鳖了,他往哪里逃?他的特务身份已经暴露了,他的妻子已经被共产党抓了,他在共产党这里已无他的立足之地了。他的唯一的出路就是跟他们暴动,然后跟他们走,到党国那里去请功。 冯铖季跟万民绪之所以要在当晚就带别动队从山上出发,就是因为平怀发的妻子万香姑被抓,万香姑当初接受村长栗尚武的指令嫁给平怀发,目得就是要跟他这个战斗英雄生活在一起,时刻听从上司的安排,她跟栗尚武并不知道平怀发就是打入共产党内部的“蝎子”。 没想到平怀发当上了遥镇的镇长。 万香姑是在冯铖季跟万民绪第一次去找平怀发的时候才知道她的这个丈夫跟冯铖季他们是一伙的。 倘若这个万香姑把平怀发的国民党特务身份暴露了,他们的计划也就暴露了,平怀发被共产党抓了,他们也不会顺利逃脱,毕竟这里是解放区,共产党的天下。 他们要赶在万香姑暴露平怀发之前拉上队伍走,若是他平怀发愿意为党国效力就会利用手里的权力拉上镇里的武装队伍跟他们一起走。若是他不肯,他这个特务的身份也暴露了,共产党不会饶过他的。 在审讯万香姑时,她并没有交代他的丈夫是特务的事,只是承认自己是听从村长栗尚武嫁给栗旗尚的,其余什么也不知道。 万香姑已经将栗旗尚当做是自己真正的丈夫了,她不愿意跟他逢场做戏了,她已经怀有他的身孕了。 栗旗尚后来答应了冯铖季他们的要求。那是他从见了兄弟栗旗书回来的时候。 遥镇武委会主任已经在集合队伍了,守着栗旗尚的两个特务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们是冯铖季跟万民绪派来的。 栗旗尚知道现在就是他抉择的时候了,如果他不按照他们的要求来,派来的这两个特务就会将他“就地正法”。 他已经在按照他们的要求来了,武委会主任在队前宣布上面有紧急任务。子时提前一刻钟将队伍拉出去跟他们的“别动队”在遥镇村外回合。 还不到亥时的时候,通讯员狗蛋进屋汇报说:“晚饭好了,还少两个菜,领导们是到屋里吃还是出去吃?” 这是临时定下的联络暗语,“晚饭做好了”是说山上的“别动队”解决了,“还少两个菜”是说有两个漏网。 漏网的两个一定是冯铖季和万民绪,他问两个派来的特务,他们说冯铖季和万民绪都跟着别动队。 当然,疑心重重的万民绪是不会相信平怀发真正要跟他们走,他始终是给自己留有后路的,也就是这样他才几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出来。 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冒险了,这次若是成功脱险,他们后半生就能在党国的餐桌上吃香的喝辣的了,再不用冒这些风险了。 栗旗尚喊狗蛋将饭菜端上来,就到屋里吃。这是让他传令来对付捉拿屋子里两个特务的信号。 两个特务被控制后,经审讯冯铖季跟万民绪就躲在离遥镇不远的上遥村的地主家里,他们没有逃脱人民对他们的审判。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栗旗尚的心终于落地了。他去看妻子万香姑的时候,他真的很感谢她没有将他的特务身份供出来,否则的话,那个万民绪就会又一次金蝉蜕壳了。 四八年秋季,上面下来任务,凡是区镇都要修建烈士碑,要求解放区的人民继承先烈革命传统,发扬先辈爱国精神。 赤岗说服靳家子弟要趁此机会将记埋在乱坟岗的三位烈士移至烈士陵园,他就是当年义和团跟洋鬼子开战的见证者,他还有上党区游风约一带参加当年义和团红灯照的名册,他们都是值得后人纪念的英雄。 靳学贞父子当然愿意,亲自到遥镇通知大姐靳保贞,说明了这是国家机关允许的,是政治任务。他们还怕大姐跟上一次那样拦着,毕竟她是靳家的老大,数他最苦,也数她最受大家的尊重。 这次靳保贞没有阻拦,她跟着他们来到遥镇,去四省院(新宅)见了刘保山,交给他一份父亲刘福禄的遗嘱: “山,吾儿,父身不适,恐等尔不及面谕,已朽翁耄耋,残阳一抹。父平生不信妖邪,不识巫术,不擅卦爻,即信命意。命中有才有德者思勤奋守大义厚忠孝,反之贯懒惰拘小节擅贪腐。财为身外之物,取之有道,用之有益于公利于民方利于己。他人之财囊于己,勿贪腐显露,先用于公业。世道沧桑,国人受外敌欺凌,要学尔父兄先辈热血沙场抵御外敌,马革裹尸名垂青史矣。父膝下仨儿,唯山儿继父业,正逢倭寇入侵吾国土,局势危急,国人枕戈待旦,全民响应有力出力有钱出钱之负担政策,匹夫有责。遥镇新宅继于尔名下,需敬业守道,深明大义,勿违背先人之教谕,勿做玷宗辱祖背叛国家之事矣。” 刘保山看后热泪盈眶,埋怨二嫂靳保贞怎不早让他看到父亲的遗嘱。 靳保贞道:“其实父亲是想亲自教渝你的,后他老人家是看你守业心切,不光顾国家大事,便嘱咐于我,日后见你长进后再将遗嘱给你。这是父亲临终之托。” 原来刘福禄那些财富已经转移至乱坟岗靳义堂夫妇寿材之下。若不是要她给父母迁坟,她还不会给刘保山露出遗嘱,因为刘保山是否长进,在她眼里还没有个落实。 刘保山谢过二嫂,拿上那份遗嘱上了农会…… 完稿 202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