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之涅》
第一章 我有三千前世
良天赐七岁那年,突然醒了,突然记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都不是关于今生,而是关于他的前生、前前生,乃至前前前前……前三千生的事情。
这些记忆,悠长而漫漫,长短各不一。
然而起初,他并不觉得这些记忆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
毕竟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追思无用。
唯一带来的改变,大抵也就是一夜之间,他长大了,也成熟了,走起路来,不再蹦蹦跳跳,说起话来,也不再嘻嘻哈哈。
可如果只是这样,那或许还会被人夸赞一声“少年老成”。
但他极为恶劣的,是身为一个农民的孩子,他居然一点农活不干!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良天赐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到了饭点,他又能准时地出现在桌旁,一刻不差。安静地用过午饭后,他还会乖巧伶俐地端着饭碗去厨房里面刷洗,接着刷着刷着,人就又没了。
之后,要想再看见他,那就只能等到傍晚夕阳正美的时候。
在那光景里,良天赐会叼着草根,懒洋洋地躺倒在西山坡上,欣赏着那片片无限美好的晚霞,俨然是游戏人间的一名浪子,好不气人!
气得他那四十岁的暴脾气老爹,操起竹鞭,不管自己一身的农忙劳累,大街小巷地追赶着良天赐的小娇臀,一顿竹鞭炒肉。
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
而这小混蛋也着实混蛋,被撵着打,居然还不服管,顺带着还破口而出,“放肆!朕是天子,你敢打朕的龙臀!”
这下,可把老爹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儿子敢吼老子,这叫大逆不道!
怒火直顶脑门,老爹心口上顿时只剩一个字,抽!
之后,在那天充满和谐气氛的夜里,良天赐有生以来第一次站着吃饭,不是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而是因为他那水灵灵的小娇臀肿得不能见人。
每每说起这件事,良天赐还总是热泪盈眶。
“这孩子,说傻不傻,可怎么就这么愁人呢?”
夜夜长吁短叹,良老爹也是为他操碎了心,俗话说,你怠慢粮食一天,粮食就要怠慢你一年!
庄稼这样,人生也是如此。
像良天赐这种,从小不肯正正经经学习务农的孩子,将来只能够在村里当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只是说起来,也怪老爹自己混账,给良天赐起个什么贱名不好,非要图个简单随意,叫了个小混蛋。
现在好,真成小混蛋了。
于是,夜夜发愁,月月轮转。
时光拨到了轻风微凉的季节。
正是那丰收的好季节。
家家户户开始农忙于割麦捆草,良老爹也不例外,天天农作在稻田谷地上。好在那小混蛋还有点孝心,知道将热水放温了盖在陶缸下,帮老爹放在田边,等着解渴用。
而一如既往不变的,依然是那西山坡上的形单影只。
虽然百草枯败,绿叶儿失去柔软,变得像针一样扎人,但若是卷着一身粗布麻衣,再抱着美好心情躺在上面,倒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顺着斜坡两眼望天,良天赐望着那绚烂的晚霞,枯败的草根也能嚼出个津津有味。
清风、慵懒、晚霞天。
人生惬意如斯,夫复何求?
陶醉入神间,远远地,有一道呼喊声慢慢靠近。
“小混蛋!小混蛋!……”
斜坡下,一名矮胖白嫩的小男孩大步向良天赐跑来。
看他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大肉包、外加四个肥鸡腿,满身的油腻味!
但胜在他衣着光鲜,浑身的锦红绸缎裁剪得体,外加一顶小方帽,如此打扮,颇有两分土财主的意味。
比起良天赐身上那件上下打满补丁的小汗衣,不知道要贵出几多倍。
“小混蛋!小混蛋!”
“吼什么吼?!叫丧呢还?”
潇洒地一吐草根,良天赐横眉立目道。
不料那片草根才刚离嘴两寸,长风一吹,啪地贴回到他的脸上,悻悻的,趁着贝有金还没看见,良天赐连忙伸手抹掉。
“当…当然!”
“嗯?!”
良天赐顿时瞪大了双眼,这小胖子居然敢给活人叫丧!那个活人还是良天赐自己!
“当然不是了!”
用力地一摆手,贝有金这才把后面的话一气喷了出来。说来也怪,他这哽在喉咙里的字眼吐出来后,气息顿时匀称了许多,只剩稍稍的一点气喘,有点粗嗓子。
“小混蛋,你听说了没有?寻隐山要开始收徒弟了!”
“哦!”
若无其事的哼了一声,良天赐满不在意。
“额…小混蛋,你是不是不知道寻隐山是干什么的呀?”
贝有金善意地提醒到。
“知道啊,不就是练练精气神,打打小怪兽,顺带着保护天下太平,享受荣誉光环!”
“啊?”
贝有金脑袋灵活不够,听的一头雾水。
“额…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武人嘛!”
良天赐无奈地精简到两个字上。
“是啊,是啊!你也知道武人啊!”贝有金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可是能够光大门楣的好机会啊!”
“别想太多了,就你那资质,我早帮你看过了,废材一个,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当个土财主吧!”
“啊!”贝有金震惊道。
“不要不信!本宗主,向来享有断命神算的美称!”良天赐自得地翘起了下巴,“对了,现在的寻隐山,是哪位鳖孙…哦不…是哪位世祖在山头坐镇?”
“喔,这个呀…据说是浩然峰的离子京。”
“啥!”一声惊叫,良天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挺挺地从地面蹦起来,掐住贝有金的肩头使劲摇晃,“你说是谁?!”
被吓得脑子短路,贝有金深深埋怨着陷入了苦思,“好像是…好像是那个什么手呀…盖什么天的离子京!”
“你确定是那个人称手盖半边天的离子京!”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咦!小混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天!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拍拍贝有金那充满肉感的小脸蛋,良天赐怔怔说道,“离子京已经活着了,那我算什么?”
“你当然是小混蛋啊!”
贝有金委屈地摸着脸蛋,疼得龇牙咧嘴,心说你这小混蛋看着忒瘦,又从来不干农活,家里还忒穷,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可手劲怎么就这么大呢?
“小混蛋,我爹说了,有钱能使鬼发疯,我…哎哎哎,你要去哪儿?”
“离子京,离子京,这怎么可能?”
喃喃念叨着,良天赐忽的愣神,“等等!我好像姓良,不姓离啊!姓良,难道是?”
脑海中灵光一现,良天赐忽的脚下生风,嗖地一跃过丈,身形快如脱弦的利箭,径直冲回到家里,冲着还在抹汗的良老爹张口就吼,“阿爹,我叫啥名来着?!”
“这孩子,还真是傻蛋一个,连自己叫啥都不记得了!”
顾不得坐下来,恨铁不成钢的良老爹上前一个阔步,给良天赐赏下了一记爆栗!
“听好了!你老爹我,是老良家的独苗,三十岁才有了你这小混蛋,这叫中年得子!因为是去天王庙求的种,所以还愿给你起名叫天赐!现在记住了?!”
“天赐?良天赐?离子京!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良天赐仰天长笑道,“老爹,你儿子的出路,来了!”
第二章 有件不好开口的事情
“出路?什么出路?”
呆呆的老爹想不清楚,愣愣地发问道。
带着点欣喜若狂,良天赐魔怔地跳着眉毛贱笑到,“老爹,你可知道那寻隐山?”
“寻隐山,听说过,那里住的都是武人老爷。”
“不错,那你可知道,那寻隐山现在正在招收门徒?”带着轻佻的语气,良天赐笑得有些合不拢嘴,“所以,你的好儿子准备过去谋个生计,你看可好?”
老爹沉吟,憨憨地琢磨了良久。
“好是好,可是就你这混蛋性格,人家武人老爷也不收你啊!”
脸角一个抽搐,良天赐心中暗叹,不愧是我亲爹啊!
人家老爹考虑的,是过去后要打点多少的礼数,可是良老爹偏偏与众不同,非要先从良天赐的身上找刺。
见良天赐没有言语,老爹也就没了深入推究良天赐混蛋性格的意思。
毕竟,难得这个小混蛋肯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作为老子,他总不能残忍地去蹂躏他幼小而又脆弱的心,而且,怎么说呢…老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高兴的。
人要是有了目标,就不会继续懒下去。
“好吧!那今晚咱们爷俩就好好收拾收拾,这百多里路,不好走,要费点时间,估计得丢下两天的活计,明天天光一摸黑,咱们就得起来。”
“别啊!老爹!”
良天赐急了,“你不是老说,你怠慢粮食一天,粮食就怠慢你一年嘛!秋收这么重要的时候,你怎么能丢下粮食不管?你这是要在冬天里饿坏俺娘啊!”
“呦呵!你记性倒是挺好!”老爹没好气地哼哼道,“老爹我说的是你怠慢粮食一月,粮食就怠慢你一年,这十个字,你只记住了九个!”
“是十五个字,不是十个字……”
“你还敢跟我挑字眼!就你这脾气,上了山也肯定被武人老爷给撵下来!我看还是别去了。”
“还敢撵我?谁给他们的狗胆!我没把他们全部撵下山来就不错了!”良天赐不满地叫嚣到。
“行!你真行!还没上山就敢以下犯上,要是去了,还不得闹翻天?就你这脾气,不去了!不去了!”
听到良天赐还敢继续顶嘴,话还越说越浑,老爹气的直嚷嚷。
“狗混蛋没人要,人混蛋狗都不留!去了也是丢人,不去了!不去了!”
“嘿嘿,不去的是您老人家!”
狡黠地一笑,良天赐一溜烟地梭出屋子,丢下老爹独自光火,接着他直奔小柳村中那户最大的人家赶去。
贝家,姓贝,运势却一点都不背,祖上三代经商,攒下了万金基业后,才回归原籍,回到这个小柳村庄,并且用高价购得半村的田地,所以人称“贝半村”。
但是,正所谓“财丁不两全”。
贝家虽然财运昌盛,但子嗣并不兴旺,自发家起到如今这代,一直是一脉单传。
而今,贝有金这尊独苗,宠在掌心里面当然是不用多说,连带得贝有金的朋友也尊贵起来,每每登上贝家的大门,守门的仆从都会热情地让路进来,好吃好喝招待。
只可惜这一点,也唯有良天赐才晓得。
因为村中游手好闲、有时间和贝有金打交道的农家子弟就他一个。
“呦!良小哥,您来了!”
看到良天赐,守门小仆从李二熟络地上前迎接,完全没有因为良天赐衣裳破烂,就有轻视的意思,“小哥,您今天来得可不巧,少爷正在里面进课呢!”
“进课?”
“可不,这不老爷规定,单日习文,双日习武嘛!”
“好像是听他提起过。”良天赐托着下巴说道。
“嘿嘿,那是良小哥您平常过来,少爷正好得空,今天不巧,正好给赶上了。”
李二笑着,突然脸色一扭,自责地拍拍脑袋,“哎呀!怪我!光顾着说话,都忘记请小哥进门了,来,良小哥,咱们里头续话!”
“慢!”良天赐挥手打断,“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去帮我给小贝带句话。”
“好咧,您说!”
侧脸贴上前去,李二认真地默记起来。
学堂内,贝有金手捧书卷,紧跟着柳先生的口吻朗朗念动。
“晓露寒烟枝头,窗前霜薇正浓!独坐岁月明台,唯有细水长流,感叹悲思凄凉,又闻望月风流,昂首高歌不自喜,恐有天人来酬……”
“少爷!”
脚步踩得很沉重,李二踏着快步闯进课堂,打断了柳先生的雅兴。
皱起眉头,柳先生心中有些不快,孤高地背过身子,甩给二人一片说话的空间。
诧异今天的李二怎么这么唐突,贝有金好奇问道,“李二,有什么事?”
“少爷,您的结拜大哥,说有要事找您!”
“我的结拜大哥!”听到这里,贝有金激动得连忙起身,拱手就向柳先生请罪道,“先生,我大哥有事找我,请你宽恕则个,容我两刻时间的闲暇!”
说完,急急忙忙挥动着双臂就往外面跑去。
只是跑着跑着,贝有金开始纳闷起来了,“不对啊,我好像没和人拜过把子啊…这是哪来的大哥?难道,我什么时候拜过,然后给忘了?……”
费心地琢磨着,贝有金纳闷地踏出门口,视线一外弄,就看见良天赐正倚在门前的石狮子上,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小混蛋?”贝有金恍然,上前问道,“小混蛋,你什么时候成我的结拜大哥了?”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良天赐搂住贝有金,脚步带转地往外走去,“兄弟,你说,大哥有难,做兄弟的该不该帮忙?”
“那肯定帮啊!”
“很好!大哥现在有件很不好开口的事情要你帮忙!”
“大哥,你是想借钱吧?”
“天杀的!这你都知道!”良天赐失声叫道,心说这小胖子居然开窍了。
“呵呵,俺爹说,所有上门来说有不好开口的事情,肯定是借钱没跑!”贝有金憨憨笑道。
“很好!这样我就省得开口了!”良天赐索性直接跳过难以启齿的环节,进入到摊牌阶段,“现在,大哥的意思已经给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回个话给大哥?”
“大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贝有金挺起胸膛,极为仗义地说道。
“很好!有你这样的兄弟,当真是三生有幸!明天天一亮,你就帮大哥把路费送到村口,大哥在那里等你!”
委以重任地拍拍贝有金肩头,良天赐托以沉重的目光。
在他的目光下,贝有金的肚子,顿时挺得更加圆润了起来。
当夜,良天赐和良老爹一夜无话。
良老爹依然是满肚子的火气,吓得良天赐只好机敏地闪避开来,闷下晚饭后,早早地回房中歇息。
可是一夜间,老爹房中翻来覆去的声音不断,吵得良天赐也是两眼星亮。
等当黎明的天光刚刚摸上黑夜的边缘,便听见一声轻响,老爹那熟悉的脚步声推出门去,远远地走开了,也就在良老爹脚步声消失不见的那一刹那,良天赐从床上一跃而起,背起包裹,踮着脚尖出门,轻步朝着村口狂奔而去。
第三章 一切都很自然
父子俩前后两脚出门,方向相反,速度也截然不同。
一个怀着借钱的沉重心思,脚步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下犹豫。
昨天晚上,良老爹想了很久,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自己的家里到底有哪个算是富贵亲戚。
最后他只能决定,先找自己的几个老朋友开口,借一下他们家的余粮。
然后到秋收结束,用自己的粮食还债,忍一忍冬天也就过去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小混蛋也是自己的儿子,是老良家的独苗。
只要小混蛋争点气,努力钻进寻隐山的门下,到时候不说出人头地,起码也能三餐不愁,之后攒点钱,娶个婆娘,也好为老良家开枝散叶。
这样算下来,哪点不比在农村做个农民强?
天天累死累活地挣口饭吃。
想到这里,老爹的脚步顿时又轻快了许多,那张老脸,也变得有些黑到发亮。
至于良天赐,他和老爹不同,老爹的脚步向着村内,他的脚步则是努力地朝着村外赶去。
为了避免他那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爹借钱速度太快,良天赐只能拿出全身的气力奋力奔跑,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只一纵,便纵出两丈远,再眨眨眼,已经有十丈开外。
如此的行进速度,不到一刻钟,良天赐就已经来到了村口的老杨树底下。
抱着包袱,良天赐倚靠在树上,若无其事地叼起了草根。
“怪了,这小胖子,怎么还不过来?”
焦心地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流过,清晨的雾光在朝阳的驱赶下,变得蒙蒙如纱,一点即破,而那贝有金的身影,却比朝阳都要姗姗来迟,迟迟不肯冒出。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看见一道臃肿的身影奋力地朝着村口跑来。
“小混蛋!”
急急忙忙地,贝有金颤着一身福肉来到良天赐面前,胸口上还抱着一轮玉盘大小的圆形包裹,上来二话不说,直接把包裹塞进到良天赐的怀里。
“小混蛋!这可是我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最值钱的东西?!”
良天赐惊得合不拢嘴,摸着怀中包裹的轮廓,脑袋有点发震。
“我听说,贝家有个传家宝,是当年发家老祖贝阡陌从南疆的客商手里淘换来的,通体形如满月,雕着兰芝甘草,拿在手上,还能闻到有百花的香气,所以名为——香月……”
端在鼻尖上,良天赐轻轻一嗅,顿时间香气满怀,良天赐整个人如陶醉在花海中。
“妙!妙不可言啊!”
良天赐叹道,接着才反应过来,抬手就给贝有金一个爆栗。
“你怎么把自己的传家宝都给拿出来了?!是不是想让人以为本大爷在诈骗你们家的宝贝?!”
“哎呦!”
贝有金吃疼地摸着脑袋,嘟着肉脸不满地委屈到。
“小混蛋,不是你说要去寻隐山,然后问我借钱的嘛!我想了想,你这到了寻隐山,人事肯定少不了,一般的金银珍珠人家又看不上,所以这才把香月给你,好让你能顺利拜师。”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良天赐有些意外,稍后不由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一颗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赤朱心,妙哉!妙哉!有金啊,你可真是个妙人!”
“赤猪心?妙人?”贝有金费解地轻念着,“这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来来来,有金,我和你说。”良天赐把包裹递还了回去,“我这次去寻隐山,只要路费,不用人事!”
“不行吧!人事人事,是人都得这点事,你不准备怎么行?”
“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在贝有金狐疑的眼神中,良天赐熟练地伸手在他身上摸动起来,从贝有金那圆滚滚的肚皮上,摸出钱袋,信手颠出了十两,一分不多一毫不少。
“这十两,是我借你的,以后一定还你。对了,我要的纸和笔呢?”
“带了带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贝有金还是麻利地从背后掏出了纸笔墨砚。
“小混蛋,你要这个干吗?你又没上过学堂。”
“没上过学堂就不能会写字了?迂腐!嘿嘿…既然你这么浅见,那我就天才一把给你看!”
说完,铺纸研磨,良天赐大笔一挥,洋洋洒洒的数百字一气呵成,待到墨气稍干,便收起交给目瞪口呆的贝有金说道,“你把这封信带给我老爹,他老人家不识字,就麻烦你多费心一下,念给他听。”
“一定,一定!”
“嗯!那我走了,你也好好保重!待我衣锦还乡,一定和你把酒言欢!”
摆摆手,良天赐潇洒离去,好似他原本就是红尘中的一名浪子,只是在这小小的小柳村中,小小地逗留了片刻。
怔怔地,贝有金才喃喃道,“我爹说,我还没娶媳妇,还不能喝酒……”
此时,一人远行,一人远眺,天色才逐步大亮。
在村子里打转了一圈,疲倦的良老爹才怀揣着三两二分钱银子,低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推开家门。老爹的双唇嗫嚅着,等了很久才吐出话来,“小混蛋!给老子滚出来,该准备赶路了!”
“哼!天赐已经出去很久了。”
良老娘一脸埋怨地靠在门口,脸色不善地说道,“都怪你,没事和孩子闷什么气!现在好了,孩子好不容易有点心思,全叫你给吓没了!”
“这…这我哪知道啊!”
被老伴说得气软,良老爹发愁地直挠后脑袋。
他心里嘀咕着,这种情况该怎么补救?打儿子倒是顺手,劝儿子还真没有过!
气氛僵持着,门外,悠悠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良老爹在家吗?”
“谁啊!”连忙仓皇地逃离庭院,良老爹去到门口迎人,“是贝少爷啊!今天赶这么早?”
“良老爹,天赐托我给你带点东西。”
从怀中掏出信纸和小包银两,贝有金双双交付到良老爹的手上。
摸着钱袋,又攥着信纸,不识字的良老爹急得两眼发红,四十年过去了,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更甭提通篇的离别之意。
“老爹,天有点晒,太阳底下您大概是看不清,我眼力好,还是由我来念一遍给您听吧。”
贝有金主动要求着,接过信纸,朗朗开腔。
“吾父亲启,今闻前程有光,子不得不量身而动。
子虽年幼,但亦知农耕之要在于辛勤操劳,不可荒废度日。恰逢金秋谷收,乃农忙之要时,故不能以远忧而忘近虑。
望父莫予忧心。
天赐虽不才,但亦灵活巧变,此去寻隐,短短百十里路,想来不消三五光景,便能窥见成败,若成,当以快马疾箭,不成,则返之。
综上,盼父当以农耕为要,稍作耐心,待儿消息归来,再做情绪。
此处,先三拜,拜父安心,又三拜,拜母安心,再三拜,拜不别之羞。良天赐亲笔!”
“这…这是小混蛋写的?怎么写得那么叫人听不懂呢?”良老爹难以置信,接着又喜笑颜开,“我家小混蛋,都学会写字了!”
第四章 兄弟,要秘籍不?
数万年前,武人的力量得到空前发展。
自夏侯天尊起,历经短短数代,世间不再信守“人多则强”的信念,改换为“强者为尊,只手遮天”。
传统的皇室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强大的武者可以以一当百,破禁深宫如入无人之地。
人们将这些人称之为“武贤”,意为武之贤者。
随后,人们发现武贤之上还有高人,高人之上还有更强者,层层递上后,变成了以武贤、武英、宗师、大宗师、殿堂宗师、封号宗师、半圣、真圣、大圣的九阶等级制度,用以划分强大的武者。
这个等级制度施行了数万年不曾改变。
但在一万年前,被横空出世的凤九仙打破,他强大得完全不能用大圣来定义,所以当时人甚至准备出“太上”的名号来冠称他。
可他闪耀千年,却一朝陨落。
临死前的遗言甚至叫人难以理解。
而自他之后,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够走上那个高度,所以世人的认知又回到大圣上,觉得这便是武人的至高点。
随着强大的武者不断诞生湮灭,曾被凤九仙一统的世间重新分崩离析,天下被分为东荒、西岭、北漠、南疆四大区域,各个区域间又分别由强大的武者们霸占一方。
在南疆,坐落在最南方位的边陲,一片名为“浮生之地”的区域由寻隐山这个宗门掌管。
“咚...咚...咚......”
浩大的铜钟鸣声响彻山岭,让山间的群鸟惊飞。
按照旧例,每逢寻隐山开山收徒的时刻,门下的末代弟子就要召开比武大会。
目的,是为了选拔出有能力的英杰,为新入门的弟子做一个引路人。
“第三组,左若楠对林心诚!”
“草!”
站在台下,左若楠忍不住骂了一声。
作为新人眼中的老人,身为末代弟子的他们只要能得到“引路人”这份差使,就有足够的机会捞取好处。
因为他们享用举荐的权利,能向宗门举荐表现优秀的新人。
至于优不优秀,则完全可以看钱说话。
可他偏偏走了背字,遇上了同辈中最为优秀的弟子,实力已经达到七级武英的林心诚。
“林师兄,您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啊!”
苦笑着说着,实力仅仅只有六级武贤的左若楠不等林心诚动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抽出铁剑,锋芒直指林心诚的胸口。
但林心诚毫不在意,信手拨动剑身,一脚将左若楠踢下擂台。
毫无疑问,林心诚赢得毫不费力。
“林心诚胜!”
脑中一片天旋地转,左若楠在地上躺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输了,并且下一场的较量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林心诚不喜欢他的小心机,所以没有留情,给了他一记重创,但也还在适可而止的地步,不然左若楠是没有机会再站起来的。
“妈的,这样都过不了一招!”
骂骂咧咧地,左若楠又不敢指名道姓地骂出口,收起自己的铁剑怒气冲冲地往后山走去。
原本走着过来的,作为左若楠死党的朱江峰跑了过来,搭上他的肩膀大笑说道,“精彩!精彩啊!你那一招恶狗吃土,摔得真是干净利落!”
“去去去!我都输了你还笑!”左若楠不耐烦地说道。
“你生什么气呀!输给林心诚又不丢人!像我,知道自己没戏,所以干脆主动弃权。”
“你家里有钱,当然不在乎这一点点。”左若楠仍然气鼓鼓地说道,“我来寻隐山都十年了,除了每月领的一点饷银,其他的一点油水都没捞着。”
“像你和我这种废物,想要在宗门里面捞钱是不可能的,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朱江峰笑着摇摇头。
“妈的,明明是一起进来的,凭什么他林心诚两年就能破进武英的级别,老子十年了还在武贤上面下功夫。”
“所以说这就叫人各有命,天才不是谁都能有机会轮到的。”拍拍左若楠的肩膀,朱江峰揶揄地坐在他旁边,“说真的,十年过去了,再过十年,你和我要是还在武贤的级别上,依照门规,是一定要被清除出去的。”
“我知道啊!所以这不是想赶紧捞点钱,以后出去了也好养老,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恼怒地抓着头发,左若楠突然想起朱江峰的父亲是村里面的地主,顿时眼里跳起了希望,“我说朱江峰,咱们也算是好朋友了,以后出去了,你可得多带着我点!”
“呵呵...当然,当然。”
干干地应着,朱江峰勉强支起一个笑容后,突然下巴一指前面正在挑水的杂工杨云飞说道,“若楠,他刚才路过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你呢!”
“看着我?谁看着我?”
挺直起身子,左若楠看到在青石路上走着一个人,是和他们同年进到寻隐山的一个杂役。
“杨云飞,你过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杨云飞讷讷地走过去。
“你刚才看着我?”左若楠踩在石头上问道。
“我没有。”杨云飞无辜地应着。
“你没有,那他为什么说你看着我?”噌地抽出铁剑,左若楠架在杨云飞的脖子上,拍着他受到惊吓的脸庞咄咄逼问道,“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会有人知道吗?”
“我...我......”
“你去死吧你!”一脚踹在杨云飞的胸口,左若楠发出大笑,“快滚!别脏了爷爷的宝剑!”
“你!”
杨云飞要起身发怒,左若楠沉下脸来,用剑指着杨云飞的鼻子。
“杨云飞,你别不识好歹!我是看你没爹又没娘,所以才饶你一条小命,就算真把你给杀了,你觉得又有谁会知道你不见了!所以还是赶紧滚,别等老子发火!老子今天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了,再惹怒我,老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恨恨地抓起地面上的水桶,杨云飞没头没脑地跑走了。
在杨云飞背后看着他苍皇逃走的身影,左若楠和朱江峰乐得哈哈大笑。
“你看他那个贱样,就是个贱种!”
一口气跑出了十里地,累得筋疲力尽的杨云飞耷拉地拖着脚步,靠在路边的石头上暗暗流泪。
他只是路过而已,却被左若楠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这叫他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一拳打在石头上,稚嫩的右手疼得皮开肉绽,可杨云飞却一点感觉没有。
他恨自己来的时间不对,父母送他来到寻隐山,却被山里的猛兽咬死,如果不是杂役房的杂工发现了血迹,设法救出了他,也许此时他早已经是一堆白骨。
“如果,我也是堂堂正正过来的,如果,我也能被寻隐山收为弟子......”
无声地流泪着,杨云飞不住地痛打着岩石,借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岩石上,布满了他留下的大大小小斑驳的血迹。
这时候,在杨云飞的身后,良天赐摇头晃脑地悄悄靠近,等当确认在那边拿石头撒气的是寻隐山的杂工后,他喜上眉梢,在岩石后面冒出了脑袋,“兄弟,要秘籍不?带插图的喔!”
第五章 白练横空
意识到有人在推销,杨云飞转了下身子,悄悄抹泪。
“兄弟,我这里的秘籍真心不错,你要不看一看?”良天赐热情地凑上去,一边解开背上的小包裹,一边贴着杨云飞的视线转动,“你看,有《连环三刀斩》、《掏心要诀》、《赢在暗器上》,可能我说名字你觉得不够带劲,要不你先瞅两眼试试?”
“我没有钱!”杨云飞不耐烦地说着,抓起扁担水桶就往前走。
“这不要钱!”
杨云飞脚步一愣,转回身子诧异地看到良天赐站在了石头上,手里还捏着本《连环三刀斩》。
“作为自然门的门主,我崇尚的信念是,不仅要人人有书读,还要人人有功练!”
说完,良天赐跳下膝盖高的石头,单手背在身后,捏着秘籍来到杨云飞的面前,“这么有意义的事情,当然要一步一个脚印!为什么要叫自然门,是因为我法自然,凡事随心而动,既然你和我有缘,这本秘籍就免费送给你了!”
不等杨云飞反应,良天赐极其敏捷地把秘籍塞进他的胸口,随后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每天晚上,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你有需要就来找我!”
说完,良天赐头也不回地跑了,一直跑到杨云飞再也看不见。
原地上,杨云飞木讷地抽出怀里的秘籍。
“他都不会飞...这本书...连环三刀斩,别名杀千刀......”
翻过带插图的劣质扉页,杨云飞认真地读了起来,秘籍里的口诀很简单,但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
“左一刀、右一刀,当头一刀加一脚...当头一刀、当头一刀,当头重重来一刀...当头一刀、当头一刀,当头一刀加一脚...这是什么东西?”
皱着眉头看完第一页的要诀,杨云飞信手翻过后面的书页,发现秘籍五十张纸,除了第一张有字以外,后面全是劣质的小人图画。
正气得要丢掉秘籍,忽地腾起一道火焰,整本秘籍竟然自己烧了起来!
“这...这...自燃了?”
杨云飞感到不可思议,秘籍居然会在自己看完后主动化为了灰烬。
一时间,杨云飞又觉得生出了点相信。
冥冥中仿佛出现一股怪力,让杨云飞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边,右手边上的石头上,正静静地靠着一柄砍柴刀。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把砍柴刀?”
捡起柴刀,杨云飞费解地往宗门方向回去。
贴在柴刀靠着的岩石后面,良天赐总算可以大口呼气,抹着额头上的汗水,掀开了两旁的衣襟。
一路上回去,杨云飞都在思考连环三刀的真实性。
身为杂役的他,平常除了挑水做饭,经常做的事情还有砍柴劈柴,只是他不知道砍柴的动作里面加上一脚,就变成了武功招式。
趁着其他杂役没有在看着自己,杨云飞放定一块木头,一刀劈开后,抬腿朝前踢了一脚。
“好像也没什么。”
摇摇头,杨云飞觉得他还是放弃这种荒谬的念头比较好。
可是当他再次挥下柴刀,那段口诀魔性地缠上他的脑袋,尤其是左若楠尖笑着的嘴脸浮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劈碎木柴后,忍不住又重重地朝前踢出一脚!就像是踢在左若楠的胸口上,让左若楠狠狠地来个屁股着地,像他踢自己的那脚一样。
“云飞怎么了?”
站在一边上,其他杂工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诡异地看着杨云飞陶醉地踢着空气。
“听说他被左若楠给欺负了。”名叫矮仔的杂工说道,“左若楠在吃饭的时候,还把这件事当成笑料说给大家听。”
“又是左若楠!他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被林心诚一脚给踢下了擂台!”其他杂工愤愤不平地说道。
“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做事!”
低沉严厉的声音响起,资历最老的杂工老黑背着双手怒视着众人,众人见到后赶紧低头做事,只有矮仔看着老黑来到自己的身边,向自己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让他撒气一会吧,左若楠那小子走的不是正道,你让云飞躲着他点。”
背着双手离开,老黑显得心事重重。
杨云飞是他设法救回来的,就像他的亲儿子一样。
老黑的放任并没有使得杨云飞恢复正常,相反地,杨云飞像是上瘾一样地疯狂练着他的武功。
三天后,寻隐山山门大开,来自四方被选中的待定弟子被接引入寻隐山的宗门地界。
那是距离寻隐主峰有百里之遥的空地,地面上绿草青青,唯有一道十丈高的界碑拔地而起,彰显着寻隐高高矗立起的声名地位。
数千人人头攒动,窸窸窣窣地议论着寻隐山的一切。
包括寻隐山的伙食怎么样,当选弟子后的月钱多不多,而最最重要的,是怎么做,才可以拥有悄悄默默偷拿回扣的权利。
站在这些人的最前面,一身幽蓝锦缎的诸天霖轻蔑地冷笑着。
他是浮生之地里面,公认四大家族里的诸家现任族长诸厚存的长子。
背后这些人所议论的,都不是他该想的。
倏尔,一阵风起,从远处飞来一道白色匹练,地面上的所有人张大眼睛眺望,而站在最前方的诸天霖一阵窒息。
纵气横空,至少是殿堂宗师的境界!
何为殿堂宗师?那是得到武殿承认的武者,是拥有在武殿记名,并且享有武殿供奉的高手。
哪怕是在实力最为强大的东荒,殿堂宗师也都是永恒被招揽的对象,因为只有跨入到殿堂宗师的境界,才拥有了在四大区域穿行的能力,否则穷尽平凡人的一生,也无法踏出所在区域的地界。
所以当白色匹练远远将要到来的时刻,诸天霖整好身姿,准备以谦卑的姿态迎接对面而来的强者。
“你看看底下的那些人,姿态像狗一样!”
站在白色匹练里面,左若楠悄悄对朱江峰说道,他的心里很看不起底下的那群蝼蚁。
虽然他也曾经仰头看着天上的匹练兴奋不已,可如今他已跨入武人的世界,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噤声!长老是听得到我们说话的!”
示意左若楠不要胡乱说话,朱江峰有点气急败坏。
左若楠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收敛,以为成为了寻隐山的弟子就可以恣意妄为。
可他并不知道,宗门里的一切都被长老们了如指掌。
只是像欺凌杂工那点的小事长老们不会理会,他们在意的是寻隐山的稳定以及自己的尊严地位。
像这种时刻,面向即将新入的弟子,是长老们最适合展弄天威的节点,一旦生出小小的瑕疵,都将令他们这些最低等的弟子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鉴于此,朱江峰不再和左若楠搭话,丢下左若楠一人在那里喃喃自语,无趣地自己收声。
“来了!”地面上众人悸动。
“寻隐山戒律堂堂主,白云松长老驾到!”
地面上,由诸天霖起,一众人纷纷俯首拜倒在地面上。
武人为尊的时代里,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在宗师强者的面前只有颤抖伏地的资格,绝没有抬头正面迎视的权利。
所以当白练的距离还有数里时,他们就要跪下来迎接。
俄尔,白练落地,光芒收敛,一百名寻隐山的弟子整齐划一地站立在后方,明白色的服饰装点得他们像云间降临的使者。
而在百人中缓缓排众走出的,是脚步不沾凡尘的白云松,他的脚步始终距离在地面三寸,青草尖只能轻轻滑动他的脚底,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白皙得像一名二十岁的青年。
“今年,看起来有很多不错的新人。”
第六章 打架这种小事
白云松的降临,给诸天霖这些人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实力到达宗师境界的武者,只要稍稍向外释放自己的气息,就能压死凡人。
匍匐在最前面,诸天霖距离白云松最近,所以他所承受的压力也比其他人要多得多。
他感到自己的骨头快要被一根一根拆散!
可是他死死地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失态。
殿堂宗师以上的强者,戒律堂堂主,这些名号都让诸天霖相信,这是一位在寻隐山拥有极大话语权的存在。
而在诸天霖的身后,伴随着白云松气息的侵入,有人产生出极其可怕的反应,呕吐、痉挛、倒地,如被重锤击打在胸口,浑浑噩噩地失去了意识。
短短的数息时间,让诸天霖等人过得像几天几夜,让很多人都熬不住折磨,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倒下的,就让他们回去吧。”
轻描淡写地说尽这句话,白云松低眼看了一下诸天霖。
诸天霖宛若有所感应一般,伏低着的脸庞上流出一抹喜色。
“你们几人负责让他们回去。”
点指着二十名弟子,白云松轻轻一动食指,立时间白色的光芒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还能保持跪姿的新人以及八十名弟子被尽数携进白练中,横跨百里,返回到寻隐山的腹地。
停动在寻隐七峰的离魅峰前,白云松悄然离去,散走五十名弟子后,留下三十名弟子为新来的弟子讲解门规。
左若楠站在剩下的人群中,兴奋地拍了下朱江峰的肩膀。
长老们不会介意给门下的弟子一点零碎好处,诸如现在,除了被精心挑选出的十名引路人,多出的二十人其实是富余的。
“今年的新人人数不少,有一百多人。”林心诚看向眼前缓缓起身的众人,向身旁的师兄弟轻轻下达指示,“每个人除了基本的十个人外,还要多带一两个。”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上前,而左若楠等二十人已经走近诸天霖,看着他们冷冷说道,“走吧,带你们参观一下接下来的生活环境,地方比较大,分开找住的地方吧!”
诸天霖等五人于是跟在左若楠的身后,踏在青石板上,沿着两旁的树影不断朝前行进。
一路上,左若楠只是往前走着,神色冷漠,也没有和诸天霖等人有任何交流。
向来被别人尊崇习惯了的诸天霖,虽然有些不满,但他生来工于心计,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压着所有的情绪等别人先行发作。
“师兄,我记得寻隐山的规矩,是末代弟子给新弟子当导引,所以是叫师兄对吧?”
来自齐明山鹰沟寨的齐逍遥忍不住挤着往前,向左若楠主动搭话。
诸天霖见到有人率先发难,于是站停下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停住了脚步。
“寻隐山的第一条规矩,就是要懂得尊重老人。”
左若楠缓缓回身,看着一脸桀骜的齐逍遥,眼中流出了讥讽。
“虽然同样是属于末代弟子,但我们毕竟是历练了十年的武者,对付你们这样的小鬼还是绰绰有余的,别看你们在外面有可能练过几年的拳脚,但和寻隐山的正统比起来,不值一提!”
“呵...说那么多没用的废话...啊!”
电光火石间,齐逍遥被左若楠强势地压倒在地,其他几人吓得脸色苍白,唯独诸天霖却是不紧不慢地扭过了眸子。
单手强势压住齐逍遥的脑袋,左若楠不住冷笑,“寻隐山上藏龙卧虎,在这里,你们还不够资格大声说话,都给我收紧嗓门,说话客气一点!”
“多谢师兄指点!在下诸天霖,还没来得及参拜师兄,不知道师兄高名大姓!”
毕恭毕敬地从怀中取出一道木匣,早有预备的诸天霖顺势奉上。
有了诸天霖做表率,其他人也仿佛如梦初醒,纷纷从袖子里、衣领下取出供奉,递上呈现给左若楠。
“高名大姓不敢当,我叫左若楠,你们叫我左师兄就可以了。”
左若楠轻飘飘地将一干供奉收进怀里,而在左若楠松手后起身的齐逍遥,也连忙将自己的供奉送上。
“好了,和你们说说吧。”
和刚才的冷漠态度截然相反,李若楠开始慷慨地向这些新人们讲述寻隐山的历史以及各类规则。
“在寻隐山上,你做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长老们的眼睛,当然,也瞒不过上师的眼睛和耳朵。只是他们觉得我们做的事情很幼稚,所以不会理会。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要是跳出了这个度,纵然是已经成为内门的弟子,也会照样被逐出宗门。”
“敢问师兄,这个度,要度在哪里?”诸天霖谦卑地向左若楠问道。
“这个度嘛!”
左若楠被诸天霖问得有些语塞,他转眼想了想,匆忙间也没有想出合适的例子。
可是再转眼的时候,他发现从走廊的尽头上走来了矮仔和杨云飞,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发现李若楠在看着自己,矮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暗暗地扯了下杨云飞的袖子,示意杨云飞躲开左若楠一些。
“杨云飞,你过来!”
杨云飞和矮仔的脚步都愣住了,都不愿意靠近左若楠的身边。
“杨云飞,我叫你过来!你是聋了吗?!”
见到杨云飞有意地避着自己,左若楠大步地走了过去,信手拨弄着沉甸甸的枯柴,看着杨云飞戏谑地说道,“刚刚打柴回来?”
“是。”杨云飞点了点头。
“我在叫你,你是没有听见?还是故意假装听不到?”
左若楠的脸邪笑着,微微眯起的眼睛像刀子般锐利地盯在杨云飞的脸上。杨云飞努力地避开他的视线,但左若楠并没有因此就打算放过他。
“新来的弟子们问我,说在寻隐山做事,要怎么做,才能算是保持在一个度上,我想,这得有你来帮忙才行。”
单手勾在杨云飞的脖子上,左若楠强势地拉着他的脖子看向诸天霖等人,信手拍打在杨云飞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不绝于耳。
“你们听听,这就是度!”
脸上火辣辣地生疼,杨云飞的眼中充满怒火,即使矮仔在旁边着急地示意杨云飞不要发怒,但杨云飞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使尽浑身所有的力气,一把甩脱了左若楠的臂弯。
“哎呦!还生气了!”
感到在新人面前伤了面子,左若楠心有不快地佯装成轻蔑的语气,抽出自己的铁剑,对准了杨云飞。
“杨云飞,你有什么不满,你一个低贱的杂工,难道还想对我动武?”
听到左若楠的发问,齐逍遥等几人哧哧地笑了。
杂工对武者,那是自毁式的挑战。
杨云飞脸色阴沉地抽出别在腰上的柴刀,饿狼般的眼神扑上左若楠的身影,在左若楠还在自鸣得意的时刻,他冲上前,用十二分的力气,朝左若楠的头顶劈下沉重的一击!
听到劲风来袭,左若楠吃了一惊,抬手格挡间,又听到劲风再次袭来,本能地又是一次截挡,而后,又是一股熟悉的劲风扑向自己的脑壳,让他忍不住笑了。
“贱种就是贱种,就算给你一把刀,你也只知道用蛮力。”
左若楠正得意间,杨云飞忽的提起右脚,一如口诀上所写的,朝着左若楠的致命要害狠狠踹出一击!
“啊!”左若楠尖叫一声,捂住胸口栽倒在地上没法起来,他惊恐地在地面翻滚着,发现诸天霖等人冷漠地看着自己,眼中还带着一丝嗤笑。
“我...我......”呼着粗气,杨云飞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柴刀,在那柄柴刀上面,三道可怕的豁口显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打赢了!”
第七章 牺牲你的面皮
“我打赢了!我打赢了!”
感受到心跳加速,杨云飞再也没法保持冷静,他忘我地朝着后山跑去,背后的矮仔无论怎样呼喊也拦不住他的脚步。
而在地面上,左若楠低吼地像一只野兽,双眼通红地喊着杨云飞的名字,“杨云飞!杨云飞!”
连杨云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跑到后山,等到他跑到那片和良天赐见过面的乱石丛时,才发现天色还很清亮,距离天黑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想了想,觉得如果此时回到宗门里面,肯定会遭到左若楠的报复,索性他就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能不能遇见良天赐,虽然不太可能遇见,良天赐也不可能给他有帮助的建议。
如同杨云飞所想的那样,左若楠疯了一般在宗门里面找他。
一直找到夕阳倾斜,甚至直接拿着铁剑闯进杂工们的住所里面。
“杨云飞在哪里!叫他给我滚出来!”
“他没在这里!”老黑背着双手走出,“左若楠,你未免也太大胆子了,我在这里五十年,也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弟子!”
“嚣张!你手下的人更嚣张!居然敢当众出手暗算寻隐山的正统弟子!”
“他是个杂工,就算有两分蛮力,又怎么可能打赢寻隐山的正统弟子,除非是那个学艺不精,根本是个废物!”
“你!”
“若楠,别冲动!”伸手扯住左若楠的衣袖,朱江峰低声劝阻,“我听人说,老黑从前也是寻隐山的弟子,因为犯了错才被贬成杂工的。再说了,他在寻隐山五十年,和不少长老都有交情,咱们还是别惹他!”
左若楠暗自掂量了一下,发现老黑的身上确实有股说不明的气韵,顿时胆气少了一半,索性抛了个恶狠狠的眼神,灰溜溜地走了。
听到左若楠的脚步声离开了院子,矮仔这才敢从住所里面走出,走到老黑的身边,其他人也一并围了上来。
“老大,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云飞。”
“不用,云飞这个孩子很聪明,他知道左若楠被他打倒后一定会很生气,所以才没敢出现。你们也放心,左若楠是个要脸皮的人,被云飞打倒,这种事传出去就很没面子,等过几天,他的气消了,他就不会到处找云飞,把自己的丑事往外面抖。”
三言两语打发了众人,老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对这件事太过上心。
无聊地等到了晚上,杨云飞坐在石头上静静发呆。
他在思考该什么时候回去合适,他想,依照左若楠的性格,应该是已经去杂工处闹事过了,不知道其他人也没有受到自己的牵连。
“想什么呢?”
轻轻拍下杨云飞的肩膀,良天赐提了一个黑色口袋坐在他的身旁。
“你...你来了!”杨云飞惊讶地站了起来。
“坐,坐。”拍拍地面,良天赐示意他坐下,“怎么样,上次给你的那本书如何?”
“那本书自己烧了。”
“我知道,那些书都是一次性的。”
“一次性?”
“严肃点来说,那就法不外传,有缘者得之。”良天赐笑着说道。
“可是我不太明白,我只是看了一遍,怎么就能打赢在寻隐山练了十年武功的弟子。”杨云飞问道。
“你先把口诀念一遍,我给你解释为什么。”良天赐说道。
“左一刀、右一刀,当头一刀加一脚。”
“这叫出其不意,是智取。”
“当头一刀、当头一刀,当头重重来一刀。”
“这叫一刀破万法,是力敌。”
“当头一刀、当头一刀,当头一刀加一脚。”
“这是两者兼而有之,智武合一。”
“那我凭着这三招刀法,就能打赢那些人了?”杨云飞问道。
“当然是不可能的!”良天赐正色说道,“你今天能打赢左若楠,纯粹是属于运气好!”
“呃...我好像没说我打赢的是左若楠......”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良天赐大手一挥,随意地掩盖过这件事情,“首先,他看不起你,因为他是寻隐山的正统弟子,但你只是个杂役,所以他不知道你的臂力、腕力还有脚力,其实都被日常的劳作锻炼得有几分蛮劲。”
杨云飞听后,缓缓地低下脑袋,他觉得良天赐说得并没有错,他其实只是个低等的杂役。
“但是,别人瞧不起你没有关系,以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
杨云飞听后霍地抬头,看向良天赐的眼神复杂难明。
他感激眼前这个人给他带来了罕见的希望,但又责备他把话说得太过无情。
“你看你看,这样就抬起头来了吧!”良天赐嬉皮笑脸地架住他的肩膀,“我的意思呢,其实是叫你不要妄自菲薄,别人瞧不起你,是因为他们不懂你的价值!”
“算了,你说的没有错,我只是个杂役,以后别人瞧不起的日子还很长。”
“你错了,老兄,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会成为离子京的关门弟子!”
“什么!上师的弟子!”
杨云飞吃了一惊,连忙跳下石头左右张望,他害怕良天赐刚才的胡言乱语会招来长老们的注意,“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来,你看看这个。”打开随身带来的黑布口袋,良天赐把里面的东西露在月光底下,那些是一团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上面沾了点晶莹的颗粒。
“这是什么?”
“这是用黑豆渣炸的糖饼。”良天赐说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左若楠也该消停了。你带着这些东西去厨房,等到有人进到厨房里面找吃的,你就把这个给她,顺便向她求个情,让她帮你把东西进贡给上师。”
“她会帮我吗?”杨云飞好奇问道。
“她一定会帮你,至于你是要牺牲你的脸皮,还是要牺牲你的面皮,就看你的选择了。”
“面皮和脸皮,有什么差别吗?”
拿着良天赐塞过来的黑布口袋,杨云飞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担心左若楠还在外面寻找自己的踪迹,当看到灯火已经熄灭了的厨房,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外面悄悄听着声音,确认没人后才敢进去点亮烛火。
“门主说,东西要拿盘子装好。”
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瓷盘,杨云飞装好糖饼静心等待。
大约过了有半刻钟,厨房门外如约传来了一阵轻扬的脚步声,杨云飞抬头看去,是上师的婢女上官小婉驾临来到了厨房。
“难道就是她?”
想着,杨云飞狐疑地走了过去。
第八章 送些不爱吃的给他
“上官师姐。”杨云飞喊了一声,“上官师姐,你是来找吃的吗?”
“杨云飞?”上官小婉诧异地转过身子,“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回去休息?”
“我...我睡不着。”
不敢直视上官小婉的眼神,杨云飞别开脸角说道。
打量着杨云飞的神色,上官小婉流出欲言又止的神情,顿了顿,她正色说话,“好了,没什么事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事情要做。”
“上官师姐,你来厨房,是不是来找吃的?”听到上官小婉有催促自己离开的意思,杨云飞连忙问道。
“是,我来看看有些什么吃的。”
“我这里有些刚刚炸好的糖饼,你要不要尝一尝?”
“糖饼?”上官小婉狐疑地看向杨云飞,“你这么晚了还吃糖饼?不担心自己长胖?”
“我天天做体力好,不担心...不担心。”杨云飞憨憨地笑着。
“那还是你自己吃吧,我要找一些清淡点的。上师向来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不会喜欢糖饼。”
“上师?”杨云飞愣了一愣,顿时明白了,“上官师姐!”
“怎么了?”察觉到杨云飞有些异样,上官小婉好奇地问道,“云飞,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其实我是想让你帮忙把糖饼送给上师。”杨云飞吞吞吐吐地说着。
“送给上师?”上官小婉停顿了半晌,看着杨云飞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我觉得上师他很累,为了寻隐山,一直在闭关修行,所以...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
“云飞,在我的印象里面,你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上官小婉打断杨云飞的话语,“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老实地告诉我,否则,我是不会帮你送这些糖饼的。”
“我...我.....”杨云飞一时语塞,过后,泄了气地说道,“我得罪了左若楠,我想让上师能注意到我,也能收我当弟子,这样我就不用怕他了!”
“怕?你为什么要怕?”上官小婉颇为失望地说着,“你有做好你的本分,又为什么要怕他?怕一个人,是要怕他的身份地位,还是要怕他的武术修为?你不该是这样的。”
“我...我也不是怕......”
“好了,我会把你的心意转达给上师。”伸手抢过杨云飞手中的瓷盘,上官小婉平静地说道,“上师要是喜欢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谢谢师姐。”
表示感谢后,杨云飞走出厨房,这才发现自己的前胸后襟居然湿了一大片。
看着黑夜沉沉,杨云飞信步走回到住所,他望着黑漆漆的窗户,觉得这个时候进去一定会吵醒矮仔他们,索性靠在门框上,贴着墙壁静静发呆。
屋子里面,察觉到杨云飞在外面不敢进门的老黑缓缓合上书卷。
他的屋子里没有生火,但两只眼睛却像猫眼一样能在黑暗之中闪烁光芒。
次日,天明,公鸡的啼叫声吵破黑夜。
蹲在门口熟睡的杨云飞一个机灵,本能地推开门走进住所里面准备生火做饭。
其他杂工见到他走进院门,神情都愣住了。
看到其他人的神情,杨云飞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了事,现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一下做事!”
沉声说了一句,面色黝黑的老黑一语打破了宁静,让所有人都陷进到忙碌中。见着老黑没有放弃自己的意思,杨云飞连忙混进忙碌的队伍里面,不敢再次掉队。
矮仔偷偷走在后面捅了捅杨云飞的腰窝,惹得杨云飞回身赏给他一记爆栗。
其他杂工都哧哧地笑了。
知道左若楠可能还会来找杨云飞的麻烦,一众人有意无意地把最为偏僻的活计推给杨云飞,几个人陪着他一起下山打柴,别着柴刀,谁也不敢让杨云飞落单。
一上午无事后,眼见太阳当空,杨云飞和矮仔几个人赶着猪崽往河水里面乘凉,正坐在河水里的石头上休息,矮仔慌慌张张地从拐角处踩水跑了过来。
“云飞,快躲起来!左若楠过来了!”
“糟了。”
杨云飞连忙起身,踩着河水就往河岸上跑去,可是他还没跑出几步,就猛地看见朱江峰抱着铁剑,站在河岸上冷冷看着自己。
“杨云飞,你可让我好找啊!”身背后,左若楠的声音传来,“这回我看你往哪里躲!”
“左若楠,你欺人太甚!”矮仔几人霍地从背后抽出柴刀,“你要是敢动云飞,我们就跟你拼了!”
“拼了?就凭你们几个?”左若楠轻蔑地扫眼看过几人,“昨天是我大意,不然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野蛮人,也配当我的对手?”
“左若楠,你找的是我!”
抽出柴刀,杨云飞率先冲向朱江峰,他相信,只要自己跑走,左若楠是不会为难矮仔几个人的。
但正如良天赐说过的,昨天杨云飞能取胜实际是好运和出其不意各占了一半,凭他的蛮力,是远远不能和寻隐山的正统弟子相提并论的。
朱江峰只是一个避让,躲过迎面劈来的柴刀,随即一脚把杨云飞踢倒在地面,紧跟着右脚踩上杨云飞的胸口,如同铁柱钉下,把挣扎中的杨云飞死死钉在了那里。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六级武贤、七级武贤这种东西吗?那是因为每一级都代表着不同的实力。三级武贤,就是普通人三倍的力量,四级武贤,就是普通人四倍的力量。至于我,七级武贤,那就是普通人七倍的力量。凭你这点挑水打柴练出来的蛮力,也敢配和我斗?”
朱江峰不断压着脚尖往下,杨云飞越发疼地难受,他疼得不住发出低吼,双脚在地面上推出两道深深的沟壑,但他的身体在朱江峰的脚下仍然没能移动出半分。
“好了,也该做个了断!”
左若楠冷笑着走了过来,他的剑尖上没有一丝血迹,但矮仔几个人却都被他打得在河水里面呕血。
“小子,你敢在新人面前踹我一脚!好,你伤我的面子,那我就让你没脸出去见人!我要把你的鼻子割下来,让你一辈子都记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说着,左若楠剑锋往下,眼看着将要削下杨云飞的鼻子,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秀手强势摘下左若楠的铁剑,同时一掌震飞了压住杨云飞的朱江峰。
“谁!”左若楠惊恐地叫道。
“上师有令,召杨云飞晋见!”上官小婉面无表情地盯着左若楠的脸孔,目光清冷地如同一束寒冰,冻得左若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左若楠,上师要是看不到完完整整的杨云飞,你吃罪得起吗?”
第九章 懊悔
浮光流动,上官小婉和杨云飞被包裹在白色光芒中飞向寻隐山的主峰。
不安地悬浮在光芒里面,杨云飞小心翼翼地向脚下张望。
他看到树木飞快地在倒退在脚下,平时需要用半天时间攀登的险峰现在居然被一晃而过。
“上官师姐,你好厉害。”咽着空气,杨云飞充满艳羡地说道。
“这哪里是我的本事,这是上师赐的秘器。”晃晃手中的白色玉戒指,上官小婉毫不吝啬地向杨云飞展示上面的符文,“横空穿行,是殿堂宗师才能达到的境界,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弟子,至少要达到宗师境界才能爬空。”
“爬空?”
“就是山里面的弟子经常做的,在空中飞出几十丈,然后落下来继续往前。”上官小婉解释道。
“可是我看有些师兄,修为好像还没有达到宗师的境界,也照样可以飞出好几丈。”
“好几丈也能叫飞?”上官小婉扑哧笑了,“对平常人来说,能飞出五六丈确实也能叫飞,但是对武者来说,只有达到纵身百丈千丈,才能叫飞。不过确实有些弟子的天赋较好,在武英境界也能飞出百丈,但那需要身法和心法相互配合默契才行。”
“原来是这样。”杨云飞恍然地点点头。
“看,我们快到了。”
示意杨云飞看向前方,杨云飞看到眼前白蒙蒙的一片,随着上官小婉秀手挥动,四周的云雾好像变成点点晶莹的水珠,透过这些水珠粒儿,杨云飞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常年神秘、隐居于云雾丛中的寻隐主峰,居然是一段晶莹透白的雪峰,黑色的山体和白色的雪花相互交融,透出一股不俗于世的超然。
而寻隐山的上师,寻隐山的执掌者,身为半圣的离子京的道场,居然是顶峰上的一截阔地,无遮无拦,四面吹的都是堪比刀子的罡风。
“戴上这件秘器,不然你会被吹成肉泥!”
递过一枚黑色的戒指给杨云飞,杨云飞如上官婉儿一样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上。
随着戒指贴近杨云飞的右手,他的身体外立刻像是铺上了一层纱衣,很轻巧,但是能够阻断能够斩碎钢铁的罡风。
遥遥地望着离子京,杨云飞一阵惊颤。
那位身穿白色纱衣、须发皆白的老人,对他的到来仿佛很是期待。
走到临近的跟前,杨云飞看到离子京坐下的岩石上摆着空空的瓷盘,那是他昨天晚上用来盛放糖饼的。
“你就是杨云飞?”离子京缓缓开口,声音并不威严,十分地和蔼。
“回上师,我是杨云飞。”
“不要拘谨,我找你,是想问问这个点心。”点着瓷盘的边缘,离子京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个饼的做法,是谁教你做的?”
听到离子京的问话,杨云飞本能地想起良天赐向他交代的事情。
“是我的一个朋友教的,他说用黑豆渣炸油饼,最后再撒一点糖,会很好吃。”杨云飞回应道。
“是个什么样的朋友?”
“是我的同村,父母死后,我就没回去过了。”
“这样...”顿一顿,离子京又问道,“那他还教了你其他的点心做法吗?”
“会的,他会的我全都会。”杨云飞用力地点点头。
“好,那你有空就多练习练习,每个月初二,你送上一份给我尝尝。”
“是,上师!”
不知道该怎么行礼,杨云飞跪倒下来,恭恭敬敬地朝离子京磕了三个响头后,默默退开身子。
而站在一旁的上官小婉惊得捏起一把冷汗!
见离子京没有发怒,而是微笑地看着杨云飞,上官小婉才宽心下来,上前带着他返回山下。
“你笨死了!怎么可以朝上师行跪拜礼!”
光芒笼罩浮向山下,上官小婉心有余悸地向杨云飞抱怨。
“怎么了?不是要向武人老爷行跪拜礼吗?”杨云飞一脸迷茫地问道。
“长跪着不起,是向强者表达敬意,可是跪下来磕三个响头,然后自己起身,那是拜师的礼仪。”上官小婉好笑地看着杨云飞,看着他慌张得手足无措,“还好上师没说什么,但是你下去后不许和别人说起这件事!”
“不说不说,我一定不说出去!”杨云飞吓得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好了,现在上师每个月都要见你一次,你就不用担心左若楠敢对你做什么了。”上官小婉松了口气说道。
“...上官师姐,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把我把糖饼递给上师。”杨云飞不懂得该说些什么,也不敢看着上官小婉,两只粗糙的大手紧张地相互抓着,突然想起戒指还被戴着,“师姐,这个还给你。”
“你先留着吧,空口无凭,别人还不信上师会爱吃你做的小玩意。”顿一顿,上官小婉又问道,“话说你做的糖饼真的那么好吃吗?连清修养性的上师,都破了戒。”
“那改天我多做一点,也给师姐尝尝。”杨云飞急忙说道。
“总算是开腔了!”伸手一点杨云飞的额头,上官小婉含笑地说着,“说一声谢谢又不费力,多少要有点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才有诚意。好了,你去吧,下个月初二我来找你。”
“好的师姐,师姐慢走!”
挥挥手,杨云飞亢奋地送走眼前的白光,他激动地看着手上黑玉戒指,担心自己做重活时会被损坏,于是连忙找来一根绳子,将戒指串起来当成吊坠,挂在了脖子上。
“你们说左若楠那个小子,听到云飞被上师叫走,那脸色腾地变成了绿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吃了苍蝇!”
“可不是,那小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矮仔捂着发肿的右脸说道,“可是你们说,上师找云飞能有什么事?...云飞,你回来了!”
惊奇地发现杨云飞已经回到住所,站在院子里傻笑着摸着胸口,矮仔几人立刻将他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其实很简单,其实是上师喜欢我送的点心,所以叫我以后每个月都给他送。”杨云飞说道。
“真的假的?你不会骗我们吧?”矮仔几人眨巴着眼睛说道。
“当然是真的了!”说着,杨云飞就准备掏出怀里的吊坠,同一时间里,老黑从房里走出,“什么真的假的?今天的事情都做完了吗?不能因为挨了打,就让其他弟子挨饿,快去做饭去!”
呵斥声一传开,众人便顿时做了鸟兽散。
“云飞。”束手背在身后,老黑打量着走近过来的杨云飞,闷声说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这样爱张扬,会让其他人怎么想?”
“我...我...”杨云飞一阵语塞,接着垂下了脑袋,“我错了。”
“以后行事注意一点,消息传出去,对你有想法的人肯定很多,到时候他们要怎么对付你,我也应付不过来。”厉声再次警告了一遍杨云飞,老黑失望地摇头离开。
站立在原地上,杨云飞望着老黑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懊悔。
第十章 哪里容易了
“这么说,你向他行了跪拜礼,但是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多说什么?”
野外,良天赐坐在岩石上看着杨云飞说道。
“是,上师他没有生气。”杨云飞不安地应着,“师姐还留了一枚戒指给我,因为这枚戒指,我还惹老管头生气了。”
“傻小子,那怎么能叫留给你的?那分明是老头赏给你的!”敲敲杨云飞的额头,良天赐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你想想,对于一个凡人来说,这枚戒指是多么珍贵的东西?给你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对我有害为什么还要给我?”杨云飞诧异道。
“对啊?为什么还要给你?”良天赐笑了,“要是放在外面,你准会被人砍成十八块,可是放在寻隐山就不一样了。知道是上师赏给你的东西,还有谁敢对你轻薄来着?”
“上师是在保护我。”杨云飞恍然。
“上师他是喜欢你!”良天赐重重地捏了捏杨云飞的肩头,“说说吧,这几天还有什么事情?”
“这几天左若楠没有再来找我,但是有一个名叫诸天霖的新弟子,说自己的房间有点透光,请我过去修一修。”
“只是修一修?”
“修好了,他请我喝了一罐玉浆。”
“嘿嘿嘿,这个小猪,脑子就是好使,比那些送金瓜子银瓜子的家伙聪明多了。”良天赐嘿嘿地坏笑到。
“门主,你都知道了。”杨云飞难为情地挠挠头,“可是门主,我一个都没敢收。”
“我当然知道你没胆收了,别人也知道。”
“别人?”
“我问你,这么多人找你,你最后记得的那个人是谁?”良天赐看着杨云飞,见到他的脸色逐渐浮出惊醒的表情,不由地又笑了起来,“对喽!记住这个家伙!这小子可不是一般地有手段。”
“门主,那我该怎么做?”杨云飞求助地看向良天赐。
“和他好好交往,不要在脸上写着我知道你是个小人,要在心里面写着。”点点杨云飞的胸口,良天赐跳下岩石,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装说道,“好了,天快亮了,我要你带的笺纸带了吗?”
“带了。”杨云飞从怀中取出信封和笺纸,“门主,你要这个做什么?”
“嘿嘿嘿,用来写信报平安!”
将东西收进怀里,良天赐再度握紧良天赐的肩头,语重心长地交代道,“我要出去几天,大概十天后回来,回来的时候我会在这块石头上放三块小石头。我不在的时候,你多注意,千万别被人家给阴了。”
“阴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人要杀你,你就拿出戒指套在手指上。”
良天赐说完,抬步往黎明的天界走去,杨云飞望着他的背影踌躇不决,他不知道该不该和良天赐说,自己有养马,可以借给他骑几天。
一路走出杨云飞的视线,良天赐见到两边无人,从怀里也取出了一枚戒指。
武风昌盛的时代里,衍生出了许多秘法秘术。
秘器,就属于武人的常用配备,分上、中、下三品阶,和武人的秘术一样,又因属性的不同,拥有各自不同的能力。
比起最低等的武器,两者间有着天渊一般的差距。
但比起更高等的圣器,同样也有着天渊般的距离。
而良天赐拿出的戒指,显现草黄色,看起来一文不值,像是用木头打磨出来的,实质上是用一枚药草的根茎雕琢炼成,拥有短暂提升功力的效用,名为“圣心丹”,属于中品阶秘器,是一般殿堂宗师都得不到的宝贝。
“嘿嘿嘿,好宝贝,这么多年不见,你依然是我的最爱!”
良天赐摩挲圣心丹数圈,而后长身跃起,一开始只能跃出两三丈,随后变作四五丈,再往后一跃十余丈,在空中地上快如飞梭一样。
而此时,他的修为仅仅只有武贤三级而已,和通过劳作提升体能的杨云飞相差无几。
但因为圣心丹的效用,让他无限逼近了宗师的实力!
石头城里,一家忙碌的印刷工坊内。
工人们矫健地搬运着原料和墨桶,负责记账的先生在细心盘算流水账单。
近来原浆的价格飞涨,连带着连旧渔网、树皮这些材料也跟着涨起,让工坊内成本加大。
利润下跌的情况下,掌柜先生苦恼地把脸拧成了酸黄瓜。
“大兄弟,好久不见啊!”
良天赐热情地走进来,看着一脸苦涩的掌柜,不厚道地笑得很开心。
“去去去,你怎么又来了?”
不耐烦地赶苍蝇似的,掌柜王安厌烦了这个小家伙。
每次过来都只订五本书,而且都要单独起版。
虽然每本的报价是一两银子,可是耽误的时间、精力,远不如去做大批量生意省心。
“嘿嘿嘿,我的老哥哥,好说歹说,我也和你做了两回生意,对你的衣食父母就这么没有耐心?”
“耐心?你看我这个小工坊,印的都是学堂里的册子,几百几百地印,你倒好,几本几本地印,还要求每本都不一样。”
“不不不,掌柜的你要有点眼力,做凡品的死路一条,做精品的才有出路!”良天赐摇摇手指,不敢苟同地说道。
“我眼皮子薄,没兄弟你那么有远见。”掌柜的没好气地说道,“敢问兄弟,印出来的册子都卖掉了?”
“都没有了!”
“都没有了?”掌柜的诧异道。
“嗯,一本送人了,其他九本自己烧了。”良天赐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说你这混小子,一点都不上进!”掌柜颤着胡须说道,“人家印的虽然是些低俗的东西,但是好歹卖的快,你要是讲点原则,你卖点诗词歌赋也行啊!起码有人要几本。你倒好,卖不了就送,送了没人要你还自己烧烧烧......”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来正经谈生意来了嘛?”良天赐连忙奉上热茶,生怕这个掌柜一口气不顺,活活被话給噎死了,“大兄弟,我问你,你说寻隐山不肯收的那些人,都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不就是到处游山玩水,来我们这里花钱散散心。”掌柜说完一愣,接着问良天赐,“你是要印秘籍卖给这些人?”
“对啊!先前不是在你这里刻了泥板,现在用起来,正好合适。”
“好家伙,有你的啊!用秘籍来给那些失意的弟子带来些快活,高啊!”伸出大拇指,掌柜朝良天赐送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准备印多少?”
“不能多印,一种印一百本也就够了。还是老规矩,印上我自然门的图鉴。”
“自然门,小心玩火自燃呦!”掌柜的顺手拿来算盘,飞快地敲打着那些算珠子,良天赐伸手压住了他的动作,“老哥哥,别着急!我没打算和你讲价。”
“你倒是挺有良心,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
“我也没算付定金。”
“那你来谈什么生意!”掌柜不高兴地扬起了手,甩来了良天赐。
“嘿嘿嘿,订金没有,别的倒有一点。”说着,良天赐将一枚玉佩放在桌面上,“老哥哥,你估摸一下,这块东西能值多少钱?”
“我看一下。”
取过玉佩,掌柜对着窗外看去。
他发现这块玉清澈透亮,如清流的玉色中携带一抹翠绿,像是被水中浮萍给映照出的颜色,是块上等的好玉。
顿时心里一声咯噔,看向良天赐的眼神也变得苛责起来。
“你哪来的这块玉?年轻人不学好不要紧,可不能学那些偷鸡摸狗的本事!那些钱,拿来轻松,但不是正途!”
“这叫什么话!”良天赐气愤地叫了起来,“我得来这个东西哪里轻松了!为了它,我忍受了漫漫长夜,还要流尽汗水,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灰尘拍在脸上的感觉,你说我哪里容易了!”
“听起来还挺像模像样,好吧,就依你,拿玉佩做抵件,一样一百册,后天来取吧!”
“好咧,谢谢老大哥。”满意地点点头,良天赐抬脚便往外走,正转过身子,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呵,说的可真好听,漫漫长夜、流尽汗水,还要有满脸的灰尘,归根结底,不就是盗墓吗?!”
第十一章 恐怖的心魔
“谁在说话?”良天赐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我是你内心的最深处,我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
“原来是你啊!”良天赐长出了口气,“吓我,我还以为是有人看到我挖墓了呢。”
“看来你还没有理解,我可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灾难!”
“行了行了,找个安静的角落再和你说话。”
不耐烦地打断脑子里的声音,良天赐抬步往深山老林的方向走去。
事实上,他还挺期待对方的到来。
拎着一只烧鸡坐到丛林里面,良天赐对着夕阳有滋有味地慢慢啃完,随后,把鸡骨头挖坑埋好。
“是时候了。”
拍拍手,良天赐起身盘坐在岩石上。
此时,恰逢日月交替,夕阳的余晖和月亮的光华同时聚集在良天赐的身上,良天赐默念口诀,平静地催开“心魔剥离大法”。
心魔,是武者在武道上的障碍。
它起于何时、成于何时,都没有定数。
极大多数的时候,他会出现在武者修行的关口,并且给出致命一击,让武者的苦功作废,更甚的,是他会幻化成形,成为和武者针锋相对的对手。
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它只是一种桎梏。
因为极大多数的人的一生都不会强大到连心魔也能具象出现的实力。
所以心魔更多情况下是强大武者的专属磨难。
至于良天赐脑中出现的这道声音,也属于他武道上的障碍,从他武贤三级的实力上来看,他的心魔属于特例,比别人早出现了好几个境界。
随着良天赐施展开心魔剥离大法,自良天赐的天灵盖上、双眼皮上,还有耳朵里袅出了许许的乌烟,这些烟气从他的身体剥离出去以后,并没有被风吹散,反而在风中成形,逐渐凝结成一道人形的轮廓。
发功结束后,良天赐睁开眼睛,在他眼前出现的是另一个自己。
皮肤焦黄,卖相不错。
“嘿嘿嘿...出来了!没想到你这么蠢,居然会认为把我驱逐出来就能消灭我!”感受着十指间传来的真实力感,心魔激动得浑身颤抖,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快逃吧!用力地逃吧!我是你的心魔,是你这辈子都躲不开的魔鬼!”
解开盘着的双腿,良天赐面无表情地从石头边上抽出半个月前埋好的钝化狼牙棍,大步上前,照着心魔转回身的脑门轰地砸了下去。
“心魔?!心魔?!心魔?!”
“等等等等!”
抬手求饶,心魔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了?”
良天赐停下手里的棒子说道。
“你是不是不了解什么是心魔啊?”
“知道啊!”良天赐说道,“你不就是我的劫难,是我的灾害嘛。”
“那你就不怕我吗?还敢打我!”
“我怕啊!怕的瑟瑟发抖!可是你知道什么叫勇气吗?”
“是什么?”
“勇气就是明明怕的要死,可也要勇敢地挥下棒子!”
“停!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乱动你的棒子!”
“可以!”将棒子杵在地上,良天赐靠在棒子上说道,“说吧,有什么想法。”
“心魔和本体之间,只能存活一个!”心魔阴森森地说道。
“这是在提醒我要先下手为强?”
“不,我是在告诉你最后的结果,现在我们要说的,应该是合理利用相互之间的关系。”心魔正声说道,“你看,但凡伟大的武者,都会经历和心魔的生死搏斗,然后成就自己!所以你现在扼杀了还在萌芽中的我,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似乎有点道理的样子。”良天赐摩挲着下巴说道。
“是吧?我觉得肯定是这样。”看到良天赐有些意动,心魔激动地开始为良天赐规划路线,“所以呢,你现在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我滋养长大,等到我成长起来,你再把我消灭,是不是比较有成就感?”
“想想是有点小激动。”良天赐不禁为心魔的绝妙白日梦感到赞赏,如此不要脸的说辞,真不知道该是他这个本体说的,还该是心魔说的,“可是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解答。”
“你说。”心魔痛快地应道。
“我怎么才能知道你被滋养长大了呢?就像现在我打你,也没看你有些鼻青脸肿的,是不是表示你已经足够强大了?”
“这简单呀,等哪天你打不过我了,就说明我才是真正地强大了!”
“喔...等哪天打不过你了是吧!”
意识到良天赐的语气有些不对,心魔心头一紧,吓得赶紧转身要跑,却被良天赐一脚踹倒在地上。
“老爹说的对,让一个孩子长大的最快方式,就是多揍他!”
“不对不对,老爹说的那是心灵上的成长!”心魔慌慌张张地解释着。
“不管,太阳出来以前,你要是能躲得过我,我就让你出去逍遥快活,要是躲不过我,那就得在我的手底下半死不活!”
“一言为定!”
心魔腾地起身,准备反抗良天赐的暴力压迫。
可当良天赐的棒子砸在他的脑袋上,疼到他的心窝里面时,他才想起良天赐做弊地戴着圣心丹。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本体,为什么能够精准地找到秘藏所在的位置,并且能顺利地解开一切迷障,找到藏宝的匣子。
“不行,现在和他硬拼不是对手,要智取!”
想了想,心魔狡黠地抬手求和,他要趁良天赐停手的空档,趁机往茂密的丛林中跑去。
“且慢动手!”
“多说无益!”
当地一棒子敲下,心魔疼得晕头转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野蛮的人,仗着自己有道能提升功力的戒指,就用暴力来对待自己的心魔。
“等等等等,我发现有点不对!”
“怎么了,哪里不对了?”良天赐停手问道。
“你戴着秘器,我没有,那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这样不公平!”
“公平?”良天赐费解地摩挲着下巴,“公平这种话,是你这种心魔大人该说的话吗?”
“可也不能恃强凌弱是吧?”
“好吧,那我给你个优待条件。”良天赐点头说道,“我给你一刻钟,你要是能躲过我,我就让你走。”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心魔欣喜若狂地开始奔跑,他心想着,“傻子才躲着让你找!我就一直跑,跑到你追不到的地方,嘿嘿嘿!”
心想着,心魔头也不回,径朝着密林的一角深处跑去。
他跑得飞快,身形渐发呈现轻扬的趋势,忽的纵入空中,如飞燕一样悬浮在地面九尺的高度,绕开枝桠树叶,不多时,就望见了树林的边缘。
原地上,数着时间早已过去半个时辰的良天赐坐在岩石上,眼睛努力地眺望着黑夜与大地的交界处。
“这傻子,居然真的跑了。”
悲哀地叹了一口长气,良天赐重新在岩石上打坐。
心魔剥离大法创立的初衷,并不只是为了将心魔剥离出身体而已,而是将心魔的特性加以利用,变换为自己的一枚利刃。
一旦心魔产生异心,那有的是让心魔痛不欲生的手段!
“嘿嘿嘿,天快亮了,就算他能找到我...不对,我为什么要遵守和他的约定?我可是心魔啊,说话不算数才符合我的性格才对!”
警醒了一下自己,心魔险些迷失在信守承诺的恶习当中。
常理来说,只有当本体呈现邪恶特征的时候,心魔才会表出软弱正直的性格。
可是良天赐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拥有邪恶力量的人物。
正想着,心魔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土崩瓦解,正在飞快地散成一道道黑烟,而在下一刻内,他又重新出现在良天赐的眼前。
“什...什么情况?”心魔胆战心惊地说道。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就算你跑得再远,我也能一瞬间给你拉回来,谁让我是本体你是心魔呢?”良天赐满意地上前搂住心魔,带着他一起欣赏东方的鱼肚白,“天亮了,你没跑出去咧。”
“我..我......”心魔泄尽了全身的力气,痛苦地瘫坐在了地上,他掩着脸,无力地问出了一句话,“到底我是你的心魔,还是你才是我的心魔啊?”
第十二章 这个不卖,买书就送
“嘿嘿嘿,无所谓了啦!但是有了你,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心魔抬头问道。
“原来我就一个人,做的事情只能是一个人能做的,现在有了两个人,我就可以做到两个人的事情。”良天赐拍拍心魔的肩头,“好说歹说,我们也算一家人,那你就从我的姓,叫良辰怎么样?”
“为什么要叫良辰?”心魔疑问道。
“选个良辰吉日,选个良辰吉日,一听就很喜庆。”
“我...算了,你比较厉害,听你的吧。”良辰惊惧地望着良天赐伸向狼牙棒的右手,连忙点头答应。
“这才乖嘛!”良天赐满意地点点头,“刚才你有件事情说得很对,要用尽一切的手段让自己成长起来。落后就要挨打,别人在跑你不能在爬,你要飞起来才行!”
“那要怎么做呢?”
“来,你看看那里。”
手指着遥遥处的一截枯峰,良天赐向良辰讲解道。
“看到那个矮胖的山头没有?那个矮山叫夭亡冢,种什么死什么,别人都以为那是个毒山。实际上,在一千年前,那个山的名字叫药王冢,是赫赫有名的药王孙长兴的埋尸地。”
“孙长兴?”良辰愣了一下,“没听过。”
“正常,因为后来出了个药圣,绰号不死仙,鸠占鹊巢,把那个地方改成了自己试药的地方,所以人们渐渐地只知道有一个药圣,忘记了原来还有个叫药王的,药王冢也就叫夭亡冢。”
“那药王和药圣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质上当然是没有关系了,可重点是药圣是封号宗师,他的修为,基本是靠药力撑起来的,不是靠苦修得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想去偷他的药?”良辰顿时缩紧了身子,“不要吧!我还不想死!”
“你怂什么啊你!”良天赐恨铁不成钢地凶到,“你看,我这圣心丹就是他以前的随身秘器,他藏东西的地方我了如指掌,只是现在功力不够,有些拿不到而已!”
“你也知道功力不够,那等功力够了再来拿嘛!”
“这叫什么话,肉在嘴边了哪有等放凉了再吃,要趁热!”良天赐瞪起虎眼说道,“我决定了,公开这个地方,让那些家伙过来帮我开门。”
“那些家伙...哪些家伙?”
“嘿嘿,能凭自己本事达到封号宗师的强者,当然不会在意这种靠药效得来的实力。但是有很多人,天赋不行、苦功也不行,他们最乐意的就是这种不费力气就能得来的实力。”
良天赐自信满满地说道,听得良辰有些晕头转向。
“所以,我要流出消息,让他们知道这里有可以让他们快速提升实力的药品,然后让他们来替我打开这个古墓。”
“我听着不是很懂,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做行么?”
“成!首先,要先发小手册!”
次日,市面上多出了两道身影,他们围着那些失意的落选弟子们,极力鼓吹自己手中的秘籍。
“兄弟,要秘籍不?带插图的!”
“秘籍?都有哪些秘籍来着?”
听到有人在兜售秘籍,齐逍遥叫住了良天赐。
他随朱江峰下山来采购,花了十两的银子买来半个时辰的闲散时光。
“有几本秘籍不错,这本是赢在暗器上、这本是掏心要诀。”
“这都什么鸟名字?”齐逍遥不爽地皱皱眉头,“扫兴!”
“这位小爷,难道你不知道名字好听的都不实用,实用的名字都不好听?”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拿一本我看看。”
顺手将掏心要诀递给齐逍遥,良天赐手腕一翻,翻出一道小瓷白瓶。
“这个是......”齐逍遥狐疑地看着良天赐。
“兄弟,试一试,用了之后,事半功倍!”良天赐富有底气地说道。
狐疑地拿过良天赐手里的瓷瓶,齐逍遥打开来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嗅动,忽然感到一阵清爽的感觉从丹田处涌发,自己硬如磐石的修为桎梏在刹那间摇摇欲坠。
齐逍遥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怎么卖?”
“这个不卖!”
“不卖?”
“对,不卖,这个是送的,买书就送。”
“你有多少书,我全要了!”
齐逍遥兴奋地从怀里掏钱,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立时送进良天赐的手中,周围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们都看见良天赐给出的白瓷瓶,但都不知道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能让齐逍遥这么爽快地给钱。
“兄弟,还有秘籍吗?”周围有人遥遥地朝着良天赐问道。
“今天没了,想要的话,得等到明天了。”
说完,良天赐将几本秘籍和一堆瓷瓶尽数塞给了齐逍遥,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留下一脸疑惑的众人盯着齐逍遥紧紧不放。
齐逍遥恶狠狠地环视着众人,将几道瓷瓶先塞进自己的怀里。
这时候,身披白色门服的朱江峰随着人潮走来,他发现周围有不少人都在打量着齐逍遥,担心齐逍遥有失,所以毫不避讳地卖弄着自己是寻隐山弟子的身份。
“逍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几本无聊的秘籍。”
齐逍遥洋洋得意地挥着手里的东西,四周那些人果然因为他是寻隐山的门下,都暗自收紧了目光。
“秘籍?有意思,我看看。”
随手拿来翻看了几页,朱江峰原本轻慢的脸色逐渐变得紧张起来,随后,更是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面色凝重得如临大敌。
看得四周里的武人又是一阵猜测。
连齐逍遥也看得紧张起来,忍不住低声偷偷向朱江峰询问,“师兄,你怎么了?”
“这些书是谁卖给你的?他人在哪里?”
朱江峰万分火急地看着齐逍遥,眼睛里面几欲喷出炙热的火焰,吓得齐逍遥连忙指出良天赐远去的方向。
从朱江峰的眼神中,齐逍遥明白到良天赐卖给他的秘籍绝对有料,而且极有可能和寻隐山有关!
而这一点结论,周围人也同样得出了。
“他长什么样子?”
“皮肤焦黄,长得一般,穿着蓝色的上衣。”
确认对方的打扮后,朱江峰忘我地朝着前方跑去,他确信,这是他的机会,一旦抓住这名泄露本门武功奥秘的叛徒,他将得到晋升的机会。
与此同时,一身黑衣的良辰倚靠在屋檐底下,注视着匆匆闪身走过的朱江峰,内心默念到,“门主,他去找你去了。”
“好,我知道了。”
点点头,良天赐从容地朝着无人的树林走去,眼下众人还只是将信将疑,他要用朱江峰来向众人证实,他卖的就是寻隐山的秘籍。
第十三章 不死仙墓葬
大步流星地跨赶着,朱江峰分明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在跟随,也仍然破口喊了出来,从那些被兜售的秘籍上可以看出,对方应该是和自己一样的末代弟子。
“哪里走!欺师灭祖的畜生!”
“畜生?”
良天赐眼冒精光,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形,正视着持剑赶来的对手。
见到对方居然主动停下身子,朱江峰喜上眉梢,他完全没有打着和对方好生说话的念头,触犯门规,他可以直接斩杀对方,而后向师门领功。
求功心切下,剑锋闪动,朱江峰一记快剑,如迅雷般刺向良天赐的心口。
“你倒是够狠!上来就是杀招!”
感受着圣心丹给身体带来的给予,良天赐信手挥动,手掌如巨阙剑般轻松斩碎对方的铁剑。
朱江峰吃了一惊,连忙刹住脚步,义正言辞地向良天赐吼道,“叛徒!居然偷盗我寻隐山的秘藏!各位同道,请与我一起抓住这厮,和我回师门一起领赏!”
听到这句话,从树林中冒头的几人有点蠢蠢欲动。
但更多的人还在观望,他们不清楚良天赐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外流寻隐山的秘籍。
眨巴着眼睛,良天赐无聊地感受着那些隐藏在树丛中的众人,这些人鱼龙混杂,部分是寻隐山的落选弟子、部分是城里的闲散武人,还有一些则是石头城中各大势力的下属。
“也...差不多吧!就让他们散一散消息,顺便给云飞出一口恶气。”
说着,良天赐从袖中拿出一罐小瓷白瓶,随后身形闪动,一击击倒了朱江峰。
朱江峰眼前一黑,顿时没了知觉。
“他让我很不爽,你们谁来踹他一脚,我就给谁一瓶秘药。”
望着朱江峰身上披着的白色门服,没有一个人敢妄动。
见状,良天赐单脚踩在朱江峰的背上。
“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应着话语声落地,走来一人在朱江峰身上踩了一脚。
良天赐爽快地给了他一瓶药水。
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树林中人全数走动出来,在朱江峰身上踩过一脚。
尤其是那些落选的弟子,更把落选的恶气全部散发在朱江峰的身上,朱江峰的一袭白色门服生生被踩满了脚印。
“怎么?你也踩?”
发现最后一人是齐逍遥,良天赐也忍不住诧异了一下。
“大家都踩了,总不能光认出我的脚印吧?”
伸手向良天赐讨要药水,齐逍遥还警觉地看着朱江峰,留意他是不是快要醒来。
“你可真是个精打细算的家伙。”拿给齐逍遥最后一瓶,良天赐转身准备离开,却被齐逍遥叫住了,“我说你叫什么名字?连寻隐山的弟子也敢打?”
“我叫良辰,是自然门的门主,你有空可以来找我聊聊人生。”
挥挥手,良天赐潇洒地消失在齐逍遥的视线中,他相信,此刻一定有很多人在密切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将展现出他们所想看见的一幕。
“你说,他的脚底下涌出一道白光,继而人就消失了?”
石头城内,诸家分部内的议事厅里,满脸横肉的诸败火听着手下弟子的报告,对自然门门主良辰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白光瞬身,怎么想,也是殿堂宗师的手段,难道石头城里又来了一位殿堂宗师级别的高手?”
“师傅,这是他到处送人的药水。”
“有点奇香。”
放在鼻尖下吮吸,诸败火感受着体内传来的清爽,察觉到这是一种能提升武者功力的药水,但对于他这名二级殿堂宗师来说,功效已经是微乎及微了。
“去,叫沈三旺过来,让他看看这药水是什么药水。”
“是!”
坐下的弟子连忙奉命行事,不一会儿,诸家的供奉长老沈三旺就来到了议事厅中。
他擅长秘药的配制与研发,是诸败火的心腹之一。
点一点药水放在舌尖浅尝,沈三旺咂巴着嘴唇手指又往瓶中点出了一点。
“怎么样?”诸败火问道。
“有点甜。”盖紧手中的药水,沈三旺显得很兴奋,“堂主,这是哪来的药水?”
“是一个叫自然门的组织发出来的,以前没听说过。”
“自然门?我也没听说过。”沈三旺摇摇手中的瓷白瓶说道“堂主,他的这个药水是稀释过的,用料简单,我也能配一堆,可是中间有一味药用的绝,让整个药水都变得有生气起来,要怎么下剂量,我还得研究一下。”
“这么说自然门的配药秘方,是你不知道的?”
诸败火吃惊地说道,他的这位药剂长老,是他在石头城中费尽心思找出来的,他相信,在浮生之地里面能和沈三旺在药剂上比肩的不满五个人。
毕竟,石头城曾经出现过一位药圣。
而沈三旺,是药圣的隔代弟子,得其真传。
“不尽然,他的药方我是知道一点的,是当年师祖药圣不死仙的早年秘方,是在炼体阶段用来提升肌骨实力的,据说晚年做了改动,没有流传下来罢了。”
放下药剂,沈三旺眼中流闪过一抹疑云,他想不通是什么人得到了这味药方。
当年,他学成出师,为了验证自己的实力,下药迷倒了自己的老师,逼他说出真相。
原来自己的老师不过是不死仙的众多药童之一,偷偷学得不死仙的药术后,趁不死仙骤死,药杀了同门,随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不死仙的传人。
但实际上,不死仙从来没有收过弟子。
“如果不是,那莫非...是不死仙的墓葬终于要出世了!”
内心中一片悸动,沈三旺不动声色地收住情绪,佯装成苦恼的样子,和诸败火一起烦闷对方的来历。
“对方同时拥有寻隐山的武技以及不死仙的药术,肯定大有来头,这个人,恐怕不好对付,我还是修书一封,请宗家过来把持!”
说着,诸败火手中闪现一枚玉简,上面银光闪耀,正在烙印他心中的文字。
“且慢!”
闻听到诸败火要邀请诸家的宗家势力介入这件事情,沈三旺不能再平静下去。
“怎么?”诸败火疑问道。
“堂主,恕我问一句不恭敬的话,您现在年当几何?在诸家里又是个什么地位?”
“你是何意?”诸败火皱起了眉头。
“堂主,您不过百岁就已经是殿堂宗师,论天赋,一点也不输给诸家的其他强者。但是,您的出身比较尴尬,属于偏房的孩子,所以直到现在也不受重用,被发配到这里坐一个堂主。”
沈三旺顿一顿,见诸败火的脸上并没有愠怒,这才接着又往下说。
“反观那些嫡系,五十年一任族长,期满后退位专心修行,现在的族长说起来还要称呼您一声叔叔,可是见了面,反倒是您要向他行礼,称呼一声族长!”
听着沈三旺的话,诸败火感到字字扎心。
诚然,诸家的确如他所说的,重长不重幼、视正不视偏,只要不为正房所生,那就天生输人一等。
“你的意思是......”
“我猜测,那个自然门,断然不是不死仙的传承,多半是个不法的组织,无意中找到了不死仙的墓葬所在!”
“不死仙的墓葬!”诸败火诧异了一声,“那可是封号宗师,不死宗师的墓葬啊!”
“对,封号宗师,而且是凭药剂成为的封号宗师!”沈三旺的眼中流出凶狠的光芒,“堂主,如果我们趁这个机会强势而起,那将来您在诸家,绝对不只是个堂主的位置,说不定还能扶正。至于万一走漏了风声,被人抢占先机,宗家追究起来,您也至多是个失察的过错,被训斥几声就完了。”
“那依你的意思?”
“堂主应该抢在宗家之前,拿到不死仙的传承,成就封号宗师的地位!”
话音落下,房议事厅内悄寂无声。
诸败火坐在椅子上,微沉的脑袋里思量全是沈三旺的话语,其间的利大于弊或弊大于利,一目了然,未几,他手中的玉简碎了一地,化为齑粉,被风吹散不见。
第十四章 人影不见了
浑身上下一阵钻心的疼痛,朱江峰从地面抽搐着脸角醒来,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偌大的鞋脚印。
“师兄,你醒了啊!我在旁边守着你好久了。”
伸手扶起朱江峰,齐逍遥满脸着急的神色。
朱江峰被搀扶走到树下,靠着坐下以后,止不住地叹息到,“师弟,你不知道,对手的武功相当可怕!就算是你师兄我,也和他有一线的差距,加上我一时大意了,才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我看师兄多半是遭了暗算!”齐逍遥叹息着说道,“师兄你看,现在天快黑了,我们可能是赶不回去了。”
“师弟不用担心,但凡是出来的弟子,离开寻隐山的时候都会点起幽魂灯。幽魂灯到了规定时间没有熄灭,就说明是在外面遇到了紧急情况,会有门下的精英弟子出来搭救的。”
说着,朱江峰看见从远处飞来数道白光,于是眼指着向齐逍遥说道。
“你看,他们来了。”
齐逍遥扭头看去,但见七道白光如彗星般闪过头顶,消失在视线当中。
“师兄,他们好像没有看见我们。”
“额...可能是过路的师兄弟。”朱江峰尴尬地抽了一下脸色,“难道是有紧急的事情?”
“师兄,又有人来了!”
手指着寻隐山的方向,齐逍遥望见两道白光飞速逼近,继而光芒向下,有两人踩着飞剑降落在二人的面前,是门中负责看守幽魂灯的弟子过来接引他们。
“师兄,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气若游丝地说着,朱江峰挣扎起身,扑倒在两人的面前。
戒律堂内,白云松一袭白衣清净,坐在松木制的长椅上,把弄着柔顺的发梢。
在他的面前,鼻青脸肿的朱江峰和神采奕奕的齐逍遥一同跪着。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确认是我寻隐山的门下弟子?”
“不敢欺瞒长老,那个人兜售的功夫,确实是我门中的武艺。”朱江峰双手奉起数本秘籍,“请长老过目,这是他卖出的秘籍。”
凤目轻转,白云松没有举动。
站在一旁的小童接过书册,信手翻阅后,轻轻点了点头。
“果真是我寻隐山的功夫,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向外流露。”
“禀长老,秘籍中虽然都只是些浅显的功夫,但关乎我寻隐山的门面......”
“你无需多言,我自有分寸。”白云松轻描淡写地说道,“鸿飞,速来!”
声音凝结成丝,白云松的话语如琴弦一般穿向屋外,随后,屋外狂风大起,有一道人影随风而来。
“师傅,鸿飞来了!”
大步跨进戒律堂,耶律鸿飞单膝跪倒在地。
“有人依靠我寻隐山的武技谋取不义之财,你去查清此事,若然是我门下的弟子,定当严惩不贷!”
“师傅,那若非我门下的弟子呢?”
“杀了便是。”
“鸿飞明白!”双手接过书册,耶律洪飞看过一遍,心中顿时有数,“这些基本的入门功夫,只要是有入过我寻隐山的门中,都能学成,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石头城。”
“那就从石头城抓起!”
双手向白云松抱拳示意,耶律鸿飞卷起一股狂风,携带着朱江峰和齐逍遥飞往石头城。
他身为殿堂宗师,自然也能飞度虚空,只是他生平好大喜功,所以喜欢用招摇的方式来卖弄自己的本领,狂风卷过,大地上一片狼藉,消消几个眨眼的功夫,三人落在了石头城。
“那人说,明天中午还会来的。”
“嗯,那先休息一下。”
闭上眼睛,耶律鸿飞陷入沉睡。
他不喜欢等人,所以研发了磐石功,可以迅速入睡,也可以迅速醒来,而等他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色当空的正午时分。
可对他而言,只是闭了下眼睛。
“人来了吗?”
“来了,在那里!”
手指着正在兜售秘籍和药水的良辰,齐逍遥十分笃定地说道。
“是同一个人吗?”
“是他,满脸的络腮胡子,我一眼就能认得出。”回忆着昨天印象中的良天赐,齐逍遥再次肯定地说着,但在一旁的朱江峰却有了不同意见,“不对,师弟,昨天我按着你说的找过去,明明是个脸上光溜溜的年轻人。”
“怎么回事?”耶律鸿飞听着皱起了眉头,“你们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师兄,我没记错,他是有胡子的!”齐逍遥认真说道。
“师弟,你记错了,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脸上没有胡子。”朱江峰认真地反驳道。
“有没有胡子不要紧,兜售的秘籍是一样的就行,等我先拿住他再说!”
站在楼顶上的耶律鸿飞刚要动手,底下的良辰突然不见了身影。
三人眨眨眼,却到处不见良辰的影子。
按说朱江峰和齐逍遥看不见是正常的事情,可是耶律鸿飞身为殿堂宗师,白天能看一百里,晚上能看八十里,就算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面,也能清晰找到一个脸上只长有五颗麻子的女人,没理由会让一个人在眼皮底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然而现下的情况就是如此,让朱江峰和齐逍遥都不敢看向耶律鸿飞的脸色。
脸皮上青一阵、红一阵,耶律鸿飞也觉得胸口憋得快要炸成两半。
“没理由啊!好端端的人怎么没了?”
顿了一顿,想了一想,耶律鸿飞点点头,沉声说道,“嗯...你们刚才都看见了吧?”
朱江峰和齐逍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听着半晌没有人应声,耶律鸿飞好像也在意料之中,沉声继续说道,“没看见也不打紧,以后好好修行,总能看见一点端倪。”
听到这里,二人瞬间开窍,连忙问道,“长老,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小子,被我一个指头点成了齑粉!可是速度太快,凭你们的修为,可能还没有办法察觉到,不过没有关系,我想,他应该还有同伙,到时候你们发现了,可以和我说,我再演示一遍给你们看。”
“多谢长老垂爱!”两人不胜感激地说道。
耶律鸿飞随即甩动斗篷,卷起一阵狂风,竖立着红色的头发带领二人赶回寻隐山去了。
与此同时,距离石头城一百零一里的荒地上,良辰沉着面色轻轻踏步,他知道有人对他做了手脚,所以他准备把脚印的轨迹踩得好看一点。
“奇了怪了,我和我的本体应该是一体的,可是为什么他怎么知道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思考着这个问题,良辰觉得渐感无力,索性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下休息。
这里距离夭亡冢只有五里地,是一座高山,登上以后可以俯瞰夭亡冢的全貌。
类似的高山还有两座,分别在夭亡冢的另外两侧。
“他说,上了山后不要慌,爬到半山腰后,再晚一次消失就好了。”
平静地从怀里抽出一道白玉符箓,良辰勉强认得这是一种只能使用一次的秘器,是良天赐留给他的,叫他爬山爬到一半后再用,使用的方法也很简单,捏碎即可。
咔哧一声,良辰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他消失不久以后,诸败火和沈三旺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高空上。
“消失了。”诸败火说道。
“无妨,我已经安排好了。”
沈三旺信手抖落一包粉末,点点晶莹的颗粒如风中精灵般,卷入空中,逆着风向,扑闪在良辰踏过的每一步脚印上,变成了血红色。
“最后来到的地方是这里。”
“难道是发现我们了?”诸败火疑问着皱皱眉头,“在他的身上,我连气都感觉不到。”
“要成为宗师以上的武者,必须要学会使用气,如果没有,那就只能是两种情况,一个是已经达到我们探测不到的高度,另一个,是他压根不会使用气。”沈三旺说道。
“你觉得呢?是哪种?”
“我更倾向于后者,如果他的实力那么强悍,我们的小手脚早该被他发现了。”
“说得在理。”
遁下高空,二人踏步在山径上,沿着脚印,沈三旺站停在良辰最后停靠的岩石边,顺着停靠的方向,目光眺望向夭亡冢,继而又看了看附近的山形地势,胸中突然间萌发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是药圣的不死灵魂,正在催动他体内的真气!
第十五章 各怀鬼胎
《无生之涅》第十五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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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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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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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来和你谈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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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死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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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武道环
《无生之涅》第二十章 武道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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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生之涅》第二十一章 等时机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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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个脚印
《无生之涅》第二十二章 一个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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