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时辰风知晓》 前尘似梦恍似昨(1) 嘶~ 好疼,全身上下都像被碾碎了般,除了疼痛再无其他感觉。 躺在床上的少女一身素白衣裳,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睫毛忽闪,像是在做着什么可怕的梦。 双手紧握成拳,连被单都有了皱的痕迹。也许被单不仅仅是皱,可能快要被抓碎。 一片漆黑,没有方向,没有生机,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少女一人置身于她的梦中,无法醒来。 她是谁?她在哪里? 记不起了,少女快速地扫视四周环境,却发现周围一片混沌,除了四处可见的黑还是黑。 她开始向前方奔跑,腰间的花型铃铛铃声清脆。 紧接着,黑色的天幕被撕裂,一道巨大的亮白色口子显现,仿佛是外面有一只凶猛的兽将漆黑的牢笼撕破。 然后,越来越多的口子出现,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快地出现。再然后,连地面也有了裂痕。如果有人在这时一眼望进少女的眼眸,便能见到那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 轰! 天地突变,天被撕碎,大地全裂。奇怪的是,地面裂成了规则的方形,然后,崩塌! 啊! 少女在下沉。那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除了越来越远的光明,只有永远的黑暗。少女害怕到紧闭双眼,意识模糊中,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记忆中,一道巨大的紫色光束朝她袭来,周围的所有树木花草连根拔起,一样是漆黑的天幕,漆黑的背景。那是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她在此力量前宛如蚍蜉,不自量力。不出所料,嘴角的鲜血格外妖娆。 然后,她再也记不得了。 她是谁啊?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她没有亲人朋友的吗? 好像,是没有的吧…… 突然,身体阵阵疼痛,扎到心里的疼痛,入骨的疼痛,她睁开了眼,入眼的是无数的箭扑面而来。 中心是一支大箭,大箭周围全是小箭,密密麻麻。 这难道就是,万箭穿心吗? 心底一片凉意,血液仿佛也凝固,停止流淌。 可是,她是谁啊? 一支又一支的箭穿过她的身体,不知是因为全身都疼痛,还是因为她早已感受不到疼痛,她的嘴角竟然含着笑意。只不过,在这种场景下的笑意当真是有些诡异的。 大箭穿过她的身体,一瞬间,所有的疼痛被粉碎,她的肉身也被粉碎。恍惚间,过去一一在眼前浮现,她好像想起了她是谁,她呢喃出声:“风举言,救我。” 回答她的不过是绝望罢了,世界再度黑暗…… 少女躺的床的旁边,站着一中年妇女,虽是中年,风姿犹存。 “看样子,终于要醒了。”声音冷漠,听不出一丝情绪。但这并不表示该中年妇女是一个冷漠的人,可能只对眼前躺在床上的少女冷漠罢了。 突然,少女迅速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眸清澈宛如潭水,平静得不见波澜。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是邺蓠。 强烈的光线一下子刺入了她的眼,生疼。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闷闷的胸口突然轻快了许多,少女欲起身。 还未起身,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醒了?”这声音,少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少女僵硬地把头转过去,对上妇女凌厉的眼光,果然,声音的主人正是风易枨的母亲书小娴。她记得,她以前叫她风伯母来着。 可是,在少女的记忆里,风伯母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形象,和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除了容貌和声音。 尤其是妇女的眼睛,那看她的眼光,分明是憎恨…… 憎恨?她怎么会这么觉得?再次看妇女的眼睛,是了,的确是憎恨。 少女的心沉寂了,可是,为什么? “您……”少女试探性出声,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声音变得沙哑。 少女刚想出声,妇女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燕绥,既然你醒了……”声音在少女的耳畔回荡,她再也听不进其他的话了。 风伯母喊她什么?燕绥……可她分明是邺蓠啊,怎么可能是燕绥呢? 灵魂互换吗?她们交换了身体?少女满脸不可置信,挣扎着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地看。她死死地盯着她的手,像是要看出一个洞来。右手无名指上的一颗红痣,格外醒目,这是燕绥所没有的。这是她的手,是陪伴了她十几年的手,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呢?而且,灵魂互换会对灵魂有损伤,一般修行的人都能够感觉到的。纵使她全身上下疼痛不已,她的灵魂也很虚弱,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灵魂的虚弱是因为强大的攻击,而非灵魂互换。既然这是她的身体,那为什么风伯母会喊她燕绥呢?毕竟她不是燕绥。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难道是记忆剥离吗?她们的记忆互换了? 又或者仅仅是记忆紊乱,是她记错了,其实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是燕绥啊…… 可是,她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事情,那样真实,那样清晰,根本就不像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少女咬紧牙关,她想哭,可又好像哭不出来。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泪只是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未曾注意到她右手腕上多了的图案。 许久过后,书小娴已不在屋内,少女冷静下来,她缓缓下床,推开房门。阳光刺眼,她稍微眯了一会儿,走出房门。屋前的玉兰开得正好,少女看着看着,愣了神。 她看到了好多好多事情,有她知道的,也有她不知道的…… 前尘似梦恍似昨(2) 这片大陆叫做神州大陆,人族和妖族在此繁衍生息数万年。战争与和平交替进行,没有尽头。这是正常的生存法则。 而远在那青州远屿,生存着上古神族。而神族元首天生的使命便是守护人族。这样的使命亘古不变,经历千秋万代。而妖族也与人族结下了深深的友谊,共存于神州大陆。 当然,人分为好人和坏人,妖也分为好妖和坏妖。而邪族本不属于这片土地,他们本就生存于神州大陆之外的地方。 滕夏王朝1100年,滕同睦上位,成为新一任的帝王。然而,邪族肆虐,滕夏王朝动荡不安,岌岌可危。 此刻,神族元首隰问心以一人之力对抗邪族。就在人族妖族乱作一团、恐慌之时,邪族顿时烟消云散,不见踪影。而神族元首自此失踪,下落不明。当然,这只是世人所了解到的,关于当时的事情又有几人能说得清呢? 自此,神州大陆又开始平静下来。由于神族元首的失踪,星辰锁的能量越来越弱。神州大陆渐渐地,再次混乱。 纵使神州大陆有万年的光辉岁月,滕夏王朝有千年的繁华盛世,面对星辰锁能量的减弱,为避免人心惶惶,知道星辰锁秘密的人屈指可数。 但是,神州大陆终归不太平。 守护神州大陆人族的不只是神族元首隰问心,南有风府,北有月府。在人族惨败、妖族无力回天之时,神族元首挺身而出,换回来一片太平盛世。 好景不长,滕夏王朝1116年,邪族再次入侵神州大陆。与以往不同的是,邪族隐藏在人族妖族中,为祸天下。虽然一时难以构成威胁,但是长此以往,邪族定是人族与妖族的心头大患。 而神族元首不知去向,万年前的轩辕大帝更不会起死回生。 是阴谋?抑或是诡计? 当邪族再次渗透神州大陆之时,谁又能力揽狂澜于既倒?神州大陆,又由谁来守护? 也是在滕夏王朝1116年,邺蓠与风易枨相遇相识。 从前,邺蓠与师父楚约生活在洛陵乌溪,不谙世事。 后来,某天夜晚,一道银光划过天际,一切的平静都被打破。 屋内的人紧闭的双眼睁大,似是出乎意料,却又好像等待了许久,黑暗中,嘴中低语:“终归还是来了。”楚约站起身,恰好对上银光而落的黑衣男子。那男子眼神戏虐,嘴角一抹邪恶的笑容:“楚楚,当真是好久不见啊,在这里窝了十六年,还教导了一个好徒弟。” “你想要干嘛,我警告你,妄想伤害她!”楚约朦胧的眼眸顿时变得坚定而又敌视,她一定要保护好邺蓠,要不然就算死也无颜面见那个人。 “我自然不会伤害你那个好徒弟,现在把她抓回去一点用都没有,至于你嘛,我得向上面交差啊。你说,是不是,楚楚?”即便是黑夜,看不见神情,听这语气,就该知道该男子有多么的魅惑妖娆。他,是毒药,是楚约的毒药,而且无药可解。 “想要抓到我,哪有那么容易?还有,不要叫我楚楚,你不配!”坚定的语气,像是要划破漫无边际的夜。是夜,太漫长。 “楚楚啊楚楚,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你是打不过我的。再说了,幸亏你遇上的是我,若是遇到了其他邪族的人,可不只是抓你回去那么简单了。虽说现在抓你那个徒弟没有用,但保不定到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情呢?”黑夜遮住了男子的邪魅双眸,“这么看来,我可是个如玉君子啊!” “君无渡,你可不要太过分,太嚣张了!想抓我回去,看剑!”楚约举起冰冷的宝剑,就要向君无渡刺去。君无渡伸出右手,银光乍现,一个椭圆形的光圈轻轻松松挡住了楚约的进攻。 “我想,咱们最好不要在这里交手吧,不仅地方狭小,还容易引来你那个徒弟,难道不是吗?我们还是去外面吧,天地浩大,月光正好。”说完,君无渡一道银光闪出房屋,不见踪影。而楚约愣了愣,耳边又回响起了那句话。 “天地浩大,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原来当初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终究比不过时间,还有人族与邪族的立场。还是说,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她,至始至终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其实,当初的誓言种种,终必成空,回首过去,终成笑话。对于她,从前的梦,早该醒了,她不该再继续沉沦。 然后,楚约走出了房屋。 树林寂静,月光凄凉如水,两道身影立于黑暗之中。他们是敌人,不会是谁的谁。 剑气划过长空,呼啸而来。圆盘乍现,星光闪动。风起尘埃皆是土,席卷青叶皆落定。月光第四十一式,剑光临风,夏满盈亏,银河吞噬。月光第九十七式,寒气袭人,幽夜深流,终成定局。 似乎是毫无疑问的结果。 “你输了。”是男子的声音,冰冷,没有温度,银白色的月光下,邪魅的笑容更加完美地绽放,“我要带你回去交差了。”他向她靠近,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以。”回答的竟是区区两个字,同样的冰冷的声音,宛如幽深的无底洞,没有尽头,还有绝望吧。君无渡嘴边的笑意凝固,脚步停止,他多久没有见过如此陌生的她了。 眼里竟隐含着一丝情愫,不是他无情,只因他是邪族,当初的年少轻狂、自以为是,并没有改变任何事实。他曾自以为可以摆脱立场之绊,无拘无束;他曾自以为可以许她一生,无怨无悔;他曾自以为可以相守终生,地久天长。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事实的本质就是残酷的。他也想保护她,而唯一的保护方式竟是沉默。若不是他极力隐瞒,她又怎能在洛陵乌溪平静地生活十六年?若不是他阻止旁人自荐来此,今日又怎会是他来抓她? 他对她,终究还是太……心软了…… 道是无情还有情,是夜风紧夜微凉。 所谓的上天注定为敌,注定已成为事实,不可更改。 沉默寂静了许久,楚约终是打破了宁静:“我可以跟你走,但我不想让蓠儿担心,在走之前,有一些事情我必须要和她说。” 君无渡眼眸中的一丝情愫早已散去,变得深邃而望不到底,沉声说道:“她是赢不了邪族的,正如十六年前一样。” “我对她有希望。”楚约绝望的脸庞上竟有了一丝笑意。 “你是知道的,我们体验过失望,体验过绝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会越大。” “不会的,她不一样。” “真是好大的信心啊。也许,她在未来的确会有超于常人的修行天分,但想要以一人之力对抗邪族却是痴心妄想!更何况,她现在的天赋……”君无渡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继而说道,“话说,你难道不想让她出去磨炼磨炼吗?多结识一些朋友,也许人多会比人少要好。”君无渡竟换了一种语气,宛如十六年前的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 毕竟,当年只有他一个人的力量。 “你……”楚约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即使是月光下,却也看不到他眼睛里的情感。 “邪族有些做法,我并不赞同,但我也是邪族里的一员,上天注定,无可奈何。”君无渡稍微停顿了一下,“我也想知道,她究竟能掀出什么风浪。” “你怎么会这么好心。这只怕是你们的阴谋吧,让蓠儿出去白白送死!”楚约像是想起了什么。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也没有能力再保护她了,不是吗?” 的确,她再也不能保护她了啊。楚约低下了头,无言。 两人再次安静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打破。微风习习,丝丝凉意,树叶飒飒,叶落归根,月光倾洒,清冷林间。 “我们终究是敌人。”君无渡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明早,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到来。”君无渡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过往云烟,终是过去了。 “你,不怕我不来吗?”月光下,楚约明亮的双眸注视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终是回不到从前了,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不怕,你一定会来的,因为你别无选择,这是现在最好的安排。”依旧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风吹过树梢,吹散了云层,似乎一切又回归宁静。 也是同一天晚上,邺蓠有了新的朋友——神兽,凤凰典影。 第二天,凉风习习,青叶卷卷,溪水潺潺。 楚约目送着邺蓠远去,重重地叹息,然后,走向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阳光下的男子一袭玄衣,即使是在白天,他却宛如黑夜,不可捉摸。 脚步声响起又停下,然后,幽深冷漠的声音传来:“走吧。” “其实,这样做,是有利于你们的吧。”楚约像是在疑问,又像是在肯定。 “在这个地方,她不会再成长了,不是吗?也是有利于你的。”君无渡并没有否定。 就这样,邺蓠走出了洛陵乌溪。 前尘似梦恍似昨(3) 古书记载,上古神剑轩辕剑断,落于邺水河畔,铸剑师疏尹用其铸二剑,绝云负天,直下万里山河,其一为绝云剑,侵晨破晓,静待黎明之时,另一为侵晨剑。 而绝云剑自铸剑完成开始,无一人被认可。要说绝云剑主,恐怕只有轩辕剑主轩辕大帝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绝云剑的存在成为了一个传说,一个虚幻缥缈的传说。 而今,邺蓠听典影说绝云剑在风府,便因此前往白下。 邺蓠记得白下。 酒楼,小店,佳肴,好酒,灯笼,面具,糖人,玉佩,蔬菜,水果…… 男女老少。 城红柳绿,人声鼎沸。 河水清澈,映着蓝天白云,弱柳扶风,倒着温婉女子。 这是邺蓠和风易枨一起走过的地方,也是风易枨的故里。 临近白下城外的郊野之处。 鞋踩碎了地上的枯叶,“飒飒”的声音传来。明明是春末夏初的时节,这林子里却有一丝阴冷。 “小蓠,你可要小心一点,这林子有些古怪。”典影的声音在邺蓠的心中响起。 “古怪,这里明明距离白下很近,怎么会有古怪?”邺蓠有些怀疑。 “就是在白下附近,有古怪之处才不可疑。” 突然,一丝寒气向邺蓠袭来。邺蓠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冰冷的声音从口中吐出:“果然有古怪。” 下一秒,剑出鞘。 冰冷的剑气。 寒气对剑气。 青色的树叶转成无数个圆圈,向邺蓠袭来。 树叶被挡在了剑上,一时,树叶与剑难以分离。眼前的树叶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强大的引力,要把邺蓠吸进去。 旋转,剑光,青丝飘然,目光清冷。 她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被卷入了人间的复杂情事之中,难以挣扎。 长剑抵挡在胸前,每一片叶子都像是飞镖,有力而残忍。 “啊!”淡绿衣服上已经有了划痕。紧接着,邺蓠的脚下出现了黑色的漩涡,那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逃脱的无底洞,没有人知道洞的另一边是什么。 “啊!不好,无法挣脱!” “小蓠!”典影也暗叫不好。但它不能出手,因为以它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出手。它才刚刚苏醒,而且仅仅是以灵魂的状态存于邺蓠的心之世界中。 慢慢地,林子又恢复了平静,而刚刚的树叶袭击好像只是针对邺蓠一人。 漆黑的洞中,一丝光亮。昏迷的少女苏醒过来,虽然现在的她略显狼狈。 邺蓠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记得,她掉入了地下。不会的,她这是在地底下了吗? 一丝微光,邺蓠再也寻不到其他光明。 “我这是在哪儿啊?”邺蓠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周围好暗好暗,静得出奇。 没办法,邺蓠只能沿着洞的轨迹慢慢地向前摸索。其实,她也分不清哪里是前哪里是后。 手中的剑不曾放下,心中的剑意未曾减少。邺蓠一步一步向着洞的最深处前进。 神州大陆的另一处,昏暗的房间内。 一位老者在房中打坐,他身旁站着一位年轻人。 两人白衣飘然。 只见那年轻人对那老者弯腰抱拳,恭敬地说道:“师尊,好像时候到了。” “哦,是吗?没想到,一晃十多年都过去了,呵呵。”老者摸了摸他雪白的胡须,笑道。 “师尊,小师弟也是时候开始出发了。” “嗯。” “师尊,您一定不会选错人的。” “是啊,他们的修行之路即将开始。”老者的话意味深长。 “他们?”年轻人不解。 “你现在只需看着就好,还未到你出场的时候,而且,不会让你失望的。” 邺蓠来到了一个异常宽大的洞中。准确说来,应该不是洞,是地宫。 干燥的地表,中间是一座硕大无比的巨像。还未看清那石像是什么,“轰轰”的声响从四周发出。转眼间,藤蔓延伸,快速伸长。 邺蓠举起手中的长剑,轻易斩断,藤蔓却继续生长。看来,即使藤蔓被斩断,也能够继续生长出来。领悟到这一点的邺蓠现在真心的不好。 怎么办? 四面的藤蔓铺天盖地,气势磅礴,怎么砍也砍不完。 就在藤蔓即将包围住邺蓠的时候,邺蓠心间的某样东西被撩拨起,像是一滴水滴落在水面上泛起涟漪的感觉。然后,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了一个铃铛。不细看的话,一般人会以为那是一朵纯白色的铃兰花。 “雨淋铃,帮助我,一定要帮助我。”邺蓠右手执剑,左手催动铃铛,目光笃定。 “叮铃铃,叮铃铃……”铃铛周围散发出白光,而藤蔓遇此白光,尽数消散。邺蓠还来不及喘气,地面就开始摇动,地宫上面的石子掉落到地面。 这又是什么预兆? 而此时,中间石像的外表石头尽数掉落。里面的庞然大物苏醒,邺蓠此时才看清那头生物。邺蓠的眼眸逐渐放大,那是…… 那是上古凶兽穷奇。 邺蓠拿着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脚僵硬得动不了了,害怕是一个正常人见到凶兽的正常反应。而且,若是普通老百姓,早就逃跑或是吓晕了。她是邺蓠,在同龄人中,她绝对技压群英。但,在此刻,她害怕了。 无望,恐惧。所有的消极情感一下涌上心间,犹如惊涛骇浪。她应该怎么办? 传说,穷奇虎身巨翼,喜欢吃人,更会从人的头部开始进食,是一头惩善扬恶的凶兽。同时,穷奇也爱食害人之蛊,但这并不能推翻它是一头凶兽的事实。集天神、怪兽、恶人三位一体,穷奇是邪恶的象征,代表着至邪之物。 邺蓠的心里空荡荡的,突然眉头一皱。穷奇本应存在于北海穷桑之地,而这里是白下,按理来说,它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可如今穷奇为何会出现在白下附近呢? 想至此,邺蓠摇了摇头。地面摇动,石块崩塌之际,穷奇彻底从石像中释放出来了。千年以来,穷奇被囚禁于此,愤怒、黑暗的力量喷涌而出,堪比苍穹。 还好这里只是地宫,否则天地将混沌不堪。可这地宫也并不简单,穷奇的力量毁天灭地,虽然石子掉落,地面晃动,但地宫并没有塌陷。或者说,这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这个地宫,历尽千秋万代。 邺蓠转念一想,或者这里并不是在白下附近,或者这里已是北海穷桑之地也说不定。 是的,或许她早已不在白下城外的郊野之地,而是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北海。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如何到达这里的,她现在又该怎么办? 不行,邺蓠的心绷紧了,赶紧逃跑。面对上古凶兽穷奇,她没有任何的胜算,与之较量,是死,不如,逃出一条生路来。 虽然,她从前对待任何事物都从未逃避,即使是生死攸关之刻。她不想逃避,不想逃跑,因为她的本性如此。而今,面对如此庞然大物,如此凶兽,那压迫感铺天盖地,压得她寸步难行,她在用她的生命在与之抗衡,结果便是不堪一击。 即使只是穷奇的一丝力量,她都无法接得住。黑暗笼罩,黑烟滚滚,弥漫整个地宫,每一个角落都无可避免。 趁着一丝空隙,邺蓠转身就跑,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只想拼了命地跑。也许,逃跑才是唯一生机所在。 在强大到恐怖的力量面前,逃跑便是邺蓠的本能反应,她想生,她想师父,她想这个世界,她还没有好好地踏上修行征途,她还没有好好地游历神州,她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做的事。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是个少女,她贪恋这人间的温存,世界的温柔,她不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因为她的心中有羁绊。 她不能辜负她师父的希望,也不想辜负她师父的希望。 害怕,恐惧,逃跑。她真的以为自己逃得掉吗?答案是否定的,却不言而喻。 泥土,尘埃,旋转,飘荡。这是昏天黑地的小小空间,至少在邺蓠的眼中是小的,她希望能有更大的空间去逃离,逃离现在危险的状况。 但是,她已经逃不了…… 此时,风府的少年也进入了梦乡…… 前尘似梦恍似昨(4) 转身没几步,她就被撞了回来。那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结界布满了整个地宫。她无法突破结界,邺蓠走不了了。 眼前一片昏暗,尘埃飘飞,终究落地,这好像暗示了邺蓠的结局一样,终究是无能为力。 “小蓠,平复一下心情,不要慌张。”典影也很恐惧,只因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哪怕是它的实力鼎盛时期,也仅仅是平手吧,况且它现在只是虚弱的灵魂体。 “小蓠,我会尽我全力保护你的,不要慌,我们绝不会死在这里的,相信我!” “小蓠,冷静下来,平静心情,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现在它要做的,就是让邺蓠平静下来,慌张与恐惧对现在的情况半点好处都没有。而且,它说的是真的,它一定会尽全力保护邺蓠的,哪怕灵魂毁灭! 典影的声音一点一滴,浸润在邺蓠的心里。黑暗覆盖,尘埃飞扬,此时此刻,邺蓠浮躁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典影知道,它必须让邺蓠冷静下来,克服畏惧心理。而且,不战而败,是神兽所不能容忍的,也是最不能容忍的。 如今之计,唯有一战,才能拼出一条生路。 生死循环,向死而生,光影交叠,向暗而生,又有何不可。因因果果,缘起缘灭,若有此难,皆是天意。 邺蓠逐渐地定了心神。“对啊,不能慌,不能自乱阵脚。”即使是面对过于强大的对手,即使邺蓠在凶兽穷奇面前犹如蚂蚁般弱小。 然而,这只是开始。 也亦是命数。 地宫中一片混沌,混沌初开,是两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灯笼。不,不是灯笼,是眼睛! 黑暗中,穷奇的眼睛成为了唯一的光源。那样清晰,那样恐怖。 迷雾散去,瞥见凶兽穷奇的真容,从前的传说如今已在邺蓠的眼前,不偏不倚,如此真实。 猩红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如传说所说,像虎的身子,狰狞的脸上幽蓝色光芒的大眼甚是吓人,牛角牛尾,尤其是插在身上的巨翼,深蓝色的大翅膀扇动着,顷刻间,又是尘土飞扬,迷雾不散。幽深的黑暗,暗潮涌动,无边无垠,没有时间的界限。 穷奇的大嘴在嘶吼着,气流向邺蓠飞去,快而狠。 还来不及躲避。 “小蓠,快闪!”典影着急道。 邺蓠的眼眸逐渐地放大,清澈的眼眸一望见底,毫无杂质,星辰般耀眼。而今,闪耀的星辰也蒙上了灰暗的色彩。 “呜!咳!”正中心口,邺蓠倒在了地面上,双手吃力地支撑着身体。 好难受。 怎么办?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脚步的声响一步一步地靠近,宛如死亡之音一步一步地逼近。 毫无预兆,毫无希望,黑暗来临,混沌世间,即使心定却身散。 压迫感铺天盖地,惊涛骇浪,一点一点地侵蚀。 邺蓠由一开始的恐惧到强行镇定,再到如今的内心平静,好像心中再无一物能够激起波澜。微微扯起嘴角的笑意,悲伤而又无奈,她是坠入万丈深渊的仙子。 不,她的路才刚刚开始,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前方还如此的开阔,她不要就这样结束了,无声无息,静谧无语。 眉头微蹙,悲伤涌入心头。 那红蓝色的凶兽,步步逼近。 也许,她真的快不行了吧,她在穷奇面前,就犹如蝼蚁,不堪一击。 剑意无法救她,雨淋铃也无法救她,就连典影也…… 邺蓠苦笑,没想到一离开师父的她竟如此狼狈。但她还不想放弃,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邺蓠正准备集中全身精力,去抵挡穷奇的进攻。然而穷奇却在她面前消失了,无声无息,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邺蓠还未反应过来,那巨大的身影已在她的面前,现在,金黄色的牛角散发着耀世的光泽,连蓝色眼睛的光芒都无法相提并论。穷奇面似虎,那虎身上的花纹闪着蓝色的光,总之,可以说,穷奇就是地宫中唯一的光源。那虎面离邺蓠如此之近,尤其是那双眼睛,蓝色的光照着邺蓠的全身。惊慌、恐惧,那都不足以概括此时她的心情。此时,邺蓠的眼无法聚焦,空洞而又无神,全身僵硬,不知究竟是穷奇对她做了什么,还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她仿佛踏入了一个深邃的黑洞,而她无法控制她自己的行动。 她正在干什么?什么黑洞?不,她在哪里? “小蓠,不要受它迷惑,不要进入穷奇的嘴中!” 穷奇嘴中!邺蓠的大脑中嗡嗡作响,当她回过神时,她发现她正要踏入穷奇的嘴中,幽蓝色的光宛如冥火,在黑夜中“轰轰”地燃烧。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也不知道她何时走向穷奇的嘴中的。当邺蓠回过神时,穷奇猩红色的虎面就像大火一般,燃烧了起来,熊熊大火将邺蓠团团包围。邺蓠身陷火海,而火墙直逼地宫顶部,穷奇狰狞的面目已不在。 “快,从火里出去,这火可以焚毁万物,只有数十个数的时间,无论你我!”典影焦急的声音传来,“现在,你需要按我说的去做!以法引灵,汇之右腕,心神聚通……”邺蓠正按照典影所说的去做,对于典影,她身心信赖,这种信赖,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吧。周围开始变得炎热起来,从脚可感知那灼烧的温度之高,这样的温度,邺蓠无法静下心来,她根本无法做到心神聚通。 时间流逝,大约在第五个数的时候,她听不到大火的燃烧声,也听不到典影所说的后面的内容。随着时间的迫近,红色的大火已不再保持着它原有的姿态,火由红渐变为黑,并且火的周围黑烟环绕,火光消失,但火的温度再次上升一个程度。 无数团黑烟飞窜着,却正好围困住了邺蓠,如果有人从大火的外面看的话,那黑色的火焰和黑烟正好围成了一个鸡蛋的形状,也可以说是茧的形状。而每一团黑烟的源头都是穷奇的虎面牛角,那黑烟将邺蓠紧紧地捆绑住,令之无法挣脱。 那些虎面牛角的源头又喷出黑色的火来,邺蓠内心烦躁到极点,心口闷得厉害,却也只能紧咬嘴唇,左手正引灵入右腕,双手都抖得很严重。娇小的身躯在炙热黑暗的环境下显得弱小而又无助,她的精神力已支撑到了尽头。 纵是短短时间,她就已备受煎熬。突然,又好似有万虫蚀咬,她能感觉到,一只又一只的虫子在她的心口爬行、撕咬…… 邺蓠被汗水浸透,青丝圈成小圆,贴在额前…… 第九个数的时候,汗,落入被烤红的大地之中…… 紧接着,她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中,天旋地转,脚底生花。然后便陷入黑暗之中,似是终于安心了吧。 再次睁眼,她看到万物摧残,以摧枯拉朽之势,她看到天地骤变,光与暗的战争。而她却只能躺在地面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邺蓠又回到了她被君无期袭击的那一瞬间…… 前尘似梦恍似昨(5) 所有的意识都在离她而去,所有的风光皆为黑白二色。 渐渐地,邺蓠连白色也看不到了,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黑。 她感受不到疼痛,也听不到气流划破皮肤的声音。她看到黑的天黑的地,她看到有人带她……入地狱…… 她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心在狂跳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胸口似的。 砰!砰!砰! 心跳得越来越快。 呼吸却越来越慢。 黑色的世界中,突然一亮,前方敞开了散发耀眼白光的大门。 邺蓠在疑惑中推开了那道门,她走了进去…… 然后,又是一片漆黑,黑得压抑感直冲心间。 然后,她掉入深渊,万箭穿心。 然后,她在风府醒来。 再然后,风伯母喊她燕绥,还有那憎恨的目光……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吗?像是梦,可又像是现实。 回过神来,邺蓠似是眼睛干涩,眨了一下眼睛,继而依旧无神地看着前方。 长廊拐角,微风吹皱一位少年的衣角,他注视着眼前少女的如画眉眼。 似水温柔,眼眸中尽是化不开的柔情,星星点点,聚在一起,宛若星光,软化了少女的心。 “邺儿,今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少年温声道。 “想吃柑橘了。”女子的声音似是在撒娇。 “好。”少年语气里是满满的宠溺。 “我还想吃山楂,好久没吃了,如今馋得很。”女子继续娇声道。 “如今你有孕在身,山楂不宜多吃的。”少年语气中带有一丝哄骗的意味。 “啊,可我就是想吃啊。举言,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真是拿你没办法。少吃,知道吗?” 少年轻轻点了点女子的鼻梁,接着又用手指摩挲着对面人的脸颊,两人皆是甜蜜地笑着。一人笑得情深似海,一人笑得羞涩如花。 如此一幕,不多不少,落入邺蓠空洞无神的眼中。 即使少年背对着邺蓠,她也能够认出他。 一起越过山川河流,共同看遍人间万象,他们一起生活的时间那么长,走过的路那么远,她怎么可能忘记? 有一人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开出花朵,精心呵护,情难自禁,分离之日,时时思念,不敢忘也无法忘。 他是风易枨。 而他对面的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芊芊素手,罗衣飘飘,芙蓉不及美人妆。 说的正是燕绥。 可是,他刚刚都在干什么?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对燕绥那般温柔,那般细语,就好似从前对她那样。 他说,如今你有孕在身。 有孕?是谁有孕?燕绥吗? 所以,风易枨即将是一个孩子的爹了吗?他和燕绥……之间…… 所以,她又算是什么呢? 若从前是假,而今为真,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邺蓠呆呆地愣在原地。好像自从她被君无期重伤、再醒来后,一切都变样了。或许,一切只是回到了真实的样子。 咔嚓,有什么东西碎了,铺在地上,零零散散,闪着光。 对了,他唤燕绥为邺儿,那不是风易枨以前最喜欢喊她的名字吗? 许是邺蓠盯了他们好久,许是她震惊了太久,燕绥向邺蓠这边看过来。 “怎么了,邺儿?”话毕,风易枨顺着燕绥的目光,转身。 四目相对,没有所谓的热烈如火、缱绻情深。 “是燕绥姐姐。”柔柔弱弱的声音传来。 邺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认为她是燕绥。那眼前的燕绥呢?邺蓠吗? 天知道,她牙齿咬破红唇的疼。 天知道,她指甲刺入肉里的痛。 她告诉她自己不能再流泪了,纵使自己满腔委屈,也得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她很想大喊出来:她不是燕绥,她是邺蓠,她是邺蓠啊! 有黏稠的液体滴打在地面上,却不曾滴打进某人心里。 “燕绥……”有失望,有陌生,好像也有恨吧。 “嗯,好……好……久……不见,恭喜……你们了……”邺蓠没有想到,她说出来的居然是这句话。而且,竟连话也说不好了…… 风易枨现在看她的眼神,就是杀她最好的武器。 那眼神中,什么感情都没有了。爱情,抑或是友情…… 烟消云散,终成悲梦。 天高云淡处,自有悲歌起。 谁家楼阁,落红无情,青丝垂落,有人把歌唱,无人返家来。 她想起,他们年少时相见,结为好友,如今短短几月,她却再也认不得他了。少年依胜雪,却不识旧人。 短短几月吗? 他们竟然有了孩子! 她这是睡了多久了? 看着面前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邺蓠仰头,日光照射,好不刺眼。 心疼痛得揪在一起,这是邺蓠所无法控制的。这种疼痛像是与生俱来,自发产生。 就像是梦中的万箭穿心吧,可明明是梦,还是会疼呢。 也许,她就是一场梦呢。她是发了疯吧,发疯地喜欢着风易枨,才会固执地认为她自己就是邺蓠。 世人皆知风易枨心悦邺蓠,皆知他们二人天造地设,皆知他们二人之中再容不下其他人。 所以,她这种内心突然翻滚炙热、好像被针扎过的感觉,是嫉妒吗? 她不是邺蓠!她到底是有多么疯狂,才会自以为是邺蓠啊? 她到底是谁? 看,风伯母喊她燕绥,风易枨也喊她燕绥,就连燕绥……邺蓠也喊她燕绥。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沉入湖底,谁也捞不上来了。 把泪水留在眼里,她尝试着以平静的心情面对二人。 恍惚间,却不见风易枨了。 那个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痕迹的少年消失了。 远处的女子可以用“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来形容,她一袭紫衣,莞尔一笑,娉婷而来。不多时,竟已站在邺蓠面前了。 她将白皙的手轻轻搭在邺蓠的肩上,转眼间,她们就从风府消失了。 远处有风吹来,吹来了满天乌云。转眼间,雷电交加,闪电直击风府。 随后,风府也消失了,原地只有冷风在呼啸。 前尘似梦恍似昨(6) 一转眼,漫山遍野,全是苜蓿。天空一碧如洗,大地花草齐盛。有古树伫立于天地间,不见其顶。不远处,河水汤汤,江蓠长于岸边。 这里是哪里? 邺蓠心跳得更快了,就像是有着某种神秘的牵引,让她感觉她就该属于这里。 她敞开双臂,一扫忧愁,拥抱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忍不住地转啊转。 在这里,她的心可以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待她停下来,她才发觉面前有人。 “燕……邺……蓠。”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了。 从梦中醒来后,她依然觉得她就是邺蓠,然而事实不得不让她承认她是燕绥。 她们之间,谁是邺蓠,谁又是燕绥呢? 她不知晓。 “燕绥姐姐。” “……”或许她还是该承认她就是燕绥这个事实的。 “也是邺蓠妹妹。”面前女子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道。 “嗯?” “你从前是邺蓠,现在也是燕绥,你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啊。” “你在胡说什么呢?” “我本是你身上的一滴神血。此处是邺水河畔。十六年前,天有异变,我们的母亲神族元首隰问心,还有父亲燕山雪庄少庄主燕北添,在此大战邪族。最后母亲虽然以秘法大阵击退邪族,却也元气大伤,不久人世。当时母亲已经怀着孩子了,为保住孩子,不惜提前生产。奈何孩子气息微弱,他们便以邺水为引,以江蓠为灵,注入孩子的体内,因而存活。那孩子便就是你,‘邺蓠’便取自‘邺水江蓠’之意。” “邺蓠邺蓠,邺水江蓠。”竟然是这个意思么? “然后呢?”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副真诚、感慨的模样,所言不像有假。那眼眸中像是浸润着秋水,朦胧的天地在邺水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倒是有一股浓浓的忧伤弥漫在两人之间,压抑感环绕心间。 “从你身上取血,化我为人形。我们的母亲之所以要将我从你身上分离,是想要暂时隐藏住你的神族血脉,不被邪族发现。之后,他们便都陨落于此了。‘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君子宴会有美酒,嘉宾宴饮乐平安,‘绥’便是安宁的意思,大概是希望天下安宁吧。” “是这样的吗?”雨从心中下,泪水充溢着的眼眶,悲光潋滟。 时间好像暂停了许久,安安静静,水流声也消失不见。 “他们是英雄。”有人这样说。 “是的。” 又是很长的时间过后,才出现声响。 “燕绥。” “嗯?” “你是不是有孕了?” “没有啊。” “可我明明听到你与易枨……” “哦,那是一场幻境,一场让你知道你也是燕绥的幻境。你被君无期重伤,现在还在昏迷中,现在我面前的你只是离魄。” “那我岂不是昏迷很久很久了?” “大约两个月了。” “我想回去,我该如何回归我原本的身体?” “离开这里之前,你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完成。” “什么?” “这次你被邪族打伤,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算是经历了烈火的煎熬,都说浴火重生,你现在能够感受到你心中的剑意了吗?” “剑意?” “你的心中一直有一把剑,从出生开始便就存在了,只不过那把剑需要浴火重生,需要以神族之血灌溉,而现在,它该现世了。”燕绥看着邺蓠,眼中竟有些忧伤,“能来到人世间十几年,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想我该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里?”邺蓠不解。 “去到你的身体里,融入你的血液里,你的心里住着风,身体里流淌着我。”燕绥笑着回答,“你可一定要带着我,看到神州大陆光明的那一天啊。” 不待邺蓠说话,燕绥便已经化作一点亮光,进入邺蓠的身体里了。从此刻起,她便是完整的她了,她是邺蓠,亦是燕绥。 神族血脉现世,心中的剑破印而出。 黎明之时已到。 邺蓠的眼眸呈现出金色,那是太阳光芒的颜色!那是烈火燃烧的颜色! 心快要爆炸!酸甜苦辣咸五味被放到无限大,全都在嘴里充斥着,在心间翻涌着。全身的血液逆流着、沸腾着,好像有无数颗钉子在慢慢地锤进邺蓠的经脉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气味,愈来愈浓烈。 “啊!” 她倒在苜蓿田地上,右手腕上的图案愈加清晰,那是一只金色的凤凰。 有残星几点,垂落天际。 有光自黑暗出,染色苍穹。 有人在高歌,将光明歌颂。 侵晨剑出,在黎明之境中散发出耀世的光泽。 渐渐地,意识模糊了。 突然间,邺蓠好像看到了什么,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 然后记忆一点一点地被抽离。 记不得了,什么也记不得了,无论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抑或是前尘,都随着尘埃远去,或许风可以把梦带回到未来。 泪光点点,红唇颤动,就连身体也变得无比的轻飘。 “风举言!”先是嘶吼般的呐喊。 “风举言。”似有情却胜似无情。 “风举言……”再到最后的呢喃出声。 她忘记了…… 视野中出现了白光,白光朦胧中是房梁。 这又是在哪里啊? “姑娘醒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她侧过头,看到了两个大约十四十五岁的少女。她好像认识她们的,梧秋和款冬。 刚刚说话的便是梧秋。 “姑娘可算是醒了,适才嘴里一直喊着易枨少爷的名字。”款冬过来替她擦汗。 易枨少爷是谁? 好像是她的表哥。 对了,她是谁来着? 是了,她是陆溱知。 她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一旦醒来,就再也记不得了。 陆溱知慢慢支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不知不觉,睫毛被什么东西润湿了。 “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还疼着?” “啊?”床上的某人恍惚了一会儿,“可能好久都没有哭过了吧。”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悲伤的情绪塞满了整颗心,她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心海翻涌着,然后,却又在一瞬间归于宁静。 冬雪初融相见时(1) “爹,我可是你最宝贵的女儿啊。区区一个表小姐,怎么能让女儿向她道歉呢?再说了,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凭什么要我下跪,我不跪!” “放肆!明明就是你做错了事情,就得认错。溱知从小就身体不好,你还把她推下水,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你给我跪着,跪到溱知醒来原谅你为止!” “爹,一个庶子说的话怎能当真!我没有推她下去,我是风府的大小姐,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才甘心吗?跪着!” “爹!” 一片嘈杂,陆溱知从睡梦中醒来,睁开惺忪的双眼:“外面怎么这么吵?” 见姑娘醒了,梧秋和款冬连忙来到陆溱知床边,伺候她起身。 “姑娘,是二老爷带着大小姐赔罪来了。”梧秋一边帮陆溱知穿衣,一边回答道。 “赔罪?”陆溱知先是疑惑,转而想到了她落水的事情,心中了然,便道,“有这么大声嚷嚷着来赔罪的吗?”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吗?未免有些好笑。 “姑娘,你……真是被大小姐推下水的吗?”款冬不敢相信地看着陆溱知。 “算是吧,她的确是想要推我下去的。”陆溱知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落水对她来说不是个大事。 “姑娘怎么可能被她推下去?”梧秋震惊道。 “可姑娘也不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款冬淡定道。 “是我故意的,也算是合了她的心意。” “可,这为什么……”梧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双眼。 “姑娘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款冬不急不躁、有条有理地完成了穿衣的最后一步。 “让他们进来罢。”陆溱知头朝梧秋那边侧了侧。 “是。”梧秋欠了欠身子,走出去。 良久,一切梳妆完毕。 “姑娘,面纱。” “嗯。” 款冬扶着陆溱知,缓缓走到外屋。 此时的陆溱知,脸上只露出了鼻尖往上部位,那双眼睛,染上一层忧伤的薄雾,好不让人怜惜。 外屋只有风二老爷风画梁一人站着。所以,那位前来赔罪的大小姐又在哪里呢? 见姑娘出来,梧秋回到陆溱知身边。 “二舅父,坐吧。款冬,看茶。” “这……今日我是带着又芙来赔罪的,怎能坐下?又芙年纪还小,不懂事,还请外甥女消气,不要放在心上才好。若是因此让溱知病情加重的话,你二舅父和你大表姐就犯大罪过了。我已经让她在外面跪着了,你不原谅她,她是不会起来的。” “这又关大表姐什么事?快让大表姐起来吧,这可折煞我了,咳咳。”陆溱知拿起手帕,轻掩面纱下的口鼻。 “听闻是又芙害你落水的,让你昏迷不醒,二舅父心里愧疚,又芙也是很后悔,她现在知道错了。” “我落水与大表姐无关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一不留意,脚滑,便……咳咳,倒是连累大表姐了。” “这……”风画梁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梧秋,快去让大表姐起来,如今天还冷着呢,跪久了寒气入体就不好了。”梧秋得令,退出晨华轩。 “二舅父是从哪里听来的,可别冤枉了大表姐。” “还不是易枨那小子说的,他说他亲眼看到又芙推你下水了。那臭小子,又在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易枨?三表哥?想必三表哥也不是有意的,二舅父莫怪,该是他看错了,咳咳,我落水时恰巧和大表姐靠得挺近的。” “哎,溱知如此说,我自然是不会怪的。” “那便好。” 风画梁眼神有些古怪地看着陆溱知:“况且他还救了你。” “嗯?” 陆溱知还来不及多问,风画梁就换了一个话题,道:“溱知身体可好?” “劳烦二舅父挂念了,老样子,谈不上好不好的。咳咳,不过,外祖听闻风府要举办天选选拔大赛,便让我来看看。主要是让我出来透透气,看个热闹。也许,这样我身体会好些。”谈及此,陆溱知眼里竟有了些光彩。 “那也是好的。”风画梁微微叹气。 正在这时,梧秋回来:“二老爷,姑娘,大小姐已起来了,只是不愿进来。说是要在外面等二老爷出去,一起走。” “这……我就不再打扰你休息了,这就领着又芙回去。” “嗯,还请二舅父原谅我身体不便,恕不能远送。梧秋,款冬,去送一下。” 屋外,冬雪初融,天地在渐渐回暖,但免不了寒气袭人。 待梧秋和款冬回来。 “我是被三表哥救上来的,你们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姑娘昏迷时嘴里不是还喊着三少爷的名字吗?款冬以为姑娘知道的。”她其实还想说的是,姑娘喊的是三少爷的名,不是字啊。 “我喊他了?”面纱下的陆溱知,一脸不可置信。 “对啊,你清醒时款冬还跟你说过的。”梧秋插嘴道。 “我那时没怎么在意,所以我是怎么回到晨华轩的?” “姑娘落水,是我们怎么也没有料到的,那时,我们距离你和大小姐太远了,还未来得及出手,三少爷便下水将姑娘捞上来了。后来,是我与梧秋将姑娘送回来的。是我为姑娘诊脉,并无大碍。其实也没有什么,也就是三少爷将……姑娘……抱上岸而已。”款冬一向沉稳,现在连话说得也磕磕巴巴的了。 “他抱我了?”陆溱知把声音提高,问道。 “是……啊……”梧秋话毕就不敢再出声,生怕姑娘生气。虽说三少爷是姑娘的表哥,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天冷衣服穿得多,没有肌肤相亲,也是不行的…… 那日,陆溱知感觉到湖里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不待她细想,她便借着风又芙推她,掉入湖中。后来,她尝试寻找那牵引着她的力量,却晕了过去。那湖里,果真是有什么东西。 连她进入湖里都晕了过去,那为什么风易枨却能将她救上来?当今世上,修为在她之上的寥寥无几。况且,她记得,她的三表哥修为等级极低,要不然也不会在府里不受待见吧。 “三表哥,如今修为等级是多少?” 梧秋与款冬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她们正准备迎接姑娘的狂风骤雨呢,谁知问了个这个问题,还是有关三少爷的。 “知命九阶,迟迟未突破到易脉。” “才知命九阶?” “是啊,像大少爷都已经自照七阶了,一般人弱冠之年也该是易脉六、七阶。” 陆溱知陷入了沉思,也许是她忽视了什么。 那湖,她还是要再去看看的。 冬雪初融相见时(2) “爹,陆溱知分明就是个病秧子,女儿凭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的?” “糊涂!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表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再说了,爹最宠爱的就是她,毕竟是妹妹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 “哼,也就只会仗着祖父,要不然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她就该在最底层!还不知检点,她可和风易枨……” “赶紧把这些话给我咽下去,不然有你好看的。”一向宠爱女儿的风画梁瞪了风又芙一眼。 “爹。” “叫爹也没用。”风画梁甩了甩衣袖,大步离开了,不顾已远远落在后面的女儿。 风画梁记得爹说过,陆溱知未来会给他们风府未来最大的庇佑。 爹是神州大陆上的巅峰强者之一,如今已是周天九阶,就差半步便可迈入不朽境界。他说过的话,风画梁是一定相信的。 那么,无论是因为风云更的宠爱,还是因为风云更的那句话,抑或是因为陆溱知是风思已唯一的骨肉,他都该好好护着她的。 风府之所以能成为守护神州大陆的二府之一,其一便是因为有风云更的存在。 周天境界,可以达到一心二用,开辟世界,灵魂可换。 而所谓不朽,便是合而为一,洞察虚空,不生不灭。 这是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人族与妖族在神州大陆上共存。所谓武,以修行灵力为主,以修炼精神力为辅,从而让自身修为等级变高。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会有话语权。 知命、易脉、自照、化清、神人、无相、从天、周天、不朽、神府、至圣、归梦、大乘,这是修行的十三个等级,每等分为九阶,根据灵力的强弱而划分。每一阶级之间,实力都天差地别。精神力越强者,则进阶越快。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晨华轩这边的三人依旧能听得清风画梁和风又芙的对话。 陆溱知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小姐的确是做得过分了,说得也过分!”梧秋咬着牙道,她正在为姑娘忿忿不平,就差把手里的手帕撕碎了。 “不过是个善妒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罢了,看着我没点实力却受风府上下尊重,她自己都得低我一分,自然是心里不好受了。小孩子脾性,无妨的。” “二老爷对姑娘可真说得上是尊敬了。”款冬拿来素白色的披风,缓道。 “二舅父向来都是个明白人,想必对风府无益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陆溱知起身。 “天还凉着呢,姑娘当心些。”款冬替陆溱知披上披风。 “真不要我和款冬陪姑娘一同去?”梧秋在一旁皱着眉,一脸担忧。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走着走着,不远处,就是陆溱知落水的湖了。就这么远看,这湖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因为在风府的西北角,此处正是偏僻之处,平时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的。那日要不是风又芙约她来此处见面,她也不会到这里来的。 低头沉思,陆溱知慢慢地沿着湖边走,对比两旁生长着的野草,似乎靠近湖边的野草更茂盛些。 抬头,正想看一下湖的四周,却赫然正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眸,眼睛里像是漾着湖水,清澈而明亮,染着些许笑意。有风拂过,墨发飘逸,不扎不束,自是风流,那眼眸就像是风过湖面荡起涟漪般,灵动而又让人沉沦。青衣长衫,干干净净,眼前的少年似天上的珠玉落入人间,自有翩翩公子之风。 她居然没有早些发现周围有人,是她大意了。 听到少年说到救她一事,陆溱知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到了有关于他的事情。嗯,眼前人正是三表哥风易枨无疑。 风易枨也看着眼前的少女,与那日救她时并无不同,轻纱掩面,柳眉笼烟,眸光似水,忧伤泛滥,如雪肌肤胜素衣,还有上次摘掉面纱时,他看到的似霞丹唇。少女往哪儿站,都该是风华无双的。 “这不是溱知表妹吗?怎么?又想掉湖里,好让我再救你一次吗?”一开口陆溱知就很想上去揍他,说话怎能如此轻浮? 看着风易枨脸上戏谑的笑,陆溱知脸上不动声色,却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红颜祸水……啊不,是蓝颜祸水。 “只是来散散心。”陆溱知淡淡回道。 “散心,散心好啊,我陪溱知表妹,如何?”对面的人似乎并不只是想来打个招呼。 “三表哥,很有空?” “也不是很有空,不过若是陪溱知表妹散心的话,那还是有空的。” “还是不劳烦三表哥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的,来。”风易枨想要去牵陆溱知的手,只感受到片刻的柔软,便被少女甩开了。 “这样不可。”说就说,怎么还上手了? “都是自家哥哥,有什么不可的?” “我们只是表兄妹,毕竟你的父亲是我的舅父,男女授受不亲的。” “那你这意思,是想要我的父亲也变成你的父亲了?早说啊,不就是想成为我的妻子嘛,给你个机会。”风易枨有些好笑道。 “什么?” “亲上加亲,我懂的。” “你……懂个什么……啊……”某人恼羞成怒,隐忍不发。 冷风吹醒了陆溱知,她不该在此时有情绪的。 “我不懂,你懂?”原来,她也不是像他看到的那般……清心寡欲……啊。 冷风更甚,衣带飞舞,轻纱飘落,盛世容颜。 就算是已经看过了她的脸,风易枨依然失神了。初春,有花自世间盛放,只是一眼,惊艳世俗,刹那间,芳华亦失色。 时间好像凝固了似的,陆溱知任留面纱飘荡在风中,她如星似水的眸子中,竟有了丝慌乱。 还不待风易枨多看她几眼,陆溱知赶紧以手掩面。 “咳咳。” “你干嘛用手遮住你的脸啊?” “风大,易咳,咳咳。” “不能吹风你还出来,而且还一个人,你不怕危险啊?” “咳咳咳咳!” 冬雪初融相见时(3) 下一秒,风易枨和陆溱知同时向北方的墙看去,二人眸中皆有异光流转。 风在作响,北方的墙看上去一切正常,不见其他。 刚刚有其他人的气息,陌生而具有侵略性,不像是友。 是谁!陆溱知心中警铃大作,她条件性地反射转头,来不及顾及其他了。 那股气息却又在一瞬间化为虚无,空气中再无半分。 来得快,去得也快。看来那人是走了。 四周沉寂得要命,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和风吹草叶的沙沙声。尘埃在空气中沉浮,最终落定。 风易枨和陆溱知二人皆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一处,两人沉默,心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继而,陆溱知低着头捂着口鼻,悄悄地把目光移向湖那边。 却有清朗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就在这湖底。” “这湖底会有什么东西?也就是些水草、石子吧。”陆溱知目光一紧,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为什么要突然向她提起湖底呢?他想要做什么?这湖……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溱知表妹难道不想知道这湖底究竟有什么吗?”风易枨上前握住了陆溱知捂住口鼻的那只手,将手移到了两人中间。 “要不然怕是白来了呢。”风易枨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着粉黛素罗衣,红霞花开胜佳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风易枨攥得手生疼生疼的,陆溱知无法甩开。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倒有些像一对小情侣。 “你想要知道关于这湖的消息,我想我都可以告诉你,我们移一步说话,如何?”风易枨的眼光暗了暗。 “三表哥,你这是误会了什么吗?我不想知道这湖究竟有什么秘密,我今日只是散心时无意走到这里的。你该是知道的,我待在风府的日子并没有多久,不识路也是正常的。”有温度自手心传来,大脑一热,陆溱知急脱口道。刚说完却又后悔了,她刚刚说话的内容,不是破绽百出吗? “不识路却不带丫鬟,不识路还能准确无误地来到你先前落水的地方。”风易枨翻了一个白眼,咬牙道,“你……骗……谁呢!” “我不骗你。”某人在垂死挣扎。 “我知道你的修为等级,从天一阶。”风易枨用手一拉,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他附在陆溱知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清朗的声音变得有些深沉,这语气似乎带了些威胁。 陆溱知脑中嗡嗡作响。他怎么会知道?明明他自身只有知命九阶,她想要风易枨死,那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他们的实力相差巨大,可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是从天境界呢? 陆溱知紧盯着风易枨的脸,她想要看出些什么。可眼前人似乎还是一副笑意满满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 看来,外祖倒是没有发现风府之中,还存在着一个厉害的家伙啊。这次的天选选拔大赛,怕是有点看头了。 两人逐渐分开些距离,风停,光骤。 “去哪里谈?” “当然是去我的敝河居了。” “那,可以放手了吗?”陆溱知晃了晃手,示意少年放手。 “不放。”有人死皮赖脸。 “你想我们就这样去你的敝河居?” “放心,不会有人看到的,从这里到敝河居,都是些无人会经过的路。” 风易枨欲拉陆溱知离开,脚步一顿,竟走不出去。他回头,竟看到有些可怜兮兮的陆溱知。 “你不放手,我不走。”声音竟变得软绵绵的,透着些许委屈。眼眸中波光粼粼,藏着泪意。 “都说是自家哥哥了,哥哥主动牵着你走,你还不知足?”某人眉一挑,他很想去服软,然后再放开她的手,可想法和行动总是不同步的。 “都说男女大防了。” “可我都抱过你了,拉个手又怎样了?” “你对其他妹妹也这样吗?” “我只对长得好看的妹妹这样,当然我觉得长得好看的,你还是第一个。” “歪理!”尽说些歪理,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她还是个姑娘,都快哭了好不好,她以后还是要嫁人的,这算怎么回事啊? 陆溱知含着眼泪,虽看不清面前人的脸了,却依然努力地瞪着他。 “好了,我放,我放手了。”声音温柔,又带了丝哄骗。 明明陆溱知此时委屈极了,风易枨却笑了,看到眼前的少女也有恼怒的样子,心里蹦出了几个字:真可爱。 或许,她还是她,不只是冰冷而又理智的样子,也有柔软和可爱的那一面,正如当年。 又是一年初春时,融雪散去天微寒。他终于又再见到她了,只是她好像不记得他了。 天上的白云飘飘,时间仿佛回到过去,初见的那一年。 十二年前,也就是陆溱知四岁的那年,所有人都说溱知表妹天生无法修行,活不过五岁。 当年,着名游侠陆南烛和风府太老爷最宠爱的小女儿风思已均已不在人世,只留下了唯一的女儿陆溱知,却无法修行,无法修行也就算了,毕竟有风云更宠着。可那个怯怯生生的小女孩居然得了无解之症,时日无多了。 然后,祖父就带着四岁的陆溱知离开风府,搬去了仙督山,那里的灵草是整个神州大陆最多的地方。当然,只有强者或是与强者同行,才能够进入仙督山。一年后,即十一年前,祖父领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小女孩回来了。说是找到了治疗之法,溱知表妹可以活过五岁,只是身体还虚着,不能吹风,因而得蒙着面纱。 可是,风易枨从那时就知道,她不是他的表妹。陆溱知病弱且胆小,目光从不直视旁人,只看着地板。而那个小女孩,目光坚定而自信,而且,她竟是神人四阶! 神人,炼气为神,力转乾坤,移山倒海。 就算是天纵之才,也不可能在五岁时达到神人境界,更何况还是四阶呢! 就算是天才,修行速度极快者,恐怕也得三十岁才能突破至神人。 风易枨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恐怖,他不敢靠近。 后来的某一天,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冬雪初融相见时(4) 滕夏王朝1105年,陆溱知五岁,风易枨九岁。 这年,风云更领着陆溱知回到了风府。 有人乘风而来,风府上空天光四溢,四周皆被充沛的灵气包围,风府上下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他们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皆运转体内的灵力,调整自身,让心脉如常。 风府上方,两人停留在半空中,一人是风府太老爷风云更,另一人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小女孩。 “此后,你就是风府的表小姐了,姓陆名溱知。”风云更道。 小女孩抬头望着风云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的祖父不是不要她了,而是为了她好,她现在还不适合待在……家中…… 毕竟四处豺狼虎豹,都盯着她不放。 现在的她还不够强大,还不能一个人抵抗那些人。小女孩眼中有暗色在流转,也许现在这样也是很好的。她以新的身份生活,然后强大,再堂堂正正地回去。 “溱知已不在人世,是她没有命啊。我与你祖父是好友,他的孙女也就是我的孙女,他将你交付于我,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况且若是某一天他不在了,风府日后式微,那她就是整个风府上下新的希望。这一点也算是风云更的私心吧,他自然是不会现在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说的。她倒是和真正的陆溱知有着相似的经历,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在身边。 “风爷爷……外祖,你也别伤心了,溱知姐姐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小女孩拉了拉风云更的衣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眸里像是藏着汪汪海洋,好似银河,着实是让人怜惜啊。溱知姐姐也是可怜,和她一样,没有见过父亲母亲,而且身患重病,还没来得及看看世间的美好,就在前不久于仙督山去了。短短五年,皆是煎熬,她又何曾感受过美好呢?想着想着,她便悲伤起来,鼻子里酸酸的。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们也莫伤感了,待会儿下去的时候,可别忘了,你就是溱知啊。” “嗯,我记得的。”小女孩脆生生地答道,还有些哽咽。 落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太老爷回来了”,紧接着,风府上下都在通传着“太老爷回来了”。这对于风府来说,真是个好消息! 风府大厅内,风云更坐在主位上,旁边搬来了一个椅子,坐着的正是陆溱知。 风易枨站在下面的人群中,风府大老爷风容与、风府大夫人书小娴、风府二老爷风画梁、风府二夫人许辛夷、风府大少爷风规寒、风府二少爷风忘霜、风府大小姐风又芙、风府二小姐风落寻、风府三小姐风又蓝、风府四小姐风又薇等人均在列。还有管家,大厅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仆人。 小女孩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看上去似乎风一吹就倒了。一年后,再次看到陆溱知,风易枨是这么想的。 小女孩就看着面前的人,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她把这些人的脸一一记在了脑海里,最后,看到了大厅内站在最后一排的男孩,实在是他太不起眼了,而且也是这些人当中实力最弱的…… 知命……一阶…… 不过,那男孩也在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汇,竟有些奇妙的感觉。 此时的风易枨,看着坐在上方的小女孩,她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畏首畏尾的小女孩如今也敢四处打量了。因为强大的精神力,风易枨可以探查比他修为高的一些人的修为等级。 神人四阶! 结果出来时,风易枨一怔。他全身上下都变得僵硬无比,他被吓到了! 这怎么可能?先不说五岁的孩子能不能达到神人境界。在他眼中,所谓天才,也不过是在三十岁时能突破至神人罢了。可陆溱知明明一年前还是不能修行的啊,再加上身体虚弱,重病在身,就算是很快治好了,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由知命突破到神人。 这是人吗?这是神吧!神也不可能做到的吧!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实在是太恐怖了,他以后遇到她一定绕着走! 刚想到这里,他就看到小女孩看向他了。 完了,莫非被她发现了他心中所想? 风易枨顿时满头大汗,因站在大厅的最后一排,靠近大门,有冷风吹来,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小女孩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明明没有什么恶意,可在风易枨眼里,那就是笑里藏刀。 他有些想逃,然而脚好像被粘在了地面上,怎么都移不动。当然,现在的场景并不允许有人离开。 风云更正在给陆溱知立威呢。 “如今,溱知跟着我住,你们都给我收起那些花花肠子,你们是如何对我的,也要如何对溱知,给她应有的尊敬,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中有谁让溱知受半分委屈的话。”风云更手向外面一指,“犹如此树!”大厅内,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路,下面的人被气流推向旁边。外面的仆人皆跌倒在地上,一片哀嚎。 大厅外中央的那棵大树,粗约三十尺,高百米有余,郁郁苍苍,直指苍穹。竟在一瞬间,“轰”的一声,化为灰烬,消散在风中,什么都没有留下,仿佛那棵树从来没有生长在那里一般。 那可是千年杉,其果可是圣级炼丹材料,整个风府就只有三棵,而这棵千年杉已生长了一千零三十二年,风太老爷说毁就毁了。 看来,这位表小姐,真得捧着上天了。他们这群人可没有这棵千年杉的价值高,若是某一天惹到了这个小女孩,他们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众人汗,没有人敢出声。 外面跌倒在地的仆人站好后又全都跪了下来。 大厅内的众人也都跪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也在一瞬间就没了。 从天七阶的强者,就是可以这么做到杀人于无形。 风易枨也跟着跪了下来,旁人都跪着,就他一个人站着,岂不很奇怪?他强行让自己僵硬的双腿有了往下的冲力。膝盖碰地时,他好像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疼得直咬唇,却也不敢吭声。 现在的这个陆溱知,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别人所惹不起的存在。 冬雪初融相见时(5) “那位大哥哥,跪得好用力,一定很疼吧。” 刚刚陆溱知的目光就一直放在男孩身上,这个男孩有些不一样。 他站在最后一排,应该是很受别人轻视的吧,而且也没有人去管他。按理说,知命一阶的境界的确是太差了,他被这样对待也不足为奇。 陆溱知本以为男孩会自卑,可他却站得挺直的,眼光清澈而又透露着一股正气,脸上丝毫没有因实力太弱而露出的悲伤。 然后,她就看到男孩就那么直直地跪了下去。 旁人都是慢慢地让一个膝盖放在地面上后,再放另一个膝盖。他倒好,两个膝盖同时着地。 陆溱知心里揪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她都在为他而疼痛。 起身,小小的身子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然后停留在了男孩的身边。 察觉到陆溱知在他身边站定,风易枨就更不敢出声了,他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要不要这么吓人的?她该不会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风易枨强行镇定,假装看不到陆溱知,只是低着头。 众人的目光都紧随着陆溱知,然后在诧异的目光中,包括风云更在内,小女孩蹲下了身子,小手轻轻碰了一下风易枨的膝盖。 风易枨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皙的小手,震惊之余,猛地抬起头,看到靠他极近的小女孩认真而又温柔的眼眸。一眼望进去,再也无法自拔,他在一瞬间忘记了眼前人的可怕之处,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因为离得极近,隔着面纱,风易枨也能想象得出来,她定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 “嘶~”风易枨抽了一口气,陆溱知把手缩了回去,生怕再弄疼了他。 “你还能站起来吗?”陆溱知就保持着蹲的姿势,小小的一团待在风易枨的身旁。 风易枨没有回答。 “你的膝盖还好吧,你先起来,好不好?”陆溱知轻柔地问道。 风易枨自然是不敢起来的,毕竟满厅的人都未起身呢,哪里轮得到他呢? 见男孩始终未有动作,陆溱知以为是他自己一个人起不来了:“大哥哥,我扶你。” 软绵绵的声音传入了风易枨的耳朵里。紧接着,两只小手握住了风易枨的右臂,软软的,顿时有暖意在他的胸口中流淌。 奈何陆溱知站着都没有风易枨跪着高,她哪里能够扶风易枨起身呢?而且,陆溱知现在也不能暴露她的修为等级。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风易枨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陆溱知在他的印象里没有那么恐怖了。 所有对他好的人,他总该是要记着的。 “血,你都流血了!别再跪了啊。”突然一抹红色刺痛了陆溱知的眼睛。 她是看不得有人受伤流血的,因为她已经看过太多的人这样了。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胸膛,然后死去,最后变得冰冷无比。 “外祖,你帮帮他,好不好?”她很想有人能够帮帮他。 “溱知,你身体还虚弱,快回来坐着吧。”显然,风云更并不想帮忙,就算风易枨是他的孙子又如何?没有实力,还是一个庶子,他不值得。 废物就是废物,废物就是用来舍弃的,半点价值都没有。能让他继续留在风府,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还想让他怎样? “外祖,可大哥哥都流血了。” “一个废物,也敢让祖父亲自出手,他算个什么东西!”站在第二排的某个女孩说道。 风云更面露尴尬,毕竟被人说破了,他神色冰冷地看着风又芙,这个略有些天分的孙女。 “废物?”陆溱知可怜巴巴地看向风云更,“难道外祖是因为废物才不帮大哥哥的吗?那……可我也是废物呢!”声音清脆,整个大厅里的人都能够听到。谁都不敢说话了,没人敢得罪这位小祖宗,因为刚刚他们都看到了千年杉的结局。 唯有风云更和风易枨两人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风云更只得苦笑,有山啊有山,你这孙女,她这算哪门子的废物啊。她若是废物,恐怕全天下的人都是废物中的废物了。 风易枨的内心则在呐喊:废物?她怕是对废物有什么误解吧!五岁便已神人四阶!废物?这是废物应有的等级吗?再说了,他也不是废物啊,此乃厚积薄发。 “罢了。”风云更叹了一口气,“那我就帮帮……举言?” 右手一抬,掌风已至。风易枨就从地面上起来了。血染在白色的长袍上,星星点点,很是刺眼。 一股深厚的灵力从风云更掌中出现,灵力在风易枨的膝盖处流转、徘徊,再进入肉体里。 墨发湿漉漉地贴着风易枨的脸,身上也疼得全都是冷汗,他能清楚地听到牙齿颤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风易枨便能够走动了。 见风易枨无恙,陆溱知对他笑了笑,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月牙里装着秋水。 “大哥哥可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啊。”随即,陆溱知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了某个东西。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盒子虽小,可却是上品。陆溱知将盒子塞到了风易枨的怀里:“你收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风易枨此时有种男女私相授受之感。顿时,脸涨得通红。 盒子温润有光泽,他用手细细地抚摸着盒子的外表,有一种很润滑的感觉。 里面的东西想必也是极宝贵的。 微风拂过,卷起面纱的一角。从风易枨的角度,正好能看清她的半张脸。 她与一年前的陆溱知,长得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一年之内,一个人的容貌绝不可能改变得如此之大。 她不是陆溱知! 这就难怪了。难怪她要蒙着面纱,难怪她是神人四阶,难怪她自信而又有灵气。 一个人在一年之内,什么都变了,容貌、气质、实力,只因她不是陆溱知。 扑通扑通,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蹦跳着,快而有力。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冬雪初融相见时(6) 窗外,细丝绵绵,春雨滋润,万物复苏。 风易枨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实力恐怖的小女孩。他手上拿着陆溱知给他的盒子,盒子里的正是续玉露。 续玉露,涂抹伤处,一天恢复如初,可接断骨,一周之内必好,是世间少有的珍品。 能拥有续玉露的人,非富即贵,而风府也仅仅只有风云更、风容与、风画梁和嫡子嫡女才能拿到的。而风易枨手中的续玉露似乎比白下这里的要好。光是装着的盒子,质感就非同寻常了。 而他之所以认识续玉露,自然是用过,当然不是用的风府的。他一个庶子加废物,是没有资格拥有的。 那,就不是风府的续玉露了,极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还这么随随便便地给了他。她,究竟是谁? 出神之际,轻柔的声音传来。 “阿言,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啊,娘只有你一个孩子。” 不知何时,海姨娘已经站在了风易枨的旁边,忧心忡忡。 “娘,我知道的。”他又让娘担心了。 “你的衣服都染上了那么多的血,那得多疼啊。我可怜的儿啊,娘什么都不想,就想着你平平安安地长大,然后再娶个媳妇。这样,你的人生也算是美满了,娘才可以安心啊。” “娘,你说什么呢,我才九岁,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你别想那么多。”既然他自己早早地选择了道路,他就该坚定地走下去。 “若是阿言可以修行成为一个强者,那该有多好啊,不被人欺,不被人害。”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最美好的期待了,可惜是不可能的了。海姨娘只得叹息。 “娘,我懂的。”他的一时弱小竟然让母亲如此担心,是他不孝了。 眼中有心痛的情绪,内心波涛汹涌。他看着母亲,暗道,他一定会强大的。 目光越过窗子,望向遥远的地方,眼眸中是看不清的情绪。 晨华轩内,有些阴沉,应是许久都没有人住了,少了些人的气息。 “今日,你怎么想到要帮举言了?” “风爷爷,看人不要只看一时嘛,我觉得他挺特别的。” “特别?我看是个特别的废物,打破了修行的最慢记录了。你今后,不许再帮着他了!” “嗯,好,以后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了。”小女孩略思考了一会儿,迟疑道。 “不过,你要的那样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拿到的,毕竟连我都不知道它在哪里。”风云更很快就跳过了风易枨的话题,方才提及只是不想让风易枨和她有过多的接触。他们今后,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都是云泥之别! “嗯。”狡黠的眼眸动了动,“我知道的,总之,还是谢谢风爷爷。” 看着面前的陆溱知,风云更越看越喜欢。要是风规寒没有定婚该有多好啊,真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孙媳妇。但转念一想,他又摇了摇头,风府也没有人可以配得上她吧。 “你可不要露馅了,人前得时刻戴着面纱。别人才不会认出了。一年的时间太短了,一个人无法在容貌上有较大的变化,也无法在修为上有惊天的突破。等你长大了,再找个合适的借口,才摘了吧。” “知道了,面纱,顺便隐藏下实力?” “以后回风府的时候,都住晨华轩,地下的密阁你也可以随意进入。” “里面应该是你们风府的秘籍吧,我才不要看呢。” “不看也不打紧,里面也不仅仅是秘籍,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兴许对你有用的。” “虽然长住仙督山,但如有需要,就自己回来取罢。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吩咐管家去做。” “进来吧。” “嗯?”居然有人在外面,陆溱知居然完全没有感应到。 她疑惑地看向门口,一位老爷爷推门而入。 “这位是风府的老人了,也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 陆溱知与管家的视线对上。 “太老爷,溱知小姐……她……这位……”因目光过于炙热,陆溱知低下了头。 “溱知……不在了……”风云更说这话的时候,心中还是没有放下,“她以后,就是溱知了。” 知道真正的陆溱知已不在人世,老爷爷还是很伤心的,风思已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她的女儿也不在了,这种悲切不是一般人所能够体会到的。 “爷爷好,你也莫太伤心了。”小女孩乖乖地喊了一声。继而,她又想起了那日,陆溱知静静地躺在床上,再也没有睁眼过…… “那……她是……” “一个好朋友的孙女,暂时托付于我了。” 好朋友?能让风云更称得上是好朋友的人,自然是那个人了。 “莫非是那个人……”管家震惊,双眼被恐惧所覆盖。 风云更点头,他承认了管家的想法。 接连几天,皆是雨天。 “太老爷,有好多人聚集在大厅那边,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二夫人还说要请你去做主。”管家进来,拱手说道。 “是什么事情?” “听说是三少爷偷了大小姐的东西,现在三少爷正跪着呢。” “大哥哥怎么又跪地了?他的膝盖可是才受过伤的啊。”听闻风易枨又跪着了,陆溱知难免有些心疼,他的膝盖一定很疼吧。 “溱知,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转而对管家说道,“他们自己处理就好,偷东西事小,但这关系到一个人的品质,也关系到风府的颜面,让他们严肃处理就是了。” “是。”管家正想走出去。 “等等,我想去看看,管家爷爷带我去吧。”陆溱知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带着些许期待,可怜极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 “因为我相信大哥哥是不会偷东西的啊,被人冤枉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我得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偷东西?怎么好像你比我这个老头子更了解他?” “那是当然的了,我肯定很了解他啊,我看人不会错的。” “你还小,哪里懂得人心啊?”本来生气着的风云更,和陆溱知说着说着,气也消了,好笑道。 “那,至少我懂得大哥哥的心啊!”陆溱知眼珠子一转,思索完笑眯眯地答道。 冬雪初融相见时(7) “你到底把不把灵崭丸交出来?” “没拿的东西,我怎么交出来?” “除了你,还会有谁偷东西?昨天晚上还在的,今早就只有你来过,你一走灵崭丸就没了。你说,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我自己偷的吗?你在说我贼喊捉贼?”风又芙越说越气,正想上去踹风易枨一脚,却被风画梁喝住。 “大姐姐别气,说不定真不是三堂弟拿的呢。”风又蓝在一旁轻轻拉了拉风又芙的衣角,小声说道。 “怎么?你帮他说话?”这个妹妹,尽是帮着外人说话。 “也不是,只是冤枉了人就不好了。”风又蓝绞了绞手帕,犹豫道。 “妹妹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冤枉好人的。”继而面向风容与和风画梁,“爹,伯伯,一定是风易枨偷了灵崭丸,请为我做主啊。”风又芙一脸委屈,眼睛里晶莹剔透的东西闪着光。 “这……大哥……”看着自己的女儿眼泪都急出来了,风画梁迟疑地看向他的大哥。毕竟嫌疑人可是大哥的儿子啊。 “举言,若是你真拿了又芙的灵崭丸,就交出来吧,交出来就从轻处置。”风容与这语气像是认定了风易枨一定是小偷了。 “我要灵崭丸作甚,我又用不上。”风易枨是知命一阶,距离易脉还有很长的时间,而灵崭丸只在突破易脉境界时,才会发挥作用。 风易枨眼眸暗了暗,他早就对这个爹失望了。 也难怪风云更没有把风府的权力交给风容与和风画梁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都不适合! “容与,也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就凭又芙的一面之词,还说明不了什么。”说话的正是书小娴。 “姐姐,你这话就说错了,我家芙儿是不会说错的。不要因为那是大哥的孩子,你就偏袒了啊。”许辛夷怪声怪气地说道,谁敢说她家芙儿她就回过去。 “妹妹,莫担心,既然你相信又芙没有说错,那么弄清真相又如何?” 说完,书小娴便看向了风又芙。 “又芙,你仔细地说说,灵崭丸是怎么没的。” “伯母,就是今早风举言来了我的院子后,灵崭丸就没了。你说,除了他,还会有谁啊?” “那你的那些下人呢?都没有嫌疑吗?” “他们?怎么可能?他们都是对我极其忠诚之人,肯定不会偷的。” “你又怎么能肯定呢?” “我……我就是能肯定啊……”风又芙说完,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见风又芙眼神闪躲,怕是她自己也无法确定是谁拿的灵崭丸,书小娴又去询问风易枨。 “举言,我问你,你今日为什么要去又芙的院子?” “她喊我去的,陪练。” “陪练?怎么说你也是风府的少爷,你去陪练!”书小娴看着低着头的风易枨,然后严厉的目光扫过风又芙。 “那,你进去过又芙的屋子吗?” “没有,只是在院子里。” “既然没有进过屋子,又如何拿得了灵崭丸?”一句话直击要害。 “这谁又知道呢?说不定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的呢。”现在,风又芙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风易枨偷走的了,直接把“偷”说成了“拿”,她心虚了。 恰巧这时,有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你们都在干嘛呢,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好生热闹。” 大厅内的人都往外看,竟是管家和……陆溱知。 而刚刚的声音,正是陆溱知在说话。 这两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们不能惹的。 陆溱知进门,便一一行礼。 “今日之事,太老爷交代,让表小姐来定夺。”管家说出了来意。 “这……”满厅的人震惊、犹豫,可也无法违背。 行礼过后,陆溱知便瞧见风易枨跪着,他也在看着她。他的眼眸干净而又纯粹,让人忍不住地想去相信他,想去保护他。 “咦?大哥哥,你怎么又跪下了?”陆溱知嘟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见是陆溱知,他的心里还存在着些恐惧,因为实力,更是因为身份。他猜测,她身世不凡。 风易枨压住心中所想,淡淡道:“大表姐说我偷她的灵崭丸了。” “那你偷了吗?” “我没有。” “既然你没有偷,那你快起来,好不好?” 风易枨眼睛里有异色在流动,许是诧异,许是感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可以这么信他护他了。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动,跳得欢快,跳得热烈,把心中存在的恐惧都烧成灰烬。 “那装灵崭丸的容器呢?”陆溱知突然问道。 说完,便有下人拿过来,递到陆溱知手中。 打开匣子,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浓烈得有些不正常了。 陆溱知沉思了一会儿,再联想到最近几天下雨,她勾唇一笑。 “管家爷爷,你闻闻看,好浓的味道哦,咳咳。”陆溱知假装咳嗽,眨眼道。 “嗯,的确,像是……”管家好像想到了什么,“这灵崭丸是不是之前暴露在空气中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应该只有当事人是最清楚的了。 “又芙,你说。”风画梁问风又芙。 “好像……好像昨晚我拿出来看了一眼,忘记关匣子了。” “管家,这有什么问题吗?”风容与不解,问道。 “这就对了,灵崭丸最忌湿润,应该是最近几天下雨,异常潮湿,所以才会溶解在空气中。这匣子里还残留了些气味,而平常放灵崭丸并不会有如此浓的草药味的。” 风又芙不敢相信竟是这个原因,她接过匣子,仔细闻了闻,的确是比昨晚浓了几倍,脸色发青,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是她冤枉了风易枨,丢脸丢大了。 “既然是个误会,那就都散了吧。”风容与讪讪道。 “大哥哥,你起来,没事了。”见风又芙想快点逃离现场,陆溱知喊住了她,“等等,大表姐还没有向大哥哥道歉呢!” “道歉?”风又芙脚步顿住,面露尴尬。 “对啊,你冤枉了大哥哥。” 风又芙不敢得罪陆溱知,而且她感觉就连管家看她的眼神也不善起来。强大的压迫感笼罩着她的全身,无法挣脱。 风又芙在众人面前跪了下来:“对不起。” 看得许辛夷很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却也不好发作。 陆溱知扶着风易枨起身,小女孩身上特有的香气让他的心安稳下来。 清雅而幽香,沁人心脾。 此时,看着陆溱知,风易枨怎么也无法把恐怖二字放在她的身上了。 她明明那么善良,那么温柔。而且,对他那般好。 她又帮了他一次。 他该怎么办才好? 陆溱知扶着他走出大厅,雨后泥土与青草混在一起的清新气息,让两人神清气爽。 “大哥哥,小心点。” “你为什么相信我没有偷东西?” “嗯,你这让我怎么说好呢?” 风易枨满心期待地看着陆溱知。 许久,有风拂过,乱了两人的头发。 正在风易枨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有声音入耳,让他的心瞬间暖和了起来。 “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说。 有人笑得肆意,有人笑得春天早到了半季。 冬雪初融相见时(8) 有些事情,对于当时九岁的风易枨来讲,那是怎么也无法忘掉的。有时候,在困苦的时候给小孩子一颗糖,他都会记一辈子的,风易枨就是这样的人。更何况陆溱知还不只是给他一颗糖那么简单呢? 那日,小女孩扶着他的手臂,软软的。 有人如光降临他的世界,他就不会让她离开。 从此,便有一颗种子在他心间住下,随着时间,越埋越深,却还未发芽。 接下来的几年,陆溱知回府住过几次,风易枨也就远远地望着,他不敢靠近。望着那个从前信他护他的小女孩,从活泼到沉稳,从机灵可爱到绝代风华…… 风易枨那时候就在想,世间男子千千万万,可能够配得上她的,将来一定只能是他自己。 从前,陆溱知护风易枨,而未来,他的女孩,自然是他来护。 风易枨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他就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恍神之际,剑已架在风易枨的脖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剑,冰冷而又锋利。 “我还以为你真是个隐藏的高手呢。”与剑同样冰冷的,是陆溱知的声音。刚刚没有立马出手,不过是陆溱知在试探风易枨是否隐藏实力罢了。 一瞬间的震惊,转眼间又恢复成了原本潇洒不羁的样子,嘴角还噙着不明意味的笑:“溱知表妹真是冤枉我了。我又怎么可能会是高手呢?你听说过有知命九阶的高手吗?” 看得出来,他毫不畏惧,这剑究竟会不会割破他的喉咙。 “那你如何知道我的实力?谁告诉你的?”陆溱知只要手再往前一点点,她有信心,风易枨可以在她面前当场毙命。 “嗯,我猜的啊。谁知道,你的表情还承认了啊。”肆意风流,尽显脸上。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知命九阶的废物,怕是会偷走整个白下的少女的芳心吧。 “三表哥还是如实说吧,我可不能确保我手中的剑……” “我一向运气很好的,要不然以我这修为,如何能活到现在啊?”说完,手指覆上冰凉的剑,笑意不减。 风易枨的确是知命九阶不假,可陆溱知也绝不相信,他是猜到的。 就看风易枨敢这么和她说话,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只是故意暴露自己,他究竟有何用意? 看来他是笃定了她不会杀他的了。 陆溱知的确不是一个随便杀人的人,要杀也只杀她心目中的恶人。 见风易枨从她出剑到现在,无半点慌乱,她始终是不甘心的。这世上,竟有比她还要沉得住气之人。收剑之时,她狠狠地踩了风易枨一脚,倒是出其不意。 “啊……”风易枨刚叫出口就把声音吞下去了,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绝不能出丑。 看着风易枨吃瘪的模样,她的心情好了很多,瞬间晴朗。 “那,现在请溱知表妹移步敝河居?”见少女心情变好,笑意染上她的眉梢,风易枨的话里有几分雀跃。 “我们去聊聊这湖?”风易枨朝湖的方向努了努嘴。 陆溱知颔首,示意同意。 通往敝河居的道路上,杂草丛生,荒凉而又寂静。 “你小心一点啊。”风易枨皱眉,看着陆溱知走在坑坑洼洼、遍地杂草的地上,他有些后悔让她来他的住处了。 “没事。”淡淡的语气,平静如水。 风易枨想要去牵陆溱知的手,却不料被躲开。 “小时候,你还拉过我的手呢?”风易枨失落道。 “小时候?”陆溱知疑惑地望向他。 “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无关紧要的人,她向来不会放在心上的。 风易枨心里空荡荡的,就像丢失了某个重要的东西一样。 有些事情,有人会永远记得,镌刻在心,也有人什么也记不起来了,随风湮灭。 算了,他会让她记得他的,而且是永远。 敝河居位于风府偏僻一隅,夏日大树遮蔽,冬日高墙遮挡,常年不见阳光,显得阴森恐怖。墙角的几棵大树下,还存着些积雪。破旧的木头门,掉色的红墙,无一不在诉说着风易枨的生活环境之差。 “你住在这里啊!”她有些不忍心,明明是风府的少爷,却生活在这样破败不堪的环境里。 “是啊,喏,敝河居。”风易枨指了指倾斜的牌匾道。 “阿枨回来了。”有女声传来。 陆溱知疑惑,风易枨也是一惊。 破旧的门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敞开,出来的正是海姨娘。 后面跟着的是风易枨的手下遇熙。 “公子,你娘来了,我……” 风易枨显然没有想到,他娘会在这里。 “遇熙,你先退下吧。” “是。” 海姨娘也没有想到,风易枨后面还跟了个姑娘。 那姑娘长得倒真真是个极品,怕是都赛过了白下第一美人唐若嫣了。 好一个标致俏丽的佳人! 阿枨这小子,是怎么认识到的? 海姨娘的眼睛都快要贴在陆溱知的身上了。模样好,身材也好,看上去也很温柔,配她的阿枨是真真好的啊。 想着想着,海姨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阿枨,你身后的姑娘是……” “哦,是溱知表妹。” “表妹?是表小姐?”海姨娘一脸震惊。 天呐!她儿子怎么把陆溱知带来了?那可是惹不得的人物啊。 陆溱知本就身体不好,如今面纱也没戴。风易枨反倒把她拉来这里,想必是吹了一路的风吧。 万一在这里有个好歹,太老爷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置他们母子呢? “溱知表妹,这位是我娘。”风易枨淡定地介绍道。 如此闲情逸致?海姨娘有些慌了,腿都软了。 “姨娘好。”陆溱知含笑看着面前的妇人,原来是海姨娘啊。 “表小姐,这一句‘姨娘’我可担不得啊。”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配上她的阿枨,倒也是好的。 可是那是陆溱知,太老爷宠上天的外孙女啊,阿枨又如何配得上呢? 眼看风府里适婚年龄的小姐少爷们,几乎都有了对象。也只有她的阿枨…… 海姨娘叹了口气,终是因为她是个姨娘,身份本就低微,给不了阿枨好的。 她不怪风易枨没有修行天赋,只怪自己没用。 海姨娘看着面前的两人,心中有了些想法,暗自心酸。 刚刚,风易枨看向陆溱知的眼里有光。阿枨,定是喜欢的。 那夜那湖有人来(1) 进屋,只见得一床一桌四小凳,再无其他。 家徒四壁之感扑面而来。 “娘,你今天怎么来了?” 海姨娘住得离敝河居并不远,就在一里开外的残星间。那也是一处偏僻的地方,不常有人去。 “春天快到了,来给你送些新衣服。”海姨娘拿出了原本放在凳子上的衣服,“这些都是我亲手缝制的,布的材质并不算好,可你穿上一定好看。”海姨娘嘴角含笑,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不叫春风痴迷,却也能惊动满城芳菲,如若他现在能达到自照境界的话。 陆溱知站在一旁,她也说不上什么话,有些尴尬。陆溱知在想,如果她的母亲也能够这样对她,为她做衣裳,她该有多么欢喜的啊。 “那就谢谢娘了。”风易枨接过衣服,紧紧地攥着。 是他让娘受苦了。 还让娘时时牵挂着他…… “傻阿枨,这有什么好谢的啊。”听到阿枨的一句“谢谢”,海姨娘觉得她半个冬季并没有白忙活。 然后,目光越过风易枨,看向陆溱知:“表小姐是有事来找阿枨的吗?” 海姨娘自然是不会想到,是风易枨让陆溱知来敝河居的。毕竟这里荒凉得紧,没有人会答应来这地方的吧。 “娘,是我有事找她。”还不待陆溱知开口,风易枨急解释道。 是我有事找她。 海姨娘温柔的笑意转瞬间消失不见。 刚刚她的阿枨说了什么? 他找的陆溱知! “你找表小姐能有什么事啊?” “就算有事,你不能去其他地方讲?” “带她来你这破地方,吃西北风呢?” 这敝河居,很少有人来,阿枨还是带着一个姑娘。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叫什么事啊?阿枨莫不会是想…… 他该不会是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这个想法突然涌上海姨娘的脑海,就再也甩不开了。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行,太老爷一定会把他们母子砍了的,海姨娘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海姨娘越想越慌乱,眼泪都涌上了眼眶:“阿枨,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就连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乱来?他能怎么乱来?风易枨皱眉,娘这是怎么了? “你都把表小姐带到这里来了,一男一女的,你们……你还不是想……还不是乱来吗?” “娘,你想什么呢?我们真的只是聊正事儿。” 他娘是不是想太多了啊?她想到哪里去了? 海姨娘欲张口,可又说不出什么,呆呆地愣在原地。 看着海姨娘说话都急出了泪水,还欲言又止的。 风易枨和陆溱知哪里还不懂她的意思啊? 一位已及冠,一位已及笄,哪里会不懂? 陆溱知微微低下头,掩饰自己涨得通红的脸。 想多了吧,若是风易枨敢对她做什么,陆溱知绝对会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姨娘,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们真的有事情想要谈谈。”陆溱知诚恳地说道,她真的不想有人在她和风易枨的关系上面多想。 谈事情?也不用到这里来吧? 且不说破败,就这地方也配不上陆溱知的身份和地位啊。 海姨娘还是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两人竟同时出声,说完看向对方,愣了半刻。 一人不正常地咳了几声,一人只得盯着地面。 “那,我先走了。”海姨娘刚踏出门,却又不放心地回头道,“阿枨,别做糊涂事啊!” “知道了。”风易枨无奈地应道。 送走了海姨娘,接下来便进入正题了。 见风易枨回来,陆溱知开门见山:“说吧。” “别急啊,待我关上门。” 话毕,风易枨伸手搂过陆溱知的细腰,趁机合上了木门,他将她抵在了门上。两人靠得极近,就连呼吸都变得炙热起来。 一时间,时间定格。 他们之间,仿佛千年万年都该如此了。 待陆溱知反应过来:“你就这么想死。” “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却不曾体验过。本想与你一同浪迹天涯,如今,能死在你的手里,是我的荣幸。” 眼神相对,谁也不让谁。 一寒凉如冰,一热烈如火,冰火不相容。 “把你的手拿开,要不然我真不客气了。” 掌心已有气流涌出,陆溱知向风易枨拍去,却被轻易躲过。 风易枨离了陆溱知些许距离,脸上是轻浮的笑意:“轻点,我这屋里就几样东西,若是坏了,你往后也会心疼的。”有人不急不躁,缓缓说道。 “放心,你的东西,我是不会心疼的。”当然,陆溱知也不是真的想杀他。 从风易枨躲过她攻击的速度而言,他身手不凡。 “跟我来,里面说话。”下一秒,风易枨又一副正经的模样。 里面?哪里还有里面? 陆溱知跟在风易枨后面,只见他跺了跺脚,地面便移开了几块地板。 竟有暗室! “当心点。” 刚下去,里面是漆黑的一片。一瞬间,墙上的蜡烛全燃,明亮如昼。 紧接着,他们来到一扇大门面前。大门似是能感应到有人来一样,“轰”的一声敞开了里面的天地。 这期间,陆溱知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暗室什么的,她已经见得够多的了。 进入房间,才发觉这房间不是一般的大。排排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房间正中,有一鼎炼丹炉。青色而散发光泽,葫芦形状,三足鼎立,上面好像还刻着些奇怪的符文…… 炼丹炉前面桌上摆着草药。 待走近一看:“这是……” 龙戌草、不离香、久饮枝、贞兰梦…… 这些都是十分名贵的草药,花万金也是买不到的。 等等,她记得没错的话,若是再加上一味山海莲,正好可以炼成…… 陆溱知不确定地看向风易枨。 他点了点头:“我还缺一样东西。” 风易枨的眼眸此时深邃得不见底,他透过炼丹炉,仿佛看到了未来…… 外面的世界,白日当空,而暗室里,有人在诉说着秘密。 那夜那湖有人来(2) “你就这么轻易地告诉了我?不怕我杀人灭口吗?”有人红唇轻启。 “你怎么会舍得杀我啊?”有人戏谑一笑。 “也就一张嘴会说话。”有人明眸善睐。 “也只在你面前这样。”有人放荡不羁。 “油嘴滑舌,那就祝你成功了?” “也祝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晚上见。”陆溱知颔首,转身离开。 此时,风易枨的眼眸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溱知离开敝河居,回到晨华轩,她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 是夜,清冷的风吹过湖面,涟漪漾起。 月光如水,清清楚楚地照出了两道人影。 两人立于湖边。 陆溱知伸出手,月色下,风易枨能看得清那是一粒褐色的药丸。 “喏,筑川丸,服下后可在水中自由呼吸一天。” 风易枨接过,想也不想就干咽了下去。 “你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啊?”陆溱知好笑道。 “只要是你给的,毒药我也吃。”那眼神深情得陆溱知急忙撇过脸,不再去看。 继而她从怀里又掏出了什么。 “这是谈心链,你拿着,我会通过它来传送灵力的。而且,有了它,我们也可以随时联络了。” 说完,借着眼睛的余光,陆溱知便把一条类似于手链的东西塞到风易枨的手上了。 风易枨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手链,问道:“你真不下去啊?” “不都说好了只有你下去的吗?我在岸上帮你就好。” 见风易枨不做声,陆溱知又道:“这湖,我可不敢下去。我一进这湖我就晕,上次不就差点死在里面了吗?”顺便吹嘘一下某人,“想必三表哥一定很厉害,上次都把我给救了呢,你一个人去正好。” 夜行衣下,少女的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心情大好,差点把某人的心都勾了去。 风易枨见她此模样,心中欢愉,嘴角微翘:“好啊。” “放心,有我在岸上呢,有什么意外的话我肯定会救你的。愿我们合作共赢啊。” “合作共赢。”平淡的语气中隐藏着几分雀跃。 风易枨正准备跳入湖中,却被陆溱知喊住。 “等等。” 说完,陆溱知手中出现了金黄色的光球,她将光球靠近风易枨。 然后光球破碎,星星点点,遍布风易枨的全身,最后光点消失不见。 “你这是做什么?” “这样,你下水时衣服就不会湿了,就不会感觉到太冷了。” 风易枨自然没见过这样的法术,饶是他看过神州大陆的许多书籍,却也闻所未闻。 “那你小心一点。”少女的声音明媚而又动听,消散在夜风中,溶解在湖水里。 此时,风易枨已进入湖中,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一暖。 暗下决心,他此次定要把山海莲取出来。 此前,风易枨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他的灵力不足,就连他身边的遇熙等人也无法聚集那么多的灵力。 经过他的研究,定要拥有从天境界的灵力,才能够将湖底的山海莲连根拔起。 本来,这几年,他已经在想其他的办法了。 不料,他正好遇上了陆溱知,多年不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她竟已经达到了从天一阶,这让他不得不想到与她合作。 恰巧救她,恰巧遇见她,他原本还想着陆溱知该是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的,她还会喊他“大哥哥”,还会扶着他走路。 与她说话,才发现,她变得冷漠。一句“三表哥”,没有任何的温度。 可那也没关系,过去的便是过去了。未来的日子里,他定要她把他放在心上。 风易枨想要变强,他一直都想要变强。他从不是废物,一切都是为了以后可以突破至不朽及其以上境界做准备,甚至突破至大乘! 人族自古以来,能达到不朽境界的,少之又少,不过区区三人。 周天境界的倒是多一些,从古至今,大约有一百多个。而风府的太老爷风云更,也就是风易枨的祖父,便就是其中的一个。 如今的风云更,已达到周天九阶。 在神州大陆上,凡达到周天境界者,可上通天榜。 凡达到不朽及其以上境界者,可上通神榜。 当然,此榜只限于人族和妖族。 有一段时间,世人爱拿“南风北月”来说笑。都说白下风府和惠然月府,名字合起来,竟是个“风月”之地。可自从风云更和月景潮突破周天以来,世人也不敢拿此说笑了。 现在,通天榜上,便有“风岂”和“月生”之名。 如今,风易枨精神力已修炼得足够可以承受流照丹的效力了。因此,拿到山海莲,已经不能够再拖下去了。 天选选拔大赛即将开始,他有必须要去盛京参加天选的理由。 时间过了许久,风易枨终于来到了湖底,凭着之前的记忆,他再次来到了山海莲生长的地方。 此物雪白晶莹,如玉雕琢,外观如寻常莲花那般,离得近时还能闻到若隐若无的香气,清新淡雅。 “我到山海莲周围了。”风易枨通过谈心链,声音传送到陆溱知那边。 “好。”谈心链微闪光。 陆溱知屏住心神,运转灵力,注入谈心链中。 湖底,风易枨手中的谈心链,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溢出,朝往山海莲的方向。 金色光芒围绕着山海莲,久久不散。 渐渐地,光芒由强到弱,再到不见。 就在风易枨欲上前取山海莲的时候,有光在闪动。 “唰唰。”有什么东西刺破湖水,直逼风易枨。 “谁?”湖底竟然还有其他人,是他大意了,或是那人刻意隐藏了气息。 直到那人攻击时,才暴露出自己的气息。 这气息,好熟悉,好像是…… 好像是今天上午在墙那边偷窥的人。 所以,那时候,不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人! 急忙躲过暗箭,一道模糊漆黑的身影直奔山海莲而去。风易枨暗叫不好。 “怎么了?”陆溱知听到那边的声音,察觉到不对劲。 “还……有……人在湖底,目标应该也是……山海莲。”风易枨一边躲避暗箭,一边答道。 “你一个人,能应对吗?”陆溱知急道。 “困难。”风易枨好像有些招架不住了。 “啊!”某道声音传来,有人某根弦被斩断。 陆溱知蓦地睁大了双眼,在月光下格外地颤抖…… 那夜那湖有人来(3) 月光突然暗淡,夜风像刀子一样向陆溱知刺去。 某人眸光一闪,手一挥,便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化作粉碎。 攻击从后方而来,陆溱知微扭头。实在是太黑了,她看不到有人,却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至少从天二阶。 该死! 等不到对方的攻击,她也一定要小心防御着。此人比她还要强大,还不待她设下防护罩,湖面巨变。 湖面周边的水往湖中心聚去,立成十余尺高的水柱,“砰”的一下散成水珠,“哗啦哗啦”地往湖面掉。紧接着,湖面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像是要吸走周围的一切。 实在是太可怕了,究竟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听得到吗?你怎样了?”她寄希望于谈心链,却迟迟没有任何回应了。 陆溱知的心紧绷得厉害,湖底有人,风易枨肯定应对不了。 她这边也有一个高手,是同伙么? 到底该怎么对付才好? 他,还好吗? 心突然跳得迅速,毫无征兆,连下嘴唇都在不受控地战栗着。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陆溱知来不及思索,右手心朝上,左手心朝下,两手搭在一起,竟有光芒在闪烁。 心之世界,离魄离体,望他安好。 万物皆有灵,草未移,木未动,而灵气源源不断地往漩涡聚集,然后进入湖里。那漩涡好像也要吸走她的灵力,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被吸走一般,她全身上下都使不出什么力气。 陆溱知大口喘着粗气,在自身灵力刚要离开体内的那一刹那,漩涡吸引的力量有所减弱。 她抓住机会,使出最后的力量,右手在眼前一抹,一道符出现,金光闪闪,方方正正,中间一个大大的“破”字,“破”字四周全是看不懂的若隐若现的符文。 无名指微翘,中指抬起,食指往下,素手一个翻转,那道符向湖中心直冲而去,快得不可思议。 符文飞出来,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细线,缠绕着水流。湖水覆没金丝,金丝捆绑湖水,湖面漾起巨大的波澜。 水涌上来,愈来愈汹,直至朝陆溱知扑过来时,她猛地睁开眼睛,那眼眸像是染上了一层晨光,覆上了凌晨的寒凉。就在湖水即将吞没她时,那涌上湖面之水瞬时成冰,而湖面之下依然还是水。 强行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还有人的灵力么? 金色的瞳孔暗了下去,一如既往的漆黑。然后,冰化作细屑,一部分如细雨般,洒落大地;另一部分若尘埃,回归天穹。灵气随着冰屑,回到了最初存在的地方。 月光皎洁如初,再次照亮了湖与……人。 陆溱知身后的墙上正立着一道人影。那人正在残忍地笑着。 “倒是有点意思啊,本以为这白下除了风云更和温修人,便没有了厉害的角色。这不,又出现了一个啊,呵呵。” 那人影跳下墙,在月光下格外显眼,两手臂敞开,手掌之上黑气缭绕。 一样的夜行衣,看这身形,该是个男子。 什么时候,白下城内竟有如此厉害之人了? 不该啊,除非是从外地而来。今日之举,看来早有预谋,而且能在取山海莲的关键时刻出现,定是潜伏已久。 今日,她才与风易枨说好要来这湖,怎么会有旁人在场? 实在是太巧了,她从来不相信凑巧之事。 也不知道湖底情况如何了? 陆溱知才从天一阶,离魄离体,运用得还不是那么好。定心感受,终于有了丝丝安慰,湖底那人不是她的对手,风易枨并无大碍,那便好。 分神之际,黑气袭来,在地面上生根发芽般,由陆溱知的脚底往上窜。她右脚点地,腾空而起,一个翻身,立于湖面之上。 那人灵力飞涨得厉害,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被他获得,两手往前一搭,一张巨网展现眼前,发出暗红暗红的光,诡异得很。网自两手合并处发出,给人一种可以笼罩全天下的错觉。 恐怖的情绪在这张网下无所遁形。 陆溱知清冷的目光直视那网,网丝缠绕,盘根错节,朝下深入土里,往上触碰天宇,向左向右包容万物。瞬间,草枯木败,连墙都在一点一点地被侵蚀…… 在知道风易枨安全之时,她便已定了定心神。即便对方要比她强,但也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近了。 近了! 大网靠近,陆溱知瞬间以灵力化剑,欲斩断网丝。 右手执剑,左手停于胸前。 剑光在黑夜中闪动,满天符咒环绕着陆溱知。 嘴里不知在念着什么,符咒在一瞬间变成星火,将方圆十里照亮,宛如白昼。 她能清楚地看到,大地上被斩落的网丝在生长,朝她这边蔓延,却遇符咒消散。 两人已位于同一水平面上,你攻我挡,暂未胜负。 这样僵持不下,倒也不是个办法。 恰在此时,有人跃出水面,一前一后,正是风易枨和另一个黑衣人。 离魄归位。 风易枨到岸,看到此时的画面,还未来得及反应。 之前湖底的黑衣人又追出来,显然这黑衣人也没料到外面的情况。明明是黑夜,却像白天一样,而且有两人在对决,看上去竟不分上下。 这是怎么回事? 可又在转眼间,那人看到有人上岸,竟消失在三人视线中,但网依旧还在纠缠着,抵死进攻着。 巨网愈来愈大,形成了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欲捏住陆溱知。 “溱知!” 风易枨在岸边无助地喊着陆溱知的名字,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喊她没有加上“表妹”二字。 万籁俱寂,四处无声。 灵光乍动,以剑斩断,暗红色的残屑,没入符咒中。 天地变暗,唯剩月光。 陆溱知朝那之前在湖底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那人竟隐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看来,是用了空间传送之类的东西。 刚刚那网,在那人离开之后,所包含的灵力就减少了一半,只是气势上更令人害怕罢了。 若是心生恐惧,你便真的输了。若是不再畏惧,网自灰飞烟灭。 陆溱知回到岸边,走到风易枨旁边:“如何了?” …… 凉凉夜风,有人一直身处黑暗,有人存于黑夜却心向往黎明之光。 那夜那湖有人来(4) “放心,山海莲拿到了。” 陆溱知微微皱眉,她其实是问他怎么样了,身上有无受伤什么的。 可让她再问一遍,她又问不出口了。 良久,陆溱知才淡淡地说了一声:“嗯,那便好”。 “刚刚那些人是……” “先离开,我们再说。”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不知道有没有惊动其他的什么人。而且,黑衣人很有可能去而复返,他们得尽快离开才是。 虽然地处偏僻,却也不能大意。 二人走后,冷风吹过,刚刚的战场竟奇迹般地恢复原样。有人在远方注视着这湖周围的一举一动,像是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回到敝河居的暗室里,用灵力换上白天的衣服。风易枨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然后玉佩射出一道光,山海莲便出现在桌上。 此玉佩乃通灵认主之物,名曰随佩,用以储物。 “化清一阶和从天三阶。”风易枨突然说道。 “你在说什么?”陆溱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在湖底的那人的境界,是化清一阶。与你交手的那人,境界达到了从天三阶。” “居然已经从天三阶了。他从一开始好像就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并没有想拼尽全力打败我。” 从天三阶与从天一阶,虽然只差了两阶,但中间的差距绝不是一星半点。 “后来又主动离开,明明我们二人不是他的对手,为何在你上岸后要离开呢?还有另一个黑衣人,他们一个在湖底,一个在岸上,目的究竟是什么呢?”陆溱知思忖半晌。 “湖底那人肯定是冲着山海莲去的,至于那个从天三阶的人嘛,我暂时猜不到他的用意。”风易枨顿了顿,继而说道,“不过,湖底那人应该就是我们今天上午感应到的墙那边的人。” “看来有人盯上了那湖,盯上了……”陆溱知眸光一闪,想到了某物。 两人看着桌上的山海莲,一时竟都沉默。 “不对啊。” “什么不对?” “那你为什么可以知道那两人的境界?从气息来判断,我只能感应到和我交手的那人,至少是从天二阶。而你为什么能以肯定的语气说出他是从天三阶的境界?” “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已达到从天一阶?” 陆溱知眯着眼眸,打量着风易枨。她的确很好奇,一个知命九阶的人是如何知道,比他境界高很多的人的境界的。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只能感应到与他相同境界及其以下境界者的实力。 因而,陆溱知只是觉得那人比她强而已。具体等级,她不得而知。 “你真想知道?”风易枨故作犹豫,他就是想逗逗他的女孩。 “我想啊,所以你说不说?”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面,若是不说,后果就…… “可是知道我这秘密的人,必须是亲人啊。” “我是你的亲人啊。”表妹不算是亲人吗? “我说的是直系亲属,你既不是我娘,也不是我女儿。嗯,除非你是我的妻子,否则……” 越说越不对劲,怎么总是扯到妻子什么的啊。 妻子?就算是以后嫁人了,也不会是你的妻子。陆溱知暗暗地想。 “尽说不礼之言。” “你小时候还对我做过不礼之举呢。” 小时候?怎么又是小时候?她小时候到底做什么了啊? “不说就算了。”陆溱知心里闷着一口气,始终难受着。 “你,生气了?” 没有声音,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风易枨运用灵力,将桌上的草药尽数放入炼丹炉内。 “哎,那山海莲里……还有……” “放心,区区炉火,烧不了那东西的。” “你怎么知道?” “风府的东西,我自然知道。” 又安静了许久……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可以知道你的境界吗?” 陆溱知微微转头,看向他。 “实不相瞒,如果精神力也有等级的话,那我应该相当于不朽五阶了吧。” “不朽五阶!” 怎么可能! 通常情况下,灵力是与精神力对等的。灵力什么等级,精神力也自然是什么等级。就算有差别,也是精神力稍微高那么一阶两阶的。因为只有精神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修行者才能突破。根据这种程度,人们也可以对照灵力的等级划分精神力的等级。 在灵力知命九阶的情况下,精神力竟能达到不朽五阶么? 数千年来,人族和妖族,也就几人做到了,但他们是在突破不朽境界的前提下。 如此情况,风易枨倒是古今第一人。 “怎会如此,那为什么你的灵力如此……”陆溱知将信将疑。 “如此低微么?”风易枨暗自嘲讽,“自然是为了服下流照丹再突破至易脉了。” 在风易枨说话的同时,灵力中已夹杂着强大的精神力。 紧接着,炼丹炉中燃起青色的火焰。 龙戌草、不离香、久饮枝、贞兰梦、山海莲五味草药在燃烧时,飘出不同寻常的香味。 他竟会炼丹? 也是,如此精神力,炼丹是绝对够了。 陆溱知不敢再说话了,都说炼丹最忌分神。一个不小心,那把钥匙烧没了,可如何是好?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有白光闪出,陆溱知赶忙接过那道白光。 躺在她手心上的,正是一把有莲花花纹的钥匙。 那钥匙落入陆溱知的手中,竟是那么自然,毫无排斥感。 现在,她感到了一丝不真实,从小来到风府要做的事情,如今终于走到一半的地方了。 陆溱知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她竟笑了。 古有牡丹之娇艳,清莲之脱俗,今有美人兮笑艳群芳。 她紧紧地攥住手中的钥匙,生怕突然间没了似的。接下来,她就可以去那个地方了,在那之前,她得找到一个人,可是该如何知晓那人是谁呢? 陆溱知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一时忽略了还在炼丹的风易枨。 既然,她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那她可以走了吧。 若是要走,她应该要打个招呼吧。 此时,陆溱知才把注意力放到风易枨身上。 只见风易枨闭眼,不断地往炼丹炉里注入灵力与精神力。 炼丹,她是不太懂的,也不知道这究竟到哪一步了。 微蹙的眉,紧抿的嘴,她第一次看到他认真时的样子,倒也是好看。 站得久了,有人心里在呢喃:风易枨,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长风吹动少年心 流照丹,用于稳固灵力,将灵力化虚为实。一般是神人境界及其以上境界者,才会服用此丹。 人们在修行途中,达到神人境界时,难免他们的灵力会虚浮,因而会服用流照丹,让自己更好地突破。 当然,流照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拥有的。 龙戌草,草药名贵榜第二十三名;不离香,草药名贵榜第三十名;久饮枝,草药名贵榜第四十九名;贞兰梦,草药名贵榜第五十一名。 光是这四味草药,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的。况且,还有山海莲,草药名贵榜第十名。 一般情况下,人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草药能够在哪里找到,只能靠运气。物以稀为贵,草药也不例外,越少越名贵。这五味是主要的,至于其余的什么材料,她也不清楚。 只是这流照丹,实在是太有名了,她才会略知一二罢了。 能炼制流照丹者,一般得达到周天境界。因此,不用说集齐草药有多困难了,就是炼丹之人,条件都是极为苛刻的。 陆溱知决心留下来,她也想看看流照丹究竟是怎么炼制的,毕竟只在书上见过,不曾看过实物。 不是她没有能力得到流照丹,而是根本就不需要。 这么想着,陆溱知便静静地待在原地,注视着炼丹炉内的情况。 炼丹炉内,火焰一会儿变大,像是要蔓延出来似的,如一条火蛇一般,吐出鲜红的信子,缠绕着炉壁。又一会儿变小,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散发出微弱的光。 一会儿青似瓷器,一会儿红似朝阳,一会儿橙似晚霞。 彻夜不眠,对于修行之人来讲,并不算什么。 细细密密的汗不断地从额头冒出来,想必风易枨也是耗费了很多的精神力的。 猛地睁眼,炼丹炉内突然变成中等的橙色火焰。风易枨起身,欲走出去,却看见陆溱知还在。 他抽出了一小半的精神力放在炼丹炉内,如今身体疲惫不堪,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却瞥见他心间最亮丽的景色,撑住颤抖的双腿,向她走近。 风易枨温声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哦,我还没和你说一声‘谢谢’呢。” 不知怎么的,陆溱知对他刮目相看了。他并不是人们眼中的风易枨,看他炼丹娴熟的样子,往后也一定会成为神州大陆上了不起的存在。 “哦?谢我什么?”风易枨好笑道。 “谢谢三表哥帮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句“谢谢”,是真心实意的。 “那你知道能用那把钥匙打开的大门在哪里吗?” 话至此,两人眼色皆变了变。 “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那个地方,也一直很想去那个地方。 陆溱知盼了好久,来到神州大陆多久,她就盼了多久了吧。 繁花似锦,火云如烧,雁过留声,冰天雪地…… 应当是许久许久。 走出暗室,早晨的阳光微凉,陆溱知微微蜷缩了下身子。 风易枨见状,不知向着哪里喊了一声:“遇熙,拿件披风过来。” “是。”那人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莫嫌弃这披风,能暖和便是好的。” 说完,风易枨将披风一甩。披风在空中掀起了优美的弧度,再缓缓落在了陆溱知的身上。 淡褐色的披风,上面躺着几个补丁,倒有些与陆溱知的气质相违和。 长风掀起衣角,也吹动了某人的心。 儿时之见,便成执念,就再也忘不掉了。 “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不然,我要去哪里?” “也是,祝你平安。” “打扰了。” 风易枨看着那淡褐色的背影远去,直至看不到了,他才淡淡说了一句:“何事?” “公子,大少爷和二小姐,他们都回来了。”风易枨后面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恭敬道。 “居然回来了?” 离家七八载,又是归家时。 距离天选选拔大赛开始,还有半个月。 十年一届的天选,是每个人欲出人头地、大展抱负的最好机会。只要你有强悍的实力,功成名就不在话下。 算算日子,报名,也应该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不过,他该怎么报名呢? 以他深入人心的废材形象,他们又怎么会让他报名呢? 也不知今年,是谁负责报名事项? 看来,他得好好筹谋一番了。 首先,便要知晓谁是此次报名的负责人了。 然后,再对症下药…… 步回清冷破败的屋子,他依旧是那个快活乐哉的少年。 另一边,陆溱知裹着披风,快速地回到了晨华轩。 梧秋和款冬正在着急,她们家姑娘说好昨夜便可回来的,如今却一夜未归,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出去找,她们会担心。若出去了,擅自离开晨华轩,怕是会被惩罚的。若是今早再不回来,她们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正想出门,便看到有人站在门外。梧秋和款冬一开始还没认出来,还在想这是哪里来的人。 待门外人抬起头来,正是陆溱知。 “姑娘!”两人震惊道。 “怕是让你们担心了。” “姑娘,你这一晚上是去哪里了,可真是急煞我们了。” 梧秋帮陆溱知脱下披风,还吐槽了一番:“这是哪里来的披风,又丑又破,我去帮姑娘扔了吧。” 梧秋拿起披风,就想往门外走。 “哎,别扔。我……借的别人的,要……还的。”陆溱知急了。 “借的别人的?姑娘这是认识了哪个别人,这披风,风府是不可能有的吧。” “色调老旧,材质粗糙,像是用了许多年了,这早该扔了吧。若是要还,重新拿一件新的就是了。”款冬在一旁冷静地分析道。 “还是别扔吧。”陆溱知抿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用了很多年,那也算是个老古董吧,说不定值钱呢。别人的东西,扔掉不好,先收着就是了,改天再还回去。” 陆溱知不愿再说关于披风的事情了。 梧秋和款冬也不再问,只是她们的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 陆溱知一向不与外人有过多交流。如今的披风,怕是姑娘交了一个难得的朋友吧。 只是,她们心中有一事不明:这朋友,怎么穷成这个样子? 不过,能配与姑娘交友者,这片大陆上还没有人呢。 姑娘的事情,作为丫鬟,她们也不必多问,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梧秋默默地收好披风,叹了一口气:“实在扎手扎得厉害。” “姑娘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款冬沏好了茶。 “嗯。”陆溱知慢慢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小口,心情甚好。 似曾相识有人归(1) 天亮,日明。 白下城,里里外外,街上都挤满了人。 今日是风府大少爷和二小姐回城的日子,百姓都愿放下手上的活儿,来目睹一下天之骄子的风采,毕竟平常日子是见不到的。 城外有马蹄声,越来越近。 有人在策马扬鞭。 进入城内,那二人才发现城内也是人山人海的,不只是城外。 两人对视一眼,今儿是怎么了? 只见那二人,男子一身白衣,长剑在背,头发绾起一些,其他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扬。女子略显年轻一些,一袭红衣胜似红梅,胜百花胜过天地绝色,妖孽而又美得不像话。 二人并排,来到城内,他们不得不放慢,毕竟人太多了,伤到人就不好了。 一白一红,倒是个鲜明的对比。人们只是看到个背影,也觉得他们气势庞大,当真非池中之物。 男子正是风规寒,女子正是风落寻。一个已达到自照七阶,一个已达到自照六阶,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境界,更何况往后呢? “风规寒!风规寒!” “风落寻!风落寻!” 有人不知疲惫地喊着。 风规寒面无表情地继续骑马前进着。 而风落寻,毕竟是个女子,她对着人群尴尬地笑了笑。 人群中,不乏有在讨论的人。 “这便就是风府的大少爷和二小姐了啊,看上去真不是我们普通人可以比的啊。”有人在感叹。 “你还想和他们比,他们可是天涯嵛宗的弟子,前途不可限量啊。”有人在羡慕。 “这次回来,一定是为了天选选拔大赛吧,白下共有二十个名额。我猜想,他们一定是第一名和第二名。”有人在猜想。 “你就吹吧,就吹吧。风府也就一个老头子是周天九阶,这才让风府没有没落。看看现在的大老爷和二老爷,区区神人境界,丢人现眼罢了。也难怪太老爷没有让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做府主啊。”有人很不服气,直接一针见血地指出风府现在的处境。 “就是,要我看,这年轻一辈中,是无人可以扛得起风府的大任了。”有人在附和。 “怎么可能没落?滕夏二府,是你说没落就没落的吗?”也有人在质疑。 “月府不可能,但这并不代表着风府不可能。你看着就好了,现在这大少爷二十四岁,才自照七阶,那二小姐二十一岁,也就自照六阶。与我们相比,他们确实算是天才,不过与别的天才比嘛,就差了太多了。”有人冷静地分析道。 “听说惠然月府的大小姐月安澜如今二十岁,便已化清六阶,实在是不得了啊。”有人插嘴道。 “要说起月府,就不得不提起大少爷月初歇,二十二岁,便达到了神人一阶。”有人补充道。 “那的确是厉害,但也说不得是风府没落了。” “那你是不知道,月府府主月景潮现在已经周天二阶了,比起同辈的风容与和风画梁,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周天啊,这么强的吗?” “要我看,月府的确比风府强。不知,你们还记得十八年前的月楚没有,十六岁便已化清七阶。” “月楚?月楚是哪位?若真是这么厉害,如今怎么都没有听说过了?”有人没有听说过月楚的名字,连忙问。 “自然是月景潮的妹妹了。只不过可惜啊,红颜薄命罢了。” “没了?”有人唏嘘不已。 “是啊,也是个可怜之人,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上的人。” “兄弟,那她喜欢上了谁啊?那人配不上她吗?”有人拍了拍前面说话的兄弟,表示好奇。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而是那人根本就不是人族,是邪族首领君无期的弟弟。” “邪……族……这也太可怕了。”众人后退。 “谁说不是呢?” “可这些也不是我们该管的。” “话说,天选选拔大赛,你们去不去报名参加啊?”有人跳过了先前的话题。 “别了吧,没看到风规寒和风落寻都回来了吗?哪有我们这些人的事?”有人连忙摆手。 “二十个名额,想想,还是有机会的。” “得了,去了盛京,一样被月府的人踢下来。” “这次天选选拔大赛,听说唐若嫣也会参加,你不去看看?” “唐美人竟然也会去?白下第一美人,是一定要去看的。也不知这唐美人和风二小姐,谁会更美啊?” “自然是唐美人啊,出水芙蓉,梨花带雨,能歌善舞,是个男子都得把她放在心上啊。” “唐若嫣都十七了吧,怎么还未出阁?” “估计是唐老爷舍不得女儿吧。” “非也非也,听说是唐小姐心里有人了。只可惜……” “莫非是这风府的大少爷,可是他和月大小姐不是有婚约了吗?” “不是大少爷。” “难不成是二少爷?听说二少爷流连花丛,怕是不会真心对待唐小姐的。” “也不是二少爷。” “不是大少爷,也不是二少爷,总不能是四少爷吧,那还是个小屁孩呢。” “也不是。” …… 众人沉默。 “总不会是那个废材少爷吧,哈哈哈。”有人打破沉默,开玩笑道。 “还真是。”不知是谁回答了一声。 …… 这下,真的没有人再说话了。 白下第一美人喜欢白下第一废物,说出去,这谁信啊? 啧啧啧,鲜花插在牛粪上,这肯定不合适的啊。 …… “我一定要去参加本届天选选拔大赛,拯救唐小姐的未来啊。这么光荣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人声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刚刚百姓的话,落入骑马二人的耳中。 “大哥,你说我们风府真的没落了吗?” “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别胡说了。” “其实,他们说得也没错,与月初歇和月安澜比起来,我们实在是太差了。”风落寻嘴角漾起一丝苦笑。 月安澜,风规寒名义上的未婚妻。因为未婚妻的过分出色,风规寒还真喜欢不起来她。 有哪个男子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比自己强的?尤其是风规寒自尊心很强的这种。 婚约,婚约,他迟早都是要解除的。风规寒默念。 “落寻,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要我们肯刻苦修炼,总有一天会站上高处的。” 某人目光坚定,看着前方,就好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那是谁也无法阻挡的。 似曾相识有人归(2) “爹,娘,我们回来了。”刚走进风府大门,风落寻便跑向大厅。 风容与和书小娴正端坐在大厅内,焦急地等待着儿女回来。 听见声音,书小娴彻底放下了心:“我说,他们定会平安回来的。容与,你快看。” 书小娴起身,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走去。 整整八年,他们都未见了,只有书信来往。也不知,她的孩子如今都长成什么模样了。 四年前风规寒的弱冠礼,还是风云更去嵛山的。 风容与夫妇没有资格进入天涯嵛宗,他们的境界还不足以让他们进入,因为他们外人的身份。 “娴儿,淡定些。既然儿女都已经平安归来了,就坐下等等,也不着急。” “不着急,我怎能不着急啊!八年未见,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希望快些见到他们的。” 书小娴匆匆忙忙跑到大厅门前,看到二人向她走来,眸子里闪着些许泪光。 阳光下,有人白袍如雪,有人红衣似火,闪得她朦胧了眼眶。 书小娴微笑着,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不禁感叹道:今儿天气可真好啊。 双手在脸上乱抹了一通,继续看向前方的二人。她的脚却像生了根似的,书小娴迈不动步子,只得看着他们走来。 迎光走来,欣然而至。 “寒儿和寻儿回来了。”说话时微微哽咽,那是一个母亲可以见到自己儿女的欣慰与感动。 “娘!”看到书小娴,风落寻连忙跑上去。 “娘,我好想你啊。”风落寻紧紧抱住眼前的妇人,思念都融进了骨子里,全部化成这个拥抱。 “娘也想你啊。”书小娴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她想,她这时候该是幸福的。 过了一些时候,风规寒才走到大厅门前,看到两人拥在一起的场景,却也不好意思打扰。 书小娴也注意到了风规寒,那眼眸望进了风规寒的心里,微微触动了某人的心。 风规寒喊了一句:“娘。” 书小娴渐渐松开了怀中的女儿,怔怔地看着她的孩子们。 目光来回游走,感叹道:“好好好,都长大了。” 厅内有咳嗽声传来,透着些微微不悦。 “哦,快进去让你们的爹也看看,他一定很高兴。”书小娴这才反应过来,风容与还坐在里面,该是等急了吧。 风规寒和风落寻跟在书小娴的后面,进入大厅。 此时的风容与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们三个人倒好,在门口上演了一场亲人久别重逢的戏码,敢情是忘掉了他。看来在儿女心中,亲爹总比不得亲娘啊。 风容与在心中老泪纵横了一把。 “回来了?”某人有些不高兴了,故作深沉。 “回来了。”风规寒淡淡答道,他一向都很淡定,表情不露于外。 “嗯。”某人对这反应不太满意。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风落寻断断续续地说道:“爹,我和大哥在外面时,可想你了。每时每刻,时时刻刻,都记得爹的……好……” “都是从哪里背来的东西,都没有背熟的吗?这也太敷衍我了吧。” “没有,哪敢。”风落寻急忙道。 “我看你们就是想着娘了,没想爹,小时候我对你们不好吗?” 风落寻暗自想,对我和大哥好不好,你心里不清楚吗? “好了好了,孩子们难得回来,一家人在一起自然是要开开心心的。晚上一家人吃个饭吧。”书小娴出来打个圆场。 “吃什么饭,修炼为上,懂吗?”风容与有些恨铁不成钢啊。这让他想起了月兄的一对儿女,那叫一个天纵之才啊。 “才刚回来,自然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的,修炼急不得的。” “罢了,那今晚一家人就吃个饭,再叫上二弟一家,我们风府也都很久没有吃个团圆饭了。” “那溱知那边……” “她这些年身子时好时差的,前几天又落了水,应该要静养,就不要去打扰了。” “我们连请都没请,只怕是会被外人说闲话的。” “那派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那海妹妹和易枨那边……” “这就不必说了。”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大厅内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 今年风易枨成年,还是风云更为他取了个字,写在白纸上,才派人送去敝河居的。成人礼就如此草率结束了。 可见,风府是希望遗忘掉这个人的,希望他永不被提起。 “今晚八宝斋,一家人吃个饭,你们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风规寒和风落寻也不敢多留,答了声“是”便退下了。 待二人走远了,大厅内才响起一声叹息。 “娴儿,他的世界,我们无法参与。”也不知究竟在感叹着什么。 风府的某条路上,风规寒与风落寻并肩而行。 “大哥,你说三弟现在是什么境界了啊。我记得,我们走时,他才是知命四阶。” “见父亲的反应,怕是没有达到普通人这个岁数应该达到的境界。” “嗯,可天分也不是强求的啊,何必因此而忽视他呢。” “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至上,而弱者也不值得同情。落寻,你别想太多了。” “可他也是我们的弟弟。”风落寻脚步顿住,“难道你也觉得,弱者就该被欺负吗?” 风规寒见风落寻没有跟上,他转身停下,看着正在情绪上的某人,眼神冰冷,略显无情。 “如果三弟被人欺负,你是否会冷眼旁观?” 风落寻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回答。然后,她看着风规寒走近。 “他是我们的弟弟,所以我会保护他。”他站在她面前,认真道。 …… 是夜,八宝斋,灯火通明。 敝河居,微光沉沉。 “查得如何了,这次天选选拔大赛的报名事项是谁负责?” “应该是管家。” “应该?” “属下还不敢确定,也有可能……” “绘青,你什么时候说话吞吞吐吐的了?” “也有可能是表小姐。” “溱知?” 直冒冷汗的绘青和站在一旁的遇熙不由得想,这么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好吗? “是,不过……” “嗯?不过什么?一次性说完。” “今年不用每家每户填写报名表,只要大赛前三天内个人去报个名字,核实身份就好。” “呵呵,不早说,看来不用为报名之事而忧心了啊。”说完,风易枨伸了个腰,“可以安心睡觉了。” 声音很是慵懒。 那慵懒之下,又有着让别人摸不清的情绪。 漆黑的眼眸目视前方,而这即将到来的大赛,就像是他的猎物。 只要他此次可以入围盛京天选前四,那他就算是通过考验了。 前途漫漫,他要走的路,他从不后悔。 修行之道阻且长(1) 四十八小时的炉火,再加上风易枨强大精神力的控制,流照丹终于炼成。 紫色光泽,如梦如幻。 风易枨将残余的精神力收回,流照丹从炼丹炉中飞出来。紧接着,散发着紫色光芒的丹药落在了他的手上。 终于炼成了么? 有人眸光微动,欣喜的光在闪烁着,掩埋得深沉。 微微颤抖地握住了丹药,清香猝不及防地沁入心间。 风易枨故作淡定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瓷瓶,将流照丹装了进去。 接下来,便是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好好静下心来修炼了。 风易枨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只要他能在这十几天内,服下流照丹后调动体内被他强行锁住的灵力,使之前的灵力都稳固,再顺利晋升为他该有的境界,那么,挺过天选选拔大赛就不成问题。 他望向手中的小瓷瓶,眼里尽是激动。 幸好,能在大赛之前将流照丹炼制成功。否则,他恐怕还要再等十年了,十年后的天选选拔大赛也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凡参加天选者,年龄需在十二岁到三十一岁之间。而且,天选每十年举办一次,地方天选选拔大赛也是如此。 因此,每人一生中只有两次可以参加,这也的确是很不公平的地方。 若是十二岁的人碰上三十一岁的人,那十二岁的人基本上都是凉了。其中几乎二十岁的年龄差,就相当于有二十年的修炼时间差距,这并不是天分可以弥补的。 天选也是一个看运气的比赛,有人在十二岁和二十二岁时可以参加,有人在二十一岁和三十一岁可以参加,这便就是最不公平的地方了。天选是滕夏王朝建立以来就有了的,天子不改规矩,世人也无可奈何。 风易枨可以参加天选的年龄是二十岁和三十岁,按理说,这算是运气好的了。 今年,也是他有资格参赛的第一年,没想到选拔赛之前,正好炼成流照丹。 本来,他不介意再等十年的,毕竟之前他等了也不止十年了。 然而事实就是,出乎意料地顺利,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 白下城外,四周都是树林,灵气最为充沛之地,自然是那个地方了。 不再犹豫,风易枨走出暗室。 外面遇熙和绘青还在守着,见风易枨走出来,他们似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流照丹是炼成功了。 “绘青,你先回去吧。遇熙,若是我不能及时回来,你替我去报名。” “是。” “是。” 交代完毕,披了件斗篷,风易枨径直朝白下南边的树林而去。 灵力充沛之地,哪里又能比得上绝云剑封印之地呢? 白天,黑色的斗篷,行走在街道上,还是会有人好奇地向他看来。风易枨并不在意,也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 出了白下城,往外便就是树林了。树林之外便是森林,树林与森林中间有一条大河,滚滚流淌。河面上方,只有一座年代很久的桥,大浪拍打,却也挺过了无数的岁月。森林中群山起伏,连绵不绝。 群山之中,有一山,山中有剑,名曰绝云。四周之土,天地灵气,在此滋养。 正是修炼的绝佳场所。 初入树林,风易枨便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虽轻微却很明显。 紧接着,有人声传来。 “小花,多些天不见,我真真是想死你了啊。” “公子,奴家也是呢。”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嗯,我一定会好好疼惜你的,小美人儿~” “那公子觉得,是奴家美,还是唐若嫣美啊?” “当然是你美了,小妖精。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你的,嗯~” “哎呀,讨厌死了。不过,你可得对我温柔点,人家最怕疼了。” “我知道的,呵呵。” 真不巧,半路上居然也能撞到这等事。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暗度陈仓,当真是人中败类。 风易枨不想多管闲事,暗自骂了一顿,抬脚转身就走,大不了绕点远路就是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间正道当为明哲保身。不,应是少踩狗屎才对。 “谁?”有惊慌的男声。 “啊!”有失措的女声。 不料,某人转身前,脚踩得用力了,竟打扰到了别人的好事。 又是一阵细微的声响,大约是在整顿衣服。 风易枨总不可能站在原地等别人穿好衣服吧,他正想快速离开,却不曾想,未走几步,那男子倒是出来了。 那人穿衣服也是极快的,想必是很有经验了。 不过,一般人见到此事被撞破,不应该是躲着不出来吗?却没想到,那人居然选择了出来。 “喂,你给我站住,哪里来的臭小子,胆敢坏本公子的好事?” 风易枨继续走着,不曾理会身后人。却没想到,那人一眨眼竟来到了他的面前,掌风一掀,斗篷的帽子脱落。 这让风易枨不得不正视此人。 貌似衣冠整齐,实则内心脏乱。 “呦,这不是我的废物堂弟吗?怎么,什么时候也有偷窥的习惯了?” 风易枨并不记得他见过此人。按理说,眼前人也应该不认识风易枨才对。 但世间能喊他为堂弟的人,一共只有三个。其中两人皆为女子,那么,此人便就是风忘霜了,那个流连花丛的二堂哥。 红印子在他白皙的脸上特别显眼。 好一个纨绔子弟。 毕竟多年未见,风易枨没想到,他会一下子认出自己。 只是,风忘霜的眼里有嘲笑,嘲笑之下又有着深深的恨意。 风易枨,他就该永远待在敝河居那个破地方才对啊。 他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眼前,不该出现在陆溱知的面前。 想着上次得天镜至宝,风忘霜便想试试其功能,却不巧透过天镜看到风易枨救陆溱知的画面。有美人面纱湿透半遮面,却遮不住惊世容颜。 该死!他怎么知道陆溱知会是个美人? 那眉眼,那鼻梁,那樱唇,无不在对他诉说着诱惑。 那是一个能美过唐若嫣的女子,他若是能触碰,能占为己有,那该有多好啊。 可那是陆溱知,风府上上下下都得尊敬之人。 就算如此,可凭什么风易枨可以触碰到她? 风忘霜他不服,他嫉恨,他这几天疯狂地寻找刺激,就是想把那张脸从心里拿掉。 现在倒好,他没去找他,自己反而送上门来了,而且还破坏了他的好事。 风忘霜眼里闪过一丝狠毒,那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吧。 修行之道阻且长(2) 也不管那名叫小花的女子了,风忘霜只想好好教训教训眼前的人。 风易枨!这碍眼的家伙早该死了!风忘霜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风易枨并不想招惹风忘霜。如今他的时间很宝贵,他需要赶快服下流照丹,然后修炼、晋升。 他并不想和别人有过多的纠缠打斗,可看眼前这架势,风忘霜是不打他不行了。 他怎么就招惹到他了呢? 掌风犀利,如风而至,风易枨灵敏躲过。风忘霜如今已自照一阶,拼灵力,风易枨自然不是他的对手。风忘霜招招用尽全力,快而狠。可风易枨也躲避得迅速,未伤及皮毛。 “怎么,你只会躲是不是?哈哈哈,废物就是废物,有本事别躲!”风忘霜因迟迟未打中风易枨而愤怒起来。他的招式越来越猛,越来越快,好几次都直接擦过风易枨的脸。 风易枨一边小心地闪着身子,一边翻了个白眼:他是不是傻?我就是没本事啊,要是可以的话,真想一下子把他打趴下,用得着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 步步紧逼,风忘霜掌风越发凌厉起来,见眼前人还在蹦跶,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本以为只需要轻松几击,便可将他打吐血,看来这小子还算有点本事。 火自心中来,愈燃愈烈,像是要把眼前的这根杂草,烧为灰烬。 风忘霜停下攻击的动作,站定后,双手由外向内地聚拢,交叉,再聚合。 “轰隆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大地微动,地上的石子跳个不停。 “哗啦哗啦。”风忘霜胸前终于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框子,他咬牙将框子推向风易枨的方向。 一抹得逞的笑意在风忘霜的脸上挥之不散。 他,死定了。 谁让他可以触碰陆溱知啊? 他活该,他该死。 哈哈哈。 就算他死了,也没人会在意的吧,爹不会在意,大伯也不会在意。谁都不会在意的啊。 那嘴角的笑容笑得阴险,像是隐没在黑暗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笑脸,那般瘆人。 银白色的框子迅速接近风易枨,越来越近。 就这样,结束吧,死吧,死吧。 风易枨自然不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可看这招式,像是风府秘籍中的尘封印。可惜,风忘霜好像还没练到家。 以他现在的能力,接是肯定接不住的,逃好像也来不及。 既然如此,他便以精神力为护盾,定然不会让自己有生命危险的。 可长久纠缠下去肯定不行,他得尽快摆脱。 或者,让他死心。 既然风忘霜的目的是想要他死,那就死给他看好了。 风易枨分析完毕,脚丝毫没有移动的趋势。他从随佩中取出一粒药丸,借着擦嘴角的时候将药丸吞入口中。 准备完毕。 他居然放弃逃跑了吗?好极了。风忘霜笑得张扬,没想到今日便可除掉他,大快人心啊。 风忘霜睁大了双眼,就等着看他是怎么死的了。 然后,银白色的框子击中风易枨的全身,体内的精神力在一瞬间全部调动,风易枨并未感到一丝不适,只是嘴角动人的鲜红色,妖艳得不像话。 他倒了下去,天地灰暗,毫无生机。 风忘霜一步一步向倒下的人靠近,他试了试鼻息,轻笑道:“死了啊!” “啊,杀人了,杀人了!” 之前一直躲在树丛间的小花,听到风易枨死了,她顿时慌了神。虽然知道杀人之事常有发生,可却不曾见过死人,更别提亲眼看见杀人场景了。她的牙齿直打颤,磕得厉害。眼里尽是慌乱与恐惧,盈盈眼眶,红唇颤动。 “啊!公子,他,他死了吗?”小花跌坐在地,用手指着躺在地上的人,她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后退。 “啊,是啊,他是死了。”风忘霜好像就在说着一件很平静的事情。 死了,又如何? 不过,虽说废物是没有人在意,但终究是自己的表弟,他杀了自己的表弟,只怕会有争议。 那么…… 风忘霜突然一脸阴鸷。 他倒是忘了,他的小美人儿目击了全程呢。杀人算不得什么,可是杀了表弟,那就是有点什么了。如果尸体不被人发现,那还好,可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他就得找个替罪羊了。 风忘霜就像狼看见了猎物似的,他盯紧了小花。 “怎么,你也想和他一样吗?” 你也想和他一样吗? 不,她不想,她不想成为冷冰冰的尸体。 “公子,你不会的,你是喜欢我的啊。我,我是你的人,对,我是你的人。” “我的人,难道不该是我想让你活你就活,我想让你死你就死吗?” “不,不是的。” “不想和他一样啊,那今日,便就是你杀了他。” “我没有,我杀不了他的。” “你有,我说你有你就有。他不过知命九阶,而你易脉二阶,自然是杀得了他的,难道不是吗?” “我……我……” “好了,小花,杀个人罢了,强者杀掉弱者,只要你说是正常决斗,你又不会死,怕什么?再说,我可是最喜欢听话的女人了啊。放心,我的女人,我一定会好好疼惜的。啊~” 风忘霜向小花走近,瞥了一眼远处风易枨的尸体。 呸,晦气! 衣袖一舞,风易枨便隐在了树丛间,风忘霜不再去管他了。 他抱起瑟瑟发抖的小花,另寻他处,行那未完成的翻云覆雨之事。 笑声宛如恐怖的魔音,在树林中回响。 过了一段时间,等笑声再也听不到了,死过去的风易枨猛然睁开眼睛,身体微动了动。 “啊。”被枝枝叉叉划到,真是疼。 “嘶。”风易枨快速地从树丛间爬了出来,翻身到一棵大树底下,长痛不如短痛,这点他还是懂的。 斗篷已碎,那么,他还是赶紧进入森林吧。 风易枨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擦拭嘴角的鲜血:“那老头子,真是害惨我了。” 什么破药丸,假死就假死吧,还让他吐了那么多血。 …… 东风吹拂,一醒生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正好,现在正是春天呢。 “哼。”风易枨轻笑,起身确定好方向后,又重新出发了。 修行之道阻且长(3) 穿过树林,便是大河了。 河水从东而来,奔流不息,水花四溅,迸到河岸上。 初春,水依凉,没过生长较低的青草。 通过那座桥,便真正进入他的目的地了,他需要找到的那座山便就在森林深处。越往深处,越显阴暗。 大约是绝云剑的关系吧,南边的这一片林子,很少有凶兽的出没。 世人自然不知深山秘密,只知凶兽较少,也是稀奇。 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往深山老林里钻,毕竟这森林里也没有什么稀奇的草药,全是些杂七杂八的野草,就像风易枨这样的,生长得正盛。 风易枨轻轻松松地过了桥,一路顺遂,由此向南,越发阴沉,宛如禁地。 过桥之后,风易枨脚程极快,飞速地掠过树木。常人五天的路程,风易枨花了两个时辰便就到了。此山隐于群山之后,自成一脉。灵气在旁聚集,浩荡天地。 虽能镇压四方凶兽,不敢来此森林,却又能够保持灵气集于一处,倒是神奇。 风易枨不再多思,寻了一处较平整的地方,盘坐下来。 风易枨拿出小瓷瓶,将流照丹倒了出来,吞入口中。 闭上双眼,周转灵力,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许多年的积累,终于可以在此刻释放出来。 啪! 就像是有一道锁链断了,断得彻底。 转眼间,灵力暴增。 风易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水,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燃烧似的。 嘶啦嘶啦! 弄得皮肉通红,就像正在冶炼的铁块一样。 双手合并,向下压去,天地灵气涌入,伴随着流照丹的效力,风易枨在承受着煎熬的同时,却也能感受到灵力的上涨。 昼夜交替,不眠不休,风易枨宛如一尊雕像般,坐在那里许久。 已是第十五天了,也是天选选拔大赛报名的最后一天。 白下城内,风府旁边的一间屋子内挤满了许多人,这里正是报名的地方。 “舒怀,家住白下梳芯坊,二十有四,修为等级易脉九阶。” “叶柊,家住白下如画街,二十有六,修为等级自照四阶。” …… 南边森林,风易枨睁眼,竟有一团火在眼底燃烧,烧得热烈而又猝不及防。 浑身脱力,他这是怎么了? 灵力也使不上来,风易枨压下心中的震惊,抬起颤抖的双手。 日光透过手的缝隙,丝丝光亮洒在他的脸上。 猛然,全身上下无名的火,烧起来。骨头与肉在摩擦,“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 “啊!” 有什么东西在他血液里游走,四肢百骸,然后聚集在心脏那边。 砰! 心像是要跳出来一般,撕裂般的疼痛,从全身汇聚到心脏,再从心脏将痛苦放大百倍,扩散到全身。 他还少一样东西,似乎有了那样东西,他就不会再如此痛苦了。 是什么东西? 血液翻滚,是什么东西可以万年生生不灭? 撕心裂肺,又是什么在风易枨的心上刻下了灵魂的印记? 好像有一把剑,要刺入他的身体里。 是了,是剑。 他还少一把剑。 风易枨思及此,发抖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剑,由虚而实,步步生成。 就像是有什么指引似的,他握紧了剑柄,然后向自己的胸膛刺去。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此时,晨华轩内,某样东西闪着光,忽明忽暗,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陆溱知的心跳得厉害,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握紧了那把钥匙,思绪飘到了百里之外: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梧秋和款冬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站着,她们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陆溱知还没有说话。 不安的,慌乱的,杂七杂八的情绪,全部涌上心头。她的心情从未如此复杂过。 “我去看看。”陆溱知看向梧秋和款冬,似是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不待她们出声,就道,“放心,在这里,还没人可以伤得了我。” 说完,陆溱知就在晨华轩内消失不见了。 转眼间,陆溱知便来到了风易枨所在的那座山,她还未来得及察看四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举剑……自杀? 陆溱知抬脚挑起一块小石子,便向那剑砸去,剑立即破碎,化为虚无。 风易枨无力地跌坐在地,失去意识,方才涨得通红的脸竟瞬间惨白。 “你疯了!”陆溱知急哄哄地喊道,她从未如此着急与害怕过。 为何着急,自然是人命关天。 为何害怕,应该是不想有一个不是恶人的人死在她面前吧。 炼气为神,以灵化剑,神人境界! 怎么可能?半个月前,他还不过区区知命九阶。 看这样子,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慢慢靠近,陆溱知在风易枨身边蹲下,搭上他的手,他的灵力四窜得厉害。 从知命九阶到神人四阶,这怕是前无古人了吧。 陆溱知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她环顾四周,好像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手中的钥匙也褪去光芒,恢复如初,她深深地看向这山。 总有一天,她是会进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本以为有大事发生的陆溱知来到这里,也仅仅是看到了风易枨的反常罢了。 之前的不安,通通消散。 陆溱知正想要离开,前一刻,某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身体前倾,头一下子靠在了她的身上。 “你……”陆溱知正想像从前一样把来人掀飞到九霄云外时,风易枨的脑袋轻轻动了动,头发随意地铺洒在陆溱知的身上,有些可怜,也有些好看。 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他怎么能靠在她的身上呢? 可是风易枨看上去很累,陆溱知却有点不忍心将他吵醒了。 陆溱知手动了又停下,终是挣扎许久。 风易枨的头靠在陆溱知的大腿上,挠得她的心里痒痒的。 罢了,就让他睡个好觉吧,毕竟他是帮过她的。 似是少女身上的气息很是好闻,他还在某人的大腿上蹭了蹭,双手不知在空气中瞎摸些什么,然后,猛然双手环住陆溱知的腰。 陆溱知猛地跌坐在地上,睫毛微翘,眼睛瞪得老大。 这么大的动静,风易枨却没有醒来,他更加努力地蹭了蹭,嘴角满是知足的笑容。 陆溱知眉头皱着,一直未松下,她紧盯着风易枨,若是他再敢有什么动作的话,她绝对会……绝对会把他打得半身残疾,下半辈子跟轮椅过吧。 该不会是把她当成枕头了吧。睡姿可真难看,陆溱知心里很不诚实地想。 此处阴沉,日光仍倾泻,寒风半暖,山洞有微光。 却见深山夜语迟 风易枨时不时地就要往陆溱知的身上蹭一蹭,少女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让他很是舒心,那是一种让他很安心的味道。饶是如此,他还是皱着眉头,额头上的汗水却不曾减少,滴落在少女的衣服上。 陆溱知怔怔地看着汗渍,似是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 不生气,不生气,她还想长命百岁呢! 嘴角挤出生硬的笑容。 似是无奈,不想让自己的衣服再遭罪了,陆溱知扬起衣袖,右手不知在空气中比划着什么。手掌上镀上了一层光晕,淡蓝中泛着金光,就像是清澈的湖水中倒映着朝阳,水与光相辉映。陆溱知轻轻地抚上风易枨的背,光晕进入到他的身体里。一些时候过后,风易枨的眉头已平和了许多。 “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谢礼吧。”依是冷淡的眉眼,陆溱知连说话也没有一丝的情绪。 看到风易枨不再流汗后,她将视线转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许是山,许是天,许是故乡…… 日落西山,晚霞芳菲,又是一帘美景。 陆溱知已经好半天都是维持着一个姿势了,沉睡中的人不会觉得时光匆匆,而她这个清醒着的人,却回想过往。 她记不清儿时的许多事了,不重要的事情,无需记得,她总是这样想的。尤其是在神州大陆上的日子,无非就是在仙督山,在风府,身边的人不过就是风爷爷、管家、梧秋,还有款冬。要说亲情,这么多年来,是有的吧。这十几年中,在仙督山做得最多的事便是修行,在风府做得最多的事无非就是装病。 来到此处,说得好听些,是磨炼,说得难听些,是避难。 躲避灾难,一生无忧。 又怎么可能呢? 她迟早是要回去的啊。 远处,笛音撩人,惊起众鸟,扶摇九天,一丝灵力波动向陆溱知袭来。 还沉浸在自己回想中的陆溱知突地回神,挡住那灵力,手掌翻转,一朵花浮现在掌心上,悠然绽放。 花上有字,陆溱知轻抿嘴唇,似是想了一会儿,便吹散那朵花。那花就像蒲公英般,飘散到远方。 笛音骤停,曲还未终,倒是有些突兀之感。 他该收到她的回信了吧。 渐渐地,日沉,月移,星动。似是有些乏了,陆溱知轻轻地躺在地面上。 她明明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连汗渍都无法容忍,此时却像入了魔似的,双手还摩擦着地面。 星星那么亮,可曾看到她眼里的星河呢?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过短暂的放松了。 半天的时间,陆溱知脑子里不知在瞎想些什么,反正都是与修行无关的,与未来无关的。 视线渐渐朦胧起来,薄纱轻笼月光,拂照七星。 山中的夜风总是冷的,冷得她有些颤抖,她将双手紧紧地环在胸前,轻轻地说道:“爷爷,我好想你啊。” 明明是自言自语,陆溱知却希望有个人可以听到。 风是冷的,脸上的泪却是暖的。 “你怎么哭了?是我压疼你了吗?”清朗的声音如风而至。 陆溱知被吓到了,泪汪汪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声音的来处。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风易枨醒了有一会儿了,看到黑夜笼罩的四周,便知报名时间已经结束了。 也不知道遇熙帮他报好名没有。 至于他现在到底到哪一阶了,他也不知道。若是之前没有拼命地压自身灵力的话,现在也应该是神人境界了吧。 只是灵力还在,但短时间内肉体还不能很好地适应。之前,他感受到了增涨的灵力,有暴躁的倾向。然后,他是怎么了? 好像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陆溱知…… 看来是出现幻觉了。 夜风吹来,然后地面好像有微微的抖动。 嗯? 他想从地面上爬起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却看到躺在他身旁的少女。 他,他刚刚竟然枕在她的身上。 微微颤动的肩膀,还有眼里的晶莹,她不会是被他给弄哭了吧。 该死! 风易枨,你不是人! 听到她好像小声地吱了一声,绵言竟入了他的心。 风易枨这才小心地问了句“你怎么哭了”。 似是觉得自己所言不妥,竟神使鬼差地又说了句“是我压疼你了吗”。 话一说出口,味道就不对了。 天呐,他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说得自己像是对她做了些什么似的。 “啊?”陆溱知抹了抹眼泪,实在是顾不上衣服了,默默地在心里对衣袖道了歉。 “你醒了啊?”眼里又有了几分清冷。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刚刚他说的话,好像陆溱知并未听清。 “你说呢?”明明前一刻还可怜得不像话,后一刻又好像恢复了她原本的样子。 “啊,那,那……真是麻烦了啊。” “就这样?你还弄脏了我的衣服呢?” “那我帮你洗干净,行不?” “嗯?” “这样的话,你以后一看到衣服就可以想到我了,多好啊。”少年的笑声回荡在山间。 然后,风易枨向陆溱知的脸那边伸手过去。 “打住。”见风易枨此举,陆溱知打掉了他的手。 几分薄凉弥散在空气中。 “你的头发黏在脸上了。”风易枨看着自己的手,兀自发呆道。 陆溱知愣了愣,这才别过脸,把湿了的发别开,旁若无人地看着山中的夜景。 许久无语,风音夜沉。 …… “三表哥,你倒是与我想的不一样。”似是自言自语,却又是在与风易枨说话。 “怎么不一样?废物一朝变天才吗?”风易枨自嘲地笑了笑,她这么想也不奇怪。 “不是,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像是个废物可以做到的事情。你知道那把钥匙,也知道这里,我并不认为一个废物可以知道风府最大的秘密。”陆溱知摇了摇头,显然她并不认同风易枨的自嘲。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啊,一切都是为了生活啊。我认为,溱知表妹也和我想的很不一样啊。” 陆溱知看向他,倒是想知道她怎么个不一样法。 风易枨的眸子中有星光在熠熠:“不一样的好看。” 他说得很认真,陆溱知的脸泛起些红晕,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 “既然你都醒了,早些回去吧。”陆溱知起身道。 “别啊,这不,夜色正好?赏个月?”风易枨往地上一躺,索性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也不是不行。 “明天,天选选拔大赛可是有人天未亮就在考场外等候的,你确定你能在明早之前回去?” “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报名成功呢?” “可我都答应你的报名申请了啊?” “你答应的!”某人突地坐起。 “是啊,看你如此努力修炼。你要是赶不上的话,就当弃权了。”陆溱知说得云淡风轻。 “那正好,我试试现在什么实力。”说完,他就想试试空间传送,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是可以了吧。 正想使用,却被陆溱知的话打断。 “不过,你现在不宜使用过大的灵力,这些日子,最多自照三阶。” 自照三阶,倒是挺好,刚好教训风忘霜那小杂毛。 那他怎么回去? 夜已深,怕是丑时已过。 “你要是回去,载我一程?”风易枨试探性地问。 “谁说我要回去了?”陆溱知双手腰后一别。 “你说你,一个姑娘,彻夜未归,成何体统?”风易枨有些小孩子脾性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无所谓。”陆溱知失笑道。 …… “知儿,你最好了。” 笑容僵住,陆溱知全身都僵硬了,即使没吃东西,她现在也很反胃。 花好易逝尤为忆 知儿,你最好了…… 在这里,从未有人喊过她“知儿”,他怎能如此亲昵地喊她? 他怎么总是在她面前说出让她窘迫的话? 让她的内心翻腾,恶心到翻腾。 “我们还没有熟到这地步吧!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出那些让人误以为我们关系很亲密的话啊?”陆溱知就那么地冷漠地看着风易枨,她是真的生气了。 很久都没有人可以这么让她生气了。 “我们不熟悉吗?”风易枨的眸子里怔怔地闪过光,透着些伤痛。 他又在悲伤些什么啊? 陆溱知觉得,她对他已经够好了,对他足够容忍。之前对她说些调戏的话,对她动手动脚的,她不都忍住了吗。忍住了,所以她没有割了他的舌头,没有砍了他的双手。 看在他救她于落水之际,帮她于找物之时的份上,陆溱知觉得对一个帮过她的人稍微好一些,并不算什么。 难不成是她一再的宽容,让他得寸进尺? 陆溱知是什么人?她有着她自己的尊严,不是那种在大街上随便就可以调戏的人。 知儿,知儿,谁让他这么喊她了啊? 陆溱知记得,她原本的名字里也是有一个“知”字的。 知儿,知儿? 那是睡梦中娘亲喊她的名字…… “我们?”陆溱知皱眉,反问道。 似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陆溱知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哪里熟悉了啊?以后,请三表哥不要再喊我‘知儿’了。” “那喊你‘溱知’,总可以吧。”风易枨眸子一暗,仿佛天空中的星光也暗淡无光。 看到风易枨低头的场景,陆溱知心中竟有了一些酸涩感,突地心就软了下来。 “无所谓,只要不是‘知儿’,什么都好。”语气还是那么的疏离,其中好像还有些淡淡的无奈。 “嗯,我记得你小时候不会这样的。”风易枨的声音都有些涩涩的,像是怀念,又像是在告别过去。 风易枨的手握紧了又松下,松下了又握紧,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间正在流逝,他拼命地抓,却再也回不来了。 不管她现在是否还留有温柔,那都不会是属于他的。 她再也不会像儿时初见般,喊他“大哥哥”,信他护他,给他珍贵的续玉露,并对他说“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时的陆溱知,笑意渲染了他的整个四季,他以为他的春天一直都会在的。 “小时候?我小时候又是怎样的啊?小时候,你也会亲密地喊我‘知儿’吗?原来是从小风流,本性难移。”陆溱知似是在赌气了,明明就是他不对,怎么总是拿小时候说话。 小时候怎样又如何? 都过去那么久了。她那时到底是做了什么,又何须与现在做比较? “那倒是没有,只是有人也在这样的季节里,带我去看过春天的花好。我总想着,长大后可以一起看月圆,看来是我唐突了。”星光碎落一地,今晚的月并不圆。 陆溱知蓦地愣神,她怎么说话又冲动了啊。 “你总是记得儿时,可现在都已经长大了,早该忘了。一个人的记忆是有限的,总该是要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忘掉的。”陆溱知似是在开导风易枨。 忘掉该忘掉的东西,人生才不会太累。 “不太重要么?可能你认为不重要吧,对我而言,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苦涩弥漫心间,“难道你就没有于你而言很重要的人或事吗?至今都记在心中,留在梦中。”也许,他该忘掉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竟双双滑落。 陆溱知本还有话说,可看见风易枨的泪,骤然哑口无言,心里也像被堵住了似的。 对她很重要的人吗?是爷爷,是爹爹,还是娘亲? 睡梦中,有人无数次地唤她“知儿”,那好像是从她出生开始,就伴随着她的了。怎么忘都忘不掉…… 陆溱知好像能理解风易枨了,她也在为过去的某一件事情而执着着,因而才语气很不好了些。 是她太容易冲动了。 月光如水倾泻,静谧中无人再语。 两人站在原地,无人离开。 …… 又是许久。 “你还回去吗?” “不去了。”此时的风易枨已经在数星星了。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啊?只是觉得最近太累,想在这里睡觉了。”语气有些欠揍,还有点独自安好的意味。 当然,风易枨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弃了呢? 他的路,不能还没有开始走就被风雪埋没了啊。 反正走是走不回去了,只能使用空间传送。既然是空间传送,早一时晚一刻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溱知有些后悔了,她把风易枨气得连天选选拔大赛也不参加了。 不参加选拔赛,又如何去天选呢? 天选,应该对这里的人都挺重要的吧。 两人不知原地休息了多久,日光微出,夜与昼正在转变。 “走吧。”轻轻的,淡淡的,声音从风易枨的面前传来。 风易枨睁眼:“去哪里啊?”说话的语气是收敛了许多。 “选拔赛的考场,正好是一道的。”陆溱知耐心解释道。 “哦。”风易枨淡定起身,连说话都少了平时的那一份特殊的色彩。 陆溱知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破晓侵晨,有光自暗出,山前的空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寂寥。 考场在白下城中心,风府附近。 此时,陆溱知已经带着风易枨来到了考场外。 “到了。” “嗯。” “我还要回去一趟。” “嗯。” 他何时如此惜字如金了? 陆溱知眉眼低垂,转身欲走,终是在他身旁停了下来,轻声道:“还有,你不要再说放弃的话了。昨夜,我只是觉得有些话不适合在男女之间说,没别的意思。之前,是我说话太重,我道歉。” 陆溱知离开,留下风易枨一人,人声中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第一个考场便是此处的广场,所有人分批进入广场内,盘膝而坐,由风府管家温修人布置法术限制,进入众人的识海之中,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解开法术限制,即可进入第二阶段的考核。 明明还没有正式开始,便已经有许多人了。只等时间一到,由管家宣布规则,再读参赛者名单,读到名字者入广场便是了。 天选选拔今朝景(1) “姑娘,以后不要再彻夜未归了,这可担心死我们了。就算真要有什么急事,也该带上我们,我们可以为姑娘分忧的。”见陆溱知刚进门,梧秋就冲了上去,嘴里直直地念道。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出了些……意外,耽搁了。”陆溱知眼里敛去了某些情绪。 “意外?姑娘可伤到哪里了?”听闻“意外”二字,梧秋赶紧盯着陆溱知看了一圈。 衣服破损,上有泥渍…… “怎会?你看我哪里有受伤的样子?”陆溱知摊摊手,示意自己无恙。 “可姑娘这身衣裳,倒是脏了不少。”站在较远处的款冬,直接指出。 …… “姑娘别忘了,你的身子还虚弱着,时常咳嗽的那种。”款冬替陆溱知收拾好后,轻声提醒道。 “那要是拿到某种灵药,突然间治好了呢?”陆溱知低头玩弄着自己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 “那得看是什么灵药?又是谁给姑娘的了?”款冬面有诧异之色。 “是还差个契机啊……” “姑娘,管家来了。”梧秋走到一旁,欠身道。 “我知晓了。”陆溱知起身,拂过面纱,又只露出了一双似水的眼眸,碧波荡人心。 天是暖和了些,墙角微翠,树头偏红。 陆溱知跟着温修人走在路上。 “表小姐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似是很愉悦。” 陆溱知面容稍有异色。 “最近也和某人接触挺多的。”管家见陆溱知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他,才继续说道,“私下约会,又小打小闹的,年轻人嘛,我懂的。” 私下……约会? 小打……小闹? 明明是碰巧遇见,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那样的? “管家爷爷,你知道的倒挺多啊。” “你的安全,最重要。”管家继而话锋一转,“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东西会在湖里。” “那你当夜,也在现场么?”陆溱知疑惑地问。 “是啊。那子不也是没有伤及你吗?”因为不需要他出手,因而才没有现身。 “那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两个妖族之人罢了,谈不上认识。” “是妖族的啊。”陆溱知若有所思。 “那你呢?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找到那个人,取下那把剑。”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会在白下?又会参加此次选拔赛?” “剑是守着它的主人的,既然它在白下南边深山中,想必它也一直在等待着那个人吧。” “你都说它在等人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等到那个人,说不定它的主人还未出生呢。” “绝云侵晨,相伴而生,同时出世,方显锋芒。”微风吹拂着发与纱,陆溱知眼眸含笑,“要不然,我要绝云剑干嘛。”她又不可能自己用。 “哦,这样啊,看来你也要和某人有所羁绊了啊。啧啧,你的婚姻是你爷爷也不能决定的。”管家一脸戏谑地看着陆溱知。 传说中,绝云剑和侵晨剑是情侣剑,这一点谁人不知? 什么叫做有所羁绊,她现在就已经和风易枨纠缠不清了,好不好? 微风吐气,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管那个人是谁呢?要找也肯定要找一个像父亲那般绝世的好男子。 风易枨那样的,轻浮,风流,不可。 陆溱知使劲地摇了摇头。 “那管家爷爷呢?怎么没找个伴儿啊?” “曾经有过,后来把她弄丢了……”温修人面露复杂的情绪,那是陆溱知现在无法体会到的。 春天,万物复苏,而白下城的天选选拔大赛也终于要开始了。 本次选拔赛由风府承办,温修人为最高考官,其余的是白下当地德高望重的一些老前辈。 这次,还有一人可以坐在考官席上观看,那就是风府的表小姐陆溱知。 见有人来,待看清来人后,人群中沸腾。 “温考官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让出一条路,直通中心广场。 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 “那后面的白衣女子是谁?怎么还蒙着面纱啊?”一人心觉奇怪,提出疑问。 “不会是温管家的相好吧。”另一人大胆地猜想。 听得风易枨的眉头一皱,他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那人见风易枨看过来,眼里不善,像是极不认同他的话的样子,语气也不好了起来:“看什么看,又不可能是你的相好。” 风易枨不再理会,他习惯性地看向了陆溱知。好像她在哪里,他就能看向哪里,条件反射,习惯难改。 依旧白衣胜雪,依旧风华绝代。 该死! 那么勾人干嘛! 人群中,风忘霜自然也是在的,从他看到陆溱知出现为止,他的目光就从未离开过她。 贪婪的目光像是要透过那薄薄的面纱,看清她的容貌。 充满欲望的眼神赤裸裸地打量着远处的人儿。待路过他的正前方时,他才舔了舔他干燥的唇。 这样的人,就该被他吃下肚啊。 陆溱知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她是能够感觉到有人对她心怀不轨的。那人的征服欲让陆溱知心里透不过气来,她很不舒服。 相比之下,风易枨看她时,就好了许多。 他的眸子总是清澈的,又像倒映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般透亮。他看她时,眼神里从未显现过贪婪,唯一让陆溱知生气的就是,他总是说一些话来调侃她。 此时,风规寒和风落寻也在现场。 这样带着面纱的人,这样能够站在温管家身边却毫不畏惧的女子,他们都想到了那个十几年前的小女孩,还有那棵化为灰烬的千年杉。 这小祖宗可惹不得,本来身子就不好,前些天又落水了,现在怎么还乱跑?若是出了个什么意外,不会又有什么珍稀物品要消失了吧。 “大哥,她怎么也来了?”风落寻有些诧异。 “不知道。” 此时,风规寒也在打量着陆溱知。 许多年没有见,眉间依有傲气,那是一种寒冬腊月红梅盛放时的冷与傲。这样的人,怎会甘于一直弱小呢? 不知那梅花遇暖见阳时又该是什么样的景象? 天选选拔今朝景(2) 此时,温修人和陆溱知已站在广场中央,其他的几位老前辈也抵达现场。 众人落座。 “天呐,那女子怎么坐下了?看上去年纪轻轻的,不会是考官吧。” “考官?这肯定不是吧,方才她经过的时候,我都没有感觉到灵力波动,怕不是修行之人。” “什么,连修行的门都没进呢?那不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啧啧,来这里干什么啊?” “你感受不到灵力波动,说不定是你等级太低,实力太差了。强者可是会隐藏自己的实力的,你懂什么啊?” “我不懂,你懂?就你懂?瞧我这暴脾气。” “哎,各位仁兄,比赛都快要开始了,莫吵莫吵啊。比赛的比赛,看比赛的看比赛,和谐相处,是不是?” “不是!”那两人竟齐声道,双双扭过头去。 现场还是很嘈杂,直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笼罩了整个广场。 这才是强者啊,弱者在强者面前,只能卑躬屈膝。 人们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坐着的几位老前辈也面露难色,唯有戴着面纱的陆溱知,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似的,温修人不再施压,既而介绍了本次选拔赛的考官,并宣布比赛开始。 唯独没有介绍那白衣女子。 下面有些胆子大的人,不禁好奇问道:“怎么没有介绍那旁边的女子啊?”不止一个人,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疑惑,除了风府的几位。 温修人看向陆溱知,女子轻轻用手指敲了两下桌面,示意可以。 温修人这才补充道:“她是我们太老爷的外孙女,只是来凑个热闹,不是考官,各位不要瞎想。” “太老爷的外孙女,那不就是陆南烛和风思已的女儿,听说活不到五岁的那个?” “什么活不到五岁?如今不是坐在这边吗?” “这你们都不知道,太老爷带她出去了一年便又治好了,只是身子骨弱,一直养着呢。风太老爷可宝贵这个外孙女了,旁人可是碰不得伤不得的,要不然就是与他作对啊。” “天呐,那谁敢与一个周天强者作对啊?” “就是这么说啊。” “你们快别说了,比赛开始了。” 下面仍然有人在讨论着陆溱知的事情。而被叫到名字的人,已经盘膝而坐,准备考核了。 四百人为一批次,本次选拔赛报名者共计三千余人,大约要分到九个批次。 第一批次的人已经在广场上了,温修人布置法术限制的同时,有人负责将香点燃,考核开始。 场上的人均闭上了眼睛,时而皱眉,时而抿嘴,满头大汗。 香慢慢变短,时间在流逝,只有解开法术限制的人才可睁开眼,并给予灵力牌,进入第二轮考核。 下面未上场的人也很紧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过第一轮的考核。 法术限制设于识海,第一场考核的便是精神力,但并不是比谁的精神力更强大。 只是,法术限制基于每个人的精神力强度而不同。即精神力强的难度会更大,而精神力弱的难度会稍小些。这是一场与自己的斗争,无关他人。 香燃尽,第一批次,最后只有二十一人晋级。 下面多数人都在摇头,四百人中竟只有二十一人过关,这第一轮考核也着实太难了吧。 接下来是第二批次,十八人晋级。 然后是第三批次。 “……” “风又芙。” “风又蓝。” “……” 报到风府的两位小姐时,众人皆在找寻她们的身影。 “风府的两位小姐没有来吗?比赛可快要开始了啊。” “对啊,本来还有幸可以一睹芳容,看来是没希望了。” “哎,快看,那不是来了吗?” 众人向远处看去,两女娉婷而来,散落一地芳华。 “怎么还有一个人蒙着面纱啊?这陆小姐这样,现在来的这位也这样,难道这是风府的传统吗?” “说不定风府的小姐就是不想让我们这些外人看见真容呢。” “那位没戴面纱的,一定就是风府的大小姐吧,啧啧,真是一副好皮囊,可惜名花有主啊。” “名花有主的不是三小姐吗?” “你傻啊,你是不是才来白下,这都不知道?既然风府大少爷和月府大小姐有婚约,那风府大小姐和月府大少爷也必然……” “敢情你这是自己的猜测?你这是造谣!” “什么造谣?是真的,要不然为什么大小姐还没有嫁人,不就是等大少爷娶了月小姐再公布吗?” “嚷嚷什么啊?第三批次都开始比赛了,安静点行不?别影响到风大小姐的发挥。” “切,都二十二岁了还穿得如此鲜艳,勾引谁呢?再怎么穿,都比不过唐小姐。” “人家穿成什么样,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我看是不仅不如唐小姐,还不如坐在考官席上的陆小姐呢!” “你,你……” “陆小姐好看。” “风大小姐好看。” “陆小姐好看!” “风大小姐好看!” …… 不知怎么,变成了风又芙和陆溱知的战争。 不远处,有人在摩挲指腹,嘴角含笑,温柔道:“自然是溱知好看。” 随后,他看向广场上坐着的人儿。 …… “行了,都结束了,还吵什么?”旁边一脸淡定看完比赛的人提醒道。 “天呐,我都没有细看!啊啊啊,风大小姐!”一群懊悔不已的疯子发出哀嚎。 “那风大小姐一定晋级了吧。” “晋级了,本场第一个通过考核的人。” “哈哈哈,风大小姐就是厉害啊,就算陆小姐好看那又有什么用,连修行都没有修行过,若是参赛,指定是过不了的。” “既然她那么有本事,不妨拿个第一?” 下面的人争论不休,场上的风又芙自然是有一股傲气的。 今日,她第一个解开法术限制,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三妹,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今天的考核可真轻松啊。” 说完,风又芙远远地看着陆溱知。她就是不服她,明明陆溱知什么都比不上她,可凭什么她能站得比她高? 陆溱知似是察觉到了风又芙的目光,可并没有看向她。 她看向遥远的南方,那里依然安静得不像话,唯有山风在细语。 渡楚篇·林间险 滕夏1098年,月楚十六岁,正当碧玉年华,却已达到化清七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 作为月府的大小姐,她从小在金玉堆里长大,自是衣食无忧。也正因为如此,月楚也有着大小姐脾气,并且心高气傲,自认同辈之中,无人可以胜过她。 小小年纪,已是盛名在外,天底下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月景潮也是极为疼爱这个妹妹的,他也希望月楚可以嫁个好人家。可普天之下,又有哪家英豪可以被月楚看上呢? 月景潮也找过月楚,说尽天下儿郎,月楚皆不为所动。 她道:“想娶我,自然是要胜过我。若是连我都不能胜过,又何谈护我安稳呢?” 丢下这句话,月楚便转身离开。 她说的那句话,或是真,或是假。 假的是她想要找一个她喜欢的人,而且那人也喜欢她,不论凡夫俗子、达官贵人,不论实力能否胜过她。 真的是她心里已经有一个喜欢的人了,那人实力远在她之上。 如此心高气傲的大小姐,竟也会有让她动心之人,让她有羞涩的情绪。 月楚还记得今年春天,她外出历练,偶遇一白衣公子,天人之姿,从此难忘。 林间正茂,月楚正在猎杀凶兽,她身姿轻盈,穿梭于枝杈之间,嘴角是自信的微笑。 看着凶兽倒下,月楚从树上跳下去,缓缓步到凶兽身旁。她眼眸清澈,可又透着丝丝寒意,大有生人勿近之感。 月楚从未失误过,如今也是这样。 正想要取得兽核时,却不料凶兽猛地站起,身体上紫光泛起,甚是恐怖。 月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凶兽身上的紫光给击倒,跌落在地。 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了?月楚没来得及作细想,便见凶兽扑过来。 嘴角的鲜血娇艳,像大红色的牡丹,夺人心魄。 兽核没取到,如今却要自身难保了。 可真是意外啊,月楚自嘲道。 战便战,她不怕。只是青天白日,她的月光剑法根本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 剑出鞘,日光熠,风拂梢,叶碎尘。 紫光翻转,冲破长剑,直至身前,剑碎流光。 月楚大脑一空,所有的思绪皆在此时被斩断。被暗芒打中,心那边好像空了什么似的,疼得直让月楚跪下。 此时此刻,月楚不得不逃,只要今日能逃得过,她也算是可以活下来了。 可如今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自视心比天高的月楚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危险就在眼前,逃不开,躲不掉,无可奈何。 月楚此刻似乎已经放弃了逃跑,不再有所动作,可待凶兽再次袭击之时,生的信念霸占了她的脑海。 有个声音一直在响。 活! 她要活下去! 她可是月府的大小姐,世人眼中的天才,怎么能够如此狼狈地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月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了,什么也顾不上了,用尽全身力气,就是跑。 一道又一道的划痕在月楚的衣服上显现。 道道红痕,血肉模糊,甚是明显。 风沙沙地吹着,伤口处疼痛作祟,月楚疼得看不清前方,也不知身上又多了多少道划痕。 四肢都有伤,全身都是痛,月楚却还在林间奔跑着。 一直这样跑,她绝对跑不了的。 她,该怎么办才好? 渡楚篇·林间见 “唰唰唰。” 耳畔只有自己被划伤的声音,路的前方朦胧,似乎遥远而漫长。 突然,强光笼罩林间,月楚更加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啊!” 月楚直接跌倒在地上,伤口处火辣辣的疼也无法让她放弃挣扎。 她要活,她要活啊。 周围一片静谧,听不出凶兽在哪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刚刚的强光又是什么?月楚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比凶兽更为恐怖的灵力波动。 月楚回过头去看,就看见凶兽倒在不远处。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眼中是狂喜的泪。 泪眼婆娑时,月楚才注意到在凶兽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通身白衣,他站在青色的林间,格外显眼。月楚刚刚真的是害怕极了,她只想找到凶兽的身影,却不曾看到旁边的人。 拭干眼泪,月楚正想看清楚那人,却感觉那道白色的人影越来越近。 猛地一抬头,便看到一位好看的公子在对着她笑。 月色芙蓉,花国彼岸,公子自少年翩翩世无双,却又一双桃花眼魅惑众生。 所以,是他救了她吗? 有人不慌不忙,从容而来。 有人窘迫当头,闻风听步。 月楚顿时忘了自身的疼痛,所有的血脉皆在此刻偾张。 眼前人凤眸微眯,嘴角噙笑,一把折扇随意而扇。墨发与白衣相称,日光浅浅,格外好看。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如此少年,应当秀色可餐…… 天呐,月楚她都想到了什么?不就是稍微好看了那么一丢丢吗,她怎能因为一张脸而失了心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方才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啊,却都无法与凶兽正面对抗,如今这公子,却是挥一挥衣袖,就把凶兽给解决掉了。 他究竟达到什么境界了?月楚不清楚,但她知道,她在他面前很是渺小。就像是世人在她眼里那般,原来她也能体会到渺小的感觉啊。月楚心中微苦,可也不能说什么。 公子见眼前一身狼狈的姑娘一会儿直直地盯着他看,一会儿又悲伤叹气,却也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 “姑娘,需要在下帮忙吗?” 好听的声音是怎么听都听不够的,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挠月楚的心似的,特别痒。她对上某人的眼睛,想要看个真切。 “姑娘,有事吗?” 月楚只顾着看了,忘记回应,待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 “你……是你救了我吗?”月楚不再看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太过于有吸引力,她怕她再看下去就无法自拔了。此时的月楚,指了指凶兽,自然视线也落在那边。 “算是,又或者不算是。”轻轻的、柔柔的、魅惑的声音钻入月楚的耳朵里,她快要受不住了。可她还是规规矩矩地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月楚听不太懂。 “在下只是恰巧路过,看到凶兽,顺道收拾了它。不曾想,还可以救个姑娘。” 敢情这位公子根本没看到她,只是恰好打了个凶兽。 但毕竟是救了她的,知恩图报,月楚还是懂的。 渡楚篇·林间别 “那便多谢公子相救了,只是我现在这副样子,怕是没办法报答公子了。你说吧,你需要什么回报,只要是我能拿到的东西,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一定会为你办成的。” “姑娘言重了,顺手一救,谈不上报答不报答的。” 顺手一救?好一个顺手一救,她就这么弱吗?还不待月楚想完,又听得公子细语。 “姑娘,你看上去伤势严重,需要我帮忙吗?” “啊?”月楚在听得这句话后,才想起自己身上的伤痕,看着伤口处血肉模糊,月楚有点恶心。 疼痛又蔓延月楚全身。 见月楚皱眉,脸色惨白,那公子便顾不上许多了。 “我帮你吧,你暂且忍一忍。” 不待月楚同意,他就运用自身灵力,徐徐注入月楚体内。 灵力初注入时,全身的伤口都更加疼痛,像是撒了盐一般,辣辣的疼,月楚只得咬牙坚持。 他既然救过她一次,没道理在这时害她吧。 月楚想至此,便也没有多排斥他的帮助了。 汗珠坠落,发丝贴耳。 疼痛缓解,伤口结痂,然后恢复如初。 竟如此神奇?月楚感叹道。 “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啊,我看你年纪轻轻,竟能如此轻易地击倒那头凶兽。想必,至少无相境界了吧。”莫名地,月楚想更多地了解到他。 “无相?在下只是凭心修炼罢了,至于自己什么境界,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境界的啊?月楚还在疑惑中,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这个人了。 “若是姑娘无碍了,在下该告辞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哎。”月楚手不听使唤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愣了一会儿,才红了脸颊道,“公子能否告知姓名、住址,今后我一定会有所回报的。” 公子看着眼前的姑娘略受委屈的模样,到底是有些不舍的。 “不必了,姑娘无碍便是对在下最好的报答。” 说完,公子施礼后,离去。 所以,他姓何名何?看着他越走越远,即将离开她的视线,月楚的心里越来越空荡。 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竟朝着白衣公子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我叫月楚。” 月楚想,既然她不知道他的名字,那至少让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吧。 直到公子完全消失在月楚的视野中,有声音从远处传来,那般熟悉与悦耳。 “君无渡,我的名字。” 碧云无渡碧天沉,君心似侬心。 思及此,红霞再次染上月楚的脸颊。月楚笑里带羞,她在想,他们还会再见面吗? 远处断崖,有人正在看着月楚的这个位置,喃喃自语。 “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啊,我若是要整个神州大陆,你又可会帮我做到呢?” 这个白衣少年,不是君无渡还能是谁呢? 此时,君无渡手中折扇由白变黑。 死去凶兽的体内有一丝灵力慢慢地回归原位,正是这把折扇。 君无渡若无其事地扇着扇子,大约看了一会儿后觉得没意思,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渡楚篇·凛冬至 滕夏1098年冬,良温已逝。 北风吹得正紧,月楚躺在床上,视线朦胧,纵使屋内有炉火,她也好冷。 君无渡骗她了,从一开始就在骗她。 林间初见,凶兽为局,她从那时起便陷入他的陷阱里却不自知。 比武招亲,晚间私奔,他们走了好多地方,也见了许多人。 他们去过北海穷桑,那里荒海芒崖,众星垂落,遇穷奇,联手对敌。 他们去过千乘之城,那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手拈簪,互诉衷肠。 他们去过南蛮九岭,那里穷山恶水,白昼如焚,百里荒,同种桔梗。 他们去过燕山雪地,那里风飘雪落,银装素裹,洞中眠,良辰美景。 …… 后来才知,他是邪族之人,为的就是获取她的信任,盗取月府的星辰钥。 半年光阴,一转眼间,在时光的罅隙中,化为乌有。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月楚倒是分辨不清了。 她倒是想要大哭一场,奈何昨夜西楼冷,痛哭半思量,泪竟是尽了。 月楚愣愣地躺着,眼神里没有半丝神采。 君无渡,他怎可如此待她?如此欺骗她的感情? 骗便骗了,可他凭什么骗走之后,毫无珍惜之心,便随地践踏。 想她天之骄女,世间多少男子不如她,如今十六岁便已达到多少人至死都不能达到的境界。 就算他是邪族之人,就算她是月府的大小姐,他们是敌人,可他为什么要欺骗她的感情呢? 就因为人世间的感情,在他们邪族那里不值一提吗?所以才加以利用,让她彻底成为他们的工具。 天知道月楚一开始知道君无渡的身份时,五雷轰顶的感觉。 她是大夏的子民,作为修炼中的佼佼者,不提月府,她便有责任去守护这天下。 如今,她差点把神州大陆陷入危难之中了呢? 月楚,你自诩聪慧,无人能敌,可偏偏被邪族之人骗得团团转,这难道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呵。 月楚哭不出来,然后就在笑,笑到喉咙酸涩,不分西东。 “咳咳咳……” 然后,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全身再没有力气,就是有心坐起来也坐不起来了。谁也不敢相信,月楚竟然病倒了。 这病来势汹汹,各种灵丹妙药都试过了,月楚却也没有半分起色。 她终日昏沉不醒,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活在自己的梦中。她梦到天下安澜,人族、妖族、邪族共存于神州大陆,梦到她与君无渡一起,重游昔日好风光。 那是一场美梦,那是月楚心中最期盼的景象,她不愿醒来。 走出月府的大夫只道是心病难医,无奈叹气。 冬日总该是冷的,而今年却格外的冷,南方沼泽之地竟也下起了大雪,冰封十里。 君无渡被关在幽冷的房间内,暗无天日。 邪魅的眸子里黯淡无光,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 他是头一次违背了他大哥的话,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君无渡握紧了双手,终是又松下了。 生在邪族,死亦邪族。 她,一定,一定很恨他吧…… 渡楚篇·初月楼 一个月的时间,说不上太长,也说不上太短。君无渡倒是被放出来了,不管君无期的召见,竟直往北方而去。 冬天,北方更冷。 君无渡顾不上许多了,他在想着,他的那个姑娘现在过得可好? 刚到惠然,他便听到月楚病重的消息,她竟在一个月前病倒了。如今,竟是躺在床上一个月未醒了。 君无渡的心一紧,直奔月府而去。到了她住的初月楼,看到许多人把守,他又在迟疑他是否应该进去了。 她为何而病?君无渡心中有了猜测,却不敢笃定。对于月楚,她便是他生命中的变故,他已经有太多的不确定了。 君无渡远远地看着,初月楼有婢女出来,端着一碗满满的汤药,摇头叹气,再离开。 他的心更难受了,她现在是不是特别不好? 也是,月楚都一月未醒,情况能好到哪里去? 君无渡的心底有两种声音在争吵不休。 君无渡,这不关你的事,你可以走了。而且,她如果现在醒来的话,一定不想看见你。 君无渡,不可以,你一定要去看她一眼,只有看着她好了,你才能安心离开,难道不是吗?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君无渡不做挣扎,当着不动的仆人的面,直接进入初月楼。 床上的人儿,脸惨白得不像话,竟毫无血色。 君无渡的眼眸染上了丝丝泪意,他轻轻摩挲着月楚的脸颊,竟冰冷得不像话。 要不是月楚有细微的呼吸,君无渡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死了?她怎么可以死呢? 他绝对无法承受得住月楚死的事情。 君无渡以灵入体探查,竟发现她的神识被锁在识海中,她把自己锁住,是不愿意醒来吗? 君无渡震惊,眼中复杂,她是在逃避他吗? 竟连见却也不愿见了。 君无渡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疼得厉害。他紧紧握住月楚的手,不想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要让她醒过来。若是继续让她自己锁住自己的神识于识海的话,只怕再过一段时间,她是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想完,君无渡便往月楚的识海里注入灵力,想要慢慢让她放下对自己的束缚。 楚楚,我回来了,回来向你请罪。 他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月府的,尽管这里是她的家。 他也不该说那般无情的话,什么解释都没有便转身离开。 君无渡记得,他们第二次见面时,她说他“眼眸清澈”:“我看到你的眼睛,就可以看到你有一颗澄明的心。” 君无渡回了一句:“什么事物皆不可看外表的,你看我眼眸清澈,可我却觉得我是个浑人。” 月楚自然反驳了他:“怎会?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君无渡当时沉默不语,此时的他呢喃出声:“楚楚,我是这世上最坏的人了,你可曾后悔与我相遇?” 外面的雪花依旧保持着从天而降的形态,不飞舞,不落地,只定格在空中,见证着一段奇迹。 …… 不知不觉冬已过,月楚已醒,她对着镜子,竟泪流满面:“阿渡,你是不是来过?” 渡楚篇·两人约 月楚依旧还是那个月楚,修行之事,她并没有落下。她经常早起晚眠,甚至不眠不休,如今除了修炼便还是修炼,无情无欲。 月景潮该是高兴的,毕竟月楚终于醒来。可看她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每天竟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这让月景潮感到深深的不安。 初月楼,又是凉夜。 多少次孤身一人,躺在冰冷的床上,明明春已至,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她怀念当初在燕山雪地时某人身上的温暖,让她的心也一下子跳跃起来,就像冬日的火把,明明周遭寒冷,烈火却燃得热烈。 他来过。 他来过吗? 可笑,月楚,你竟还幻想着他来过。他都是在利用你,然后抛弃你,你还在想什么呢? 你们是敌人,你没有杀你就算好的了,难道你还想享受着他的温柔,与敌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吗? 翻来覆去,终是无眠。那个美梦,终不会成真的。 人妖可以共存,那么为什么人邪不可以共存呢? 为什么要为敌,做朋友不好吗? 很多的念头都从月楚的脑子里跳出来,都是无解的难题。 不再去想,挨着寒冷而放空自己。 等天明,又是新的一天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月楚睡着了,有人停于她的床前。待那人靠近她时,她细细地唤了一声“阿渡”。 …… 醒来时,便是刺眼的日光。视线模糊中,月楚看到一道身影,好似她的阿渡。 她这是做梦了吧,重新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居然还是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月楚猛然清醒过来。 “阿渡?”月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那人转身,走到她的面前,正是君无渡。 他怎么会在这里?月楚震惊,不行,他怎么能出现在惠然,他会有危险的。 “楚楚,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依是温声细语,依是当初白衣少年。 月楚差点就沉沦于他温柔似水的眸中,她反应过来,他是骗了她的,他就是一个偷心贼。 “君无渡,你来干什么?我过得好不好,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楚楚,你是我认定的女人,怎么没有关系了啊。” “你还在骗我。” “放心,不会再骗你了。” “你这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君无渡,你快走吧,这里可是……” “这里不是月府。” 月楚这才细细打量四周,竟真不是初月楼,那这是哪里? “这里是客栈,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月府多是不便,这才将你带了出来。” “你……君无渡,你这是干什么?我是不会再被你利用了,你放我回去吧。” “楚楚,听话一些,好不好?” 君无渡眼眸中带了些无奈,深情地看向月楚,月楚避开目光。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会再被骗了。” “可你还在欺骗着你的内心,楚楚,你心里依旧有我,难道不是吗?” 君无渡一下子点破月楚的心声,某人泪已决堤。 似是哭了许久,哭泣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楚楚,我们一起走吧。待我做完一些事情,我们就找一个地方好好生活,好不好?” “怎么可能?你又在骗我吗?”月楚愕然地看着君无渡。 “都说了,我不会再骗你了。楚楚,我是真的喜欢你,相信我,好不好?”君无渡顺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终是带了些疼惜与不舍,“等我。” 渡楚篇·偌清灭 君无渡走出客栈,耳畔响起了他与大哥的对话。 “无渡,近来你倒是仁慈了许多啊。我记得从前,人族、妖族、神族之人,皆有在你手中惨死者。如今,倒是不染血腥了,当真是少见啊。” “大哥,我只是觉得他们有些人不该死,因而……” “不该死。什么不该死?他们都该死。凡是与我族为敌者,他们无不该死!无渡,我让你去接近月楚,是为了我们的大计,而不是让你因为她而改变了你心中的意志!” “大哥,我从未忘记过我族意志、我族荣耀,可杀人与这些都无关啊。” “无关?谁告诉你的?那女人吗?红颜祸水,她早就该死了!” “大哥!”君无渡不可置信地看着君无期,他竟要杀了楚楚。 “怎么?听到她要死,你就不行了吗?只是一个女人罢了,等我们侵占神州大陆,你要多少女人那便有多少女人,何谈一个月楚?” “大哥,她于我而言不一样的,她真的不能死,求大哥……” “够了,你就这么喜欢一个人族的女子吗?” “是。”君无渡的语气充满了坚定。 “好,既然如此,无渡,只要你再为我完成最后一件事情,我就放你离开,不再干涉你与她之间的事情,如何?” “什么事情?” “屠尽神族偌清部落。” 君无渡看了一眼客栈,不再逗留,迅速离开。 楚楚,原谅我又要杀人了,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必须如此…… 离开神州大陆,君无渡直往青州而去。 初到青州偌清部落,君无渡伪装成身受重伤之人,被好心的族人带进他们的居住地,成功避开防护罩。 接下来,便是血雨腥风,世上再无偌清。 君无渡已经杀红了眼,他慢慢地向活着的人们走近,背后是数不清的尸体,堆积成山,血流成河。 “尔等卑贱之人,还不快把你们的命奉上!” “君无渡,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骗我们,我要和你拼了!”偌清部落的族长看着他的族人一个个地死去,怒火中烧,早就想冲上去将君无渡碎尸万段了。 “区区手下败将,还想和我拼命,当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偌清部落的族长还未碰到君无渡,便紫光缠绕,惨叫着倒下。 “就这么点实力,还想和我拼命,你又有什么资格啊?哈哈哈,还不是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坏人!恶人!我要杀了你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远处的族人们奋起反抗,血染红了他们的脸,让他们不顾一切,奋勇向前。 君无渡只是手指微动。 “啊!”那些人还未碰到,竟无一幸存。 “呵,坏人?我可从未说过我是好人啊,你们只不过是一厢情愿地以为我是好人罢了,又怪得了谁呢?” 君无渡从未说过他是好人,对他们如此,对月楚也是如此。 看着血泊中的人,君无渡的眼中没有一丝的同情。 他轻轻用扇子拍了拍染血了的白色衣袖,白色的折扇瞬间变得漆黑,宛如浓重的夜色。 君无渡嘴角的笑容逐渐放大,甚是残忍,他的任务终于算是完成了。 “呵,果真是愚昧的种族啊,如此不堪一击。若不是防护罩,早该灭族了吧。” 继而,君无渡又眯着眼,把玩着黑色的折扇,微微在身前扇动:“天气微热,扇风正好。” 渡楚篇·不归路 一身血腥,君无渡就这样回归邪族复命。 他已经不想再等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然后去找月楚…… 只是君无期并没有让他离开。 “大哥,你说过只要我能屠尽偌清,就可让我自由……”君无渡此时正跪在地面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君无期,大哥怎能说反悔就反悔呢? “我是说过,可说过又能怎样?我们是邪族,邪族说话又怎能相信呢?无渡,你在外面久了,竟然连自己是邪族都忘了。” “我没有忘记自己是邪族,可大哥不该……不该骗我。” “骗你?那又怎样?难道你没有骗过人吗?难道你没有骗过那个女人吗?” 君无渡骤然睁大双眼,心瞬间下沉。是啊,他也骗过楚楚,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规定不能骗人。 “无渡,你看你,你不也是骗过人吗?” “可我今后,不会再骗人。”君无渡还是倔强地顶了一句嘴。 “怎么,难不成你想为了一个女人而背叛邪族吗?我若不这么说,你又怎会去帮我灭了偌清呢?” “大哥!” “无渡,你不该仁慈的。我们邪族的人生来就是残忍的,你看看你去屠杀偌清部落时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你。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的。来人,带上来!” 带上来?大哥要带谁上来?君无渡在心里一再否定那个答案,转头便看到了那个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儿。 君无渡看着月楚被人绑了上来,她眼里的无助与绝望显而易见。 “楚楚!”君无渡双手颤抖,他终是护不了她。 “你留下来,我就放她一条活路,如何?” 当初君无期提起“屠尽偌清,放他离开”时,君无渡欣然而应,不带一丝犹豫。从那时开始,君无期就知道君无渡是存了离开的心思的。他怎么可能放君无渡离开呢?邪族之人没有了意志,没有了战意,那又该是怎样天大的笑话啊。 “大哥!你!” “她的生与死,我想,你还是会选择的。” “啊!”熟悉的声音在君无渡的耳畔响起。 刹那间,月楚的身体都好像要被撕裂般,血水汗水融为一体,惨不忍睹。 “楚楚……楚楚……” 她重病初愈,怎能承受得住如此折磨? 都是他不好,是他没有能力,是他动了想要与她双宿双飞的念头,才会…… 他不该把她也牵扯进来的,君无渡捏紧了双拳,竟有血液流出。 楚楚的痛,他却无能为力。 “啊!”又是一声惨叫。 “我留下!我留下!请大哥放了楚楚。”君无渡终是妥协了。 “说你要忠诚于邪族,永不离开!向我族最伟大的神起誓!” 永不离开吗? 君无渡看向月楚所在位置,终是犹豫了。 “说!”伴随着君无期的这一个字的是月楚不断的惨叫。 “我,君无渡……在此向最伟大的神……起誓,从今永不离开邪族,永远为我族效忠,如有违背,天诛地灭!”君无渡无力地起完了誓,他知道,他与楚楚再无可能了。 苦涩与疼痛在心间弥散开,君无渡就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般,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大哥,放了她吧……” “好啊,那就放了她!”君无期满意地看了看君无渡,随后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巨大的漆黑的漩涡向月楚袭去。 “楚楚!”君无渡想也不想,就挡在她的身前。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落,跌落在月楚的旁边。模糊中,她依能认出那人是君无渡。 “阿渡……” 听到月楚细微的声音,君无渡含着笑看向她,手慢慢向她伸过去。 “楚楚,只要你安好,我什么都可以承受。” 触碰到月楚,君无渡终是安心了。 “楚楚,我早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来时有你,去时无光。” 黑暗,手落。 溪云初起日沉阁 第四批次,十九人晋级。 第五批次,二十人晋级。 第六批次,十七人晋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场下的人越发疲倦,因为上场的人中都没有什么亮点。 “天呐,这也太无聊了吧,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你不想看可以先走啊,又没人让你留下来。” “去去去,我自然是在等唐小姐的出场。能目睹唐小姐之芳容,我此生真是死而无憾啊!” “唐小姐?莫不是唐若嫣小姐?” “你这不废话,除了她还能有谁,也不知唐小姐来了没有?” “喏,看到远处的那顶轿子了吗?那边就是唐家的轿子,里面坐着的应该就是唐小姐了。” “唐家的轿子啊?还真是,怎么今天唐家没有多派几个人过来,我都没有注意到。” 已经是第七批次了。 “……” “唐若嫣。” “……” “啊啊啊,终于轮到唐小姐了。”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激动极了,一身热血,满腔上涌。 有婢女拉开轿子的帘幕,纤纤玉手从里面探出,然后是一张含笑绝美的脸,倾国倾城大抵就是如此了。 众人屏住呼吸,待看到那张脸时,直直感叹。 唐若嫣从轿中下来,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她对自己的美一向都是很自信的。 那么风易枨呢?他也在看着她吗? 唐若嫣在人群中寻找着那道身影,一道道炙热的目光中,都不见他的。 唐若嫣心里有些酸酸的,待到场上比赛,马上要闭眼的时候,她才看到了风易枨。 唐若嫣的心跳在加快,只因他在这里。 风易枨看着场上,眸光闪动,星光四溢。 他是在看她吗?唐若嫣快要不能呼吸了,在闭眼瞬间心里默念了一声“易枨哥哥”。 比赛进行中,总是不得安静。 “唐小姐可真是仙女下凡啊,我这辈子就没有见过其他更好看的女子了!” “啧啧啧,谁能娶到她,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了。” “不过,看你这模样。咦,肯定不是你,别做梦了。”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看你油头满面的,唐小姐也一定不会看上你。” “哼,什么白下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嘛。”风忘霜的视线在陆溱知和唐若嫣的身上来来回回切换。他紧盯着陆溱知的脸,似要把那面纱看透,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不禁舔了舔唇,“美极了。”那是一种在看着猎物一般的目光。 此时,陆溱知的心并不在比赛上。她还是没有感觉到那边的波动。 那个人,他不会来了吗? 可是她明明就有预感,过不了多久,绝云剑就会迎来它的主人。 她不能再等了啊,她需要变得强大。只有她强大了,日后待那些人寻来时,她才能够全身而退。 那个人,为什么还是没有出现呢?微皱的细眉,让下面的风易枨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风起,香尽。毫无疑问,唐若嫣晋级了。 接下来便就是第八批次。 “……” “风规寒。” “风落寻。” “……” “风忘霜。” “……” 一下子有三个风府的人,台下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下可好,有好戏看了。你们说,谁会是第一个解开法术限制的人呢?” “自然是风大少爷了,这有什么好猜的?” “这你如何确定?” “当然是因为大少爷修为等级最高了。” “但是这比赛可不是单单看谁修为等级高的,等级越高者,这比赛也就越难。如果要是看等级高低的话,那还比什么啊?” “那你说,这一批次中,谁第一个晋级?” “我猜是风二少爷。” “那我猜是风二小姐。” “你们懂什么啊,要我说……” …… “大哥,到我们了。” “嗯。正常发挥便好,直视自己的内心,内心有多强大,法术限制就会有多弱小。” 风规寒和风落寻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便上场了。 此时的风忘霜也准备上场了。 只是上场时,路过某处,偶然瞥见一人,风忘霜瞳孔猛然放大。 风易枨!他不是死了吗? 他亲手打死了他,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就已经死了啊…… “小杂碎”,风忘霜暗骂道,待他比完赛,他一定会让风易枨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两人目光之间交转,电光火石,竟在此刻一刹那。 场上的人已坐定,比赛开始。 场下,风易枨手心微冒汗,这都已经第八批了,还剩最后一个批次。 他应该是报名成功的吧。 风易枨一出生,便定下了他庶子身份的事实。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他必须要强大起来,在神州大陆上,唯有强者才会有话语权,才不会被人欺。 后来外出,偶入漩涡,初到溪云,遇见了一位叫做“云不当”的老爷爷。云不当告诉他人族很难突破周天境界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当然,让他不得不在意的是“只要你可以在天选中留到最后,就算是通过了我给你的考验,到那时,你就是我日沉阁的弟子了”这句话。 日沉阁,无论你修不修炼,无论你男女老少,都该知晓的一个名字。那是一个高深莫测的门派,那是一个世人都想进去的地方。 “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你觉得呢?每一个强者,都应该知道弱者的无奈。” “可你为什么没有晋入不朽境界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晋入不朽呢?” “通神榜上又没有你的名字。” “通神榜上没有,不代表我真的没有啊。” …… 若一时之弱,可换未来之强,风易枨不介意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强者才会有更多的选择权,不是吗? 想要晋入不朽,想要成神,想要站到普通人够不到的高度,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什么,不是吗? 是,所以风易枨选择了在知命境界上的漫长旅途。 前不久他还是知命九阶,不是吗? 如今总算是踏出了第一步了,接下来他要参加选拔赛并晋级,再去盛京参加天选。 红烛晃晃梦珠帘(1) 如若精神力越强,那么就越难通过,加上风易枨现在的灵力和精神力相差太大,他的心里很没底。 突然场上有光柱直通苍穹,光柱里面的人正是风规寒。 “这光柱究竟是什么啊?” “这,这莫非就是星象,是只有达到了化清境界才会出现的。” “化清境界?难道风大少爷已经达到了化清境界了?” “那还用说,星象怎会有假?” 化清境界,心境圆满,御风飞行,神游太虚。 从化清境界开始,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星象,通过星象可瞬间提升自己的灵力,当然最多只能提升一阶。 光柱的出现,让里面的人显得格外的神圣,宛如谪仙。 风规寒睁眼,法术限制已被解开。拿到属于自己的晋级牌后,见温修人对他点了点头,风规寒似是松了一口气。 连陆溱知都点了点头。 化清一阶,倒是不错,可惜不是那个人。 陆溱知似是有些头疼,用手轻按额头,眼里有了些迷茫。不再想,索性闭上了眼睛。 第八批次,有了风规寒的星象,其他人就显得很平常了。 第二个解开法术限制的人是风落寻,那时香还剩一半。 风忘霜是第五个睁眼的人。他对自己今日的表现很不满意,居然在识海内看到了风易枨,害得他内心急躁。还好,他晋级了。 完成了自己的比赛,风忘霜拿到晋级牌后,瞥了一眼陆溱知,直下场。他特意在路过风易枨时显摆了一下自己的牌子,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谁知风易枨根本就没有看他。 风易枨此刻正想着,他该如何应对这法术限制呢? 日光刺眼,最后一批次了。 “……” “风易枨。” 听到“风易枨”的名字,众人瞬间沉默,又在一瞬间人群中发出巨大的嘲笑声。 “风易枨?不会就是那个知命九阶的风举言吧,他来干什么?” “毕竟是天选的选拔赛,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两次机会呢,自然是要出来见见世面,然后看自己是怎么差劲的吧。哈哈哈!” “啧啧啧,居然连一个废物都出来比赛了,早知道我也报名了啊,可惜没有那个勇气啊。” “话说,风易枨他人呢?不会不敢出来了吧,有胆子报名没胆子比赛啊。” “不过,他也真是厉害啊,至少有一点我比不上他。” 听到有人这么说,众人起哄。 “是什么啊?是什么啊?” “自取其辱。” “哈哈哈!”又是一阵嘲笑。 场下无一例外的冷嘲热讽,风易枨自然是听见了,脸上却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似是习惯了吧。 他淡定地走出人群,不在意他人的嘲讽。走上场的那条路,仿佛就是通往明天的道路,那样光明。 可他不知道光明之后是什么? 山峰?悬崖? 其实山峰与悬崖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站在山脚即为峰,站在山上即为崖。 想到此,风易枨更加地坚定了自己的步伐。 “大哥,易枨他怎么会来?”人群中的风落寻满脸忧色。 “不知道。” “你说,他不会有事吧。” “我们看着些就好。” “嗯。” 远处的轿子内,唐若嫣正探出脑袋,她总是会远远地看上他几眼。 少年的背影与她记忆深处的那道身影重合,唐若嫣微扯嘴角,露出一个看似好看的笑。 苦涩心中来,他为什么都不能看看她呢? 整个白下的人都知道她,来人无论是谁,见到她无一不是惊艳之色。 可是他呢?他从未看过她一眼。 明明她都故意让大部分百姓知道她喜欢他了,明明她已经放下姿态,不在意他是不是废物,不在意世人的看法。 为什么,就不能看看她呢? 唐若嫣看着风易枨走上场,离她越来越远,就好像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她似乎走不到他的心里呢。 “小姐。”婢女轻声提醒道。 “罢了,回去吧。”唐若嫣终是叹了口气。 “是。” 轿子摇摇晃晃,终是离开了,人们的注意点大都在风易枨那里,很少有人注意到唐若嫣。 风掀帘幕,粉黛朱颜。 此时,风易枨已在场上准备好了,闭眼后,一片黑暗。 识海外,尽是由法术化作的细线包裹缠绕,只要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解开,便算晋级。 定下心来,灵力上涌,从识海中心位置向细线发起攻击。 “砰砰。”灵力被打回。 风易枨尝试操控着更强大的灵力去攻击,却不料那细线将灵力反弹回来。 此时,他只能使用自照三阶的灵力,看上去这样的攻击没有一点的用处。 强攻不可,那该如何是好呢? 或许是因为风易枨的精神力太强了吧,现在的灵力根本无法冲破法术限制。 如果风易枨此时的灵力可以达到不朽五阶的话,那还有聚集全部灵力给予一击的资本。 由于一般人的灵力和精神力在差不多的阶级上,所以只要灵力再强悍一些,灵力与精神力运用得好一些的话,在两炷香的时间内,换做是任意一个人都是可以的。 所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是有难度的,况且是他这种灵力与精神力相差太大的人,真是古今第一人了吧。 方才风易枨在场下的时候,就在思考,可是没有什么头绪。 对了,不朽境界,合而为一,洞察虚空,不生不灭。若是能将灵力与精神力合而为一,又会如何呢? 合而为一,合而为一…… 时间流逝,香只剩下最后一小段了。 “看,风易枨还是没能解开呢?”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嘛,我们看个热闹就好了。” “要是我啊,我就不上去丢这个人。” “无论他上不上去,白下谁不知风易枨这个人啊,已经丢人丢到整个白下了,还怕什么丢人啊。” “就是啊,哈哈哈。” “啧啧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废物长得还不错,难怪会勾了某人的魂儿啊。”有人在惋惜感叹。 “呸呸呸,什么勾魂儿呢,唐小姐是不会真的看上他的。”有人在愤怒反驳。 …… 众人说话间,香即将燃尽。 汗从风易枨的额头上掉落,识海中,灵力与精神力即将融合。 就快了,就快了…… 就在即将融合的瞬间,细线掉落,化作粉末,然后消失不见。 终于成功了吗? 风易枨还来不及高兴,识海中猛然一亮,有什么东西在风易枨的脑海中放映着。 红烛晃晃,花散珠帘。 …… 红烛晃晃梦珠帘(2) 恍惚间,画面一变,风易枨好像来到了大厅。 红绸喜字,筵席满庭,庆乐笑声。 这是哪家在办喜事吗?待看到上方坐着的人时,风易枨却无法淡定了。上座坐着的正是风云更,再看一看四周环境,这大厅可不就是风府的大厅吗?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要成亲了? 风易枨再一看,旁边坐着的是风容与和书小娴,那么就是风规寒要成亲了吧。也是,风规寒与月安澜成亲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如今自己怎么会看到这些画面,他得赶紧醒来才是。要不然,他就无法通过第一阶段的选拔了。 风易枨正欲从这些画面中走出来,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大厅内站着的风规寒与风落寻。 风规寒?他不是新郎吗? 不是他要成亲吗?他怎么还站在那边呢? 风易枨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只是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总不能是他自己吧?这样的场面,又怎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呢? 连风云更都笑容满面地坐在那里,所有人都真诚地微笑祝贺着,这又怎么会是对他的反应呢? 可那个想法还是牢牢地霸占着风易枨的脑海,他就等着看后面的画面,不再去寻找离开的方法了。他很好奇,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噼里啪啦。” 然后是人群嘈杂的声音。 一大堆的人簇拥着中间的两人而来,闹闹哄哄的。 风易枨此刻的心都拧在了一起,不知是何滋味。 那中间的红衣男子,不是他又是谁呢? 是他,成亲! 今生居然有幸可以看到自己成亲,这也是神奇。 风易枨看着那个自己牵着旁边的女子向大厅走来。 满脸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女子的脸被盖头遮住,可身段却是极好的。 那又是哪家的女子,值得他那般开颜。 画面中,有风拂过,卷起半帘红绸,女子的眉眼竟在他眼前展现。 那似水的眸,如画的眉,惊扰了他的半亩心潭。 心“啪”的一下,快速跳动着。竟然是她,他怎么会不认识呢? 从很久很久以前,风易枨就把她放在心上了。 大概是朝思暮想,竟然让自己在此刻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吧。 陆溱知的眉眼,他见过许多次,也描摹过很多次,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可那画面中的眉眼含羞带笑,风易枨却是第一次见到。 现实生活中,即使陆溱知会害羞,却不似画面中那般娇羞。那是一个女子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时,才会露出的表情吧。 如今,她嫁给了她喜欢的人? 风易枨有些震惊,可脑海里似乎又没有其他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风卷半帘纱,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仿佛就和小时候他们初见时一样,却又有不同之处。 画面里的人都笑着,整体色调都十分的喜庆。 “有客人来了。”就在这时,有人通报道。 大门外有人携礼而来,散发飘逸,宝玉垂衣,却不知是哪家的世家公子。 风易枨并不认识那人,连见都是未见过的。可要是说哪里熟悉的话,那人的眼睛,却是像极了陆溱知的。 走进大厅内,那人对着上头的人鞠躬行礼,恭敬道:“见过风老前辈,晚辈今日前来,是来给溱知送嫁妆的。” “送嫁妆?你是?”风云更也只是与燕有山交好,并不识得此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溱知扯下了红盖头,稍施粉黛的脸比之前艳丽了许多,露出容颜的那一刹那,大厅内外的人皆倒吸一口气,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这般的绝色了。 风易枨见陆溱知扯下她的盖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抚。 “晚辈燕祁望,是溱知的堂哥,受家中长辈之托前来贺喜,今后溱知就麻烦各位了。” “都是一家人,谈不上什么麻烦的。呵呵呵,坐吧。” 燕祁望笑笑,他向陆溱知走近,低声道:“爷爷不方便来,他是祝福你的。喏,你的嫁妆。” 燕祁望手中的一个小盒子在日光的照射下颇有光泽。 漆黑的外表,却如黑夜那般有着致命的吸引。 那是由八星灼石所打造而来的盒子,这里的人们应该只在书中见过,毕竟八星灼石在神州大陆只是个传说中的东西罢了。 里面的东西,想必比八星灼石还要珍贵吧。 场上只有几人认出了盒子的材质,却也不好让别人打开盒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稀世珍宝。 有人头伸得老长,就想一探究竟那嫁妆为何物。 陆溱知接过那盒子,却没有打开它。只因她一开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他还好吗?” “只要你好好的,爷爷就很好。” “嗯。”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陆溱知怎么也止不住。 “今日你是新娘子,不该哭的。” “堂哥,我知道的。” “掀红盖头于理不合,快盖上吧,堂哥也希望你过得幸福。” 红色的盖头,重新遮挡住了陆溱知的容颜。一块红布,隔绝了陆溱知与外界,可她心中却是欣喜的,爷爷是对她很重要的人,至少她的亲人给她送上祝福了吧。 风易枨与燕祁望对视了一眼,男人之间,有些话不必多说,便了然于心了。 燕祁望安静落座。 …… 一拜天地,天现红霞,膝盖落地。 二拜高堂,微微伏身,共结连理。 夫妻对拜,红衣新绣,白首齐眉。 …… 大厅外,树上的鸟儿也成双成对的,“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在祝福着这对新人。 月上梢头,银星点点,红烛晃晃,轻纱起舞,对影成一人,一响直至天明。 一夜之间,芳华绽放,落英夺目,散了珠帘…… 画面那么美好,可是却不是真的…… 他怎么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呢? 画面外的风易枨看着那些画面,明明不是真实发生的,他的内心不仅并不排斥,反而觉得那是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是魔怔了吧。 待他想要看接下来的画面时,画面上却有了裂痕。 最后,画面破碎,周围又是一片黑暗。 忘霜欲碾言为尘(1) “哎,最后一批也只有二十个人通过啊,这可太难了,还好我志不在此啊。” “这才第一轮呢,接下来的比赛估计可比这难多了。” “我算了算,正好一百八十人晋级。你们说,接下来会不会是一对一啊?”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的。也不知道谁会和谁对上啊。” “你们看呐,风易枨还没有成功啊。你说他是来干嘛的,让我们嘲笑的吗?” “他要是晋级,我撞空气都能死,你信不信?哈哈哈。”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可以留到最后啊?” “不过,也与我们无关了,就算去了盛京,白下也是无人可以赢到最后的。” “你不要如此扫兴啊,我们白下又怎么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咱白下都没有什么厉害的人了。” “想当年,我们这里也是出过一个大人物的啊。” “那都是万年前了,那可是一个我们人族永远都无法企及的人物啊。” …… 此时的风易枨刚刚才看到破碎的画面,紧接着,眼前又是一片光明,耳边却吵得厉害。 原来是他醒过来了,那刚刚的画面又是什么意思呢? 香灰风卷,正好燃尽。 “时间到!” 随着这一声音,风易枨起身。 场下有人反应过来。 “那个,那个人是不是风……风易枨啊?” “嗯?好像……还真是。” “居然在最后一刻成功了?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我要是有这运气,绝对成神。” “你拉倒吧。” “不过,我挺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作弊?你这说得容易,这么多人看着呢,该如何作弊啊?” “你这就不懂了吧。” “那你说,怎么个搞法?” “嗯,可以……可以……可,反正自有办法就是了。” 场下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各自表达着看法,谁也不认同谁。 “大哥,他居然……”风落寻怔了怔,一脸不可思议,她转头看向风规寒。 风规寒抿着唇,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忘霜此时也在场下,看到风易枨晋级,“呸”了一声:哼,那正好让他在赛场上光明正大地弄死他! 人们前一刻都在因为风易枨晋级而感到惊讶,不一会儿,便有另外一种声音传来。 “估计是灵力和精神力低微,所以法术限制太弱了吧。可能是个阿猫阿狗都能过的那种。” “有道理,法术限制本就随着精神力的强弱而变化。” “我就说嘛,废物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变得厉害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 人们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所不愿相信的事情,而开始寻找自己认为的真相。 不过,无论外人说什么,风易枨都是不会在意的。 此时的陆溱知,还是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东西,她有些失望了。难道那个人没有来参加选拔赛吗? 风吹着轻纱起舞,也吹凉了陆溱知的双手。看来,她还是得好好地想一下,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而风易枨却在看着陆溱知。 画面中含情的眸子与眼前的眼睛重合,可又有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是了,画面中的陆溱知眼里有他,而今他看不到她的眼里有谁。 现在,他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又或者,陆溱知也不知道风易枨的心里装着什么。 由于在最后一刻,风易枨晋级,因而进入第二轮比赛的一共有一百八十一人。若是两人对战的话,必有一人落下。 抽签时间定在一天后…… 回敝河居的路上,风易枨偶遇一人。 他是没有想到,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也会遇上人的。 待看清是谁时,风易枨好像知道对方为什么在这里了。 “风易枨,我们好久不见啊。”对方主动说话了。 “好巧,原来是二堂哥啊。”来人正是风忘霜,就是十几天前打死他的那一个。 风易枨皮笑肉不笑,估计是之前没打死他,如今想把他彻底打死吧,风易枨暗暗地想。可他如今也不是风忘霜可以随意欺负的了。 不过,他还是不要轻易露出他的真正实力为好。反正现在他的修为等级在风忘霜之上,所以风忘霜无法知道他的实力。 “我是专门来等你的呢,恭喜三堂弟晋级啊。” “二堂哥说笑了,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啊,可我感觉你运气一向很好呢,比如,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这应该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吧。” “的确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起死回生,都说起死回生了,当然只有死人才可以做到了。毕竟得先死一回嘛,你说是不是?”风忘霜危险的眼神看过来,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这,我就不清楚了。”风易枨干笑道。 “三堂弟谦虚了,我以为你该清楚得很才对。” 风忘霜靠近风易枨,两人身体贴得很近。 “我不管你之前到底死没死,既然你能活着站在我的面前,那我就可以把你给搞死。” 风忘霜附在风易枨耳边说道,声音虽小却显得十分阴森。 风易枨皱了皱眉头,就算别人都嘲笑他是个废物,可也没有对他有过如此明显的杀意啊。所以,他是在哪里得罪他了吗? “我不理解,二堂哥为何总盼着我死呢?” “大概,是看你不顺眼吧?” 看不顺眼,就可以杀人了吗?看不顺眼,就可以恨他恨到想要杀他的地步了吗? 不对,风易枨总感觉有哪里说不通,他不信风忘霜的这个理由。 “所以,你现在是来杀我的吗?” “当然不是了,既然想要杀你,那便就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的。悄无声息哪有在白下所有人面前杀你来得痛快啊。哈哈哈,你说,是不是?” 风易枨默不作声,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想要他性命的疯子。 “风易枨,我一定会让你容易地化作尘土的,等待着我的大礼吧。” 说完,风忘霜便大笑着离开了。那笑声似乎具有穿透性,穿过荒芜的风,直到晨华轩。 忘霜欲碾言为尘(2) 不想来的事情总是会来的,正如此时此刻。 第二轮比赛发生在十几天前,第三轮比赛发生在几天前,而今天已经是第四阶段的比赛了,让世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风易枨居然还在比赛之列。 说真的,风易枨的运气倒是很好。 在第二轮比赛前的抽签时,抽了空签,正好成为晋级的第九十一人。 然后,在第三轮比赛前的抽签时,又是一个空签,于是顺利晋级。 反正风易枨他啥都没比,就已经到第四阶段的比赛了,那些被淘汰的人心中都冒着一团火。 你说,连一个废物都晋级了,他们却被淘汰了,心里能不窝火吗? 不过,第四阶段的比赛共有四十六人,这就意味着不会有人再抽到空签了。 场下的人们纷纷在想,这下风易枨该淘汰了吧,也不知是被谁淘汰呢? 讲真的,风易枨两次轮空,众人心中都是不满的。大部分人心里都恨不得他可以输得更惨烈一点,这样他们的心里才能平衡。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风易枨的对手就此诞生了,是——风忘霜! 这算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吗?不过,在某些程度上,风易枨也算不得风家人了。 即使有风规寒、风落寻、唐若嫣等人的比赛,人们最期望的自然就是风忘霜和风易枨的比赛了,许多人都怀着看戏的心理,看风易枨如何惨败而归。 不过,回不回得去可没有人知道,毕竟生死在天。虽然一般情况下,对方都不会想要取另一人的性命,但是在赛场上即便是有人死了,活下来的那一方也是不要负任何责任的。 两人进入赛场内,随着锣鼓喧天,对决正式开始! 世人所不知道的是,如今风易枨比风忘霜在修为上还要强上一些。即便如此,风易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赢过风忘霜。他们之前是在树林里交过手的,风忘霜不仅在修为上强,而且他的尘封印也很厉害。 风易枨不敢掉以轻心,在赛场上,大意最要不得了。 比赛开始之前,两人皆弯腰抱拳,以示对对方的尊敬。 几乎就在一瞬间,风忘霜举剑而来,直冲风易枨的胸口。 风易枨一个转身,竟躲了过去。 剑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风易枨的脖子、上身、腰、脚,均与剑有过毫厘之近。 风忘霜见风易枨皆躲了过去,便不再使用剑。他敞开双臂,全身灵力喷涌而出,源源不绝。灵力化作光束,直接打向风易枨。风易枨又是一躲,轻而易举。 就这么简单吗? 见风易枨躲开,风忘霜一点儿都不惊讶,反而嘴角露出了恐怖的笑容:“你真以为可以这么容易就躲开的吗?风易枨,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风忘霜双手不停地挥动着,那打出去的光束突然调转方向,由而为二,由而为多,交织缠绕,却又像是无数条交缠在一起的毒蛇。 强大的灵力波动从风易枨的背后散射,越来越靠近。 风易枨转身,满天光束直冲他而来,他正想避开,却不料那些光束竟改变方向,从他的身侧两边穿过,再交叉。 他,竟被缠住了! 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开来,却不料越挣扎反而越紧,风易枨被紧紧勒住,无法行动。 “啧啧啧,这就不行了啊,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三堂弟现在应该还是知命九阶吧,怎么可能打败得了我呢。”之前嘲笑的语气一转,变得阴森,“你要是愿意跪下来求我,磕几个响头的话,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念在我们堂兄弟一场的份上,还能够饶你不死。” 下跪?磕头? 简直就是做梦! 他,风易枨还没到下跪磕头才能够保全性命的地步好不好。 不再挣扎,风易枨闭上双眼,仔细地感知着风的动向。 虽然不知道风忘霜使的是什么招数,但是越挣扎越紧,越动就越被束缚。 还不如闭上眼睛,发挥出听觉的优势。 “滋啦滋啦。” 是什么东西在他的体表发出声响? 是束缚他的光束吗? 同时,风环绕着那些光束,轻柔缠绕。 风忘霜见风易枨动弹不得,正想给他最后一击。 光球在风忘霜的手上凝聚,愈变愈大,直至超过了人的身体,风忘霜这才停住。他轻身一跃,已高出了赛场许多,然后猛地把光球朝风易枨扔出去。 “你死定了!哈哈哈!” 场下的人都被这场面震惊了,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为风易枨悲哀,反正是料定风易枨非死即残了。 光束的运作规律以及风的行动轨迹,风易枨都已分辨得真切。 从左上环绕半周,行至右下,行东南中指宽,再转下至膝盖处,由此缠绕。 他懂了! 风易枨睁开双眼,顺着光束的运行,以灵力调动风,让风跟随着光束,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无形的风缠绕着光束,光束在一瞬间被粉碎,化作零星几片光屑。 就在光球接近风易枨的那一刹那,风易枨挣脱束缚,身体得到自由,飞速地往外撤退,立于赛场边缘的上方。 幸好,时间还来得及,风易枨逃过一劫。 光球砸地,硝烟散去,却看到风易枨依然立于赛场之上。 “怎么可能?”既然这样都不死,那就没办法了啊。 阴鸷恐怖的笑布满了风忘霜的脸,他只是想让风易枨死罢了。既然他不死,那便就是他逼他的了。 前些天,风忘霜苦练尘封印,如今造诣又高了不少,现在正好试试。 能够死在尘封印下,也算是他的荣幸了吧。 哼! 风忘霜将手臂张开,然后由外而内,聚拢,交叉,聚合。 地面开始动摇,“轰隆隆”地响个不停。 场下的人都有些站不稳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世人不明所以,可风易枨却清楚得很。 尘封印,前不久,他还领教过呢。只是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比上次还要棘手啊。 “哗啦哗啦。” 有什么东西在风忘霜胸前凝聚,然后一个银白色的框子显现,在天穹下放大…… 忘霜欲碾言为尘(3) 那银白色的框子,比上次还要大上许多。其中蕴含着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粗略感知不觉得有,可细细感知之后,那里面却包含着不同寻常的灵力,就好像是什么……阵法一样…… 阵法! 在这一方面,风易枨并没有认真研究过,如若真是阵法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尘封印飞快地向风易枨靠近,“唰”的一下出现在风易枨的面前。强光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看不清赛场上的状况。 众人只听得碰撞的声响,估计是风易枨被尘封印打中了吧。 是个人都该知道,风易枨一定是输了,不仅是输了,而且极有可能是死了。 看到尘封印覆盖住风易枨的全身,风忘霜满意地笑了笑。 终于结束了呢。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灰尘四起,于空气中遨游。 光与尘埃交织,连风忘霜都被遮盖住,人们都等着尘埃散去,好看到最后的结果。 温修人紧盯着尘埃里的状况,他现在似乎有些慌乱。 风易枨不会真死了吧? 应该不可能的,那人说过,只要他们不干涉他的人生,他就可以活成他应有的样子。 毕竟风易枨可是那个人的转世啊。 即便如此,温修人还是满脸忧色,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作为考官,他不得干预比赛,无论赛场里面的人是谁,又无论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只要比赛没有结束,他都不该管。 此时,陆溱知正眼神淡淡地看着此情此景。 风易枨,对陆溱知而言,也算是有较多交集的人了。自照三阶实力的人就这么被自照一阶的给秒杀了,应该不至于吧。 之前他处在知命境界时,不也一样活下来了吗? 既然能平安活到现在,肯定是有本事的,那现在也正好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吧。 如果真死了,那就是她看错了她这个三表哥了。 本以为是个人物,原来是个小卒。 只是,陆溱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办成。再这么下去,怕是到最后选拔赛结束了,她也找不到那个人啊。 真的很烦躁! 正想到此处,陆溱知才发觉坐在她旁边的那些前辈咳嗽起来,看来是被灰尘呛到了。 她假装咳了几下,看到空气中的亮光时,似是想到了什么。 不对,普通的灰尘还不足以做到此。 陆溱知将目光转移到赛场内,那里依旧尘埃满天飞,里面的情况依旧看不清。 不过,以陆溱知的境界与能力,要想看到里面的真实情况,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溱知的眼眸里闪出金色的光,却也只是一瞬间,不谈有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就算是有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太阳光的照射罢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这场比赛的结局。 面纱下,嘴角竟不自觉地翘起一个弧度,连陆溱知本人都没有察觉到。 尘埃散去,众人可以看到赛场上还站着一个人。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毫无疑问,肯定是风忘霜胜了。 不过,想想也知道,又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是站着的呢? “出来了,看,只有一个人是站着的!” “看来是毫无疑问的结果啊。” …… 众人都认为是风忘霜赢了这场比赛。 人群中,一个小娃娃坐在男人的手臂上。 “刚刚那招式好厉害啊,爹爹,我也想学。” “小宝啊,别闹了,那是风府的尘封印,不外传的。”男人耐心回答道。 “那,那我也要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嗯,小宝有决心就好。”男人笑得合不拢嘴,他的小宝终于想着变厉害了。 “至少要比那个早就被打趴下的人厉害。”谁知,小娃娃又补充了一句话,男人没被气死就算不错的了。 额,比知命九阶的人厉害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呢? 应该就是,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就是了。男人很想知道他的宝贝儿子究竟在想什么,想什么也不要想着像风易枨那个废物才好啊。 待尘埃彻底消散,众人的眼睛直盯着赛场内。 “哈哈哈,大家快看呐,风易枨他……”有人嘴快,想嘲笑风易枨,待看到站着的那人的脸时,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站着的人,可不就是风府的那个废物风易枨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风忘霜呢,又去哪里了? “快看呐,风二少爷竟然躺在了赛场外面。” 所以,风易枨赢了?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看到风忘霜使用了尘封印,且威力十分巨大,明明是风易枨处于劣势才对啊。 众人都很好奇,在刚刚的尘埃遮挡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两个当事人,一个昏迷,另一个嘛,便就是本场比赛胜出的人了。场下的人总不可能去问他吧,问你究竟是怎么赢的啊。 这可能吗?而且前一秒,他们还都在嘲笑风易枨,下一秒,他居然赢了。 真是打脸,狠狠地打脸。 “哇,大哥哥好厉害哦,我就知道大哥哥一定会赢的。”只有那位叫做“小宝”的小娃娃拍手叫好。 “爹爹,我长大后也要成为像大哥哥那般厉害的人物。”小宝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月牙儿那样,洋溢着欢乐。 “嗯,小宝怎么说都对。”男人尴尬地笑了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总不能直接揭穿那个获胜的大哥哥的境界只有知命九阶吧。 由于众人的沉默,小宝的声音十分明显。 风易枨听闻此,朝小宝礼貌性地笑了笑。 笑一笑,春风闹,小手一伸,想要抱抱。 小宝坐在他父亲的身上,却努力地摇晃着身子,摊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想要那位大哥哥抱抱他,动作却稍显笨拙,好不可爱。 “小宝,不可。”似是知道了小宝的意图,男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爹爹……”小宝一脸委屈,小嘴翘得老高,泪好像马上就要留下来了似的。 而赛场那边也已经判定风忘霜出局。 “本场比赛,风易枨胜!” 只有二十三人可以晋级第五阶段的比赛。 赢了这场比赛,那么,风易枨离天选的名额就不远了。 抽签沉吟道难胜 由于上次赛场毁坏的缘故,又过了一些日子,今日才抽签分组。 虽然只是抽签而已,可场下依旧人山人海的。 接下来便是第五阶段比赛的抽签了。二十三人参与抽签,这就意味着又有人可以不用比赛就直接晋级了。 想到前两次都是风易枨,场下的人不禁又谈论了起来。 “不会又是风易枨吧,他运气一向很好的。” “运气好到赢了风忘霜,直接晋级了啊。我怎么没有这好运,我要是也这样,是不是连天选都可以胜出了啊。” “别做梦了,世界之大,人才之多,你说赢就赢啊。” “这运气好到我都怀疑是有人从中操作了。” “如果这次还是风易枨轮空的话,我就不得不往其他方面想了。” “你们真觉得他只是运气好吗?连风忘霜都赢了,你们说,他真的只有知命九阶的境界吗?” “说不准,风府根本就不管风易枨,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也许,风易枨现在已经不是废物了呢。” “不过,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看热闹就好了。” 场下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 “叶柊对风易枨!” “……” 抽签结果出来了,这决定了几天后的对决。 “哎?居然不是风易枨轮空?” “看来是运气到头了啊。” “叶柊也算是白下城中的佼佼者了,二十六岁,便已达到自照四阶。” “自照四阶?居然比风忘霜还要厉害。” “那可不是嘛,自照四阶与自照一阶,虽说听上去只相差三阶,但实力可就差太大了。如果让风忘霜和叶柊比的话,我估计就我们说几句话的时间,风忘霜就已经输了。” “啊,这么强的吗?” “至于风易枨么,我估计他之前也是运气好吧。前几天不还有消息说,是因为尘封印不知何故,反过来击中了风忘霜,这才让风易枨赢的吗?” “居然还有这种说法?这么看来是风忘霜使用尘封印还不够熟练,这才让风易枨捡了个便宜。” “可不是嘛。” “不过,遇上叶柊,应该很少有人可以胜过吧。” “啧啧啧,这下风易枨的要输啰。”这语气多少都有些欢愉。 “风易枨输,你很高兴啊?” “难道你不高兴嘛,都说看比赛找乐子,这不,乐子就快出现了吗?” “你这么一说,那倒也是。” “只是可怜了风易枨啊。” “他有什么可怜的,弱者败不是常理吗?是他自不量力,心甘情愿地让我们看一场好戏罢了。” “哈哈哈。” 本来有一些人是对风易枨改观了的。可一听说上场比赛是因为风忘霜的失误,才让风易枨晋级的,这时,他们便一下子又以为风易枨真的只是运气好罢了,废物终究还是废物,他绝不可能一飞冲天。 而本次轮空的正是唐若嫣。 唐若嫣只是易脉五阶的实力,按实力来说,她本不应该晋级到现在。可现在她不仅晋入第五阶段的比赛,还直接拿到了第六阶段比赛的通行证,让人们好不羡慕。 此时的唐若嫣紧紧握住了那支签,她从未想过她可以走这么远,而且风易枨竟也晋级到这里了。 其实,唐若嫣一开始说要来参加选拔赛的时候,也只是抱了一点能够见到他的希望,不想却成真了。 她从未想过风易枨会来参加选拔赛,毕竟风易枨的实力,全白下城的人都是知道的。 唐若嫣原本想着,只要她能够光明正大地出来,也许她会在场下的人群中见到他呢。 却不想今日,他们又能够离得那么近了。 只要能够靠近他,唐若嫣便就是幸福的,之前的她就是太在意世人的看法了。 因为人们对风易枨不好的印象,她的怯懦已经让她错过他好多年了。 如今,风易枨就在她的眼前。 既然如此,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有缘分,所以上天才让他们都留到了现在呢? 阳光洒落在风易枨的脸上,公子如玉,温柔无边。 唐若嫣看得着迷了,待风易枨察觉到时,两人四目相对。唐若嫣瞬间脸红,正想着要不要上去与他交谈时,却见风易枨朝她笑了笑。 唐若嫣的心狂跳着。 “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更有力。 唐若嫣的手与脚怎么也不受自己的控制,任她怎么想上前说句话,双脚也无法向前一步,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 待她手脚能动时,风易枨已经看向了别处。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难道是她不够好看吗? 其他人的目光一触碰到她,就会无法收回,她明明是那般耀眼的存在啊。 不管怎样,既然都站在他面前了,她都该勇敢地迈出那一步。 可是,风易枨会记得她吗? 只要她说出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他会认出她的吧。 那么,她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喊他“举言哥哥”,不不不,现在应该叫“易枨哥哥”才对。 红霞染颊,少女娇羞,尽显脸上,说不出的风情。 而此时的风易枨右手托腮,正在想着下一场的比赛。 叶柊,自照四阶的实力,之前的比赛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得不让人关注到他。 如果他尽他的全力呢,不行,自照三阶的实力怕是远远不够的。 叶柊即使是自照四阶的实力,却能够击败自照五阶的对手。 想要打败他,正常人至少得达到自照六阶吧。 思及此,风易枨神色凝重起来,在比赛正式开始之前,他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万恶深渊夙雾草(1) 昏暗的房,一排又一排的典籍,风易枨从中抽出一本书。 要想彻底可以使用神人四阶的灵力,对于他现在而言,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毕竟灵力已经在他的体内压制得太久了。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可以让身体适应神人四阶的灵力的话,他必须得服下夙雾草。 夙雾草可以加快人对于灵力的适应能力,如果能服下夙雾草的话,那么风易枨就可以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达到神人四阶。 三天后,他就要和叶柊比赛了,如果在比赛前一天可以服下夙雾草的话,那么他就有可能在正式比赛之前使用自照四阶的灵力。自照四阶对自照四阶,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不仅是为了有更大的把握赢过叶柊,而且之后若真的去了盛京,以现在的修炼速度,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找到夙雾草,他势在必行。 只是夙雾草并不好找,据古书记载,夙雾草只生长在万恶渊。 万恶渊么,那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啊! 堆死人,生白骨,寸草不留,荒芜深渊,暗无天日。 而夙雾草最喜万恶渊的阴冷潮湿与误入此处的亡魂。 白下距离万恶渊万里之遥,能不能去到那里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风易枨走出屋子,脚下有了丝丝犹豫。 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去了万恶渊,也许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若是不去的话,面对强劲的对手,他实在是没有把握赢啊。 去吧! 去吧…… 有声音在风易枨的心中呐喊,只有去过了他才不会后悔。 不再迟疑,他快步走了出去。 “遇熙,我要去一趟外面,你来为我驱动空间移动器。” “空间移动器,公子要去哪里?” “万恶渊。”风易枨犹豫了一会儿,良思半刻,嘴中才吐出了三个字。 “那里太过凶险,公子要去那里做什么,属下可以替你去办。”待风易枨说出“万恶渊”三字时,遇熙着实吓了一大跳。 万恶渊可不是什么人进去了就可以出来的地方啊。很多高手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听出来的人说,万恶渊里面常年无光,一眼望去全是森森白骨…… “不必了,人多了反而会引来太多的亡魂,我一个人去就好。”似是怕遇熙担心,他又补充了一句,“实在不行的话,那我就撤。” “可……” “不必多说了,你好生待在这里就是了。” “公子,我可不能让你有事啊,否则……” “这本就是我大考验中的一个小考验,如果我连这都过不了的话,那趁早结束也是好的,我不该连累了你。” 遇熙久久不语,嘴唇微动,可又说不出什么。他知道,公子意已决,怕是无法改变了。 空地上,一个圆球发着光,遇熙双手合拢,有光自手那边发出,圆球的光芒越来越盛,直至风易枨走进光里,只留下了一句话:“替我好好照顾我娘。” 这个圆球便就是空间移动器。遇熙捧着圆球,将它收好。 他就这么看着公子走了吗? 可遇熙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公子一个人去了万恶渊啊,那地方诡异得紧,不过就算是他去的话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有个厉害的人物可以一同去的话,那就好了。 厉害的人物?应该也不会有人愿意去万恶渊吧。 等等,公子去的时候使用了空间移动器,那他怎么回来呢? 三天后的比赛,他自己一个人又如何能够赶得上呢? 遇熙顿时石化当场,却又在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 可是,她会去万恶渊帮助公子吗? 会的吧,遇熙迟疑地咽了咽口水。 毕竟是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女主人的人啊。 万恶渊,死在那里的人并不少,没有足够的实力就进去的话,怕是没有机会再见阳光了。世上能进去又能出来的人很少,毕竟达到周天境界的人就很少。 而她,应该有能力帮助到公子的吧。 只要她愿意,那么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抱着战战兢兢的心情,遇熙已经行至那人的住处了。“晨华轩”三字在日光下格外的耀眼。 遇熙所想到的那个人,正是陆溱知。 走至晨华轩门口,却不见一个人,他直直地愣在门口,不知怎么办才好。 正在犹豫他要不要喊一嗓子或是敲门时,门竟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姑娘,浓眉大眼樱桃嘴,静也春风笑也春风。 “请问,你是哪位?来这里干什么?” 遇熙只见得面前的女子的嘴张张合合,完全恍惚了。 “你愣着干什么?问你做什么的?”梧秋见面前的男子不说话,以为是个傻子,便不想再管他了,索性准备关门。 之前她便感觉门口有人,却不料原来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既然如此,不再理就是了。 “哎,别关门啊,我是来找表小姐的。” 不是傻子?还是来找姑娘的?这就很可疑,毕竟这个人她从未见过。 “你家主子是谁,因何故找我家姑娘?” “我家公子……公子是风易枨……” “风易枨?”这不是…… 梧秋好似想到了什么:“你且等着。”说完,关上了门。 遇熙暗自搓了搓手,刚刚那女子长得可真好看啊。 “姑娘,外面的是风……风三少爷那边的人,应该找姑娘有事情,不知姑娘要不要见?” “风三少爷?”陆溱知显然顿了一下,没有立马反应过来梧秋在说谁,缓了片刻:“三表哥啊?他的人找我?”陆溱知细眉一挑,梧秋并不知道她正在想什么。 “姑娘,要不要我去将他打发了,就说姑娘身体欠安,不便见客。” “噗,你见我哪里欠安了,将人请进来就是了。” 梧秋微微欠身,又开门通知了遇熙一声,让他进来了。 待看到所谓的风易枨的人时,陆溱知才知道是遇熙。 也是?风易枨那里能有几个人啊? “见过表小姐。”见到面前蒙着面纱的女子,想必就是陆溱知了吧。 “你家公子找我有事情?” “不是公子,是我找表小姐有事情。” “你?” 万恶深渊夙雾草(2) 阴沉,死寂,头顶是散不开的云。 两山陡峭,直壁而上,风易枨正行走于两山之间。 这里的确恐怖,看不到半分生机,稍有不慎,便会踩到皑皑白骨。 “咯嘣”的一下,骨头被踩碎。 风易枨不敢大意,此处阴气太重,怕是亡魂最爱聚集的地方,也是夙雾草最有可能的生长环境。默默地掏出一粒药丸,风易枨将它含在口中,一路小心翼翼,也时刻张望着。 夙雾草,究竟在什么地方? 大约走了一段路程,风易枨看到的除了石子和枯骨外,再无其他。 除了风易枨的脚步声,这里也安静得不像话。 突地,远处飘来若有若无的“桀桀”声,悠长而凄切,像是在诉说着孤独与不甘。 风易枨脚步顿住,不再往前,他想要听清楚一些那是什么声音。 “桀桀……” 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有一种可怕的氛围正在形成。 乌云密布,像是要下一场磅礴的大雨,蓄势待发。 “桀桀……” 一种强大的灵力在扩散,并迅速向风易枨靠近。 灵力?万恶渊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呢? 该不会是亡魂吧,可他明明已经服下了掩饰人气味的药丸了啊,怎么会如此迅速地被发现呢? 而且,人死后,灵力回归天地万物,既然为魂,就不可能会有灵力。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风易枨思考的时候,“轰”的一声,电闪雷鸣,震碎山壁上的石头,直直地往地面砸。 闪电来得更为迅速,直击风易枨所站的位置。幸好风易枨躲得快,这才逃过一劫。那被击中的地面立马变得漆黑,浓浓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散来。 “桀桀。” “桀!桀!” 狂风呼啸而来,只是那么一阵子,很快就过去了,风易枨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 抵住了狂风,风易枨理了一下乱了的衣裳,正想抬头一探究竟的时候,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那眼睛里透着诡异的目光。 饶是风易枨心态再好,也是寒毛一竖,直大喊大叫。 “啊……” 那哪里是什么眼睛啊? 分明就是两颗眼珠子,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在阴暗的世界里格外显眼。 而那两颗眼珠子不是在正常人的脸上,而是在一架白骨上,更显恐怖。 明明已经没有了生命,可那眼珠子却一直在盯着风易枨看,仇恨的火焰在那眼珠子里燃烧,狰狞之极。 “桀桀……”四面回声,高高低低,远远近近。 随着眼睛的余光,风易枨发觉周围都有些隐隐约约的红光,心中直喊不妙。 强行稳住自己颤抖的双腿,暂时按下心中的恐惧,风易枨将视线勉强从那白骨上移开,目视周遭。 周围四处,那些长眠于此多年的白骨,无论是完整的还是碎得不成样子的,都浮在了半空中。 不完整的白骨瞬间拼凑在一起,成为了完整的骨架,和那些本就完整的白骨一起,眼睛那处红光耀世。就宛如一颗颗红色的珠子,在昏暗的深渊内,沉沉浮浮。 伴随着“桀桀”的声音,那些白骨竟向风易枨逼近。 渐渐地,越来越多架白骨向风易枨那处靠拢,那红色的眼珠子如此骇人。 怎么会?这些白骨是怎么回事? 明明灵魂早已不在,却依旧能重新整合到一起,就好像被人操纵那般? 被人操纵?还是被亡魂操纵?这点可不好说啊。 听说,万恶渊乃是天下亡魂聚集地,可如今一个亡魂都没有感知到,而这些枯骨却如同死灰复燃般地飘动。 莫不是有亡魂在操纵着这一切,并且正在看着这边的动态。 该死! 明明他已经服下了式息丸,他们又是怎么感知到他的? 明明已经足够小心了啊。 白骨愈来愈近,红光愈来愈亮,将昏暗的世界照得越发清晰。 他该怎么从层层白骨包围中冲出去呢? “桀桀……” 红色的珠子层层围困,从上方看,形成一圈又一圈的链子,逐渐缩小。 夙雾草还没见到,就遇上此番景象,风易枨长吁了一口气,两只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天地大同,万物皆有源,也自有弱点。 风易枨总觉得这些红色的眼珠有说不出的怪异之处,既然已为白骨,肉身腐朽,又何来的眼珠子呢? “轰隆隆,轰隆隆。”雷声响彻苍穹。 “桀桀!桀桀!”四周的白骨都加快了速度,直奔风易枨而去。 风易枨将紧握的双手抬高,过于头顶,由手指交叠处,自上而下,自身四周出现了青色的防护罩。 “砰!砰!砰!” 白骨被挡在了防护罩的外面,似是无法接近到活人,那些白骨更加地疯狂起来,横冲直撞。 “桀桀!” “嗯哼。”强大的撞击力,让风易枨无法抵挡得住,他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此时的晨华轩内,陆溱知正自在地坐着。 “万恶渊啊,不过,我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陆溱知悠闲地看着茶杯中的茶叶在水中起起伏伏,漫不经心地问道。 “表小姐若是不去的话,那公子有可能……有可能回不来了。” “既然他都自己决定要一个人去了,你作为属下,又管那么多干什么呢?再说了,他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也没必要在意,难道不是吗?” “表小姐……我……我只是想,想……” “你想?可我不想!你来这里找我,你家公子可又知道?而我,又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去一个危险的地方呢?” “是遇熙唐突了,还请表小姐忘掉刚刚遇熙所言,全当胡言乱语吧。”遇熙眼里渐渐地染上了失望之色。 “若是公子回不来了,表小姐会难过吗?”遇熙握紧了拳头,正欲走出去却又停下来,似是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 陆溱知依旧看着茶叶在茶杯中的轨迹,不再说什么。 遇熙从陆溱知的沉默中好像得到了答案,径直走出去。 “姑娘,你……” “梧秋,你去送送他吧。”笑意竟在陆溱知的眸子里荡漾。 “啊?”梧秋不解。 “你看着他,别让他去万恶渊送死,那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地方啊。” 梧秋不懂姑娘的意思,却还是照做了。 陆溱知说完时,茶叶正好沉底。 万恶深渊夙雾草(3) 防护罩上出现了裂痕。 “咔嚓……” 裂了一个小口子后,防护罩到处都开始开裂,直到裂痕连接,防护罩彻底破碎。 风易枨被甩开了老远,直跌落在地面上,胸口闷痛。待他抬起上半身,捂住胸口时,嘴里竟吐出一抹鲜红。 白骨像是在庆祝着胜利的狂欢那样,“桀桀”声变得更加刺耳。 要从这么多白骨中脱身,以风易枨如今的状况,实是艰难。 他实在是太大意了,竟只带了式息丸出来,失策。 他该不会就这么死于阴暗幽冷的深渊之下了吧,而且还无人知晓。 可风易枨不甘心。 他从小就因身份而被人看不起,后又因故停留于知命境界受尽嘲笑与冷眼,隐忍十余年,如今所有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了吗? 不,不可以!他要成为强者,成为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风易枨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紧紧攥着。紧握着的拳心处,回旋着气流。风易枨感觉到不可思议,翻手摊开掌心,竟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手臂汇至掌心,形成气流球。 这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白骨扑向自己,近在咫尺,风易枨不再思考,将气流球向白骨扔去。 “砰!” 前方的白骨尽化作粉末,消散天地间。 看到前方有了出路,风易枨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走。 忍住身体上的疼痛,风易枨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直往前方冲。 待他抬起头时,却偶然看到眼前的一株植物。 碧绿而又细又长的叶,五瓣红色的椭圆花瓣,中间花蕊处散发着红光,就像是嵌着一块红宝石。 夙雾草! 风易枨震惊,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夙雾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呢? 现在,只要他轻轻伸手去拿,就可以将夙雾草摘下来了。 红光诱惑,让风易枨的眼神变得痴迷。他顺从自己的心意,慢慢地伸出手…… 快了,就快了,夙雾草就快属于他了。 待接触到夙雾草时,风易枨猛地睁大了双眼,夙雾草竟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那般。 抓空的手一片冰凉,风易枨的心猛然一沉,低头看去,自己的脚下已不是地面了,而是深渊。 毫无疑问,他从空中掉下去,即将跌落谷底。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思索了。明明刚刚立马就可以拿到夙雾草的,可又在一瞬间跌落深渊,这是任谁都反应不过来的。 大喜大悲,不过一刹那,又是多少人可以承受得了的呢? 在害怕的时候,人的本能是会让自己闭上眼睛的。 “啊!”然后肆无忌惮地高声呐喊。 就在即将碰地的时刻,风易枨感觉自己停止了下落,而且手上有了冰凉的触感,他抬头睁眼一看,竟是陆溱知拉住了他的手。 她,怎么会在这里? 平安落地,大难不死。 “溱知表妹,你怎么也在这里啊?”风易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哎,快别说了,我近日总是梦到你,昨天晚上又梦到你了。我梦到你去了万恶渊,还遇到了危险。白日时,总是想到此事,心中不安,这才来看看。谁知,正好看到你……呜呜呜,我差点儿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呢。易枨,幸好你没事。”陆溱知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风易枨满脸错愕,陆溱知什么时候这般感性,这般关心他了啊?他一时半刻,还真的很不习惯,该不会是被他刚刚的情况给吓坏了吧? 其实,他在她心中还是有位置的吧。要不然,她也不会来此地救他。 不过,万恶渊实在是太凶险了,既然她是因他而来,岂不是自己连累了她?风易枨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易枨,你在想什么呢?之前你可曾伤到哪里?你若受伤了,我会心疼的。”陆溱知眼眸中含着泪水,泪汪汪的,好似一眨眼眼泪就要掉下来似的。 风易枨的心都软了下来,他何曾见过这样的陆溱知啊?如此柔弱,如此让人怜惜。 “啊,没,我一切都好。”风易枨可能是过于激动了,说话时竟牵扯到了伤口,“嘶”的疼痛。 “你怎么了?”陆溱知急切地问道,满眼担忧。 “可能是不小心受了点小伤吧,无妨的。” “小伤也是伤啊,也会痛的,怎么可能会没事啊?我帮你治疗伤口。” “不必了,这样也太小题大做了吧。”风易枨依然还是拒绝了。 陆溱知突然扑到了风易枨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身体,小声抽泣着。 她的手软软的,柔若无骨,弄得风易枨的心里痒痒的,一时忘记了疼痛。 “我希望易枨哥可以好好的,不要,不要再受伤了。伤在你身上,痛却在我心中。” 女子的气息就在风易枨鼻尖充斥着,他的双手僵硬地放在空气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许久,风易枨才轻轻抱住了陆溱知,怀中的人宛若珍宝,是他一辈子的唯一。 陆溱知抬起头来,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替你疗伤吧,易枨哥一定不希望我会心疼吧。” “我不会让你心疼的。”风易枨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从风易枨怀中出来,陆溱知脸红得跟个什么似的:“你且先躺下,闭上眼睛。”女儿家的娇羞一下子展露无遗。 “好好好。”风易枨乖乖地躺下,缓缓闭上双眼,放下了全部的防备。 此时,在风易枨看不到的情况下,陆溱知嘴角的笑意充满了诡异的色彩。 万恶深渊夙雾草(4) 暗红色的光芒从陆溱知的手掌心上冒出来,直冲风易枨而去。 那光芒直直地注入到风易枨的胸口处,衣裳泛红。 “嘶拉嘶拉。”有什么东西在撕扯。 “咕噜咕噜。”全身血液滚滚流淌,像火烧那般滚烫。 “啊!” 好疼,比之前还要疼痛。疼痛牵连心脉,只要陆溱知多注入一分,他的疼痛就多一分。 这是怎么回事? 风易枨想睁开眼睛,却怎么努力也睁不开了。 汗水顺着头发滴落到地面上,牙齿将唇都咬破了,嘴里通红一片。 到底怎么回事? 风易枨可以感觉到血液逆流,灵力正在散失,连精神力都快要破碎。 不会的,陆溱知不会害他的。 可是,就算是她要他死,他又能如何呢? 她曾经救过他,就算她要他死,他也是愿意的吧。 不,风易枨,你怎么可以轻易说死呢? 不可以,你不能死,快,睁开眼。 火烧全身,渐渐地,全身麻木,他已感觉不到流动的血液了,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有火烧的刺痛感才让他觉得他还活着。 渐渐地,似乎连火烧的感觉都快消失了。 他这是怎么了? 天堂地狱,尽入他心。 快要在人世间消失了吗?快死了吗?原来连死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无声无息,却又像落叶归根,没入泥土。 就在风易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心底好像有一阵风在盘旋。 “呼呼呼呼。”风卷着火焰,风易枨心间一片清凉,比起火烧的感觉,真是舒服至极。 风将火卷灭,没用多长的时间,心火都被扑灭了。风易枨不再痛苦,他又能感受到四周。有人还在往他胸口处注入什么,可每注入一分,他就感觉到灵力多了一分。 “嗯?怎么还不死?”陆溱知正在疑惑,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啊。 看来他是比一般人要强上一些啊,这么想着,陆溱知加快了注入的速度。 也是在那一瞬间,风易枨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有错愕,有震惊。 陆溱知被吓到了,不小心终止了手头上的事情,两手停顿在空中。 “溱知表妹,我的伤势治疗得如何了?” “啊,你说呢?”陆溱知收回双手,慢慢地站起来,俯视着风易枨。 “我感觉很痛,就像要死了那样。” “哼,没错啊,你就是快要死了啊,可你怎么又醒了呢?”眼中包含着厌恶与憎恨,还有一丝不甘。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差错,为何他还能醒过来呢? “可,可你不是在给我疗伤吗?” “怎么?难不成易枨哥现在还以为我在为你疗伤啊?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我自然是信……溱知表妹的。”现在,风易枨有了一丝不确定,他迟疑道。 “还真是傻啊,亲人都不可信,你又何必相信外人呢?”陆溱知嘴角勾出一股邪魅的笑容,那是之前风易枨从未见过的样子。 “你不是陆溱知,你究竟是谁?”不对,陆溱知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可她长得却和陆溱知一模一样。 “我是谁?你居然问我我是谁,不过你知道我是谁又有什么用呢?毕竟,这世上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只有自己啊,向来都只有自己。你又管那么多干嘛呢?不会有人对你真心的,他们都虚伪,都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抛弃你啊!”眼前的这个陆溱知越说越激动。 “少年,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加入我们吧。只要你死去,就可以摆脱这虚伪的世俗,不用再看到世人丑恶的嘴脸。加入我们,我可以让你有无穷的力量。你看那些白骨不就是很强的吗?我将灵魂注入他们原本的骨架里,这样,他们也就可以拥有我的力量了啊。在万恶渊里,我们就是一家人。外人来此,都会惧怕我们,哈哈哈,这样不是很好吗?所有人都会怕我们,然后都变成白骨啊。哈哈哈,我只是让那些虚伪无情的人都知道,什么才是亲人啊?”却也越说越荒唐。 “你真是个疯子。”风易枨无法接受她的说法,一字一字地从口中挤出来。 “我疯?可笑,你以为世上真会有人以真心待你吗?真会有人关心你吗?别再痴人说梦了,人向来自私,利益至上,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啊?不如化作亡魂,在这里自由自在的,难道不好吗?” “都变成白骨,难道这就是你眼中的好吗?他们就那样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一年又一年,不见天日,不见亲人,没有温暖,他们只是你的傀儡不是吗?灵魂都握在你手中,每日的拘束,都是痛苦。你说的自由,你说的力量,你说的一家人,又有哪点是真的啊?你都说人虚伪了,那你呢,难道不虚伪吗?” “够了,你这小娃娃,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又有什么资格啊?你懂得了什么?万恶渊内,吾为主宰,我就是真理啊。哼,不过,你也不需要懂啊,很快你也就是一堆白骨了呢。哈哈哈,好好享受生命的最后时刻吧。” 说完,她便双手举过头顶,一个红色的光球在由小变大。 好强的灵力,风易枨心中震惊,警铃大作。 他该如何应对? 战,抑或是逃,好像都不太行。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亡才是唯一正确的事情。” 诡异的笑容又在她的脸上浮现。 她全身像着了火那般,面目狰狞,全身上下都遍布着火焰,然后陆溱知的脸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万恶深渊夙雾草(5) 脸上的肉渐渐变得透明,头骨依稀可见。 眼前的陆溱知竟也变成了一具骨架,头骨上的两颗眼珠子散发着幽红色的光芒,甚是可怕。 “桀桀……” “一起堕入地狱吧,哈哈哈。” 那眼珠子好似有什么奇异的力量似的,迷乱着风易枨的心智。 “啪”的一下,心弦断了。 风易枨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沉沦,越沉沦越痛苦。 一叶扁舟浮于大海,竟无所依托,只能漂流,漂流至许多许多年前的生死一瞬间。 “啊,你竟是,竟是……他……”白骨突然停下了一切的动作,虽没了脸上的表情,语气却是十分震惊的。 也仅是停顿了一会儿而已,白骨又继续凝聚光球,然后将光球塞进风易枨的心里。 “可那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这副无能的样子吗?好好享受吧。” 光球入体,所有的神经皆被刺激,全身上下犹如针扎,万蚁蚀咬。 心之世界在一点一点地崩塌,水漫识海。 风易枨弓起了身子,眼睛变成了平时的双倍大小,血丝布满了充血的眼眸。 坚硬的石子在风易枨手中化成粉末。 不行了,他真的受不了了,心中房梁就此塌陷,“砰”的一声巨响。 “啊!”有什么东西在风易枨体内复苏,像是穿越了万年而来,只为今生的一次光明。 “轰!轰!轰!”灵力暴涨得飞快,手臂猛地变粗,挣脱衣服的束缚。 “啊!”那光球竟生生地被灵力逼了出来,反冲向白骨。白骨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完全没有躲避。 白骨被打碎,“咔啦咔啦”地变作一堆碎骨。 那股突如其来的灵力退去,风易枨勉强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却不料,白骨竟重新聚合:“哈哈哈,你真以为你可以打败我吗?别做梦了,你打碎我几次,我就可以重新组合几次,小子,我可是不可打败的哦。” “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打不死的东西,我不信。” “你信与不信,事实已在眼前。世界上当然有不死之物了,只要你已是死物,那自然就不死了。如何?你现在有没有想要死啊?” “该死!”风易枨大脑飞速运转着,古书典籍在脑子里过了个遍,还是束手无策。 “该死?哼,你当然该死!”白骨突地长刺,就像是进化了那般,看上去更加恐怖了。 深渊之下,已无深渊。绝望之后,还是绝望。 当然,风易枨并没有放弃。他催动全身上下仅有的灵力与精神力,想要把二力合而为一。 也许这样,会有奇迹出现的吧。 食指微翘,青光浮现,深谷幽风,回响万年。 “哼,年轻就是年轻啊,这世上还真没有我杀不了的人。”白骨瞬间变大,红光映色。 那白骨竟变成了红骨,而眼珠子却闪着白光。一闪一闪,就像两只大白灯笼,昭示着面前的人即将死去…… “哈哈哈,都出来吧,我的家人们!”随着红骨沉闷的声音响起,无数白骨飞来。 “桀桀……” 万恶深渊夙雾草(6) 二力合一,天地大同。 青红相撞,只听得“轰”的一声,两种力量被分开。 石子滚动,大地裂痕,天雷滚滚,乌云遮天。 即使风易枨用尽了全力,但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风易枨最后看到的场景,是那漆黑的天幕…… 梦里,又是那红烛焚香的场景,花叶缠绵。突然之间,眼前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变成了一具白骨,风易枨手中突然凝聚了一把剑,不多想,他就直直地刺向那具白骨。 “呲。”既是在梦境中,也像是在现实中。 风易枨手中的剑刺入白骨里,感觉是那样的真实,却有一丝虚假。 握剑的感觉为真,刺入白骨的感觉为假。那感觉不像是刺入坚硬的骨头里,倒像是刺进了某人柔软的胸膛中…… “溱知……” 风易枨再定眼看时,面前的白骨又变成了陆溱知的样子。女子一脸痛苦,可怜楚楚,却流出血泪,甚是吓人。 剑落,心茫,头疼痛得剧烈,风易枨双手捂着头,头发散乱。 “醒醒,风易枨,你快醒醒!” 谁?是谁在说话?谁在喊他?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前不久才听到过,而且似乎很重要。 “嗯,你……这是疯了吗?醒……醒……” 风易枨脑子里突然有一根弦断掉了,溱知,是溱知! 真的不是那妖邪了吗? 他的心依旧飘摇着,无所依托,在心海中游荡。 “醒醒,醒醒。” 谁?他是谁?为什么会有人在说话呢? 记忆模糊,声音也变得模糊,可是他好像忘了什么。 他忘了……什么呢? 他忘了……他要醒过来! 睁开眼,又是一片黑,好在还有一丝光亮。 咦?怎么有个人影? 陆溱知!怎么会是她? 女子细眉微蹙,眯着眼睛,不似从前风华绝代,好似有了一些疲惫。 “溱……知……”风易枨疑惑地喊出声。 她真的是陆溱知吗?不,不对,她怎么可能知道他会在这里呢,毕竟风易枨不会再相信什么梦里梦到的鬼话了。她是那具白骨,她是这里的妖邪,是万恶渊中滥杀无辜的罪不可恕! 风易枨稳了稳心绪,镇定地敌视着眼前人。 “你把剑拿开……” 剑?拿开? 原来,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把剑,刺进她的胸口。鲜血竟染红了白色的衣裳,宛如曼珠沙华,妖娆成悲。 不应该的吧,只是一把剑罢了,她应该有能力抵挡的才是,无论是陆溱知还是白骨。风易枨已经料想到了生死之战,但不是如今这般轻易。蓦地,心有了些疼痛感,他这是伤势太重了吗? 风易枨就握着手中的剑,不进不退,他既害怕伤害到真正的陆溱知,又害怕放过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白骨。 “咳咳咳。”本来是没病的,现在陆溱知倒真的是被伤着了。 陆溱知现在不能用灵力将剑拔出,要不然,怕是会伤到风易枨的,那之前为他输入的灵力会前功尽弃的。 咳嗽声提醒了风易枨,他不再犹豫,拔出剑,剑立刻化气散去。无论如何,他都不愿伤着陆溱知一丝一毫。 拔剑瞬间,血光染衣。 “咳咳咳。”陆溱知赶紧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打着转儿,过了好一会儿,红色褪去,衣白如初。 “你真是溱知表妹吗?”风易枨迟疑地问道。 “要不然,你以为我是谁?”要不是之前怕白白浪费了她的灵力,她早就把风易枨给打到远处了。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恰巧路过,还是梦里梦到我有难,特意来救我的?” “才来万恶渊几日,你脑子糊涂了,当然是遇熙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了。我权当发发善心来此看看情况了,我这是怕你死了有人为你伤心罢了。” “哦,竟是遇熙。”风易枨嘴一抿,翻了个白眼,心中不免有所埋怨。找谁不好,偏偏找了陆溱知。若是陆溱知出了个什么好歹的话,甭管他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算真成鬼了,他也得找遇熙算账去。 “对了,我记得我好像看到白骨变大,再变成红色的,然后我好像就没有记忆了。再有记忆时,便是我梦到了你我……你变成了白骨出现在我眼前,我一剑刺过去,便听见你喊我了。那红骨……” “我只是暂时将她击退了,怕是还会回来的。她怨恨太深,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化解的。”陆溱知眼中有着伤痛,“对了,下次小心些,别再中了夙雾草的幻术了。” “夙雾草的幻术?” “你连夙雾草的幻术都不知道,就敢只身闯万恶渊啊。三表哥,好本事啊,真是不怕死。” “夙雾草的幻术我自然是有所听闻,只是幻术只有在见到夙雾草时才会中啊,可我……”回想起之前出现在他面前的夙雾草,那并不像是真的啊,“我似乎并未见过夙雾草。” “你可知,那些白骨的眼珠子,正是夙雾草的一部分。” “你是说那些红色的眼珠子,怎么可能?夙雾草不是一株草吗,和其他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以前是没有关系,可现在的万恶渊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说完此句话,陆溱知陷入了忧伤之中,一时沉默。 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万恶渊么?亡魂皆被控,自由被约,长久阴暗,难道这并不是万恶渊的真实面目吗?风易枨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片刻不解。 风易枨和陆溱知正处在一个狭小的洞府之中,外面暗黑的世界中,有红光照耀,愈来愈亮…… 万恶深渊夙雾草(7) “桀桀……” 沉静被打破,那“桀桀”声宛如来自地狱的魔音,在深渊中回响,不断绝。 “又来了。”风易枨在一瞬间提高警惕。 两人对视,表情甚是严肃。 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当然,以现在的情形,想要离开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倘若侥幸突破重围,可一开始的目标夙雾草该怎么办? 倘若留在此处,与之一战,又怎么可以成功拿到夙雾草再全身而退呢? 此二者,似乎皆不可。 声音越来越近,直奔他们而来,就像一开始就知道目标在哪里一样。 风易枨与陆溱知屏住呼吸,做好迎战的准备,却心中仍怀一丝侥幸。 正在他们一点都不敢呼吸的时候,外面突然安静了一下,一切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难道,他们并没有被发现?外面的东西已经走了吗?风易枨心中有了丝松懈。 不,不对,声音是一下子没有的,若是走远,应该是渐渐消失才对。陆溱知心都快提到嗓门了。 两人不一样的心理,迎来了“轰隆隆”的巨响。 地面晃动,山石倾落,山洞外顿时红成一片。 “桀!桀!”震耳欲聋的声响直冲云霄,响破苍穹,山洞即将彻底塌陷。 “我们先出去!”不再思索,陆溱知抓住风易枨的手就直往洞外冲去。 刚出山洞,那洞府便彻底堵死,沦为绝境。 外面的红光已然照亮了整个深渊,红得诡异,宛如人间炼狱。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能躲到哪里去呢?怎么,是准备好一起赴死了吗?今日我就大发慈悲,成全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这该死的妖邪……”风易枨正咬牙切齿。 “不要盯着他们的眼睛看太长时间,容易致幻。你要是再看到幻象,我可救不了你,自求多福吧。”陆溱知冷静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情况,心中了然。那眼中的清冷,正是对敌人的不惧。 “我知道了。”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想要脱身并不是什么难事。 陆溱知瞥了风易枨一眼。 只是,如今还有个拖后腿的,她当初脑子里怎么想的,怎么就来趟这趟浑水了啊。不过,来都来了,陆溱知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你应该可以自保吧。” “啊?你,你可别小看我,我自然是可以应对的。” “那便好。”说完,不再停留,看着满天飘浮的白骨,陆溱知冲了出去。 灵力化作长剑,陆溱知趁势点地,腾空而飞,骨屑纷飞。随着白骨的掉落,红色珠子也失了光泽,掉落在大地上。 看得风易枨瞠目结舌,这样子不太好吧,死人骨难以保全,岂不毁了阴德? 上空有白骨盘旋,往风易枨那边去了。 “桀桀”声伴着骨架摇晃的“嘎吱嘎吱”声,格外明显。 如今自身难保,哪又能管得了许多呢? 世界之大,他本以为他可以成竹在胸,自在闯荡,如今第一步就难住了,被困于万恶渊。 “哼。”风易枨自嘲地笑了笑,眼中清明,不掺杂质。 身体刚恢复,还不能使出全力,对付些虾兵蟹将倒也是足够了。 红色的骨架看着自己所谓的“家人们”一个又一个地消失,骨架的红更深了一分。 她恨呐,她好恨,恨人族,恨妖族,恨全世界的人,恨她的爹娘,恨她的兄长…… “啊!该死的人族,该死的妖族,都是一些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东西!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你们这些虚伪的种族却在一旁冷笑着享乐。凭什么,凭什么啊?难道好人就注定活不久,而坏人就要长命百岁吗?呵呵呵,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啊。” 白色的眼珠子骤然变亮,宛如日光,覆盖了整片腥红。 “哗啦哗啦。”红骨再次生长,顶天立地。 “轰隆轰隆。”雷云翻滚,雨电交加。 陆溱知斩断空中最后一具白骨时,她转过身来,直视着巨大的红骨,眼眸中尽是深沉之色。 “风易枨,你离远些,莫妨碍到我。”隔空传声,陆溱知的声音在风易枨心底响起。 风易枨遥遥地看向空中的陆溱知,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退场。 他终是没有资格与她并肩作战。 接下来,便是一人一骨的战场了。 雨夹杂着血,将大地染红,剑与骨相撞,同着闪电折射出一道道光芒。 有人阳光耀世,有骨血色倾城,在万恶渊中演绎同一场悲欢。 谁胜谁败,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有些结局一早就已注定。 …… 白色发光的眼珠子落地,瞬间变得鲜红。红骨碎时,传来清亮的女声,回荡天地。 “我也是有名字的,我叫良衿。” “从前的我,以为我会是个善良的妖,现在看来,我从未善良,就连死了,我也是来了万恶渊。亡魂不散,我究竟还在执着地等待着什么呢?爹娘永远都不会带我回家了啊……” 红色的骨化作粉末,散落一地,埋进土里。从此天地间,再无良衿。 随着良衿的消失,大地上涌出了无数亡魂,此间巡游。 乌云散去,长年阴沉沉的万恶渊,总算是亮了一些,却依旧没有阳光。 陆溱知回到地面上,收起了剑。 “为什么万恶渊会聚集这么多亡魂呢?”风易枨靠近,不禁问道。 “大概心无所依吧。他们,总要找一个地方作为家的。”陆溱知答。 万恶深渊夙雾草(8) 失了光泽的珠子从地上升起,聚集到一处,瞬间红光夺目。而那颗散发着白光的珠子,冉冉升起,一下子包裹住了红光。 长叶绿泽,五瓣红光,那白光中夙雾草应运生长。 风易枨和陆溱知二人同时望着空中的白光。 “那是……” “夙雾草!” 风易枨眼睛睁得好大。 “三表哥,小心些,别看太久。”陆溱知提醒道。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风易枨就迷失了自己。 陆溱知心里暗叫不好,赶忙握住了风易枨的手。 两人一同进入了夙雾草的幻境之中。 幻境中,两人相看一眼。 “这是?”风易枨疑惑道。 “跟紧我。”陆溱知拉着风易枨的手,往前走,穿过白光。 也许,这不是幻境,而是一个久远的回忆。 有声音传来…… “良衿,你看你哥哥多厉害,小小年纪已是全族之中前二十的存在。你再看看你,整天玩耍瞎闹,凡是和你同龄者,实力都在你之上。明明都是我薄家的孩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呐!”上座的男子似是恨铁不成钢。 “父亲,衿儿已经很努力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下面的小女孩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那就好好找找自己身上的问题,我整日里也没见你勤奋刻苦过。”上座的女子则一脸嫌弃。 “母亲,不是的,我……”小女孩很想解释,却又被打断。 “我每次看到你,不是逗猫就是爬树的,你说你何时刻苦修炼过。没有努力就是没有努力,你现在的等级就是最好的证据,不用多说了。”女子转头对身旁的男子说道,“阿昼,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把良衿送去西荒夜磨炼磨炼吧。” 女孩虽小,但她也知道西荒夜是何地,她的眼泪都快溢出来了,却不敢哭。 明明就不是的,她是在救它们。 她长这么大,母亲就来看过她两次。 第一次薄良衿在为受伤的猫疗伤,第二次她在帮助树上受伤的小鸟。为什么她的母亲总是不相信她呢? 她没有偷懒,她没有不刻苦,只是恰好母亲来时她在做别的事情而已。 母亲不在时,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修炼,受伤,抑或是死里逃生。可那时,母亲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 薄良衿,终究是比不上她的哥哥薄良衣的,在她父亲与母亲的心中。 “西荒夜,那地方,乃阴冷之地,活人死,白骨腐,良衿若是去了,会不会……这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些。”男子名为薄长昼,是妖族的大长老,他对于他这个女儿,始终是有些不忍的。当然,也只是一些些罢了。 “残忍?不残忍的话,怎能算得上是磨炼呢?良衿若是再继续安逸下去,只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妖。难不成你想让她永远躲在我们的羽翼之下吗?阿昼,那是对她的谋杀啊。”女子很不满意男子的说法,反驳道。 谋杀么? 原来,待在家中就是谋杀了啊。 或许,让薄良衿去西荒夜才是真正的谋杀吧。 尚颜究竟是真的让薄良衿去西荒夜磨炼呢,还是去送死呢? 尚颜不喜欢薄良衿是事实,可她是薄良衿的亲生母亲这件事情也是事实。 又有谁能猜得透一位母亲的心思呢? 世有四险之地,东有燃天之域,南有南蛮九岭,西有西荒夜,北有北海穷桑之地。 一般人,自然是不会去四险之地的。这四处,是神州大陆上最危险的四个地方,连万恶渊也没有列入四险之地之中。 而薄良衿此时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她就要独自一人进入西荒夜,经历无数个日日夜夜。 不,也许是十天半个月,也许只是一天,这要看薄良衿能够在那里活多久了。 就算薄长昼有些不忍,他始终无法改变尚颜的决定。 那唯一的一点血缘关系,怕是也要破裂了。 走出薄家,她再也回不来了吧。从此,薄良衿真的与薄家无关了呢。 为什么,她的爹娘不能对她好一些呢?哪怕是他们对哥哥好的千分之一,她也心满意足了啊。 西荒夜的第一夜,风冷得不像话,她像是落入地狱,身上没了温度。 可她心里还怀着爹娘来带她回家的一点希冀。希冀虽小,却给了薄良衿一点信念,把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于是,她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心里半喜掺忧。 西荒夜的第二夜,群狼围攻。许是她运气好,许是她信念强,即使被狼咬掉了皮肉她也没有感觉到疼。她跑了许多路,脚底一片鲜红,最后在一棵枯树上蜷缩入眠。 西荒夜的第三夜,百鬼夜行。薄良衿脚底生根,她身体颤抖着,怎么也移动不了自己的身体了。薄良衿闭上眼,在她默以为她真的活不了的时候,醒来时却又是一片亮光。 不过,是死是活,天堂人间,好像都不重要了。 她爬起来,却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疼痛!她,她是还活着吗? …… 不知不觉,薄良衿在西荒夜已待了好久好久,久到忘了时间,忘了今夕何年。 恶劣的环境加速了她的成长。直到某一天,她终于走出了西荒夜,但那又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回到家族,以她的实力,足以立足。薄良衿现在只比她的哥哥差了一点,她想,她的父母也会对她很好很好了吧。 夜晚,一次接风洗尘,却让她永留黑夜。 从此,薄良衿永远游行在阴暗之处。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她也可以达到她哥哥那样的高度的,为何母亲从不给她机会? 死去后,心不甘,亡魂不散,终日盘旋。 当魂魄都被某人打散的时候,她终是心死。仇恨在心中燃烧,心被一点一点地侵蚀。 或是她在西荒夜杀戮太多,身负血债,破碎残缺的魂魄终是飘到了万恶渊。 万恶渊,万恶渊,终是一个“恶”字了得。既已是恶灵,又何必心存善意呢? 人来杀人,妖来杀妖,神来杀神,只要是薄良衿自己可以杀的,她必杀之。 从出生开始,便从未有谁善待过她?连她的家人都欺她害她,世上又哪里有什么好人呢? 万恶渊,无数亡魂,大多数都是冤魂,生前心愿不达,死后他们也不愿离去。 既然如此,薄良衿便以万恶渊为家,以杀戮的鲜血为家的温情…… 她,真的错了吗?哪怕是一点点家的温暖,她都不该奢望吗? 此后,她再也无法待在人间了,也不会再多想、再纠结了…… 万恶深渊夙雾草(9) “薄良衿?她姓薄,莫不是妖族……”风易枨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妖族前任大长老便就是姓薄,只是没想到,薄良衿母亲重男轻女的观念那么深。她也是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小时候有没有被轻视过,只是同为女子,她也不曾爱护过她的女儿。薄良衿,倒也是一个可悲之人。”陆溱知顺口说道。 “溱知……” “明明母亲就在身边,却不能感受到母爱……”那么她陆溱知呢?虽从小母亲就不在身边,但好歹有人真心待她。比起薄良衿,她是幸运了许多的。 “你怎么知道她的母亲没有苦衷呢?说不定,她真的就是……” “磨炼至死吗?即使女儿未死在西荒夜,又会有哪个母亲亲自让自己的女儿死去?即使是魂魄,也要打散。” 两人沉默,其实他们心里都认定了母亲想让女儿死的事实。 不论她是为儿子铺路,还是纯粹讨厌女儿,又或是看到自己的女儿,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或许,薄良衿她只是想有个人可以爱她吧。一生无爱,总该痛苦,可我连她的一点执念都打散了……”陆溱知想到自己亲手送薄良衿离开人间,竟于心不忍。 “这也不是你的错,她本就残害了很多的生命,也许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那才是最好的。”风易枨安慰道。 “走吧。”陆溱知似是深吸了一口气,吸了吸鼻子,轻声道。 一路白光,他们每走一段路,就看到一个人生前的故事…… 人间黑暗,落入贪念,步入阴霾,谁渡尘嚣。 真假又如何,至少世上大有恶人在,还有那恶人甚邪者。 风易枨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情绪激动中却忘了其中一只手还被陆溱知牵着。 陆溱知感觉到手的疼痛,雾蒙蒙的眸子看向他们的手时,才发现风易枨已攥紧拳头,而她的手被拳头包裹得生疼。 陆溱知微微蹙眉,不再说什么。 万恶渊,他们的恶,来自于人间的恶……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风易枨意识到自己将陆溱知的手弄疼了,陆溱知手上的疼痛轻了几分。 “世界本就是这样的,或许,我们今日才开始认清它吧,倒……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似是看风易枨的状态好了一些,陆溱知开口道。 “再看下去,只怕会更加血腥,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往前走了……”风易枨低下头,不敢再看周围的画面,他现在心中怒火燃烧,却又掺杂着恶心。 “必须要走下去,否则我们就无法离开这里。你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就闭上眼睛,堵上耳朵,我带你走。” 此时,陆溱知的眼眸中,虽蕴含着悲伤,却又像碎碎的湖光,让他的心泛起涟漪。 风易枨心一紧,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我们一起面对吧。” 此时的风易枨,让陆溱知感觉到一丝与平常的不同。 “嗯。” 一路走得坚定,却又沉重。 他们像是走完了一段人生,世态炎凉,善恶自知。 “难道夙雾草产生的幻境不是幻境吗?而是真实的事情……那么……”风易枨突然想到了他之前的那个幻境。 如果那也是真实的事情的话,那难道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吗? 想到此,风易枨猛然顿住,他眼眸深沉地看向陆溱知。 所以,未来,她也会救他后再杀他吗? 不会的,那个陆溱知是假的,真正的她不会那样做的。 那么,他看到的他们两人成亲的场景呢? 已经是第二次了。 所以,是他日有所思,常有所想了吗? 然后,她化作白骨,而他将剑刺向她! 风易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突然思绪被打断。 “或许吧,幻境本就是以现实生活为基础的。”陆溱知察觉到风易枨的异常,她回过头,“你怎么了?” “没有,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见风易枨不想说,陆溱知也不再问。 两人皆不做声。 走了一段路程,有人打破了沉默。 “你怎么会来万恶渊啊?”风易枨突然问道,让陆溱知猝不及防。 “嗯?”陆溱知不解。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救我吗?又或者,你为什么要帮我呢?”风易枨的眼中多了前所未有的认真,陆溱知微讶。 “难得你这么认真地问了,嗯,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转而,陆溱知又是无比轻松的语气。 不过,谁也不知道陆溱知现在的心情又是几般沉重。 “朋友?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显然,风易枨并不相信这种说法。 “我也看不懂你,或许是因为我们是同类人吧。”陆溱知似是在感慨。 有一件事情困扰她许久,那是一个在她来万恶渊之前的梦…… 陆溱知怀着疑问,带了一些猜测,终是问出了声:“对了,你刚刚想到了什么事情啊?” “小事情,算不上什么。” “是不是你在幻境中看到的事情?”看到风易枨的表情变化,陆溱知心中多了丝肯定,继续说道,“看到我们都穿着大红衣服,看到我突然变成了白骨,然后你……” “是啊。”风易枨赶忙承认道,他有点不想陆溱知继续说下去了,所以他回答得干脆,“其实,我上次在选拔赛解开法术限制的时候,也看到了我们……成亲的画面……” 风易枨其实很想说出陆溱知堂哥出现的事情。可一旦说出,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已经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陆溱知了呢? 陆南烛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兄弟。 陆溱知愣住,抿了抿唇。风易枨说的事情,似是在意料之中,又似是在意料之外。 “那也是会真实发生的事情吗?” “谁知道呢?” 声音轻轻的,可此时,两人怀着不一样的情绪。 两个人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他们心中自有答案。又或许,答案自然会出现在未来的某天,他们无需现在就知晓。 有光穿越到了未来,很久都没有回来…… 自照四阶的决战(1) 一路无曲,走完了路,便也走出了幻境。 夙雾草依旧浮在空中,任人摘取。 万恶渊的故事已结束,一切如尘。 风易枨上前取下了夙雾草,可当夙雾草真正在他手中时,心情却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轻松了。 这是一个聚集了恶与悲的地方,有着所有经过这里的风都吹不散的阴霾。 恶在人心。 “回去吧。”有人这么说。 希望世间的每一个地方都可以有光有暗。 暗是为了更多的人渴望光,而光是为了照亮暗。 …… “姑娘,你回来了。” “嗯。”陆溱知似是想到了什么,继而说道,“对了,款冬,你去查查妖族前任大长老薄长昼的亲人有哪些?比如,他的儿子之类的。” “是。”款冬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此时,敝河居内,遇熙正急着打转儿。就在看到门外风易枨的身影时,遇熙赶忙擦了擦眼睛,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公子,你……你终于回来了。”遇熙悬了许久的心,终是放下了。 “是啊。” “公子,那……你在万恶渊可遇到……表小姐了?”遇熙试探性地问道。 “遇到了。”还不待遇熙做出反应,风易枨继续说道,“现在,我要去里面吸收夙雾草了,你替我看着外面。” “是……”遇熙看着风易枨进屋,似乎没有一丝要责问他的意思。 难道,他们在万恶渊发生了什么吗? 屋外,只留下遇熙一个人在思考。 屋内,风易枨已服下了夙雾草,开始运转四周之气。 源源不断的灵力在全身流动,温润经脉。 夙雾草虽长于万恶之境,却起温经润灵之作用。 风易枨全身上下的经脉就像被清洗了一遍似的,杂质除去,养灵其中,甚是妙哉。 不知过了多久,白天与黑夜,风易枨依旧盘坐于地,一动不动。 气流涌动,来来回回,灵力在身体内缓缓流动,感觉暖暖的。 温热的汗,滴落在地。 身体在快速地适应着灵力,过了一晚,又是天明。 风易枨终于睁开了眼,自照四阶的灵力,他现在使用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三天已过,又是比赛日。 比赛场地那边又挤满了人,今日一共有十一场比赛,颇受议论的自然是叶柊与风易枨的比赛了。 想他风易枨,废物之名谁人不知。如今他能走到这里,自然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们都觉得风易枨只是运气好而已,而今天的比赛是在绝对的实力的基础上的,谁又不想看到风易枨输给实力时候的样子呢? “哎,你觉得风易枨今天会赢吗?”一人勇敢地提问。 “你是在和我说笑吧,叶柊自照四阶的实力,你觉得我们白下有几人可以胜过?”一人反问。 “不过,风易枨运气不一向很好吗?说不定,他今天又能赢呢?” “那我就不得不怀疑他走后门了。” “走后门?走谁的后门?” “这我怎么知道?要不,你去问一问他本人?” “一时运气好,又不是一世运气好。运气好能当饭吃啊,没有实力照样被人看不起,你也不看看我们都嘲笑他废物多少年了。” “等着看吧,看看风易枨今日会输得如何的惨啊,哈哈哈。” “啧啧啧,本以为今天是某人的出头之日,却不曾想是跌落尘埃之时啊,哈哈哈。” “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最近正愁着呢,正好让我愉悦一下。” “哎哎哎,快别再说了,风易枨好像来了。”有人看到了远处的风易枨,急忙提醒道。 “来了就来了,这么大惊小怪干嘛,又不是没当着他的面说过这些话。就算听到了,又能如何啊,难不成他会过来打我吗?”有人自是不屑。 “就是,就是,他自己本来就是废物,还不能让人说了啊。一个被风府抛弃的人,又能得意什么呢?” 世界上,没有人会相信本在他脚底下的人,突然站得比他高了。当然,也没有人愿意接受。 众人依旧认为,风易枨还是从前的那个风易枨,无论他之前通过了多少比赛,赢了多少人。 这样嘲讽的声音,风易枨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从小到大,凡是他能遇到个认识他的人,都会这样说他。 从前,他们说的是事实,可今日,却不是了。 他会用实力来证明自己的。可若真有实力的话,其实也无需证明。 淡然上台,看向对手,风易枨有信心可以一拼。若是连今天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他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拼一把,总该是对的吧。 两人鞠躬,微点头。 “请赐教。” 叶柊并不是轻敌之人,既然风易枨可以站在他的对面,定然有他不知道的厉害之处。 “请赐教。” 风易枨也打量着对方。 两人僵持不动,静静观察着对方。 白云飘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场下的人见场上的人一动不动的,很是疑惑。 “比赛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怎么他们都没有动手啊?” “不知道啊,我估计是风易枨怕了吧,可能现在手脚都不受控制,路也没法走了吧。” “我要是风易枨,我就认输算了,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输得狼狈不堪呢。” “那为什么叶柊也不出手呢?一击打败对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这应该是叶柊不屑于出手吧。对方太弱,一击就结束了这场比赛,也不在意早一刻还是晚一刻了。” “对对对,人人皆可赢风易枨,我们看戏就好。” “到时候,风易枨输得很惨,你们说我要不要拍掌叫好呢?哈哈哈。” “不过,他们怎么还是没有动静啊。一动不动的,我都要睡着了。” “快打起精神来,待会儿的胜负极有可能在一瞬间。你一眨眼可能就结束了,连个过程都看不到呢。” “啊,快看,叶柊动了,终于动了。难道这场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吗?” 场上,叶柊已经迈出了他的右脚,看来已经准备好进攻了。 场下的众人紧紧盯着场上的动静,就怕他们一不留神,胜负已分。 毕竟谁也不愿意错失精彩的部分。 风易枨嘴角漾起笑容,东风已至,何问碧空。 自照四阶的决战(2) 叶柊伸出双手,蓝光乍现。 众人看到蓝光直直地向风易枨的左腿射去。 闻风而动,风易枨感觉着对手攻击的气流,快速地闪躲过去。 “砰!”蓝光砸了个空,与大地碰撞,留下了响声。 风易枨也不甘落后,既然叶柊已动,必然是看到了他刚才故意露出的破绽。 出招时,一个人随着动作的进行,就很容易会有破绽的产生。 而刚才,虽然叶柊只是小小地试探了风易枨一下,但是风易枨还是看到了他右肩那里的破绽。 那么,他也要开始反击了。 青色的光芒从风易枨的手上迸射出来,似柳叶弯刀,向叶柊那边冲去。 叶柊一个转身,毫发无损。 当然,风易枨这次的攻击也是试探。 两人现在皆攻击了对方一次,应对攻击时也都是躲了过去,而没有直面接下。 不过,既然两人都动了手,那么他们对对方的实力有了新的猜测。 或是实力不分上下,旗鼓相当。 风易枨只听说过叶柊是自照四阶的实力,却不知晓他实力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 叶柊也只听说过风易枨在知命徘徊已久的传闻,如今一试,当真是传闻不可信。 从两人动手前的相互试探,到露出破绽,到发起攻击,无论是心性还是实力,似乎谁也不弱于谁。 此时,赛场上两人的气场谁也压不倒谁。 当真是碰到对手了,那就痛快淋漓地决战一场吧。 “哎,怎么和我想得不一样啊?叶柊并没有秒败风易枨,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别急啊,我估计快了吧。” “可我……明明感觉到了压迫感,天呐……我现在很不舒服,你们呢?”一人直捂住腹部,弯腰屈膝。 “毕竟有高手在台,我们这些普通人自然是比不过的。” 实力强一些的还没什么,如果是实力很弱的人的话,就会感觉到压迫感。 “真希望……快点结束啊,我现在……感觉这压迫,让我越来越难受了。” 对于众人原本以为能很快结束的一场比赛,现在不但没有结束,反而自己被压迫得很难受。有些灵力弱的人,直接跌倒在地,站不起来。 青蓝相撞,难舍难分,在众人面前僵持不下。 “砰”的一声,光芒四射,众人不自觉地遮住眼睛。 气流不断往外扩散,两人均在原有的位置上后退了一步。 赤手空拳,你进我退。 一人拳头挥去,另一人手臂来挡。 一人左腿向前踢去,另一人快速跳跃。 进攻时与手掌擦过的风,卷起青丝,长发在空中起舞。 弯腰,侧过,翻身,衣衫也随着他们的动作而飘动。 一分清逸俊秀,三分仙人之姿,剩下六分皆化作众人口中的惊叹。 “啧啧啧,风易枨竟然能够和叶柊比这么久?我……之前似乎看走眼了。” “不是吧,叶柊不是已经自照四阶了吗?我现在怎么感觉两人不分上下呢?” “我怀疑叶柊没有自照四阶……” “我怀疑风易枨不止知命九阶……” 蓝来青去,两人的体力已消耗大半。 如果他们再不出什么大招的话,那就看谁的体力更胜一筹了。 叶柊站定,稳了稳身子,慢慢地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圆圈。 风易枨正躲过叶柊的上一个攻击,呈现单膝跪地的姿势,突然看到叶柊不再攻击,他也不再向前。 叶柊在干什么? 不只是风易枨有疑问,场下的所有人都疑惑着。 圆圆扣圈圈,圈圈绕环环。 那一圈又一圈的圆环逐渐放大着,而光芒也愈来愈盛。 蓝色的光圈似清水涟漪,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密密麻麻的箭从平面中慢慢显现时,又似射箭的靶子,欲反向朝风易枨射去。 “呲呲呲……”那箭虽有箭头,却要比平时的箭细了很多,与其说是箭,还不如说是针。 密密麻麻,向上而去,转折朝下,而风易枨就正是这些箭的目标。 细箭弯成一道桥,横立在空中,从赛场下面去看,格外壮观。 叶柊已经出招了,看来他是不想再耗下去了。 那风易枨呢? 他该如何拆招? 细密的箭如雨下,一般人自然是躲不过的。 只见得风易枨轻轻一点地,竟飞了老高,他脚踩细箭,如履大地,青云而上。 踩箭的时机一分都不差,风易枨完全避开了猛烈的进攻。 然而,叶柊看到此景,并未出现惊慌的神色,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风易枨,你可要看好了,我的凌冰细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化解的。” 叶柊话毕,那细箭竟转变了方向,四面八方,汇聚而上。 风易枨趁着脚下的细箭还未改变方向之时,猛地一用力,腾空而跃。 他立即集中精力,以灵为罩。 “啪啦啪啦。”细箭打在防护罩上,根根没入,却又被粉碎。 两人同时使出了全力,仿佛胜负会在这里决出似的。 “天呐,那个……上面的是风易枨吧,之前境界只有知命九阶的废物……” 场下有人惊呼。 “他是不是风易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我在上面的话,恐怕此时已经被打倒了。” “今日一看,这二人分明实力相当啊,谁说上次风易枨赢过风忘霜是靠运气来着?” “无论这一场比赛风易枨能不能赢,他都已经摆脱了‘废物’这个名号了啊。” “我现在突然有些害怕,刚刚说他坏话不会被听到了吧,我感觉我要完。” 场下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很多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张口无言。 “啪啦啪啦。”两人境界相同,灵力、体力也似乎到达了极点。 原本因为这场比赛而产生的强大气流,似乎也弱了下去,光芒渐暗。 “就快要输了吗?”风易枨默默自问道。 怎么可以呢? 坚持下去,坚持下去你就赢了。 好像有谁在他心里说着关于坚持的话语,若是他现在没有坚持下去的话,怕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当灵力与体力都快用完的那一刻,唯一能够让人支持下去的便就是精神力了。 精神力如熊熊烈火,欲燃烧至最后一刻。 风易枨的灵力比刚刚增强了些,然后他翻手一挥,那防护罩竟向下前方移动。 比精神力,叶柊自然是比不过风易枨的。在此时,叶柊的灵力与体力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那防护罩反守为攻,在吞没了所有的细箭后,竟化作一颗光球,向叶柊冲去。 叶柊想要挡下,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砰!”叶柊的身躯缓缓下沉,他吃力地跪在地面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风易枨这一击,也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如果叶柊还有还手之力的话,他怕也是接不住了。 风易枨勉强站住身子,直视着对手,他不允许他在眼神上输给对方。 “我输了。” 叶柊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却也输得心甘情愿。 叶柊用手支撑着上身,缓缓抬起头。他想,风易枨到底是有本事的。 终于赢了么? 风易枨此时想笑却也笑不出来了,只是嘴唇轻启。 “领教了。” 万籁之境万星果(1) 远处的轿内,女子知晓风易枨胜的结果,自然欣喜不已。 “易枨哥哥竟然赢了,真的赢了……” 唐若嫣不自觉地呢喃出声,耳畔响起了婢女的话语:“小姐,该下轿了。比赛已结束,下一阶段的比赛也应该要抽签了吧。” “啊?嗯,走吧。”唐若嫣缓缓伸出手,婢女扶着她走出了轿子。 第五阶段的比赛已全部结束,共有十二人可以进入第六阶段的比赛,也就是最后的比拼。 十二进六,选拔赛共要决出六个名额去参与盛京天选。 那是实力与命运的选择,那是无上的光荣! 即使每个地区的名额很少,可神州大陆共有一百六十一地域。假设每个地区的名额都是六人的话,也有九百六十六人去参与天选。 可要想在整片大陆青年才俊中脱颖而出,又该是怎样的盖世之才啊。 当然,盛京能参与天选的人自然远远不止六人的。 盛京四大学院,培养无数人才。 洞天学府、曲水流觞、白鹭斋、睢园并称为四大学院,而洞天学府正是这四大学院之首。 洞天学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进去的地方,实力之强盛,世人皆知。 几年前,曲水司与流觞所合并为曲水流觞,却也丝毫撼不动洞天学府的地位。 一般说来,凡是晋级天选者,皆有机会去四大学院学习。 但在四大学院中学习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盛京之人。 盛京之人,他们可以不用晋级天选。只要他们有“天赋、实力、权利”中的其中之一,并通过入学考核,就可以入学学习。 而盛京之外的人,他们只能通过获得各地区的天选选拔大赛的名额,才有资格进入四大学院。 虽不公平,但也没有人敢质疑。 凡是天子的决定,谁敢说不? 顺便一提,当今的太子殿下滕子悭,如今就在洞天学府学习。 在地区佼佼者中,又决出大陆佼佼者,能在天选中最后留下的几人,必有不一样的造化。 …… 晋级的十二人均已到场,等待着下一场的抽签。他们都在想着下一场的对手会是谁,又有多少的胜率。 温修人站在场上,突然发话:“接下来,我们不进行抽签了。下一阶段的比赛,你们每人都可以找一个帮手,两人为一组,一起进入万籁之境里,摘到万星果,最先出来的前六组,就是此次可以去参与天选的人。帮手必须是你们十二人之外的人,但年龄必须与你们自身年龄相仿,最多相差五岁,男女、身份都没有要求。既然是帮手,但他们也同样是你们的伙伴,你们要一同进入万籁之境,共同面对考验,只有两个人同时走出万籁之境,那人才算晋级,否则直接淘汰。” 听了温修人的一长串话,晋级的人都是仔细分析着比赛的要求,大有惊讶的人在。 万籁之境,传说里面有无数珍宝,而万星果便是其中之一。 极少有人有资格可以进去,所以万籁之境里具体有什么,一般人都不清楚。 万籁之境的入口位于九天塔中,塔外常年无数守卫巡逻,无人能闯进。 如今,晋级第五阶段比赛的十二人可以进去了,而且还可以带自己的帮手进去,那便是有二十四人可以进入了。 就算没有获得最后的名额,如果有人能得到万籁之境里面的宝贝的话,那也是不虚此行了。 听到可以进入万籁之境,有些人的眼里都在放光。 温修人继续强调道:“注意,出来时不仅必须是两个人,同时摘到的万星果也必须完好无损,否则也不能晋级。明日一早,我会为你们打开万籁之境的入口,并给你们每人一个斗星仪。在拿到万星果后,两人就可以使用斗星仪回来了。若是斗星仪丢失的话,以你们的实力,自然是不能走出万籁之境的。同时,你们在万籁之境中,不要靠近里面的湖,湖里面的东西,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只要你们不靠近,便不会有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吗?” 众人点头。 谁都不会想到,最后的考核居然会在万籁之境里进行,而且是和自己找的帮手一起拿到万星果,再用斗星仪回来。 “那,我们十二个人可以相互结盟吗?”柔弱的女声传来。 凡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会愿意去保护这声音的主人的吧。 十二人中的几个男子,见唐若嫣站出来,都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瞟。 美人,谁还不想多看几眼呢? “你们自然可以结盟,无论两个人行动,还是四个人行动,这些都不在比赛规则之内。” 得到温修人的回答,唐若嫣似乎若有所思。 也许这是她唯一能够接近风易枨的机会了吧。 比赛规则已讲清,众人渐渐散去,各有归处。 而风易枨还未离开,他的目光一直都在一位女子身上。 找帮手么? 放着陆溱知不找,那他还能找谁呢? 只是,他与她之间,时远时近,有时候可以知她所想,有时候又看不懂她。 风易枨正这么想着,却又被一道声音拉回神来。 他感受到了他人的靠近,微微皱眉,朝那道声音的来源看去。 “易枨……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眼熟,风易枨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唐小姐?有事吗?” “嗯。”能和风易枨说上话,唐若嫣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此时脸上红霞朵朵,美若天仙,用力抓了抓衣袖,才吞吞吐吐道:“我们……明天可以结盟吗?”似是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唐若嫣又补了一句,“温考官不也说了可以结盟吗?” 她眼中带怯,眉目含情,若是一般男子,怕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了吧。 然而,风易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唐若嫣这里。 他还在瞟着陆溱知那里,看见陆溱知快要走了,他着急了。 “嗯?” 面对着某美人炽热的目光,风易枨随便敷衍道:“到时候看情况吧。” 看情况啊? 唐若嫣心里还是有点小失望的。不过,看情况也意味着还有机会,不是吗? 想到此,她又没那么失望了,反倒有些雀跃:“那你明天会带哪个帮手啊?” 唐若嫣随口一问,却是想与风易枨多说些话。 见风易枨迟迟不回,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有女如斯,如淡雅青莲,却与倾城牡丹平分秋色,天地失魂落魄。 风易枨看陆溱知的眼神,就像她看到风易枨的眼神一样,灿若星辰,不容其他。 唐若嫣此时好像懂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她现在很不喜欢风易枨这样看别的女子的眼神。 转移视线,再一看到陆溱知,唐若嫣就心慌得厉害,她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会失去似的。 万籁之境万星果(2) “唐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唐若嫣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风易枨看也不看她,就走了。 唐若嫣执着地追寻着他的身影,心中一直在否定着一句话:多年前的梦,是该醒了。 可是她不甘,她真的好不甘啊。 扪心自问,她一直都是白下很出色的存在。论实力,唐若嫣是比不过风落寻,可论相貌,她一直觉得她是无人可比的。 而不管是论实力还是论相貌,唐若嫣自诩陆溱知都是比不过她的。 可是风易枨刚刚的眼神,又怎会作假呢? 那般神情,唐若嫣是再熟悉不过了。 多年痴心,由衷追寻,到头来,一个错。 没有机会了吗? 唐若嫣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风易枨跟上了陆溱知的步伐,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戳到手心,却无半分疼痛之感。 不,她还有机会。 至少,她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比陆溱知强。 想到此,唐若嫣突地笑了,一朵妖艳的花正在绽放…… 远处,无人经过之处,风易枨唤了一声“溱知”。 此声音,陆溱知并不陌生。她未回头就已知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毕竟她前不久才听过。 习惯性地停住脚步,陆溱知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从她去万恶渊开始,就有一种想法一直在被证实着。 “有事吗?”陆溱知微微侧过头,那眸中依是风易枨看不懂的情绪。 “嗯。”风易枨眼中尽是认真,“有事。” “边走边说啊。”陆溱知似是有所想,故作轻松道。 “你能和我一起进入万籁之境吗?”风易枨问。 “去万籁之境对我有什么好处吗?”陆溱知却反问。 “没有好处,你就不去吗?”风易枨的眼眸暗了暗。 “不去,我干嘛无缘无故去一个我不熟悉的地方啊。” “那你为什么会去万恶渊呢?”风易枨脚步顿了顿,比之前更认真道,“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 他看向走在前方的陆溱知,她依旧是她,可感觉又和昨天不一样了。 陆溱知察觉到后面人的停步,也不禁静止下来。 她为什么要去万恶渊啊? 大概因为他们算是朋友吧,却也不仅仅是朋友。 答案就像她知道风易枨今日一定会找她这般简单:梦里寻梦,命里预命。 这是伴随着她出生就有的八个字,当然“命里预命”,现在的她自然是做不到的。简单而言,追随本心。 看着陆溱知心事重重的样子,风易枨也不知做何感想了。 长大初见时,风易枨想逗一逗她,想要看到她除了冷漠的其他模样。 后来,有时他与她走近,她却时喜时忧。 最近,他们似乎真的是朋友了,可现在又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从好长一段时间的说不上话,到如今的有话可说,风易枨该是高兴的吧。 可是,他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怪异了。 “可能昨天我们还是朋友吧。”正在风易枨心间苦涩之时,陆溱知轻轻回答道。 继而,她转过身来。 “如果三表哥要找人的话,遇熙不也是很适合吗?你何不找他呢?” “……”风易枨抿唇,暗想,他又不会是你。 似是料到了风易枨不会回答,陆溱知也不再追问。 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其实,我挺好奇的,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身上又有着怎样的秘密?”陆溱知微微笑道。 “……”这些问题,风易枨似乎依旧不好作答。 “你生于风府,从小修炼速度慢于常人,世人皆嘲讽。可实际上,你又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不仅如此,你还有着不一般的手下,遇熙便只是其中一个。而这些事情,你似乎从未想要对我隐瞒。” “……” “那你又可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既能看出我的修为等级,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陆溱知稍稍停顿,继续说道。 “你可以一下子看出我的真正实力,虽然是在帮助自己的情况下帮助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却不问缘由。你难道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还是说,你从一早就知道呢?” 说着说着,陆溱知便带着一些探究的目光,似要从风易枨的脸上找到答案。 “……”风易枨依旧不作声,他不知道今日陆溱知说这些究竟是因为什么。 对于风易枨的反应,陆溱知并没有惊讶,突然“呵”地笑了一声。 “你回不回答都无所谓了,反正每个人都会有秘密嘛。不过,既然我们明天有可能成为伙伴的话,我问一下也不算奇怪吧。当我冒犯了,三表哥。” 风易枨正想要出声说些什么的时候,陆溱知的话恰好将他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话咽了下去。 “现在,你还是想要让我与你一起进入万籁之境吗?” 突然重提风易枨一开始的问题,风易枨有些疑惑。疑惑陆溱知怎么在说了一长串话后,又回到了原点。 风易枨却也来不及思考,直接应了句“是”。 听到风易枨的回答,陆溱知微微握了握拳头,心跳得厉害,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答案。” 陆溱知主动对上了风易枨的眼睛,似有万千情绪,尽在此间流淌,连绵不绝。 “咚!咚!咚!” 是谁敲响了谁的心? 有光自天际洒下,万物温馨和煦,直指柳暗花明。 风易枨认真听着,不敢错过陆溱知的话语。 她,想知道什么答案呢? 许久,空中有尘埃从两人视线相交处落到地面,某人的心无法风平浪静。 “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去过后,也许我就可以给你答案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溱知眼里透着丝丝渴求。 而风易枨自然是未见过陆溱知这般的眼神的。 她希望他去那里!风易枨这样想。 “现在吗?” “对,一定要去了那里,我才能决定自己要不要进入万籁之境。” 只要是她说的,对于风易枨,一切都是可以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放心,一定会在明早之前的。” 破月山绝云剑出(1) 空间传送,南边森林。 “这里是……我们上次……” “此山名曰破月山,我们要来的地方就是这山。” 陆溱知抬起右手,那把钥匙就在眼前出现了。 莲花纹,百叶交缠尖为钥。 陆溱知运转灵力,将手中的钥匙浮于空中。天空云层变幻,天顿时阴了下来,只留下一个大孔,日光从孔中溜出来,全部聚集在钥匙上。紧接着,日光又透过钥匙照耀在山石之上。 沉静数时,照在山石上的光由金变蓝。 “轰隆轰隆。”山上的小石子滚落下来,直至山石上凿穿了个窟窿。 窟窿有形,状似……一把钥匙。 风易枨猛地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放大后的那把钥匙的样子吗? “云破月来,天负日沉,开!”陆溱知变换手势,双手背光交叉,手掌摆动,像是百鸟展翅高飞的形态。随着手掌的摆动,陆溱知的双手渐渐向上移动,从胸前到头顶,甚至超过! 灵力变强,日光渐集,那空中的钥匙也在逐渐变大着,直至与山石上的窟窿大小一般无二。 钥匙归位,山门大开。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谁也不会想到,这山居然能够这样进去。 “好了。”看到山门已开,陆溱知松了一口气,渐渐收回灵力。 云层回归原样,天又亮了。 待到完全收回灵力时,陆溱知感到了一丝脱力,腿瞬间软了下来,差点摔倒在地。 风易枨眼疾手快,扶起陆溱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你没事吧?”风易枨一只手搭在陆溱知的腰上,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声音急迫,双手发紧。 “无碍。”陆溱知微微摇头。 没想到,光是要进入这山,便要花费许多灵力,她倒是大意了。 缓过劲来,陆溱知从风易枨怀里挣开,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们进去吧。” 风易枨顿时手中空落落的,也不知是何滋味。 “好。” 一前一后,一黄一青,两人进入了破月山。 黑漆漆的山洞,看不清的道路。唯有陆溱知手中的一个圆球,散发着白光。 “滴答滴答。”水滴落的声音。 “呼啦呼啦。”有风穿过山洞。 这条道路,漫长而阴暗,前头无光,看不到尽头。 “啊。”陆溱知突然停住,风易枨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前人,微微吃痛。 “先等一等。” “怎么了?”还不待风易枨问完,陆溱知就拉过他的手。 防护罩金光闪闪,流光四溢,包围着陆溱知与风易枨两人。 然后,“啪啦啪啦”、“咚咚咚咚”、“噼里啪啦”等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很明显,有什么东西在攻击着他们。地面震动,防护罩形成的圆球正在通道中滚动着。 手心温热,空气微暖。 “砰!砰!砰!”一系列声音停止后,圆球也停止滚动。金光消散,防护罩收。 当防护罩退去后,风易枨以为周围又是一片漆黑,却不料幽光满洞。 这里是哪里? 虽是山里,却药草暗生。充沛的灵气从这些药草上散发出来,伴随着若隐若现的微光,煞是好看。 当真是别有洞天。 见过的,没见过的,书上有的,书上没的,风易枨完全被这些药草给震撼到了。 恐是人间仙境,也不会有这些药草的吧。单是他从前见过的,这里长的就远比其他地方要好了。微光映亮了山洞,使这里不再黑暗。 药草生于四周,中间开路。 风易枨终于不再看向那些药草,顺着中间的道路,他看到了…… 千剑台! 那是一个圆形的台子,上面插着的剑乱七八糟。有的剑入半截,有的只余剑柄,有的长于人身,有的短于手臂,各式各样。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正中央的那把剑了。虽然剑在剑鞘中,却依然闪着蓝光。 “快来,就是这里了。”正在风易枨即将进入沉思之时,陆溱知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响起。 不知何时,两人之间已隔了一段距离。想必是风易枨看药草看得痴迷了吧,竟忘了行走。 一步一印,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仪式似的。这条道路似乎不是太长,可风易枨却感觉他走了很久很久,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在风易枨走过来的同时,陆溱知已经在正中央的剑的前方了。 终于,走到了这里吗? 希望一切顺利吧。 陆溱知的心越跳越快,她很久都没有如此激动了。 只愿上天保佑。 祝她…… 助她! “拔……拔下它。”陆溱知稳了稳心神,感觉到风易枨走到她身后不过一尺时,才轻轻对他道。 然而,后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是没有听到吗? 陆溱知转过身,才发现风易枨的视线已经在别处了。 陆溱知顺着看过去,那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大大小小的普普通通的剑,一插一大把,实在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风易枨觉得十分熟悉,他这才不自觉地朝那边看过去,因而忽略了陆溱知的话。 “易枨?” “什么?” “你在看什么?” “啊?没……没什么吧。”看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直至此时,两人的目光才一同聚集在中央那把剑的身上。 “这剑……”风易枨率先出声。 “你认识吗?”陆溱知语气微微激动。 “鞘倒是很好看。” “……” 陆溱知缓缓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这把剑,心情复杂,既沉重又激动着。 万年之前,天地初开,世有三神,齐护天地。 好景不长,浩劫降临,三神合力,尘世免难。 三神之一,轩辕大帝,灵散命陨,剑断邺水。 后而有人,其名疏尹,以轩辕断剑,耗自身灵力,经过七七四十九年,用半生之长,终铸成二剑,剑成之时,咳血而亡。此后许多年,后世传扬,却无人能成为二剑之主。 疏尹虽然成功地用轩辕剑铸成了其他的剑,但他却再也看不到他的成果了。 轩辕剑本为上古神剑,却为护天下而断。除了轩辕大帝外,没有人或者神可以再让轩辕剑修复如初了。即使为断剑,也本应受万人朝拜。 然而,疏尹一生为铸剑而痴狂,看到轩辕剑无法发挥其神力,于是将剑偷出,自己重新铸剑。铸剑之术,乃为当时之禁术,不为世人所接受。 然而,是正是邪,谁又能说得清呢? 或许是因为二剑原身是轩辕剑吧,因而后世还认为此二剑当为神剑。 破月山绝云剑出(2) 无论是神剑还是邪剑,只要剑可以带给人们无穷的力量,谁又不想得到呢? 普天之下,欲得此二剑者,人数甚多。在争夺此二剑的长达二百年中,杀戮四起,百姓哀嚎,连连叫苦。神州大陆处于腥风血雨之中,人人自危。二剑在许多人的手中经过,然而血的洗礼并没有让一个人完全地发挥出剑的威力。 后世战乱,二剑也随之下落不明,然再无人见过。 万年后的今天,二剑之一的绝云剑就在这破月山里,等待着它主人的到来。 封印加身,无人可动。万年岁月,仍有锋芒。 风易枨上前,欲拿剑,还未接触到剑柄,手便被反弹了出去。 不对吗? 陆溱知都已经带着风易枨来到了这里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她想错了吗? “哎。”陆溱知微揉眉心,头有些痛。 要是搞错了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溱知正这么想着,还不待仔细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就有一股寒气袭来。 两人相视一眼,转过身来,背对绝云。 有人? 而且不止一人? 似乎,杀气的寒凉中还带了分熟悉。 两人提高了警惕,直直地盯着洞口,胸口处“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究竟还会有谁到这里来呢? 破月山的秘密,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知晓,再加上陆溱知今日来此算得上是临时起意,那么还会有谁呢? 敌意越来越浓烈,未见其人,那灵力的压迫感便直逼洞内。 “啪啪!”有灵力袭来。 陆溱知快速上前,勉强接住,却还是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攻击,这样的感觉,让她想到了之前在取山海莲时遇到的人。 管家爷爷曾说过,那夜两者皆为妖族之人。 来者不善,善者自不来。 看来妖族中有人追踪绝云剑已久,从钥匙,再到破月山,并不难看出。 在陆溱知思考瞬间,数人,不,数妖已来到洞内。 黑衣蒙面,不知来路,中间站着的应该就是他们的首领了。 大约二十来个妖左右,随着中间那人的挥手,众妖快速地向陆溱知这边冲来。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这些小妖应该还好,主要是他们的首领,他很可能就是上次我们取山海莲时,与我在湖边打起来的那个,我不是他的对手。” 陆溱知一边小声地对风易枨说道,一边看向那现在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的首领。 “妖?那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风易枨心有猜测,却不敢肯定。他今日只是被陆溱知带过来的,而且他也不知背后的为何剑。 “应该是为了剑吧。”陆溱知叹道。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风易枨不禁微侧过头,用余光看向那剑,然而更加吸引他的应该是剑鞘吧。 陆溱知依旧盯着远处那站立不动的妖,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能知道她的动态。 钥匙如此,而今也是如此。 究竟是巧合,还是…… 陆溱知眼眸一暗,略有精光。 明明杀气从他身上溢出,却又不亲自出手,他究竟是何意? 明明他们之前交过手的,应当都清楚对方的实力才对,而这些小妖,对于她陆溱知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刀光火石之间,陆溱知与风易枨两人陷入与妖的混战之中。 陆溱知在群妖之中来回穿梭、躲避,轻而易举。 比起面前的小喽啰来说,更可怕的人还未动手。陆溱知不免要时时刻刻盯着那首领的动向,生怕来个突然袭击,她怕是对付不了。 就算不是突袭,她也是招架不住的。 可就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陆溱知一边打斗,一边大脑思索着。 他为何而来?应当是绝云剑。 那么,他应该会带走绝云剑吧。可如今绝云剑外加封印,已不像万年之前那般,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带走的了。 那么,他想要如何取剑呢?想要拔剑,除非找到它的主人。 绝云剑的主人么?就在不久之前,陆溱知还认为是风易枨的。可按事实来看,似乎又不是了。 她都不知道绝云剑的主人是谁,难不成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吗? 小妖一个又一个地倒落在地,而他们的首领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直到陆溱知和风易枨二人打倒最后一个妖时,那首领才出手。 当然,也只是出手而已,他并未移动,也无需有其他的什么动作。 转眼之间,黑气弥漫,满洞蛛网,直面而来。 或直上洞顶,或探入地下,层层围困。 陆溱知猛地拉过风易枨,将其护在身后。 然后,她伸出左手,一个铃铛便已在手中。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便宛如铃兰花般绽放,在陆溱知手中响个不停。 白光闪烁,铃声缭绕。 雨淋铃,驱邪避害,逢凶化吉。 紧接着,她右手一翻,符文顿显,金光现世,“破”字当前。 “砰!砰!砰!” 之前的战斗,已消耗了陆溱知的大部分体力,她现在有些支撑不住了。 “嗯哼。”汗弄湿了发丝,滴落。 陆溱知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即将坚持不住。 突然,她感觉到了更多的灵力聚集在手中,待侧头一看,才知是风易枨在传入他的灵力。 只是,恐怕他们二人的灵力加起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之前体力与灵力的消耗,让他们的整体实力都下降不少,再遇上个正常情况下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敌人,真是不妙啊。 怎么办? 能顶多久是多久吗? 可这样迟早会败啊。 “嗯!” “啊!” 很快,两人摔倒在地,稍微一动,全身都很疼。 蛛网暗红,遮光景暗。 两人被网丝缠绕得紧紧的,像大白粽子一样。 网丝聚集,直逼绝云! “轰!”绝云剑被网丝层层缠绕,不露剑光,被蛛网束缚得直往洞口移动。 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拿走了绝云剑,怎么可能? 陆溱知蓦地睁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剑被拿走,却又无奈。 “哈哈哈哈,你们也不过如此,这剑我就带走了。” 那妖很是狂妄,看也不看被捆缚住的二人,抬脚就要走。 破月山绝云剑出(3) 风易枨不识此剑,可他从陆溱知的反应来看,那剑应当是极其重要的。 他,不能让其他人拿走它! 或许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当那剑被人拿走的时候,风易枨的心里居然很不舒服,就好像是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那般。 嗯,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剑鞘。 那剑鞘虽布满尘埃,于岁月中斑驳,也看不出任何的花纹,可风易枨就是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无形中牵引着他。 他要将它拿在手上,剑从鞘出,登高望远,绝云负天。 风易枨此时能感受到,他现在就站在高山之上,山下是望不尽的树林,风起云涌,山海齐鸣。 “站住,你不可以走!”看到那妖即将走出他的视野,风易枨也顾不得许多了,也不知是谁给了他勇气,不假思索便大喊道。 大概是对面那妖觉得挺有意思的吧,竟然也真的停下了脚步:“站住?” 只是呼吸一瞬间,那妖居然已在风易枨眼前,不过一人之宽。风易枨喊完便就愣住了,面前的还是正常的妖吗?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声音沙哑而又低沉,在昏暗的洞中,风易枨不免感觉凉飕飕的。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海底,怎么捞也捞不上来。 “呵呵,怎么?你很想要这把剑吗?”见风易枨不答,他又继续靠近风易枨,继而问道。 洞中的温度降到了极点,饶是风易枨现在心里有很多的勇气,也不自觉地战栗。那是一种灵魂上的畏惧,实力的差距压迫着风易枨,大气不喘。 “你不是让我别走吗?如今我都已经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啊?我本以为你是个勇士。”那妖略微停顿,目光一暗,更显阴森,“原来……是个孬种!” 孬种? 孬种! 你妈才是孬种呢,你全家都是孬种! 风易枨火气蹭蹭地往上冒:“你说谁呢?有本事你跟我打,我们单打独斗,看谁先倒地不起。” 陆溱知一直都注意着那妖,按兵不动时又在想办法解开网丝。 这蛛丝世上罕见,本就难以斩断,加之上面又施加了其他法术,怕是从天九阶境界的强者也是无法挣脱的。 上次湖边一战,明显是对方未使出全力,陆溱知终究不是他的对手的。 而能让神兵圣器都无可奈何的蛛丝,世上仅有一种,当为六芒蛛丝。 而这网丝暗红如血,细看的话,竟丝丝都带暗金色,能吐丝如此者,怕是六芒蛛中的王者,名曰六芒皇蛛。 正思及此,陆溱知便听到风易枨要与之单打独斗的话,惊得直把思绪拉了回来。 疯了,疯了,风易枨疯了。 这世界都疯狂起来了。 且不论他们两人现在还被困在网丝里,不能动弹。 他要单打独斗?这不就是送死吗? 陆溱知好歹也是从天一阶境界,她都打不过。风易枨他一个空有神人四阶境界,却只能使用自照四阶灵力的人,怎么可能对抗得了啊? “易枨,你不是他的对手。”陆溱知从旁提醒道,生怕风易枨冲昏了头脑,他的怒火将理智烧没。 “呵呵,你确定要和我单独打?”听闻陆溱知不远处的话,那妖谑笑出声。 “对!” 风易枨直接忽略陆溱知的话,他似是在气头上,怒火正盛,非要打一架才善罢甘休罢。 陆溱知用力摇着头,满脸不可思议。 风易枨,他是想死吗? 明明平时挺知轻重的啊,现在他是要闹哪样啊? 风易枨要是死了,那她可怎么办啊? 要是真死了,她…… 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吧…… 想着想着,陆溱知眼眸便暗了下去,没有把那句“我可怎么办”喊出口。 “那,你可不要后悔啊,呵呵呵呵。” “我不后悔,来啊。”风易枨努力挣扎,然而手脚依旧被捆缚住,无法施展。 “哼。”那妖只是微微手一动、指一弹,风易枨身上的网丝便已不在。 风易枨心中错愕,他还真没想到他被放了出来。 现在他手脚得到自由,那该怎么办? 其实,风易枨本意为拖延,于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不经过大脑思考便说出来单独打斗的主意。 如今看来,打不是,不打也不是。 若是打,风易枨肯定是打不过的,虽然世上总有奇迹出现,但他相信奇迹绝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若是不打,那他的下场肯定会更惨。现在某妖分明就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啊,不打便就是欺骗,世上又有多少人、多少妖甘于被戏弄呢?答案不言而喻。 不如先打再说,说不定他在打斗过程中会想出什么办法呢? 若真能牵制住那妖,那么风易枨就有可能可以为陆溱知拿回那把剑了。 若风易枨反被打败,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吧,最多拿不回剑罢了。 若真到了要死的那一刻,他随佩里还有假死的药呢,总不会真死的。 一会儿时间,风易枨就把种种情况与因果想了个遍,待整理清楚,他才用双手缓缓支撑起身子,从地上起来。 “站都站不稳了啊,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打了呢。”这是一个强者该拥有的张狂与肆意。 从脚下蔓延出来的疼痛,让风易枨一时没有忍住,他踉跄了一下,在邪恶的话语中猛地站稳。 “我可以。”剑眉星目中,尽显翩翩少年坚定心态。 “你可以?哼,你可以什么啊?可以……”那妖一手拿剑,一手微抬,把玩手指,好不乐哉,“可以打败我么?”那妖虽蒙着面,但他的眼睛却露在外面,眼中尽是不屑。 “我可以接你十招。”然后全身而退,虽然不能打败你。 当然后半句只是在心中想想,风易枨并未说出声。 在敌人面前,永远不要说出你全部的真实想法! 十招,风易枨相信他自己绝对可以接下十招的。 “十招?你还挺有勇气的,那便开始吧。我让你,你先出招。”那妖从风易枨眼前变小,退到十步开外。 破月山绝云剑出(4) 先出招者,易露破绽。 上前为危,原地亦危于累卵。 左脚与地面的摩擦,水与火的躁动,在不经意间升腾。 平平淡淡的试探,并不能激起水花,在另外一种恐怖的力量中化作虚无。 对方仅仅是一道灵力,风易枨就接得很是艰难。 直面而上,他讨不到一丝便宜,避而防御,他也很难保全自己。 这就是境界上的差距吗? 自照与从天之间差了多少,风易枨不是不知道。 自照、化清、神人、无相、从天…… 这中间隔了三重境界,力量悬殊,这是一场早已注定好结局的战斗。 对方的攻击仅仅只是微抬手,或是动动脚之类的,显得格外轻松,而此时的风易枨却狼狈极了。 鲜血从口中吐出,妖艳的花在幽暗的洞中绽放,无人观赏。 身上的新伤旧痛,在一瞬间发作,风易枨直接瘫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发现只是徒劳。 理想和现实总是相差太大,任你在战前分析得再清楚,然而在强者面前,你所想的只会是,什么都不是! “勇气可嘉,不过,你还是太差了。”那妖似是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气道。 “你才接了我七招呢,还有三招,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语气中好像还夹杂了分惋惜。 “我还可以。” “你真的还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风易枨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欲支撑起自身沉重的身躯。 “砰!”他再次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全身疼痛中混杂着入骨的冷,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不是说要看谁先倒地不起吗?如今看来,那个人是你啊。”那妖又是冷嘲热讽的语气。风易枨活了二十年,已听了太多太多次了,心的盲目判定了他现在的模样。 他依旧是个弱者。他风易枨依旧是无法做到,遇见一个人就打败一个人。 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技不如人,便只能被踩在脚底,不见碧空万里。 冰凉的大地,冰凉的血液,他是不是快死了啊? 风易枨满眼空洞,不见光芒。 “哼。”那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场景,不慌不忙地往外走。 失望,绝望,好像风易枨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呢? 陆溱知在他们打斗之时,曾尝试着用灵力解开网丝,却未有结果。 汗珠划过脸颊,眉眼尽是急躁,却也无可奈何。 在看到风易枨倒地的时候,她是懊悔不已的。她想,终究是她连累了他,如果她没有带他来这里就好了。 看着那妖离去,看着风易枨在地上没了动静,陆溱知的心跳骤停。 他,死了吗? 嘴唇不自觉地颤抖得厉害,终是不可置信地出声:“易枨,你……你还好吗?” 就连陆溱知自己都没听过这种声音。 担忧、害怕、无奈、绝望…… 所有的情绪都一同跌落深渊里,永不超生。 陆溱知现在已看不清事实了。 为什么那妖可以拿走绝云剑,而风易枨却不能? 难道那妖才是绝云剑一直都在等待着的主人吗? 陆溱知似乎并不能接受这样的想法,至少她认为那是荒谬的。 可绝云剑之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易枨,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易枨,你……还……”还活着吗? 可是,世界上是只有活人才可以说话的啊。 陆溱知不敢再问下去了,她害怕那是一个让她永远都无法接受的答案。 也许是真的过了许久吧,陆溱知没有听到属于风易枨发出的任何声音。 没有生的迹象,没有死的消息,有的只是沉寂,以及敌人离去的轻快的步伐声。 陆溱知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了。心情,大概就是没有心情吧。 所有的呼吸融化在空气中,所有的心跳不知不觉地变慢,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都汇聚成了一种难以表达的沉重。 叶落归根,没入尘土,失去浓绿的生机。 陆溱知她不敢说,也不敢再想了。 所有的说也都不一定会变为事实,而所有的想皆为一场空…… 短暂的时间,无比漫长,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 “呵。”风易枨微微出声。 只有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绝望,才能明白希望的宝贵。 在失望中,一次又一次的肯定自己,方能重回原点,即登高峰。 “我还可以……” 竹笋破土节节高,风易枨的声音也字字有力。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了自己呢? 那妖脚步微顿,似是没想到风易枨还有力气再讲话。 他是疯了吗? 还是他只会讲这一句“我还可以”? 那妖当然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下罢了,然后满不在意地朝前方走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溱知的心顿时又活了起来。泪干,眼明,她的目光死死地聚集在风易枨的身上…… “我还可以。” “我还可以!” 风易枨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即使双手已麻木到没了感觉,即使下巴、脖子上好像布满了黏稠的液体,即使腥味在口腔中扩散……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这并不能说明他不可以! 就在风易枨缓慢抬起身子的同时,千剑台的角落里有光散发出来,那光越来越亮,直至照亮了整个山洞。 所有的药草在一瞬间都好像有了自己的灵魂,摇曳着,低语着,欢呼着。 强光耀眼,反暗为明。 这让洞中的三人都不由得震惊。 这光是由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 怎会如此明亮? 堪与日月争辉! 就连即将要走出山洞的那妖也不得不转身,他想要知道光的来源。 在风易枨奇迹般站起来的同时,出乎陆溱知的意料,竟有一束光生生地把网丝割破。 那可是六芒皇蛛的网丝啊。 “砰!”她跌落在地,生疼。 见陆溱知恢复自由,那妖下意识地感觉到大事不妙。他的本意一开始只是拿走如今他手中的绝云剑罢了,并不想杀了面前二人。而现在情况有变,他不得不谨慎。 “该死!”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那妖便冲了上去。 破月山绝云剑出(5) 陆溱知直面而上,全身灵力皆用作防护罩之处。 那妖来势汹汹,陆溱知本就已无太多体力,即便是以全力,也是应不下的。 “咳咳咳。” 曾经装作体弱多病的陆溱知,如今倒是真的咳嗽起来。陆溱知每咳一声,心里都痛一下。看来那妖是真的用了全力了,如今陆溱知内伤严重,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千剑台的角落里,一把破剑正缓缓升起。即使那把剑上面已是锈斑点点,却依旧散发着属于它自己的光泽。 驱暗呈光,必是不俗之物。 那妖逐渐收敛笑容,暗道,难不成这洞中除了绝云剑之外,还有其他的宝剑吗? 莫非是…… 侵晨剑! 这怎么可能呢? 此二剑虽同用轩辕剑铸造,也被后世认为是情侣剑,但绝不会被放在同一个地方的。 既是宝物,那妖自然也是想要拿走的。他微微点地,便已在空中,伸出另一只未拿剑的手,浓浓黑烟自掌心涌出。 而那剑也慢慢地向那妖移动。 距离十步,……,三步,二步,一步。 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待那妖即将接触到那剑的时候,更强盛的光芒出现了。 风易枨与陆溱知站在原地,不由得遮住了双眼。光太盛,若是直视,眼睛怕是要瞎。 过了一会儿,光稍暗时,两人才放下手,却看到那妖跌落在远处的地面上了。 “不过是一把破剑,怎么可能?我可是学会了御光之术的,明明……”什么剑都可以拿走了,不是吗? 那妖攥紧了拳头,满眼不甘。 御光之术,顾名思义,便是能驱使光芒的法术,既然连光都能驱使,又何谈剑呢? 此术失传已久,而创造此术之人,当时也是为了可以拿到神剑绝云与侵晨。 而那剑从空中落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即将落在…… 陆溱知的那个方向。 这究竟是什么剑,竟能够将那妖反弹出去。他不是连绝云剑都可以带走的吗? 陆溱知虽然看到了那妖可以手持绝云,但并不觉得他就是绝云剑的主人。 正这么想着,那剑竟已在陆溱知的上方了,人之本能,她顺手去拿。 可连境界比她高的妖都不能触碰,又何谈她呢? 掉落一瞬间,陆溱知用手握住了那破剑的剑柄,竟意外地没有被弹开。 一股力量环绕在剑的周围,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陆溱知在触到剑时,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之感扑面而来。 她想要靠近这把剑,她十分需要这把剑! 可拿住剑的不真实感也随之产生了。 她真的拿住剑了吗? 剑上全是锈斑,不见其锋芒,而剑柄的质感,却是非常的好。陆溱知感受着剑柄上的纹路,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待到瞥见剑柄上的落叶花纹时,陆溱知似乎想到了什么。 听闻绝云,剑柄叶片飘落之纹,剑身腾云图案;听闻侵晨,剑柄水花荡漾之纹,剑身赤乌图案。 难道,这才是绝云剑吗? 而被拿走的那把剑不是吗? 可这剑上全是锈斑,完全不像是一把神剑啊。 “啊!”是风易枨的声音,陆溱知看过去。 原来那妖趁陆溱知愣神之际,去袭击风易枨了。 那妖一定认为陆溱知也会被此剑伤到,便直接去攻击风易枨了。而且,他的攻击的确是成功的。 陆溱知不禁皱眉。 地面上的少年如玉,却染红色,墨发散乱,衣衫尽脏。 风易枨是再也禁不起任何的攻击了,只怕经历过多的超越他极限的攻击,他会死的。 明明是很紧急的关头,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陆溱知的心却是宁静如水。 是陆溱知根本就不在意风易枨的生死吗?可看她的神情又不像。 此时的陆溱知,仿佛静止在了原地。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梦境,红烛晃晃,风花雪月。 之前风易枨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的结论,似乎又被推翻了。 有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突然出现…… 如果他真的可以拿起这把剑的话,想必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如果他不是的话…… 也应该不会不是的吧。 那剑也仅仅只是在陆溱知的手中停留了一刻。 下一刻,陆溱知便扔出了那把剑,朝风易枨的方向。 如果此刻还有其他人看到陆溱知那边的场景的话,应该也会以为是陆溱知被剑弹开了吧。 绝云剑,能拿起它的,自然是只有它的主人和…… “风易枨,剑往你那边去了!” 陆溱知趁势往地上一倒,假装被剑弹开,她不想被旁人知道她也可以触碰绝云剑。 听到陆溱知的声音,风易枨转过头。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心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风易枨下意识地接过那把剑。 风起云涌,凌于虚空之感。接过剑,那剑的光更盛,洞中宛如白昼。 风易枨高举那剑,虚弱不堪的身子在一瞬间充满了力量,他宛如天神。 天神临世,夜亦光明,黑暗尽散,直指苍穹。 风易枨举着那把剑,就好像许多年前他也举过那把剑一样。 熟悉? 真的是太熟悉了。 就像之前有过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一般,那股说不清的熟悉感,随着他拿剑的时间,愈来愈盛。 当风易枨将剑对准那妖的时候,那妖被迫后退,直至无路可退,直贴着山壁。 而那妖手中的剑也有了反应。 剑鞘从剑那里飞了出来,飞到…… 风易枨手中! 因为那剑鞘本就是绝云剑的剑鞘啊! 原本千剑台中央的剑并不是绝云剑,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罢了。而外面的剑鞘却是真正的绝云剑剑鞘。因而一开始的时候,那剑才能发光。 那妖缓缓从山壁上滑落,抬手抹了抹嘴角,放眼一片鲜红。他再看了看另一只手中的没了剑鞘的剑,眼神狠厉道:“该死!” 那妖狠狠地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这剑普普通通,并无奇特之处,再加上那妖用了不少力气,而掉在地上的这剑竟断开了。 看向此时举剑的风易枨,那妖深知自己无法抵挡住那把剑,牙一咬就跑了。 那妖跑后不久,风易枨直直倒地,而他手中布满锈斑的剑重回剑鞘。 溱溱送药晚半欢(1) 陆溱知送回风易枨,将他交给遇熙,交代了几句话后,她径直回到了晨华轩。 陆溱知受伤也不轻,得及时调理。 梧秋与款冬看到突然出现的连走路都走不稳的陆溱知时,都吓了一大跳。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能将她们家姑娘伤成这样? 梧秋与款冬相视一眼。该死,该死,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看她们不打死那个人或那群人。 可是如今,梧秋神人三阶,款冬神人五阶,连陆溱知都无法对付的人,她们两个又怎么可能有那个本事呢? 要死,要死,她们家姑娘要是有个好歹,她们二人可是活不了命的啊。 可陆溱知就是喜欢到处走。这不,从小到大,她都受过多少次重伤了。生命垂危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陆溱知就是喜欢一个人出去,还偏偏不带上她们俩。 可梧秋和款冬纵使是已经习惯了,却也承受不了啊。 心里承受不了,后果也承受不了。 陆溱知看到惊慌失措、愣在原地的两人,只得挤出笑容,随便宽慰了一句“我还好”。还不待二人搀扶,陆溱知就直接推门而入,把她们关在门外了。 受伤那么重,还不让梧秋和款冬帮忙,这两人怕是要急疯了,在门外直打转。 可姑娘不让,她们哪敢进去? “姑娘,需要我们帮忙吗?”款冬问。 “姑娘,还是让我们进去吧,有我们在,总会好些的。”见姑娘不答,梧秋只得趴在门上,想要透过缝隙去看里面的情况。 “你干嘛,姑娘最讨厌别人偷窥了。”见状,款冬小心提醒道。 “嘘嘘嘘。别啊,我也不是别人,对吧。”梧秋连忙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款冬不要说出去。 款冬依旧盯着梧秋,看得梧秋有些头皮发麻。 “别啊,别啊,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梧秋不得不虚笑道,可她的心依旧提着。倒不是因为她怕偷窥被姑娘知道,而是真的担心姑娘的伤势。 “姑娘!”其实款冬挺理解梧秋的,姑娘一直没应声,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款冬不放心,她又喊了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你们在外面守着就是了。” 听到陆溱知正常的声音,她们才放心了一些。 “别担心,姑娘会没事的。” “哎,你见姑娘哪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啊?我都看到衣服上全是血了。”梧秋说着说着,都急红了眼睛。 “初来白下时有过一次,在仙督山时有过三次……”款冬细数道。 “行了,行了,你还真的是记得清楚。”梧秋打断了款冬的话,“我只是想说,这些年来,姑娘看似在风府有地位、无人不尊,可她过得真的是太苦了。” 一语尽,二人不言。 晨华轩室内,瓶瓶罐罐,灵丹妙药,陆溱知翻了个遍,才在角落里找到治疗内伤绝佳的扶心丹。 还好,还好,服下扶心丹,再运气调整两个时辰,就可让伤势减轻一半了。 陆溱知盘坐在地,估计着自身的伤势,从瓶中倒出三粒褐色的丹药。 一般情况,受重伤者,只需服用一粒扶心丹,便已足够。而此次,陆溱知却服下了三粒,由此可见,伤势远比一般情况要严重。 其实,陆溱知能够坚持回来就已是不易了,她还把风易枨送了回去。 平心静气,运转灵力,心疼痛的感觉在一点点地得到缓解。 汗水从额前滑落,滴在颤抖的睫毛上,如蝶翼双飞。 …… 扶心丹的药效已发挥到极致,陆溱知慢慢睁眼,仔细感知,发现自己已恢复了六成,是比想象中还要好上了许多啊。 两个时辰已过,已是傍晚时分,陆溱知推开了晨华轩的大门。 衣服已换下,如今陆溱知穿的是一套淡黄色的衣服。 美人浅中见,清水芙蓉知不知? 看气色,陆溱知的确是好了许多,守在门外的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见陆溱知往外走,梧秋与款冬心中了然,定是又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了。 只是,那么重的伤,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完全好呢? “姑娘,你又要出去?伤还没养好呢,有什么事情不如让梧秋去办吧。”梧秋终是不忍,急道。 听闻梧秋的话,陆溱知心中暗暗思忖,才道:“啊,我亲自去比较好些。” “现在能有什么事情比你的伤势更重要啊,让你刚刚调整好一些就要出去?”梧秋不得埋怨道。 明明是关心,但由一个丫鬟对主子说,实在是不好的。即使陆溱知与梧秋、款冬之间不仅仅是主仆关系。 “姑娘莫怪,梧秋也是担心姑娘的身体。”察觉到话不对,款冬急道。 以梧秋的性子,怕是意识不到自己哪里说错话了的。 听到款冬的话,梧秋这才低下头:“是梧秋失言了。” “我知道的,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空间传送,陆溱知一下子就到了敝河居门口,还未进去,她便已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遇熙。 陆溱知心中疑惑,遇熙现在不在里面照顾风易枨,反站在外面干甚? 莫不是风易枨身体已无大碍? 可怎么会无大碍呢? 陆溱知深知,他的伤势,并不比她轻。 “三表哥,他还好吗?”陆溱知到底是上前,问出了口。 “表小姐。”见来人,遇熙恭敬地叫了一声。 “嗯?” “现在恐怕有点不方便。” 遇熙的神色有些奇怪。 不方便?怎么个不方便法了? 还不待陆溱知问“为何不方便”,便听到里面有声响传来:“遇熙,是谁来了?” 这声音,有些耳熟。陆溱知从记忆深处终于找到了此声音的主人。 她自然是认得的,除了那位,也应该不会有人来这里了。 “无妨的,我进去看看吧。” 门被“吱吱呀呀”地打开,里面一妇人正坐在床边,而床上躺着的自然就是风易枨了。 他,还未醒吗? 陆溱知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那妇人转过头来,看向陆溱知。 “海姨娘。”陆溱知微笑道,不失礼仪。 “原来是……表小姐啊。” 溱溱送药晚半欢(2) 海姨娘似是没想到会有人来,更没想到来人会是陆溱知。她愣坐在那里,眼睛还通红通红的,看来是哭过了。 “海姨娘,三表哥他还好吗?”陆溱知欠身。 听见声音时,海姨娘才反应过来:“见过表小姐。”她僵硬起身,微微行礼。 “表小姐,你怎么来了?”海姨娘不解,陆溱知为何会来这里。 敝河居可是一个破败之地,别提是一般的少爷和小姐了,就是这风府的下人,也是万万不会来的。 其实,她上次看到风易枨带陆溱知来敝河居时,海姨娘就有些好奇了。以陆溱知在风府的地位,想必是不会与风易枨这类人相交的。 可今日,陆溱知居然又来了。难道她的阿枨与陆溱知不仅相识,还很熟悉? 眼前的少女过于好看,海姨娘初见时便已领略其芳华,第二次见更觉引人注目。那眼中,积雪融水,桃花漫空,海姨娘一个女人倒也是看痴了。 以海姨娘的身份,她自然是见不到陆溱知几次的。她曾经远远地见过其背影,便已觉佳人倾城。 不知不觉,海姨娘就想远了,自从上次,她就已经知道风易枨心里的女孩子是谁了。 海姨娘记得多年前陆溱知是帮过风易枨的,可那时他们都还小,哪里懂得什么情情爱爱呢? 但海姨娘万万没有想到,风易枨会惦记一个人从小到现在。 一旦记得了一个人的好,她的阿枨是不是再也不会忘了啊? 后来海姨娘来找过风易枨一次,一开始风易枨还能问一句答一句的,可待她提起陆溱知的事情时,风易枨就直接沉默了。 海姨娘记得,她问道:“你们的身份是有差距的,阿枨,要不我们放弃吧?” 海姨娘自认为她也没有照顾风易枨很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风云更执意要将他们母子两个分开。明明他们在风府已经是连下人都不如了,不是吗? 她偶尔能来看看他,便已经是很好了,看到自己的孩子安康,每个母亲都该是欣慰的。 那日,海姨娘问过风易枨之后,风易枨依旧是沉默。 继而,她又问道:“你真的喜欢她吗?” “喜欢。”不同于上一个问题,风易枨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可两个字远比三个字要来得沉重。 “有多喜欢?”海姨娘握紧了风易枨的双手,她注视着他的双眼。 “欢喜有多少,喜欢便就有多少。”风易枨抬眸,认真道。 “那又是多少?” “如果喜欢有一个范围的话,那应该就是最大的范围吧。如果喜欢没有具体的范围的话,大概爱而无边吧。说实话,我的心里早已放不下这喜欢了。” “你真的不能放下了吗?”海姨娘深知,风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同意风易枨和陆溱知在一起的,尤其是风云更。 既然得不到别人的祝福,既然这注定是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那还不如趁早放弃。可她只是一个没有尽到责任的母亲罢了,哪有资格提出这样的问题呢? 海姨娘什么都没有给到风易枨,却还要问这般问题,着实逾越了。 海姨娘一问出口,便就后悔了,她刚想再换一个问题,或是扯远这个话题,却被风易枨的回答给打断了。 风易枨回答得很快,像是没有经过什么思考,又或是答案早已存于心中,他早已想过千千万万回了。 “娘,已经太晚了,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晚了。” 海姨娘愣在那里,再是挤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她的阿枨了。 许久过后,她还是问了一句:“那她喜欢你吗?” 海姨娘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了,她看到风易枨每每提起那个“她”时,眼中的璀璨星光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那她喜欢你吗? 那她喜欢你吗…… 可独独听到这句话时,风易枨眸中的所有光都暗了。 镜花水月,梦幻泡影,百般余味,唯有当事人知。 是甘是苦,因人而异。若你心中甘,苦亦甜,若你心中苦,甘亦苦。 “大概是不喜欢吧。”风易枨认命地合上眼,说完此言后,再也没说其他的东西了。 不喜欢啊,那就更加不可能有结果了。海姨娘静静地看着风易枨躺在床上,嘴角苦涩。 红尘如光,岁月如河,谱写一曲愁人歌。 渐渐地,那时的风易枨与现在躺在床上的风易枨重合。 海姨娘眼前的人是陆溱知,那个“大概是不喜欢”风易枨的表小姐。 “表小姐,你怎么来了?”这让陆溱知怎么回答才好。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带风易枨去到破月山,因而让他受了伤,自己因心怀愧疚才来送药的吧。因她而伤,陆溱知有责任,有责任将风易枨治好。 况且,若是现在这种情形,明天他们两个该怎么去万籁之境? 总不能她背着风易枨去吧,这不能吧。就算这样去了,管家爷爷才不会放他们进去呢。 “我听说三表哥受了挺严重的伤的,我那里恰好有一些药,想必是用得上的,所以才来。”陆溱知理了理思路,在说话的同时,拿出了袖中的药。 “那真是谢谢表小姐了。” “我……能单独给他看看吗?” “啊?”陆溱知的要求倒是让海姨娘吃了一惊。 单独? 是让海姨娘出去的意思吗? 然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海姨娘都不知道她自己想到哪里去了。 “我肯定会让他好起来的。”似是怕海姨娘不相信,陆溱知轻声补充道。 说没有疑惑是不可能的,海姨娘毕竟在风府待了许多年头了。 陆溱知说听说,可这风府哪里会有人来关心风易枨呢?又何来的听说呢? 海姨娘对陆溱知的说辞是持有怀疑态度的,可她还是想到了风易枨对她的感情,想到了风易枨说陆溱知并不喜欢他。 那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陆溱知都关心上门来了? 难不成……陆溱知喜欢风易枨? 若是被陆溱知知道海姨娘这样想,指不定会跳起来大声反驳呢。 可一旦想到阿枨说那句“大概是不喜欢”的神情,并不像是假的,海姨娘的心就开始飘忽不定了。 可海姨娘还是点了点头,走到陆溱知边上时,低语。 “表小姐有心了,记得在阿枨小时候,表小姐还给过他续玉露呢。我这个做母亲的,替他谢谢你。” “啊?”陆溱知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风易枨小时候?她给过他续玉露吗? “嗯,不客气。都是亲人,应该的……”只是一会儿的愣住,陆溱知随意说了几句。此时她是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两人相视,微笑。 继而,海姨娘走出去,带上了门。 溱溱送药晚半欢(3) 见刚刚表小姐微讶的神情,似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啊。 走出去的海姨娘这么想着。 门关上后,室内只有风易枨和陆溱知二人了。 陆溱知似是不放心,怕有人闯进来。为以防万一,她给整个屋子都施加了禁制。 走近,陆溱知来到床前。床上的少年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 陆溱知探出手,用灵力感知着风易枨的身体情况。 还好,没有生命危险,明早之前应该就能够清醒,能够恢复至之前的十之四五。 看他被那从天境界的妖打了好多次,却还能够挺住,也是个勇士了。陆溱知对他的印象,不免好上了几分。 走前,她曾交代了遇熙给风易枨先服用一些止血化瘀的丹药,看这情况应该是服了吧。 接着,陆溱知拿出了她自己带来的丹药:扶心丹三粒,紫皆丹两粒,天转丸一粒。 陆溱知一粒一粒地喂风易枨服下去,干咽自然是行不通的,她就去倒了杯水。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那称不上是茶杯的盛水器皿时,她还是忍不住地嫌弃了一下。 若是梧秋和款冬两个丫鬟在这里的话,肯定下巴都得惊掉了,她们家姑娘哪里服侍过别人啊。 这小心翼翼、温柔似水的女子,绝对不是陆溱知。梧秋和款冬肯定会说,她们家姑娘对外人可冷了,冷冰冰的,夏天变冬天那种。 一粒接着一粒,一口水一粒丹药,陆溱知有序进行着。 总有水不听话地流出,可陆溱知还是一点一点地擦去,显得极有耐心。 两人之间靠得很近,风易枨呼吸的热气喷洒在陆溱知的脸上,陆溱知的脸顿时热了一大片。 “呼呼呼呼。”花了好大的工夫,陆溱知终于将六粒丹药给风易枨服了下去。 此时的陆溱知已经很累了。 风易枨的内伤并不是那么快就能恢复的。明日进去万籁之境,他们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危险呢? 有伤在身,实力还不能恢复到正常水平,就怕再遇到比她更强的人,陆溱知真是对付不了啊。 不过,最近,她好像隐隐感觉到自己快到突破至从天二阶了,却也不知具体会是什么时候。 哎,陆溱知离强者还很远很远呢。 东风不思忧愁,吹也扰人停也烦忧。 服下了丹药,由于风易枨仍在昏迷中,并不能自己运转灵力,加快治疗。 陆溱知一手朝上,一手朝下,灵力便凝聚在两掌之中了。中间的灵力缓缓进入风易枨的身体里…… 渐渐地,风易枨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大约一个时辰后,陆溱知停了下来,看来是差不多了。 想必明月当空之时,风易枨便可以醒来。 那接下来呢?帮风易枨治疗是很重要,可对陆溱知来讲,更重要的难道不应该是绝云剑吗? 陆溱知其实早就看到了风易枨旁边的剑,之前是有要事,可如今…… 她悄悄地拿起,欲拔剑。 锈斑遮住了绝云的剑光,陆溱知上次未看到绝云剑的原本面目。可如今,她竟连拔都拔不出了吗? 什么啊? 忘恩负义! 到底是谁帮它找到它的主人的? 再说了,剑还没有开锋呢,便就已经这样对她了,以后还怎么得了。 陆溱知紧握着剑柄,却怎么也拔不动。 拔不动,那她那件事该怎么做啊? 莫非剑一旦认主,便只有它的主人才能够拔出了。 难道只有等风易枨醒来才行吗? 可是,她似乎并没有想好怎么和风易枨解释破月山与绝云剑的事情。 等等,她为什么要解释啊?只要让风易枨拔出剑来不就好了吗? 然后……然后当着他的面那样做吗? 正这么想着,正纠结着,绝云剑突然闪过一道光。 “啪”的一声,剑已落地,陆溱知感觉到自己晕沉沉的。渐渐地,她感觉到天旋地转,而眼皮也越来越沉重,直到眼前漆黑。 陆溱知晕了过去,趴在床沿上。不多久后,估摸着陆溱知真的晕过去了,绝云剑竟从地上跳起来。 它一蹦一跳地,将陆溱知搬到了床上。 于是,两人共躺一床,而陆溱知恰好躺在风易枨的怀抱中。似是因为见到了此景,绝云剑又环绕了屋子好几圈,表达着自己的兴奋。 若是剑可以说话的话,若是风易枨现在清醒着的话,怕是绝云剑还会向风易枨邀功请赏,然后讨好道:“主人,快夸夸我,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若是绝云剑有人形的话,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恐怕还会眨着大眼睛,放光地看着风易枨,以希望它的主人以后能够好好待它。 绝云剑不停地转着圈圈,散发着光泽。 不久之后,只听得“当”的一声,它就一不小心撞在了墙上,直直地掉了下去。 屋内,两人一剑皆昏迷着,不省人事。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也许风易枨和陆溱知两人是真的累了吧,呼吸均匀,皆进入了梦乡。 究竟是不是同一个梦乡,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绝云剑绝对是通了人性的。 嗯,此剑不愧为“贱”,果真贱。 遇熙还守在外面,见天色渐暗,而里面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不得担心起来。 今日,遇熙见陆溱知将风易枨带回来的时候,两人皆是衣衫染污。风易枨已经昏了过去,而陆溱知虽没昏,却也快站不稳了。两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明明今日风易枨是去参加选拔赛的,怎会和陆溱知一道儿,而且两人都如此狼狈,甚至有性命之忧? 遇熙的确是想不明白的,不过还好敝河居还有一些日沉阁的灵丹妙药,先稳住风易枨的伤势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溱知已经进去好长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风易枨可安否? 遇熙心中纠结,他究竟要不要进去呢? 可他家公子又极其信任表小姐,他还是该相信的吧。 而且,今日还是表小姐送公子回来的,若真是想害公子,公子怕是早就没命了吧。 而且,上次万恶渊,表小姐还是去带回了他家公子的。 是的,表小姐是好人,他不该恶意揣测。 再等等吧,遇熙这样想。 溱溱送药晚半欢(4) 明月空照,斑驳碎光。 宁静的夜,温馨的景。 夜幕已拉下,唯有点点月光,才让敝河居这边不显得那么阴暗。 之前遇熙便已想去敲一下门,却不料屋子被设下了禁制,而以遇熙现在的实力,还无法硬闯进去。 遇熙心里一沉,心道,该不会里面出什么事情了吧? 可转念一想,风易枨伤势虽重,可遇熙却也是确定过他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对。 现在,遇熙进也进不去,除了老老实实在外面守着,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敝河居内,有人手指微动。 黑暗之后,还是朦胧的黑色。他这还是在昏迷中吗? 可眼前的黑似乎并没有暗得彻底,那黑宛如黑纱蒙眼,却还能依稀看到纱外的景象。 好熟悉的屋顶,这是风易枨的第一反应。 好像……好像敝河居的屋顶啊。 想到这里,风易枨昏沉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该不会是梦到自己回去了吧。风易枨记得,他上次清醒时,还是在破月山来着。他好像拿到了一把剑,然后他就不由自主地将剑对准了那妖,然后那妖便逃了。 再然后,他体力不支,眼前一黑。 然后呢? 然后,就好像没有然后了吧。 那他现在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现实啊? 还有,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了? 还有,她呢? …… 风易枨刚想举起右手,掐自己一把,来看看自己到底疼不疼,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根本抬不起来了,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 压住? 这么一想,风易枨不仅能感觉到右手被压住了,而且右半身好像都被压住了。 啊! 风易枨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该不会是后来山洞倒塌,他现在就被压在山石之下了吧,那他得赶紧从梦里醒来才是。 风易枨快速合上双眼,大约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不对,不对,还是和刚才看到的场景一样。 风易枨又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心里还祈祷着快快醒来,睁眼却还是一样浓重的夜色。 什么啊,还让不让他醒过来了啊! 眉头紧皱,风易枨就要从床上跳起,却没能如愿。 好像真的是有什么东西压到他了。风易枨愣在半空中微抬的头,下意识地低下一丢丢,他不禁看向了他的右半身。 隐隐约约,那里好像有个……人。 “谁?”风易枨的语气中略带戒备,可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风易枨不禁有所疑虑。 人? 是死是活? 又为何在他身边? 还有,这真的是梦吗? 风易枨愣了半晌,才用空闲的左手掐了自己一把。脸上隐隐吃痛,看来是真的了。 真的! 那他是真的回到了敝河居? 那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谁? 遇熙? 天呐,遇熙怎么能像死猪一样地睡在自己的怀里啊?还有,他的右臂真的很酸,亟待拯救。 风易枨刚想要一把将遇熙拍醒,却又感觉到衣服布料的质感不对,是丝不是布。 他记得,遇熙是不会有蚕丝做成的衣服的。 这个人不是遇熙。 那他是谁? 风易枨轻轻地将左手收了回来,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侧过身去,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 借着半点月光,风易枨才勉强看清了怀中之人。 蛾眉细,肤胜雪,眉与目之间,绝伦清气却艳而不俗。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今有千秋悦目之仙人。 风易枨从未如此安然地看过她,陆溱知此时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美人如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风易枨都保持着侧身的姿势,不知道他是僵硬动不了,还是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风易枨未见过陆溱知的睡颜,平日里只见她眉目间的淡然,而现在她的眉宇间多添了几分恬静。 羽睫轻颤,在月光中朦胧,朱唇微翘,水眸轻合。 他还想再多看几眼,纵是那几眼,就已经跨越了千年万年,穿过了无数星河。 心间满满当当的欢喜,那是夜里无声的乐歌,只有风易枨可以听见。 “溱知。”他轻轻出声,随着自己的心意,就那么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一声“溱知”,又包含着多少年隐而不发的情愫呢? 许是心中的有些东西被压下去了太久,他太想一下子就释放出来了。于是,他刚一开口,声音便就是磁性中略带沙哑,还有深情。 可刚刚喊完,风易枨随即一愣,又似是不可思议。他抿了抿嘴唇,眸中异光流动,内心挣扎许久,终是侧着身躺下了。 同时,他也不再去想他那麻木的右臂。 一夜无眠,某人却也一动未动。 偶尔能听到女孩几句关于“爷爷不要走”的呓语。 “不走,不走。” 这时,他就会轻轻地拍一拍女孩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陆溱知似是知道了有人在回应着她,皱紧的眉又舒展下来,继而又朝风易枨的怀里蹭了蹭,终是舒心安眠。 风易枨轻拍陆溱知背的手掌微顿,打乱了之前的节奏,却也仅仅只是少了一个拍子而已。 角落里的微微暗芒,融入了昏暗的月色中,无人发现。直到那暗芒消失后,陆溱知的噩梦好像才变为了美梦。 夜色正好,晚半时分,哪家吟唱,几曲欢歌?纵是喜乐难得,然则今宵有曲今宵唱,哪管唱罢悲来报。 …… 月落日出,又是晴朗好风光。 敝河居内却依旧没有什么光,大约是睡得已经够多了吧,陆溱知这才缓慢睁开惺忪双眼,入眼的却是一片白色。 什么啊? 陆溱知随意动了动头,与那白色拉开了一段距离,却冷不防地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这下可好,她刚想要吐槽床很硬,却怎么也说不出了。就连一点点的倦意,也瞬间消散。 “你怎么在……这儿……”饶是陆溱知强装镇定,怕也是一道怒气心头涌。 完了,完了,上次加上今天,她的清白怕是要完全毁在风易枨这里了。 “这里是敝河居啊,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敝河居? 听到风易枨这么说,陆溱知才想到,她昨天去拿绝云剑,然后就晕了…… 陆溱知四处张望,一看,的确是敝河居。 对了,剑呢? 陆溱知看了一眼床边的地上,没有,继而又扫视四周地面,这才在某角落里发现它。主要是这屋子实在是小,要不然陆溱知也不能很快地看到那把剑。 不过,很是奇怪,剑怎么会到那里去呢? 溱溱送药晚半欢(5) 不过,奇怪终究是奇怪,可更奇怪的是…… 她为什么会在风易枨的床上啊! “我是怎么睡到这里来的啊?” “你不记得你是怎么睡着的吗?” 风易枨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回问道。 陆溱知心道,怎么睡着的,她怎么会知道她一拿剑就睡着了啊。还有,她问的分明就是她怎么睡到床上去的。陆溱知可不认为她是自己爬到床上去的,那像什么话,丢人! “大概……是困了吧。”陆溱知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快速地从床上下来。此时的她端坐在床边,揉额头时顺便以手遮面,陆溱知可不想让风易枨看到她现在“羞愤难当”的样子。 风易枨猛地怀里一空,他的右臂总算是得到解脱了,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醒来时,你就已经这样枕着我的手臂睡着了,我现在手臂可麻了,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感谢我吗?”风易枨收拾好心情,突然一脸委屈道。 “啊?” 陆溱知呼吸一滞,她好像的确是枕着某人的手臂了,现在她坐在床边都觉得烫屁股。 “那……若昨夜有失礼之处,还请三表哥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就这样啊?”风易枨似是对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满意。 “那你想要什么?” “嗯,我想要一份赔礼。”风易枨不禁伸了个懒腰,继而双臂重新枕在了头下,甚是惬意,“我看你就不错。”他眯眼看向陆溱知道,满脸笑意。 嗯?她陆溱知什么时候也能成为礼物了? 风易枨心想,若是想引起陆溱知的注意,也许让她稍微生气一下也是很不错的。 这时候,就需要风易枨做到如下十二个字:把握得当,适可而止,收放自如。 “好啊。” 好啊? 陆溱知居然说好啊,他一定是听错了吧。现在轮到风易枨措手不及了,调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如果你有这个命的话。”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之后,陆溱知又补充了一句。 陆溱知现在可算是知道让风易枨吃瘪的方法了,实际行动不行,那就只能嘴皮功夫了。 如果陆溱知能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的话,怕是会后悔今日所说的“好啊”。 在以后的某段时间内,风易枨总会时不时地拿今日的这段对话出来以对付他的情敌,并且再附上一句话:“我一向觉得自己的命挺好的。”而那时的陆溱知只能在旁尴尬地擦汗。 当然,陆溱知自然是不会预知到以后发生的事情的,至少现在的她的确不能。 “我看你手臂挺好的啊,你现在不还枕着你的头吗?” 好像某人真的生气了,不过谁惹出来谁平灭。风易枨起身,收回双臂,嘴角微抽搐。 “咳咳咳,我们还是说正事吧。”风易枨端坐了身子,正色道。 风易枨可不想以后在某条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啊。 两人倒也是转变得挺快的,前一秒还在“针锋相对”,后一秒就在谈正经事儿了。 “好啊,正事。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陆溱知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有些疑问还是让风易枨问清楚比较好。 “你上次说一定要去的地方,也就是破月山。你说去过那里你才能决定自己要不要与我进入万籁之境,那你现在确定了吗?”风易枨在问的时候很是认真,他看向陆溱知的眼眸,似是想要从中提前知道她的答案似的。 陆溱知本来已经准备好解释一系列的问题了。 比如,她为什么可以达到从天境界? 比如,山海莲中的钥匙是什么钥匙,为何它可以打开破月山的山门? 还有破月山中的那把剑…… 她是真没想到风易枨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关于他们两人能否一同进入万籁之境的。 这让陆溱知怎么回答。 片刻沉默之后,陆溱知想起了角落里的那把剑。她走过去,剑前站定,想到昨夜的尴尬事件后,微犹豫。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牙一咬就将剑拿起,递给风易枨,道:“这把剑就是最好的答案。” 风易枨接过剑,略有疑惑。 “此剑名曰绝云剑,想必你应该知道的。” 绝云剑? 绝云剑! 根本就不用回忆,风易枨脑海里就能出现有关这把剑的一系列资料。 绝云剑,怕是全天下不会有人不知道的。万年人间,千年浩荡,神州因争夺此剑而引起了后世无数战乱。 “你现在是绝云剑的主人了,我可以和你一同去万籁之境。” 替代风易枨能够与陆溱知一同去万籁之境的喜悦的,是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主人?可……”风易枨迟疑道,“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绝云剑呢?” “绝云剑,剑柄上的花纹是飘落的叶片,而且这世上能一下子击退从天境界者的剑,又能有几把呢?我不会认错的。”陆溱知笃定道。 还有那种亲切感与共鸣感,陆溱知又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风易枨仔细看了看剑柄,上面还真的有落叶的花纹。 “的确有不少古书记载着绝云剑,可我从来都没见过描写其外形特征的。” “偶然得到《神州万年志》这套书,而我恰好读过其中的武器篇,便了解一些关于绝云剑的外形特征。” 《神州万年志》,一套记载了神州大陆自轩辕大帝出生一万年以来的各种内容,其中就包括了武器。不过,那套书已遗失很多年了,没想到陆溱知居然看过。 然而,最让风易枨心慌的,应该是绝云剑与侵晨剑是一对情侣剑的事实吧。 假设风易枨手上这把真的是绝云剑,而他又真的是这把剑的主人的话,那侵晨剑的主人又是谁啊?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就和另外一个人紧紧绑在一起了吧。风易枨欲哭无泪,他现在最想珍惜的人就在眼前啊。 “那你知道侵晨剑现在又在何方吗?” “嗯?为何这么问?” “毕竟,这两把剑同出一处嘛,我这样问也并不奇怪吧。” “嗯,侵晨剑啊,这我还真不知道。”陆溱知微微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这就没有问题了? 陆溱知暗暗在心里松了口气,才缓道:“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现在便去九天塔吧。” 九天塔外众人议 九天塔,可以说是白下最神圣的地方之一了,塔外常年有人巡逻,这是一个不许一般人进去的地方。 唯有地位十分高、实力非常强的一些人才有资格进入九天塔内。九天塔里有着万籁之境的入口,若是有人要进入九天塔,一般都是为了进入万籁之境。 众所周知,万籁之境作为神州大陆上的八大秘境之一,里面珍宝无数,其中就包括了万星果。 第六阶段的比赛即将开始,比赛地点就正是这万籁之境。 风易枨和陆溱知是最后一组到达九天塔外的。而此时的九天塔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由于九天塔不许一般人进入,因而人们都围在九天塔之外。 在比赛开始之前,总有很多人喜欢闲聊。 “哎哎哎,你们觉得哪六个人会最先出来啊?天选啊,那是多少人都想去参加的啊。” “去去去,你要是真想去参加天选,怎么连选拔赛都没有报名啊?” “那也得有实力啊,我知道我自己肯定晋级不了,所以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与其自己被打下台来,不如看别人去比拼,那多有意思啊。” “是是是,还别说,你可真有自知之明。”听到此回答,那人不禁竖起大拇指,看似夸赞。 “哎,看呐,唐小姐旁边的那位是她家的护卫吧。”另一边,有人惊道。 “对的,他叫唐瞿,如今二十岁,境界易脉九阶,之前是参加过选拔赛的,可惜被淘汰了。”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他是不是被风大少爷一招打败的那个。” “是他,唐瞿其实在年轻一辈中已经很厉害了,只可惜遇上了更厉害的风规寒啊。” “不过,风规寒和风落寻旁边的那两人是谁啊,我怎么都没见过。” “咦?奇怪了,我也不认识。不过,想想风规寒与风落寻二人从小就去了天涯嵛宗修炼,想必他们能请来的人自然是与天涯嵛宗有关的吧。我们不认识也很正常。” “嗯,有道理。”某人回应时,视线又停留在了别处,他手一指,“那是风三小姐吧,我记得她之前比赛时一直都蒙着面纱。” “应该是风三小姐了,她旁边站着的可不就是风大小姐嘛。哎,等等!她们旁边的不是风二少爷和风四小姐吗?我怎么感觉风府的少爷和小姐们都来了啊?” “也不是全来了吧,这不还差……” “可风易枨不也是晋级了吗?” “还有风府失散多年的风四少爷啊。” “不是吧,不是吧,风府还有个四少爷。” “嘘,这件事我还是小声点跟你说比较好。” “怎么?还不能说?”如此神秘兮兮,更让人好奇了。 “毕竟是风府的痛处,我哪敢大声说出来啊。再说了,风府的少爷和小姐们还都在那边呢,被他们听到可就不好了。你过来,我与你细细道来。”那人附在另一人耳边,低语,“据说那位风四少爷名为风熹吾,前几年在隔壁小镇的元灯晚会上走散。当时风府找人就好大的阵仗呢,大约找了半个月,把隔壁小镇都找遍了,人还是没有找到。” “没找到啊?那风府就放弃寻找了吗?” “应该没有,毕竟是风府的心头肉啊,哪能放弃呢?” “可风易枨不也是风府的少爷吗,那他怎么就被放弃了呢?”这下,另一人更加不解了。 “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啊,你也不看看他们的娘都分别是谁?风易枨的娘是姨娘,而风熹吾的娘可是风二夫人,这哪能一样的?而且,风易枨的事情,可是风太老爷默许的,毕竟他当时是个废物,对家族而言完全没有价值,可谁又会想到现在的局面啊?” “也是啊,不过现在风易枨都靠实力进入到最后一轮比赛了,他在风府应该会比以前好过多了吧。” “不好说啊,不论风府以后是否能好好对待风易枨,我感觉风易枨都会因为风府之前的不管不问而记恨上风府。你想啊,一个人被冷落十几年,又突然因为自己努力而来的成果被善待了,这一前一后的巨大差距,谁能一下子接受啊。” “的确,换做是我,我也不愿啊。不过,不愿毕竟是不愿,而现实就是每个人背后都得有个靠山才行。如果风易枨的靠山是风府的话,那他以后的路会走得容易多。” “哎,兄弟,你懂的东西真不少啊,交个朋友。”某人被这一番言论震撼到。 “也不算多了,人活在世上,这点道理还是应该要懂的嘛。” “哎,兄弟,那你看其他几位选手,他们有可能会赢吗?” “嗯,万事皆有可能。” “然后呢?”某人正等待着精彩发言。 “看结果吧。” 然而并没有等到,只剩下了僵在嘴边尴尬的笑…… 较远处的人又在讨论着其他的内容。 “也不知道他们进入万籁之境要过多久才能出来啊?” “那可久了,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毕竟是秘境嘛,哪有那么容易出来的?” “话说回来,风易枨怎么还没来啊?我现在可是挺看好他的啊,他不会弃权了吧。” “可能是没找到帮手吧。要我说,这比赛规则也真够古怪的,怎么还要每个人都找一个帮手呢?要是找不到,是不是还不能进入这最后的比赛了啊?” “啊?你要这么说也对,风易枨怎么可能会认识什么人呢?人都不认识几个,又哪里来的朋友啊?如果他要是因此而退赛的话,那还真是可惜啊。” “你替他可惜什么啊?人家可是能入了唐小姐眼的人。哎,我等就没有这个命了啊。” “啧啧啧,就你这样,还想人家一个大美人能看上你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说得你不喜欢唐小姐似的。我告诉你,全白下的癞蛤蟆都想吃唐小姐这块天鹅肉。” “比起唐小姐,我更喜欢风大小姐。” 两人不禁比较起了他们心目中的美人,唐若嫣和风又芙总是能在人群中引起广泛的讨论。 然后,那两人又随便拉了旁边的另外一人,同时问道:“你说呢?” “我啊,实话实说吗?” “对,实话实说,你就说是不是唐小姐更好看。” “小兄弟,你更喜欢风大小姐,对不对?” 两人谁也不让谁,正在争论间,那人弱弱答道:“其实,我感觉风四小姐更好看些。” 于是,他们又拉了一个人:“哎,你呢?” “我选……” “陆溱知!” 万籁之境倒计时(1) “陆溱知!” 不知远处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皆往外看过去。 来人不是风易枨和陆溱知,还能是谁呢? 男子俊逸脱俗,女子温婉娴静,远远看去,当真是天造地设,让人好不羡慕。 九天塔外,除了围满了的众人外,便只有一条能够通往九天塔入口的道路了,而其他选手早已在九天塔的入口处侯着了。 此时,温修人并未到场。 风易枨与陆溱知并肩向九天塔走去。两人皆能看到前方已到的那些人,而陆溱知只是一瞥,便已知晓那边站了二十二个人。 “看来,其他的选手都已经到了啊。”风易枨还特意细数了数,才感叹道。 “对手都很厉害,看来你要小心了。”此时的陆溱知依旧蒙着面纱,因而她说话时嘴巴的张合,别人并不能看到。但在说这句话时,陆溱知显得异常谨慎。 “怎么?这些人你不会都认识吧?”风易枨玩笑道。 “晋级的十二人中,除了你,便还有十一人。风府的那四位,你应该是认识的,那位唐若嫣小姐,你好像也应该是认识的。”陆溱知淡淡回道。 “我与唐小姐并不相识,你怎么会以为我认识她呢?” “啊?你不认识吗?我上次见你们说过话啊,我以为你们认识的。”对于风易枨说他不认识唐若嫣这点,陆溱知是疑惑的。然而眼中也仅是单纯的疑惑而已,并没有其他的什么情绪。 “真不认识,上次我也不知道她会过来问我结盟的事情,我只是知道有这个人而已。”风易枨并不想和除了陆溱知以外的女子扯上什么关系。 陆溱知听罢,也不多问,点了点头:“你知道她这个人也够了,她如今易脉五阶。” 陆溱知继续道:“余下的六人分别是江迟、孟臾、鸣于、秦湛、沈灵希、应筠锡。” “咦?你怎么都认识?”听完,风易枨微讶。 “你当我在比赛现场只是看热闹啊。”陆溱知轻笑,“我当然是有仔细看每位选手的比赛了,所以知道他们并不奇怪啊。” 风易枨“哦”了一声。 “江迟,十九岁,自照一阶。孟臾,二十一岁,自照三阶。鸣于,二十九岁,自照九阶。秦湛,十八岁,自照五阶。沈灵希,二十岁,自照七阶。应筠锡,二十岁,自照一阶。其中,境界比你高的有鸣于、秦湛、沈灵希这三人,人数就已经占了一半。”陆溱知继续分析道。 那样看来的话,若是在万籁之境中有争抢或战斗,风易枨能打赢对手的几率还是不怎么大的。风易枨心中有了些计较。 “根据站位,他们的帮手应该分别是凌让、白宛、时懿、诎阳、尹岑之、罗洵。” 紧接着,陆溱知准确无误地说出六个帮手的名字,这让风易枨又大吃一惊:“这,你又认识他们?” “这六人中,有三人是参加了选拔赛的,可惜被淘汰了,还有三人,恰好听说过。不过,能让请来当帮手的,也应该不会是无名之辈吧。”陆溱知仍不慌不忙地答道。 “恰好听说过?既是听说,你怎么还认识啊?”风易枨继续提出疑问。 “大表哥和二表姐的帮手应该分别是天涯嵛宗的黎思撷和洛其华,他们在整个神州大陆上都挺有名的,你应该听说过才对。”然而陆溱知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说着其他的人物。 “你怎么又知道了?我也仅仅是听说过他们而已啊,并不认得他们。”风易枨不由得咂舌,暗道,到底还有谁是她不知道的吗? “咳咳咳,唐若嫣旁边的是唐家的护卫唐瞿,二十岁,易脉九阶,虽与你同龄并且境界不如你,但还是不可大意。尤其是我们一出现时,他就盯着你看了,而且看似他对你敌意挺大的。” 敌意挺大? 听陆溱知这么说,风易枨才把视线从陆溱知身上移开,去看唐若嫣旁边的人。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挺拔,风易枨在他面前应该会显得无比瘦小,极有可能唐瞿一拳过来,风易枨就被打上天了。 咦,似乎有点惨呐! 风易枨使劲摇了摇头,努力地把刚刚想到的画面甩了出去。他再次正视着唐瞿,而唐瞿也正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对视,这场景好不奇怪。 唐瞿看向风易枨的眼神中的确带了敌意,那敌意中又混杂了些不甘。 风易枨真的有些不太懂那眼神,他难不成曾经打过唐瞿吗?可是之前他的实力也应该不可能打得过的吧。 风易枨正想着,两人就已经走到了九天塔的入口处。 同时,其他十一组的人都看向了他们,目光不明,神色各异,各有所思。 而围观的那些人从刚刚风易枨和陆溱知出现时,就开始议论纷纷。 “哎,你说,陆溱知不会就是风易枨的帮手吧?” “不会吧,谁不知道陆小姐从小体弱多病啊,她应该没有修炼过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风易枨不还是从废物崛起了吗?说不定,陆小姐也很强呢。” “不过,这风府的少爷和小姐们似乎都有了婚约。而这二位,及冠的及冠,及笄的及笄,却好像都没有婚约在身。” “那是自然,一位是因为根本不被风府放在心上,没人管,一位是因为风太老爷太宠着了,舍不得,自然而然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婚约了。” 当然,毕竟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包括风易枨和陆溱知在内。可他们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原因啊。 也许,在风易枨和陆溱知走出万籁之境时,婚约二字就离他们并不遥远了,当然这是后话。 “你还别说,我现在觉得风易枨和陆溱知还挺配的,要不配做一对得了。” “那可别,风太老爷宝贵着他这外孙女呢,能配得上陆小姐的,自然得是全天下最好的。” “难道这风易枨现在还不算好吗?” “天下太大,他现在纵使是比以前强了许多,可又哪里算得上是最好啊?” 风太老爷自然是看不上的…… 万籁之境倒计时(2) “陆表妹,你这是来?”首先上前说话的正是风忘霜。 他眼中饱含着深不见底的幽火,明里燃烧,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赤裸裸的觊觎。 其他人看到风忘霜这样,有好几个人都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即使有些人知道风忘霜就那副德行,可还是摇头震惊,不禁在胸中为他竖起了大拇指:少年,勇气可嘉啊!可那不是你们家太老爷最宝贵的外孙女吗?小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有魄力! 可此时,风忘霜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呢。除了想要征服面前女子的火焰外,嫉妒的心也被熊熊大火燃烧着。 凭什么风易枨总是可以离陆溱知那么近,而他却不行。 从小到大,风忘霜在每一方面都做得比风易枨要好,自然而然,他也更能被看到。而风易枨不过是个一直停留在知命境界的废物罢了,而且还是个姨娘生的儿子。论实力,论身份,论地位,明明风易枨什么都比不上他,难道不是吗?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改变了呢? 是从那日风忘霜没有打死风易枨吗?是从选拔赛上风忘霜被风易枨打败吗? 不是,都不是! 是从风易枨救了落水的陆溱知开始的。 突然,风忘霜脑子里一团乱。女子的绝美容颜,似花,胜月,如今透过面纱,他就能想象出眼前女子的绝代芳华。 不对,也不对! 风忘霜突然想起来了,陆溱知小时候就维护过风易枨。难道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喜欢上一个废物,一个垃圾啊? 想到此,风忘霜更加气愤,他到底在哪点上不如风易枨了? 还有,风易枨之前一直都是知命九阶的境界,这一点在选拔赛之前他是可以确定的。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在短时间内,风易枨可以变强那么多呢? 历史长河,神州大陆,天才数不胜数,可能像风易枨那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知命九阶到达自照四阶的,历史上还真没有。即使是轩辕大帝,也没有这么快的修炼速度。 于是,风忘霜便将风易枨实力的突飞猛进归结于陆溱知身上。以陆溱知的身份地位,定是可以拿到许多名贵的丹药的,而风易枨一定是因此才会变强。 呸!靠女人活?而且还是靠的同一个女人!小时候是那样,长大后还是那样。风忘霜满眼不屑,心想:不过,风易枨也就只能那样了啊! 呵~ 原本,风忘霜来做风又芙的帮手,只是为了万籁之境中的宝贝罢了。如今,能够看到陆溱知,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啊。只是唯一让他不愉快的就是,凭什么陆溱知是和风易枨那个废物一起来的啊。 不对,现在风易枨已经不是废物了。 风忘霜本来贪婪的目光中,夹杂着愤怒,如野火蔓烧。 风易枨与陆溱知互看一眼,眼中不解,却也不好不答。 “我是来做三表哥的帮手的。”陆溱知皱眉道。 “帮手?你身体本就不好,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啊?小心让祖父知道,他老人家一定是舍不得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看似关心,可听语气却又听出了半分威胁。 “我近来身体好了许多,所以正好出来走走,想必外祖不会不开心的。” “陆表妹这么说就不对了。万籁之境里面可危险了,你看你细胳膊细腿儿的,万一被伤到了,那多不好啊。”随后,风忘霜责怪的语气一改,变为轻浮,“你三表哥不心疼你,可二表哥心疼你啊。放心,等到了秘境里,我肯定会保护你的啊。” 风忘霜正盘算着,在万籁之境里,他要如何将风易枨从陆溱知的身边调开,然后开始他的风流之事。最终,某种邪恶压过了怒火,风忘霜嘴角扯出了一抹让人害怕的微笑。 “不劳二表哥费心了,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弱小。” “喂,风易枨,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明明知道陆表妹身体不好,却还要带她出来。你该不会是自己找不到人了,这才拉着她出来的吧?”见陆溱知总是话里话外拒绝着他,风忘霜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于是他将矛头指向了风易枨。 “其实,是我要来的。而且多亏了三表哥炼制的丹药呢,我现在感觉我的身体比以前好了许久。大概是我闷太久了吧,所以才让三表哥带我来的。”陆溱知见风易枨面露难色,默不作声,而且风忘霜说话也挺让人不舒服的,这才从旁解释了一番。 陆溱知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谎话也能说得如此顺畅了。嗯,有进步就好,不对,说谎是不对的。 不过,虽然说谎话并不好,但也得看是在什么场合里面对着怎样的人啊。 “丹药?风易枨你还会炼制丹药?”风忘霜从一开始就认定风易枨是因为陆溱知才会变强的,根本没有想过他还会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丹药?究竟是炼制了什么丹药,才会让风云更也束手无策的病症好转啊? 这语气明显就是嘲讽与不相信。 …… “易枨,溱知,我们好久都没见了啊。”突然,一道女声打破了这边三人奇怪的场面。 一袭红衣,惊艳时光,来人正是风落寻。 “二表姐。”识得此人,陆溱知微微点头,以示友好。 同时,陆溱知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再和风忘霜继续弯弯绕绕下去了。 风易枨微愣了一下,他应该是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这时与他们说话吧。 待陆溱知语毕,他这才反应过来,喊了声“二姐”。 好久未见说不上,好久没说过话了倒是真的。 视线越过风落寻,风易枨看到了一道颀长的白影,正是风规寒。 而此时,风规寒也正好看向这边,风易枨不禁朝他点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本以为会以尴尬收场的风易枨,却看到风规寒也朝他点头,他顿时站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风规寒点头的同时,也看到了陆溱知。蓦地,眼色变得深沉,他总觉得她很不简单。 万籁之境倒计时(3) “易枨,恭喜你晋级决赛了啊,继续加油。”风落寻笑道,“还有,溱知,也是。” 此时,风忘霜完全被晾在一边了,但面对着风落寻,他也不好发作。 观众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大了,乱哄哄的,选手们也皆朝外面望去。 来人正是温修人,他后面还跟着一列又一列的穿着盔甲的人,声势浩大。 见温修人来了,风落寻这才道别:“待会儿里面见。” 风易枨与陆溱知皆笑着应着,而风忘霜也回到了风又芙那边。 风落寻回到风规寒那边,而黎思撷和洛其华则在一旁说着话。男子无双,女子倾世,倒也甚是养眼。 “你过去干嘛?” “解围啊,怎么说易枨都是我们的弟弟。再说了,我一看那风忘霜,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居然敢觊觎我们三弟的女人,实在是过分。”见风规寒难得问问题,风落寻不由得多回答了几句。 “三弟的女人?”风规寒皱眉道,“你是说陆溱知?”似是怀疑。 “对啊,那里还有其他的女子吗?” “陆溱知备受祖父宠爱,她不会只生活在神州大陆的。” “嗯?大哥,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小时候不明白,如今明白了罢了。”意识到自己可能说过头了,风规寒转过身去,不再多说。 “什么明白不明白的,大哥,你倒是说明白啊?你如今明白何了?”风落寻继续问道,可风规寒怎么也不愿说了。 跟在温修人后面的,是一列列训练有素的护卫。紧接着,护卫们团团围住九天塔,以防有人强行闯入。 温修人扫了一眼,满意道:“二十四个人,都到齐了,符合要求。”他微微点头,“那便都跟我来吧。” 众人只见得,温修人右掌一抬,一块菱形的紫色透明石头出现。 温修人将它放在手心上,仅仅一会儿时间,有光芒从石头中散发出来,直射到九天塔上,一扇门就此显现。门显现的同时,那块紫色石头破碎,紧接着化作虚无,只留下一股香气飘散在空中。门内一片空洞,流光溢彩,宛如时间隧道。 众人随着温修人,来到了那扇门前。 “进入万籁之境之前,我再重复一下比赛规则。晋级选手每人各找一个帮手,两人为一组,一起进入万籁之境中,摘到万星果,然后两人必须都要出来,且保证摘到的万星果完好无损。想要从万籁之境中出来,你们只能使用斗星仪,因而斗星仪必须要保管好,不能弄丢或是毁坏。最先出来的前六组,便是本次选拔赛中可以去参加天选的人。万籁之境的大门已打开,如今就在你们的眼前。”然后温修人双手在空中一挥,虚空中几道光束分别降落到晋级的十二个人的手上,“这是斗星仪,大家务必都要拿好了,一旦丢失,你们可就回不来了。”温修人的最后一句话很是严肃,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众人听毕,皆点头,有序进入。 待风易枨和陆溱知刚要踏入大门时,风忘霜竟抢先一步挡住了他们,还别有用意地看了陆溱知一眼,“哼”了一声便踏入了那扇门。 “哎,哥。你等等我啊。”徒留风又芙一人在后面使劲跺脚,任她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回音了。 那“哼”字特别意味深长。 陆溱知脚步微顿,眉头紧锁,她怎么感觉她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呢?虽然她很怕蛇,可是风忘霜毕竟不是真的蛇,既然有人敢惹上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走吧。”见陆溱知迟疑,风易枨眉头微皱,轻声提醒道,话里是说不出的温柔。 “溱知,你别担心啊,等到了里面,我也会保护你的啊。”后面的风落寻也低声细语,道。 “如此,那就谢谢二表姐了。” …… 在众人都踏入大门之后,门便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最后的比赛已正式开始,究竟谁会是前六名呢? 日光照得大地金黄,铺满一地碎金,闪闪发亮。 “哎,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总是让风易枨和陆溱知明目张胆地走到一起,可在世人眼中,一位从小冷落、不受待见,一位备受宠爱、身份高贵,这样做真的好吗?不过,更加重要的是,那两位在仙督山悠闲地喝茶下棋,他却一个人在这里监考,这样做真的好吗?”温修人不禁在外自言自语。 这样做真的好吗? 也不知道这漫长的考核何时才能结束?等选拔赛结束后,他也要去游山玩水,逍遥世间。 进入隧道,陆溱知眼前一片暗黑,就像是夜晚的帷幕被拉下,星空在她面前铺展开来,星辰环绕。 这里是……万籁之境吗? 可怎么周围都黑压压的,一片混沌。 风易枨呢? 陆溱知突然反应过来,不仅如此,其他进来的人,她也一个都没瞧见。 陆溱知转身一圈,这里四周寂静,没有任何景象和人影,更别提要找的万星果了。 “不对,这里应该还不是万籁之境,这里只有星空,却没有半分生机。” 莫非比赛强调的两人一起走出去,竟是这般意思吗? 虽从同一扇门进入,可每个人进入的又是不一样的空间。 那么,当务之急? 陆溱知的任务就是要先走出去。可即使是从这里走出去,她就能到达真正的万籁之境了吗?而且,她能不能与风易枨会合,这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呢。 看来,任务远没有想象中那般容易。 找到万星树,摘到万星果,再利用斗星仪出去,如此如此。 世上哪会有这么简单的考核呢? 由九天塔直入,怕是要经过一些其他的空间才会到达秘境吧,要不然,万籁之境怎么能够称得上是八大秘境之一呢? 陆溱知在星空下走着,慢行的同时注意着脚下的路。 陆溱知脚下的路并没有让她感觉到真实,而每走一步,都宛如踏入云端,脚都会微微地陷入“土里”。地面散发些许微光,零零碎碎,斑斑点点,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到的。 这地面,看似平面,实则不然。 混沌空间见人目(1) 这里是虚空,没有天,没有地,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空间。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走到尽头,在这里,也从来都没有方向之说。 生命在于自身,而除了自身之外,周遭尽是死气沉沉。 陆溱知现在宛如飘浮在虚无缥缈的云端,身体的轻松并不能让她放下戒心,反而每走一步,愈加小心。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空气的流动,当然也不会风吹发梢。然而神奇的是,人可以在这个空间内呼吸。这样子,倒也不至于让进来的人因呼吸不畅而死亡。 虚无,缥缈,微光零零点点,碎落各处。 陆溱知大约走了好一段路,却感觉依旧停留在原地。星空未变,就连虚假的“地面”上的微光的分布都一模一样。每一个光点都很小,犹如针尖,可每当陆溱知移动一步,那光点似乎也在随着移动。因为陆溱知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前后时间光点分布的不同。 到底是光点随着人的移动而移动?还是说,这些光点分布本就有规律,让她看不出区别?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是在原地? 这个空间看似无奇,实际上诡异得很。 倘若无作为,怕是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了。 之前陆溱知无所动作,只是想把这里研究透了,再想出破解之法。如今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里的每一帧画面都像是假的,而且一个人无论怎么走,都像停留在原地那般。 陆溱知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先破了这局面吧。 运转灵力,以剑为刃,割裂虚空。然而,灵力的攻击只是离陆溱知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大约又等了好一会儿,星空依是星空,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上空似乎离她很远,陆溱知看着远处,托着下巴冥想。 那么,这地面呢? 说干就干,陆溱知用力踩了踩地面,软软的触感让她对这地面更加好奇了起来。不论如何,这地面总该是离她近的,哪怕这不是真正的地面。至少她的脚可以触碰到,那陆溱知就可以从这里下手。 灵力化作的长剑已在手中,陆溱知向“地面”割去,然后也仅仅是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罢了。没过多长时间,痕迹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嘻嘻嘻”的声音如洪水般传来,就好像有无数个人在笑着,笑声回荡。 “谁?”陆溱知一闻此声,便谨慎地看向四周。然而,四周依旧没有一个人影,而且她也感受不到一丝的生命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是谁?而且不止一个人,是很多很多的人…… 然后,众多声音传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甚至还有婴儿的哭声,可就是没有一个声音是在回答陆溱知的问题的。 “嘻嘻嘻,你们看呐,又有人进来了呢。”这似乎是一个老者在阐述着一个事实。 他在说谁?谁又进来了? 不对,这里只有她陆溱知一个人,应该是在说她进来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啊。虽然这样扰了我的清梦,但我还是乐意至极的。”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听上去猥琐至极。 “哈哈哈,美人,是个美人啊。”紧接着,又是狂妄的笑声。 谁在说话?陆溱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却依旧看不到人影。 四周昏暗,而这空间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可这些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是谁,到底是在哪里说话啊? 陆溱知心里有些崩溃,她从小到大,还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她能感受到,这里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也没有任何的灵力波动。然而,这些声音却在告诉着陆溱知,根本就不是这么个回事。 “谁?到底是谁?出来!”陆溱知背后一凉,却依旧强压内心的恐惧,向周遭大喊道。 “她居然还让我们出来?哈哈哈,等我们真的出来了,可不要吓一大跳才好啊。” 又是一种陆溱知从没有听过的声音,然后各种声音铺天盖地,直入陆溱知的耳朵里。 “就是,就是,我们还是很怜香惜玉的。只是我已在此沉睡多年,突然看到如此佳人,我的心都动了呢。” “哈哈哈,老哥们儿,你可别吓到人家小美人儿啊。” “嘻嘻嘻,放心,这般美人,万年都难得一见,我自然是知轻重的。” “得了吧,我信你才怪呢。我记得一千年前,你可是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折磨死了啊。” “嘻嘻嘻,那个怎么能和这个相比呢。” 又是调笑,又是戏谑! 而且还是拿她开玩笑,真该死! “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陆溱知依旧在原地寻找着声音的来处,不过她真的是受不了这些人的污秽之词了,也不再管心中的恐惧,怒火直烧。 管他们是什么人,什么千年万年的,她陆溱知就从未怕过! “呦呦呦,这小美人儿有脾气啊。不过,只要是好看的姑娘,我们都喜欢。” “哈哈哈,小姑娘迫不及待了呢。” “嘻嘻嘻~” “细皮嫩肉的,一定好吃啊!” “呵呵呵~” “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啊!” “哈哈哈~” “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一个和我从前一样美丽的女子,变成一堆白骨啊!” 啊! 声音越来越吵,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杂乱,好像说话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陆溱知忍不住地堵住耳朵。再听下去,她怕是要聋了。 可是,这些声音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总不可能是幻听吧。 好刺耳,好难听啊! “嗯!”陆溱知猛地跪了下来,她能感受到这空间带给她的压力。 心躁动得厉害,她好想…… 好想杀人啊! “啊!”陆溱知紧闭双眼,她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了。 不可以,她要平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境,待声音似乎稍微小了一点,陆溱知这才睁开双眼。 可不料,这一睁眼,她立刻愣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嘴中喃喃道:“不,幻觉,都是假的!” 脚下的路并不是真正的地面,这她知道。可陆溱知根本就没有想到,她所站的“地面”下全是眼睛。 那些都是人的眼睛,一个接着一个,一双连着一双,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地面”,放眼望过去全都是。 而且,他们的眼珠子都在转动着。而此时陆溱知就正好跪在一双眼睛的上面。而且,那双眼睛的眼珠子的下面还有着一张嘴巴,那嘴巴正在张张合合,说着话。 嘴巴竟然长在眼睛里! 陆溱知忍住要呕吐的冲动,当她意识到“地面”是由眼睛构成的时候,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现在她站在这些眼睛上面,双腿都在颤抖,竟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久后,星空中那些所谓的发着光的星辰,竟也在一瞬间蓦地放大。不,是睁开! 原来,这个空间之所以黑,那是因为构成这空间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现在,陆溱知完全被包围在一双双的眼睛中。 脚下,头顶,远处,全都是…… 混沌空间见人目(2) “嘻嘻嘻,小姑娘被我们吓到了。” “小姑娘,你不要一直踩到我啊,人家也是会痛的哦~” “踩我,踩我,我愿意被踩。” “啧啧啧,隔了老远,我都能闻到人肉的香味了。” …… 陆溱知看着这些眼睛中的嘴巴的张合,里面的舌头和牙齿都一清二楚。 听到他们的话,陆溱知意识到,他们会吃人! 天呐,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巴!而且是每只眼睛里都有一张嘴巴,而她现在就站在好几只眼睛上。她能够感觉到,鞋底正在被舌头舔着,被牙齿咬着。 啊! 而她脚下的眼睛竟还在细眯着,应该是在笑呢。 不要,不要,不要! 陆溱知顿时毛骨悚然,心间发颤。她一下子腾空而起,浮于半空,勉强逃离。 可是,这里是他们的世界,陆溱知仍然被这些眼睛注视着。 她逃不掉的,她就是他们的盘中餐! 怎么办? 陆溱知尝试着攻击他们。灵力上涌心间,金光瞬间照亮这昏暗的世界,一个比她自己还要大很多的光球显现。这光球,不知道凝聚了陆溱知多少的灵力啊。 只见得陆溱知紧咬着牙,将光球推向了“地面”某处的眼睛。 光球迅速接近,而那些眼睛却无动于衷。然后,“地面”那处突然出现一张血盆大嘴,金色的光球竟生生地被吞了。 这空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无论是多大的灵力,都会被吞噬掉。 “哈哈哈,好好吃,还有吗?” “嘻嘻嘻,我又能感觉到力量了呢。” “小姑娘,多来点,别太吝啬啊。你给多少,我们就能吃多少。” “反正都要被我们吃了,留着灵力还有什么用呢?” 声音四起,看来,攻击反而让他们更加高兴了呢。 陆溱知眼眸变得深沉,不禁攥拳。 “可恶,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如果我要是能够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就好了。”陆溱知皱着眉头,看着这些正在狂笑着的眼睛,心中无奈,却也不甘。 天与地,前与后,上下四周,全是眼睛,黑白相间。 “知欢。” 突然,有声音从陆溱知的心中响起,不同于这些眼睛。 而且,它唤她知欢。 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喊她了吧,陆溱知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你是谁?”陆溱知戒备道,她在心里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交流。 “我是典影,是神兽凤凰。” “典影?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现在又在哪里,你是怎么与我说话的?” “我现在在一个名为地球的星球上,可能说了你也不明白。不过,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了。我现在正在通过一种特殊的方法与你说话,维持不了太久的,你接下来可要听好了。” “你要说什么?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你只要听我说就好了,现在的你正在困境中,难道不是吗?” 陆溱知看了眼四周,郑重道:“你说。” “我要讲的,便与你现在遇到的东西有关。‘气似质具而未相离,谓之混沌。’传说,神州大陆,万年之前,在现在西荒夜还要往西的地方,有一兽。其状似犬,全身通红,如烈火般燃烧,四翼六足,不识人性,无面目却识歌舞。其有目而人不能视,有耳而人不能闻,有腹而无五脏,入肚者皆如踏入混沌的世界里。若是遇到好人,混沌会大肆施暴,若是遇到恶人,混沌便会听从他的指挥。而能让混沌听从指挥的恶人,应该是比混沌还要恶的存在。” “那么,混沌又因何而产生呢?传说,万年之前,神州中土有一部落,名为观兜。观兜部落并不强盛,常年受外族攻打,族人们生存艰难。” “某年,又是战争时。观兜部落损伤惨重,前方战火四起。而侵略观兜部落的正是袅阿部落,而袅阿部落比观兜部落还要弱,但是袅阿部落中有人会奇门异术,因而观兜部落一连败仗。” “某天深夜,观兜族人入眠,而战士们正在苦守战场。就在领兵人想破敌之法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袅阿部落会突袭,而且突袭的对象并不是军队。” “那夜,除了战场上的观兜士兵,其余的百姓一个不留。万蛇入侵,留守土地的其他观兜族人无不被毒蛇咬死。有些更惨的,尸体被群蛇蚀咬,只剩白骨。” “后来,战场上,袅阿部落突然退兵。正当观兜的战士以为胜利的时候,他们返回部落,却见尸横遍野。还不待战士们悲痛,毒蛇便循着人的气味而来。” “战士们无一不拾起武器,对抗蛇群。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些蛇是砍不死的,反而越砍越多。那些被砍断的蛇又重新长出来,就这样,蛇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少……” “当战士们看到那些蛇被砍断再重新长出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绝望了。有一些人想要逃离部落,却不待离开,就已经被蛇给咬死了。” “这观兜部落,四周早已被毒蛇团团围住,人只能进去,却没有活着出来的道理了。” “于是,人们只能死去,而死不死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他们根本逃不过。当最后一名战士也没了生息的时候,观兜部落便再也不存于世了。” “事后,袅阿部落收回那些毒蛇,重新整顿原来观兜部落的土地。过了一段时间,一批袅阿族人住了进去,开始了新的生活。” “观兜覆灭,然而在他们死后,怨气飘荡于天地之间,久积不散。袅阿部落不愿他们的土地上还存在着已灭观兜部落的亡魂,便做法驱除。于是,亡魂被驱赶到了很西很西的地方,他们再也无法返回故土。长此以往,亡魂的怨气愈加浓重,混沌由此产生。” “死去的观兜族人都带着怨气,即使他们的亡魂都成为了混沌的一部分,他们也恨!” “他们恨袅阿部落,恨就算死了也无法重回故土!随着时间的推移,混沌凶兽也成为了恶的代表。观兜本良善,然而上天薄凉。既然如此,那么又何必再善良下去了呢?如果恶就可以回到故土的话,那么他们愿!” “于是,混沌由西往东,重回人间。一路上杀戮无数,或引人作恶。如果有人作恶取悦了混沌的话,那么那人极有可能会活命。于是,行恶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重回故土的混沌,杀了袅阿部落的所有人,并且吞入腹中,它的身躯也越变越大。在袅阿部落人都死了后,混沌继续为恶。只要是有混沌的地方,哪里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大约在袅阿部落被灭一年后,有一少年持剑击败了混沌。混沌重伤,从此消失于世间。又过了许多年,那少年终于到达了大乘境界,成为轩辕大帝。后,混沌重新出现,轩辕大帝将它封印在了苍山之下。” “而苍山,也就是现在九天塔所在的位置。而这些眼睛,皆是观兜部落那些死去的族人。” 典影话毕,陆溱知却依旧不解:“可为什么眼睛会这么多呢?一个部落,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吧?” 这里眼睛太多太多,恐怕比现在神州大陆上的人还要多得多。 “都已经过了万年了,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子孙?可他们都不是活人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子孙后代呢?”陆溱知心中震惊。 “知欢,你要相信,即使是亡魂,只要他们存于世间,也是可能有后代的。当他们的怨恨越来越多,多到了一定程度时,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了。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算不上是亡魂了,他们存于混沌之中,或者可以这么说,他们就是混沌!” “怨恨?亡魂?混沌?”陆溱知现在心里很乱,蓦地又眼神清明道,“可是,他们怎么可以用怨恨作为借口,去行恶呢?” 混沌空间见人目(3) 怨恨?亡魂?混沌? 也许,陆溱知无法体会到万年前观兜部落覆灭且亡魂被驱逐故土的悲痛与绝望。可是,这并不是他们可以为恶的理由。 世间之大,万物而生,无不有六识八苦,而这八苦让人艰难、悲愤、煎熬。若人人皆因苦、难等而怨恨,而为恶世间,神州大陆又何来太平安澜呢? 万物皆有因,有因必有果,结局已定,又何须强求呢? 可是有些事情,即使已是定局,人也还是会不甘的,难道不是吗?就比如陆溱知的…… 可那又怎能一样呢? 陆溱知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她,是在迷茫吗? 眼眸中稍稍疑惑,可她很快又把情绪掩了下去:“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又怎么可以把怨恨当做借口,去为非作歹呢?” “善与恶,并不是我们可以来决定的。也许,他们眼中的善便就是以恶来实施的呢?”典影缓缓道,语气中透露着无奈。 “嘻嘻嘻……”周围的黑与白把陆溱知围得无路可退,远比一片黑暗更来得恐怖。不多久,陆溱知便能够看到另一种颜色从黑白中慢慢显现出来,那点点鲜红就像是墨水泼到了宣纸上一样,层层浸染,处处开花。 舌头,是他们的舌头!他们的舌头不同于普通人的舌头,红得鲜艳,艳得刺眼。 紧接着,红点越来越大,渐渐拉长,遮掩着原来的黑与白。 原来的空间崩塌,如玻璃般破碎,却又在一瞬间恢复如初。然而,这已经不再是黑白世界了,陆溱知也看不到那些诡异的目光、放肆的眼神。空间顿时被鲜红覆盖,如火如血,如凤凰花正开得热烈。 常人舌头呈粉红色,而这些本就长于常人的舌头,大约是经历了太多血的灌溉,早已被染得鲜红了吧。 陆溱知低头细看,“地面”上原先那些眼睛早已没了踪迹,只剩下眼眶的形状,而里面的黑与白皆被嘴巴给替代。他们嘴巴大张,舌头由此而出,伸得老长。大概是舌头太多了吧,有些舌头互相打结,亲密地靠在一起,相依相偎。 “啊啊啊,这是谁的舌头啊,快给我离开。” “嘶嘶嘶,这味道可真好啊。” “死鬼,真是讨厌了~” “嘿嘿嘿,你们先别急着把这个小姑娘吞下肚啊,咱们先玩玩儿。” “对对对,这么仙的人儿,自然不能轻易没了,我们都多少年没有好好地快活快活了。” “那是自然,呵呵呵,我这个女人都很想尝尝活的女人的滋味呢~” …… 这是污秽、脏乱、血腥的空间,而恶只是这里的一个专有名词。 不堪入目,不忍直听。 那些舌头上还残留着口水,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光的照射下,拉出晶莹剔透的长线。 陆溱知右手一抹,雨淋铃便已在手上了,她随时准备着防御那些长舌的攻击。 原本暗下去的眼眸变得更加的深沉,陆溱知紧紧盯着红通通的“地面”,正好看到仅剩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由于没有把舌头伸出来,而那块地方凹下去,显得特突兀。那眼睛微眯着,好像知道陆溱知在看似的,露出了阴森恐怖的笑容。陆溱知不自觉全身战栗。 然后,眼珠子下方如细线般的小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直至将眼珠子吞噬掉。那大至眼眶的嘴巴还咀嚼了几下,这才张开,吐出鲜红的舌头,就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直击长空。 长舌旋转,九尺高台,向陆溱知拍去。 陆溱知先是愣了一会儿,待长舌快到眼前之时,才做出了反应。 “叮铃铃,叮铃铃……”灵力集中、上涨,在这些可怕的东西面前,陆溱知不得不全力应对。 仅仅是一条舌头,陆溱知也才勉强挡下。 要想破解此局,怕是至少得到达“开辟世界”的周天境界了,而陆溱知离周天还差很远很远。 就在陆溱知催动铃铛之后,整个空间的舌头都变得疯狂躁动起来。众多舌头缠绕、乱舞,极为亢奋。 上方的,下面的,前方的,后面的,鲜红的长舌无不翻滚着,就像大浪淘沙,只不过如今甚是恶心就对了。 他们的舌头要淘的可不是沙啊,而是她陆溱知! 长舌如藤蔓生长,似乎没有长度的限制。于是,无数的鲜红色,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刺红了她的眼。 “镇定!”声音如空谷回荡,平定人心。 似是很多年前就已相识,让陆溱知无条件地信任着。 一时慌到虚无的心,顿时多了些什么。荒芜的心,受阳光照耀,受雨水滋润,终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机。 “典影,你既然告诉我了这些,那可有破解之法?” “当初轩辕大帝如何打败混沌,你就能够如何破解。” “那他是如何打败混沌的?” “你还记得,轩辕大帝年少时,可曾带了什么东西去击败混沌的吗?” 陆溱知稍加思考,吸了口气,口中的字才一一吐出:“持!剑!”她立刻反应过来,“莫非,那就是轩辕剑!” “没错,想当年轩辕大帝还是个少年,单凭境界就打败混沌是不现实的。可他手中有一把神剑,名曰轩辕。这把剑的威力,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陆溱知闻言,低头沉思。 可,现在早已不存在什么轩辕剑了,那她还有破局之法吗? 就算现在还有轩辕剑,又怎么会瞬间出现在她手中呢? 要知道,从前的轩辕剑,早已变成了现在的绝云与侵晨。而其中之一的绝云剑现在正在风易枨的手中,并且尚未开锋…… 额,处境艰难,大事不妙。 “这个应该不太行,还有其他办法吗?”陆溱知为难道。 “或者,等你突破到周天六阶,这个空间自然而然就不能奈何得了你了。”典影又道。 说得倒轻松,周天六阶,又不是吃个什么丹药,深吸一口气就可以突破到的。如果等她个十年,倒还是有可能的,奈何现在时局不等人的啊。 “这个好像更不现实……”陆溱知现在头很痛。 就在陆溱知陷入沉思之时,典影的声音突然在心间响起。 “那你就试试侵晨剑吧。” 混沌空间见人目(4) 侵晨剑!它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陆溱知惊讶出声。 那是一个只有陆溱知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无论是她的爷爷,还是梧秋、款冬,陆溱知都从未提起过。 那把剑自放于她心之后,就那也没有拿出来过了。 “我曾经知道你的过去、现在与将来,所以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典影自然不会告诉她,它曾经陪伴邺蓠身边,由于命运偏离轨道,最终她的结局悲凉。它这才去到地球,寻找隰氏后人的帮助,让命运重回正确的道路。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溱知不解。 “你以后会知道的,先试剑吧。”典影不愿再多说了。 “可侵晨剑,我现在还不能用。因为,它现在连普通的剑都不如。”陆溱知蹙眉道,而且后面那句越说越轻。 “现在,你将它……拿出来……就是了……”典影在陆溱知心中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什么?” “没时间了……”这是典影的最后一句话了,此后任陆溱知怎么问,都没有声音再回答她了。 这让陆溱知觉得,刚刚的所有对话会不会是她的幻觉呢?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人知道她就是燕知欢的?有几人知道侵晨剑就在她手中呢?又会有几人说知道她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呢? 知她为燕知欢的那些人应该都在揽木之洲呢,他们也不会到神州大陆来的。 知侵晨剑于她手中者,唯有她自己一人。 知她过往者,不过几人;知她现在者,唯她一人;知她未来者,却是无人! 然而,当前局面并不允许陆溱知沉下心来思考。 呲呲呲! 长舌有力,如石柱般崛起,竟让本没有空气流动的空间内有风拂过。 而上方的舌头也毫不示弱,“蹭蹭蹭”,势如冰雹,从天而落,却又不割断与天的联系。 四周的那些从远方而来,伸出舌头的方式千奇百怪,就像是盘踞一方的蛇群。 那是陆溱知从小到大最怕的东西了。从视觉上来讲,这些长舌无疑是给了她恐惧感的。 然而,那些并不是真的。陆溱知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运用灵力,剑从她的身体前方显现出来。 微凉的触感,还是与从前一样。 陆溱知很久都没有拿起了,手生得很,可典影的话语依旧还在她的耳畔回响。 那就试试吧,就算手中的是一把普通的剑又如何。只要用剑的人是她,那么无论是真剑还是用灵力化成的剑,攻击效果都会是差不多的。虽不能斩断一方天地,可砍这些绕来绕去的舌头,应该还是可以的。 呲呲呲,舌动,如蛇动!来去迅速。陆溱知目视前方,盯紧了动来动去的长舌,剑在手中挥舞。 金光断舌,闪耀空间,“嚓嚓嚓”,舌头应声而落。不知道是剑的功劳,还是陆溱知本身的实力,她使用这把剑的时候竟如鱼得水,来去如风。 之前,陆溱知以灵力对付过这些东西,可那时分明就没有这么简单的。 难道,真的因为侵晨剑是由轩辕剑铸造而成的吗? 所以,斩断长舌,轻而易举? 然而,还没有等陆溱知思考完毕,这空间竟然变暗了许多。 一开始,陆溱知还不觉得,可当她越砍越多的时候,她就发现,每斩断一条舌头,那里便变暗。渐渐地,黑点也越来越多…… 然而,现在的陆溱知也无法停下来,局面并不允许她有任何的迟疑。否则,她极有可能被击中,然后重伤不起。 “轰隆轰隆”,突然间,天塌地升,红舌如血,密密麻麻的红色中难免会掺杂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的眼眶形状,宛如蜂窝形态。 打结的,没打结的,舌头仅是一瞬间的停顿,待眼睛重新显现出来的时候,红舌又开始猖狂移动起来。 此时,每一条鲜红的舌头上都有一只眼睛。那眼睛似笑非笑着,直直地盯着陆溱知看,阴森森的。突然出现的眼睛,就好像是之前被吞掉的眼睛又长出来了似的,甚是骇人。 果然如典影所言,他们早已不是亡魂。因为亡魂是万万不可能会这样的,即使他们只剩下了一只眼睛的形态,但他们的眼睛就是眼睛,不会长出其他的东西来。而这些,他们的眼睛里长嘴巴,嘴巴吞掉眼睛,舌头上又再长出眼睛……这样的东西,又该称之为怎样的怪物啊? 看着这些重新显现的眼睛,那种被无数人盯着看的诡异感又涌上心头,此时陆溱知心里是极度不舒适的。 她不再砍断舌头,反而向眼睛刺去。暗红色的液体滚滚流出,染红了剑。陆溱知举剑在各个方位移动着,而剑锋上的液体如水倾泻…… “啊!”又一只眼睛被刺中了,空间再暗一分。然而,这里的眼睛成千上万,纵然陆溱知在这里刺他个三天三夜,也是刺不完的。更别提,她究竟有没有撑到那时的体力了。 “小姑娘,别费力了,你每刺中一只眼睛,这个空间就会暗一分。而我们只是沉睡,但你永远都出不去的。与其被活活饿死,散尽灵力而亡,倒不如与我们融为一体。” “是啊,黑暗的日子可不好受哦,就怕自己不是饿死,而是疯死啊,哈哈哈~” …… 他们的确为恶! 可是,陆溱知,你以为的恶,却为这个空间提供了光源,难道不是吗? 但是他们心中早就没了善念啊,自从他们化作混沌开始…… 突然间,鲜红的长舌上的眼睛投射出灰暗的光,于是,整个空间都变得灰蒙蒙的。 陆溱知只能看到一条条灰色的东西,以及无数只眼睛。他们笑啊笑,就那样,在天上垂落着,在地上上升着,在四周环绕着。那些眼睛随着舌头而动,如一条条独眼的灰蛇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 她该怎么办?陆溱知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孱弱。 即使心中已没了思考,麻木感从心的位置扩散到四肢百骸,她的头脑里思绪打结,万千念头再也无法分散开、排列整齐。 “溱知,你现在在哪里?” 突然,清朗的声音从手腕上的谈心链中传来,打破了这个空间的灰光。 绝云侵晨战朱离(1) “三表哥?”谈心链里传来的正是风易枨的声音。 “易枨,溱知现在在哪里啊?我们现在可要进入万籁之境的更深处了,大约再有半天路程,就能够看到万星树了。”一道女声传来。 陆溱知不自觉地微蹙眉,暗道:咦?看来风易枨那边不止他一个人啊。那,他现在是和谁在一起? 可此时,陆溱知的注意力必须集中在自己这边,无暇顾及其他了。于是,陆溱知一时没有想到要回答风易枨的问题。 “所以,你现在在哪里?”见陆溱知迟迟未答,风易枨再次问时语气变得急躁起来。 “我在……” 她在哪里? 陆溱知自己都不知道,她一进来便就已在这个空间内了,到现在还未找出出去之法。 这里是混沌的空间,是集聚了万年亡魂的地方,可若要说这个空间在哪里的话…… 陆溱知紧抿着嘴,目光一暗:她怎么会知道呢? “啊!” 就在刚刚走神之时,一条长舌已迅速接近陆溱知,并将她缠住。衣服上又黏又滑,让陆溱知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直冒冷汗。而那条长舌的眼睛正好在陆溱知的身前,乌黑的眼珠子正打量着陆溱知。陆溱知强行按下恐慌的心,她与那双眼睛对视,眼眸一望触不到底,如墨如渊。 “啧啧啧,这小姑娘的触感可真好啊~”显然,这正是缠住陆溱知的舌头所属嘴巴发出来的声音。 其他嘴巴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嘻嘻嘻……” “还在和小情人通话呢。” “小姑娘,乖乖听话,不要再挣扎了哦,我们会好好待你的!” …… 猛地,侵晨剑朝那双眼睛刺去,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随之,被舌头缠绕的恶心感瞬间消失一大半。 纵然陆溱知被束缚住,可她依旧能够使用侵晨剑。 谈心链那边的风易枨一直在等着陆溱知的回答,显然,他是听到了陆溱知这边的声音的。 陆溱知一开始大喊的“啊”,让他心惊胆战。 后面的陌生的声音,还有说什么“触感”、“挣扎”、“好好待你”的字眼及说话语气,这让风易枨的眉头越来越皱,牙齿磕碰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陆溱知,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她又和什么人在一起?还有,到底是哪些该死的东西,敢碰她的人! 脸色一片阴沉,风易枨低头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谈心链,眼中微光闪动。 “谁?谁在你那边?陆溱知,你现在究竟在哪里?”沉默之后,风易枨突然急道,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就在风易枨说完这句话后,陆溱知那边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任风易枨如何催动谈心链,陆溱知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了。 陆溱知也只是听到了风易枨的问话,还不待回答,空间突然全暗了下去,眼前尽是黑。 过了一会儿,又恢复到了原来灰蒙蒙的世界。灰色的条条在陆溱知的眼前蠕动,并且越来越向她靠近。而数不清的眼睛同时忽闪忽闪的,空间内一会儿同时亮,一会儿同时暗,这让陆溱知根本无法看清那些长舌的动态。 可每次就着一点灰光看四周的时候,陆溱知总感觉到这空间越来越小,或者说,他们离她越来越近了。 “嘻嘻嘻”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陆溱知正准备有所动作之时,空间亮了! 上方红光普照大地,宛如红日临世,带给这个昏暗的空间无限光明。 那些长舌在红光的照耀下更显恐怖,本就是鲜红色的长舌,此时皆红到了极致,将陆溱知眼中映得一片红。 紧接着,那些长舌尽情晃动,在这空间内相缠相绕。舌尖抵舌尖,眼对眸,他们欢快地庆祝着。 “是……朱离大人!” “朱离大人醒了!朱离大人醒了!” …… 所有的嘴巴都在高喊着“朱离大人”,可朱离大人是谁?他现在又在哪里? 听到“大人”二字,陆溱知更不敢掉以轻心了。那位叫朱离的大人定是这些曾经亡魂最敬重的人,或许,他是这里的主宰! 可四周都是一片血红,除了舌头就是眼睛,陆溱知哪里还看得到其他的东西? 对了!红日?红光?这光从上而落,应当是…… 顺着心中所想,陆溱知抬起头,眼眸瞬间放大。 这不看倒是不要紧,一看就把陆溱知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偌大的由数万嘴巴舌头构成的天空中,两只血红的眼睛正在凝视着她。 凶煞之气充斥着整个空间,那双眼睛哪哪都是血红色的,比这个空间内所有的东西都要红上三分,而那通红的眼珠子无时不在释放着汹涌的杀气。 即便是陆溱知的爷爷,也不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她的心,即将不再属于自己,有一股气息正在撕扯着她的心。 闷热、压抑、透不过气…… 陆溱知很想不再看那双眼睛,可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的眼睛彻底移不开了。 “嗯。”无形的压力让她跪在半空中,她仿佛感知到了骨头断裂“咔嚓”的声音。汗水不自觉地冒出,可陆溱知哪里还有力气去擦汗。便是直视那占了一半天空的血红大眼,就耗尽陆溱知全身的勇气与力量。 “你是神族之人。”似是笃定。 “哼,这么多年过去了,神族居然还没有灭亡。”似是嘲讽。 “而且,我没有想到,万年之后,我还能看到神族与人族的后代。真是可笑,人族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神族为什么还要护着呢?神族能不被人族害死,生存这么多年,也真是稀奇啊。”朱离开口。 说得好像他不是人族一样。可他为何要如此憎恨人族呢? “你生前不也是人族吗?”陆溱知反驳道。 “是,所以我恨我自己人族的身份,可如今我已不再是人了啊,哈哈哈~” 继而,那通红的眼睛充满了诡异之色。 “你身上既怀有神族血脉,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敢与我一战?” 一战? 现在的陆溱知哪里能打败得了朱离啊。她之前与眼睛、长舌对抗,就已经消耗了太多太多的灵力与体力了。再加上朱离刚才的压迫,陆溱知五脏六腑俱损。她现在,怕是连易脉境界的对手都对付不了了。 陆溱知好累啊。自从她迈入这个空间开始,从始至终,她都不得不小心谨慎。 可是,她现在真的累了。陆溱知垂下眼帘,现在的她没有实力,也没有勇气。 绝云侵晨战朱离(2) 红光再次压迫,陆溱知便再也无法使自己停留在半空中了。 她身体下落,如明月坠地。 下方是无数的舌头,陆溱知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样的结局。也许,她会被瓜分啃食,也许,她会看到星星落地。 呵~ 陆溱知面朝上方,她看到两只红眼如同深深的漩涡,将周边的舌头卷入。她背对地面,群舌争抢着,红丝绵长。 四周的条条舌头争先恐后。 “滚开,是我的,是我的!” “我才是第一个,哪儿来的死哪儿去,别挡着爷的路。” …… 这条舌头卷上了那条舌头,而被缠绕的舌头,就像是被勒住脖子,瞬间流出红通通的液体,朝下面倒去。 隐藏在空间内的嘴巴也在暗暗较劲着,有些舌头还未伸到空间中央,便瞬间消失。 他们自相残杀,六亲不认。可都已经变成了这样的怪物,除了知道男女之外,谁又认得谁呢? 然而,这些都与陆溱知无关了啊。 此刻,她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她感觉她自己宛如一片羽毛,在空中慢慢飘落着。 时光变慢,满眼红景,陆溱知的眼皮越来越沉,她好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啊。 虽然现在真的不是睡觉的时候,可她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身体下落如此,失去控制亦如此。 另一边,浓密的林间,湛蓝的天空,这一切都与混沌空间形成强烈的对比。 此处人间,彼处地狱。 “易枨,溱知那边发生了什么?”风落寻惊慌道。 刚刚陆溱知那边发出的声音,风易枨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与风易枨待在一处的,还有风规寒和风落寻。他们途中正好碰到一处,便决定结伴而行,一同前往万星树的所在地。 只是风易枨一直未遇上陆溱知,他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想到了谈心链。抱着侥幸心理,风易枨催动谈心链,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却不料,陆溱知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听上去甚是棘手与危险。可陆溱知一直没有说她在什么地方,风易枨也不知道他该去什么地方了。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有事。 “不知道”三字从风易枨的牙缝中挤出来,风落寻都不敢再继续问了。 反倒是风规寒还算得上镇定,冷静分析道:“这里不是只有二十四个人进来了吗,又怎么会有其他人呢?”微微停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莫非,她不小心进入了其他的空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到风规寒的猜测,风易枨连忙追问道。现在,只要是能与陆溱知有所关联的,他都想知道。 “九天塔不仅仅是万籁之境的入口,而且还连接了无数个小空间,若是误入一般的空间倒还好。只不过,有一个空间,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去的。” “什么空间?” “混沌空间。”风规寒说得极为郑重,继而又解释道,“我曾在书中看到过关于混沌空间的记载。混沌空间已存在万年,其本身就是凶兽混沌,被轩辕大帝封印于九天塔内。不过,那空间里具体有什么东西,书中并没有详细说。我只是听说,历史上无意进入混沌空间的人,无一存活。其中可怕,尽在不言中。” “也许只是他们比较弱罢了。”风易枨此刻死死攥着拳头,他不愿承认混沌空间的危险,毕竟陆溱知可是很强的。 可是,若是连陆溱知都应对不了的话,不也从侧面证明了陆溱知现在极有可能就在混沌空间里吗? “不,一位从天九阶境界的老者,也一样没有出来。”风规寒摇头道,“其他空间倒还好说,若她真的进入了混沌空间的话,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么,混沌空间入口在哪里?”此时,风易枨已经认定了陆溱知就在混沌空间了。 “别冲动啊,溱知还不一定在那里呢。再说了,依大哥所言,我们去了那个什么混沌空间也没有什么用啊,毕竟连从天九阶的强者都……”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她!”风易枨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给自己下定决心。 那眼神中的坚定,比以往都要浓烈。 随着风易枨的话语,他腰间的随佩闪出一道光芒。紧接着,风易枨消失在风规寒与风落寻两人面前。 “哎,人呢?”风落寻四周皆看了一圈,都未见到人影:“大哥,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风落寻一脸忧色,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了脸上。 “就算有事,我们现在也管不了了啊。”林间,只剩下风规寒的声音回荡。 就在风易枨突然消失的瞬间,绝云剑从随佩中出来。此时,风易枨正在无数的空间中穿行,幽蓝色的漩涡并没有让他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此时风易枨完全闭上了眼睛,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中。剑虽在风易枨手中,然而却也是绝云剑在带着他走。 血红的空间,无尽的绝望。迎接到达这里人的,无一例外,都是死亡。 陆溱知此时距离那些舌头只有一个人高的距离了,下面的舌头努力延伸着,谁不想第一个吃到美味的食物呢? 舌头上的眼睛里,尽显贪婪。无尽的火,熊熊燃烧。 即将落地,“地面”上的舌头已经兴奋到了极点,“嘻嘻嘻”的声音回响于天地。 天空中的朱离,也露出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然而,并没有意料之内的落地,朱离微眯着的眼睛顿时放大。 居然是他! “易枨?”模模糊糊中看到一道人影,陆溱知呢喃出声,然后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知儿,我来迟了。” 少女静静地躺在风易枨的怀中,满脸倦色,虚弱至极。 “傅言!”朱离看到来人,恶狠狠道,“你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女人,继续与我为敌吗?” 万年前是,现在依旧是。 巨大的红眼形成了翻滚得更厉害的漩涡,上方是一大堆曾经亡魂的惨叫声。 可什么叫做“为了一个女人”?难道朱离所行的恶,不足以让别人去讨伐他吗? “你本就该死!”风易枨冷冷地说出了这五个字,不带有同情与悲悯。 此时的风易枨不同于以往,他就像是另外一个人,连气场都十分强烈,让那些想要上来的舌头望而却步。 他像是一个王者,无畏归来,只为本心。 风易枨话语刚落,空间内顿时狂风大作,血腥味布满整个空间。 静谧林间有风吹(1) 混沌空间内,绝云、侵晨,因风而起,冲破云霄,如光而至,如水澎湃。 冰被火融化成了水,可水又扑灭了火,谁胜谁负,只留下一片残局。 在很久很久以后,这段战斗才被提起,无论是什么结局,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 草地上躺着一男一女,周围树木环绕。 “啊!不要,不要……”少女微蹙的眉下,是颤抖的睫毛,紧接着,她睁开双眼,眸子里尽是恐慌。 陆溱知直接坐起身来,本以为她还会看到那通红的世界以及无数的眼睛与舌头,可入眼的尽是一片生机盎然。 这里是哪里? 她不是应该已经被那些长舌卷入口中,消失于人间了吗? 不,不对,她记得她清醒时,似乎看到了风易枨。所以,那应该不是幻觉吧,最后他们到底怎样了? 头脑昏昏沉沉的,陆溱知揉了揉头,四处张望时,她这才看到躺在她旁边的风易枨。 陆溱知微摇了摇他,风易枨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陆溱知决定用灵力去探一下他的体内,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任何的光芒从她手中涌出。 她,不能使用灵力了! 要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在混沌空间时就已经全部耗尽了吗?可是,灵力哪里有耗尽之说啊? 若是灵力消失只是一时的话,那还好,可若是灵力消失是一辈子的事情的话,那她完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灵力,就等同于废人。 之前风易枨一直停留在知命境界,便就受尽世人的冷嘲热讽了,由此可见,实力对于神州大陆的每一个人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啊! 可她不能,世人的冷嘲热讽,她不愿。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堂堂正正地回到揽木之洲,她想要成为强者,让自己不惧任何人。只有变强,她才能让自己不受伤害,爷爷也就不用为她操心了啊。 陆溱知依旧不愿相信自己灵力尽失的事实,她双手在身前画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愿意放弃了为止。 垂下眼帘,双眼无神,墨发随意地遮住视线,陆溱知紧紧地抱住了自身,缩成一团,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偶有林风从她身旁路过。 朦胧的世界,看不清的两个人,隐隐约约中,风易枨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 “言哥哥,是不是我拖累了你?”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他一听心便也软了下来。 “不是的,这与你无关。知儿最好了,知儿无论怎样都不会拖累我的。”紧接着,便是一少年的声音,风易枨听得又是说不出的熟悉,却一时想不到他在哪里听过了。 言哥哥是谁?知儿又是谁? 还不待风易枨细想,眼前似乎又换了一个画面,然而他依旧看不清眼前之景。 似乎还是那个少女与那个少年的对话,可是却又比上一段对话悲伤了许多。 “我不想再自私下去了,言哥哥,以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啊。知儿不能再陪着你了……”那少女的声音无比虚弱。 “不会的,知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死的,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那少年似乎自己也不愿再说下去了,声音明明就颤抖得厉害,却还要强装镇定,他应该是想要让那少女有安全感吧。 “言哥哥,我真的要走了,知……儿……”那少女似是再也无法说完她未说完的话了,天地间只有那少年的嘶吼与呐喊。 遇见他,她从未后悔过。 风易枨不知道,他为何会听到这些话,紧接着,模糊的少年与少女已在他眼前消失。他看到了另一画面,有人持剑,即使衣服已被鲜血染红,可他依旧勉勉强强地站起来。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少的力量,他将剑扔了出来,便是一声巨响。风易枨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倒下,然后那少年也倒地不起。 那个少年是谁?庞然大物又是什么东西? 风易枨不解,他想要看清楚那少年的脸,可任他怎样拼命地去靠近,那画面也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想要知道那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要知道,可画面愈加模糊,愈加遥远。风易枨伸手去抓,那画面烟消云散……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风易枨才醒过来。他拍了拍额头,暗道,原来只是个梦啊。 缓慢起身,抬头只一眼,他便看到了身边的人。原本提着的心,终是在一瞬间就放下了。还好,她还在自己的身边,风易枨暗道。 陆溱知此时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风易枨凑过去,才听到细细微微的啜泣声。 风易枨一时怔住,没反应过来。 她怎么又哭了啊? 记得上次在破月山外,他醒来时,陆溱知也是在小声地哭泣着。 上次似乎是他的原因,才让她哭出了声。可能是他压疼了她,还有他把她的衣服弄脏了。 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陆溱知现在又哭了,而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风易枨只记得前一刻还与风规寒、风落寻在一起,醒来时便就是这样了。所以,不会是他又干了什么吧? 那么,这次呢,该不会又是他哪里做得不好,让她伤心了吧。 遇到哭泣的女子,他就嘴笨,尤其是他喜欢的女子,那就更加无可奈何了。 风易枨又凑近了一些,直至离她只有一拳的距离,他轻轻出声:“溱知。” 猛然听到有人在喊她,陆溱知这才抬起那水汪汪的眸子,好不让人心疼。 陆溱知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委屈地看着他,风易枨被看得有些不自然,脱口而出道:“这次,我可没有压到你吧。” 渐渐地,陆溱知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风易枨看。 沉默,诡异的沉默。 天,风易枨自己都不知道他说了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次那件事情还过不去了是吧。 若不是陆溱知还在面前,风易枨恨不得立马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正当风易枨不知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有风吹过,他怀中突然多了一躯柔软的身子,顿时僵硬得不敢动。 静谧林间有风吹(2) “三表哥,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呜呜呜。” 天呐,她怎么比之前哭得更厉害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风易枨不敢问,也不敢动。 可若是她能够一直在他的怀里,他是做什么也甘愿的,风易枨这样想。 不知不觉,泪水浸湿了风易枨胸前的衣襟,可陆溱知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少女的双手环绕着他的腰,风易枨一时忘记了自己该如何反应。 他要推开吗?可他分明很喜欢她的拥抱。 停顿在空中的双手在半晌之后,终是拍了拍她的背。 “莫哭,莫哭……”只是重复着这二字,风易枨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万籁之境中难得的温馨场景,风也不敢打扰。这里的空气不同于其他地方,轻嗅一下都能让人心旷神怡。 大约过了一段时间,陆溱知才从风易枨怀里出来:“是我失态了。” 当她意识到她刚刚主动扑向风易枨的时候,脸变得通红通红的。 连陆溱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做?大概是因为她觉得风易枨会感同身受吧。又或者,他们现在是同伴,她现在需要一个安慰的拥抱。 抹了抹眼泪,嗅了嗅鼻子,陆溱知这才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跟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啊。”陆溱知眉间尽是忧愁。 风易枨正等待着下文,也许她要说的正是她方才哭泣的原因。 酝酿许久,风也无力。陆溱知闭上了眼睛,缓了缓情绪,这才说道:“我,我现在灵力尽失。”声音中带了些鼻音。 说完,陆溱知不敢再去看风易枨的眼睛了。 她害怕,风易枨会嘲笑她。 可风易枨也经历过那样弱小而又无能为力的时期,他自然是懂得的。他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陆溱知的身上。 不,应该这么说,对于真正的陆溱知自然是有可能发生的,可她不是啊。 当然,风易枨现在是绝不可能点破这一点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一个人不愿意让他人知道那个秘密的话,那他人便要尊重他的选择。再说了,风易枨他自己也有秘密啊,而且那个秘密,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 还有,他喜欢她,无关于她是谁。只因为她就是她,他就喜欢上了。 风易枨永远都忘不了儿时他们的初见,那时候天气寒凉,而他的一半温暖都来自于她。 风易枨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她曾将续玉露塞入他的怀中,她曾扶着他走出大厅,一起迎接春季。 闻毕,风易枨一开始是满眼不敢置信的。可他看向满脸落寞的陆溱知时,却想,她从前一定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吧,而且她也不会说假话,她真的失去灵力了吗? 风易枨终是双手紧握在了一起,心中暗下决心:小时候,她保护他,而现在,他也定会保护她的。 想毕,风易枨伸出手,不再迟疑,紧紧拉住了陆溱知放在膝盖上的手。那手白软而微凉,而风易枨的手却温暖:“别怕,我肯定是会保护你的。而且,灵力失去应该还会回来的,我替你看看吧。” 此时,陆溱知微愣,倒不是因为在思考“要不要让风易枨替她看看”这件事情,而是提起风易枨,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绝云剑,陆溱知本以为等到了万籁之境,总有机会让他拔出绝云剑的。可是,自从迈入九天塔开始,她就好像进入了一场噩梦,一场永远都无法让她忘掉的噩梦。 对了,她还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出来的呢?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果然还是绝云剑的那件事情比较重要吧。 “放心,我只是替你看看,说不定我还真有让你恢复灵力的办法呢。”见陆溱知眼神空洞,风易枨以为她不相信他。 “比起这个,你能不能把……” “啊!”远处,惊起一群飞鸟,打断了陆溱知要说的话。 两人同时向那边看过去。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又怎会平白无故一下子这么多鸟飞出呢? 看来,那边有人,也不知道是谁?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把思绪从远方拉回来,风易枨意识到陆溱知还未说完刚刚的那句话。 “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事。”陆溱知微摇头,“我想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绝云剑的事情,就算再迟一些,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走吧。”陆溱知站起身来,刚站起却差点摔了下去,幸好风易枨扶住了她。 陆溱知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是无力。原是一开始就坐在地上,她就没有起身过,自然没有发现。 “你还好吗?要不,我还是先替你看看吧。”看着此时虚弱无比的陆溱知,风易枨不免更担心了。 风易枨没有想到,她竟已经虚弱到了此种地步,这可怎么得了。 本来无缘无故失去灵力就是件大事了,风易枨自然是记不起陆溱知在混沌空间的那段事情了。 “无碍,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好了。” “无碍什么啊,你都这样了,我说不去就不去,先在这里好好待着。”风易枨在说这句话时,明显语气强硬,容不得陆溱知自己做选择。他还从未以这样的语气同陆溱知说过话,应该是真生气了吧。 他愣了片刻,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太不好了:“溱知,你现在这样真的不适合再走来走去的了,咱们先把身体养好,你说对吗?”风易枨期待着眼前少女的点头。他目光炽热,不允许是否定的答案。 “可,那边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陆溱知还在想着该如何强调他们非去不可,她希望能让风易枨改变他的想法。 万籁之境毕竟是八大秘境之一,危险是少不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遇到了什么危险。就算不是生命危险,也有可能是其他比较重要的事情,当然只有去了才知道。 “那都不重要!” 风易枨大声反驳道,似乎吓到了陆溱知。他这才将声音放轻了,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无论是在什么事情面前,都是你比较重要。” 枨知篇·万年前(1) 大约在一万三千年前,神州大陆初形成,分八十一个部落,每个部落都有其首领。各部落在其首领的统治下,本应繁荣昌盛。然而,后,各部落为扩张领土,狼烟四起。 一万一千零一年前,傅言出生于有晋部落。出生那日,祥云满天,神光耀世,一室尽明,黄龙游弋。世人皆感叹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众人闻之,拜访其家,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傅家以后定是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的,谁还不想来提前结下交情呢? 然而,小时候的傅言最爱玩耍嬉闹,不爱读书不爱学武,倒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 曾有高人来有晋部落,在见到傅言之后,留下一言:“命有一劫,若能渡过,定能立于神州大陆千年万年。” 傅父傅母连忙求指点,问如何化解。 那高人仅说了两个字“放下”,便挥袖而去。 傅父傅母知道自己的儿子特殊,见他贪玩,也会轻声说几句,却不敢责骂。 傅言十四岁那年,依旧到处玩闹,部落中同龄之人皆已读书习武。傅父傅母担心不已,便出口语气重了些,却不料傅言赌气而走。傅父傅母事后到处寻找,未果,直至十天后傅言带了一个小女孩回到家中。 话说,荒唐海虚妄阁,那是一个世人都很少去到的地方。世人只知荒唐海在大陆的西边,但能到达那里的人就很少了。更别说,在那荒唐海中有一楼阁,名曰虚妄阁,里面住着西梦一族。 西梦一族人丁稀少,其族长仅有一女,名为西梦知。族长小女从小体弱多病,任各种珍稀药材,都不能治好她的病。 因此病,西梦知从小都不能修炼,更是没有自保的能力。 后族长祈问苍天,得一回复:“若遇到有缘人,自能安好。” 有缘人,可谁又会是西梦知的有缘人呢? 苍天答道:“时候一到,自会知晓。” 若是在虚妄阁,西梦族长自是能保护好他的女儿的,然而族内有规定,凡是族人,必要外出单独历练,不允许族人同行互相帮助,并且其要杀掉一百个恶人或是一头灭了一个部落的凶兽,这才能得到西梦族人的认可。 西梦一族是一个古老的种族,也是神州大陆上第一个存在的种族,自一万三千年前开始,西梦族便应运而生。 因为古老,他们的实力也很强,可以说是神州大陆上最强大的种族,然而并不被世人周知。因而历练只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证明,可西梦知却是一个例外,本就病弱的她,还不能修炼,怕是一出虚妄阁,就会被别人杀死了吧。 西梦族长自然是心疼他的女儿的,他极力劝说各位长老,却得到众多长老的一致反对。 “若是你还想当族长的话,就不要坏了族中规矩。” “你……你们!” “族长,我现在还叫你一声族长。不要因为她是你的女儿,就可以坏了我族二百多年来的规矩。规矩是老祖宗定下来的,只要有我在一天,谁都不能违反!” “好啊,好啊……” 西梦族长当场气得病重,只感觉到对不起他的女儿。 西梦知十岁那年,终是走出了虚妄阁,走出了荒唐海。而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孤立无援,却也不得不走向外面的世界。 烈日,冷夜,风餐露宿,若不是身上还有些法宝,西梦知怕是真的要死在这不知终点的路上了。 就算是真的遇到了恶人,西梦知又哪里会有勇气去杀呢,不谈她现在的实力。 路过观兜,西梦知实在渴得不行,便去讨了口水喝。而旁边的一人一直在打量着她,这让西梦知不得不全身僵硬。她想喝完水,就快点离开这里。 “小姑娘,你来自荒唐海吧。”那人竟走上来,直接问话了。 西梦知被他的目光吓得厉害,口中的水一下子咽了下去,差点被呛到,她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 “别怕,我曾经也是虚妄阁中人,自然能闻出你身上的气味。”那种浓重的气味,怕不是普通的西梦族人。中年人眼露凶光,阴沉而又带着贪婪,也许还有怨恨吧。 西梦知听中年人这么说,却还是不能放下戒心。 他真的也是西梦族人吗?可她在族中从未见过他呢,西梦知心中默默想着。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跟叔叔走,好不好?”那人满脸阴鸷,却又强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不不,我还有事情呢。”西梦知连连后退。 “事情?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出来历练的吧。” 那人一下子说出了西梦知的目的,这不免让她心惊肉跳,即使知道他极有可能真的是虚妄阁的人。 “叔叔都说了,我也是虚妄阁的人嘛,自然是知道其中规矩的。所以,小姑娘要跟叔叔走吗?” “不了,我还要赶路呢。”西梦知话也不多说,直接就跑了。 那人也不去追,看着西梦知跑掉的方向,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阴狠。 夜,有人在交谈,预谋着一场腥风血雨。 “朱离大人,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成为虚妄阁的主人,我要让曾经欺我之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大人,我要做的事情,于你也是有好处的。” 西梦知也不会想到,她这一跑就跑到了有晋部落,而且给该部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自从被傅言带回他的家中,西梦知便每日与傅言待在一处。也许就是缘分吧,不知道为什么,西梦知和傅言在一起时,她总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渐渐地,她也不愿离去了…… 每天都简简单单,并无大事,直至某天西梦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天,傅言似乎特别生气。 “他们说言哥哥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好,我自然是气不过的,便……说了几句实话。”某人在傅言的“逼问”下,委屈道。 “你说什么了?”傅言没有想到,西梦知竟是为了他才被打的。 “实话啊。我说,言哥哥自然是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得最好的。”西梦知说这句话时,眼里都闪着光。 傅言低下了头,不语。他并不像西梦知说得那般好。 大概又过了三个月吧,在这三个月中,傅言每日读书、修炼,在实力上已有了很大的进步。 那日,傅言要去有晋部落北面的一座山上寻找某味草药,而西梦知也一同去了。 是夜,他们二人找药回归,而有晋部落里安静得可怕。 傅言牵着西梦知的手刚踏入部落里,顿时全身冰凉…… 枨知篇·万年前(2) 那日深夜时,天下起了大雨。 有晋部落的土地上全是鲜红色的雨水,吹来的风夹杂着血腥味,让他们想要呕吐。 傅言发疯地跑向了家中,他看到傅父傅母彼此拉着手,却永远地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不过一日,他不过才走了一日啊,究竟是谁杀害了他的父母,让整个有晋部落变成了一片血海? 不仅是人,还有草木,有晋部落变得死气沉沉,早已没有生机。要不是地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没有人会愿意相信,这里在一天之前还有人在生活着。 嬉笑打闹的孩子没了,议论风生的大人也没了,他们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永远沉睡。 从家中,傅言牵着西梦知的手,走过了漫长的路,他也不知道他要带着西梦知去哪里。 有晋为家,可这里再也没有了家人。傅言嗤笑了一声,暗自立誓,他定要屠他之族之人血债血偿。 西梦知似是一直都没有缓过来,直至她听到了傅言的笑声。虽是笑,西梦知却从中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她只是跟着傅言走,过了好久,她才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找地方,埋人!” 声音有力,听似冷静,可西梦知分明可以感觉到傅言握着她的手的力度更重了几分。 很疼,可西梦知她也不说,因为她知道傅言比她还要痛。 她想起了小时候娘亲离世的那段时间,黑暗无光。可是她还有疼爱她的爹爹,然而傅言他谁都没有了。 他们二人刚刚走到部落村口,便看到有人站在村口。而且不是一个人,是许多人,千人万人!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两人之中,有一人西梦知是认识的,正是在观兜与她说话的那位。西梦知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那人一直盯着她看,就像是在盯着猎物似的。 来者不善,尤其是在整个部落的人都被杀后。 傅言心里本就一团糟,悲伤、愤怒在他的心间燃烧着,然而在听到面前人的话后,手指骨节发白。 “我就说找遍了整个部落,都没有找到啊,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小子,只要你把你身边的小姑娘交给我,我就放过你如何?” “是你们干的!”傅言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哈哈哈,当然是我们干的。谁让我们一开始没有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呢?不管怎么说,你的族人可都是因为这个小姑娘而死的啊,你难道还要维护她吗?” 傅言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西梦知,他该怎么办? 爹娘因她而死,族人因她而死,有晋因她而覆灭,而他也因她没了家园。的确都是因为她,可是她又何其无辜啊。 …… “言哥哥,是不是我拖累了你?”西梦知带了些哭腔,她也不愿有人因她而死,尤其是傅言的家人。西梦知双手颤抖着,她看到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啊!”西梦知抱头蹲在了地上,大哭。她拼命地摇着头,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不是的,这与你无关。”傅言满眼悲痛,面带异色地看着西梦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因为他知道,他不该怪她的。他在想,若是他今日没有离开部落,而且他足够强的话,是不是有晋部落的人都会活着呢? 不,他不能怪西梦知的,傅言他也有错。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这里……这里才会变成这样的。” 西梦知是无意中走到有晋部落的,她只是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好,尤其是她的言哥哥,因而才留了下来。可是,她不知道,她的留下会给有晋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西梦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抓她,但她知道一切皆因她而起的。 “言哥哥,把我交出去吧,我已经把你们的部落……部落害成这样了,我不能再拖累你。” “知儿最好了,知儿无论怎样都不会拖累我的。”傅言轻轻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道。 “你不会是任何人的拖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你的拖累。” 傅言没能护住有晋部落,没能护住他的家。 可他要护住她,这是傅言昏倒前唯一的执念。 仇要报!人要护! …… 是什么样的光即将要打中傅言,他已经记不清了。 多年后,傅言只记得,有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西梦知知道,是因为她,有晋部落才会是如此下场。 “我不想再自私下去了,言哥哥,以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啊。知儿不能再陪着你了……”西梦知的声音虚弱无比。 “不会的,知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死的,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傅言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知道他怀中的女孩即将离他而去。可他还是想去安慰西梦知,他强装镇定,不想让西梦知失去生的希望。 可西梦知知道,傅言在骗她,她现在能感觉到意识的空无。 “言哥哥,我真的要走了,知……儿……” 就像有什么东西顿时捅了傅言一刀似的,他疼得直嘶吼,唯有呐喊才能让他不那么痛。 从此,傅言便记下了四个字“朱离,观兜。” 无论是为了有晋,还是为了西梦知,傅言都要去报仇! 几年后,傅言去了袅阿部落。因为他知道,有些人做错了事情,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又过了一些年,傅言听闻混沌作恶人间,并且灭掉袅阿部落,他心中有所猜想,却又不敢肯定。 这几年,傅言一直在寻找着一些材料,就是为了铸出一把神剑。他按照书中记载,寻遍神州大陆各处,终寻到了四十八种材料,如今只差最后一种了。 那是一本古老的书,也许它存在的时间远长于神州大陆存在的时间。可傅言相信这本书,无论是铸剑还是其他的什么邪术,他都信。 傅言从青州远屿回来,已是半年后了。后来,光是铸剑,他就花了半年的时间。 不过,如今神剑已成。 傅言走出了深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杀了混沌,无论是为了人间而除恶,还是为了西梦知的历练目的,还是某种深藏心底的愧疚与后悔,他都要去。 那一战,傅言高估了他自己的实力,最终只是重伤了混沌。 后来的某日,傅言已是大乘境界,再遇混沌时,他本可以让混沌彻底消失于这世间。 “停止作恶吧。” 突然,混沌体内有亡魂在呐喊着,那是知道自己即将魂飞魄散时最后的怒吼。 “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这样,你杀我全族,让我们永远都回不了家。是你让我们更加怨恨袅阿,是你才让世间有了混沌。你不要说得这么道貌岸然,好不好?” 傅言终是手软了…… 他将混沌封印于苍山。 也许傅言在想,如果天下的恶都能够被混沌所吸收的话,也许这天下的恶意与恨意都会变少吧,只要混沌永远被封印于苍山之下。 救人于林斗不善 林间飞鸟,风又芙穿梭于此间,无数黑影紧随其后,她怎么甩也甩不掉。 风又芙试过去打倒他们,可是以她自照一阶的实力,似乎还是不行。也不知究竟是进入到了什么地方,她才招惹到了这些难缠的东西。 行走得有一段时间了,风又芙也累了,她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眼看着那些黑影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风又芙很想附近会有人在,这样也许她可以幸免于难。 可她真的是没有力气了,风又芙想要喊出声来,出口的却是细微的声响,顿时消散在风中。 完了,想她堂堂风府大小姐,怎会如此狼狈地逃跑,而且连几个黑影都搞不定。 黑影穷追不舍,即将接近风又芙。 风又芙实在是无力了,看着黑影将自己团团围住,却也无可奈何。几个黑影围成了一个圈儿,任风又芙怎么闯也闯不出去。 她此时体力不支,灵力也无法打过黑影,瞬时跌坐在地,发丝散乱,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黑影围成的圈圈越来越小,风又芙依旧努力地冲出重围,然而都是徒劳。 绝望吗? 是了,绝望! 从前的风又芙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就连陆溱知她也不曾放在眼里。 风又芙本就是风府的大小姐,那她为何要容忍一个表小姐爬到自己的头上呢?从小到大,无论是祖父还是她的父亲,他们关心陆溱知总要比关心她来得多。 而且,陆溱知哪里比她好?修炼不能修炼,美貌也不如她。陆溱知不过病秧子一个,偏偏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 风又芙不服,她当然嫉妒,从小时候起,她就把邪恶的种子埋藏在心里,随着一日又一日的逝去,嫉妒变成恨意,种子已长成参天大树。 所以,那日,风又芙故意将陆溱知推入水中,那处本就没有什么人去,而梧秋和款冬也在远处。陆溱知就算不死,也是要受罪不少的。可谁知,半路来了个风易枨,没过多久,陆溱知就被捞上来了。 风又芙自然是不甘心的,后来她又被父亲强行拉过去道歉,心里倒是把陆溱知骂了个千遍万遍。虽然后来她没去找陆溱知的麻烦,倒也是想在各方面风头盖过陆溱知。 风又芙的自尊自傲,绝不允许有人将她踩在脚下。不仅仅是陆溱知,风又芙也敌视着唐若嫣。 风又芙认为,她才应当是白下第一美人。而风又芙之所以能与风又蓝走得近,自然是因为风又蓝处处不如她,以此来衬托出风又芙她自己的才华与美貌。 而此时的风又芙竟如此狼狈,被黑影逼得已经趴在了地上。她从小到大,又何曾受此屈辱啊? 痛,有什么东西打在了风又芙的身上,可她此时却挣脱不得、反抗不得。 “啊!”她用尽全力,喊得撕心裂肺,直至青草上沾染了血丝,红如彼岸。 从前风光皆是浮云,可风又芙不曾悔过。 远处传来“嗒嗒嗒”的声响,越来越清晰,每一下的“嗒”声都迎合着风又芙的心跳声,响起在那个点上。 什么声音? 又是什么在响? 此时的风又芙衣衫都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里面是肉眼可见的伤痕。 血肉模糊,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意识渐无,握拳的手渐渐松开,风又芙仿佛看到了一片黑暗的未来。 谁? 谁可以来救她的? 无论是谁可以来救她的,风又芙都甘愿以后为奴为婢地去伺候他。无论他是谁,只要在现在可以救她! 风又芙在心中立誓,说到做到,如有违背,下辈子绝不为人! 现在的风又芙,依旧没有放弃活着的希望。她是多么贪心的一个人啊,属于她的福报还未享尽,怎可于此放手离开? “嗒嗒嗒。”声音近了,近了。 风易枨此时正背着陆溱知,向方才他们看到群鸟飞起的方向赶来。 陆溱知的灵力在风易枨的帮助下,已恢复了一小点,但要快速穿梭于林间,她现在还是做不到的。 因而她现在才会被风易枨背着,毕竟把陆溱知一个人留在原地并不安全。 少女身上的气味,若隐若无地缭绕在风易枨的鼻尖处,就好像十多年前那般,他的心变得安宁。 在风易枨与陆溱知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好看到几个黑影在撞击着倒在地上的某个女子。 之所以说是某个女子,是因为风易枨现在根本认不出地上的人儿究竟是谁。 血痕遍体,于心不忍。 可能够出现在万籁之境的人,自然是进来比赛的选手,无论是谁,他都不该见死不救的。 轻轻放下陆溱知,风易枨欲上前,意料之外,他的衣袖却被某人拉住。 “你小心些,尾巴是他们的致命弱点。”陆溱知低头提醒道,“断掉他们的尾巴,这些黑影自然会消失。” 听到陆溱知这么说,风易枨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一直都知道,陆溱知懂的东西很多。 “放心。”他轻柔地将她的手拿下。 …… 灵光断尾,黑气散去。风易枨斩断他们的尾巴,任黑影化作黑气,散于天地。 果然,这些黑影的尾巴断了,他们的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得救了,这是风又芙昏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隐隐约约中,风又芙能看到救她的那人是风易枨,而脑海中“为奴为婢”的声音在不停地回响着。 谁救她,风又芙都甘愿,唯独风易枨这个曾经是废物的家伙。 见风易枨解决完毕,陆溱知才走上前来。 “此黑影名为不善,他们会用自己的尾巴来吸收怨念。因而断其尾,他们就会失去自身存在的价值,消散于世间。一般的不善倒还好,就怕遇上的是不善王。”在陆溱知很小的时候,曾在她的家乡那边见过,因而记于心上。 “不善王?”风易枨从未听说过。 “能够成为不善王的,必定是吸收了足够多的怨念,而最低等级的不善王就可以与到达化清境界的人类相媲美。”陆溱知说时,心情异常沉重。 若是之前的陆溱知,遇上不善王,倒也是没什么的。只是如今,她灵力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这几个不善的实力虽相当于到达人族的自照二阶,但他们身上的煞气甚是浓重,由外发出,就好像是跟随着某物很久的样子。这样的煞气,怕是不善王才会拥有,并且让普通的不善沾染。 陆溱知现在怕的就是,会有不善王在这附近。 “别担心。”风易枨闻此,心也冷了下来。 化清境界么? 风易枨抿了抿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真遇到了不善王,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地上的人儿暂时被忽略,直到风易枨与陆溱知交流完毕。 两人互换眼神,心照不宣。 咳咳咳,地上的女子衣衫不整,毕竟男女有别,总不能是风易枨去看其情况吧。他转过身去,将空间留给了陆溱知。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背着陆溱知过来的,去你妈的“男女有别”,分明是“因人而异”。 将地上女子的身体轻轻地翻过来,风又芙脏兮兮的脸赫然出现在陆溱知的眼前:“是大表姐。” 说话时,陆溱知看了风易枨一眼。 “是她?”风易枨也正好转过身来,对上陆溱知不可思议的眸子。 …… 转眼间,便到了晚上。而这万籁之境中的白天与黑夜,和外面的世界同步。 凉风习习,陆溱知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搓着手,还哈着气。 风易枨从不远处带回来了些枝枝叶叶,燃起了火。火光映红了人的脸,也暖和了人的心。 大概是火焰正好,陆溱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风易枨就坐在陆溱知的对面,他看着眼前的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透过火光,是对面人的脸,可两人皆是沉默了。 火在燃烧,月照凌空,躺在一旁的风又芙似是忍受不了漫长的沉默,终于悠悠醒来。 回想起昏倒前的事情,风又芙是绝对不会承认她的胡言乱语的。此事,天知地知自己知,只要她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风又芙咬了咬牙,起身,对上那二人。 “不装睡了?”陆溱知笑问。 “谁装睡了,我这是才醒好不好?”风又芙死不承认。 陆溱知并没有太在意,见风又芙无碍,也不去管她了。 “陆溱知,看到我今天这样,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大表姐怎么会这样认为啊,我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啊,我也不例外。”陆溱知现在的确挺狼狈的,如今以她的灵力,她连风易枨都比不过呢。 “对啊,你不用这么提醒我,我也一定会想起你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情的。” 陆溱知不解,她与风易枨之间有发生过什么吗?还很狼狈? 可她和风易枨在一起时,不一直都挺狼狈的嘛。 “还有,你放心,我一定会感谢你们这对奸夫淫(yin)妇(fu)的!”风又芙从嘴里生硬地挤出“感谢”的话语,脸上的表情就像要把人吃了似的。 额,奸夫淫(yin)妇(fu)…… 这是什么绝世好词啊!当真精辟! …… “这里有人!”此时,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略显深沉。 三人同时看过去。 如画眉眼,若丹朱唇,不施粉黛,秀色可餐。夜色四溢,却不抵其温婉,火光冲天,更衬托出妖艳。 沈灵希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纵使他已经见过了唐若嫣那第一美人。 与沈灵希同行的还有尹岑之,那人也痴痴地站在原地,只是陆溱知随意看了一眼,他便不能自拔。 看到陆溱知把两个男人的魂儿都勾了去,风又芙自然是气得牙痒痒的,心中骂了句“狐狸精”,却也不敢过于表现,毕竟有旁人在场。 这女子是谁? 之前在九天塔外怎么不曾见过? 看到旁边坐着的风又芙,沈灵希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说,沈灵希如今自照七阶,而自照四阶的风易枨,他自然是没放在心上的。然而,美女就不同了,凡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他都会多看几眼。 “你是风三小姐吧。” 陆溱知神色惊讶。 沈灵希以为他是说对了:“在下沈灵希,我记得我与风三小姐小时候是定过亲的。”他继续笑道。 无论沈灵希之前对这门亲事如何反对,而此时,在他看到眼前女子容颜的时候,便已默认了他们的事情。如此佳人,若是能成为自己的妻子,那该有多幸福啊。 一想到眼前佳人是他沈灵希的未婚妻,他就忍不住地上扬嘴角。 尹岑之闻此,自然是一脸失望之色,心中暗暗咂舌,原来她是沈灵希的未婚妻,看来自己是没希望了啊。 “这位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陆溱知不愿被人认错,尴尬笑道。 “嗯?你不是风三小姐吗?”沈灵希嘴角的弧度瞬间垮掉。 “不是。” 不是吧,不是吧,心中一万个草泥马飘过。 不对啊,来这里的人中,除了风又蓝蒙着面纱外,其他人沈灵希都是认识的啊。 这么好看的女子,竟然不是他的未婚妻吗?那她是谁家的姑娘啊? 沈灵希暗自思忖了一会儿:无论是哪家的姑娘,自己娶回去就是了。想毕,沈灵希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那你是……” 沈灵希想得倒挺美的。既然如此,那便就问清楚好了,日后出去,好上门提亲。 盘算虽好,可惜某人的心思要落空了。 还不待陆溱知回答,一直沉默的风易枨发言了。 “她自然不是三堂姐,三堂姐是没有溱知表妹这般好看的,对吧?”风易枨满脸笑意,而这句话也不知究竟是何含义啊? 陆溱知听后,微扯嘴角。 陆溱知! 这下沈灵希彻底不淡定了。若是一般的女子,他娶回家自然不是问题,唯独陆溱知是风云更的心头肉啊,谁敢上门? 而一旁的尹岑之在听到她不是沈灵希的未婚妻时,心中还存有一丝庆幸。然而,在知道她是陆溱知时,他心中只剩下了叹息。 毫无疑问,沈灵希忽略了陆溱知的存在。陆溱知虽说是风府的表小姐,可是她常年在仙督山上,这谁认识? 而且,听闻陆溱知从小体弱得不行,在沈灵希的印象中,陆溱知怎么也该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啊? 怎么她会如此花容月貌、惊为天人? 尤其是在认错未婚妻之后,沈灵希脸上火辣辣地烧红,他竟在陆溱知面前出了丑,真是丢人。 “我的确是陆溱知。”陆溱知点头承认道。 而她的面纱,在陆溱知进入混沌空间时,就已经不见了。 喜欢始于动心时 “我的确是陆溱知。”少女的声音又轻又柔,揉进了某人的心里去。 陆溱知敛了敛眸子,因为,她知道真正的陆溱知早就死了。 夜风吹着,火光闪烁,众人围在火堆旁,静待着天明。 …… “我确认过了,从这里往前直走,就可以到达有万星树的地方了。”说这话的正是沈灵希,自从他昨晚知道少女是陆溱知之后,他自然是不敢再打她的主意了。 “不过,这里还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的,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人多的确会好一些,对付某些东西,总要比一个人容易些。 于是,五人暂时成为盟友,结伴而行,向万星树进发。 “嚓嚓嚓。”脚踩地上枝叶的声音。 走了一段路,半天过后,还算安稳,五人并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不对,前方好像有埋伏!”沈灵希率先说道。 其他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纷纷放慢了脚步。 五步,四步…… ……两步,一步! 有气流向五人袭去,幸好他们提前防范,这才没让别人得逞。 茂密的林间冲出一个人,直冲而来。而风易枨等五人也毫不示弱,直接迎了上去。 毫无疑问,人多的一方自然胜了,再说了还有个沈灵希。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误会啊!”五人正想看看倒在地上的是何方神圣的时候,树后竟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闻声一看,从树后出来的正是唐若嫣。 沈灵希和尹岑之一看到是美人,自然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么,这地上的……应该就是唐瞿了吧。 唐瞿从地上起来,本还想再战,却不料眼前的对手竟是其他的选手,等他再看到唐若嫣已经出来的时候,便放下拳头。 “各位,实在是抱歉啊。先前我们一直被一奇怪的东西追捕,好不容易才逃脱了。刚刚我们听到声响,以为是那东西又追上来了,所以才……”唐若嫣解释时目光闪烁,“实在是抱歉了。”她鞠躬行礼。 “啊,原来是误会啊。那我们也该道歉的。唐瞿兄弟,真是对不住。” 唐瞿不做声,只是默默守在唐若嫣身边。 “不过,真的是好巧啊,我竟然能遇到易……你们啊!”能看到风易枨,唐若嫣自然是雀跃的,她差点就直接喊出了“易枨哥哥”。 “嗯,巧啊。” …… 五人变成七人,这林间一直都有着奇怪的黑影,因而能抱团,自然是正确的选择。 唐若嫣破天荒地说了很多话,而搭理她的却只有沈灵希和尹岑之两人。 风又芙本就不喜欢唐若嫣,而陆溱知也和他们不怎么熟,至于风易枨么? 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搭理吧。唐若嫣说什么,关他风易枨什么事啊。 不过,风易枨都不理唐若嫣了,为什么她还要向他和陆溱知这边凑过来啊。 妈的,妈的,陆溱知是他的,这唐若嫣难道想挖走他的人吗? 不单单是凑过来,她居然还想和陆溱知说话,这把风易枨气得啊,眼里全是刀子。可唐若嫣却迎上风易枨带刀的眼神,温柔地笑了笑。 这是几个意思??? …… 心一狠,风易枨便拉上了陆溱知的小手,又问东问西的,待看到唐若嫣被气青了的脸时,风易枨心情无比愉悦啊。 当晚,唐若嫣独自一人找陆溱知来了。风易枨不敢大意,他现在得看好了陆溱知,不能让她被别人抢走,男的女的都不行。 “陆小姐,你能不能陪我一下啊,我那个……那个……好像来了……” 陆溱知不禁皱眉:那个!哪个? 唐若嫣捂住肚子,而且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此时的唐若嫣,脸上红霞朵朵,而且真的是很不舒服的样子。于是,陆溱知还是跟着唐若嫣出去了。 “你们要去哪里?我也去。”看到陆溱知真的起身,风易枨放心不下现在的陆溱知。 万一要是遇上个什么危险,而陆溱知对付不了的话,那后果是风易枨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这唐若嫣怎么还缠着他家溱知啊。不行,他得一起去。 在陆溱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唐若嫣却出声了。 “这都是女孩子家的隐私了,你不能来的。要不然,我早就找唐瞿哥哥陪我去了。” 唐若嫣这句话听上去有点撒娇的意味在,可再仔细一品,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似乎还有埋怨,嫉妒,吃醋??? 陆溱知真想在心里为自己鼓掌,自己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听到唐若嫣这么说,风易枨自然是不好再去的。不过,他有足够的自信,自信陆溱知是不会被唐若嫣给拐跑的。 “要我扶着你吗?”见唐若嫣弯着身子,陆溱知伸手去扶,却感觉到唐若嫣稍稍偏过身去。 是错觉吗? 陆溱知扶着唐若嫣走了一段路,直到风易枨他们看不到她们时,唐若嫣才停了下来,突地甩开陆溱知的手。 顿时空了的手,陆溱知不知该如何安放,她诧异地看向唐若嫣。 然后,陆溱知看到唐若嫣慢慢地直起了身子,而脸上再无半分红晕。 而之前唐若嫣捂着肚子的手早已垂在身侧,她看上去似乎身体无恙。 唐若嫣只是死死地盯着陆溱知看,她想要知道眼前的少女为什么能让风易枨喜欢。 眼见唐若嫣这样,陆溱知哪里还不明白。 看来是唐若嫣想单独与她相处一会儿,不想有别人在场罢了。 至于是什么事情…… “你是想要对我说什么吗?”陆溱知猜测道。 “你要是不喜欢易枨哥哥的话,那就不要待在他的身边啊。” 易枨哥哥? 他们有这么熟的吗? 陆溱知微眯着眼。 “可我与他是伙伴啊,比赛最后不也是要两人一起出来,才算成功的吗?我要是不在三表哥的身边的话,那他岂不是输了。”陆溱知轻笑道。 看来眼前的唐若嫣的确与风易枨关系匪浅,不过这是风易枨的事情,她也无需管这么多的,毕竟陆溱知也只是某人名义上的表妹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了。陆小姐,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的吗?”唐若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尽是愠色。 唐若嫣早就知道风易枨喜欢陆溱知了,可让她亲眼看到风易枨对陆溱知的种种关怀,她就忍不住地心里发酸。 但唐若嫣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所以她找了一个理由,把陆溱知从风易枨的身边调开,这样她们两个人才能单独谈谈。 可当陆溱知就在她眼前的时候,唐若嫣的火气就不自觉地上涌。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白下最美的女子呢。 唐若嫣想着,若是风易枨可以多看她几眼,也许他就会把心从陆溱知那里收回来。然后,唐若嫣就可以和风易枨说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这样易枨哥哥心里就只会有她了吧。 可唐若嫣哪里会知道,一个病秧子也能倾国倾城,容貌丝毫不逊于她。 唐若嫣在看到陆溱知的脸的时候,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想要认输了。 可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她怎么可以说放手就放手呢?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接近的机会,她还没有努力一试,就要放弃了吗?唐若嫣此时是犹豫的,她的手死死地攥紧了衣服。 沉默后,唐若嫣的心里在呐喊着。 不,她不甘心! 而且唐若嫣还有机会,不是吗? 最起码,现在的情况是风易枨喜欢陆溱知,而陆溱知并不喜欢风易枨。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就算真有一天走到了一起,风云更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啊。 对,是这样,没错的。 唐若嫣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自己,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唐若嫣现在这样做,只是为了她的易枨哥哥不要陷太深啊。是的,她现在正在挽救风易枨的未来,唐若嫣这样想。 “唐小姐,我觉得我和三表哥之间并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陆溱知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平静了自己颤动的心,唐若嫣道:“他背你,他拉着你的手,难道你觉得他对你的好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陆溱知沉默片刻,才回了句“是”。 “我们本就是亲人,哥哥对妹妹好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我怎么没看到他对风大小姐也这样好啊,难道风大小姐不是他的亲人吗?” “是亲人,只是是堂姐而已。”或许,风易枨只会照顾一下比自己小的? “对,是堂姐,说起来堂姐也比你这个表妹还要亲呢!”唐若嫣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大家闺秀的教养还在,她都要直跺脚了。 ???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陆溱知的意思明明就是,风易枨更喜欢照顾妹妹啊。 “我的意思是,三表哥对妹妹要比对姐姐好。可能我年龄小,自然受他照顾一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老,易枨哥哥才看不上我的吗?”刚刚还气呼呼的唐若嫣,此时眸子里尽染上了水雾,看上去好不可怜。 “我没那个意思。”陆溱知无奈道。 只是此时,一句“看不上”便显露了唐若嫣小女儿家的心思了。 陆溱知想,若是唐若嫣这副模样被风易枨看到了,他应该会喜欢上的吧。 “你要是喜欢他,就告诉他呗?跟我讲有什么用?” “可他喜欢你啊!”对面可怜的某人直接吼道。 可他喜欢你啊。 可他喜欢你啊…… 不知道为什么,唐若嫣的这句话一直在陆溱知的耳旁回响,在她心中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也许是因为事关自己吧,说到有关自己的事情,陆溱知不可能做到沉心静气的。 陆溱知不免叹了口气,说实话,她是有感觉到风易枨对她的感情的。 风易枨对于陆溱知太过于好了,好到已经超过了表兄妹之情。在陆溱知的印象中,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对她就与别人不同了。 当然,这也是陆溱知刚刚才察觉到的。 自从唐若嫣今天过来后,陆溱知就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让她浑身都不自在的。 而唐若嫣时不时地就往风易枨那边瞟,而且在看向陆溱知的时候,眼中分明就带了刺。当时,陆溱知实在是想不起她究竟在哪里得罪了这位唐小姐。 在唐若嫣主动找风易枨说话时,风易枨对她冷冷的。可待唐若嫣一走,风易枨对陆溱知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陆溱知从未见过变脸能变得这么快的人,他对待唐若嫣和陆溱知的态度,分明就是冰与火? 这时,陆溱知猛然想起她问过风易枨的一句话。 “你对其他妹妹也这样吗?”那时,风易枨拉着陆溱知的手。 风易枨答道:“我只对长得好看的妹妹这样,当然我觉得长得好看的,你还是第一个。” 当时陆溱知并未细细体会那句话其中的意思,她只当成是“歪理”、某人的“胡说八道”罢了。 那时的陆溱知似乎还为此哭了。 而现在,风易枨对她再有一些动作时,她竟觉得习以为常了??? 估计是陆溱知觉得自己再怎么说,某人的脸皮也厚得很,并不会有所改变吧。 先不提如今,陆溱知现在细细体味着风易枨之前的那句话。 嗯…… “我只对长得好看的妹妹这样”,意思就是风易枨只对好看的姑娘才会没皮没臊的,而她陆溱知是长得还可以吧。 关键是后面的那一句,“当然我觉得长得好看的,你还是第一个”,意思应该就是…… 就是在那之前,风易枨没有对其他的人那样子,她是第一个。 陆溱知现在回忆起来,一拍额头。 尴尬,真心尴尬…… 可后来,风易枨都遇到对他死心塌地的唐若嫣了,传说中的白下第一美人啊。好看的姑娘就在眼前了,而且人家还主动勾搭好不好,风易枨他还视若无睹? 那时,陆溱知才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唐若嫣难道不算好看吗? …… 现在,陆溱知心里隐约有了一个想法,虽然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可她依旧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你想多了吧,他对我……没那个意思的……” “他喜欢谁,我自然是知道的。他看谁都一样,唯独看你不一样。” “可那只是不一样啊。” “陆小姐,你又没有喜欢过别人。你又怎么会知道,一个人看他喜欢之人时的眼神呢?你又怎么会知道,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时的痛苦呢?” 陆溱知沉默,她的确不知道。 “如果你不喜欢易枨哥哥的话,那你能不能和他说清楚,让他对你死心,好不好?放过他,也放过你,难道不好吗?” “这……” “你不是说他不喜欢你的吗,就算你说出来也没有关系的吧,反正就只是一句话而已啊。” 沉默半晌,陆溱知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陆溱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迟疑,在看到唐若嫣充满希冀的眼神的时候,她轻声“嗯”了一声。 见陆溱知答应,唐若嫣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陆溱知不喜欢她的易枨哥哥,她便还有机会。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唐若嫣刚刚的心情真的是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而且她的语气似乎有点激烈。 不过唐若嫣现在心情甚好,她微微欠身,赔礼道歉:“是我刚刚太激动了,还请陆小姐见谅。” “无妨。”陆溱知的语气依旧平淡。 …… 喜欢,会从一个人的小时候开始。 因为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装下了那个人,所以之后遇到的人,哪怕再好,也不会动心了。 动心在一瞬间,喜欢却是一世。 将真心托付,只想唯你不可。 唐若嫣如此,风易枨亦如此。 齐心共斗不善王(1) “哎,溱知表妹,你在这里啊?” 陆溱知与唐若嫣刚谈完,正在往回走的途中,就听到前方的声音。 是风易枨,他最放不下的就是陆溱知了。 风易枨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回来,这才找了出来。 看到陆溱知,风易枨忍不住地喊出了声,欣喜,雀跃…… 好像还有点……小媳妇的感觉…… 现在,陆溱知的头上冒出很多条黑线,她想,这一定是错觉。 旁边的唐若嫣撇着嘴。自从风易枨出现,他的视线就一直在陆溱知身上啊。而且,连刚刚说的话都是“你在这里啊”,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唐若嫣这么大一活人,风易枨怎么可能没看到呢? 忽视,忽视,赤裸裸的忽视呗。 “陆小姐,你可别忘了你刚刚的话啊。”见风易枨往这边赶,唐若嫣并没有再凑上去,而是附在陆溱知耳旁,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此时的唐若嫣,眸子里溢满了水,稍有不慎,就要溢出来了似的。 陆溱知轻轻“嗯”了一声。 只是,她也不能现在就说啊,那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搞得一定要让风易枨猜到她们两个刚刚谈了什么似的。 而且,陆溱知与风易枨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吧。 嗯,也许是有一丝不对劲,还说不清道不明的…… 可陆溱知怎么可以肯定风易枨喜欢她呢?然后,她就对他说:“我不喜欢你,你去喜欢唐若嫣吧。” ??? 神经!有毒! 若是陆溱知真这么说了,她绝对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一会儿,风易枨就来到了两位姑娘的跟前。他细细打量着陆溱知的全身上下,在发现她身上衣服没有任何的脏污与划痕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没事就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风易枨咧开嘴巴,肆意地笑着,笑容温暖了凉夜。 某人全程彻底无视陆溱知身边的人…… 唐若嫣一瞬间黑了脸,心里沉甸甸的。 “好。”陆溱知淡淡答道。 见到了完完整整的陆溱知,还听到了她说“好”,而且语气还那么轻柔,风易枨不禁心想,如果陆溱知能像小时候那样就更好了。 此时,风易枨的眼眸中藏着星辰,陆溱知一说话,那些星辰便就亮了,盖过了月色。 当风易枨正想与陆溱知并肩走的时候,他才看到了安安静静站在陆溱知旁边的某位黑着脸的姑娘。 微微蹙眉,风易枨不禁疑惑:她什么时候在的?居然还抢了他的位置? 本来他还想说,陆溱知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的。却不料,现场居然还有第三人。 不爽,风易枨真心不爽。 凭什么啊,连一个女孩子都要和他抢人了吗? 本来风易枨都已经想好了的,从这里走回原地,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是平常的速度,再加上正常的语速,风易枨大概可以和陆溱知说上八到十句话。 如果行走速度再慢一些,而他的语速再快一些的话,风易枨至少可以和陆溱知说上十四句话了。 整整十四句话啊,风易枨想着最近一直都没有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呢,而现在真真是上天对他无比宠爱啊。 谁知,旁边还有个人? 妈的,她怎么还不走? 想起之前唐若嫣的脸色,以及现在颤抖的身躯,她不舒服吗? 哦,难怪要缠着他家陆溱知啊。 本来一开始,风易枨是瞪着唐若嫣的。在认为她身体不舒服后,风易枨换了一种同情、怜悯的神情。 “唐小姐,你贵体抱恙?” 听到风易枨突然的关心,唐若嫣先是不敢相信,而后是震惊,再然后就把喜悦全放在了脸上。 “啊,我没事的,只是刚刚有点……腹痛……” 看来,她的易枨哥哥还是关心她的,和小时候一样呢。 唐若嫣更加在心里认定了风易枨了。她娇羞尽显脸上,然而并没有人在意。 闻此,风易枨松了一口气,他和陆溱知的独处有希望啊。 “哦,那就好,要不唐小姐你先回去吧。” “嗯。”唐若嫣还沉浸在先前的喜悦中,根本没在意风易枨说了些什么,只甜甜地应了一句“好”。 嗯,让她先回去嘛。 唐若嫣嘴角弯弯的,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嗯?让她先回去? 笑了好一会儿,唐若嫣才反应过来。她是不是听错了啊,易枨哥哥怎么可能是让她先回去呢,难道不应该是“你要注意休息,我们一起回去”吗? 唐若嫣满脸错愕,眼中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全晕开,就被震惊所取代了。 僵硬的背部,停住的呼吸,让唐若嫣已经不知道在何方了。 什么叫做先回去啊?她碍着他们了吗? 唐若嫣轻轻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走好还是不走好。她低下头,转而又突地望向风易枨。 他如光来到她的世界,所以,她也要好好地留在他的世界里啊。 等了好久,风易枨见唐若嫣还不走,他微微急躁。 陆溱知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禁心中长叹:这两人,要走到一起,真难。 “唐小姐身体不舒服,怎么能让她先走呢?我们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啊。”陆溱知笑眯眯地说道。 风易枨这也太不懂女孩子的心了吧。 若是知道陆溱知这样想,风易枨大抵会回她一句:“你才不懂我的心呢!” “可你现在身体也……”陆溱知急忙用眼神制止风易枨未说完的话。 她身体好着呢,无病无疾。 见陆溱知异常坚定,风易枨此时委屈极了。 风易枨记得,小时候可是陆溱知主动招惹他的啊。现在,反而是他自己主动了,而那位姑娘心硬得很,虽然偶尔还是很关心他的。 “好……”吧…… “轰轰轰!” “噔噔噔!” …… 不远处传来巨响,陆溱知这里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三人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来偷袭了。 陆溱知与风易枨交换了眼色,急忙向原地跑去。 “哎,你们等我。”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林间,唐若嫣害怕极了,她顾不得形象,直接提裙追了上去。 有光闪烁,如闪电擎空。 本来原地就只有沈灵希、尹岑之、唐瞿、风又芙四人了,他们也只是各在各处自做自事罢了。 “有黑影!”是风又芙率先发声。 此时的她,面色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 “怎么回事?”一人出声,其余三人皆凑了上去,询问道。 “刚刚有一道黑影从那棵树那里飘过去了……”风又芙手指着面前的一棵树道。她浑身冰冷,手忍不住地颤抖着,眼睛则睁得大大的。 “黑影?” “我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什么东西。”沈灵希是这四人中境界最高的,他都没有察觉到,要么是风又芙看错了,要么就是对方比沈灵希还要强得多。 “不是,是真的有黑影啊……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可是我没有撒谎……”见大家不信,风又芙仰起脸,特别认真地说道。然而,认真掩盖不了恐慌。 三名男子不禁皱眉,难道风又芙说的是真的? 提高警惕,总是没错的。 然而,他们探查四周一遍又一遍,并未发现什么。 “哪有什么黑影啊,我看风大小姐就是看花眼了。”尹岑之一脸不屑地说道。 沈灵希和唐瞿也都摇了摇头。 “我不会看错的,是真的,真的有黑影啊!”风又芙坚持自己没有看错。她突地站起身来,一边说一边做了几个手势,看上去十分激动。风又芙想让别人相信她。 “风大小姐,可我们三个都已经检查过了,这附近应该是没什么异常的。”沈灵希正色道。 听沈灵希这么说,风又芙不禁真的开始怀疑是不是她看错了。就在这时,她又看到了黑影掠过,速度惊人。 “啊!”风又芙直直地指向她的对面处,手指僵硬在空中,除了“啊”再无其他。 “大小姐,你这又是怎么了?别告诉我你见鬼了。”有了第一次,就不会再信第二次。尹岑之自然是不信的。 “岑之,你后面好像真的……有鬼……”沈灵希淡色道。 “鬼!什么鬼?在哪里?沈哥救我啊!”尹岑之一下子跳了起来,死死搂住沈灵希,怎么也不放手。 就听得唐瞿“切”了一声,然后沈灵希就开始在那边没心没肺地笑着。 尹岑之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与背叛。 卧槽,他刚刚连沈哥都叫了,脸都丢到神州大陆以外去了。 尹岑之赶紧放开沈灵希的手臂:“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刚刚一时激动,只是想要斩妖除魔罢了……哈哈哈……” 刚刚尹岑之那怂样,当别人眼瞎吗? “啊!”风又芙突然将手指向了尹岑之那边。 “大小姐,别吓我行么?我可是不怕鬼的,你别做无用功了。”尹岑之淡定地挥了挥手,他才不相信他身后真的有什么东西呢。 待沈灵希和唐瞿也看向尹岑之那边的时候,两人面色沉重,杀气毕露。 尹岑之直冒冷汗。 他们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真的想杀了他吧。 猛地,沈灵希拔剑向尹岑之那边刺了过去。 “艹,沈灵希,你真要杀了我啊!”尹岑之此刻害怕极了,他可打不过沈灵希啊,而且他还是来帮沈灵希的呢。 无情、冷酷,除了对美人。尹岑之暗自悱恻道。 剑刺在尹岑之头的右侧:“岑之,快躲开!” 沈灵希喊完,就直接向尹岑之后面冲了上去。紧接着,唐瞿也有所动作。 尹岑之不解,转头一看,一道人形黑影正飘浮于空中。 “天呐,是真的有黑影啊!” 妈的,要命,是鬼啊! 尹岑之一开始是被吓着了,待他看到风又芙也上去作战,男人的自尊心顿时就上来了。 管他是人是鬼还是什么的,他们可是四个人呢,难道还打不赢一道黑影吗? “啊啊啊!”于是,尹岑之也加入了战斗。四人对黑影,胜负未知。 陆溱知和风易枨正跑至附近时,便看到四人被死死牵制住的画面。 陆溱知在看到那道黑影的时候,便暗叫不好。最怕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啊。 陆溱知正要冲上去,却被一只手拦下。 “你忘了,你灵力还没有恢复完全呢。” “可,可那是不善王啊……”陆溱知急出声,“你们打不过的。” 不善王,最低等级,化清境界。在场各位,没有一人可以与之抗衡。 “可你现在也打不过啊。”风易枨将双手搭在陆溱知的肩上,“好好待着,你不要添乱就是了。” 不要添乱??? 风易枨居然让她不要添乱! 可她从出生开始就已是化清一阶了好不好? 陆溱知错愕地抬起眸子,从风易枨眼中看到了一丝慌张。 果然,风易枨也是没有把握的。 进入万籁之境的二十四个人里面,除了陆溱知,便只有一人到达了化清境界。 风规寒! 可惜他不在这里,要不然还有赢的可能呢。 这是陆溱知第三次在实力方面无奈过。 第一次,是在五岁之前,第二次,是在混沌空间时。 而这第三次,和前两次并不一样。 前两次真的就是实力上的差距,是对方太强大了。而现在,是她自己变弱了,陆溱知不禁自责起来。 “不善王,是没有尾巴的,所以很难对付,我也不知道弱点为何。”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风易枨异常镇定地观看着此时的战局,他在思考着他该如何帮助到他们。 黑影迅速,风易枨依旧未见其真面目。只见那黑影散出黑气,包围着沈灵希他们,任灵力攻击如何猛烈,都很少能打到他。 而且,就算是打到了,那黑影依旧高速转圈着,看上去并没有受伤。 也不知道这不善王已经是什么境界了。一般的攻击已无法对不善王造成威胁。 怎么办? 风易枨不知道。 那边四人的攻击都对不善王无效,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轰轰轰!”黑影向大地扔出了一个巨大的黑盘,其中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他要吸收暗黑情绪了!”陆溱知惊道。 不善吸收怨念,当怨念积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有一半的几率可以成为不善王。 而不善王,不仅仅会吸收怨念,只要是负面情绪,他都会吸收,用于提升自己的实力。 齐心共斗不善王(2) 笼罩林间的,是噩梦。 唯有风响,才能证明他们在人间。 四人跌倒在地,口吐血丝,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围绕他们快速地转着圈圈。 而那圈圈越来越小,黑气也愈加浓重。 一旁的风易枨皱起了眉,可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对付不善王,然而局面不等人。 赤手空拳,迎面而上。明知是自不量力,却也不能袖手旁观。 黑气靠近四人,却在刚要接触到鲜活的人类的时候,被一道灵力打散。 居然还有人? 不善王反应过来,继续将圈子放大,直至将所有人都囊括在了里面。 很奇怪,不善王仅仅是转着圈圈,似乎是想要困住他们…… 陆溱知没有逃避,她知道逃跑只会让不善王更加难以对付,尽管她不能够去。 陆溱知正想迈出步子,与众人站到一起,却被人抓住了手臂。 仍然是一道人形黑影,可他全身漆黑,没有五官,也没有脖子。 陆溱知目光一暗,那黑影便将她带去了别处。 远离战场,古树之上,明月当空。两道影子投射到大地上,中间的距离不是一般的远。 “小姑娘,离那么远做什么?你过来些,才能听到我说话啊。”黑影声音低沉,压迫着夜色。 “你现在说话,我就能听到。请你有话就说。”听这语气,应该就是不会过去了的意思。 “哼,你应该知道的,你不该管这件事情的,就正如我不会伤害到你一样。”黑影步步逼近,却又在离陆溱知一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来。 他没有五官,自然也就没有表情。陆溱知自然是猜不透他的情绪。 “可你不该伤害他们。”陆溱知直视着这道黑影,丝毫不懦弱怯场。 “难得有人类来?我又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呢?”似是觉得陆溱知说的话很好笑,黑影讥笑道。 “他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黑影明显不相信,“那几个人都是你的朋友吗?我看并不是这样的吧。” 黑影微停顿,退后一步:“如果真要说里面有人是你朋友的话,那我估计也应该只有那位叫风易枨的小子吧。” 风易枨? 闻此,陆溱知眸光微动。 她压住眼中即将透露出来的惊讶之色,道:“那便都不算是朋友好了。”声音轻轻的,可陆溱知又讲得极其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哦?怎么?不想救他们了?”黑影对于陆溱知的转变,感觉到了奇怪。 女人心可真善变,前一刻还不许伤害到自己的朋友,后一刻就不是朋友了啊。 啧啧啧…… “我打不过你,他们也打不过你,而且他们的生死也不归我管。”陆溱知无奈地摊了摊手,“反正我无所谓了。” 她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却在心里舒了口气。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那现在就请燕小姐,在这里先待上一会儿吧。”黑影听到满意的回答,点了点头,欲离去。 “那就麻烦你把你的傀儡收回来吧。”黑影背后的少女,莞尔一笑,在月色下格外迷人。 黑影本想离开,可在听到陆溱知的话后,双脚动弹不得。 “燕小姐在说什么?什么傀儡,那可是我不善王的分身啊。” “不善王?分身啊?可是不善王从来都不会自称不善王呢。”陆溱知依旧眯着眼,眼底是数不清的星辰、藏不住的笑意,“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所说的傀儡就是不善王的分身呢?” 黑影身躯微抖:“怎么会?我本体就在你面前,而与你朋友相斗的是我的分身。”冷汗直出。 “再说了,不善王怎么会知道里面有个人叫风易枨啊?”陆溱知双手别在身后,微摇脑袋,“你说是不是啊,堂哥?” 尤其是“堂哥”二字,说得别有韵味。 “咳咳咳,谁是你的堂哥啊?燕小姑娘,请不要随便认哥哥好吗。” “我记得,我堂哥小时候最喜欢喊我‘燕小姑娘’了。” “额……”黑影直愣在地,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不是吗?”陆溱知上前,睫毛忽闪忽闪的。 她拍了拍黑影的肩膀,那黑影顿时换了一副模样。 站在陆溱知面前的,正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燕祁望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也没多久,就刚刚啊。”陆溱知眼珠子一转,“堂哥不是知道的吗?” “行了,真是败给你了。” “哥哥能败给妹妹,那可是莫大的荣幸呢。”陆溱知说得无比轻松,心情似乎也格外的晴朗。 “是吗?那我可真要感谢你了啊。”燕祁望咬牙切齿,可依旧带着笑。 “客气,客气。”陆溱知边说边点头道。 “你也就在我面前这样子,怎么不见你在风易枨面前这样啊?” “堂哥是我真正的亲人,我自然是要亲近一些的。”陆溱知说得一本正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说得风易枨不是你的亲人似的。” “……”陆溱知不作答,尴尬地拾起另一个问题:“话说,你来这里是干嘛的啊。又或者说,你让傀儡攻击我们,是为了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来看看我未来的妹夫有多厉害吗?”燕祁望见陆溱知换了一个话题,一挑眉,答案又回到了风易枨的身上。 陆溱知沉了沉眸子:“什么你未来的妹夫?” “风易枨啊。” “他不是。” “啧啧啧,绝云剑都在他手上呢,怎么还不是我未来的妹夫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 “你们的剑可是情侣剑啊。” “我知道,可不能因此而就把我们两个人绑在一起。” “可……你们现在不是已经绑在一起了吗?”燕祁望迟疑道。 他们经常遇到,经常一起行动,就连这次进入万籁之境,他们都是以伙伴的名义的。 “只是现在,待我做完我的事情,我自然会离开的。”陆溱知淡淡说道,不含一丝情绪。 “离开?你是已经想好了要去哪里了吗?” “是啊,四险之地,我都想去走走,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四险之地,那可是一般人去了也活不了的地方啊。”燕祁望震惊,“行行行,你要怎样就怎样?反正我是管不了你的。”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燕祁望管不了陆溱知,并不代表着,别人不可以管啊。 比如,他们的爷爷! 而且,燕祁望心知,在选拔赛结束以后,他这个堂妹怕是不能立即去到她想要去的地方呢。 “所以,堂哥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啊?而且,你那个傀儡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啊?”陆溱知突然正色道。 对于燕祁望一开始的说法,陆溱知自然是不信的。 燕祁望闻此,先是叹了口气,终是缓缓道来:“其一,风太老爷伤重,爷爷已经去仙督山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找药。” “伤重……爷爷也来了么?” “是。至于傀儡,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家族与不善有过交易。因而,我们不能伤害他们的不善王,而他们的不善王也不能伤害我们。” 燕祁望的目光暗到了底:“不过,最近有不善王来到我们家族,与我们说了关于这万籁之境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知道这里有个湖吗?” “湖?难道是……” 陆溱知记得,管家爷爷也曾提起过,让他们不要靠近万籁之境里面的湖。而且,湖里面的东西,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 “本来你们摘万星果也不会经过这湖的。只是如今,以你们现在的行进方向,却是要必经这湖的。其二,傀儡是我想要让你们绕道而走。” “为什么我们本来不会经过,而现在会经过呢?难道是我们走错了路吗?”陆溱知不解。 “不,是湖的位置发生了变动。” “怎么可能?”陆溱知眼睛蓦地睁大,湖怎么可能会移动呢? “世上不乏有移山倒水之人,一个人想要移动偌大的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这湖里面的东西,甚是可怕,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在移动这湖成功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的。”燕祁望陷入了沉思。 这个解释也是说得通的,但并不能排除湖自己移动的情况。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走去长有万星树的那边?”既然有湖,绕道而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有一条路。现在,湖的形状也变了,它就像一个圆环一样,环绕着你们现在要去的地方。而这圆环只有一个缺口的地方,那也是你们唯一能走的路。” 居然只有一条路了,那得绕多远的路啊? “那湖里究竟有什么东西?”陆溱知仍不死心地问道。 “欢儿,那不是我们可以去的地方。而且,连我们的爷爷都不敢主动去招惹。”燕祁望眼神里透着沉重,他无比认真地说道。 …… “啊!” 远处树木一下子倒了许多,这不得不让陆溱知与燕祁望同时把注意力转移。 “这是怎么了?”陆溱知率先问道。 “应该是……傀儡被逼疯了……” “逼疯会怎样?” “化清境界……” “那你赶紧把他收回来啊。” “现在怕是收不回来了,傀儡在这种状态下,我是没有办法控制住他的……” 若不是知道傀儡是由燕祁望控制的,陆溱知才不会在这里多待一刻呢…… 燕祁望话还没有说完,陆溱知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还说自己无所谓,真是口是心非啊。” …… 陆溱知到时,只有风易枨一个人还坚持在了原地。 另外五个人皆昏迷不醒,包括唐若嫣在内。 周遭的树木尽倒,因而显得空旷。风易枨察觉到有人走到了他的附近。 只是抬头一眼,陆溱知就撞入了他的眼帘。 本就强行支撑着自己身体的风易枨,竟微微扯动嘴角。 那人形黑影已是立于空中,不再打转,正是无面无颈之态。 黑影手中不知多了些什么黑气缠绕的东西,向风易枨击去。眼看着风易枨就要被击中了,陆溱知思绪一下子就断了,待她重新能运转大脑的时候,她已经与风易枨背对背了。 “你疯了,你进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打这东西的了。”陆溱知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她关心他呢。 “我不是让你别添乱吗?” “可我并不觉得自己会添乱。” “陆溱知,你……” “风易枨,我怎么了?” “乖,听话好不好?”似是服软,风易枨终是轻轻说道。 “可,就算我现在听话,也没用了吧。” 此时,黑影正在锁定着他们,给予大招。 啪啦啪啦,轰隆轰隆,大地被炸得高低不平,坑坑洼洼。 陆溱知与风易枨尽量躲避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燕祁望搞出的什么破傀儡,竟然还会有无法控制的状况? 陆溱知心里一边抱怨,一边躲闪着。既然已经在战场上了,她就得万事小心,尤其是在她现在的情况下。 攻势凶猛,黑影完全不给别人反击的机会。现在,陆溱知与风易枨完全被压制着,再加上他们灵力与体力的缘故,就算是有反攻的机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着,陆溱知心里倒希望着,燕祁望能亲自把他这破玩意儿带走。 可是,燕祁望并没有出现,他可能是怕风易枨有所怀疑吧。 可就现在这样,黑影攻击,他们躲闪,根本就不是办法啊。 妈的,燕祁望不会真的是要他们死了才会出来吧。 啊啊啊,死堂哥,臭堂哥,自己搞出来的鬼东西,还要让别人来收拾残局。 要不是陆溱知现在情况特殊,她一定是先打倒了黑影,再好好地教训一顿燕祁望。 陆溱知定要让燕祁望知道,欺负妹妹的人,都不是好人! 一不留神,陆溱知被绊了一跤,直扑向地面,下意识地闭目。然而疼痛并没有随之而来,紧接着是一阵柔软的触感。 陆溱知闻到了让她安心的味道,听见了铿锵有力的跳动。 “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 而且好像越来越快??? 怎么回事? 陆溱知睁开双眼,她这才知道,她是在风易枨的怀里。 温暖的感觉从心间蔓延,血液在翻滚,血脉在沸腾。 就在两人对视得莫名其妙的时候,黑影又发起了攻击。 躲不过了,实在是太快了,连陆溱知都没来得及提醒。 …… 蓝色的光芒弥补了黑影攻击的暗色。 一把生锈的剑,主宰浮生! 万籁之境湖中秘(1) 纵使在历史的长河中斑驳了很多年,那剑依旧为绝云。 疯狂的撕咬,凌厉的剑法,一切都像突然变了一样。 陆溱知只能静静地待在原地,她现在什么都帮不上。 那是一场不属于她的战斗。两道身影从天上到地上,从西南到东北,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战斗的声响才消失,湮没在时光里。 紧接着,两道身影同时从空中坠落下来。 傀儡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风易枨则落入了某人的怀里。 …… 夜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脚步声从远方传来。 然后就是某人暴躁的声音。 “啊啊啊,我的傀儡啊!”来人正是燕祁望。 “……”陆溱知并没有理他。 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不来的,好吗?她陆溱知都到这里好一会儿,而且这里的战斗都打完了,燕祁望才出来的。 “哎,我好不容易炼出来的傀儡啊,这说没了就没了。燕小姑娘,我说你们就不能用善意来对待我的傀儡吗?” “你不是不在意的吗?”陆溱知这才将视线转移。 “这可是我的心血啊,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啊?” “那你怎么不自己出来,搞走你的傀儡啊?” “那我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么快就把我的傀儡搞成那副模样了啊?” 那副模样…… 哪副模样? 陆溱知朝远处看了一眼,傀儡也就变得更黑了一点儿??? 也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吧。 “谁让你磨磨蹭蹭的,半天都不过来的。”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火急火燎的,我自然得注意自己的仪表与风度了。” 某人气得直在原地跺脚,却也不得不先回收他的傀儡。 “……” “人家心里也是好痛痛的呢。燕小姑娘,既然是你家男人弄坏的,要不你替他赔了呗。” “是你自己没有及时出现,怪得了谁?我看你也不是很宝贵这个傀儡啊。”陆溱知直接忽略了“你家男人”四个字,说得特云淡风轻。 “你没有珍贵的东西,自然是不知道我的心疼的了。”继而,燕祁望又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似的,“哦,不对,你现在的心情是和我一样的。啧啧啧,你现在有多心疼你怀里那个,我就有多心疼我的傀儡啊。”燕祁望假装抹了抹眼泪,生怕陆溱知赖账似的。 “哦,那就是不心疼了。” “……”燕祁望擦拭眼泪的动作停止,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当然只是愣住了一小会儿,很快地,他就想到了他本来的目的。 “怎么不心疼?心疼,可疼了,你可一定要赔我。不信,你摸……”说完,燕祁望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过,他眼里还真的挂了几颗泪珠,看上去格外让人怜惜啊。 摸胸口,这是什么鬼操作,陆溱知自然是不可能去这样做的。 陆溱知扶额,她突然有点担心那些遇见燕祁望的女孩子,怕她们被这人给骗走了。 “我才不摸呢。”陆溱知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那易枨不也受伤了吗?不是扯平了吗?” “可你不是不心疼的吗?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心疼,所以还是得你赔我。” “……”陆溱知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然后从嘴里挤出了“燕祁望”三个字。 “我……开……玩……笑……的……欢儿千万别当真。”见陆溱知真的生气了,燕祁望就主动道了歉,心里却格外的开心啊。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依旧能让她生气,而且他的妹妹生气时也比其他女孩子可爱多了啊。 “呼。”陆溱知就知道会这样子。他们哪一次见面,燕祁望不会把她搞生气的? 刚刚那么和平的对话,陆溱知还以为打开方式错了呢。 平下心来,回到正题。 “你给他看看?”陆溱知轻轻出声,语气中尽是无奈。 “嗯?你不会给他看吗?”燕祁望不禁皱眉,这么简单的事情她自己来不就好了吗? “我现在应该不行。”陆溱知低下了头,有些头疼地说道,“出了点意外,灵力才恢复了一点点。” “怎么回事?什么叫灵力恢复了一点点?” “就是我现在的灵力只有一点点。” “怎么会?” “就是意外,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的,我很快就能恢复了。” 听到“很快就能恢复”时,燕祁望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了,可再转念一想,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似的。 “难道是那些人?”燕祁望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不是,他们应该是不会到神州大陆来的。”陆溱知微摇头。 “你还是要小心些。” “我知道。” …… 在确定这些人都无碍之后,燕祁望便要做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还要去找药,得去万籁之境的最深处,便不能跟着你了,你小心一点。” “好,堂哥也要小心。” “刚刚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放心,我们一定会绕开那湖的。” 陆溱知朝着燕祁望摆手,目送着他远去。 待陆溱知再也看不到燕祁望的时候,她才坐了下来。 躺在地上的六人依旧还没有醒,而且她也不知道等他们醒过来后,她要怎么说才好。 首先,所谓的“不善王”是怎么被击退的?陆溱知是肯定不能说出实情的。他们这些人中,最厉害的当属沈灵希,既然沈灵希都无法应付,风易枨又怎么可能将其打败呢? 其次,他们为什么要改变路线,绕道而行呢?因为他们必须要绕开那湖。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陆溱知该如何说她已经知道了湖的最新消息呢。而且,待会儿,她不知道会是谁第一个醒过来,若是看到陆溱知是清醒着的话,可能会怀疑到什么东西。 嗯,陆溱知决定了,待会儿她要先装晕。 至于第一个问题,她也昏迷了,所以她也不知道。 至于第二个问题,等到时候远远看见了那湖,再把他们往正确的道路引导就是了。 思索完毕,陆溱知决心先闭上眼睛。 刚刚触及冰凉的地面,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一遍又一遍的“溱知”,让她沉浸在温柔里,不自觉地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 万籁之境湖中秘(2) 越靠近万星树所在的地方,陆溱知就越是不安起来。 自从上次他们遇到燕祁望的傀儡之后,这一路上并没有其他的危险了。 正是一路上太过平静,而他们太过顺利,这让陆溱知感觉到了背后的惊涛骇浪。 不过,让陆溱知心情糟糕的,应该是另一件事情了。这件事情关于上次风易枨醒来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以至于从那以后,风易枨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虽然日后他们不能互相陪伴彼此,但是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啊?朋友之间,怎么能没有一丁点儿的交流呢?再说了,他们还是伙伴呢。 哼哼哼! 陆溱知真的挺郁闷的,她没说那些话之前倒还好,可一旦说了,心间又好像空荡荡的。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唐若嫣一直在和风易枨说话了啊,而风易枨也对唐若嫣态度好了许多。只不过,唐瞿的脸色很不好就是了。 走在前头的两人说说笑笑,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陆溱知越看便越觉得般配,不禁在心里好好地表扬了自己一把。 陆溱知之前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此时,风易枨微微侧过头,视线放在后面陆溱知的身上。唐若嫣掩嘴轻笑,却因为风易枨的这个举动而停止了下来。顺着风易枨的视线,唐若嫣也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陆溱知那边。 而陆溱知正好也在看着他们二人,礼貌性地回以一笑。她笑容灿烂,眉眼带羞,脸上尽是说不出的欢愉。 风易枨从陆溱知的笑容上面看不出其他的什么情绪,一颗心沉到海底。 不,他本就如一块石头沉在海底,从未浮起来过。 指尖泛白,心间凉透,他早该知道的,陆溱知从未把他当做……当做那个身份放在心上过。 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朋友。看看现在,如果风易枨不主动找陆溱知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来找他的。 回想起几天前,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的对话,也就是风易枨刚刚醒来的那时候。 少女离他很近,当风易枨一睁眼的时候,他便看到了陆溱知。她安安静静地侧躺在他的身边,然而似乎闭眼太用力导致睫毛忽闪,风易枨一下子就知道她是醒着的。 可他不忍心拆穿她,仿佛这样看着,对于风易枨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过了一段时间,陆溱知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脸上瞬间染上绯红。 谁都没有说话,风易枨只是那么看着,看着陆溱知垂下眼帘,眉头微皱,好像在纠结着什么。 他心中不忍:“你在想什么吗?”风易枨想要帮她解决烦恼的。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不加任何掩饰,陆溱知突然问出了口,这让风易枨的心猛然一跳。 他看她,眼里多了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沉默,可风易枨的心早就沉默不了了,就在陆溱知问出口的那一瞬间。 风易枨当时就在想,陆溱知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呢? 可能是因为陆溱知不确定他的心意??? 又或者是因为陆溱知发现她喜欢上他了!!! 无论是哪种原因,风易枨都不自觉地想到后一种那边去。 他的心因此而变快,呼吸因此而急促。眸子里的星辰熠熠闪光,他的眼眸之前从未如此闪耀迷人过。 风易枨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不知不觉地向眼前的少女靠近。 他想用他的心跳来告诉陆溱知答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不能够吓到他的女孩。 终是压制住了自己狂跳的心,风易枨用一种自以为正常的语气回道:“是啊。” 说完,风易枨一下子便松了一口气,他死死注视着女孩的表情。 然而,陆溱知脸上并没有惊喜,反倒笼上了一层愁云。他意识到,也许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心跳慢慢恢复如常,然后越来越慢。 陆溱知不做声,风易枨更加不敢吱声。 风易枨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在数到了第一百二十一下的时候,陆溱知终于发声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若不仔细听,肯定是听不清的。 可偏偏风易枨就是听清了,一清二楚,一字不落。 他倒是很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听到……那是被判下的死刑,还是瞬间执行的那种。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我了啊?” 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我了啊…… 不要再喜欢我了啊…… 女孩的声音依旧回响在他的耳边。 “为什么啊?”风易枨很想这么问出来,可他是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风易枨把刚说到嘴边的“为”吞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即使是问了,也是他自取其辱罢了。他终是无力地松开了拳头。 风易枨喜欢陆溱知,是他自己甘愿,无关其他。 想起那天陆溱知对他说的话,风易枨依旧还没有缓过来。 而他现在之所以与唐若嫣走得近,大概是因为唐若嫣主动来找他了吧。 她说:“你难道不想知道,陆小姐对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吗?” 说实话,风易枨当然是想的,可他知道她不喜欢他。 那么一点点喜欢呢?哪怕就是那么一丝,小到红豆的万分之一,小到肉眼无法可见。 那么,陆溱知对风易枨,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呢? 风易枨想知道,他经受不住自己的心。他当然想要知道,发了疯地想要知道,拼了命都想要知道。 所以,他答应了唐若嫣…… 这几天下来,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陆溱知没有找他说过一句话,他们两人之间,从伙伴到形同陌路。 “她不喜欢你的,她但凡有一点点喜欢你,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唐若嫣附在风易枨的耳边,公布着最后的判决。 “易枨哥哥,你输了,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唐若嫣笑眯眯地说道。 是的,风易枨输了,一败涂地。 笑着的唐若嫣也很好看,可是她终究不是陆溱知,风易枨不由得嘴角泛苦。 风易枨连同心都弄丢了,丢在了荒郊野外,丢在了贫瘠土地,再也拿不回来的那种。 不过,风易枨也不想再拿回来了。 丢了便丢了吧,反正横竖只是一颗心罢了,以后也没什么用了。 万籁之境湖中秘(3) “所以,你现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啊?” “……” “易枨哥哥……” 见风易枨失神,唐若嫣不禁又唤了他一声。 一声不行,便两声,两声不行,便三声…… 反正她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即便是无数声,唐若嫣也是愿意的,她并不差这一时半刻。 安稳了心神,唐若嫣微蹙的眉才舒展开来:“易枨哥哥,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啊?” 手心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这让风易枨心尖一颤。他的心刚刚还在绝望之中,只愿沉沦。 可外界的感觉不得不让风易枨回到现实,至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是梦就是了。 如果要真是梦的话,风易枨也不会梦到这么悲伤的梦的。 风易枨依旧侧着头,用余光看着陆溱知。墨色的眼眸中,映出嘴角微笑的少女。 看到陆溱知欢心,明明风易枨也该高兴才对,可他实在是心情跌落到谷底,竟连振作也振作不起来了。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风易枨只怕再看下去,他连前行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想逃避,做一个感情的逃兵。只有那样,风易枨才可以继续麻痹自己,说,陆溱知其实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 喜欢是什么? 风易枨不知道,他只知道,喜欢终究不是欢喜。 因为他现在就在喜欢着,却感觉不到心中的欢喜啊。 这时,风易枨才注意到唐若嫣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掌中。他眉头一皱,错愕地看向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 “易枨哥哥,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甜美的声音,如黄鹂出谷,清脆悦耳。女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眸中尽是期盼。 问题?什么问题? 不过,风易枨还是先将手缩了回来,他并不喜欢被陌生人碰到,尤其是这种看似亲密的举动。 风易枨缩手一瞬间,便只剩唐若嫣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空气中有一丝丝的尴尬,唐若嫣苦笑地收回手。 “你刚刚有说什么问题吗?”风易枨突然问道。 唐若嫣微微张嘴,明知他根本不会认真听她讲话,可她还是抱了一分希望。唐若嫣的眸子不像之前那般满是希冀的光,可依旧坚定而又执着。 “就是……你说过,你要是输了的话,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现在,易枨哥哥可以实现我的一个要求吗?”期盼了许多年的要求就在嘴边,唐若嫣就等着风易枨说完“好”后直接说出来。 输了啊,是了,风易枨从小到大都在输。他以为前面赢了几场比赛,后面就可以一直赢下去了吗? “如果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情的话,我就替你实现吧。”风易枨低下了头,抿嘴答道。 “我想要……易枨哥哥在出了万籁之境后,可以去……娶我……”唐若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自然声音压得很低,她羞涩而又害怕着,自然也不想被别人听到。 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大胆的话,难免羞涩。 同时,她也害怕着,害怕着风易枨会拒绝。 闻此,风易枨神情凝重,看着唐若嫣的目光也变得怪异,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一样。 唐若嫣不敢转移视线,甚至连眨眼都不敢眨,生怕自己错过了风易枨的面部表情变化。 炽热的目光盯得风易枨极度不舒适,他转过头,不语。 “不可以吗?”唐若嫣看着他清冷的侧面,追问道,语气中明显有一点点的撒娇。 “不可以。”风易枨想也不用想,果断拒绝。 “为什么啊?是不是你觉得这样太快了啊,我……我可以等的。”唐若嫣委屈到想哭,可还是忍住了。 说着说着,她好像想到了某种可能,眸中顿时异彩纷呈:“对了,等选拔赛结束,你就要去准备去参加天选了吧,难怪会没有时间呢。易枨哥哥,我没关系的,我可以等,真的可以等……” “你怎么会认为我有资格去参加天选呢?” “易枨哥哥那么厉害,我觉得一定可以赢的……”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某少年嘴唇轻启,明明说得如此轻飘飘,明明只有八个字,却字字扎心。 “我知道啊。”唐若嫣忍住心中的刺痛感,强行镇定道。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风易枨从未对她有过男女之情。 “我要娶也只会娶她。”风易枨的语气依旧很轻,却不容置疑。 “可她不喜欢你啊,而我喜欢你。”唐若嫣反驳道,并且说出了埋在心底的爱意。 “你不懂我对她的喜欢,我从小就把它埋进心里了,而今已经许多年,却怎么也放不下。” “难道我对你的喜欢就不是这样了吗?”唐若嫣小声说道,虽然语气激动,但也知道旁边有人在。 风易枨脚步微顿,他不明白唐若嫣这句话的意思。 “我也从小就喜欢你啊。”唐若嫣都快急哭了,眸子里亮晶晶的,可很快却又暗了下来,“不过,可能你都不记得我了吧。” “我们小时候认识的吗?”风易枨终是不忍,问道。 “杏花坊前,碧水亭内,桂花羹。”唐若嫣急忙地说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然而风易枨却没有半分印象。 桂花羹,风易枨倒是会做,只是…… “我记得那碗桂花羹黑乎乎的,虽然不好看,但特别好吃。”怕风易枨不信,唐若嫣说出了那碗桂花羹的特征。 风易枨沉思,心道,黑乎乎的桂花羹的确是他的风格,不好看却好吃,也是他的做菜特色之一。 难道,他们真的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吗?可为什么风易枨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不过再好好想想,便也不觉奇怪了。陆溱知不也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他们了吗? 思之,风易枨嘴中弥散着一股苦味,贼苦那种,苦中无甘,尽是涩。 风易枨和唐若嫣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他们明明都是喜欢一个人很久很久,却不等到花开时节,这份喜欢便已凋零,又何谈果实,或酸或甜。 无论是痴心还是妄想,都被埋葬在初见的那一年那一天,不被提起已然就是最好的结局。 万籁之境湖中秘(4) “易枨哥哥说了会答应我的要求的。”唐若嫣不死心地问道。 “我愿赌服输,但这个真的不行,你再另外提一个吧。”风易枨叹气道。 就算一辈子都等不到心里的那个人了,风易枨都不想再与另一人结为夫妻、共度一生。 “可我只想要这个。”唐若嫣固执地说道。 今天,是她距离风易枨最近的日子,也是她与他说的话最多的日子,如果唐若嫣不再坚持的话,她怕是真的会错过了。唐若嫣不想让她自己一辈子都后悔。 “可我不想。”风易枨没有拖泥带水,拒绝得干脆。 “可,陆小姐不喜欢你的,而我喜欢你,所以你可以尝试着喜欢上我的。”唐若嫣依旧“垂死挣扎”。 “其实,我看得出来,唐瞿喜欢你。”风易枨突然道,他并不是对情爱无知之人。 风易枨也是男子,他自然能看得出来男人对女人的感情。那种感情是瞒不住的。 “我对他没有那个感觉啊。”唐若嫣似是没想到风易枨会提起这件事,她微怔。然后,唐若嫣摇着头,辩解着。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说,你不喜欢唐瞿,但唐瞿喜欢你,所以你可以尝试着喜欢上他的。”风易枨认真地说道,而他的眼神却不知在看着何方。 风易枨不再向前走,唐若嫣也随之停了下来。 若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对的。可唐若嫣无法喜欢上唐瞿啊,她与唐瞿从小一起长大,要是能喜欢的话,早就喜欢上了吧。 唐若嫣忘不了小时候见到风易枨时的那种心怦怦跳的感觉,一个人的喜悦全都是因为你。看春夏秋冬,看花开叶落,一切都是因为想到喜欢的那个人,而看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名曰喜欢的心情。因为喜欢,所以欢喜,却彼此不相干。 两人也仅仅是停留了片刻,一次呼气的时间,他们又继续跟上最前方两人的步伐。 “所以,唐小姐就不要强人所难了。”风易枨淡淡说道。 只要身边人不是陆溱知,他都能如此平淡地回答。 “可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是可以娶我的啊。其实,喜欢和夫妻之间,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啊。”唐若嫣退而求其次,她不强求风易枨可以喜欢她,只愿风易枨可以成为她未来的夫君,可以常伴她左右。 风易枨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唐若嫣打断:“你不用问我为什么不嫁给唐瞿,我想要的答案,只想是关于你的。”唐若嫣眼神中带着些乞求。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即使一个人不喜欢我,我也可以娶她。只是,我今后要娶的人,自然要是我心尖上的人。”很明显,唐若嫣不是。 “易枨哥哥,要是陆小姐永远都不喜欢你,你难道就终身不娶了吗?” “唐小姐,我不介意孤独终老。” 风易枨说得极其认真,若不是唐若嫣正在看着风易枨的脸,她一定会怀疑他是在开玩笑。而且是,一边忍住笑意,一边压着嗓子假装正经地说道。 “可我介意啊!”可我介意你不喜欢我。 唐若嫣直接停在原地,不自觉吼了出来。 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悲伤,都被唐若嫣喊了出来。她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此时,唐若嫣的声音传到了其他人的耳中。 “小姐,你介意什么?是不是这小子做了什么对你不好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唐瞿,他本就跟在唐若嫣身后的不远处。 “啊,没有。”见大家都面带异色,唐若嫣瞬间平静,“是我刚刚激动了,并没有什么事情的。” 风易枨悄悄加快了速度,不顾唐若嫣的愕然,直接走到了沈灵希与尹岑之的身边。 “哎,易枨,你怎么这一路都和唐小姐走在一块儿啊?你之前不是和陆小姐走得挺近的吗?”尹岑之怀着好奇的心理,脸上露出了八卦的笑容,随口一问,却也不想放过风易枨。 “哦,恰好说到一些比较感兴趣的事情罢了,所以才多聊了一会儿。”风易枨不慌不忙,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尹岑之表示理解。 嗯,男人嘛,看到其他好看的女子,谁还不想多聊几句啊。 “不过,唐小姐现在看你怎么是一副怨妇的模样啊?你都说什么了啊?”尹岑之偷看了一眼后面的唐若嫣,表示大大的疑惑。 “你的错觉。”风易枨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淡淡地给出了这四个字。 …… 许久无言,在七人离目的地已经很近的时候,沈灵希正色道。 “现在我们离万星树越来越近了,得更加小心才是。毕竟我们无法直接使用空间转移到那里去。而且,若使用灵力高速前行的话,灵力会消耗得极快。而遇到危险时,这是不利于我们的。所以,我们才选择了步行。” “万籁之境诡异,越靠近万星树,我就越感觉到不安。我们步行速度慢,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已经拿到万星果了。” 众人闻此,皆不敢大意。 现在,风易枨、沈灵希、尹岑之三人走在最前面,唐若嫣与唐瞿紧跟其后,陆溱知一个人走在最后面,而风又芙则走在整支队伍的偏右方。 他们周遭是一片浓绿色,眼前是,背后也是。 一段时间过后,眼前的最远处已有了模模糊糊的蓝色。 “咦?我怎么感觉前面没有树木了啊,难道万星树周围都不长树的吗?”尹岑之提问道。 “是水!”沈灵希仔细观察着。 猛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而那个认识让他恐慌不已。 “是湖。”风易枨平静道。 然而他也只是表面平静,心中还不知怎么地风雨大作呢。 那是万籁之境中的湖…… 走在前头的三人先停了下来,默不作声,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他们都想起了进入万籁之境前,温修人说过的话。 “你们在万籁之境中,不要靠近里面的湖,湖里面的东西,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只要你们不靠近,便不会有事情。” 据说这湖距离万星树所在地很远的,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众人眼前呢? 万籁之境湖中秘(5) 那是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蓝色,碧空万里,湖水浩瀚。 深蓝中掺杂着浅蓝,浅蓝中闪着光,那光就宛如湖面上遍布着的金子,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探究。 明明是湖,众人却不见其边际。 明明湖面平静,他们却能隐隐约约听到水流的声响。 那湖像蓝宝石一般夺目,现于自然,山林之中,任人去拿。 明明隔了很远的距离,他们依旧能够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吸引力。他们愿像行尸走肉那般,失去灵魂,向前走去。 蓝得无瑕,蓝得醉人,蓝得引人一探究竟。 众人看到那抹蓝色,连心都飘了起来。他们脚踏大地,心在云端。 众人眼眸中映着耀世的蓝,而湖也在“望”着他们。 就连一开始在恐慌之中的沈灵希、尹岑之二人,也都失了心魄。他们失去思考,失去情绪,有的只是心灵的空洞。 风易枨倒还好,由于他的精神力境界高,自然能免去一些影响。 而陆溱知也因此没有陷入自己的梦中。 陆溱知记得,当时,燕祁望并未说出不能看到这湖的事情,而温修人也未说过。陆溱知虽存了点心眼,但也没有想太多。毕竟按照温修人所说,只要他们不靠近这湖,不就没事了吗? 陆溱知本想着,等他们看见了湖,她再说绕道的事情的,毕竟提前说她也解释不清。可现在,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陆溱知她还没有站出来,说要绕道而行,此时便就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事情了。 而除了风易枨和陆溱知的其他五人,他们的精神力境界最多不过自照,于是心便迷失在了湖所制造的梦境中。 而湖的梦是美梦,绝对是美梦。那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是自己最想得到的,是自己最期盼的…… 那是人的欲望!湖以各人强烈的欲望为媒介,为每个人编织了独一无二的梦境。 那些被湖影响到的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他们跌跌撞撞,却也不知疼痛。那湖就是他们的圣地,他们即将去往属于自己的天堂。 风易枨先是看到沈灵希与尹岑之不知何故地往前走,任自己怎么喊都无人应声。 然后,紧接着走过风易枨身边的是唐若嫣、唐瞿、风又芙…… 风易枨的心猛然一紧,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看情况,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心里的某个影子,变得缥缈虚无,可能很快就会从他的心里消失似的。这让风易枨心惊受怕着,他怕,接下来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往前走。 风易枨此时能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规律,且离他越来越近。 心猛地一沉,待那身影与他在同一水平线上时,风易枨才迅速地抓住了某人的手臂。 “溱知……”他轻轻出声。 太多的悲伤与绝望了。 风易枨仍然处在陆溱知对他说的那句话的悲伤中。男子的真心,绝不容许有人践踏。他难过,难过陆溱知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他们的未来,真的如同白纸一般,干干净净。 他同时也绝望着,他害怕,害怕她就这样离他而去了。无论是谁出事,风易枨都不希望是她。他依旧因她而变换着情绪…… “嗯?” 熟悉的声音很轻很柔,却一下子在风易枨的耳旁炸开。 陆溱知见风易枨僵硬地转过头来,然后他眸中由暗变亮,亮得她有些不适应。 之前,陆溱知便已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她上前去,看到风易枨还待在原地,以为他是清醒着的。 陆溱知还正想着要与风易枨讨论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呢,可一上去,他便死死抓紧了她的手臂,好疼。 陆溱知只是望着风易枨,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却不禁暗自猜测。 他又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太担心唐若嫣了吗? 毕竟唐若嫣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啊,从前是风易枨不知道唐若嫣喜欢他,现在他知道了,肯定是爱惨了吧。在陆溱知的心中,只要唐若嫣向任意一个男子表示爱意,是不会有人拒绝的啊。 所以,就算风易枨弄疼了她,陆溱知也是可以理解的。那是风易枨在为自己心爱的人而紧张,担心,从而暂时失了理智。 可此时,风易枨却依旧怔怔地看着眼前灵动沉静的少女,他一动不动。陆溱知欲抽出自己的手臂,却被风易枨握得更紧了。 ??? 抬头,疑惑地对上某人的目光,陆溱知不解。 风易枨一直抓着她的手臂不放,这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不动不去追唐若嫣,也不要让她也不去追啊。 “……”风易枨只是看着眼前的姑娘,眼中尽显神采奕奕,他竟笑了。在这种不适合笑的场景中,他轻微颤动着肩膀,笑得放肆。 风易枨想,无论如何,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放下这个姑娘了。他不会再去想着陆溱知到底喜不喜欢他的这件事情,毕竟,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只要风易枨还喜欢着陆溱知,那便就够了。 见风易枨傻笑,陆溱知急了:“他们都走好远了,我们倒是快追上去看看啊。” 可风易枨却没有一点慌张的意思,他依旧抓着陆溱知的手臂,认真道:“溱知……” “你快松开啊,他们要走到湖边了啊!” “你没事就好。” “可他们有事啊,可唐若嫣有事啊。” 从陆溱知嘴中听到“唐若嫣”的名字,风易枨心中是酸涩的,在陆溱知心中,他到底是连个外人也比不上了。 陆溱知关心唐若嫣,却不关心他风易枨。原本因下定决心要好好呵护陆溱知而产生的明媚,散去,转眼间,眉间尽是阴霾。 “你那么关心唐若嫣干什么?” “我当然是为你担心的啊……”某人说出的话都没经过大脑的思考,陆溱知也不知道刚刚她是怎么想的。 陆溱知说出口时,两人皆是一愣,可很快又都放松下来。 陆溱知心想,她的确是为了风易枨啊。毕竟他是自己的三表哥,而唐若嫣也极有可能就是她以后的三表嫂了,一家人之间的关心,不是很正常的嘛。 只是,陆溱知刚刚是真的冲动了。或许,她真的是冷静了太久,以至于现在遇到点什么事情,就都无法沉下心来。陆溱知刚刚太急躁了,可她不能的。 风易枨倒是另一种想法。他原本暗下去的眼眸,顿时星光熠熠,胜过清辉。 万籁之境湖中秘(6) “你那么关心唐若嫣干什么?” “我当然是为你担心的啊……” 少女的声音入了某位少年的心。风易枨一直在心中不断重复着“为你”二字,细细品味后,一股甘甜在他心间缭绕。 为你…… 为他…… 风易枨这样想,原来,陆溱知竟是为了他么? “为我?为什么为我?”风易枨抓住了其中的重点,迫不及待地问道。 “唐若嫣可是你喜欢的人啊。”陆溱知毫不犹豫地回道,她只是实话实说。 “为什么为我?”风易枨仍然坚持着上一个问题。 可风易枨明明记得,他在陆溱知面前承认了他喜欢她的。 所以,陆溱知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唐若嫣呢?难不成是因为最近他和唐若嫣走得太近了吗? 可风易枨并不希望有人误会关于他感情方面的事情,尤其是陆溱知。 “我说了的啊……”见风易枨死不撒手,陆溱知撇嘴道。 “可我若记得没错的话,我的心上人,就是我现在的眼前人。” 某人目光炽热,灼烧的感觉让陆溱知心间发烫。陆溱知突然间有些羞恼,他怎么还喜欢她呢? “我说了,让你不要再喜欢我了的。” “我的心是属于我自己的,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啊?”风易枨好笑道。 喜欢二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若真能随心所欲,这世界上大抵也不会有为情而伤之人了吧。 “我再问你一遍,为何为我?” “……” “若不是因为心里有我,又怎会为我呢?” “……” “无论你为何为我,我都很高兴。” “……” 风易枨注视着陆溱知的目光越来越深,他想要把她一眼望进他的骨子里,用自己滚烫的鲜血去温养着她。 陆溱知不自觉地往后退:“你放手,再不放手,他们就要走到湖边了啊。”她现在不想和他扯东扯西的,毕竟人命关天。而且,其他的几个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陆溱知直觉上觉得是湖的问题,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放心,我计算过他们的行走速度的,现在还来得及。”风易枨终是放开了陆溱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这湖,明明看上去那样美好与神圣,又怎么会让人变成这样呢?”不待陆溱知自己走,风易枨便已牵住她的手。 就在风易枨和陆溱知刚要追上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女声在天地间回响。 “你要救他们吗?” 只是一句话,陆溱知就已在一瞬间被击倒在地,并且她的身体被定住,动弹不得。 “谁?” 话音刚落,风易枨就察觉到空了的手,然后他看到陆溱知倒在了地上。 风易枨急忙蹲了下去,伸出手…… 而陆溱知努力地想要说话,却出不了声…… “我劝你还是不要动的好,否则这小姑娘要是没了,伤心的可是你自己啊。” 很明显,声音的主人是在对风易枨说话,她从一开始就用的“你”。 “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风易枨原本停留在空中颤抖的双手收了回去,他镇定问道。 “哈哈哈,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前辈啊。不过,我并不想要做什么。只是从老远处就听到你们这一群人的声音了,而我对你们的故事感到十分好奇。” 风易枨不做声,他倒要听听这人能说出什么东西出来。 “你们这七人现在虽然还算是和睦,但等找到了万星树后,你们就会变成敌人啊。兵刃相向,毫不留情,这可是常有的事情啊。哈哈哈~” “……” “我看见你,便觉得十分有缘。不如,我给你个机会啊,只要你能打败我,我便让他们全部清醒过来,并且我会送你们所有人去万星树那里。” 声音时高时低,飘忽不定,来自四面八方,风易枨不知道那个人现在究竟在哪里说话。 然而,她刚刚说的话十分具有诱惑力。只要风易枨可以打败她,那么不仅其他人可以清醒过来,他们还可以一起去到目的地。然而,七个人一起去采摘万星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七个人,分别属于四个组,中间自然有竞争,可那些并不是风易枨现在该思考的。 可,无论有没有这句话,风易枨都一定要打败她的,否则他也无法去到他的目的地。 总之一句话,打败她,什么就都解决了。 “你只要出来,我就可以打败你。”在气势上,绝不能输。 可风易枨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敌人十分厉害,他根本就胜不了的。可他也知道,他同时也没有退路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大不了,他就真的长眠于万籁之境了呗。 “真是有胆量啊,不过,我们的决斗可不是从现在开始哦。毕竟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位,她需要在一天之内服下剜荫草,才能继续活下去啊。小弟弟,我可是心怀善意地提醒你了啊。我就不再耽搁你的时间了哦,待你找到剜荫草,救活了人,再到这边与我一决胜负吧。至于这五个人嘛,我就先带走了哦。哈哈哈~” 声音消失,而在前行着的五个人也消失在风易枨的眼前。此时,躺在地上的陆溱知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陆溱知下意识地去捂住嘴巴,突然,她愣住。陆溱知发现,她能动了。 也是,那人都已经走了,也没必要再困住陆溱知了。只是她的身体,却好像越来越沉重。陆溱知起不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陆溱知,你没事吧。”风易枨现在只想着快些找到剜荫草,这无关于决斗不决斗,而是他不得不信那人说的话。风易枨的心都绞到了一起,痛。但他知道,陆溱知的身体,等不起! “……”除了咳嗽的声音,陆溱知她发现,她再也发不出其他的任何声音了。认识到这一点,陆溱知觉得很糟糕。 …… 靠近湖的林间,只剩下风易枨与陆溱知两人。 而湖里,有人露出了苍老的面容,她的皱纹与白发,皆是岁月的痕迹。 万籁之境湖中秘(7) “咳咳咳……” 此时,风易枨扶着陆溱知。他不免想到了小时候,陆溱知也曾扶着他,扶着他走出大厅,那时正是雨后。 风易枨问:“你为什么相信我没有偷东西?” 陆溱知答:“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于是,眼前的少女在那时笑了,嫣然浅笑,春季早来。 “你……还好吧……”不知何时,风易枨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可沙哑的声音中仍然夹杂着无可言喻的温柔。那声音,就好像原本清澈的小溪中多了些沙子,可仍然是涓涓细流,让人心情舒畅。 然而,此时的陆溱知除了能够发出咳嗽的声音外,她说不了其他的话了。当她想要说话的时候,嗓子里便痒得厉害,就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声音还未发出来,陆溱知就已经受不了了。 陆溱知她越想说话,嗓子里就越痒,就像有许多毛茸茸的东西在她嗓子里成倍地滋生。直到她忍受不了,痒得咳出来。 当声音发出的那一瞬间,陆溱知感觉到嗓子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她越咳越痒,越咳越疼。 草附在嗓子那边,而蚂蚁在草丛中爬行着,当陆溱知一咳嗽时,就好像突然间有什么风吹草动似的,其他的“入侵者”就开始撕咬。可草和蚂蚁还在,甚至在疼的同时,陆溱知的嗓子痒得更厉害了。 陆溱知很难受,不仅仅是嗓子的异常,就连全身上下都无力起来。要不是风易枨在旁边扶着她,她这才能勉强支撑着沉重的身体。 陆溱知感觉到她的头脑越来越沉,而身体就好像要爆炸一样……这让陆溱知觉得糟糕透了。 等不到陆溱知的回答,风易枨心急了:“你……是不是很难受啊……”难受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陆溱知不想自己这般没用,她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却不自觉地将重心往风易枨的身上靠。 勉强站得稳的时候,她才看向风易枨,连忙摆了摆手。然后,她随便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另一只手又摆了摆,陆溱知想要告诉风易枨,她现在不能说话。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话,而是说话的痛苦,陆溱知不想再继续承受下去了。就算是不自主的咳嗽,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你……不能说话了么?”风易枨的眼眸如渊,纸上摊墨。陆溱知看不懂他现在在想什么,只顾着点了点头。 不待她有下一步的动作,风易枨就将她横抱起来。陆溱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倒去。慌忙间,她勾住某人的脖子,心才安稳了些。此时,风易枨也稳稳当当地将陆溱知安置在他的胸前了。 风易枨不再去想许多东西,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方走去。 他也不知道前方为何方,可无论脚下的路通往何处,总归是有希望的。 陆溱知没有挣扎,她不是太听话了,而是实在没了力气。 似是看陆溱知已经昏睡过去了,风易枨才叹了口气。 “怎会没事啊,你身体都全靠在我身上了。” …… 一天之内,找到剜荫草,这便就是风易枨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在原地时,风易枨也不知道自己是选了哪一个方向,他走了很远很远。尽管自身被枝枝叉叉划到,他也依旧护着怀中的女子。风易枨并不是心不在焉,而是他正在想着关于剜荫草的信息。 此间密林,除了望不到边际的湖,便只是山林。 剜荫草是什么? 风易枨并未听说过,饶是他熟知许多草药。他虽不敢说天下草药都认识,但说认识十之八九也不为过。 剜荫草,剜荫草…… 风易枨回想着从前读过的书,却也找不到有关于这草药的任何信息。 终是他才疏学浅、孤陋寡闻,风易枨可能救不了她了。 不知道剜荫草为何物,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他又该去什么地方去寻找呢? 万籁之境那么大,而剜荫草究竟在不在其中,这也不好说。 而那湖边林中神秘声音的主人,又为什么一定要让陆溱知变成这样后,再告诉风易枨用什么草药来治呢? 如果能在一天之内找到剜荫草,那么陆溱知就可以活,那么那人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反之,如果不能,那么陆溱知就会死,那又何必让他去找什么剜荫草呢? 也许,看风易枨痛苦,才是那人的真正目的吧。 她能活,因你,她会死,也是因你。 “风易枨啊风易枨,你现在可是掌握着陆溱知的生死呢。”生自然是他所乐见的,而死则会让他永远活在愧疚与悔恨之中。 又或者,那人根本就是在骗他。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剜荫草,这是她信口胡诌出来的,只是为了看到风易枨在寻找一天无果后,却也只能看着心上人死在自己的眼前。 该死,他不该直接离去的。 他应当一开始就问个清楚,或者直接把那里搅得个天翻地覆,将那人逼出来。 风易枨只想着快些找到剜荫草了,当他满心担心着陆溱知的时候,他就不能冷静思考了。 他以为他会认识剜荫草的,只要自己拼命想总会想出来的。 他以为他会找到的,哪怕找遍林间万里。 可是风易枨从一开始就忽略了另一种局面:他不认识剜荫草,自然也是找不到的。 待风易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了。 双臂麻木,而本应向前迈的脚停顿在了空气中,他这是要去哪里? 不,他不可以再继续乱走了。他得回去,回到那个地方,再好好地斗上一斗,并问清楚治好陆溱知的方法。 怀中的少女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风易枨望着怀中的人儿,陷入了沉思。 他不能再带着陆溱知返回去,他不想让她继续有危险了。风易枨想要找一处合适的地方让陆溱知休息。 巧的是,前面正好有一处山洞,这也是神奇,明明远处看时这边并没有山的。再一看,此山倒真是小,不过树高,当真是稀奇稀奇。 不多想,风易枨走进山洞里,将陆溱知安置好,在离开前还设下了保护罩。 来时的路,风易枨还是有印象的。明明在这里使用灵力高速前行,灵力会消耗得极快。可风易枨还是想要快速在林间穿行。他现在必须要快,更快,也只能更快! 正出了山洞口,在风易枨想要使用灵力的时候,一道身影挡住了他前行的路。 他抬头一看,眼前人竟是…… 万籁之境湖中秘(8) 那道身影似是比风易枨矮小,他抬头一看,眼前人竟是…… 唐若嫣? 唐若嫣! 她不是被抓走了吗? 而且她好像也被控制住了心神,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里,相距那湖很远,就算唐若嫣真的可以逃出来的话,她也不可能找到这边来的。 毕竟,风易枨也是刚刚来到这里,他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 难道,唐若嫣是一路跟着他过来的吗? 可是,她的确是被抓走了的啊。如果她都能逃出来的话,那么其他人呢? 风易枨现在心里有着无数个疑问。 “易枨哥哥……”女子依旧含着带水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看向风易枨。然而,衣服不知染上了什么东西,让唐若嫣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风易枨没曾想到,他会在这里遇上唐若嫣,而且是以这样的形式,是唐若嫣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的。 风易枨虽然急着去那湖边,却也不能对唐若嫣不管不问。至少她能脱离魔掌、没有危险是好的。 “是那湖中的妖怪放了我,可是她给我下了毒……” “毒?” “是,我中了毒,说是要找到天兰冠才可以解毒。” “而且,那湖中的妖怪之所以要放了我,是想要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她知道,你一定不知道剜荫草是什么东西。她让我告诉你,剜荫草在这座山以南,如果要是有缘人的话,自是一看到就会认出来的。而天兰冠在山以北,你应该认识的。”唐若嫣低着头,越说越小声,“她想要知道,你会先去找哪味草药?” 不仅仅是湖中的妖怪想要知道,唐若嫣也很想知道。 如果是唐若嫣和陆溱知的话,风易枨究竟会更在意谁一些呢? 明明唐若嫣心中早就知道了答案,可她还是紧张着、期盼着,她希望能听到一个与她想得相反的答案。 风易枨并没有迅速回答,他只是眉头紧皱,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与想法。 “这座山,是哪座山?难不成是我身后的这座山吗?”风易枨侧过头,他仿佛就可以看到山洞里面躺着的陆溱知了。 “是。” “你怎么知道是这座山的?那人告诉你是这座山了?” “没有,可她说了,是你放下……陆小姐……的那座山。她知道你会在这座山前想要返回去。”风易枨感到不可思议,居然有人可以料到他会去向哪里,干什么,甚至是心中所想。 这样的人,在风易枨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但他没有想到,现在在万籁之境的湖里居然也有这样的人。 “你一路都跟着我?”可是,风易枨难免会怀疑唐若嫣是怎么找到他的,这才多问了一句。 “是啊,可是你都没有发现呢。”唐若嫣心中不免苦涩。 山以南?山以北?此山虽小,但并不是风易枨想的那般小。 风易枨望了望天空,夜晚正星光绚烂。 北斗七星正布于天空,顺着勺柄,风易枨找到了北极星。而北极星长期位于正北方。此时正是春季,斗柄指东。当然,找到了北方便就够了,北方相反,正是南方。 刚刚风易枨还不能确定这里的方向,通过北斗七星,他才确定下来。 此时,风易枨正处于这座山的南面,因而才会觉得这座山很小。 然而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的。此山虽小,的确不高于旁边的树,而其中山洞也恰好可容纳人,当然这仅仅只是从南面看罢了。 一开始,风易枨并未看清整座山,当知南北之后,再一看,此山的南北山脚竟不知延绵到了何处。 如果真是一座小山,就算是把整座山翻遍了,倒也不是什么问题。可这座山的南山脚与北山脚,不知相距了多少里,而且这座山并不是太低了,而是山脚与山南的地面根本不在同一平面上。 风易枨移至山旁,一看,从地面顺着山势往下看,竟看不到尽头。他不知山脚在哪里,也不知这山有多高。这哪里是什么小山啊,风易枨所在的地方分明就是一山之顶。 而山顶正好处于另一平面上,还恰好有了个小山洞。 高山很常见,而风易枨也并不害怕上下山。只是在一天之内,无论是这座山以南,还是这座山以北,风易枨都无法踏遍。 他没有把握在一天之内找到一味草药,更何况是两味草药呢?而且正好一南一北,天南地北…… “那你的毒要在多久时间内解开呢?”风易枨牙一咬,还是问了。他想,谁更紧急,他便先救谁吧。 虽然风易枨不知道剜荫草是什么样子的,虽然他知道天兰冠为何物,但他还是决定视紧急情况而定。 “应该是和陆小姐同时发作……”唐若嫣犹豫地看向风易枨。 在这样的情况面前,风易枨究竟会怎么选择呢?唐若嫣害怕,害怕风易枨终是放弃了她,然后她被掩埋于土壤中,再也不知道何为喜欢。 “砰!”某根弦断了,风易枨不知道心乱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陆溱知,他要救,唐若嫣,他不能不管。只要不是个恶人,风易枨都不能看着别人因自己而死。 果然,那人的目的就是在折磨他,让他在两人之中,选出一人。 可是,这样却很不公平。对于剜荫草,风易枨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有缘人啊? 若是他先去找了剜荫草,极有可能两味草药都找不到。 若是他先去找了天兰冠,要么他只来得及找到了天兰冠,要么他连天兰冠都没有找到。毕竟,山很高,风易枨没有把握可以翻遍半座山。 可无论他怎么选择,剜荫草都是很难很难找到的,那么陆溱知她…… 风易枨的心狂跳着,不是因为欣喜与激动,而是心死前的“回光返照”。 许久沉默,唐若嫣也不去喊风易枨,因为她知道,他在纠结…… 山风吹过,催促着风易枨快些做出决定。 时间不等人,多一秒的思考,就是少一分的活的机会。 “唐小姐,溱知在里面的山洞里,还劳烦你能看着些了……”风易枨终是做出了决定。 看到风易枨走去的方向,唐若嫣湿了眼眶…… 山洞回忆杏花坊 沉静的夜,微冷的风。 此时唐若嫣的心,却像火一般滚烫,她慢慢地向山洞走去。 每走一步,她便越自信;每走一步,她脸上的笑意便更甚;每走一步,她的泪便又多了几行…… 初步入山洞,唐若嫣便一眼望见陆溱知躺在那边,一动不动。 唐若嫣向那边走去,却也在走的过程中细细看着她。 静止不动的陆溱知,唐若嫣还未见过。 只见那少女,肤色胜雪且细润如玉。她明明清秀而有温婉之气,可细看又妖艳无双,勾人心魄。 纵然唐若嫣是女子,可看着这样的容颜,她也不得不心动了。 陆溱知的五官是那么的完美,无论是嘴巴再大再下一些,又或是耳朵再小再上一些,都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看。那是上天精雕细刻的完美之作,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 那少女,如花,清而不妖,艳而不俗;如玉,晶莹剔透,散发着倾世光华。墨发倾泻,皓腕纤腰,即便是弃了珠钗,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只是那么静静地躺着,陆溱知的美就展露出来了,无需故意引人注目。 此时,陆溱知的眉微蹙着,可即使是这样,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整体的美感,反而更让人怜惜了。 女人总是会嫉妒比她美的女人的美貌的,唐若嫣抹了抹脸上的泪,站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若嫣想要向那边靠近,她刚伸手欲触摸,却被光罩挡住。唐若嫣不自觉地后退,微怔之后便是苦笑:“他还是很在乎你啊。” 安静冷清的山洞中,只有唐若嫣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着,又像是在对陆溱知说话。 “你知道吗?我和易枨哥哥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了。” “那年,杏花坊,甜品大赛,那杏花坊的老板便是唯一的裁判。我去参加了,不仅未夺冠,而且还被点评为苦涩难吃。小时候的我,心中本就有一股傲气,明明做的东西自己吃着就很可以啊。于是,我便和老板争吵了起来,后来被赶了出去。可我实在是不服气,便拿着自己做的甜品去了旁边的碧水亭。我想在亭内等着老板出来,然后我好理论一番。” 唐若嫣微停顿,莞尔一笑,继续说道。 “我记得,当时的我可生气了。可是,我并没有等到大赛结束,因为有人在比赛时过来了。是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碗。” “我看到那碗里的东西黑乎乎的,而且黑中还带了些诡异的绿色。碗里一条一条绿色的东西就好像毛毛虫一样,而黑乎乎的黏稠液体就像是泥浆。我仿佛看到了毛毛虫在泥浆中蠕动。我当时害怕极了,想要把那碗给推开,可那男孩却用勺子舀了一口放到了我的嘴里。” “我明明第一反应是想要吐出来,可入口的东西是那么的……甜……” “我本想大骂那男孩一顿,却也说不出来了。” “然后,他问我:‘很甜,却不腻,是不是?’的确是这样,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他还让我不要太生气,因为老板超级喜欢吃甜的东西,而且老板不能吃带有一点点苦味的东西,所以老板才会说难吃的。然后啊,我就看着他尝了一口我碗里的苦瓜清糖饮,还未来得及说那碗中的勺子是我用过的。” 唐若嫣一边说,一边笑出声来。无论她在何时何地想起这件事情,她都是开心的。 “我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还说了:‘我觉得这很好吃啊,苦味回甘,刚刚好。而且先苦后甜,这样的寓意很好。’他就那样温柔地看着我,我的怒气却也在那一瞬间逃跑了。” “我那时才认认真真地看向了他,以及他端着的碗。那碗的外面贴着:十三号,风举言,桂花羹。” “只是一碗桂花羹,却把我的心也带走了啊。” “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在我的心里了。我知道,我忘不了他,即使知道他是整个白下的笑话,我也从未看不起他啊。” “而你呢?陆小姐,你不过常年生活在仙督山。我不知道,如果你也生长在白下的话,会不会也和所有人一样嘲笑他,把他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呢?” 突然,唐若嫣看向陆溱知,冷笑后又像是在自问自答。 “哼,你会与不会,在易枨哥哥的心中也不是那么重要啊。反正他的心里已经全部都是你了呢。可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他时时刻刻都把你放在心上啊?” “能有什么方法呢?” “还不是一张脸吗?” “难道我的一张脸还比不过你的吗?” 说着,唐若嫣就抚上了自己的脸。白下人都说她绝色,可在陆溱知面前,却反而是她唐若嫣衬托陆溱知了,不是吗? “难不成我对易枨哥哥的一片真心,还比不上你的一张脸吗?” 说着说着,唐若嫣就变得面目狰狞,她原本白皙的手上冒出青筋。 唐若嫣有那么一瞬间气血上涌,她好想冲过去,冲过去将陆溱知杀了。 只要陆溱知死了,风易枨就会忘记她吧。 只要以后是她唐若嫣一直陪在风易枨身边,他一定能看到她的好的。 双眼瞬间通红,唐若嫣一伸手,便破了防护罩。她死死盯着地上躺着的人儿的脖子,那么白皙秀颀,她应该一掐就断了吧。 是了,陆溱知可是病秧子啊,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之力。而今她昏迷不醒,无论是谁想要干什么,不都是顺理成章吗? 唐若嫣扑上去,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陆溱知的脖子…… 再近一点点,一点点,她就可以让陆溱知永远消失在风易枨眼前了啊。 而陆溱知仍然陷入在黑暗的世界里,不愿醒来,也不知危险的靠近。 就在指尖与脖子处于一指之隔的时候,唐若嫣眼中的红色瞬间消失。 当唐若嫣看到自己的动作的时候,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手被反弹,她收回了微颤的手。 唐若嫣跌坐在地,失魂落魄,过了好久,才看着陆溱知,失神道:“他放不下你,就正如我放不下他。既然我们三个人都不快乐,那为什么不能让两个人快乐呢?” 然后,唐若嫣紧紧地抱着自己,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出了动人的微笑。 “可是现在,你我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我啊。” “他终究是去了山的北面,所以他更在意的人是我。而他喜欢的人……”一丝暗芒从唐若嫣眸中闪过,“未来也一定是我!” 世上本无剜荫草(1) 黑夜依是黑夜,不见黎明。 风易枨行于山路,现在的他,不见山顶与山脚。 唯有手上的长明,照亮方圆半里。 天兰冠,喜长于山腰处,所以他不得不细心一些。只有尽快找到了天兰冠,风易枨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剜荫草,那味他从未听说过的草药。 也不知道,他做的决定究竟对不对? 风易枨把陆溱知当成了亲人,把唐若嫣当成了外人。因而,他不想亏欠外人太多,不想让外人因他而受苦受难,有生命之险。与其,他麻木地去找一味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的草,还不如先把天兰冠找到了再说。 这样,风易枨就可以安心地寻找剜荫草了。哪怕找不到,他也一定要去将那湖搅得不得安宁,然后,他们一起……回家…… 前路漫,后路远,从山顶到山脚,又不知道是多少距离? …… 天明时,正好。风易枨还算是幸运,于早晨将天兰冠给了唐若嫣。 不多说一句话,风易枨便转身向陆溱知走去。 接过天兰冠的唐若嫣正欣喜着,刚想要道谢,却在看到风易枨走过她的身边后,张口无言。 唐若嫣也随之转身,在看到风易枨抱起陆溱知后,她机械着张合嘴:“易枨哥哥,你……”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 只是,唐若嫣不喜欢风易枨抱着陆溱知。不说男女有别,只是这时候他抱着陆溱知,他是要干什么? “我记得,我设下了防护罩的,现在怎么没有了?”声音深沉,如临深渊,让人窒息。 风易枨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仅仅是过了几个时辰,就沧桑了许多,也有压迫感了许多。 “我不小心破了它,可是……”唐若嫣紧张地握着双手,她还有些委屈,“你放心,她没事……” “哦……” 见风易枨不再多说什么,抬脚就走。唐若嫣睁大了眼睛,抿唇,急道:“易枨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自然是去找剜荫草。”声音平淡,没有一丝起伏。 “那你是要带着……陆小姐吗?” “是啊。” “可带着她,你还怎么去找啊?” “可剜荫草,可能我不会找到……”风易枨皱眉,似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若是真能找到剜荫草的话,我可以及时给她服下。” “那你之前为何没有带着我去找天兰冠呢?”若是找到了天兰冠的话,唐若嫣就可以及时服下了啊。 这么想着,唐若嫣不禁望着风易枨,暗自悱恻:他是不是没那么在意她啊,所以,他才先找到了天兰冠。这样,他就没有再与她见面的必要了。易枨哥哥,是要丢下她了吗? “夜黑,不便。”风易枨抬眸,“唐小姐,保重了。” 唐若嫣从那眸中读出了对她的抱歉。抖动的嘴唇,与磕到的牙齿。她支支吾吾了许久,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唐若嫣不懂:到底是因为夜黑担心她,还是担心陆溱知没有人照看啊?其实,他就是想要和她撇清关系的吧。 本来,她以为风易枨在知道了陆溱知真的对他无意之后,会死心的呢。 可是,这和她想的不一样,而唐若嫣不接受这样的不一样。 不知不觉,风易枨即将走出这山洞,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只是与唐若嫣告别了,却从未想过要带上她走。 “你看呐,纵使他先为你摘取草药,可他也不是真的在意你呢?他,要丢下你了!”唐若嫣的心中响起了一道声音,这让她不住地摇头否认。 不是的,不是的…… 肩膀抽动,可唐若嫣不愿相信。 心中的某样东西碎了,从亮闪闪到暗沉沉,从火的滚烫到冰的寒凉。 可冰也碎了,不待融化,就已经千疮百孔,然后支离破碎。 然后,唐若嫣想要拾起来。于是,她拼命地忍住眶中的眼泪,双手死死互相夹住手指,不知疼痛。她从破碎的希望中,想要找寻一块比较完整的希望,也仅仅是想要罢了。 “易枨哥哥……”唐若嫣还是唤了一声,泪未流。她控制着僵硬的面部,挤出一个还算可以的笑容。可她颤抖的嘴唇在无声诉说着,笑容的难看。 风易枨只是停顿了一下,留下了一句话,便再也不回头了。 “还有,以后若是我们还能再见的话,你不要再喊我‘易枨哥哥’了吧。其实,我也算不上是你的哥哥的。” 好了,所有的希望都没了。顺着山石,唐若嫣的身体滑落在地。 忍了好久的泪,终是顺着脸颊,一下子掉落,就像一颗颗珍珠,砸向地面。然后,珍珠融入冰凉坚硬的土壤里。 某些时辰过后,地上的人儿蜷缩成了一团,头微微枕在膝盖上,双眼浮肿,空洞而又无神。 又过了一些时候,丙火正空,白昼已过半。这时,山洞内,才有声音在回响。 “你不是说,陆溱知她没救了吗?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剜荫草啊。” 明明山洞内只有唐若嫣一人,却又好像有另外一人似的。 “是的。”唐若嫣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可是,就算是陆溱知死了,那易枨哥哥还会看看我吗?” “对了,他都不让我喊他‘易枨哥哥’了呢。可他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明明是我和他先认识的。” 说着说着,唐若嫣眼中的光一会儿亮得吓人,一会儿又全暗了下去。如此反复,她将头彻底埋了下去。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怎么办……”没有人回答她,继而,唐若嫣不甘心地抬起头,“你不是很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的吗?怎么现在不出声了啊,你倒是说话啊!” “你问我怎么办?呵呵呵,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的阻止,否则陆溱知早就被掐死了!”一道声音突然在唐若嫣的心中炸开。 “不,我不杀她,易枨哥哥会恨我的。我不能,我不能……”某人口中的“我不能”不一会儿就化作了哭泣声。 然而,这与唐若嫣对话的声音的主人只是自说自话。 “不过,我可要纠正你之前说的一句话哦~呵呵呵,风易枨认识陆溱知在你之前,而他喜欢陆溱知也是在你们第一次见面之前。” “现在,你难道还不去杀她吗?”这声音在一点一点地诱惑着,唐若嫣从摇头再到静止不动…… 她在做决定,做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 世上本无剜荫草(2) 路远,天高。 背着陆溱知,风易枨实在是吃力了许多。可他不敢让陆溱知独自一人待在别处。 至少带着她,风易枨的心才能安定下来,他才能感受到陆溱知是真实存在的。她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离他而去。 可,剜荫草,到底在哪里? 什么叫做“如果要是有缘人的话,自是一看到就会认出来的”? 有缘人? 有缘人! 风易枨会是那个有缘人吗? 哪怕不知道剜荫草长什么样子,只要是有缘人,也是会一眼认出的吗? 风易枨摇了摇头,这真是太荒诞无稽了。可一想到背上的人儿,他又不得不往前走。 要聚精会神啊,他可不能再分心了。 可正是因为时间紧急,风易枨才会时不时地瞎想。担忧、害怕、急躁,尤其是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就想得越厉害。 比如说,剜荫草到底会在什么地方?他会不会是有缘人啊,万一找不到又该怎么办? 还有,陆溱知不会真的要死吧?风易枨心立马一沉,随即在心中反驳道:不会的。 如果那一刻真的到了呢?他,也会陪着她吗? 思绪越乱,风易枨就越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汗浸透了衣裳,也扑灭了他曾经如火跃动的心。 失神间,风易枨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好不容易才站稳。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小弟弟,你这样可是永远都找不到剜荫草的哦。” 不是别人的声音,正是湖边那道苍老的女声。她阴魂不散,风易枨却依旧不见其踪影。 听这声音,是个人都会觉得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老人,可她偏偏又喊风易枨为“小弟弟”。 声音平白无故地响起,风易枨自然震惊。他不知道那人是千里传音,还是人就在这边,只是风易枨看不到罢了。 无论是何种情况,都是十分棘手的。且不论那人现在想干嘛,不论风易枨能否有实力与之抗衡,此时陆溱知就在他的背上,风易枨不得不考虑到她的安全。 虽担惊受怕,但不得不强行镇定下来。 “你什么意思?”风易枨问道。 无论来者何意,风易枨都无法直接忽略那人刚才的话。 “永远都找不到剜荫草”,这是什么意思? 风易枨攒眉不安,脸色阴了大半。 “就你这态度,我也得回答你一句‘没什么意思’啊,呵呵呵~”声音苍老且肆无忌惮,在山间回荡。 “你说我永远都找不到剜荫草,是什么意思?”风易枨一字一句,认真问道。 “小弟弟,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那人轻蔑问道。 “如果你不是来告诉我的,又为什么会出声与我对话呢?”风易枨不答反问,语气笃定,却又小心翼翼,里面还包裹着一丝希望,“还有,你若是冲着我来的话,就请不要伤害其他的人。” “呵,好大的口气啊。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冲着你去的?现在如此弱小的你,有这个资格吗?” “我是没有资格,所以决斗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如果你的目标不是我的话。”风易枨咬牙道。背后固定陆溱知的手用力、收紧、颤抖,青筋浮现。 “当然是因为有趣啊。看到你痛苦,我就觉得有趣得紧呢。你觉得,是折磨你会让你痛苦一些,还是折磨你背上的那位会让你更加痛苦啊?” 指甲没入掌心,风易枨的眉皱得被压低。 “哈哈哈,我就喜欢看到你明明毫发无损却很痛苦的样子。我觉得,十分有趣。” “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明明心中怒火直烧,可风易枨还是压下了,“只要你可以让溱知恢复过来,我现在就可以和你打。随你把我打成什么样子,反正你觉得有趣就好。” 仅仅是想要看着风易枨痛苦,似乎又说不通。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风易枨可以确定,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来过万籁之境,也没有去过什么湖。为什么她的目标只是他,而不是别人呢? 但现在并不是纠结其他问题的时候,风易枨现在要做的,是要救陆溱知! 所以,既然那人说了让他痛苦是有趣的事情。那么,风易枨愿意自己被她折磨。 “我不是说了吗?小弟弟,我想看你痛苦,看你后悔……”那人话锋一转,“哼,那不如让我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只要你带着需要服下剜荫草的人,就不会找到这草药的。剜荫草无形,且千变万化,十分具有灵性,只要一见到需要它的人,便会自动逃跑了。所以,我是好心的呀~” 闻此,风易枨目光复杂,背上的人儿似乎越来越轻飘了。他的内心在挣扎着,也如同针扎。 “放心,我不会骗你的。我只是想要看到你焦急备受心中折磨的精彩表演罢了。你要是一直都找不到剜荫草的话,啧啧啧,心上人就死了呢。到时候,你要伤心得病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思与我打斗呢?我可是一直都很期待呢,小弟弟,我期待着一场……大戏……” 那人尤其强调了“大戏”二字,似是别有深意,可风易枨此时心思并没有放在上面,自然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而且,你现在不还没有找到剜荫草吗?更何况,你现在也只能乖乖地听我的话啊,难道不是吗?不论你信或不信,你都要按我说的去做。这样,她才有可能活命啊。小弟弟,现在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的确如此,每一字都直击在风易枨的心上,字字戳心。 即使他心中纠结,即使他不信,却也不得不信啊。 正如那人所说,除了照着她说的去做,别无他法不是吗? 只是,风易枨不能将陆溱知随便扔在某地,这样太危险了,他放心不下。 “小弟弟,放心好了。我将她送回去,送到山顶的山洞中去……” “你……” 风易枨眼睛蓦地睁大,她怎么会知道山洞之地呢? 不过,细想也对。 她现在都能在这山的不知道的什么地方,与他说话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解释的呢? 世上本无剜荫草(3) “不用谢我。” “溱知,她真的在山洞了吗?” “当然。所以,小弟弟,你要加油寻找剜荫草哦。哦不,不是小弟弟,是剜荫草的有缘人。哈哈哈~” 随着笑声,那声音便彻底消失了,此处天地只剩下了风易枨一人。 风易枨一开始不知道,原本那湖边的声音的主人可以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也不知道她的目的何在。而现在,他依旧不知道。只是,他现在一定要找到剜荫草。 陆溱知的命就在他的手上,真的全靠他了。 头一次,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风易枨的心上,直接让他透不过气来。 从前他人的各种嘲笑与压力,与现在相比,似乎也算不上什么了。 风易枨从没有这样绝望过,就算是自己命悬一线,他也不曾。 心中悲鸣,这绝望就好像是他再也看不到了太阳似的,度日无光。 空了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动,哪怕双手紧握,一只手努力地让另一只手静止,结果却是双手齐颤。 风从口入,心凉得厉害,五脏六腑,尽是疼痛不堪。 吸气,呼气,反复了不知道多少回:“会找到的。” 声音轻得就好像从未说过那般,话刚出口,就湮没在了风中。 满目绿意,而风易枨的心中唯一的花即将枯萎。 即使冬去春来,也不会重新开花了。 …… 已至傍晚。 黄昏是找到剜荫草期限的最后时刻。 一天的时间,即将过去,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过红霞漫天、夕阳西下。此时,山洞那边…… 陆溱知是被疼醒过来的。不再是嗓子的疼痛,而是四肢的疼痛,然后那疼痛深入骨髓里。 睁眼,尽是山石。 可陆溱知记得,她应该在林间才对。这里是哪里啊?陌生,她应该没有来过。 她想起身,可身躯的疼痛让她坐不起来。 嗓子的疼痛感没了,陆溱知尝试着出声:“我……” 刚沉浸在声音失而复得的震撼与喜悦中,却被另一道声音吓出冷汗。 之所以会被吓到,不是因为声音的突然与恐怖,虽然陆溱知的确没想过她身旁会有人。 “你醒了。”许是山洞太小,这声音让陆溱知觉得压迫不已。 有人! 而且这声音她并不陌生。 沧桑,空洞,悠远,与那湖边的声音一样。 陆溱知辨别声音的来处,朝那边看去,即使转头让她骨头都在吱吱作响。 可入眼的不是一位老人,那黑乎的人影,让陆溱知喘不过气来。 “唐若嫣?”陆溱知失声道。 眼前的赫然正是妙龄少女,细看那张脸,不就是唐若嫣吗? 这张脸,任人看了,都不可能忘掉。 不对,她不是唐若嫣,她的声音不对,眼神……也不对…… 这眼神饱含太多的沧桑与悲伤了,而且还带有一股狠厉。尤其是在看向陆溱知的时候,恨意与杀意在那人的眸中显露得一清二楚。 “你是谁?”陆溱知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唐若嫣。” “你不是。”陆溱知看着唐若嫣,就好像透过了她的身体,看到了她的灵魂似的,“你到底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那你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抢占别人的身体?” “我不想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身体的主人有一副好皮囊,借来用用罢了。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占了别人的身体,却也被你说得天经地义吗?” “是啊,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实力就是这世界的天经地义,不是吗?难道神州大陆不是这样的吗?”前两句说得很轻松,而最后一句却有一种质问的感觉。 “你以前是神州大陆上的人?” “那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呢。如今,我被困于寂湖多年,只是想出来见见这大千世界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所以,这才是你抢走了唐若嫣的身体的原因?” “是啊,与其在寂湖里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不如做个人。谁还不向往个自由呢?”唐若嫣眼里透露着悲光。 “可你不该夺走别人的东西,别人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怎么?我又没有抢走你的身体,那么义愤填膺干嘛,假装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吗?若神州大陆上的人都像你这样正义的话,那我也不会在人间灰飞烟灭,也不会常年游荡在冰冷的湖水中了。” 唐若嫣,不,是占了她身体的那人似是想起了过去。看着陆溱知的脸,她的恨意就愈深,就在陆溱知都受不了那惊悚的眼神的时候,那人目露异光。 “我给你一个战胜我的机会如何?只要你可以赢了我,我就离开她的身体。你敢应战吗?”上扬的嘴角是她忍不住的疯狂。多年孤独与仇恨,让她不得不疯狂。 陆溱知不知道面前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却也知道她说的绝不是真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要是说话不算数,那当如何?” “不作数便就不作数好了,反正谁赢了谁才有话语权啊。难道你以为,你可以赢过我吗?”赤裸裸的鄙视,那眼神就好像在对陆溱知说:你也有今天啊。 你可以赢过我吗? 你可以赢过我吗…… 陆溱知可以赢过她吗?赢过她吗…… 当然……不可以了…… 现在的陆溱知,谁都打不过。不提灵力,她现在身体疼痛得厉害,能不能起身站稳还是个问题。怕是连一击,都无法击中任何人吧。能赢过吗,那就是个笑话啊,根本不可以。 陆溱知好痛,身体实在是太痛了。她醒来之后,全身上下就像着了火似的,她在燃烧的烈火中,饱受煎熬。 就算是想要用灵力来缓解痛苦,陆溱知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她的灵力所剩无几。 唯一能让陆溱知坚持住的,便只有精神力了。 “怎么?你不敢和我比吗?不过,这也没关系啊,只要我先动手了,你也不得不反击才是啊……” 说完,那人就向陆溱知出手。那气流刚要冲到陆溱知的胸口,在陆溱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气流却又顿时生生被转变方向,朝上攻击去,山石落地。 然后,那人向陆溱知步步逼近,嘴角的笑,就像是恶魔临世那般,冷。 “哦~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啊,哪里还有还手的力气呢?” “……” 世上本无剜荫草(4) 忍着痛,踩着石,明明起身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可陆溱知却觉得这是她做过的事情里最困难的了。 陆溱知每走一步,都疼在自己的心尖上。所有的血肉都在叫嚣着,所有的骨骸都在抗议着,不容此身,但闻血流淌。 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陆溱知拖着沉重的身躯,到底是站了起来,迎上来人的目光。 “所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打败你?” 陆溱知不答,她知道这不是真话。毕竟,现在无论是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她。又何必在这里与她废话呢?只要直接动手,那人所想不就达成了吗? “你信吗?”那人冷笑,却直接运用起了自身灵力。灵力化物,即将现形。 陆溱知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外头风紧,洞内风尽,两人就直直地站着,就像是演完了一场戏,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只有来人。 陆溱知用手挡的不是剑尖,而唐若嫣手中握的不是剑柄。 只见得唐若嫣用手握住了剑身,用力往自己的胸口刺去。她还顺便往陆溱知那边移了移,好让剑柄正好落在陆溱知的手上。 染了衣,红了剑,唯有唐若嫣的笑格格不入。笑得由心,笑得妖艳,她好像就是为了这一幕,蓄谋已久。 “你……”陆溱知不知道面前人要做什么事情,她只是感觉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与自己相关,而且很不好。 当陆溱知准备好迎接攻击的时候,她想过自己会有多狼狈,却没有想到,受伤的会是对面人。 或许是太意外了吧,陆溱知依旧愣在原地,任是全身的痛意都没有让她有丝毫的颤动。 “你输了。”唐若嫣说道。 此时的声音分明柔弱,可又带着挑衅与快意。这是唐若嫣原来的声音,这是在一瞬间恢复过来的。 陆溱知不懂,唐若嫣在说什么。 陆溱知输了?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陆溱知想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唐若嫣将头往右偏去。 陆溱知看着面前的某人。那人红唇轻启,青丝拂面,瞬间梨花带雨。 “易枨,陆小姐好像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她想要杀我。” 就见着那嘴张张合合,可那说出的话让陆溱知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下子炸了。 陆溱知机械着转过头,却看到洞口正站着一个人。好巧不巧,剑却在此时掉落,清脆的声响后,剑便重新化作灵力,消散。 此情此景,都不得不让人相信,是陆溱知看到自己杀人被发现,于是销毁了武器。 “易枨,救我,我好害怕啊~”应声倒地,唐若嫣跌坐在地上,因为剑被拔去,她胸口的血喷涌而出。 这景象就好像真的是陆溱知要杀她那样,唐若嫣捂着自己的胸口,颤抖地抬起一只手。 那手中布满鲜血,而脸上的泪也正好掉落在手中。血与泪融合,此时的唐若嫣弱小而又无助,且身受重伤,好不让人心生怜惜。 唐若嫣见风易枨依旧站在洞口处,无动于衷。于是,她又转回了头,泪眼婆娑。 唐若嫣一看到陆溱知,就拼命地摇头,往后退,嘴里是些词不成句的话:“杀我,不要,害怕,救我,不要,放过我吧……” 在看到风易枨的那一瞬间,陆溱知的呼吸就都不顺畅了。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唐若嫣会自己刺自己,会说她被附体,而且还要杀唐若嫣。 即使陆溱知知道这是唐若嫣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且她也成了戏中人,可她不希望自己被风易枨误会。 刚要说句“不是”,可陆溱知突然感觉到有火在燃烧着她的心,然后涌上了头。陆溱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可身上又难受得厉害,她看不到面前的景象,一切都模糊了。 动作不受大脑的控制,陆溱知一直挥舞着双手,似乎只有这样子,她才能舒服上一些。 陆溱知不知道外面在发生着什么事情,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连意识都在逐渐模糊着。 隐隐约约中,她好像听到了唐若嫣的声音。 “易枨,你看,就是这样的,好可怕哦,眼睛……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 “易枨,你现在带我走好不好,我害怕她。” “而且,我现在胸口好痛啊,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易枨,你救救我好不好,救救我……” “啊,你看呐,她成了怪物,说不定……说不定还会吃人呢……” “我要把她是怪物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谁的眼睛通红?谁又是怪物? 陆溱知的离魄现在正处于自己的心之世界中,她冷静不下来。 然后,她的手好像被什么人制约住,嘴中被塞入了什么,可陆溱知还是想要挥动手臂。火在烧,好像只能通过手臂的甩动,才能够甩掉一些火焰。 嘴中的东西被强迫着咽下,即便苦涩。 不知道苦涩了多久,陆溱知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了,好似她的身边再无一人。 …… 带着唐若嫣走出山洞的风易枨,眼中依有挣扎之色,却是脚步微顿又离开了。 “她已经服下剜荫草了,她不会有事的。”风易枨心想。 …… 心中的灼烧感,渐渐消失,身体的疼痛感,也不复存在。除了疲惫感,陆溱知好像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在不知道经历了多长时间的痛苦与煎熬后,陆溱知又能好好地站在这片大地上了呢。 睁开双眼,陆溱知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臂发呆。四周无人,好像之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呢。可这些伤痕,却在诉说着事实。 风易枨到底是带走了唐若嫣,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这里。 也不知道,风易枨会不会相信唐若嫣的话呢? 还有,现在在唐若嫣身体里的究竟是谁?那被困于寂湖的魂魄究竟是谁的?她为何要让风易枨看到陆溱知刺唐若嫣的那一幕?然后呢,她又想干什么? 还有,是谁让陆溱知吃下了什么东西的?难道是风易枨找到了剜荫草吗?所以,陆溱知现在才可以活着啊。这么一想,倒也是能解释得通了。 还有,那火烧的痛苦为什么会来得那么巧?就在陆溱知刚要与风易枨解释的时候。 皱着的眉,忧愁笼罩,怎么也舒展不了。陆溱知想不通,也不再想了。 盘坐好,运转灵力,她想知道现在自己究竟是各种情况。 却不料,这一运转灵力,陆溱知发现自己的灵力竟通通恢复了,而且现在大有要突破的迹象。 突破至从天二阶么? …… 可是,这世上本无剜荫草。 剜荫草,剜荫草,剜去林荫,自然不会在这山林之间。而能让陆溱知恢复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的血。至于她吃下去的剜荫草,也许就是可以让人突破的某种神秘草药吧…… 拂晓时绝云开锋(1) …… 白天,黑夜。 手落,睁眼,起身。 比起之前,陆溱知的境界更上了一阶。 而且,在她经历过破月山、混沌空间等一系列的事情过后,她的灵力一少再少,于是弱不堪言。 现在,陆溱知不仅境界变高了,而且灵力也都恢复了,的确是一件喜事。 可是,陆溱知却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现在该去哪里?又要做什么呢? 陆溱知不知道风易枨如今在哪里。而且,不出意外,风易枨现在也应该和唐若嫣在一起吧。可唐若嫣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唐若嫣了,她被不知道是什么的魂魄附体,那么,风易枨会有危险吗? 走出山洞,周围的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既然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风易枨,那便就去寂湖吧。反正都要是去摘万星果的,也是绕不开的。 关于寂湖的事情,陆溱知是有必要去弄清楚的,既然魂魄自己都已经找上门儿来了。 一步若莲,步步花开,叶落疾风,卷起尘埃。 况且,陆溱知还有一件事情未做呢。 以灵而探,在大约确定了寂湖的方向后,陆溱知前行。 一段时间后,林间,突然有声音传来。 “陆表妹,好巧啊。” 语气过于轻浮,陆溱知的心一紧。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上而落,站在陆溱知面前。 “二表哥。”见来人,陆溱知礼貌地唤了一句。 这人,陆溱知也是认识的,可她并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 而至于来人为什么能一眼认出陆溱知,这对于陆溱知来说,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毕竟,风忘霜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尤其是风忘霜赤裸裸的眼神,让陆溱知极度反感。 现如今,陆溱知只想打完招呼就快些过去,却不料他又朝她说话了。 “陆表妹,你怎么也在这里啊?这是要去哪里啊?” 风忘霜近距离地看着陆溱知,心中十分满意。现在的陆溱知没有戴面纱,容颜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风忘霜的眼前。于是,贪婪与欲望尽显脸上。 “当然是去有万星树的地方了。”陆溱知淡淡答道。 “万星树啊。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在那边转了好久,发现摘万星果都必须要经过湖。这湖里的东西嘛,肯定是我们惹不得的。所以,我们这些人中应该是没有人可以摘到万星果的,那么这次考核应该也不会作数的吧。到时候,另外的考核,也应该与我无关吧。”风忘霜上前一步,“不过,如果还是有什么关于伙伴的要求的啊,若是陆表妹也去的话,那我也就去好了。” “万星果,自然是要摘的。”陆溱知退后一步,“寂……即使会路过那湖,我也会去的。” 陆溱知眸中尽显坚定,她只想着风忘霜快些说完,她实在不想某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 “去那儿干嘛啊,你是不要命了还是觉得活得太辛苦了啊?若是活得太辛苦的话,你可以来找我啊,我可以……”见陆溱知退后,风忘霜也不恼,只会觉得这样更加有意思。 “二表哥,我还是有事情要做的。你如果不去摘万星果的话,能不能不要挡着我的路啊?”见风忘霜越说越过分,陆溱知急忙打断。 “挡着你的路?呵,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你说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万一被伤着了,别人不心疼,我可是会心疼的啊。” 说着说着,风易枨就向陆溱知靠近,伸出手想要去抓…… 陆溱知侧过身,躲过。 见到陆溱知这副清高的样子,风忘霜就一肚子气。他还想着,上次陆溱知落水时,还不知道和风易枨多亲密呢?凭什么他碰也碰不得她? “你要是找风易枨的话,那他现在可和唐若嫣在一起呢。”风忘霜背过手,努嘴。 “你看到他们了?”陆溱知的眉微蹙,她一直平淡的语气中有了丝起伏。 “怎么?表情这么严肃干嘛?你不会真喜欢上风易枨了吧?”风忘霜睨着眼,大有质问的意味在。 此时,陆溱知的注意点全集中在风易枨那里了,哪里还管得了风忘霜说了些什么呢。 “你是在哪里见过他们的?他们又往哪里走了?”抬眸,秋水潋滟。 这却让风忘霜更加生气了:“呵,一个两个美人儿,都这么喜欢风易枨啊?可他有什么好的啊,哪里有我好。” “陆表妹,可能你不知道,我早就想得到你了。” “看着你与风易枨走得那么近,我对你的占有欲就越强。” “你说我要是强行占有了你,又会怎样啊?” “哼,我就算是要强来,谁又会知道啊?反正你没有证据,祖父他也不会信的啊。” 风忘霜步步逼近,且越说越激动,他眼中的情绪更不加掩饰,全都显露出来。 “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我不介意替外祖教训教训你。”陆溱知眼底尽是戏谑。 “教训我?哈哈哈,你都没有修炼过吧,怎么教训我啊?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哪种‘教训’我啊,如果待会儿你想主动的话,我肯定乐意被你教训啊。”无论是说什么,风忘霜都会扯到龌龊的事情上去。 挑起的眉在显示着他对女人的志在必得,风忘霜伸手去拉,陆溱知一个转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剑气逼人,竟让风忘霜有了惧意。他不得不收敛起了一些,生怕陆溱知真的把他的脖子给抹了…… 可陆溱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了,不要惹我。” “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知道我是陆溱知的吗?” “陆溱知怎会这么厉害,她明明从小都不能修炼。”现在,风忘霜眼里充满着怀疑。 “小时候不能修炼,并不能说明现在不能。看在外祖的份上,我不会杀你。下次你想找死的话,我一定成全。”声音很轻,却很有威慑力。 风忘霜一转眼珠子,刚想要说什么,却被剑的寒气给吓到了。他吞了吞口水,不敢多语。 “尤其是男人的第三条腿,你想什么时候废那就什么时候废。剑到腿除,包你满意。”似是意识到风忘霜的心中所想,陆溱知威胁道。 “你,陆溱知!” 拂晓时绝云开锋(2) “你,陆溱知!”风忘霜怒道。 “好啊,真是好得很呢。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剑到腿除’?” 怒火蹭蹭上涨,风忘霜忘记了此时架在他脖子上的剑是多么的寒凉。 凡是他风忘霜看中的女人,还真没有他得不到的!陆溱知此时那清冷的样子,别提,还真让人想要拼命占有。 就算陆溱知现在能修炼了,那又怎样?怎么说,风忘霜从小就开始修炼,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不成? 风忘霜现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他的修炼时间要比陆溱知长得多,因而他的境界也肯定要比陆溱知高。若他们两人真要打起来的话,风忘霜不见得会输。 不过,比起病弱美人,这样的陆溱知,更激起了风忘霜的征服欲。 怒火和欲火在风忘霜的眼中燃烧,缠绕,旺盛! 风忘霜想要打掉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剑,他用手直接去拿,打算开始反击。 而陆溱知迅速反应过来,见风忘霜不受威胁,眼睛微眯。 既然如此,那便先拿他来试试手吧。 风忘霜还没有碰到剑,那剑便就已经消失了。 陆溱知轻飘后退一段距离,风中墨发飘散,宛若仙人。 点地,飞起,落定。她微微提了提裙摆,生怕被泥土弄脏了。 风忘霜直接释放灵力,“轰轰轰”,向陆溱知那边打去。灵力攻击范围之广,任是飞得再高,也是逃不掉的。风忘霜正暗自得意着,殊不知这在陆溱知的眼中,通通都是小儿科。 眉眼清霜,尽是冰凉。 “就只是这样吗?” 陆溱知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绪。待声音传入风忘霜的耳中时,他释放出去的灵力攻击尽数被打散。风忘霜来不及再出其他的什么招数了,此时的他已被定在了原地,一动都不得动。 “你对我做了什么?”风忘霜想要挣开,可无论使出多少力量,他都依旧宛如木头人一般,四肢都动弹不得。 “不过是小小的招式罢了,难道二表哥连这都破不了吗?”某人轻蔑而又不屑。 “呵,我可是自照一阶的境界,怎么可能破不了?”神识四散,灵力全放,却又被一道限制拦住,而风忘霜冲不破那限制。 区区自照一阶,陆溱知还没放在眼里,因而她也不想和他再浪费时间了,这才将风忘霜定住。 风忘霜本是将征服与欲望全都显露在了眼神之中。可现在,他眸子里分明有了些怀疑、不甘、恐惧。 风忘霜怀疑,怀疑陆溱知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她究竟是境界比他还高,还是修炼了什么厉害的招式?前者,很快就被风忘霜否定,他不相信陆溱知可以比他还要强。 风忘霜不甘,不甘为什么连一个常年怀病在身的人,他都不能奈何。 风忘霜恐惧,恐惧陆溱知接下来究竟会干什么?因为,此时,陆溱知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而她脸上的笑意却让风忘霜打了个寒颤,背后顿时发凉。 “二表哥,说吧,你是在何时何地看到三表哥他们的。然后,他们又往哪里走了呢?” 前一句话正经,后一句话似是漫不经心。明明陆溱知满面笑意,可风忘霜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与压迫。 现在风忘霜不仅动不了,还感觉到身体在遭受着某种挤压。 笑容晃花了风忘霜的眼,可他却不敢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了。他现在感觉很不好,却也不想轻易地把事情对陆溱知说了。 无论陆溱知是怎么做到让他如此被动的,他都不服。 该死,他迟早都要将这女人给办了,然后看她在身下婉转承欢! 挤压越甚,可风忘霜动弹不得,头也无法低下去看。他可以感受得到,他的身体被压成了一张纸片,骨头尽碎。 “哼,我不会说的……”还未说完,风忘霜就有了窒息感。他龇牙裂目,眼珠子都快要被挤出来,可陆溱知却是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嘴角仍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说……”风忘霜好不容易从嘴中挤出了几个字,这才感觉好了许多,全身的挤压感竟在慢慢变弱。 风忘霜知道这是因为陆溱知,他不敢再造次,终是牙一咬,就实话实说了:“大约是在距离此处东面三里的地方,一个时辰之前。至于……他们往哪里走了,我不太清楚。” “嗯?”秀眉微蹙,似是对“不太清楚”这四个字不大满意。 风忘霜都有阴影了,好不容易才喘了口气,他紧张道:“我真的不清楚。” “他们两个当时在那边停下了,我都离开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怕陆溱知不信,风忘霜又解释了一下。 “哦。” 仅仅一个字,也不知道到底是信没信。 陆溱知倒是没说什么,直接便朝东面走了。 “你快放了我。就算你有祖父做靠山,但他也不会允许你伤害风府中人的。” “如果你要告状的话,我也无所谓,毕竟你说错了一点。”陆溱知语气平淡,“外祖并不是我的靠山。”而陆溱知才会是今后风府的靠山。 陆溱知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风忘霜才被放开。他立马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好,没有变成一张纸,一切正常。 风忘霜不禁看向陆溱知,目光幽暗。 “只希望二表哥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把那情绪放脸上才好,因为我不算是个可以隐忍的人。” 若不是因为风忘霜是风云更的孙子,陆溱知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吧。 风忘霜沉默后,看着陆溱知走远,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你到底到什么境界了?” “不会低于……”陆溱知脚步微顿,“禽兽……” 很快,陆溱知就消失在了风忘霜的视野中,而风忘霜仔细体味着陆溱知的那句话。 不会低于禽兽…… 陆溱知这是在说他是禽兽吗? 手一紧,皱了衣角,风忘霜在原地狠狠地跺脚。 他始终不信陆溱知会比他强,而他也想要忘记刚刚的场景,那是他的耻辱! 然而,风忘霜不甘的目光中仍有阴狠,他终会得到她的,等着看好了。 拂晓时绝云开锋(3) 一路向东,并无多久,陆溱知便已至风忘霜说的那个地方了。 环视四周,并无异常。 而风易枨与唐若嫣是一个时辰之前停在此处,看来他们是早就走了吧。 现在,她该去哪里呢? 忽有风动,腥气漫空,偶有黑影,环于此间。 “谁?”陆溱知快速反应过来,提高警惕,不敢大意。 然而刚刚的黑影只是迅速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可陆溱知她知道,她没有看错。 的确,有些东西是不能用眼睛来判断的。而有些东西,却是达到从天境界,由心便可感知到的。 还有这突然的血腥味,弥漫在陆溱知的鼻尖处,让她怎么也忽略不掉。血腥之浓,让人恶心到吐。 沉静了好一会儿,便只有风吹叶落之声,陆溱知看不出周遭有什么人。 然而,血腥味却越来越浓,陆溱知不得不捂住口鼻,她仍然审视着四周。而一开始的那种心慌的感觉、悲伤的情绪却又一下子没了,陆溱知不得不怀疑:那东西是不是已经走了? 就在陆溱知搜寻无果,没有那么戒备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她的肩膀上。 陆溱知感觉到右肩上有什么东西,她转头一看,肩上布料被染红。触目惊心的红,那是鲜血,因为陆溱知可以闻到相比之前更浓重的腥味,久久不散。 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陆溱知完全没有感觉到。 正疑惑间,一滴血正在滴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是从上面滴下来的! 陆溱知心中警铃大作,她不知道上方究竟有什么东西。 而滴落血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陆溱知不敢抬头去看,却也仅仅是迟疑恐慌了一秒。她正想抬头去看,手中的剑也早就握紧,一切准备就绪。 就在此时,映入陆溱知眼帘的除了血滴,还有一缕类似于毛发的东西。 猝然抬头,也仅仅是微抬,却看到了一张血脸。 青丝!血脸! 面目模糊,唯有那双眼睛瞪得吓人。 眼白处为黑色,而眼珠子为白色,那双眼睛与常人正相反。而那眼珠子此时正在死死盯着陆溱知,大有毛骨悚然之感。 红了的眼眶、紊乱的心跳都在显示着陆溱知的害怕。 而滴落在陆溱知肩膀上的血滴,正是这东西的眼泪。 片刻对视,就让陆溱知心悸,她不得不一下子跳出十步之外。 “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举剑,质问。 距离远了之后,陆溱知才看到那东西的全身。 准确来说,那不像是人的身体,因为没有四肢。一头一身躯,还有一尾巴。那尾巴如茎,尾端开出花来,血色妖娆,却又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流泪。 只要一看到那朵盛开的花,陆溱知的心就忍不住地想要伤感、哭泣,就正如她一开始的那种心情。 浮于半空,头在下,花在上,除了杂乱的头发与血淋淋的脸之外,那东西的身体都布满了黑色的毛,而身体之上,便就是那朵花了。 那血脸上,除了完好的眼睛与嘴巴,其他部位皆已模糊得看不清了,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发黑的白骨。 其实这么一看,那倒像是花把那东西当做了土壤与养料,而那张脸刚刚是倾斜着看陆溱知的,此时却转了过来。 眼睛在上,嘴巴在下,也许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那东西的身体不是倒着的吗? 而且就是直直地倒着,如果那是一个人的话,那就是倒立在空中吧。 所以,那东西的五官都是反着的吗?可是,一个根本不像是人的东西,也不能拿人与之对比。 也许,那东西根本没有倒着,而是根本就是这样长的呢,只是头恰好长在了最底下。 尤其是刚刚对视一眼,陆溱知的魂儿都要没了,感觉要被那东西吞噬…… 血泪流出,滴到草地上。而被染血的草,竟瞬间枯死。 陆溱知身躯一颤,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那滴到她肩膀上的血呢?她的肩膀会不会废了啊?然而,她动了动肩膀,并无不适,似是无恙。 “你不是在找我吗?桀桀桀~” 那东西说话了,然而却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要不是陆溱知看到那东西张开嘴巴,且嘴型完全对得上的话,她不会想到那稚嫩可爱的声音,是由眼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东西发出来的。 找? 陆溱知在找的不是“唐若嫣”吗? 陆溱知要找的是寂湖中的魂魄。 难道…… 陆溱知不知不觉地嘴巴微张,眼睛蓦地睁大,脑袋中灵光一现。 “你是寂湖里的……不对,声音不对。”压住内心的恐惧,陆溱知冷静分析道。 陆溱知记得,寂湖里的那道声音苍老无比,而这声音悦耳动听,两者正相反,恰是极端。 “声音自然不一样,因为我是年轻时候的她。” “你什么意思?”陆溱知心中不信。 “意思就是,离魄离体。而离魄中恰好保留着的是年少时候的她。而寂湖中的她,是死去后的魂魄,也就是老了的她。” “你是离魄?” 离魄离体是只有达到从天境界的人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而陆溱知现在不过从天二阶,若是想要做到离魄离体,也不是不可。只是她要消耗大量的灵力与精神力罢了,而且还不能维持很长时间。那么,眼前离魄的本体生前一定比现在的陆溱知,境界要高得多。 “是,魂飞魄散之前的离魄。” “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本体是妖罢了,互叶梅。上面开的正是互叶梅的花朵。” 说着说着,那离魄竟向陆溱知慢慢靠近,浮于空中,花朵旋转。 “放下手中的剑吧,因为我们不会是敌人。”语尽,便剑落,根本不受陆溱知的控制。 陆溱知低头,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剑,她心中恐慌,正想捡剑,却又听到那孩童般的声音。 “说吧,悲笳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顾不上捡剑,陆溱知抬头,看到那双眼睛时,心中无限悲伤,于是下意识地问道。 “悲笳?谁是悲笳?” 拂晓时绝云开锋(4) “悲笳就是我,是我的本体,也是你现在要找的人。” 陆溱知仍是怀疑的目光,略带谨慎,即使眼前的东西过于骇人,可她还是冷静了下来。 陆溱知知道,她不能轻易相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任何陌生人。而且还是这么一个东西,让她恐慌,让她无措,可她必须心平气和。 “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吗?但你应该知道,互叶梅妖应该是出自于什么家族吧,这一点我是骗不了你的。”“悲笳”慢慢靠近,陆溱知还是忍不住地后退了几步。 的确,互叶梅妖在妖族中地位极高,而且无法假冒。可陆溱知依旧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她说不清楚。 “以你现在的实力,是打败不了我的。而我之所以出现在你的面前,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罢了。” 陆溱知默默拾起剑,不答其他。而手中的剑,她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 “更何况,现在的侵晨剑也不过是一把废剑罢了,何必再拿出来唬人啊。” “悲笳”准确说出了陆溱知手中剑的名字。不过,“悲笳”还有一点也没有说错,陆溱知的确不是她的对手,因为一开始陆溱知就没有感受得到她的存在啊。如果不是“悲笳”想让陆溱知注意到她,陆溱知又怎会发现呢? 明明之前,陆溱知就已经搜寻四周了,如果她的头顶上有东西的话,她应该会知道才对。 而且这里虽说是在林间,可此处恰好空出一块地,无林木,空旷得紧。 “悲笳”是怎么来到陆溱知的头顶之上的,毕竟没有树木的遮掩。又或者,眼前的“悲笳”很强,强到陆溱知都无法感知到,一丝一毫都无法感知到。她随随便便就可以浮于半空中,而且还带给了陆溱知强烈的恐惧感与压迫感。 若真如“悲笳”所说,她现在是离魄的话,那她的本体又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啊! 陆溱知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帮忙?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还能帮上什么忙呢?”陆溱知选择先回应一下“悲笳”。 那张血淋淋的脸越来越近了,陆溱知的心颤啊颤啊的。然而离得越近,而那张脸,陆溱知就看得愈加清晰。 坑坑洼洼、血肉模糊的脸上,似乎有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小洞,在其中一个小洞里面,好像还有一只黑色的虫子在蠕动着。因为是黑色,所以特别明显。 陆溱知确信自己应该没有看错。瞬间,恶心的感觉上涌,胃里翻江倒海。 难道这脸是真当成土壤了吗?都有虫子在里面生存,这是要疏松土壤吗? 天呐,如果她真的是一个人……妖的离魄的话,怎么能忍受其他东西在自己的脸上胡作非为的呢! 就算不知疼痛,难道不恶心的吗? 陆溱知不自觉地想要往后退,可又不敢退太多,生怕那张脸会离她越来越近。陆溱知不再去看,生怕自己连说话的一点勇气都被消耗殆尽。 “放心,你一定可以帮得上我的。”语气太过笃定。 陆溱知不禁疑惑,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凭什么“悲笳”可以这么确信呢? “我要你杀了那个悲笳!” 陆溱知本就低着头,不仅是为了不看到那张恐怖的脸,还是为了顺便沉思。却不料,随着那句充满憎恨的话语,那张脸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猝不及防,陆溱知的嘴角都在抽搐着。然而,一丝怪异感又涌上了心头,无论是异样感还是恐慌感,陆溱知都得压住。 陆溱知抬头,只见“悲笳”的身体都躺在半空中。她转过头去,而“悲笳”的脸依旧晃了过来。看来,陆溱知是一定要对着这张脸说话了。 “那不是你的本体吗?” 知道难逃此关,陆溱知挤出了笑容,很是生硬。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反正,陆溱知都要假装无所畏惧,不是吗? “正因为是本体,我才只能让旁人去杀了她,而我是她的离魄,我杀不了她。” “悲笳”在空中飘浮不定,她的头与陆溱知的脸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然而身体却在转啊转…… “你为什么要杀她?”陆溱知不解。 “自然是为了除恶。” 掷地有声,这让陆溱知更加疑惑了。 “除恶?” “没错,现在,你应该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了吧。” 什么问题? 陆溱知实在不知道是哪个问题了。 “回答我。”那嘴一张一合,深深印在了陆溱知的脑海里,“悲笳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陆溱知失魂落魄。 “她……做了……”头脑晕沉沉之际,陆溱知红唇微张。 也许是因为害怕吧,陆溱知还是把悲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她说了。 “你看,她都这样对你了,难道还不是坏人吗?” 坏人? 难道让陆溱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想让她自己觉得悲笳是个坏人吗? 所以,这个“悲笳”并不是想要从陆溱知的口中知道悲笳的一举一动,她只是想在陆溱知的心中埋下一粒种子,一粒名为“悲笳为恶”的种子。 “再说了,那你又为何要找她呢?大概你心里都觉得她是恶的那一方了吧。”“悲笳”继续补充道,她想要说服陆溱知。 为何要找悲笳吗? 此时,陆溱知的心中并不在分析着话中的真真假假。她眉头微蹙,指摩挲着唇瓣,深思。 陆溱知要找到悲笳,自然是……是因为担心风易枨啊…… 此时,陆溱知的心从未如此澄明清澈过。 对,陆溱知担心那个人,却也只是担心而已。 清澈湖水下面,是少年俊朗的模样,而她担心他。涟漪微漾,心房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可陆溱知她现在还不懂。 至于悲笳,她先是抓走了与陆溱知同行之人,再是借用唐若嫣的身体而让风易枨误会。虽种种迹象表明悲笳不是朋友,可要说她恶,似乎又不是这样的。 寂湖中的悲笳很强,可明明她可以杀了陆溱知,却又没有,这又是为了什么?而且,她没有阻止陆溱知服下剜荫草,究竟是没有阻止还是没有阻止成功,这陆溱知就不得而知了。 可陆溱知这次,她不但没有生命危险,反而灵力恢复,且境界上升一阶,这是因祸得福了吗?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拂晓时绝云开锋(5)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 也许,悲笳的目的就是折磨呢。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悲笳还真是恶呢。 “或许吧,我对她并不了解。”思考良久,陆溱知才得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你可知她前不久停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看到陆溱知不解的神情,“悲笳”似是很满意,“她是为了灭我,可我哪里会轻易让她得逞呢,自然是我逃掉了啊。连自己的离魄都可以狠得下心,难道她还不是个恶人吗?” “所以,你要帮我,帮我杀了她,这样我才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世上啊。”在说到“杀”这个字的时候,“悲笳”的情绪十分激动。 “你是想要借我的手去杀了她吗?”陆溱知直接说出了“悲笳”心里最深层的想法,一语中的。陆溱知看到了那张大嘴的唇瓣轻微颤抖。 “是又如何?难道你找她不是为了杀她吗?”又是那让陆溱知感到悲伤的眼神。而这次,除了悲伤,似乎还有愤怒。 陆溱知定了定心神,她不想再被别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了,即使她也无法抵挡那股侵蚀她内心的力量。 “我要怎样对付她,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而我也不会受你的影响。”陆溱知咬牙道,“可你想要杀她,虽说不能亲自动手,但还是有其他方法的,不是么?你杀她,我也不会阻拦。” 陆溱知不想自己牵扯到其他人的恩仇之中,她也不愿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剑。而她陆溱知只为自己,为她值得的人,情愿心甘,但绝不会是面前的“悲笳”。 “在实力方面,我确是不如你,恐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陆溱知这算是委婉拒绝了吧。 “你能帮得了我,自然能帮得了我。”眼见着,“悲笳”的上唇都到了眼睛的下面,“我说你能你就能!” 原本白瞳竟染了血色,狰狞不休。 “是有其他方法,方法就是你……手中的剑……” “所以,你要替我去杀了她!” “你们神族不是自诩正义吗?不是最爱多管闲事了吗?现在,我的生存受到了威胁,难道你能忍心看到恶人残害无辜吗?” 听闻“神族”二字,陆溱知终是闭了闭眼。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两个字了。 “悲笳”能知道她是神族之人,应该也不算奇怪吧,毕竟前者比她强了太多太多了。 从前,神族无限风光,可自从隰问心死后,便鲜有人会提起。 从前,神族庇护人族,而今,人族却在暗地里嘲讽神族,说,隰问心死是活该…… 可明明,隰问心是为了救人族才从这世上消失的啊。 邪族败,神州安宁,可世上再无隰问心,而陆溱知也再无母亲。 可嘲弄也便罢了,或许隰问心是做错了一些事情吧,可有些人就不该觊觎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贪婪而又卑鄙,这才让陆溱知暂时躲到了这神州大陆上。 说起神族,陆溱知骨子里至少有一半流淌着的是神族血,她的骨血里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不容践踏,不容侮辱! 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抖动,陆溱知扬起下巴,颇有“不可一世”的姿态,望向那红瞳。 “可你不是那些弱小无助而又善良的人,你不是值得我去维护的人。而我,身上也没有神族的使命!”是的,自从隰问心死的那一刻,所有的使命皆化作云烟,随风散去。 陆溱知始终知道,天下大有恶人在,天下也大有善人在,而更多的是那些跟风站队、半善半恶之人,而她要做的无非是要无愧于心。 “呵,无论你帮不帮我杀了悲笳,我想我们接下来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吧。你现在一定很想找到悲笳,以及与她同行的那位少年吧。因为,绝云不开锋,侵晨剑就永远只会是一把废剑。” “悲笳”看向陆溱知手中的剑,红瞳中尽显残忍。 “所以,你会找到那位少年。而到那时候,当侵晨剑重现光芒之时,你就杀了悲笳,杀了她!哈哈哈!” 疯狂!实在是太疯狂了!疯狂到“悲笳”远离了陆溱知,直接在偌大的空中激动地翻身,而互叶梅愈显红艳。 “你要是不替我杀了她,我就会杀了你。”继而,“悲笳”赤裸裸地威胁道,目光凶残狠恶。 “你既知我是神族,你敢杀我?” 在以前,从没有人敢冒犯神族,更别提“杀”这个字了。 人间流传一句话,直至十几年前:“杀神族者,天地必诛”。 真假不得而知,毕竟杀神族者,如今只有一位——邪族,君无期! 又或者,这句话是真的。所以命运偏离,大陆毁灭,而杀神族者正是神州大陆上的所有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神族又如何?你母亲不照样是死在别人手下,可那人不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指甲陷入掌心,泪珠触到眼眶,陆溱知不知疼痛。 “好啊,我会杀了悲笳。”含着泪,陆溱知抬眸,故作轻松。 “你真的答应帮我杀她?” “是。”语气淡淡,陆溱知的嘴角竟微微往上翘,而掌心却愈加刺痛。 “可是,我现在找不到他们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才好?”满脸忧愁,恰到好处,却也让“悲笳”信了。 “放心,我有办法确定他们的位置。”仿佛所有一切尽在“悲笳”的掌握之中,“只需拿出你的侵晨剑,然后用心去感受,它会告诉你绝云剑的所在的。” 两剑有所感应,陆溱知是知道的,可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可我之前已经试过了,没用的。” “那你现在再试试,说不定就突然可以感知到了呢。”“悲笳”的笑,神秘而又惊悚。 陆溱知并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顺手将手指一放…… 可是…… 居然……真的……感知到了!!! 这……怎么……会呢??? …… “他们在哪里?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过去,为绝云开锋!然后,陆溱知就可以用侵晨剑去杀了悲笳了。 此时,悲笳的离魄想得倒很美。因为只有悲笳消失了,她才能成为这万籁之境的主宰啊! 拂晓时绝云开锋(6) 狰狞的面孔,红瞳血泪。 “悲笳”张着大嘴,笑啊笑,飘啊飘,互叶梅花瓣撒了一地。然而,“悲笳”身体上的互叶梅却仍然是原来的样子,也不知道飘落在地的花瓣是从哪里来的。 看着“悲笳”游荡,此时,陆溱知才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她没有影子。 “悲笳”没有影子! 离魄居然没有影子? …… 是了,陆溱知从一开始就感觉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却又一直说不出来。 陆溱知记得,“悲笳”第一次出现是在她的头顶上。照理而言,那时明明晴空万里、无木而遮,陆溱知也应该看到地上的影子才对啊。 可是,陆溱知完完全全都没有发现她,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境界之高,也是因为对方没有影子。 “悲笳”说她是离魄,是真实的悲笳魂飞魄散之前的离魄。然而,正常的离魄在光下是有影子的!!! 离魄可以说是一个人的分身,在某人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才可以做到离魄离体。离魄有血有肉,也有七情六欲。他们依旧渴望行走于阳光之下,但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又不得不回归本体。 可是,眼前的离魄根本就没有影子,陆溱知早该注意到了。只是她一开始便被吓到了,因而才没往细节方面想。 “悲笳”真的是离魄吗? 不是的,陆溱知这么想。 无论如何,“悲笳”都对陆溱知撒了谎。那么之前对她说的话,自然更不能全部当真了。 尤其是“悲笳”说的那几句话。 “她是为了灭我。” “连自己的离魄都可以狠得下心,难道她还不是个恶人吗?” “所以,你要帮我,帮我杀了她,这样我才能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世上啊。” …… 现在唐若嫣身体里的悲笳真的是想要让这个“悲笳”消失吗? 而“悲笳”要陆溱知杀了她所谓的本体,仅仅是为了自己存于此世吗? 安安稳稳,这倒不见得。面前的“悲笳”不像是个可以向往安安稳稳生活的人。 还有,她现在的这副姿态,就算是妖,也不会像她这般人不人、妖不妖的。而半人半妖的形态,无论对谁,都是十分不好的。 “悲笳”不是正常的离魄,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离魄!!! 陆溱知正在思索着,却听到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你现在在想什么?”明明是童声,可又令人惊悚万分。 “啊,没什么。” “想你的小情人?”晦暗不明的目光在陆溱知身上一扫而过,“哼,想当年,我也有一个挚爱之人,只不过他把我给弄丢了。” 陆溱知抓了抓衣角,完全略过“小情人”的那句话。她正在想着,“悲笳”的爱人是谁。 “你?” 她的爱人么? 离魄也会有爱人吗? “对啊,是我的本体。”这倒答得很是轻松。 陆溱知作势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去找他们啊,要是他们走远了可就不好啰!” “你就这样去……” “怎么?我这样子不好看吗?”本来就可怕的眼睛,此时露出异光,“我告诉你,我曾经可是妖族第一美人,谁又能比得上我的容颜呢?” “你说……”“悲笳”死死盯着陆溱知的脸看,“我现在好不好看?” “好……看……”陆溱知总不能说不好看吧。就怕她现在一说个“不”字,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呵~那,我们便走吧。” 提着的心,陆溱知终是放下了。 一路无言,陆溱知朝风易枨所在地靠近,“悲笳”紧跟其后。 如果“悲笳”以自己的能力可以找到风易枨他们的话,也没必要依靠陆溱知了吧。 又或者,现在因为那边有了风易枨,而“悲笳”无法打败他们了么? 陆溱知在快速运转大脑的同时,脚下也不敢松懈。 一人一“怪物”在林中穿梭,以稍快于正常的速度。 近了,近了,可陆溱知却不是那么想要靠近。一旦靠近,难免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陆溱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绝对会!残忍!!! 然而后面跟着的“悲笳”让陆溱知慢不得,她只能向前。 林尽,眼前的竟是靠近寂湖的空地。而空地真的就是空地,除了草,什么都没有。 哦,还有插在地面上的剑。 看来地方是没来错,只是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确定就是这里?他们人呢?” 陆溱知努了努嘴:“绝云剑不就在那边吗?你觉得会有错吗?” “去,你上前去看看!”“悲笳”一脸戒备地看着四周,并命令陆溱知。 而陆溱知没有犹豫,反而一切都理所当然。直到站在绝云剑周边的土地上,陆溱知透过插剑的地面,好像就能看到此时躲在地下的两人。 地面如镜,风声如狂。 两人就隔着那片“镜”,笑啊笑。 “悲笳”在四周寻找着风易枨和唐若嫣,不放过一点点的痕迹。 勾唇,弯腰,伸手,拔剑,一气呵成。 随着陆溱知拔剑的动作,以绝云为中心,四周掀起了强烈的气流。 风烈,陆溱知不得不握紧了插在地面上的剑,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而在外围的“悲笳”本就浮于空中,此时正随着风翻转,打转儿呢。 可“悲笳”实在是厉害,不一会儿,这气流就散了。 而“悲笳”飘浮在半空中,向陆溱知迅速靠近,并质问道。 “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稚嫩的声音中已充满了愤怒与急躁。 陆溱知愣在原地,还维持着之前拔剑的动作,恍惚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此时,“悲笳”已来到陆溱知面前,他已经管不了绝云剑带来的危险了。 “你的脚下!” “悲笳”的脸立刻扭曲起来,眼睛瞬间移到了嘴巴的下面。 “啊?”陆溱知闻此,故作疑惑。 顺着“悲笳”的话,陆溱知朝脚下看去,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疑虑更深,陆溱知抬眸:“我脚下怎么了吗?”如水的眸子漾着纯洁与无知,眨了又眨。 “啊啊啊,她就在你的脚下,杀了她,杀了她!” “谁?” “你给我杀了她!就是她,悲笳!” 拂晓时绝云开锋(7) “你给我杀了她!” “她是谁?” “就是她,悲笳!” “悲笳”一看到地下的人儿的时候,就直接愤怒到跳起来,然后再浮于一定高度的空中。 她仇视着地下的女子,那女子现在比她要好看,好看千倍万倍。 此时,“悲笳”的大嘴不禁抿成了一条线。她黑中带红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有如邻家灯笼,黑夜红光,堪比天光。 “悲笳?”陆溱知不解,她疑惑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你难道看不到她吗?她就在地下啊!快把这把剑给拔了,现在就拔!”就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样,“悲笳”原本眼中的黑也渐渐褪去,红瞳扩散色泽,渲染了整只眼睛。 现在,“悲笳”的脸上真的是红成一片了,五官难以辨认出来。 “快拔!”“悲笳”那眼神,就像是要吃了陆溱知一样。 陆溱知不敢不从,她继续颤颤巍巍地去拔剑,心道,该不会还会有气流吧。 心一狠,反正被吹走的也不会是她自己吧。于是,陆溱知淡定一拔,嗯,真的是很淡定,淡定到连着剑,还拔出了两个人。 云海苍茫,旷野有边,尘埃之上,皆是人间。 此时,陆溱知握着剑柄,而风易枨则捏着剑锋。 仅是陆溱知的失神之际,很快,绝云剑就回到了风易枨的手中。 陆溱知站得有些不稳,后退了几步。而站在风易枨身边的,正是唐若嫣,那个自己拿剑刺自己却陷害陆溱知的唐若嫣。 还不待陆溱知开口,不待“悲笳”飞下来,就听得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 一开始,唐若嫣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陆溱知。 “易枨,她可是怪物啊,你可是看到过她眼睛通红通红的,她……她一定会吃了我们的。”接着,唐若嫣颤抖地指向“悲笳”,眼中的泪直接就下来了,“你看,和她一起来的那个东西,好恶心好恐怖。易枨,我害怕……”说完,她还往风易枨怀中蹭了蹭。 风易枨身体一僵,不由得往旁边移了移,他只是看着陆溱知,不作声。 “悲笳,你哪里来的这么恶心的声音?你的声音不是很苍老的吗?”空中的“悲笳”已飞至唐若嫣面前,停于几步之外。 “易枨,那半空中的东西好可怕啊,她……在说什么?”唐若嫣的腿都软了下来,直接坐在地上,抱着风易枨的双腿,以求庇护。 “没什么。”风易枨淡淡道,似是想要宽慰唐若嫣。 “哼,你装什么装啊。别以为躲进了别人的身体里,我就认不出你来了。悲笳,就算是你化成了灰,我都认识你!” “我怕……”唐若嫣闭紧了双眼,不再去看,而她抱着风易枨双腿的力度更大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除去我的吗?而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悲笳”望着风易枨,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审视眼前的少年吧。 星目如澈,倒是风度翩翩,和记忆深处的某人很像……很像…… “小子,把你手中的剑交出来吧!” 风易枨见对方目标是他这把锈迹斑斑的剑,立马将绝云放入了随佩里。 “你!”发怒的同时,“悲笳”朝他们攻击去,顺便将风易枨向陆溱知那边甩过去。 “悲笳”看向陆溱知:“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吧。” 陆溱知被撞得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悲笳”脸上面的大嘴张开,吓得妙龄少女花容失措:“悲笳,那就来看看,我们究竟谁会先死吧。哈哈哈~” “我不认识你……”坐在地上的唐若嫣微含泪珠,宛如早间花含露珠那般,好不楚楚动人。 “悲笳”身体上的互叶梅花朵向唐若嫣那边生长着。 正要触碰之时,唐若嫣抹去泪水,嘴角微勾,露出明媚的笑容:“我不认识你啊……” 声音苍老,遮了半边天。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明明还是白天的,天却黑得格外快。 夜色沉沉月探头,暗林清规几时羞。 月色下,唐若嫣站起身来,挡住了互叶梅的攻击。 “哼,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离魄啊,你会不认识我?悲笳,你不是心心念念都要除了我的吗,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啊?” 一句又一句的质问,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却都被唐若嫣挡了下来! “我想,我认不认识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就不认识我啊。”唐若嫣临于月光之下,完美得无懈可击,优雅得如同女王,“你可得听好了,我虽不是这身体本来的主人,但也不叫悲笳!” “骗谁呢?我是你生前的离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悲笳。”“悲笳”吼道,怒火燃天。 她不信! “哼哼哼,我可不是悲笳哦,你才是悲笳啊。因为我才是离魄,而你才是你口中‘悲笳’的魂魄。”唐若嫣娇笑道。 那张笑脸有多么的美丽,声音就有多么的难听。 空中正想放大招的“悲笳”动作一滞,她不懂这句话的含义。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唐若嫣问。 “发现什么?”“悲笳”反问。 “如此良月,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没有影子吗?” 月华照霜,月色之下,有些东西看得自然是一清二楚。 比如,“悲笳”没有影子,而唐若嫣有影子。 “怎么可能?”“悲笳”不住摇头,继而狂笑道,“你才是魂魄,魂魄是可以附体的啊,你这是别人的身体,自然是有影子的。” “可离魄也是可以占有别人的身体的啊。而魂魄终究是不会有影子的,正如你现在这样。” 离魄是有影子的,魂魄是没有影子的…… “砰!”“悲笳”心中一片乱。 心乱? 她现在还有心吗? 她真的会是魂魄吗? 不,不,不! 她明明记得,她是悲笳死前离体的离魄,她只是储存着悲笳的一些记忆罢了。 她明明记得,那年春雪,有人带她回家,可走着走着,那人就没了踪影。 她在雪地中,怎么喊也没有人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从此,她没了家,她可能被谁弄丢了…… 拂晓时绝云开锋(8) “‘悲笳’这个名字是你与那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的名字,不是么?你终究是不自信、放不下……”唐若嫣说,“你说,如果要风易枨在陆溱知和唐若嫣中间选择一人的话,你觉得他究竟会选择相信谁呢?” “悲笳”的头在摇晃着,她身体上的互叶梅花瓣也微微蜷缩着。 “我没有做错,没有做错。可他还是选择相信了那个……女人。我一片痴心,结果却是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吗?”“悲笳”似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你真觉得他不爱你吗?”唐若嫣反击,追问道。 还不待“悲笳”回答,她又继续问道:“其实你都看到了,不是吗?风易枨在剜荫草和天兰冠之间,他终是选择了先去采摘天兰冠。那么,你的那个他呢?你不是他,你又怎么知道他那时是怎么想的呢?” “不要再说了,你懂什么?”本来移到下面的眼睛,现在一上一下,而大嘴也在脸上倾斜。于是,眼睛与嘴巴在脸上形成了一个叉。 “又不是你经历过的事情,你又懂得什么啊?” “可你经历过,我以为你会懂的。”两人僵持不下,唐若嫣道,“你承认了,你是悲笳,尚昙……” 尚昙,尚昙…… “悲笳”一下子头都要炸开了…… 尚可,昙花一现……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允许你胡言乱语。今天,我一定会杀了你。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胡说八道了。这里将会是我的世界,而我也不需要听别人的了。”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该知道的,他一直都很爱你……” “胡说!你懂什么是爱吗,就把‘爱’字一天天地放在口头上。你不懂,就不要瞎说。” “我知道,他从始至终都喜欢着那个……小贱人!我就想知道,神族的人究竟是有什么魔力啊,可以随随便便……让一个人变心?” “我仔细看过了,神族啊,他们只不过是除了一张脸,其他一无是处。” “悲笳”脑海中浮现出了陆溱知的那张脸,继而又想到了陆溱知不是她对手的事实。 “你执念太深了,尚昙。” “不要喊我这个名字,我不是她,不是她。” “可你已经承认了。” “何时?我从未承认过!” “在你还记得他的时候。” “别废话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本想让你放下心中执念,看来你反而越陷越深了……” 灵力笼罩天地,战斗才刚刚开始…… 此时,陆溱知和风易枨已经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了好久的戏了。 本来,这就是演给“悲笳”看的一场戏,从傀儡夜袭那一晚开始。 而“悲笳”,她原来的名字叫做尚昙。 其实,在那一夜唐若嫣将陆溱知喊走说话的时候,真正的唐若嫣就已经躺在了寂湖之底。此后的唐若嫣一直都是尚昙的离魄。 至于魂魄抢占了唐若嫣身体的那个说法,自然是说给尚昙的魂魄听的,她那时一直都偏执地认为自己才是尚昙的离魄。 执念太深,怨念入骨,因而魂魄才变成了那副可怕的模样。相由心生,从头到脚的颠倒,同时人不像人,妖不像妖,鬼不像鬼。也许,盛开着的互叶梅就是尚昙最后的一丝美好的念头吧。 戏从那时候开始,也是在将傀儡打败后,风易枨醒来那时,陆溱知才对他说了演戏的事情。 不曾想,风易枨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那么现在呢?看情况并未达到意料之中的效果啊。 尚昙依旧没有放下,而寂湖依旧围绕着万星树。 陆溱知与风易枨对视了一眼,少年瞥见少女眉间的无措。 风易枨好久都没有看到陆溱知了,他生怕自己不在身边,她会有什么危险。可当他透过地面看到地面之上的陆溱知的时候,他由心笑了。 陆溱知虽然不知道现在应该要做什么才好,但有一件事情她倒是可以……现在就做。 不论是演戏,还是另外的真实,陆溱知都要去做。 戏中有真有假,而现实中也有真有假呐。 尚昙一开始让陆溱知找到风易枨,不就是为了绝云开锋吗?之前陆溱知一直都没遇上什么好的时机,如今正好。 当然,陆溱知并不是真的为了尚昙的话才想这么做的,她也不想帮尚昙杀了她生前的离魄。 如今这么做,自是为了自己。 看到没,看到没,侵晨剑现在可是一把小废剑了啊。 咳咳咳,身为侵晨剑的主人,她必须要发挥出剑的真正威力。 还有绝云剑,它再不开锋的话,那就一直生锈吧,直到真的成为一堆废铜烂铁??? 不行啊,真的是暴殄天物!!! 不,万年前的轩辕剑,怎么可以变成两把破剑呢??? 心中有想,陆溱知别过手置背后,深吸口气,酝酿情绪。 “易枨,你那时相信我吗?相信我,我没有拿剑刺唐若嫣。” 怎么突然来了这样一句话? 风易枨一惊,之前好像没说有这一出的吧。 之前唐若嫣冤枉陆溱知,让风易枨误会,其实只是想有一个理由让陆溱知与风易枨分开啊。这样,唐若嫣与风易枨一路时才可以引出尚昙的魂魄,才可以让陆溱知在后面到达那个地方,将她引到寂湖旁边的空地啊。 之所以要演这么一出,第一是为了增添效果,第二就是:若是让尚昙知道这是专门演给她看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而且,这魂魄与离魄平时一见面就得打起来,而能让尚昙的魂魄去主动找离魄的,也就只有杀死对方这一个理由了吧。而陆溱知,就恰好是这个理由。 只是,现在看来,这一出似乎还有了另外一种用意。那就是,他们接着把这场戏演下去呗。 瞬间,陆溱知眸中就起了水雾,风易枨怜惜还来不及呢。只是陆溱知的声音说得特别大,似是要让尚昙听到一般。在尚昙的注视下,风易枨哪里还知道要怎么反应才好。 “你难道不相信我?” 风易枨不答。 “可现在你不都是知道了吗?唐若嫣是假的,她……她自然也是别有用心的。你现在也不相信我吗?” “我……”看着陆溱知的眸子,风易枨如鲠在喉,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了那个情境里面。 拂晓时绝云开锋(9) “易枨,你那时相信我吗?相信我,我没有拿剑刺她。” “你难道不相信我?” “可现在你不都是知道了吗?” “唐若嫣是假的,她……她自然也是别有用心的。你现在也不相信我吗?” …… “我……” …… “哼,你总归是不相信我的。”悲伤中强颜欢笑,碎着脆弱的光,“拔剑吧。” 风易枨抬眸,迎上陆溱知悲伤的目光。而在那片悲光中,风易枨只是茫然无措。 就像是真的一样,风易枨被不自觉地牵引到了其中。 “拔剑?我为什么要拔剑?拔剑对付谁,你吗?” “是啊,自然是我。在你面前的除了我,还有谁吗?” 是了,没谁了。风易枨垂下了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我们不是朋友么?”陆溱知讽刺地笑了笑,“你怎么什么也不相信我啊?” 突然,一股冰凉靠近了风易枨的脖子。 剑,已架在了风易枨的脖子上! “还不动手么?既然你都没有选择相信我,又为何不拿起你的剑呢?” 风易枨无动于衷,他的眉皱到了极致,却还是不知少女想要做什么。 “我让你相信我,你不愿,我让你拔剑,你依是不愿。”带水的眸子里竟晕出了笑意,像冰一样的冷,“风易枨,你真当是要如此绝情吗?” “你竟是连我的一个愿望都不能实现吗?”陆溱知低头,呢喃,悲诉,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话,那么,我愿……” 绝云已在手中,那锈斑格外显眼。 果然啊,让他相信自己很难,而让他与自己兵刃相向却如此简单。陆溱知冷笑,怕是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吧。 尚昙格外注视着这边,因为绝云剑已经召唤出来了啊。快了,快了,她就快能杀了面前整天胡说八道的讨厌东西了。 不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一点,是因为现在所发生的场景,和她生前的最后一幕实在是太像了啊。 当时的尚昙已经认定了那个人不爱她,而且她的心早就埋下了病,日积月累,倒是越来越严重了。 所以,她才会说了让那个人拔剑刺她自己的话,那时的尚昙已经疯了,疯得彻底,无可救药。 此后,尚昙只有魂魄。而她的执念一直让她以为,她被那个人弄丢在茫茫雪地中,雪中明明一点翠,她却再也找不到家了…… 风易枨手中的绝云却被陆溱知抬起,此时剑锋正对着陆溱知。 只是妖娆一笑,她却恨惨了天下苍生。 “你想要干什么?”明知这是在演戏,可风易枨此时却害怕极了。 到底是陆溱知演得太好,还是他再也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了? “剑,可要拿稳了。”陆溱知笑道。 这笑让风易枨心尖一颤,他终是抖得不像话。然后,红花盛开漫星河…… 血就那样盛开在生锈的剑上,格外妖艳。 陆溱知没有像之前唐若嫣那般,将剑刺入自己的胸口,因为即使拿剑的某人手抖得厉害,却也不让剑前进分毫啊,似乎她一上前一步,后者就有后退的倾向。毕竟,绝云剑也不可能真的伤害到陆溱知的。 白皙细腻的手沿着剑移动,停在剑的中央,然后她用力去握。结果可想而知,即便是再钝的剑,它都可以让人流血。 血染了锈斑,流淌,浸润。 “你这是在干什么?”除了震惊,风易枨呼吸骤停,久久都喘不过气来。 “剑,可要拿好了。”陆溱知依旧笑道。 之前看到陆溱知沉睡在冰凉的大地上时,风易枨的心就揪着痛。如今,死结刚解,陆溱知,她又在干什么呢? 风易枨本以为他们现在就是随便演演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情节呢? 她是为了让尚昙相信,才这样牺牲自己的吗?其实不至于这样做的,其实他们之前都这样做了,陆溱知是,风易枨也是。 陆溱知却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忽闪的睫毛好像在说:我没事的,继续! “你,在干什么?”风易枨努力平复着内心,可一旦看到那剑上的鲜血,他就忍不住地有一种窒息感。 “不干什么啊?只是想让你的剑染上我的血。”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的缘故,“这样,我就可以说是你杀了我吧。” “你想死?”风易枨蓦地睁大了双眼,虽是疑问却多是肯定。 “想死,反正都没有人再相信我了。”眼中却有了些疯狂,“若是在死前,可以让你也背负上杀我的罪名的话,那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此时,陆溱知的眼睛正泛着红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而风易枨快撑不住了,他看到陆溱知的血还在流啊流,怎么也不停。 难道她就不能自己用灵力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吗?这么多的血,都可以直接洗剑了。 他却仍然能听到陆溱知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我会看到满眼繁花,看到人间万象,看到九天银河,看到月明星疏。然后看到你,自以为衣不染尘,却剑上染血。你没有杀别人啊,你只会杀我,你用你的沉默杀了我。” 风易枨已经不知道陆溱知在说什么了,他如今的关注点早已停留在了那似乎不知疼痛的手上。他不答,可陆溱知却还在说啊。 “因为我知道,你沉默下的答案,便就是不相信!” 什么相信不相信的?他本就相信她啊! “我相信你啊,正因为相信,我才会沉默。我怕你会不相信我的相信。” …… 黑暗中,星星落了,月光暗了,而什么东西又来了? 尚昙本一边与离魄交手,一边听着陆溱知那边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有人在说:“我怕你会不相信我的相信”。 那是那个人从未对她说过的话…… 尚昙停手,悬于空中,看向声音的来源地。 而接下来的这句话,陆溱知说得极慢,也不知道她是对风易枨说的,还是对已经看过来的尚昙说的。 她说:“都说‘眼前人是心上人’,可你的心上人却是天下人啊。” 告别尚昙沐晨曦 看着陆溱知与风易枨,尚昙就仿佛看到了她自己与那个人…… 从前,那个人的剑刺入她的心,从此,明月不圆染昙花。 她曾疯狂,笑里藏锋:“若是能在死之前啊,我可以让你背负上杀我的罪名,那我一定会很高兴的。呵呵呵~” 她曾绝望,眼中无光:“因为我知道,你沉默下的答案,便就是不相信啊。” 可,那个人依旧没有再说什么了。因为尚昙说的便就是事实,又或者,这是最好的结局。 …… 分神之际,尚昙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了,她坠地时互叶梅花瓣飘飞。 她的耳旁回响着那两人的话。那话好像对上了那年那事那花开,那话又好像是另外一种幻想无声。 “我相信你啊,正因为相信,我才会沉默。我怕你会不相信我的相信。” “都说‘眼前人是心上人’,可你的心上人却是天下人啊。” …… 什么时候她的身体化实为虚,皆为花瓣?什么时候她的眼睛是黑眸熠熠,而嘴巴又是口若含丹? 红色褪去,那是尚昙原来的容貌,如花绽放,哪管黑暗尘嚣。 空中的离魄俯视着她,眸中的光似是同情,又似解脱,好像多年的夙愿…… 终得偿所愿。 有魂离去,有人踏光,白昼已短,此夜过去得更快。夜幕只是为了一场戏,那么戏落,昼回。 远处透着白光,慢慢渗透夜的黑布,残月微凉,等光沐浴。拂晓晨曦,世界渐明。 此时,陆溱知和风易枨已从原地消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 周围有些暗,微有光芒。可不能否认,入眼皆是蓝,像寂湖水的那般蓝。空间很大,但风易枨未曾来过这里。 “就让他们好好告别吧。” 陆溱知眼中已没了红光,却嘴角发白,她看上去很是……虚弱…… “你不问我为何要帮那离魄吗?” “我知道,你这样做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道理啊……”陆溱知低头沉思,蓦地抬眸,笑眯眯道,“你可能说出一二?” 风易枨摇头,有些东西他或许能猜得到,可有些他猜不到,他也不想知道。 “我不知道。” 绝云的锈斑在血的洗礼下,尽除。而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风易枨看着手中的剑,映照出自己的模样。 他看着陆溱知,终是动了动嘴唇:“你是不是动用了某种秘法啊?我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风易枨迟疑道。 “你觉得是就是吧。”陆溱知轻声,“我们走吧。” “去哪里?”风易枨疑惑。 “当然是先把那几个人带出去啊,要不然让他们在这里养老吗?”陆溱知衣袖一舞,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声响。 竟是一扇水晶门,透过水晶门,风易枨可以看到里面的沈灵希、尹岑之、风又芙、唐瞿,还有唐若嫣…… 他们五人躺在平坦的地面上,依旧沉睡着。 “将他们带出去,我们就先走吧,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也是,他们现在在比赛啊,他们进来都是为了万星果。 “哎,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拿到万星果。”风易枨眸光一暗。 “放心吧,至少现在没有。这寂湖就在一瞬间之前,还是没有人可以过去的。” 风易枨看着陆溱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突然犹豫了。 她的手真的没事吗? 她的身体现在还好吗? 明明那么多的血流出来了,现在虽然看上去手好像……没事了…… 还有,陆溱知眼里红光的样子。她就像是使用了某种秘法,虽然陆溱知没有回答,可风易枨却觉得她现在因此应该很不好吧。 他要去问问她吗? 她是否安好,是否…… “你……你的手,应该没事吧……” 陆溱知不解,可看到风易枨揉着疼痛的目光之时,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只是伸出手,让风易枨看个真切。 手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就好像之前的那一画面没有发生过一样。手如柔荑,从袖中轻纱而探,竟十分好看。 无意中看到纱下轻掩的图案,金色的,小小的,风易枨虽不怎么看得清,但能看得出那是一朵花的图案。 见风易枨看得久了,陆溱知还以为有什么不妥之处呢。 “能有什么事啊?”陆溱知看向风易枨,她的手举得有些酸了,想放下来。 “嗯。” 嗯??? 所以,她的手是有事??? “你手腕上的这朵小金花,倒是很好看。” ?????? 这关注点,不太对吧。 风易枨的目光柔和起来,而陆溱知收回了手,她用左手握住了右手腕,遮挡住风易枨的视线。 绝云开锋,而侵晨便已觉醒,神族之血,在右手腕凝聚成了一个图案。低头,暗自摩挲着那个图案,陆溱知知道,这是侵晨剑苏醒的象征。 正要去带人离开这里,陆溱知便听到了什么物体倒地的声响。抬头,她正看到唐若嫣,不,是尚昙的离魄。而倒地的是,风易枨。 “你告别好了?”刚从警惕的状态中调整过来,陆溱知又上前了一步,似是料到早会这样。 “是,她也算是解脱了,步入轮回,或是好事吧。” “会是好事的。”轻轻的,陆溱知却说得无比认真。 “你……都看到了。” 陆溱知知道,她与风易枨的那场戏,尚昙的离魄也一定是看到了。 “是啊。” 如若没有亲眼所见,陆溱知又哪里会知道尚昙与那个人的故事呢?她又如何能知道尚昙与那个人的对话呢? 陆溱知不过是运用了一种秘法罢了,对于一般人是伤身,可对于她也仅是短暂的虚弱罢了。 陆溱知承认了,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回答是或不是,眼前的离魄都会默认为她看到了。 陆溱知不知道尚昙与那个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最后的场面,令她……心……痛…… “最后的两句话,倒是别有深意。” 那些话,呵,陆溱知只是一笑。她只是凭着感觉说出来的罢了,至于风易枨为何会说出,她不知道。 “还有什么事么?” “只是也来与你告个别,我们会再见的。”离魄似是笃定,“为了寂湖底下的东西,你也一定会回来的。” 有些秘密,陆溱知现在实力太弱,她还无法深入探究啊。 “那便后会有期吧。”陆溱知敛眸,低语。 “后会有期,隰大人。” 决赛终争万星果(1) 与尚昙的离魄告别后,陆溱知带着一些人再次回到地面上。这里虽靠近寂湖,可所处之地却是寂湖的另一边了。 这里就是长有万星树的地方。而万星树,陆溱知再靠近一点,便就可以看到了啊。 沈灵希等五人皆被带了上来,大约再过一些时间,他们就能自动醒过来了吧。 而风易枨,嗯,是被那离魄给弄晕过去的…… 而这可是风易枨他自己的比赛啊,陆溱知进来…… 她进来应该只是为了绝云开锋吧,可是如今事情已成,其实她可以不管什么比赛不比赛的。 只是,既然都与风易枨是比赛的伙伴了啊,她也该完成这场比赛才是。 于是,某人弄醒风易枨。 明明之前还在水晶门外与陆溱知说话的,风易枨只是一睁眼,看到的却又是天宇了。 天刚亮,晨光正浓,而朝思暮想的脸就在眼前。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太好了,一睁眼就可以看到自己在意的人啊,如果以后每天能这样就好了,风易枨这样想。 “醒了,我们便走吧。”陆溱知淡淡道。 “去哪里?”风易枨还迷糊着。 “去找万星树啊。”陆溱知有一瞬间以为风易枨傻了,“你还想不想去摘万星果了啊?” “想啊。”快速起身,除了陆溱知外,风易枨还看到了旁边躺着的几人。 “他们?” “没事的,他们过会儿就醒了,我们先走吧。” “嗯。” 之前万星树所在地是被寂湖围住的,而现在寂湖已经回归原位了。 随着陆溱知与风易枨走向林子更深处,寂湖就渐渐消失,恢复了原有的林木。 至于前方,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无论是什么,他们都不会后退的,因为心很勇敢呐。 “上次,你是说真的吗?”风易枨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真的是毫无厘头。 闻此,陆溱知转头,不解。 上次?哪个上次啊? 她说过的话可多了啊。 “就是,一开始的那句……” 风易枨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天,他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陆溱知对他说:“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我了啊?” 也不知那句话是真是假,而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不是说不要喜欢就可以不喜欢的。 风易枨低头,他只是不想,他连喜欢的权利都没有了。 “哪句话?”陆溱知脚步微顿,还是不知。 “那之前演戏的那段时间,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吧。”心有些痛,风易枨换了一种问法。 “嗯?怎么会这么问?”陆溱知倒也答得认真,“有真有假吧,人再怎么活在戏中,也总会有一些正好符合自己的吧。” “所以,也是有真的。”风易枨的心乱了,乱成一池水,被搅得凌乱不堪。他突然不敢再继续问了,他的勇气耗尽了。 “你想问我哪句话是真是假吗?” “不是!”风易枨快速否定道,“没……有……了……” 或许,陆溱知是真的想让他不要再继续喜欢了吧。而风易枨现在问了,是不是等于断了今后的路。现在,说不定陆溱知还没有想到那件事呢。 不过,那是不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呢。从那时起,陆溱知就已经在做戏了,而她一向演得很好,风易枨无法不信。 罢了,如今纠结又有何用?就……顺其自然罢。 林间走,沉默路。 他们却听到前方有打斗的声音。 两人停下来,相视,打算先观望观望。 也不知是哪些人在打斗,只是远远便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罢了,而且似乎不止两个人。 前方空地,似乎站着四个人,两两一队,对面而立。 陆溱知与风易枨见他们打斗了一会儿,然后又分开了,只听得他们在说着什么。 “你摘你的,我摘我的,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凭什么要给你们?”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句。 “说好,谁赢了,这万星果便就属于谁。”对面的其中一人回应道。 “可是这是我们拿到的,它本该属于我们。” “你们拿到的?哈哈哈,别说大话了,我可是看到全过程的人。你们也不过是才到这里的,至于这万星果,我都看到是它自己掉下来的了。它又不是你们靠本事摘到的,凭什么属于你们的啊,我们不就晚了几步吗?” “呸,几步也是晚,先到先得,好吗?” “决斗!我们决斗!看谁厉害!” “这万星果就是我们的,反正我们拿到了,我们要走了。”拿到万星果的一方取出斗星仪,欲离开。只要他们现在同时离开这万籁之境,他们便就赢了。 “不过,比赛规则也没说不能抢啊,你们就算不答应,我们若是抢过来了,你们又能如何?”对面有人突然出手。 “你你你,我的斗星仪啊!” “没了斗星仪,我看你们还怎么回去,乖乖把万星果交出来吧。” “啊啊啊,把他们的斗星仪抢过来,我们一样可以赢。上!” “乒乒乓乓”。 “轰隆轰隆”。 两方又打到了一起。 …… 而陆溱知他们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竟上了一棵高树。 “为了万星果,这也能打起来的吗?”陆溱知问,“难道他们不应该摘到了万星果就赶紧出去的吗?何必为了一个万星果,争来争去的?” “嗯……其实,万星果也不是那么好摘的。它能自己掉下来,这实在是幸运,也难怪他们会争起来了。” “很难摘吗?” 对于陆溱知而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吧。 “是啊,能进入万籁之境的人,自然都是高手。可他们为了摘万星果,没有人可以完好而归,总要受一些伤的。” “所以,你拉我进来是为了让我受伤的啰?”陆溱知朝着风易枨微微一笑。 “当然不是。”风易枨当然不愿看到陆溱知受伤,摘万星果这件事情,自然得他亲自去。 就私心来讲,风易枨希望陆溱知可以帮到他。 而且,他也很想很想她啊,想让她的心里装下他的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也好啊…… 决赛终争万星果(2) “树上的友人,你们觉得这出戏好看吗?” 猛然间,树下竟有声音传来。 陆溱知与风易枨同时向树下看过去,正是一位少年,此时眯着眼抬头看着他们。 而他旁边的那位正聚精会神地看前方的打斗,不停地咂舌。 “秦哥,你别说,他们打得倒还真的挺卖力的。可惜太拼命,不怎么精彩。” “拼命还不精彩,那你还想怎样啊?” 那少年并未看向他旁边的那人,却用手中的竹简书准确无误地拍到那人的脑袋。 “秦哥,你打我干嘛?” “太蠢。” 那人抱住微疼的脑袋:额,他哪里蠢了。而且,他家秦哥为什么要一直抬头看上面啊,前面打斗的四人不应该才是重点吗? 竹简书??? 现在不都有纸了吗? 不,万年前不就有纸了吗? 现在谁还会把字写在竹简书上啊,而且那少年还随身携带着?他不嫌麻烦吗,倒也是个奇人。 陆溱知和风易枨正想看看下方少年究竟有何用意,后来又被竹简书给吸引过去了,一时才愣住。 “友人,你们还不下来吗?”那少年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道,“要是想让我上去,也不是不可啊,只怕这树的枝干是承受不住的。” 既然都被人发现了,陆溱知他们也无需在树上……乘凉……了…… 乘凉?倒是个好借口,风易枨这样想。 二人从树上一跃而下。 “天呐,秦哥,树上怎么还有人啊?”持竹简书少年一旁的小友看到面前突然多了两个大活人,很是震惊。 然而那位被叫做“秦哥”的少年,并没有回答一旁小友的话。 “风公子,陆小姐,幸会。”那少年淡淡地双手交叉,而右手依旧持着那卷竹简书,作揖。 “秦公子,诎公子,幸会。” 面前二人,陆溱知和风易枨也是知道的,他们正是来比赛的秦湛和诎阳。 秦湛看上去比风易枨要小,而且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张狂,倒是有书生之气。明明是淡笑,但却看不出一丝的不屑或恭维,反倒很真诚,真诚到陆溱知和风易枨愿意相信他不是敌人。 而诎阳看上去傻傻笨笨的,说是童真稚气也不为过。 “看来是树上的视野好得紧,想必是能看得更清楚了。”秦湛道。 “那倒没有,只是树上好乘凉罢了。”风易枨顺口说出了无意中想出来的借口。 话一出口,四人皆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尴尬的气息,风易枨想赶却怎么也赶不走。 “树上好乘凉,风兄真是说笑了。”持竹简书的少年正是秦湛,他一手拿着竹简书,轻拍着另一只手的手心。那就像是手与书的亲密私语,不便对外人道也。 “咦?不是‘树下好乘凉’吗?而且,现在也不热啊。”一旁的小友正是诎阳,他一向心直口快,说话不经大脑思考。 “咳咳咳,体热。”风易枨又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只求赶紧跳过这尴尬的话题。 体热? 秦湛在风易枨与陆溱知身上来回扫视,这才点点头。 “嗯,我懂的。”美人在怀,自然体热。 秦湛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挑眉一笑。 “秦哥,我不懂。”一旁的诎阳可是好人家的孩子,遵循着“不懂就问”的原则。 “你还小,自然不懂。”秦湛似是料到诎阳会追问,便补了一句,“不过也不碍事。”堵住了诎阳心中的疑惑。 不懂就不懂,反正秦哥懂就够了,这么一想,诎阳的心里就不再委屈了。正想展露笑颜,诎阳却发现他根本就不认识面前的两个人啊。 而秦湛与诎阳的对话,让风易枨更尴尬了,他不停地在一边干咳着。 似是咳够了啊,风易枨才讪讪道:“突然又不热了啊,不热了……” 秦湛依是笑笑。 风易枨不禁用眼睛的余光去偷瞄陆溱知,而少女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她究竟听没听懂。 “不过,你们都认识啊!”诎阳喊道。 这一喊,不仅化解了风易枨此时的尴尬处境,还惊扰了正在打斗着的四人。 “谁在那边?” 打斗暂停,一想到自己在与别人斗争的时候,居然有人在旁边看戏,他们就气啊。 “害,看来我们是被发现了呢。”话虽这么说,但秦湛没有一丝的紧张不安,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风公子,陆小姐,你们先请。”秦湛拿着竹简书的那只手微抬,正指那边四人的方向。可他依旧没有看向那边,只是带着淡淡的笑看着陆溱知二人。 总是要过去的,陆溱知和风易枨也不推让。当然,这也不是好事,用不着推让。 只有诎阳还在一旁问着:“秦哥,你认识他们啊?可你认识的人,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也是刚刚才认识的啊,你不认识他们也正常。” “原来是刚刚认识的啊,我说呢。”诎阳憨憨笑着,秦湛已大步走向前了。 可过了一会儿,诎阳才一拍脑门,直追上去:“可我明明和秦哥你一直在一起啊,他们又没有说他们叫什么,你是怎么认识的?” “就看着看着,就认识了呗。” “哦哦哦,秦哥就是厉害。” 秦湛脚步微顿,看向诎阳,认真道:“那少年,你应该是听说过他名字的,风易枨。” “风易枨?” 对了,风易枨才刚成年不久,“易枨”也是刚取,远不如他的名更为人所知。 “风举言,字易枨。”秦湛解释道。 “哦,是他啊。”诎阳直点点头。 “那旁边那位好看的姐姐呢?” “她嘛,你应该还是听说过她名字的。”秦湛说时眼神中还带了些威胁,“陆溱知。”这让诎阳不得不背后一凉。 “哦哦哦,秦哥,你放心,我绝不对她有不好的心思的。”听到名字,诎阳保证道。 诎阳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秦哥曾经对他说过:“风举言,陆溱知,前世缘分未了,今生他人勿扰。” 反正秦哥都说勿扰了,那就绝对不打扰,谁打扰谁就是小狗。诎阳都和秦湛说好了的,他不能违背,也不想做小狗。 秦湛依是淡淡笑着,竹简书摩挲着手背,某人看着前方走着的二人,心情不错。 决赛终争万星果(3) “你们,也是来抢万星果的吧。”其中一人警惕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万星果似的。 走近,陆溱知才看清那四人的脸,这四人分别是江迟、凌让、应筠锡、罗洵。 江迟和应筠锡都是自照一阶境界的人,而他们的帮手凌让和罗洵实力自然也是和他们差不多的。 而风易枨自照四阶;秦湛自照五阶;至于陆溱知,那些人还不知其境界;诎阳自照三阶。那四人要打,自然是打不过的。 先前拿到万星果的人正是应筠锡,他不自觉摸了摸放在胸口位置的万星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我们不是来抢的,是来摘的。”开口的正是秦湛,“想必这就是万星树了吧。” 秦湛抬头望着面前的一棵树。那树百丈之高,枝叶繁茂,暗泛蓝色幽芒。此树虽高,按道理来说,应该在远处一下子就能看到才对。 可在远处看,根本就不会看到,这就是万星树的奇特之处。人在远处看,万星树就相当于“隐身”状态,唯有从极近处看,才能将万星树看个仔细。 其实就算万星树不“隐身”,来这里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到。这里树木平均高度为十丈,而十丈之上,雾气缭绕。越接近万星树,便越如此。 此前寂湖位置正是这雾气的分界线。由于万星树隐于雾气之中,寻常人自是无法看到的,却也能凭着雾气的浓淡来辨别万星树所在。 说到这万星树,的确是高百丈,不过树干只有五六十丈,而有些树枝往下生长,可能只距离地面三十丈左右。因而,要摘万星果并不是要爬百丈之树,如果运气好的话,登高三十丈便足够。 万星果青涩时为红色,成熟时为绿色,或许这也是它与其他果实不一样的地方吧。 而要摘取万星果,人不仅要飞上好一段距离,还很难摘。在这里,飞上去是需要消耗极多灵力的,这应该是由于此处独特的环境。如果不用灵力飞上去的话,那便得顺着粗壮的树干,一点一点地往上爬,这肯定也要消耗体力,而且不低于飞行上升时灵力的消耗。 当靠近万星果了的时候,摘果者,必须要注入足够的自身灵力,让青涩的果子成熟,才可以让万星果落于树枝。稍有不慎,灵力注入过多,就会被反弹。万星果只能成熟得刚刚好,少一分多一分都是不行的。 绿色的万星果,散发着淡黄淡黄的光芒。那黄极淡,就像是被墨水润了一遍又一遍,淡到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那光芒,就像是星光洒落凡尘,铺在了盎然的草地上,格外引人向往。 这注入的灵力也必须要刚刚好才行,少一点是不够,多一点就是太过。只是多的那一点点灵力,都会被万星果反弹给施展灵力之人,而且难以避开,很多人都因此受伤。 当然,要使万星果从树上掉落,并不是只有注入灵力之法。还有一种,便是万星果自己成熟,自己掉落。当然这真的是要看运气的,就比如应筠锡。 这也是江迟与应筠锡不愿再摘一个万星果的原因。既然有一种更容易获得万星果的方法,而有人恰好遇上了,而那个人不费任何时间,不耗一丝灵力,而且全身未伤分毫。 天呐,这样的结果,谁不想要。然而,当今局面,这样的结果只能被一组人拥有,仅此而已。 明明就是应筠锡先碰上的,谁曾想却被其他人看到了。所幸,那组人要抢,可却也是和应筠锡差不多的实力,拼一拼还是可以的。 而现在迎面走来的这四人,他们还真的惹不起呢。 秦湛、诎阳、风易枨实力在应筠锡四人之上,要打,应筠锡等人绝对不是对手。 而这四人中的少女,他们有过一瞬间的愣神与猜测。进入万籁之境的人,他们基本上都见过了,唯有风又蓝和陆溱知未展露真容。 可能够和风易枨一起来的,更大可能的是陆溱知,不是吗? 乖乖,那位可更加惹不起啊,因为没有人愿意被风云更那般存在盯上。 可眼前少女过于好看,应筠锡又忍不住地看了几眼,红了脸,竟连语气也变得温和:“各位,真是巧啊,既然是来摘万星果的,那请自便吧。”还好,不是来抢的,吓得他啊。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陆小姐了吧,初次见面,荣幸。” 陆溱知颔首,别人说出她的身份了,她也没必要否认。 陆溱知一出来,那些人的目光啊,就在她的身上看啊看,越看越放肆,风易枨刚想说出什么“狠话”。 “对了,你们刚刚打得不错,还继续打吗?”然而,秦湛抢先一步,挡在陆溱知身前,“算我一个观众,比起摘万星果,我觉得看你们打斗更加难得。” “……”江迟、应筠锡等四人沉默。 原本因万星果而产生的戾气,好像不知不觉散了不少。 他们还打不打? 本来双方实力就差不多,打红了眼的,实在难分高下。 可江迟终究心生不甘,凭什么应筠锡可以不伤一分一毫就能拿到万星果啊?不过,就怕再打下去,也是没有结果,而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只会更加不利。 江迟一想,反正应筠锡他们斗星仪也坏了,而又有秦湛这般厉害的人、陆溱知那般美人在场,他就不信应筠锡还能打起来。 “不打了,我们还是赶紧摘万星果的好。”江迟道。 只要他能摘到万星果,还是有机会前六的。 “我和你,似乎不是‘我们’呢?”秦湛的笑意,不深不浅,仍是刚刚好。只不过比起他对风易枨的笑,这笑里就多了些疏离,多了些假意。 “怎么不是……”江迟正要说,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我秦哥说不是就不是。”诎阳理直气壮道。 “风兄,关于摘万星果,你有何高见啊?”秦湛不再理会那些人,笑眯眯地对风易枨说道。 风易枨不答,除了运用灵力飞上去和沿着树干爬上去,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正想着该怎么说才好,风易枨就听到了什么话,平地一声惊雷,生生炸开了他的心。 “嫂子,关于摘万星果,你有何高见啊?” …… 决赛终争万星果(4) “嫂子,关于摘万星果,你有何高见啊?” …… 说话的不是秦湛,而是诎阳,只是他在喊谁“嫂子”??? 而在这里的八人中,只有陆溱知一位女子。 所以,诎阳喊陆溱知为嫂子??? 先前,诎阳喊秦湛为秦哥,现在,他喊陆溱知为嫂子。岂不是,那个意思??? 答案对于众人来说,似乎显而易见。 只是,这真的是冤枉诎阳了。他想,他喊秦湛为秦哥,秦湛喊风易枨为风兄,那风易枨不就相当于是他诎阳的兄长了吗?所以,诎阳喊陆溱知一声“嫂子”也不足为奇啊。 诎阳能这么想,可其他人并不会。因而他们现在神态各异,看着诎阳。 江迟、应筠锡等四人还在想着秦湛和陆溱知是不是有一腿呢。然后他们的目光就扫啊扫的,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结果来。 而风易枨和秦湛则直直地愣在原地,两人面对面,之间煞是微妙。 即使现在风易枨没有表现什么,可他的心早就不安定了,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好沉。紧接着,那块石头又被人砸开,然后下面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风易枨的眸子暗了下去,不见黎明,不复往昔。 陆溱知也没有应什么,她站在原地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瞬间的沉静,秦湛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在风易枨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此情此景,似乎上空应该要飞几只乌鸦才能缓解秦湛心中的尴尬啊。 …… “我说错什么了吗?” 诎阳意识到众人表情不对,而且也没有人说话,还都奇奇怪怪地看着他,不禁莫名心虚。他就傻傻地站在那边,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不过,诎阳也只是跟着秦湛问了陆溱知一句而已啊。难道这样问不行吗?诎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哪里。 “哈哈哈,大概是阿阳看到我称呼易枨为风兄,所以他才对应地叫了一声嫂子。大家别愣在这里啊,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吗?”秦湛明显感觉到了对面的低气压,不行,他真的承受不住啊。 风易枨对陆溱知那点心思,秦湛万年前就知道了,他哪能对陆溱知有其他的心思啊。严格来讲,秦湛还应该叫陆溱知一声嫂子呢。 咳咳咳,兄弟之妻不可欺。 至于“有何高见”那个问题,就让它死死地烂在肚子里吧,永远不被提起才好。 在秦湛不断的咳嗽声中,尴尬收场,然后又尴尬开局。 “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江迟都把斗星仪给毁了。”说话的人正是应筠锡,他虽然拿到了万星果,可是没有斗星仪根本就出不去啊。 “那就等我们摘到了万星果,一起回去呗。”看在秦湛他们四人的面子上,江迟才没有选择与应筠锡打起来。 应筠锡还想要斗星仪,做梦!江迟微眯着眼,做人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他都已经后退一步了,不是吗? “你……”应筠锡手指着江迟,却又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 “怎么?你还想打起来啊,我可不奉陪。”江迟偏头,不再去看应筠锡,只留下应筠锡在原地直跺脚。 继续打斗难免有一方伤,甚至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应筠锡压下心中的气,只得闪至一旁,等着江迟他们摘到万星果。心中即便不甘,他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他可得盯紧了江迟啊,就怕那小子一摘到万星果就溜了。而且,他也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在他们摘万星果的时候,夺了斗星仪。 反正,应筠锡他要的,只是胜利。无论得罪谁,只要他可以进前六,有参加天选的资格,并进入四大学院。那么,没有人会看不起他,也没有人愿意与他为敌。 万星树下,被蓝绿色的光芒笼罩着,蓝色的是叶,绿色的是果,而树下人心各异。 应筠锡与罗洵退至一旁,此时树下只有风易枨、陆溱知、秦湛、诎阳、江迟、凌让六人。 在摘万星果之前,诎阳又很不死心地附在秦湛耳旁低声问了一句:“秦哥,我刚刚到底是说错了什么啊?” 好死不死,好不容易跳过了这一话题,为什么诎阳还要来问他啊。 秦湛心里抽搐着,可表面上依是笑眯眯的,过了一会儿心情才缓了缓:“阿阳,有些话,为时过早。” 就算他要喊人家为嫂子,是不是应该在前面喊风易枨为风哥呢。看来,他之前说的话,诎阳倒是听进去了,可是听进去了也不能突然之间说出来吧。 诎阳听此,也只是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反正他信秦哥就对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了。不过这都不重要,秦哥没有生气就好。 …… 六人直望万星树,树之高,极难攀。万星果就在眼前,只要能飞上去,便就可以摘得到了。 只不过,他们真的要运用灵力飞上去吗?要不然,他们或是爬上去?那他们也不知道要爬多久,而体力又能支撑否? 想罢,江迟与凌让互相点了点头,同时飞了上去。 “风兄,如果我要说,你心里想着要拿到万星果,万星果就可以自己掉落在你的手中,你会相信吗?”看着无关人等离开,秦湛问。 “不信。”风易枨看也不看他,回答得直截了当。 “为何?”秦湛淡定地拍着他的竹简书。 “因为你和我表妹名字里都有一个‘秦’字。” “同音不同字,算不上什么。”秦湛还真没想到,风易枨说出的竟是这个理由。 看来,他以后还不能和陆溱知扯上一丁点儿的关系了。做人真难,与风易枨做兄弟更难,秦湛不禁暗自感叹。 陆溱知就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至于她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他们快接近万星果了,风兄还不上去吗?” “不急,你不也没有上去吗?” “对啊,我正在想着,该怎么让万星果自己掉落下来呢?你说,要是我们就站在这里,向树上的万星果注入灵力,它会不会就落下来了呢?”秦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风易枨很难判断他这句话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其实,风易枨对于秦湛,他还是讨厌不起来的,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那样,心中似乎有着绝对……信任??? 从这里就注入灵力吗?可万星果距离地面有几十丈高,光是要对准万星果,就已经很难了吧。又谈何将灵力打出那么远的距离呢? 四人望着越来越远的江迟与凌让,皆无所动作。 “哎,筠锡,你说他们怎么还不上去呢?”一旁的罗洵拍了拍应筠锡的肩膀。 “管他们呢,咱们只要找一个机会,抢一个斗星仪过来就好。等有人受了重伤,那可就是最好的时机啊。”应筠锡目光阴沉。 当接近到万星果的时候,江迟已经没有多少灵力了。他慢慢地稳住自己的身体,缓缓向万星果注入灵力。他紧张得汗湿了发,全身都绷紧了。 要让万星果成熟得刚刚好,这实在是太难了。且不说,摘果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万星果才是刚好成熟,光是多出的灵力反弹,就让人后怕。因为人在空中,本就虚弱不堪,还要接下灵力反弹,倒是困难。 红色的果子渐渐变绿,绿色而后变得有光泽,然后再有一道强光出现。强光出现就意味着万星果已成熟,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都无法及时收手,毕竟视觉与手中反应都是要有一定时间去转化的。当然,这强光只有在万星果一开始是红色的时候,被注入灵力,才会出现。所以,即便这树上有绿色的果子,也很少有人去摘。同时,注入多出来的灵力,会以几十倍的形式反弹…… “轰!”上空一道白光闪现,下面的人都遮住了眼睛。 凌让接住了江迟,但两人不幸被同时击中,从几十丈高的地方摔落。 应筠锡看着那四人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正想趁机而上,夺取斗星仪。 “江迟,交出你的斗星仪!”应筠锡直接将剑架在了江迟脖子上,而江迟摔落的位置距离风易枨他们也有一些距离。 此时,江迟的确是不剩多少灵力了,有如待宰的羔羊,却恶狠狠地瞪着应筠锡。 应筠锡离江迟越来越近了,他正要伸手去搜出斗星仪,却不料一节棍子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棍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呈银白色,却朝应筠锡的手打去。 “趁虚而入,算得上什么好汉?”紧接着就是一道陌生的男声。 抬头,只见拿棍子的后面又走来了一个人,黑衣加身,有如战甲,却一身轻。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弩。 持弩的人是孟臾! 那么,这持棍的便是白宛。 十字弩,孤天棍,倒也是有所耳闻。 “我不算好汉,那他江迟就更不是了。”应筠锡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毁了我的斗星仪,要不然我会这样做吗?” “既然他毁了我的,那我便要拿他的,这也不过分吧。”见孟臾与白宛不再说什么,应筠锡继续道。 “那也不能趁人之危!”白宛咬牙切齿道,孟臾在后方不说话。 而刚刚被江迟注入灵力的万星果此时已掉到了地上,凌让去捡起了它。 “江迟,这万星果好像摔坏了……”凌让匆匆赶来。他在远处只看到了一大堆的人,却不知具体状况。 “啧啧啧,恶有恶报啊。”应筠锡在一旁冷眼嘲笑。至少他没受一点伤就拿到万星果了,而江迟重伤却拿到了一个坏的万星果,应筠锡不由得心情大好。 “万星果?这里真的有万星果。孟臾,我们到了?”白宛收起棍子,转头对孟臾说道。 “看样子,是了。”脱口的是少年音,似溪水缓缓淌,可看样子孟臾却像一位将军。 “哎,这位小兄弟,想必你就是江迟的伙伴吧。”白宛看向凌让,“你可要保护好他哦,我们就先走了。” 其实,白宛只是看不顺眼有人趁人之危罢了,这才一时冲动,阻止了应筠锡的动作。不过,看江迟与应筠锡似乎早已结下梁子,咳咳咳,他还是不要牵扯进去的好。而且,现在似乎摘万星果比较重要。 待孟臾、白宛走后,应筠锡、罗洵就同凌让打起来了。任尘土飞扬,那也是他们自己的恩怨。 “孟臾,看来我们来得真晚啊,这边还有四个人呢。” “不晚。” “嗯?” “他们还都没有拿到万星果。” 白宛暗想,好像也是啊……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得秦湛摊开了他的竹简书,浮于半空中。他将灵力注入到竹简书中,然后此书直接上飞。 过了一会儿,竹简书便载着一个万星果下来了。 “风兄,这下你可相信我了?”笑意不深不浅,秦湛对着风易枨笑笑,仿佛摘万星果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额,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反正结果都已经在眼前了。 “我相信,风兄你也一定可以的,就此别过。”说完,秦湛就拿出了斗星仪,拉着诎阳消失在了风易枨与陆溱知的视野中。 秦湛已经离开万籁之境了。 在万籁之境通往现实世界的通道中,两人在交谈着什么。 “秦哥,咱们就这么走了?”诎阳不解,就直接问了。 “对啊,拿到万星果还不走,那我们在那里干什么?”秦湛不答反问。 “你不是说要和……你的风兄好好打交道的吗?”诎阳一时不知道该喊风易枨什么才好。 “你也该称呼他一声兄长的。”秦湛笑道。 “风兄?” “那是我对他的称呼,你不要用。”秦湛脚步微停,笑意略减,显得严肃起来,“你随便吧。” “哦。”诎阳点点头,在秦湛面前,诎阳一向都很听话,“可秦哥,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一下子,他又像是个没有吃到糖的可怜小孩。 “打交道啊,以后的机会多得是呢。况且,里面有一个我不怎么想要见到的人啊,只能先出来了。”秦湛说得云淡风轻,他注视着手中的竹简书,陷入了沉思。 真是好久不见啊,姬拓…… “秦哥不想要见到谁?” “一介武夫,不提也罢。” 决赛终争万星果(5) “就这么轻易地摘到万星果,然后就走了?”白宛见秦湛离开,一脸震惊,频频咂舌。 “走了也好,省得我对付他,浪费灵力。”孟臾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话,目光幽深。 “他?”白宛突然抓到了重点,“哎?孟臾,你认识啊,你与他有仇啊?” “没什么,只是文人书生,一股穷酸之气。”走了更好,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净了。 孟臾上前,白宛紧跟其后,某人却百思不得其解。 孟臾和秦湛之前认识吗?不是吧,这两人,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交集啊?怎么孟臾对秦湛有很大的怨气似的。 不一会儿,孟臾就来到了风易枨面前,作揖:“风公子。”他直接忽略陆溱知。 此时,陆溱知的注意力也不在孟臾身上,她只是想着该如何拿到万星果才好。 不知道为什么,陆溱知从刚刚就感觉到了一股威胁感,她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她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第一次她有了这种恐怖的感觉,窒息而又无助。漆黑的深渊里,她躺在潮湿的平面上,拼命挣扎,却怎么也起不来。 “溱知,溱知……”直到风易枨推了推她,陆溱知才从那种恐惧中挣脱出来。 可当陆溱知一对上孟臾的那双眼睛的时候,她的心又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心墙倒塌,终是难砌,暗暗长日,白昼无光。 那双眼眸,一望进去,再无希望。在那深邃中,仿佛住着一位暗夜使者,他将她拉入地狱。 “陆……小……姐……”孟臾说得极慢,而且咬字特清晰,宛如修罗在陆溱知耳旁轻轻诉说。 “嗯,孟公子。”陆溱知还是应了一声,礼貌回应。 “打个招呼而已,陆小姐抖什么。”孟臾眼中含着邪邪的笑意,那和秦湛的笑恰是相反,就好像是在睥睨着陆溱知。 “不过,刚刚那位公子用的方法真是奇妙,我想我也是可以的。”继而,孟臾又看向了风易枨,只是那冰冷的笑意竟一下子被融化开来,春江暖和了少年心。这一转变让身后的白宛一颤一颤的。 说完,孟臾便举起了他的十字弩,依灵而射,不多不少,恰好让一个万星果掉了下来,直入掌心。 “有缘再见,风公子。”这是孟臾在万籁之境的最后一句话。 “他们都好厉害啊。”风易枨感叹道。 一个自照五阶,一个自照三阶,竟都如此轻易摘下了万星果。 “只是,你与那位孟公子有仇吗?”风易枨见陆溱知从刚才看到孟臾开始,便就怪怪的。而且,孟臾对他与陆溱知的态度也是怪怪的。 对他,像是一个不远不近的朋友,而对陆溱知,则像是仇人,风易枨还是问出了口。毕竟,他对陆溱知的过去,从未了解过。 “没有吧,只是一看到便害怕罢了,我自己也控制不住。”那种恐惧,似是与生俱来,怎么躲也躲不掉。 …… 刚出万籁之境,孟臾就拉着白宛往外赶。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飞到了孟臾的耳朵里。 “呦~小武夫出来了!”调笑的声音在孟臾的耳旁回响,“你该不会在里面把我们的嫂子给吓住了吧。何必呢,他都有喜欢的人了,你不如看看我啊,我也不比他差好吗?” “姓范的!”孟臾一咬牙,就说出声来了。 再说了,他吓一吓陆溱知不也是应该的吗? “姓范的?孟臾,你在说什么啊?要说起姓范的,神州大陆上最伟大的可就是……”白宛正想继续说下去,就看到孟臾那阴森森的眼神,然后他的心就抖啊抖的。 白宛都不知道是哪里惹到孟臾了,而且他也是才知道孟臾那么厉害的啊。 这么看来,孟臾和秦湛真是天生一对啊,白宛暗想,转念又暗“呸”了一声。 那是两个男的好么!!! 他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白宛,你看没看出来,秦湛身边那个是个女的?”某人死死攥了攥拳头。 “???”白宛沉默。 …… 随着秦湛与孟臾的成功,风易枨不免心慌了起来。 秦湛和孟臾都是借用了自己的武器??? 那他呢?他也可以吗? 先前秦湛就对风易枨说过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秦湛说:“风兄,如果我要说,你心里想着要拿到万星果,万星果就可以自己掉落在你的手中,你会相信吗?” 当时,风易枨答的是“不信”,只因当时诎阳的那一声“嫂子”彻底让他失了心。 现在想来,似乎别有深意。 心里想着要拿到万星果,万星果就可以自己掉落在他的手中了吗? 慢慢摊开双手,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抵触着风易枨。 风易枨心中无奈地笑笑,这又怎么可能啊? “你在干什么?”陆溱知不解。 风易枨不答,他现在突然感觉到先前那股抵触他的力量在慢慢地接触着他。 他心中一惊,然后,绝云出鞘! …… 传闻,万星树就是由轩辕大帝种在此处的呢,只是那时这里还不是万籁之境罢了。所以,当绝云剑指向万星树的时候,它会心痛吗? 光中,风易枨缓缓睁开双眼,他发觉自己正悬浮于半空中,而眼前的万星树似乎有了人的形态、人的意识。 树干为身,枝叶为发,蓝色的秀发将万星果轻柔地包裹住,然后送向风易枨的方向…… 风易枨不自觉地伸手,接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绿得惬意的小果子,就像是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就仿佛那是他很久很久之前用自己的血液浇灌长成的果实。 光定,岁岁流响,下方的人除了陆溱知外,似乎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美梦。 绝云的光芒啊,第一次洒落在了这片土地上,陆溱知被风与叶的世界环绕,她找不到出口。 可是,这种感觉好温暖,将她内心的恐惧啊无措啊一一清除。而之前孟臾带给陆溱知的害怕,也瞬间被安抚。 有时候,害怕并不是真正的害怕,而是多年前初见时便已藏在心中深深的畏意,而只要有善意的光,就可以把惧意变成温柔。 有什么东西,轰然而塌,终是有什么东西消失于世间了。 周边树木消失之时,又有什么东西新长了出来,然后陆溱知好像看到了无数的万星果。 她看到风易枨就那般浮在上空,而她竟然上不去。明明周遭没有恶意,可她就是无法突破那一层限制,也许那是属于不朽以上的世界。 渐渐地,陆溱知好像做了一个梦,漫长。 陆溱知睁眼时,她和风易枨已在隧道之中,他们又回到了九天塔。 出来时,人声嘈杂,可陆溱知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 “管家爷爷,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可那个梦似乎很真实很重要,我却把它忘了。”出来时,陆溱知找了个机会,轻声对温修人道。 “许是时候未到吧,该记得的时候自然会想起来的。” “你有过什么很重要的梦吗?”陆溱知似是无意地问道,“比如,关于天下人的梦?” “表小姐说笑了。”温修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昏迷状态中的风易枨,“他晋级了。” “对了,太老爷他身体不好,你……爷爷也来了……” 是了,陆溱知在万籁之境里遇到了燕祁望,只知他是寻药去的,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看来,她得先回仙督山看看了…… 是夜,月凉,风紧,窗摇。 风易枨醒来,看到熟悉的景象,他才反应过来他在的地方是敝河居了。 怎么回事? 风易枨想要快速起身,却只能慢慢地支撑起来,只因身体沉重,疲惫不堪。 “公子,你醒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抬头,见是遇熙。也是,敝河居内除了遇熙还能有谁啊? “我不是应该还在万籁之境里吗?”风易枨依旧怔怔地,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我怎么会在敝河居呢?”似是自言自语。 所以,他输了吗? 输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罢了,反正人生都如梦幻泡影,不能如愿便就不能吧。 后,他又听了遇熙的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的,他是不是还在梦中啊? “公子是第三个拿万星果出万籁之境的人,再过几个月就要去往盛京了啊。听说,你出秘境的时候,是表小姐带你出来,而你似乎昏睡过去了,一直到现在才醒的。”遇熙道。 “我昏睡过去了?”风易枨已经不记得之前在万籁之境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他是怎么昏睡过去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难道不是吗?他记得,最后一幕,应该是他摊开了双手…… 晋级了啊,赢了啊…… 那就好吧,反正莫名其妙,他也是昏迷不醒着出来的。 是了,第一是秦湛,第二是孟臾,第三是他,那么第四第五第六呢?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遇熙,那最后是哪六个人晋级了?” “秦湛、孟臾、公子你、大少爷、二小姐、沈灵希。” “那,表妹她现在还好吗?”风易枨一想到他自己都昏迷了,也不知道陆溱知她怎样了。 “表小姐啊,她现在不在风府。” 意料之外的回答,风易枨蓦地抬眸。 “仙督山那边好像出了点儿事,表小姐去仙督山了。” 仙督山? 那好像是陆溱知生活得最久的地方啊。好像,风云更也在那边,可是能出什么事情呢,会让陆溱知也回去了? “那我也要去仙督山。”不加思索,风易枨脱口而出。 …… 天选选拔大赛已落下帷幕,白下人皆知是哪六个人可以去参加天选了,大街小巷,议论纷纷。 “鸣于自照九阶,都没有晋级啊。” “可不是嘛,只是没想到啊,从前的风府小废物如今变得可厉害了,连决赛都赢了啊。” “这话还不好说啊,风府那位最后可是昏着出来的,说不定他能出来都是因为陆小姐呢。” “别开玩笑了,陆小姐,那怎么可能?陆小姐可是从小就病着啊,到现在也没见着好呢。” “谁知道呢?连风府废物都可以翻身,说不定陆小姐也很厉害呢。” “咱们现在可不能叫废物了啊,等他去了盛京,进入了四大学院,那是我们怎么也羡慕不来的。” “啧啧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要是能知道方法……” “呸,你就做梦吧。” …… 此时,街角小茶棚,两人的服装不似普通百姓,很是另类。 一少年抿了口茶,认真地听着旁边人说的话,似是很有意思的样子。 “你不是要躲我来着吗,穷酸书生。”少年对面还坐着一位黑衣少年,他有些不耐烦。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啰,粗鲁武夫。”喝茶少年才看向对面人,淡笑道。 “那你带着那个叫诎阳的家伙是什么意思,是在羞辱我吗?” “诎阳啊,哈哈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我一个朋友呗。” “哼,一个朋友?姓范的,我信你我就是傻!” “嗯,你本来就傻……” “切,我不和你计较,口舌之争,也只有你这种文绉绉的人才会在意吧。”黑衣少年讥笑道,后又吸了一口气,“说吧,让我出来干嘛?” “喝茶?” 黑衣少年眉皱。 “聊天?” 黑衣少年拳握。 “听八卦啊。”似是对黑衣少年的反应很满意,才勾嘴道,“哈哈哈,你听,这些人都在聊风兄呢,多有意思啊。以前咱们可都没有这种机会呢。” “你乐在其中?” 喝茶少年眉一挑,似是在说道:不然呢? 黑衣少年闭了闭眼,终是侧过脸去。 沉默后,他才道:“她就是执念,永远都放不下的执念啊。要不然,帝兄早就回来了啊。” “我曾经也以为那个女人会是帝兄的救星,所以我也帮助过她,可现在我却不这样认为了,她是克星。” “哦?是吗?我记得你很久之前就这么说过。”喝茶少年看着远处,不以为然。 “切,所以你就好好守着你的……嫂子吧。另外,不要让我再看到诎阳,更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不想见我啊?那你今天怎么出来了,某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是面不改色的翩翩公子,此时他的淡笑却让人感觉到嬉皮笑脸。 孟臾在口舌上,还真说不过秦湛,于是他脚狠狠地砸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地走了。 某人绝不是恼羞成怒!!!绝对!!! 仙督山林中小屋(1) 春逝夏至,仙督山却是暖得恰当。人间炎热,山暖佳明,林间小屋,隐于凡尘。纵使燥热,可五月的仙督山依旧清明,总有凉风过髻瀑,恰似愁思远过青黛。 茅草屋,檀木雕花床,桃花心木桌,端砚松烟墨,棋盘玉子落。屋外,只是岁岁安好,云天万里。 “爷爷,外祖……他是怎么了?”桌前少女端坐,垂眸忧思,“我听堂哥说……是伤重……” “若只是伤重,那还好办。”另一边光线正暗,那人的衣袖垂于桌旁。 “所以,不只是伤重?”陆溱知不禁攥紧了衣衫。或是在仙督山待久了吧,她对风云更始终是有亲情的。 “还中了毒。照沧、生南,无论是哪一种毒都足以让修行之人修为骤减,卧床不醒。更何况是两种毒同时存于体内呢?而且,这两种毒合在一起时,只是用灵力还驱不得。如今毒已暂时被压制,云更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只是?” “这毒压得了一时,却压不了一世,至多两年。” “两年……那堂哥不是去万籁之境寻药了吗?” “是,只是那药不好取。” “需要我去……” “不,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人影微动,“想要彻底解毒,需要找到三样东西。而其中一样,你是最好的人选。” “什么?”陆溱知抬首低眉。 …… 随便找了处空地,林荫下罗裙碧纱,少女看着手中的燕形令牌,只是发呆。 林间,偶有南风拂过,少女也没有太过注意。只是突然之间,光线似乎更暗了啊,她转眸,便瞥见一张熟悉的脸庞,目光微怔。 “你在这里啊。”来人说道,语气中竟有说不出的轻松。 “你……怎么在……”陆溱知眼眸微讶,红唇微张,她实在是想不出为何那人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着你在这里,没想到你就真的在了啊。”少年稍显疲倦的面容上渐有了笑意。 陆溱知握紧了手中的令牌,再紧一些,那令牌竟瞬间消失了。陆溱知仓促起身,刚撑起上半身,便见眼前的脸越来越近。 “仙督山我是第一次来,听说这里出了事情,你还好吧。”然后,她便瞥见某人担忧的眼神。 他是真的在担心她吗?本想着让他离远一些的,可话到嘴边,却不得不咽了下去。 “我没事,是外祖出事儿了。”叹气,陆溱知迎上目光,终是道出了实话。 “祖父?”少年声音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风易枨是该叫风云更一声祖父的,只是在风府里,他还有真正的亲人吗? 照理来说,风云更从前也是觉得他是个没有价值的人吧。而风易枨与风云更之间,自然是没有多少的交流,宛如陌生人。而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便只有他的母亲、遇熙和……陆溱知了…… “他怎么了?”风易枨敛眸,垂声,他仍是念着一些亲情吧。也许,他是想到了风云更待陆溱知很好很好吧。 “重伤,而且还中了毒。”却话一转,“不过,你来这里干什么?不去准备几个月后的天选吗?” “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万籁之境里呢,醒来时便已出来了。我听说你走了,所以心中难免不安。”我想你了…… 最后一句,风易枨终是没有说出口。罢了,有些东西,放在心上就好,自己记得就好,其他的该是奢望就是奢望,该是希望就是希望。 “嗯,我挺好的。”风易枨眼中的情绪,陆溱知或是看得懂又或是看不懂。可头一次,心中有了躁动之感。 正踌躇之间,便有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 “欢儿,有客人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啊?” “爷……”意识到不太对,陆溱知瞥见风易枨的表情并无异样,“燕爷爷?”才放心道。 风易枨四周看着,也没见到个人影,正疑惑间,那道声音又传了过来,似是穿林而过。 “既有客人来,那就该好好招待,将他带过来吧。” 陆溱知仓促间后退了几下,这才从地上起身,脸微烫:“走吧。” 说完,陆溱知便自顾自地走了,也不再去看后面蹲着的风易枨。她知道,他会跟上来的。 果然啊,某人跟了上来,却陷入沉思: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的吗? 快步赶上,他才问:“这里,还有别人的吗?” “是啊,他是燕爷爷,外祖的好友,来解毒的。” 林密气清,倒是很适合人隐居。风易枨打量着四周,却感觉前方脚步微顿,转头抬眸,隐约望见一间茅草屋,有树枝遮掩,为山间添色。 “你……待会儿不要乱讲话,也不要将你的剑拿出来。”陆溱知猜不透爷爷究竟在想什么,也盼着爷爷不要看出什么来才好。只是,方才好远的距离,燕有山都已经知道陆溱知那边有人来了。 门前,屏气,手抬,入室。 屋内坐着一位中年人,根本就不像是爷爷辈的人。只是那上位者的威严与气势却在无意间显露出来。 “你是欢儿的朋友吧。”那人只是看着桌上的图纸,并未看向外面。 “欢儿?”确定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风易枨疑惑道。 “欢儿没告诉你她的小名吗?” 当场没有第四人,那么欢儿就是…… 风易枨心下其实有了猜想,他侧头看着陆溱知。 “是我小名。”见状,陆溱知在旁承认道。 风易枨心一颤,然面目表情未变。 嗯,他记住了,她的名字里应该是有一个“欢”字的。 再次看向那人,风易枨不禁凝眉深思:他和陆溱知又是什么关系呢? “欢儿,你先出去吧。” 紧接着,风易枨就看到陆溱知满脸错愕。 “???” 爷爷这是想要与风易枨单独谈谈??? 谈什么?这有什么好谈的啊?她要是不在现场,谁知道风易枨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啊?只希望,他不要说出什么不得当的话来才好。 “燕爷爷?”陆溱知轻声一唤,知道燕有山是听到了的。 “我又不会把你的朋友怎么样,怎么,担心?”语气中,全都是在让陆溱知出去。 明明就不是担心,她是怕爷爷会误会,好吗? 仙督山林中小屋(2) …… 午阳,山阴,时时林风舞。 “他懂的东西倒是比你多。” 燕有山虽然是做了爷爷的人了,可看上去却完全不像。别人看他,只会觉得他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而此时的他,正紧盯着手中的图纸,似是兴趣盎然。 刚刚风易枨才出去的,也不知道爷爷到底都跟他说了些什么,陆溱知只是觉得某人亢奋得有些不正常了。 “???” 陆溱知小心地向门外张望,确定风易枨是真的不在附近后,她才规规矩矩地看向燕有山。 “怎么?还舍不得啊?”纸微皱。 头依旧没有抬,可陆溱知却在小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语气却很平淡,燕有山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是,我和他没关系。”陆溱知就知道,爷爷指定是误会了。 “没关系?那……”燕有山欲言又止。 “是,他的确是绝云剑的主人。”陆溱知抢先承认道,她知道这点肯定是瞒不住爷爷的。 “原来绝云剑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他啊……”燕有山右手突离纸背,在桌上轻敲。他随意感叹了一句,似是刚刚才知道那般。 “……”陆溱知的心就随着那敲桌的声响,跳啊跳的。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爷爷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挺好,记得对人家负责。” 然后,陆溱知就听到对面抛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 什么鬼东西??? 这是她爷爷能说得出口的话吗??? “爷爷,你说笑呢。”陆溱知蓦地抬眸,眼睛都睁得老大老大的,她勉强扯动嘴皮子,不知在说些什么。 “没啊,我先前不是就说了他比你懂得要多吗?” “我没说这个。”虽然,陆溱知并不承认这一点,却也只能暂时在心中压下了。 “那欢儿,说的是哪个?” “……”真的要让她说出来吗? “不是你带他去破月山的吗?怎么,现在不认了?”似是知道陆溱知不会答,燕有山继续问道。 “爷爷,我不是不认啊。”为什么陆溱知总感觉爷爷比较偏爱风易枨了呢?明明她才是爷爷的亲孙女啊,虽然许多年都没见了。 “欢儿,我从小就教导过你,做过的事情,要勇于担当。” “……”可是,绝云剑又不是谁去了都可以将它拔起来的啊? 要是谁去都可以,她还要那么弯弯绕绕,直到绕到风易枨身上? 绝云剑是认主的,这点谁都不能否定。 “不过,这小子也是挺厉害的,配你倒是也可以。如此,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是时候落地了。” “不是,爷爷,你想多了。”真的不是那样的,陆溱知心中委屈。 “欢儿,你要知道,你的另一半不是爷爷可以决定的。既然他已经出现了,你就要相信命运。” “就因为绝云侵晨是情侣剑吗?”陆溱知微蹙的眉间渐渐有了不认同之意,“可我觉得剑是剑,人是人,这不能混为一谈。”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分开来想的。万物都有联系,千丝万缕,割不断。”燕有山感叹道,似是有感而发。 “爷爷……” “你对他没有感觉吗?” “没……有……”陆溱知先是一愣。 感觉?什么感觉?她好像就没有对谁有过感觉?所以,什么叫做有感觉呢? 她从未想过,今后能长伴她左右的,又该是怎样的英雄。 “当真没有?”不待陆溱知回应,燕有山继续道,“那你又为何要去万恶渊,要去万籁之境呢?你本可以不去的。”燕有山每说一个字,陆溱知便就心虚一分。她生怕自己会被带动情绪。 其实,仔细想想,她和风易枨之间也没有什么啊。 陆溱知帮助风易枨,只是因为他救过她,他是她名义上的表哥。而且,帮助他拿到绝云,并让绝云开锋,这也是为了她自己可以发挥出侵晨剑的威力啊。说到底,陆溱知也是为了她自己。 “我想着多经历一些,也是好的。”想着想着,陆溱知也就不再慌了,边说边宽慰着自己。 “然后,还去送了药?” !!! 某人心一沉,暗想完了,为什么爷爷什么都知道啊? 此时的陆溱知真的是欲哭无泪啊,她的心里一边崇敬着一边崩溃着。 当然,燕有山不会说这些都是风易枨说出来的。 “其实都是一家人,也是应该的。” “不是一家人!”陆溱知急于反驳,却心乱如麻。 “是一家人,他是你表哥。” “……”好吧…… “对了,我让他在天选之前都留在这里,欢儿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说是这么说,可燕有山分明就没有一丝征询她意见的意思啊。 “为……什……么……”某人哑然失声。 “其实,他之前就服下过夙雾草,而且距离现在也差不多两个月了。或许,在万籁之境的这段时间内,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境界在上升。可我能感觉到,他马上就可以完全使用神人四阶的灵力了。”燕有山依是看着图纸,“距离天选,还有几个月,他在这边也应该可以修炼得更快一些,正好,你们也可以做个伴儿。时间一到,你与他一起前往盛京。” “……” 她能说拒绝吗? 似乎不能…… 不,是肯定不能。 然而,沉默就是同意。 燕有山终是放下了手中的图纸,右手也停止了敲击,嘴角也有了笑意。 “这破解之法,妙哉!” 图纸摊开于桌,陆溱知可以看到上面的内容,可她什么也看不懂。不知道究竟是看不懂还是图纸倒着的缘故。 “你看看,这小子比我想的还要惊喜得多。” 燕有山将图纸推至她面前,陆溱知不看也得看。 其实,她是真的看不懂,而她承认,她只是眼前的这一个东东看不懂罢了,仅此而已。 图纸上,横横竖竖,斜斜杠杠,明明看上去简单得不得了啊,而其上红墨水圈出的地方甚是显眼。 此时,陆溱知正在被另一件事情挠得心痒痒。她很想知道,爷爷和风易枨到底谈了半天的什么东西。可是,即使她问,爷爷也是肯定不会说的。 而那有红色墨迹的地方,无意中牵引着少女的心。 同酿酒枫栀承欢 时间在过去着,风云更的毒是急不得的。只是之后,陆溱知必须要去盛京取那样东西了。 本以为从万籁之境里出来,她就会去四险之地的呢。没想到,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居然会是盛京。 对于盛京,陆溱知并没有太多的情感,只是命运使然,让她要去走一遭罢了。 在仙督山,平时也就是修炼,尤其是风易枨在此住下后,日子难免会有些松弛,但这并不影响到陆溱知的修炼速度。为了去盛京,为了天选,也是为了她自己,她还要变得更强大啊。 只是,修炼之余,陆溱知总是可以看到那人的身影。 爷爷不是说留他在这里修炼的吗,怎么却在到处乱跑? 由于陆溱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修炼的,所以也没有多少时间会看到风易枨,自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她一修炼完就看到风易枨了,这究竟是太巧了还是这里太小了。 陆溱知想要绕过去,风易枨又正好往她这边走。她想要从另一边走过去呢,偏偏风易枨又从她面前路过。 如此,反复,陆溱知倒是没有上前几步,就见得风易枨兜兜转转总是往她跟前凑啊。 ??? 然后,他还不理她,反是急匆匆的样子。 所以,风易枨到底在干嘛? 本来想走的陆溱知,突然之间就对风易枨现在做的事情很好奇了。 “你在做什么?” “酿酒啊。”风易枨终于停了下来,转头道,“等酒好了,你要不要尝尝?” 酿酒?需要这么走动的吗? 陆溱知思考啊思考,也没想出个什么来。 只是说到尝酒的事情,还是不要了吧。 “酒啊……”陆溱知细眉更弯。她现在能不能说她还小,不能喝酒啊。 “放心,等这酒可以开封了,那都是两年后了呢,你绝对可以喝上好酒的。”而风易枨像是看穿某人心思似的,偏偏补了这么一句话。 两年后,陆溱知十八了啊,年龄不小了。 可如果真要喝,陆溱知倒希望那酒是浑浊不堪的,怎么失败就怎么来。 现在,她对风易枨做的东西,绝对是有阴影了。想着之前在万籁之境里,陆溱知就该知道风易枨在厨艺上的特色了。 做得好看的自然吃不得,倒不是因为难吃,就怕死于非命。而做得不好看的呢,味道倒是一绝,只是要忍受那恶心的样子,一般人就得难以下咽了吧。 不过比起前者,陆溱知更希望是后者,毕竟只要眼一闭,嘴一张,不就没事了吗。 再加之半个月前的某顿晚餐,着实把陆溱知吓得不轻。 她也不知道风易枨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不过,一个人怎么能将厨艺发挥得如此“纯熟”的呢? 越好看的便就越难吃,越难看的便就越好吃,这一点掌握得恰到好处。 是不是风易枨认为这世上不该有一道完美的菜品啊,他这才想着法地让每道菜在色香味上平衡。 一个人能把菜做好看了难,在做好看的同时还要好吃更难。可要是做得不好看但好吃的话,这是不是更难啊? 所以,上次,陆溱知才想着随口一问:“你对这倒是挺有研究的。” 然后,某人还真就答了:“研究谈不上,我大概是很有天赋吧。” “……” 真的不是下了很多工夫,特地做成这样的吗? 陆溱知笑不出来,全程苦瓜脸啊,却还听见自家爷爷在那边夸赞:“小风啊,菜做得不错。” “???” “欢儿,你多吃些。” “……” 然后陆溱知的碗里都被堆得小山一般高了。 于是,在燕有山和风易枨的注视下,陆溱知皱着眉,竟几口胡乱一吞,一顿饭便就吃完了。 平时,陆溱知都是小口小口吃,细嚼慢咽。 但那晚,她是第一次吃得如此不雅。 只是没想到,她吃完刚想松口气,便又听见爷爷来了一句。 “原来欢儿这么喜欢吃小风做的菜啊。” ??? 从那晚开始,陆溱知就决定了,在仙督山的这段日子里,她绝对要远离饭桌。 无论是对眼的折磨,还是对嘴的折磨,那都是对心的深深伤害啊。 …… “哦。”陆溱知轻轻摇摇头,努力地把那晚的事情忘掉。于是,她随便应了一声,反正还有两年,她应当是喝不到的。 “枫栀承欢酒。” 恍神之际,陆溱知便又听得五个字,再一看,眼前的少年竟嘴角含笑。那笑比夏日的风要暖,比秋日的果更甜…… “嗯?”陆溱知并没有明白风易枨在说什么。 什么??? 酒??? 似是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那大概是他现在酿的酒的名字吧。 “枫糖,栀子,我想这酒也一定很清甜。”嘴角的笑意没有散去,可少年的眉间竟多了些忧色,他似是在忧心枫栀承欢酒究竟会不会好喝。 枫是枫糖,栀是栀子,那承欢是什么? “承欢?”想到了,便也就问了。 “承欢膝下。”碎碎的星光映在少年的眸子里,泛着晶莹,闪得透亮。星光落河,水漫堤岸,于是就像碎了的玻璃片,漂至何方。 风易枨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他想得很远很远了吧。 然后,迟暮之年,品酒之时,有人能够儿女承欢膝下,那又是何等美妙的事情啊。 少年那笑分明在对陆溱知说:我想与你到老呀。 风易枨是存了心地要取这个名字的。 枫栀,风知。 承欢,枨欢。 他们的名字总是会靠在一起的,风易枨想。 “会吧。”随口一答。 那得这酒多不能入目啊,陆溱知不禁为酒的外观捏了一把汗。 既然是酿酒,那她还是不打扰了吧,反正好奇心也已满足。 不愿再逗留,抬步欲离开,然后衣角却被人拉住,陆溱知动作一顿。 “溱知表妹,有空吗,你来帮帮我吧。”风易枨突然开口,明明是白天,眸子里却是星光熠熠,而且语气中还有恳求。 ??? 陆溱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留下来,或是对那酒于心不忍吧。 林中一见跳舞树 一切照常,又是几月,天气愈热。 酿酒埋坛之后,陆溱知就很少见到风易枨了,她也不知道人是去了哪里。不过那样也挺好的,至少不用为吃饭而担惊受怕了吧。 偶有一天,蓝光浮世,陆溱知正从屋内走出,心中异感。 “不错。”耳旁有声,正是燕有山。 “爷爷?”陆溱知侧头,疑惑道。 “算上日子,天选也快了吧。” “是。” “叫上他,你们一起去。” “……” 也不知道那蓝光发出的地方究竟是怎么了?陆溱知望着满堂绿,远处蓝碧相接。 不迟疑,她朝着心中认定的方向而去。浮光掠色,丛林穿梭。 那地方看着近,可想要去时,却不是一般的远。过了好一会儿,陆溱知才到达了那个地方。 说来也怪,陆溱知在仙督山待的时间很长,却似乎从未去过那里。 一样寻常的树与木,可总有一种陌生感扑面而来。 陆溱知不禁看向旁边的某棵树,看得入迷了。彼树叶为枝,枝为叶,枝叶不分。许是看久了,那树也不再规矩,竟跳起了舞来。绿叶成枝,而枝随着舞动而掉落,入地不见。 四面顿时风雨交加,景物都变得灰蒙蒙的。可陆溱知在仙督山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这是树变了异还是成了精啊? 陆溱知在风雨之中,站都站不稳,差点飘了起来。隐隐约约之中,她能够看到那棵怪异的树,只是凝成的剑即使刺破了那棵树,可风愈烈雨愈猛,情况反而更加糟糕了。 无法挣脱,也无法离开,陆溱知寸步难行。她只是依靠着自身,才在里面站定不动。 她该怎么出去? 明明陆溱知已经感受到了这世界的压迫,而外面的世界却是一片晴朗。 她不太懂爷爷让她来这个地方的意思。而这奇怪的风雨,到底是爷爷安排的,还是…… 右手快速一翻,一道图案瞬间放大在空中。左手随之,又一道图案在陆溱知上方渐渐变大。 右手翻回,又一道,左手一掀,半边天地。 当陆溱知四周上上下下都布满了一个又一个框框的时候,所有框框中的图案竟重合。风雨被圈起,包围,再消散。 天地也仅是清明了片刻,又渐浑浊。陆溱知却在原地淡定自若,她向着某个方位的远处施展灵力,仅是一刹那,那边就现出人影。 少年来到陆溱知面前,的确好久未见,给她的感觉倒是不同了,陆溱知一时都没分辨出来。 “还是被发现了啊。”见自己的小招式被破解,风易枨微叹。 不过他也是挺高兴的,高兴他可以看到她,本以为还要再过一些时候的呢。 “这样好玩吗?”看到熟悉的面庞,不出意料,陆溱知自然是认得的。 风易枨啊,他的确是强了不少,只是他刚刚那招,自己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呢。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破解的啊,反正刚刚那个小阵法也只能困住人而已。”风易枨笑笑,笑得由心。 “所以呢?想用它困住你以后的对手啊?”陆溱知说得没什么情绪,平平淡淡。 “以树为阵法的开启点吗?可以后你又不会到处都可以放那么一棵树,这很不现实。”陆溱知又似是认真思考过了,才提出自己的看法。 “啊?我不就是以地为阵,布了一个风雨阵法吗?” “你的阵法中没有树吗?”陆溱知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没有啊,可要是周边有树,是会好一些。” 那之前会跳舞的树是怎么一回事儿?所以,这里还是有古怪的。 “小心点。”陆溱知刚提醒,就又见那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比起之前,那棵树竟从土地里拔根而起,立于大地,高度也高上了一倍。 所谓的“叶为枝、枝为叶”,也就是以叶为枝,长长的树叶直接连于树干,并生出了一小截又一小截的树枝。 “嘻嘻嘻~”当着陆溱知和风易枨的面,那棵树生出了自己的脸,五官就像是用黑墨水画上去的,并不是多么突出易见。 “这是什么?” “不知道。” 紧接着,那种压迫感又来了。压着压着,陆溱知有些压不住自身的灵力了,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身体里冲出来似的。 她能听见,那树对她的不屑:“我最怕的就是弱者了,可你越强,就越无法除去我。” 不由分说,陆溱知举剑,斩! 那树被光淹没,瞬间消失,没有再留下什么话。 明明只是一斩,陆溱知却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直直依剑跪地。 风易枨见状,忙去搀扶,虽然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陆溱知情况不太好。 “你没事吧。” 单膝跪地,扶剑而下,陆溱知顺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感觉到累,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没……没事。”眉皱得厉害,陆溱知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好多了,不再多想,起身。 “对了,天选就快要开始了呢。”恍然之间,陆溱知想起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嗯……”风易枨只是“嗯”了一声,便没了其他反应。 陆溱知微侧,看到少年出神。 此时扶着陆溱知的风易枨,目光正聚集在一处。他看着陆溱知手中的那把剑,隐隐的熟悉感,似是以前见过一般。 “你这剑倒是好看。”风易枨突然道,“一定不是灵力变化出来的吧。” 剑? 陆溱知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她无意中拿出了侵晨剑,而现在剑却被风易枨看到了。 陆溱知记得之前风易枨问过她侵晨剑,只是她答她也不知道侵晨剑在哪里。 当时,陆溱知不想让风易枨多想,也不想让她自己多想。现在,她依是不想。 “是灵力变化出来的。”陆溱知道,只是声音下有些颤抖。 但她的掩饰一向很好的,希望风易枨不要听出来才好。 “……” 陆溱知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就这样让两个人之间硬生生地有了另一层关系。其实,顺其自然也挺好的,至少他们算是……朋友吧。 乘风万里赴盛京(1) 天微亮,光朦胧。 早在前一天,陆溱知和风易枨就已经收拾完毕。而今,他们即将离开仙督山。 由于他们各有容纳东西的器物,所以外表看上去并无什么沉重的包裹。 风易枨的是玉佩,垂于腰间,名曰随佩,寓意“随身之佩”。而陆溱知的是怀古,玉泽圆扣,取名为淮若,寓意“虚怀若谷”。 今日,他们要用乘风万里去到盛京。从仙督山到盛京,就算是御剑飞行也得半个月,可要是用乘风万里的话,一天之内便可到达。 所谓乘风万里,无形无状,犹如湖水,却可轻易乘风、达万里之远。人站在上面,就好像是轻踩在水面上一样。它时而是方形,时而是圆形,时而又是花朵形状。 …… 云在飘,风在吹,此时他们已经在乘风万里之上了。风易枨瞧着眼前让人心动的脸庞,不禁出神,他其实仍然还在震惊之中,耳旁回响着的是昨日的话。 “溱知表妹也要去盛京吗?”风易枨问。 “是啊,她和你一起去参加天选呢。”燕爷爷答。 当时,陆溱知也没有否认,那便就是真的了。 风易枨虽不清楚为何陆溱知也可以去参加天选,但能和她一起,真的很好啊。 “溱知表妹,你怎么也想着去天选了啊?”没有人说话很是尴尬,风易枨率先开口。 “那你呢?”陆溱知看着远方,不答。 “我,自然是不得不去啊。” 风易枨一开始或是因为自己庶子的身份吧,这才想着要变强。既然无法决定出生,那他就自己决定他的未来吧。而此次去天选,就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只要风易枨通过考验,他就算得上是日沉阁的弟子了。风易枨相信,日沉阁是一个好的归处,他可以在那里完成他所想的。 “那我也是。”陆溱知颔首,“顺便,见识见识更厉害的人吧。” 同样的,陆溱知也想要变强。先不提父母之事,她从小就长于揽木之洲,可人总有欲望,于是她身体里流淌着的神族血啊,便成了无数人的目标。众矢之的,不过如此。那时小小的她,还不是那些人的对手。而来到神州大陆,既是逃避,亦是图个安宁。而且,她对于神州大陆,似乎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又或者,在将来的某一天,陆溱知可以手刃仇人吧。 “哦……”风易枨点头,他使劲想着下一个话题,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接下来,说什么好呢? “那……”风易枨迟疑开口,“溱知表妹小时候都有哪些有意思的回忆啊?”听似漫不经心。 突然问出这么一句,风易枨莫名地心虚啊。他是知道的,陆溱知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了。如此一问,怎么说也带着试探之意吧。 “有意思的事情啊……”陆溱知垂眸,似是在认真地思考,稍停顿了一会儿。 于是,风易枨满脸期待地盯着某人的嘴唇看,好像要抢先通过唇瓣来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 随着一声“没有”,风易枨心一沉,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风易枨还是感觉到心很疼。 她的记忆里,终究是没有他的。 “你小时候难道没有什么难忘的事情吗?” 既然没有他,那她的记忆里会有谁呢? 风易枨很想知道,想知道关于陆溱知的一切事情。 “没有啊。”少女轻轻的话语卷去风易枨心中的沉闷。 小时候,陆溱知能干嘛啊,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那时候的陆溱知,只觉得修炼枯燥无味,却又不得不为。如今她虽不再这么想,但生活的本质的确让人心累。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呢?” “那你有吗?” …… 砰!!!心蓦地加快跳动!!! 有!当然有啊! 风易枨的心在叫嚣着,但他却忍住了。他知道他不能说的,说了陆溱知该会笑他的吧。 关于陆溱知的一切,于风易枨而言,都是难忘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一下子就记到现在啊。 反正小时候也是陆溱知帮了风易枨,又不是英雄救美,他说了又能如何啊? 报恩吗? 攥拳,咬牙,吸气。 可如今,他依旧没有陆溱知强大,而连保护她也成了旧梦。 而将来,他定要站在最高处,俯瞰人间好风景,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你也没有吗?”风易枨一直都没有回答,许是等急了,陆溱知才问。 “有吧。”手松,眉舒,吐气,“时间太久,我忘了。”风易枨道。 “既是难忘,又怎会忘了呢?”陆溱知不解。难忘与忘了,岂不是自相矛盾的吗? “就是因为太难忘了,难忘到只记得那些事情的难忘,却忘了是些什么事情了。”风易枨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风浪。 可一旦真的难忘了,那些事情入了他的心,又怎会真的忘了呢? “这样啊,或许我也忘了某些不能忘的东西吧。” 要不然,陆溱知现在怎么会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呢。她活了那么久,自去了风府去了仙督山,生活就是那样,平淡如水,即使从中取一瓢,也不知冷暖苦甘。 沉默后,陆溱知似是想起了什么。 “等到了盛京,你想过要去哪所学院了吗?”她问。 “学院?”风易枨反问。 “是啊,能有资格参加天选的人,自是人中佼佼者,也自然有进入四大学院的资格了。只要你可以通过入学考核,便可以成为学院里的学员。而有些人之所以想要从选拔赛中脱颖而出,并不是因为他们想要去天选,而是想要进入四大学院罢了。”风乱了陆溱知的发,擦过似水芳心,“你没有想过吗?” “我只是为了天选,没想过什么学院不学院的。”风易枨摇头。 “盛京四大学院,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进去的地方,自然是对修行有好处的。我觉得,你应该去。” “那你去吗?” “去吧。”毕竟多一些经历,也不会有坏处的。 “那你去哪所?” “洞天学府啊。” 乘风万里赴盛京(2) “洞天学府,四大学院之首。虽不曾去过,但盛名在外。” “嗯,可我们不是去参加天选的吗?哪里还有时间去学院学习呢?” 在学院里自然是要学习的,而每所学院自然有每所学院的规章制度,不容违反。而天选时间之长,怕是没有办法再去某所学院学习了。风易枨这样想。 “可这二者并不冲突啊,这不还有四大学院里的许多人去参加天选嘛。”陆溱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不冲突?”风易枨转头去看少女,脸上的疑惑愈浓。 怎么会不冲突呢?分身吗? 难不成人人离魄离体??? “学院里参加天选的人肯定会很多的,所以在天选的那段时间内,学院都不会限制学员的自由。因此,很多人一去到盛京便就先去进行学院考核。毕竟有了名头在身,怎么也会在盛京有地位些啊。”陆溱知突地一顿,看向风易枨,“所以,你去吗?” 两人竟对视了,清澈的光映着天色,眼中皆是彼此的模样。 “我……”那样美丽的眼神,看得风易枨心池春水荡漾。 如果是对自己的修炼有帮助的话,谁又不想去啊。只是,一旦入了学院,就会有老师。而风易枨的师父,只能有一位,便就是日沉阁的老阁主。 所以,他正在纠结着。而且,若是陆溱知去了学院的话,那风易枨岂不是以后都不能见到她了啊? 天,风易枨本来以为是他自己一个人去盛京的,可后来他又知道了陆溱知也要同他一道去。这样的心情,已经是起起伏伏的了。而马上,他们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却不能见面了吗? 煎熬啊,折磨啊…… 可再多的煎熬与折磨,风易枨他不都是已经过来了吗?难不成是因为最近常相见,反而不比从前,他现在已经盼着和她天天见、时时见了吗? 其实,关于洞天学府,陆溱知也只是随口一提,她本来就没想着要去盛京的。只是现在既然都要去了,而且也早闻洞天之名,她便想着要去看看了。 比起四大学院,陆溱知更想出去走走。世界之险,总有一天她会遇到,而生死瞬间,才能让人真正成长。 只是天选一般要持续半年时间,这半年,她也该找个地方去沉淀。洞天学府便就是陆溱知这半年的选择。 “我就是随便说说,只是觉得难得有个机会在面前,不如把握住了。”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冲着四大学院去的呢,所以才会问问你去哪所学院。” “你若是心有顾虑,不如跟着你原本想着的路走。” “……” 许久的深思,终是沉默,连天空的风也变得极慢。然后,沉默被另一话题翻篇。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燕爷爷究竟是什么境界的高手啊?我总感觉他比……祖……父……还要强呢。” “他啊,等我达到他那个高度了,再来告诉你吧。” “有多高?”风易枨很好奇。 “反正没有我们现在飞得高。”陆溱知半开玩笑。 不过,这倒也是事实,燕有山现在只凭借自身,是飞不了这么高的。 “那,溱知表妹来参加天选是为了第一名吗?” “自然不是。” “其实,我也不是。”风易枨笑笑,半打趣儿,“看来,第一名是不会在我们之间了啊。” 风易枨说得好像他们想拿第一,就能拿第一似的。 “我们?看来你很有信心啊。”不自觉,某人语气就轻松起来。这让风易枨依有当年之错觉。 “还好。”风易枨心想:我的信心都源自于你。 …… 远处的天更蓝了,蓝得让人心生向往。突见云层,翔鹰展翅,灵花妙果,龙凤呈祥。 从空中往大地而看,宫楼叠嶂,金光漫天。然有高楼冲破云层,屹立黄土,巍峨不倒。城中有河,四处皆通,从高空看,宛如树的枝枝叉叉。蜿蜒山脉,连绵起伏,环绕盛京,翠龙眠伏。比起白下,盛京不知辉煌了多少倍。 …… 盛京!到了! 陆溱知选择在城郊落地,并将乘风万里收入淮若之中。 若是在城内,定是会被人看到,指不定会引人注目。 穿过山,由城门而入,展现在二人面前的街道,要比白下宽了两倍之多。街道上总有不少的人,来来往往。对于刚来这里的人来说,寻个落脚处自然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陆溱知和风易枨到达盛京的时候,正是夕阳之时。他们还不想在盛京的第一天,就要露宿街头了啊。 寻找住处时,他们路过某处宏伟的建筑,便看到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人围着一位少年。离得太远,陆溱知看不清那少年的容貌,便听得他们之间的对话。 “呦~哪里来的叫花子啊?”不知是一群人中的谁说话了。 “我是来参加考核的。”这应当是那少年的声音。 “就你?啧啧啧,自照一阶啊。你晋级天选了吗,就敢来睢园接受考核啊。”人群中有人在大笑。 “小弟弟,回家吃奶去吧。哈哈哈,咱们可不收小孩子啊,而且还是个乞讨的小孩子。”话落,笑声更大。 “我有参加天选资格的,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考核。”那少年语气中微有怒气,他手中拿出了一块牌子。 “呦呦呦,还真有啊。不过,你该不会是偷来的吧。我就不相信,就你这实力也可以晋级啊。”那牌子似乎是晋级天选的证明,然而没有人重视与相信。 不相信便就不相信了,可当那少年拿出证明的时候,又何必空口污蔑他呢? 那少年似乎是真的怒了,陆溱知看到他在跺脚。 “你们这群人!你们再不让我进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别看我是自照一阶的境界,我告诉你们,我可厉害了。我跟你们讲,我最起码有……自照八……九……十阶,不,化清一阶的实力。”那少年一边说,一边扳手指头,“不信咱们比比看啊。” 最后还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出来的。 “比就比啊,小叫花子,你想怎么来。不过,你要是被我们打死了,魂魄可别怨啊。” “……” 前头微光如少年(1) “那你们先散开,离我远一些。你们现在离我这么近,我怎么施展招式啊?”那少年被一群人围得太紧了,他根本出不去。 “行啊,各位同窗,今日可是这小叫花子先行挑衅,我等只是尊重其愿。”人群中一人先发声,其余人均应好。 那群人虽勉强散开了,但依旧围着中间的那位少年。 看来他们也是怕那少年趁机逃跑啊,如今将他彻底围死在里面了,果然是明智的。 于是,那位少年的眼珠子就转啊转啊,他突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咳,你们谁先上啊,还是说要一起上,我都没问题的。” “小叫花子,口气很大啊,就让我一招把你打趴下吧。”站出来的那人高高瘦瘦,像根竹竿子似的,可脸上尽是不屑与轻蔑。 好像与小叫花子多纠缠一秒,于他而言都是在浪费时间似的,嫌弃得不得了。 “等等。”那少年连忙摆手,“我觉得你们都……都太弱了,要不然你们一起上吧。” “区区自照一阶,还想让我们同时出手,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过,你应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没有!绝对没有!”那少年用衣袖擦了擦脸,眼睛微眯,“你来啊!”脸上却是气鼓鼓的。 那少年双手握拳,做出了战斗的姿势:“你们就一个人上啊,只怕我一个眨眼,他……他就倒下了。你们别后悔啊,别后悔啊……” 没有人在意少年的话,因为在他们的眼中,那少年就是一个灵力低微之人,而对付他就堪是俯视蝼蚁。 只是他们好些时候都没有找到乐趣了,如今有个小叫花子送上门来,他们怎能不欺负欺负一番呢? 达官显贵,他们欺负不得,平民百姓,可没人会管啊。 站出来的高高瘦瘦的那人双手在胸前挥舞,酝酿大招,灵力直逼那少年而去。 那少年见状,竟胡乱耍着拳头,眼见着攻击越来越近,却也不施展出自己的灵力。 意料之中的跌地,那少年开始哀嚎,可怜兮兮地揉着被摔疼的屁股。 “我的个娘啊,不就是随便比比吗,你这是在……”他突然噎住,转而从口中蹦出了“杀生”二字。 “对,就是在杀生。我要告诉你们院长,他的学员罔顾生灵。” “生灵?你也配?你很快就会是死物了吧。”四周的人都在放声大笑。 “不是说自己很厉害的吗?竟然连一招都接不住啊,哈哈哈。”那高高瘦瘦的人转向身旁一人,戏谑道,“裴兄,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玩啊。” “能玩就好,咱们都好久没有放松了啊。”那位被叫做“裴兄”的学员只是耸耸肩,“在月初歇闭关准备天选之前,咱们别提多憋屈了。” “呸!这盛京还能是他月初歇的不成,有事没事都要摆我们一道。” “等他出来了,我定要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 “……” 旁边的人附和道,大概就是趁着月初歇不在,才敢多说几句吧。 四大学院中,青年才俊,当属月初歇最杰出。而有些人总想着欺负弱小,因而月初歇才会给那些人一些教训。 此时,围着少年的人正好稍松懈,那少年还在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时机逃跑呢。反正他刚刚已在这里布下阵法,而催动灵力之人就会被阵法所影响到,暂时不能使用灵力了。所以,从刚刚攻击他的那个人那边,他便可“突出重围”。只是,很可惜,他没有让那些人一起攻击他。要不然,现在他们哪个人都无法使用灵力了。 不过好歹也算是“干掉”了一个,那少年正沾沾自喜,暗自得意。如此看来,自己果然还是很厉害的啊,看这些人啊,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布下了阵法。 心情正好,拍拍衣服,站起身来,那少年笑眯眯的,正想着怎么要去靠近那个高高瘦瘦的人呢。 他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那群人怎么又盯着他看了啊?这种被当做猎物被盯上的感觉,真的不好,他背后都变得凉飕飕的呢。 猛然,那少年听到有人喊了一句。 “对,正好拿这小叫花子练练我们的招式!反正他死了也没人找我们的麻烦!”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群人又将目光放到了中间少年的身上。 反正他死了???也没人找我们的麻烦!!! 卧槽,这话什么意思啊,他这不会是要死了吧! “你们要杀我?这里可是睢园的大门口!”那少年睁大了双眼,嘴唇颤抖。 这是要弄死他的节奏吗? 这里可是盛京啊,怎能随意杀人。 那少年只觉得周围人尽是豺狼,目光凶残地盯着他这一块肥肉! 肉是挺香的啊,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突然想起了他娘做的饭菜,他还没有吃够呢。 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他还没有活够呢,他的伟大理想也还没有实现呢。 本想着进入睢园能更好地学习阵法,却不想自己还没进门,他却要送命了吗? 这些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想着想着,那少年咬唇,眼中竟有了泪意。 “那又如何?反正看你这样子,也是哪个小村落里出来的吧。小叫花子,盛京水深,你不如死在浅水之中啊。就算你死了,也不会有人管的。”人群中的一人道。 “哈哈哈,这是从哪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以为在盛京,就不能随便杀人了?” “真是看得起自己啊,就算是月初歇,我们都敢弄他,更何况是你呢?” “……” 而目睹全过程的陆溱知和风易枨停在一旁。本是前方动静太大,他们便就顺耳听一听。 一听到对话,陆溱知便知是学院里的人仗着身份在欺负人了。毕竟从小地方出来的人啊,总会容易被欺负的。 小时候,曾经在揽木之洲,陆溱知就见过这样的场景。 强者欺弱,本就是这世界无法改变的现象。无论是实力上的强还是地位上的高,那都是属于强的一部分。 只是,眼前的少年都已经亮出了自己的牌子了,就算仍有疑虑,对方也不该如此轻视人命。 本想着悄悄帮上一把,陆溱知正弹指时,却看到那少年手指微动,他竟以自己为中心布下阵法。 陆溱知虽不精通阵法,但她境界高啊,自然能够看得出来。 而风易枨对阵法有所研究,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两人相视一眼,他们打算先不出手。若是那位少年他有了自己的打算,而他们破坏掉了似乎也不太好吧。 顺便,他们也想看看那少年究竟想要干什么。而且若是那少年应付不了那群人的话,他们也好帮助他。 不过,直到现在,陆溱知也没看出来那阵法的作用,而且那少年似乎逃不掉了啊。 陆溱知用手托着下巴:“你猜,那少年会不会真的被那群人给弄死啊?” “不会,我看他倒挺机灵,知道扮猪吃虎。”紧接着,风易枨话锋一转,“可惜他本来就是猪,根本不用扮。” “……” “所以,他和你不一样。”风易枨笑笑。 “……”陆溱知总感觉某人意有所指,“所以,你是说我扮猪吃虎?” “放心,无论他再怎么机灵,我也只对你动心。” “???” 这话说得,好像没有她陆溱知,风易枨就会对那少年动心似的。 不对,他对他动心!!! 呸!他对她动心??? 果然啊,人都是本性难移的!!! 陆溱知瞪了他一眼。 又来撩拨她??? 明明是生气,可在风易枨眼中,陆溱知却是恼羞成怒。 想罢,风易枨还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嗯,果然,他家溱知是最可爱的。 “咳咳咳,世人皆知,陆小姐自小身体病弱,不能修炼。如今来到盛京,自然是你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啰。” “那世人皆知,风三少爷一直停留在知命境界,想必选拔赛的确切消息还未传到盛京。我想,还是你比我更适合扮猪吃虎啊。” 风易枨不恼,只是抿嘴轻笑。 “你笑什么?” “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一点儿都没变。” “……” “很好。”风易枨认真道。 虽没了笑声,可某人嘴角上扬的弧度依旧还在。 风易枨觉得,小时候的那个陆溱知又回来了。她并不是没有感情,为人冷漠,只是她没个熟悉的人罢了。 陆溱知正想着怼他一句话呢,却听得前方有人吼了一声。 “啊啊啊,有人杀人了啊,救命啊。” 自己布的阵,怎么着也不能中啊。不能用灵力,等那些人都使用一次灵力,那他就成功了啊。 那少年一边躲,一边四处乱瞟,正想着从哪边逃走比较好,却无意间对上不远处某人的眼眸。 那人似笑非笑,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那少年不禁后背发凉,总有一种自己被看透的感觉。可那双眼眸太过干净,太过纯粹,这又让那少年害怕不起来。 “啊!” 要死,刚刚沉浸在某人的眼睛里,现在他就要沉浸在人群的暴打中了吗? 眼花,而世界缭乱。 突然,那少年听到有人怒骂了一句:“艹,老子怎么不能运用灵力了啊?” 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 “我也是,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不会永远都这样了吧,不可以啊,我不想被人踩在脚底下。” “一定是这叫花子,定是他用了什么邪术,是他将我们的灵力都抽走了。” “……” 那少年感受着人群的踢打,由于那些人都没了灵力,而他还有灵力啊,他正想着反击,只是被踢得也是真的疼啊。 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老子才不要变成像风举言那样的废物呢!” !!! 出言不逊,而且骂的还是某人的名。 况且,那人现在还在现场…… 风易枨突然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不,被触犯到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他上前就把那些人一一揍了个遍。 没了疼痛,那少年才将双手慢慢从脸上移开。黑溜溜的眼珠子转着,他打量着四周,便又看到了刚刚与他对视的那个人。 妈的,就是这个人的眼睛,害得他分了心,才被打得这么惨的。要不然,他早就逃出去了,那少年这么想。 他呆呆地躺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见得那人的嘴张张合合。 “小兄弟,你本色出演,不行啊。” “……” 风易枨自然是不会说出,本色出演就是说他猪扮猪……的事情的。 “都没事了,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啊?”风易枨背着手。 “啊?”那少年略紧张,在确认那群人走了之后,才坐起来,“哦,对,他们一定是因为知道我很厉害了,这才被吓走的。”他频频点头,无比确信。 “哎?这位兄弟,你在这里干什么啊,你也是来考睢园的吗?我刚刚看你就站在那边了。”那少年只是自顾自说,“睢园好啊,只是里面的学员不怎么好,你要是也来考,那我们以后可能还会在一起学习呢。” “嗯,你叫什么呀?我叫商莫明,字前光。我娘喊我阿前,你要是这么喊我也成啊。” 风易枨没应。 发觉到自身现在情况不太好的某人微咳。 “咳咳咳,修行之人,难免狼狈,算不了什么的。我们一起进去啊,再晚一会儿,考核估计得等到明天了啊。”那位叫商前光的少年直去拉风易枨的手,却发现拉不动。 “???”商前光转头,眨眨眼。 “我……路过……”风易枨从口中慢慢吐出这三个字。 “……”商前光手变僵硬。 某人心想,路过你还停这儿老半天,敢情是来看他笑话的啊? 亏他还以为这个是好人呢,因为那双眼睛啊,商前光怎么也恨不起来,怎么也不觉得是坏人。 方才,陆溱知还未有反应,风易枨就已经像箭一般射了出去,风中弦动。 等到风易枨将那些人打怕到溜了的时候,陆溱知才走上前来。这时,她才看清楚那少年的面容。她的耳畔飘散着那少年的声音,心都软了下来。 此时,商前光心中有些失落,低下了头:“那……” 风易枨静待下文,想着这也该放开他了吧,却不料衣袖似乎被拉得更用力了。 ??? 见得少年抬头,眼中含星。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 前头微光如少年(2)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 怎么和风易枨想得不一样,他都说他是路过了,这时候商前光不应该要放开他的衣袖,然后进去考核吗? 怎么突然问起他的名字来了? 风易枨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得面前人又开口了。 “我们交个朋友吧。若是以后要我照拂你,也是很方便的啊。” ??? 是不是有哪里听着不太对的地方啊? 谁照拂他??? 额,某人自己都难保全自己…… “你照拂我?”风易枨皱着的眉一挑。 “对啊,你可别小看我啊。我跟你讲,我对阵法的研究可深了。在我们村子里,我可是第一。” 商前光一手拉着风易枨的衣袖,死都不撒手,另一手拍拍胸脯,语气中都是说不出的骄傲。 在说到“第一”的时候,商前光眼睛里都迸着光,还伸出一根食指凑到风易枨的眼前。那食指笔直笔直的,细长而又泛着光泽。 “你们村子里有多少人啊?”这第一的水分可大着呢……风易枨暗想。 “多少人啊,嗯,我算算。”于是,风易枨的衣袖终于得以放开,“村西张爷爷一家有六口人,茶水铺李奶奶一家有八口人,村南徐先生一家有五口人,还有……” 商前光就站在那边算啊算,似乎真的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细数了出来,顺便还借了风易枨的手指。 “五十一人了。”他扳直风易枨的小拇指,又扳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一百零一人。” “一百一十二人,嗯,兄弟,你还有没有多余的手指啊?” “……” 然后,风易枨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商前光。其实,他早就想打断某人了,只是看他正在兴头上,嗯,忍忍就好。 只是,商前光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呢? 正常人能有十一根手指头??? “我想你也没有。”商前光微叹气,“罢了,你先帮我在脑子里记着吧。兄弟,我相信你。”说罢,他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风易枨他,能拒绝吗? 这一幕看在陆溱知眼里,倒是蛮可爱的。 明媚的笑意,不需遮掩,就那么展现人前。风易枨正好侧头,因为正前方不忍直视,他忽地对上少女浅笑着的脸庞,于是便直直愣在了原地。 …… “兄弟,几个百了?” 几个? 风易枨回神,这他还真不知道。 他大概记得是…… “三个。”脱口而出。 “那就是一共三百五十五人……”商前光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啊,不对,还有我和我娘呢,应该是三百五十七人才对。” 总算是算对了,商前光笑眯眯地看着风易枨,就像是好孩子那般,等待着夸赞。 “……” 没声音? “嗯?”商前光微出声,心中疑惑。 “嗯,人……挺多,你也……挺厉害。” 得到了认可,商前光就更加开心了,语气都欢快了不少。 “是吧,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而且我娘也觉得我厉害啊。在我们村子里啊,个个都夸我厉害呢,你说我是不是人见人爱啊?” “……” “不过,你还没说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呢?你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啊?”商前光小表情委屈巴巴的,像极了弟弟被哥哥欺负的模样。 眼前的少年在阵法施展上的确与常人不同,但这却不能否认他实力微弱的事实,因而在阵法的布置上也不完善。 一个三百多人的村落,却也能有天选的名额,多半是偏远地区吧。 他能来盛京已是不易,风易枨也没必要去打击他。大概就是合眼缘吧,交个朋友也好,只是那照拂他的话,还是算了吧。 风易枨正欲张口,告诉商前光他的名字。 “咦?这位姐姐好好看啊。” “???”偏头,风易枨才看到陆溱知。 !!! 卧槽,眼前这厮该不会看上陆溱知了吧!!! 要死,自家房子塌了,风易枨突然不想告诉商前光他的名字了。 其实啊,比起朋友什么的,还是以后的妻子比较重要。 本来陆溱知就已经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事了,这就意味着陆溱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所以他也无需再提起。 如今有幸能相逢同行,风易枨自然是要把握住机会的。 他认定的人,不会放弃。 他认定的路,一定坚持,走得下去。 他与她,其实在本质上也就相当于是几个月前才认识的吧。这样也挺好,至少之前谁也没有住进到她的心里过。 而现在,突然有人要盯着他看上很久的肉了,风易枨能不急吗? 那块闻着就香的肉啊,他还没吃下肚呢? 不对,肉是他的,其他人谁都不能碰!!! 风易枨一脸戒备,生怕城门失火,他的人就从城里跑了。 “她不好看的!” ??? 陆溱知见别人已经看到她了,也想着上前打个招呼呢,就听得某人的话语,又紧张又快速。 什么鬼??? 她不好看吗??? “啊?我觉得好看啊,比我之前看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唉。”商前光道。 “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看!”当然,类似于这样的话陆溱知她是说不出来的。 于是她选择了忽略,微微一笑:“嗯。”点头,“商公子。” 于是,风易枨就咬着牙挤出了笑。 “哦,我知道了,姐姐是和你一起的吧。”商前光隐隐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着他。而且,他也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挺有夫妻相的啊…… 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风易枨心中大大的问号。 “兄弟,你的妻子啊?” “!!!”是呀是呀,某人差点就想这么回答了。 “???”陆溱知则像是见了鬼一样,脸上的笑都没了。 不过,怎么两个人的反应是相反的啊,商前光心中忖度。 或许,他们还没有成亲?心中有了想法,商前光继续问道:“不是啊,那未婚妻?” 未婚妻? 嗯,这个称呼也不错,即便陆溱知不是他的未婚妻,风易枨对商前光的好感度也不禁蹭蹭蹭往上涨。 不错,有眼光,有眼力。风易枨心情放晴,直接在心里哼出小曲儿。 “我叫风举言,字易枨。” 风易枨拍了拍商前光的肩膀,从这一刻起,或许他们就真的是朋友了吧。 “原来是易枨兄弟啊。” 商前光又拉住了风易枨的衣袖,脸上尽是激动之色。 …… “嗯,他是我三表哥。”陆溱知心慌得厉害,生怕真的被误会了,便补了一句。 “……”风易枨动作顿了顿。 “!!!”商前光心中尴尬。 “你不是说要进去考核的吗?晚了应该就来不及了吧。”风易枨摸头,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其实,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就算是明天考核也是值得的啊。”商前光僵硬转身,面朝门口,“不过,现在似乎还来得及,我……我进去了。” 商前光正要走进去,却愣在当场。 “刚刚是谁打了我的弟弟,还让他灵力尽失,给我出来!”有人正急冲冲地往门外赶去,后面跟着的正是刚刚那群人中被叫做“裴兄”的那位。 此时距离那群人溜走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可睢园大门口仍然还站着三个人。来人远远就看到了他们,心中气愤,大吼道。 来人气场十分强大,这让商前光忍不住地想要退后。 完了!定是恶人先告状了,商前光心中悲啊。 “大哥,是他们,就是他们!他们是一伙儿的,你可要替我做主啊。”那姓裴的眼尖得很,一看到风易枨和商前光就大喊。 “哦?就是这三个人?” “对!不是,是两个人……”猛然看到陆溱知,那姓裴的心都酥得痒痒,“那个好看的小娘子倒是没有打我啊。” “大哥,咱们快把那两个打我的人给收拾了吧,顺便把……”紧接着,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眼中尽是不善与欲望的目光。 只是话还未说完,他就被大哥打了脑袋,疼。 “啊!”惨叫出声。 “这里是学院,裴琰文,收起你的肮脏心思。既然是那两个男的伤了你,我定是要为你讨回公道的!” 原来,先前被叫做“裴兄”的学员正是裴琰文,而他的大哥裴寄是睢园的二师兄。 “可是你们欺负了我弟弟?”裴寄往大门口一站,那手中的霸王枪便立在地面上,顿时气流向周遭弥漫。 霸王枪,精钢黄金混铸,金光闪闪,且有正常一个人的重量。 “欺负?谈不上欺负,只是你弟弟先欺负……阿前的,甚至还想要了他的命,难道我们不该出手保护自己吗?”风易枨反驳道。他见过护短的人,也知道眼前人不会善罢甘休。 “大哥!他胡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了,他们都让我灵力尽失了,我可不想成为废人啊!” 裴琰文是什么样的人,裴寄自然是懂的。估计正如方才少年所说,是裴琰文先动的手,可一听到“废人”两个字,他的火气就蹭蹭蹭地往上冒,甭管谁对谁错了。 废人! 对,他不能够让自己的弟弟成为废人! 一个没有灵力的人,是无法在神州大陆上生存下去的。无论他弟弟究竟有没有先动手,可对方终究是伤了他的,那么那人就该有错。 裴寄直接从门口阶梯而下,霸王枪已指向了风易枨。气流快速冲向前方,风易枨暗暗抵挡着。 “你们,谁想第一个上来试试我霸王枪厉害的!” “你这是欺人太甚,竟然在睢园大门口打人,果然亲兄弟都一个样!” “欺人太甚?我看你们才欺人太甚,无缘无故伤我弟弟。” “真是好一个无缘无故,明明就是你弟弟的错。” “哼,你们都上睢园来了,还敢说是我弟弟的错。若不是为了欺他,你们又何必在这里?” 裴寄的声音又高了一度,他正在气头上,无论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后面的裴琰文正暗自得意着。看,只要有他大哥在,欺负过他的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只是,他们之中的那小娘子着实是人间绝色,他在这盛京,还真挑不出一个比得上她的呢。 等大哥将他们狠狠打了,他也要将那小娘子带回去狠狠疼爱。想罢,裴琰文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呢。这正好是对他今日的补偿,管他大哥同不同意呢。反正就算他做了那种事情,大哥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来,是因为我想要通过考核,进入睢园学习……”这时,站在风易枨后头的商前光发话了,声音细若蚊蝇,有些发颤。 “那好,你们永远都进不了睢园了!”裴寄眼睛一眯,恶狠狠道,“今日,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你这是不讲道理。”即使在这种关头,风易枨仍镇定。 “道理?难道你们伤了我弟弟就是讲道理了吗?和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不再多说废话,裴寄直接持着霸王枪就向他们刺去。 风易枨想要接下,却被陆溱知拦住。 “我来。”陆溱知的声音很轻,只有风易枨能够听到。 对付化清境界的人,对陆溱知来讲,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毫无疑问,裴寄根本就伤不了他们。 仅是一个动作,裴寄就被击退老远,随之动弹不得。 而陆溱知依在原地,可却有一把剑直接架在了裴琰文的脖子上。 “我看你弟弟似乎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啊,不如,我让他也来打一场。”陆溱知嘴角挂着笑,可那笑透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裴琰文看得心头一颤,脚都抖了起来。他直接跪了下去,却下巴被剑抵着,于是他只能依附着一把随时能要他命的剑站着。 “你!”裴寄语塞,他知道裴琰文不会是她的对手,可他此时却动不了,怎么也挣不开。 实在是裴琰文的目光太放肆了,这让陆溱知不得不自己跳出来,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了,商公子,你还要进去考核吗?”陆溱知歪了歪头,道。 “啊?”商前光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我还是不去了吧。” “不了,不了,里面的人都太可怕了。我要是真进去了,恐怕以后都没安宁日子了。” 说完,商前光还瞥了裴寄与裴琰文一眼。 因为陆溱知表现得实在是超乎预料,他没想到女子也可以将看上去特别厉害的男子按在地上摩擦啊。商前光从心里佩服啊,五体投地的那种。 前头微光如少年(3) “如今看来,我们也不需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啊。”陆溱知依是笑笑,温而淡雅,可语气却是不善。 听到商前光说,他也不想要接受睢园的考核了,陆溱知想着,那他们是再没有借口待在这里了。 正想带着人离开,却被人喝住。陆溱知站定,她倒要看看,某些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站住!你们让我弟弟灵力尽失这笔账该怎么算?”即使裴寄一动也不能动,可他依旧吼了出来。他心中知道,他不能让这些人离开。 “灵力尽失只是暂时的,我看你也挺厉害的,怎么连关灵阵也看不出来啊?”说话的不是陆溱知,而是风易枨,他轻笑道。 “关灵阵!” “关灵阵?” 裴琰文与裴寄既震惊又疑惑。这,怎么可能呢? 普通人催动关灵阵需要准备很多很多东西,而且还需要离对手十里开外的地方,方能布阵。 可,商前光根本就没有距离裴琰文那群人那么远的距离。 因而,裴琰文根本就没想到那个地方去。同样的,裴寄在听了裴琰文的叙述后,也不曾想到是关灵阵。如今听风易枨这么一说,裴寄觉得裴琰文就是中了这个阵法了。 要说可以让一个人随随便便就不能使用灵力的,而且裴琰文他们之前也动用过灵力,这完全与启动关灵阵的状况一模一样。要知道,关灵阵就是在使用过一次灵力后,人就不可以运用灵力了的。 如果风易枨说的是真的,那么裴寄也没必要揪着别人不放。况且,他也打不过他们。此时的他狼狈至极,可为了他的弟弟,他才拼了脸面地去大喊,不让人家走。尽管会面对大风大雨般的攻击,裴寄他也认了。 “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不用送我们哦~”在裴氏二兄弟听来,风易枨这语气很是欠打,当然,他们打不到。 送???个屌!!! 没看到,裴寄和裴琰文他们还被限制住了吗? 裴寄依旧被定在原地,而裴琰文则双腿发软。 “溱知,阿前,我们走啊。”不待裴寄再骂出来,风易枨就拉着陆溱知和商前光走了。 直到陆溱知他们走出了好远,裴寄才可以行动。剑化灵而散去,裴琰文直接跌在了地上。 “哦豁!痛死爷爷我了!妈的,有种别走啊,我定要将你们扔进洪荒之流中……”裴琰文死死盯着陆溱知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眼睛通红通红的,“妈的,妈的,我可是你们的爷爷!既然来到盛京,就有你们好瞧的!” 刚站起来,想要喊人扶着他,裴琰文就看到他家大哥目光阴沉。 …… 裴琰文,怂了…… “大……哥,我可以解释的,这事真不是我的错。”原本凶狠的目光立马撤下,换上讨好的笑容。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吗?最近别给我惹是生非,给我安分点。天选临近,众多子弟赶来盛京,你最好不要招惹上什么大人物。” 裴寄没有追究他错不错的问题,看来,大哥对他果真是好的。 “大人物?怎么会呢?神州大陆上的大人物都在盛京了啊,其他地方能出什么人,就出刚刚那自照一阶的小叫花子吗?”见大哥未曾责罚,裴琰文说话语气越放肆起来。 “小叫花子?”裴寄原本有所缓和的脸上又布了一层冰霜,“是谁?” “呵呵呵,没谁……”裴琰文忙摆手。 裴寄也不再追问。 “看到刚刚那少女了吗?在她面前,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神州大陆上,厉害的人多得是,譬如日沉阁。琰文,你就安心准备参加天选吧。最近,你就待在这书院中,不可乱跑。” “她啊,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娘子罢了,厉害好啊,肯定玩起来特别带劲儿。” “普普通通?”裴寄突然的大声吓了裴琰文一大跳,“那你倒是随便拉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过来啊,你看她能不能将你大哥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 裴琰文恨不得把他刚刚说的话都吞下去。 见裴琰文真的被吓到了,裴寄心又不忍了,缓和了语气,才道。 “况且,你又怎知她的背后没有势力呢?我能够感觉得到,她比月大少爷还要强很多。她给我的感觉,在四大学院的学员中,我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谁啊?” “薄锦衾。” 裴琰文听闻此名,倒吸一口凉气。 …… “哎,易枨兄弟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离了睢园好远,也没见风易枨松开他的手,商前光问。 拉着陆溱知的手,风易枨还哪里想放啊,自然是能多牵一刻就多一刻了。就算是还拉着另一位男子的手,风易枨也可以忽略不计啊。 不过,这位商兄弟要不要这么早地就打断这般美好的场景,好吗? “找住的地方,我想你也是要的吧。” “住的地方!不了不了,盛京的客栈可贵了。”商前光就此停住不走了。 “贵?难道因为贵我们就要露宿街头吗?”本来被迫放开陆溱知的手,风易枨还有些失落的。只是看着此时商前光的表情,风易枨倒是有些好笑。 “啊,街头啊,也挺好的啊……至少不要银子。”商前光居然还仔细思考了一下住在街头的可行性。 “咳咳咳,咱们住在街头倒是不打紧,只是这边还有个小姑娘呢!” 小姑娘? 陆溱知侧头。 他这是在说她吗? 可她哪里小了? 对上陆溱知疑惑的目光,风易枨笑得更是愉悦,眉眼中尽是在说:你哪里都小啊~可我不嫌弃…… “啊,这位……姐姐……”商前光突然发现,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好看又厉害的姐姐呢。 “陆溱知。”似是知商前光所想,名字从陆溱知口中淡淡吐出。 “哦,陆姑娘。” “所以,阿前,咱们还是去客栈吧。放心,我有银子。” “啊……可是我没有银子啊,我真的住不起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是我朋友,那我应该帮你的。我替你付账,你甭担心了。” “啊?那我岂不是要欠你好多好多钱啊,我会还不起的。” “不用你还。” “那怎么行?”商前光顿时急了,“有句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易枨兄弟,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还有啊,等我以后成了神州大陆第一阵法师,那时候绝对会很有很有钱的。” “第一阵法师?”风易枨脸上略有诧异。 “对啊,那可是我的终生目标。你知道轩辕大帝吗?他是我最崇拜最崇拜的人了,不,是神。他的阵法运用得啊,那是出神入化……我也想成为像他那般厉害的人。”商前光一边走着,一边说着,一提起轩辕大帝,那语气啊就上扬得不行。 “轩辕大帝啊。”风易枨似是感慨,“那你的路还长着呢。” “是啊。”然后,商前光转头,眼里泛着光,“对了,你也一定对阵法很有研究吧,居然都看出了我的关灵阵。” 毕竟,商前光对关灵阵做了很多改变,布置时会方便很多,只是阵法本质不变,依是关灵。 “不算精通,略有研究。你的关灵阵很是精妙,只是还有不足之处。” “我知道有不足,所以现在还在改进中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紧接着,他又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想法,欢快得将手都搭在了风易枨的肩上。 “嘿,易枨兄弟,我见你谈吐不凡,又很厉害,不如我们做兄弟吧。” “兄弟?”他也不缺兄弟啊? “是啊,我很厉害的,以后也一定会成为第一阵法师。而你也很厉害,以后也一定会成为……”略顿,商前光又骄傲地竖起那十分好看的食指,“第二阵法师!” “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做兄弟呢。”那食指随着他的动作,就在风易枨的眼前晃啊晃啊,宛如翩翩蝴蝶,灵动起舞。 风易枨被那手指晃花了眼,一时走神。 见风易枨不答,商前光轻轻将手拿了下来,低沉着头。 他小心翼翼道:“你不考虑一下吗?” 肩膀上已无重量,一身轻,风易枨回神,却见眼前的少年甚是可怜。 “那就,考虑……考虑……” “好呀,易枨兄弟。” 可以这么说,商前光现在绝对很高兴了。 从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与他年纪相仿者就很少,他每天就一个人研究着阵法。现在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又遇到个出来替他解围,而且又能看出他用的阵法的人,商前光自然想和他做朋友呀,更想做兄弟。 毕竟家中就他一个孩子,父亲早逝,唯有一母,相依为命。 从前有个算命的路过,说他一到盛京,便就会遇到自己的贵人。本来他还会觉得是睢园的某位先生什么的,现在看来不是了。 那位算命先生说了:“莫慌莫慌,前头半点微光”。 即使未来前路漆黑、暗茫,也莫要惊慌,向前走着走着,总有半点微光照明。因而,他的字也是那位算命先生说的。 现在看来,他说得还真的挺准的。嗯,商前光想,他会记得那位名曰“院上”的算命先生的。 而陆溱知一直跟在后头,没有说话。只是,前面二人关系这好得也太快了吧,快得把她都忘了…… 不对,她怎么会这样想呢?来到盛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进入山河之境。她现在怎么随意一件小事,都可以影响到她的心情了呢? 来到“妙笔生花楼”,风易枨径直走了进去,正抬脚时,发现陆溱知并没有跟过来。 “哎,溱知,你想什么呢?走了~” 陆溱知还在往前走着。 看上去竟有些失魂落魄??? 猛然被人拉住手,抬眸,对上某人的眼睛,陆溱知这才心安了一些。 她刚刚是怎么了啊?随着风易枨走进去,她摇摇头,不再多想。 “老板,麻烦给我们三间上房。” “不用三间,两间就够了啊。”商前光讪笑,“这我还是算得过来的。” 主要是,商前光也不想一下子就欠很多钱。他和风易枨一间房的话,他可以睡地板的,反正也比街头好了许多。 “其实一间也够了啊~”某人要死不死地说了一句,吸引着三个男人奇怪的目光。 风易枨、商前光、妙笔生花楼老板…… 一间房,两男一女,这得玩出什么来??? 老板的目光最为奇怪,他将陆溱知三个人都看了个遍,“啧”了一声。 本来以为两个男的就挺会玩的了,没想到这漂亮的小姑娘才是高手…… 此时,老板在心中脑补了一个又一个的话本。 你情我愿她不愿,偏要三人惊鸿飞。 陆溱知当时说的时候也没怎么思考,她只是没想到商前光要和风易枨睡一间房啊。 她心里就想着,这怎么可以呢?虽说两个人,她谁都不讨厌,也都拿他们做朋友。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总是怪怪的。 好像自从仙督山的那数月起,她的心就开始变了…… 可话一出口,陆溱知见面前三人神色异常,再一细想,便发觉了不对之处。 她一介女子,怎能和两个男子同房呢? 白皙的脸瞬间红了,无处可逃。 低头闭紧了眼,却猛地睁开,不行,她得坦然。否则,真的会被人误会的。 于是,顶着三人的目光,她迎了上去。 “老板,我们还是要三间上房。”陆溱知笑眯眯道。 风易枨尴尬地笑笑。 商前光拼命地咳嗽。心里却明镜似的,要他不想着陆溱知和风易枨没关系,他才不信呢。 老板鄙弃:装吧你们,给我使劲装啊,反正我已经看破了。不过,只要有银子赚就行。 于是,老板欢欢喜喜地接过银子…… 一人一间房,屋子里都空荡荡的,陆溱知也感觉到心里空空的。 坐于桌前,倒了杯茶,杯中的水倒映着陆溱知绝美的容颜。而她却不自觉地叹气。 终于来到盛京了,可她的心总是踏实不下来,不是跳得迅速就是慌得厉害。 悄悄地,她摸上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跳的有力。 细眉微蹙,其实活着就够了啊。而要让心无悔,那又是另外一件伟大的事情了。 抿了口茶,微凉触感,陆溱知行至床边,然后盘坐于床,运转灵力…… 洞天学府初试时(1) 第二天一早,风易枨就和商前光在楼下点着东西吃了。 …… “本来我是想进入睢园的,因为在睢园可以更好地学习和研究阵法。而其他的三大学院,在阵法上,就没有那么注重了。”商前光啃了口馒头,边嚼边道。 “那你现在有何打算?”风易枨不慌不忙,待口中食物全都咽下去了,才问。 其实,风易枨他也不是没有边吃边说话过,他也曾狼吞虎咽,比商前光吃得还要恐怖得多啊。 只不过,大多时候,风易枨都是口中没有食物的时候说话的。不是因为世家的教养,而是他那时根本没得吃。于是,空着口说话,成了一种习惯。 “我肯定得找一所学院啊。”商前光不假思索道。 “为什么?”风易枨问。 学院,可去可不去,自学成才也不是不可的,既然没有合适的先生,倒也没必要牵强。 “我可不想欠你很多钱啊。”商前光还悄悄看了风易枨一眼,撇撇嘴道,“只要我能进入一所学院,就可以直接住进学院里面了。那时,我就不用住在这‘妙笔生花楼’了啊。” 然后,他使劲啃了一口馒头:“肯定省银子。”商前光看上去贼用劲。 “那你现在想进入哪所学院啊?”风易枨问,后又补了一句,“除了睢园。” “我……还没想好呢?我一开始之所以选择睢园,是因为睢园的考核可以选择与阵法有关的。这样,我还是有一些机会的。而其他的三所学院……我灵力不够啊……” 谈起灵力,商前光就头疼,索性不说了,换个话题。 “对了,易枨兄弟,你要去哪所学院啊?” “我……我没想去哪所。” “你居然不想进入四大学院?你不是来盛京参加天选的吗?” “是啊。”风易枨说完,喝了口粥,没啥味道。正如他此时的心情,平平静静。 “那你都有资格去学院了啊,只要可以通过学院的考核。” “我知道。不过,我只是来参加天选的,不是为了进入学院。” 而参加天选,对风易枨而言,也只是一场考验。 “不是吧,易枨兄弟,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进入四大学院学习啊?难得来一趟盛京,你还不抓住这个机会?” “那你昨天怎么不抓住机会呢?”风易枨不答反问。 “啊?我……我才不喜欢昨天的那两个人呢。一想到以后要经常看到那两个人……我……我才不去那边受委屈呢。”终于啃完了馒头,商前光捧着碗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他才不想委屈自己呢。 “阿前,你还知道你昨天受委屈了啊。” “……” “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正在想,到底去哪所学院,我的考核通过几率才会大点啊。”商前光抬眸,“不过,你真的不去吗?” “也不是不去……”话未说完…… 风易枨一直都记着,陆溱知是要去洞天学府的。若是以后陆溱知去了洞天学府的话,那他岂不是以后都不能见到她了啊? 风易枨有些纠结,并心酸。 此时,他们却看到陆溱知走来。 “陆姑娘,你也是来参加天选的吧。” 两人一起的,定是同一个目的,商前光这样想。 “嗯。”陆溱知点头,空位坐下。 “那你不会也不进入任一学院吧。” 毕竟,昨日,商前光就已经见识到陆溱知的强大了。能将睢园的学员压得死死的人,或许还真没有进入四大学院的必要呢。 也不知道陆溱知已经达到哪种境界了。比起自照一阶的商前光,人家是手可摘星辰,而他还在地上玩泥巴呢。 “不会啊,离天选还有个几天,我会去洞天学府。” “!!!” “洞天学府啊,四大学院之首。陆姑娘是有实力的,肯定能进去。” 等等,她去? 陆溱知去!!! 商前光一脸疑惑地瞧着风易枨,完全懵。 “哎?不过,你们两个……没有说好的吗?怎么一个不去学院,一个要去洞天学府的,那你们岂不是要分开了吗?” “嗯?”陆溱知也仅是扫了风易枨一眼,“分开就分开啊。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也会有自己不想要去做的事情。想做就去做,不想做就不去做啰。” 陆溱知说不出来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去洞天学府也很好啊。反正以前是一个人,未来也是一个人,她都习惯了。 “你们……真要分开啊……” 天!商前光绝对是相信这两人之间是有点什么的。 怎么他们要分开,也能和个没事人儿一样的? “是吧。”陆溱知的语气更轻更淡,轻到很难听清,淡到没有情绪。 这……成双成对的不好吗?明明他们可以时时刻刻在一起,却偏偏要分开。 想商前光和他的娘,商前光恨不得自己能永远和他的娘待在一起呢。只是他有他的理想,而他的娘来到盛京也多有不便。 商前光不能理解,风易枨和陆溱知就是可以天天见面的那种,怎么还要分开呢? 难道他们还盼着彼此见不着对方不成???!!! 只是,什么叫做“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也会有自己不想要去做的事情,想做就去做,不想做就不去做”啊?商前光他也很想带着娘一起来盛京啊,可是他就是不能做到。 明明想做也不能去做啊。 “我也去洞天学府……”沉默了许久的风易枨开口了。 “???” 明明先前还说不去的!!! 男人的嘴,也不能信。 可商前光的心里高兴啊。 “阿前,你也会去的吧。”风易枨突然看向商前光。 “啊?”某人愣住,“咳咳咳,我不行的,绝对不行的。如果说睢园我是有一半的机会进入的话,那洞天学府我是肯定没有机会的啊。再说了,洞天学府又没有关于阵法的考核。” “谁说没有关于阵法的考核了?”陆溱知道。 “我先前都打听过了,是真的没有啊。我问的所有人里面,他们都说有文试有武试,就是没有……阵法试……” “咳咳咳,阿前,阵法应该也算是武试中的一种吧。” “可我仔仔细细问过了的,洞天学府真的没有任何关于阵法的考核。” “不,是有的。其实,严格来说,阵法既算是文试又算是武试。只是,现在很少有人去考了,大概人们才不知道有这一项考核的吧。”陆溱知微低头。 “嗯?” “商公子要是想去洞天学府,也不是没有机会的。我记得,在之前学院是有关于阵法的考核的。而且,满分如果是一百分的话,只要你阵法的考核能拿到九十五分,就可直接进入洞天学府,不用参加其他的任何考核。”陆溱知在脑海中好好理了一下说法。 “只考阵法吗?这么简单?” 商前光真想拍案而起,天下竟有如此好事??? “对啊,只不过阵法考核一直都太难,一般人只能考三十分左右。所以,渐渐地,也很少有人去考了。”陆溱知后道,“不过,你可以试试。”她认真地看向商前光,这个显年轻的少年。 有名有字,一般说来是成年了的。可商前光他长得干干净净,说是十四岁也不为过。 只是商前光一开始还叫陆溱知姐姐呢。她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多了弟弟的感觉也挺好的,反正她都有堂哥了。而且,有堂哥的感觉,也不怎么样嘛,不如弟弟。 “好呀,你们都去的话,我也去。只不过,里面有精通阵法的先生吗?” “有一位蓦归前辈,在阵法上造诣很高。” “蓦归?莫不是魔鬼?”商前光抓头,“要不然,这名字的读音怎么和‘魔鬼’差不多啊。”转而,他摸摸头,尴尬笑笑。 “我也只是听说,不曾见过。不过,据说他很厉害的,不比睢园的差。” “这么厉害的吗?” “是吧。” “你听谁说的啊?我怎么就没有听说过呢?”风易枨听着听着,就在一旁皱眉。 “多看点书吧,自然也会知道了啊。”陆溱知道。 “我看的书,也不比你少,好吗?有些东西,你知我不知,你不知我知。如今只是恰好你知啊!” “走了。”陆溱知眉梢微翘,“这里的清粥也比某人做得好喝啊。” “……” 前方有路,直通洞天。 看着许多人在排着队,于是陆溱知他们也就过去了。 他们排在后面,只见得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地拿出牌子,就进去了。 牌子? 什么牌子??? 风易枨并不记得他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块牌子啊? “他们手中拿的是什么牌子啊?”于是他问。 陆溱知:“???” 商前光:“???” “易枨兄弟,你都来参加天选了,难道就没有拿到一块牌子吗?” “没有啊。” “就是这样的啊,你看。”商前光拿出了自己的牌子,方方正正,上面刻着商前光的名“商莫明”。 “我……真没有啊……” “这是证明自己从选拔赛中晋级的标志啊,没有这牌子是没办法进去考核的。易枨兄弟,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是忘了呢?” “……”这么重要的牌子,风易枨倒不至于真的忘记,除非他根本就没有过。 “你该不会是忘记拿了吧。”一旁的陆溱知低下头。 “怎么可能啊,我醒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牌子啊,真的没有,绝对没有。” 风易枨只盼着他倒是有那个牌子的,可他哪里有什么牌子的印象啊。唯一的印象,还是……他初到仙督山时看到陆溱知手中的牌子。 要死,原来参加天选是需要证明的啊,可他如今只有一张嘴,额…… “前面的兄弟,麻烦向前走好吗,到你了。” 不巧,三人之中站在最前面的正是风易枨,此时正好排到他了! “麻烦出示一下牌子。” “……” “能快一点吗,后面还有好多人呢。” “我没有牌子……” “……”这下轮到对方沉默了。 “你该不会没有通过天选选拔赛吧?” “……”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没有实力还赖着脸皮来洞天学府,早点回家吃奶好吗?” “呦~没有牌子也敢来这里啊,真以为学院是做慈善的,随便赖一赖就可以进去了。” “……” 后面的人见状,纷纷抱怨。 比较靠近前面的,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那些人便直接骂了出来,一点脸色都不给,眼中都是嫌弃与鄙夷。 “你们!”风易枨转头,握拳。 “怎么?你难不成还想打人啊?” “我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啊。” “……” 陆溱知抓住他握紧了的手,头微摇,示意“不要”。 “他只是忘带了,我能证明他的身份的。你看,能不能让他先进去啊?”陆溱知递上自己的牌子。 “这又是哪个地方的牌子?上面的天选标记不假,的确是真的。”那人验了验牌子。 虽然不曾见过这样的令牌,但只要能证明她是天选的选手就够了。神州大陆有那么多的地方,每个地方的牌子都不一样,只有上面的天选标记是一样的。一些稍微有名的地方,还能让人记住,可还有一些小地方,是不会有人记住的。 “你能证明他的身份,可不是你说他是他就能够是的啊?”知道少女是天选的选手后,那人说话语气也客气了不少。 “我也能证明的,我们两个人证明可不可以啊?”商前光也递上了自己的牌子。 与陆溱知的牌子一样,那人不曾见过,指不定又是哪个小地方出来的。 “那你们说说,他是谁,又来自于哪里?” 若是刚好听说过名字的话,那人还能让人进去。只是这两人的牌子他都不曾见过,那么那位也自然是来自于某个不出名的地方了。其实,他也仅仅是给个机会而已,并不指望他还真的能认识。 其实,那人能认识的,也就惠然月府的月初歇,白下风府的风规寒,还有…… “他是……风举言,来自于白下……” 嗯,风举言。 没听说过,果然不认识啊。 杰出一辈中,没这号人物。 嗯? 风举言? 风举言…… 风举言! !!! 艹,还来自于白下!!! 是他想的那个风府废物风举言吗? 换谁来,他都相信是来参加天选的啊。可唯独这风举言,他不信! 风举言这名儿都传遍神州了,好吗?他比月初歇还要出名。 神州大陆上,谁还不知道风举言就是个废物啊,他就从未站起来过。 “你真是……白下的……风举言……啊?”还是向本人确认一遍比较好。 “如假包换。” “!!!” 洞天学府初试时(2) “风举言!风易枨?”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出来。所有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神色各异。 ……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风易枨的身上,这让他很不舒服。 “易枨兄弟,你是不是很有名啊?怎么他们好像都认识你啊?”商前光受不住那些目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他不禁戳了戳风易枨,问道。 有名??? 风易枨仔细想了想,他似乎……的确挺有名的啊…… 臭名???远扬吗??? 额,风易枨以为他的废物之名也仅是在白下而已,却不想盛京中也传了个遍。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风易枨揉了揉眉心,头隐约发痛。 “嗯?出名怎么就不是好事了?”要知道,在商前光的认知中,出名可是一件大喜的事情啊。 “臭名?你要?” “???” 商前光微愣,出名也可以是臭名的吗? 只是,为何是臭名?明明风易枨哪哪儿都好啊,这群人眼瞎吧。商前光自己在心中下了一个结论。 “怎么会是臭名呢?你那么厉害。”商前光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露异光,嘴巴微张,继而震惊道,“难道你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吗?” “没有。” “那是你不为世俗,劫富济贫,却惹上了大人物?” “没有。” “那就是……”商前光突然捂住了嘴,凑近风易枨,附于其耳边,低声道,“你和陆姑娘本想双宿双飞,却被家中人抓了回来?” 某人看向风易枨的眼睛还眨啊眨的,里面既有询问又有纯真。 风易枨都不知道商前光那小脑袋瓜一整天都在想什么,嘴角抽搐。 “真不是……” 就算风易枨他想,也得陆溱知同意才行啊。他看向陆溱知,猛咽口水,显而易见,人家根本就没给过机会。 闻此,商前光“啊”了一声,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失落,手指还蹭了蹭自己的衣衫。 “那是什么?”撇嘴,暗自猜测,“莫不是盛名在外,物极必反,所以咸鱼翻身……啊不,盛名一不小心翻身,成了臭名?” “……” “哦,我知道了,你定是闻了臭鸡蛋,所以才臭的。” “……” 风易枨依旧没有说话,商前光看他表情,也知自己说得不对。于是,商前光又自顾自地猜测,大拇指托着下巴,食指置于唇侧,微摩。 “那就是……吃了放置很久的咸鱼!”放久了,自然也就臭了…… “我没有吃过咸鱼……” 而且,臭了的咸鱼能吃吗??? 还不待风易枨好好敲一敲商前光的小脑袋,“鱼”字刚发音,某人就又有了想法。 “莫不是你天生口臭,或者体臭?” “……” “那好端端的,他们为何说你是臭名?”商前光还特地凑上去闻了一闻,分明香得很啊。 “我知道了,是他们臭!臭为香,香为臭,所以你在他们的眼中,自然是臭名远扬。” “……”风易枨无力反驳。 得出结论的商前光心情大好,不对,这种情况怎能说心情好呢? 此时,听得众人声音嘈杂,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于是,商前光稍稍离了风易枨一些距离,向那些人靠近啊靠近。 竖起耳朵,只听得…… “原来是白下的那个小废物啊,他怎么也来盛京了?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小破屋里面‘养老’,反而出来让别人耻笑吗?” “没听见人家说啊,是来参加天选的呢。明明就没有资格,却偏偏还找了一个借口,美名其曰,说是忘带了呢。现在居然还有人想混进洞天学府,哈哈哈,笑死我了。” “风易枨他身边的那两个人是谁啊?不会连牌子都是假的吧,这可得检查仔细了啊,不能让人蒙混过关!” ??? 怎么说到了商前光他自己的身上。 …… 事情好像有些脱离掌控,而排在后面的人本就急着进去,再加上神州大陆的笑柄就在眼前啊。谁还不是个天之骄子,不想来嘲笑嘲笑弱者,以显示自己的强大呢? “牌子,我们有,也是真的。至于我三表哥的那块,只是忘记带了而已。”陆溱知站出来,轻柔的声音掷地有声,在众人心中再掀起一层浪。 “三表哥?小姑娘,我本不想说你什么。可你既然都站出来了,那我就不得不问了,你该不会就是陆溱知吧。”有人站出来直接问,人模狗样,看上去也许“玉树临风”。 “是啊,那又如何?”很平很淡。 “传闻中的陆小姐,可是从小就被药养着的,听说被风老府主疼爱有加,却奈何那位小姐身子骨孱弱,不能修炼啊。姑娘,你就是那个陆溱知?”人模狗样者不信,心中存疑。 实在是陆溱知和他想得太不一样了,脑海中那病恹恹的千金小姐,连路都走不稳的那种,怎么也不能和面前的身影重合。 这少女太过于完美,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无懈可击。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了,见了她之后,才知没有之一。 那般出于清尘,不染蒙灰,江南画卷,堪有此人。 “是。”她本来就是陆溱知,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居然是!!! 这回答既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人模狗样者既不愿相信她就是陆溱知,又盼望着她就是陆溱知。他不愿相信,只是因为她过于美好,他盼望今朝,只是因为她是陆溱知。 他居然可以和她见面、说话。这样的感觉有些美妙。可他还是不甘,纵使陆溱知她长得再好看又有何用,放在心上便已足够了。而陆溱知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不能够有恻隐之心,也不许。 容貌可以当饭吃吗?在这强者有权的神州大陆上。既不能够修炼,那便就是废物,而废物又本应被嘲笑。 果然啊,大废物配小废物,呸呸呸! “既不能修炼,又怎能参加天选呢?你若是真的陆溱知,那手中的牌子则一定是假的!” 人模狗样者直接认定了,陆溱知绝不可能有资格去参加天选的。毕竟,她的实力就在那边,他怀疑陆溱知走了后门。 “这块牌子可是验过的,自然是真的。”陆溱知重新举起了牌子,那牌子在日光下光彩夺目。 同时,“陆溱知”三字正好刺痛了那人的双眼。 而令牌上的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她的确就是陆溱知,天选的选手。 可那人依旧不信!!! “那你就不是真正的陆溱知!”人模狗样者吼道,直接把陆溱知吓懵了。 !!! 这句话,陆溱知她无法反驳,因为她真的不是。 只是,她现在还不太方便使用她的真名,即使盛京看到陆溱知真正容貌的人很少,又或是没有人。 她用了“陆溱知”这个名字已经许多年了,再不济也是有感情的。 她该反驳吗?可她的确不是陆溱知。 她不该吗?可心中的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过了许久,口中的话,陆溱知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见陆溱知沉默,眼睛中的光一下子都暗了下去。人模狗样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精光。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长得又俊俏又水灵的?冒充谁不好啊,竟然敢冒充白下的那位。可是,冒充就是冒充,假的也是假的。谁还不知道白下有两位,一位永留知命境界,一位不能修炼啊。” “就算你是真的吧,啧啧啧,表面风光,空有身份,可来到盛京,还不是要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吗?” “可牌子上的是我的名字,这是没办法作假的,也烦请尊重我们!” 是“我们”,而不是“我”,陆溱知终记得,有人嘲讽着她的同时,也在嘲笑、讽刺着风易枨。 “行行行,那你们两个旁边这位又是谁啊?白下好像没有第三号人物了吧。”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模狗样者自然是觉得白下也不会有第三人在了,毕竟传闻中的不过是是两位“有名”的罢了。 “他不是白下的人。”陆溱知皱眉,她很讨厌这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的未来,她要自己主宰。 “弱者就是弱者,也只有弱者会报团取暖,呸!” 好看有个鬼用,不如先狠狠打击,再将之收入……自己的怀中……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多好啊。 “真正的强者,也应该不会一口一个弱者地喊别人吧。你也就区区自照九阶罢了,连化清境界都没有呢。” “你……”区区自照九阶?说得她好像有自照九阶似的。 “你敢和我比试吗?就现在!” 人模狗样者继续叫嚣。 “你不是挺大口气的吗,敢不敢和我比!” “……” 陆溱知不说话,只是看向远处的某人。那人缓缓踱步,似雪中来。 “雪先生!” 不知是谁顺着陆溱知的视线,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人,惊呼出声。 不多时,那人已经来到洞天学府的大门口,眼中含笑。 “有什么热闹,可以让我也凑一下的吗?”有人温文儒雅,立于众人之前。 原本七嘴八舌的人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不再多说一句话。 而查验令牌的那人也不敢怠慢,赶紧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与雪先生说了。 雪先生心下了然,微抬手,摩挲着另一只手上的玉戒指。不紧不慢,抬头望去,看着两个争吵着的主角。 “原来是陆小姐啊,你要与人比试?” 听这语气,似是相识多年,说不出的熟稔。 “是啊,有人挑衅在前,我也不敢不从。” 陆溱知索性就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一个不敢不从!” …… 陆溱知不知在想些什么,后道。 “只要你今日能够赢过我,我就让你进这洞天学府。” 陆溱知越过人模狗样者,望向雪先生。 “雪先生,我请求成为他的对手。而且,只要他可以赢过我,就让他无需通过其他考核,就可以进入洞天学府。但是,如果是我赢了的话,我要向他提一个要求,他必须要答应。你觉得,如何?” 众人诧异,四处惊吓。 “你都不敢不从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转而,雪先生看向那人,“这位公子,只要你可以打败这位陆小姐,你便算是通过洞天学府的考核了。” …… 众人愣住,八方沉默,然后又炸开来。 “天呐,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早知道我也上去怼几句话了,说不定现在比试的人就是我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上天保佑,希望这两个人都没事儿吧。” “你嘴里念叨什么呢,什么福不福祸不祸的。这都是天大的福,好吗?咱们求都求不来呢,我待会儿还是好好考吧。” “……” 来参加考核的其他人都认为,陆溱知只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姑娘罢了。而将其打败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家都以为陆溱知输定了。除了雪先生,风易枨,商前光…… 很快,赛场定在洞天学府内。如今,场上空荡荡,只有两人。 雪先生站在场下,宣布着比赛的开始。他是考官,亦是看众。 “陈醒!” “陆溱知!” 双方抱拳鞠躬,比赛正式开始。 风易枨也跟着进来了,凭着他是陆溱知家属的身份…… 而商前光本来就有牌子,自然是可以进的。 还有之前在外面的许多人,他们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谁输谁赢,都不重要,他们只想着嘲讽输的那一方。 场上的两人还未动手,商前光追问。 “易枨兄弟,你说陆姑娘为什么要和那个人比呢?还要定下个什么什么东西,明明那个人讨厌死了,而且必输无疑,何必还要比一场呢?” “她大概是想要,提个什么重要的要求吧。” 人模狗样者,也就是陈醒,他以为自己赢定了,完全不把对手放在心上。 “为了感谢你让我如此轻易地进入洞天学府,我让你三招啊。”轻狂、嚣张。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无兵无刃,白雪空拳。 反正,陆溱知都是要好好教训教训陈醒的,还有观众,她只是想要以儆效尤。 洞天学府初试时(3) 起初陆溱知的攻击不痛不痒,陈醒轻松应对着。 而场下的人也认为陆溱知只是逞一时之气罢了,她必输无疑。 “小姑娘,何必呢?我都让你三招了,可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呢?哈哈哈,麻烦下手重点好吗,我都没有什么感觉呢。”陈醒得意的神色尽显脸上。 听此,陆溱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看上去很是认真。 “重点吗?”小姑娘并没有因为自己技不如人而气馁,她嘴角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好呀,重点就重点啰。” 这可是对方自己要求的啊,那就稍稍重一点吧。 毕竟,陆溱知也不能太过了,一下子就将人给打倒了,一来会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她,二来这样会很没意思。 …… 场下的人还在看着笑话,陆溱知就听着那些人说着过分的话。此时,她好像更能理解从前在白下的风易枨了呢。 人啊,总是随着大流,总是有着自己的虚荣心。他们有着天生难改的陋习,那就是嘲笑弱者,自以为自己站在最高点了。 他们有着虚伪而又丑陋的面孔,却偏偏以为自己很高贵而又美丽。 这是每个人隐藏在心中的种子,就看每个人自己会让种子如何生长了。 可陆溱知并不在意他们的话,毕竟,她也不是为别人而活的。 “看呐,陆溱知要输了。”这声音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她之前口气可大着呢,还看不起人家自照九阶的。现在看看,啧啧啧,实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这场比试可真是没看头啊。” “我们难道不应该感到惊讶吗?惊讶陆溱知居然有了灵力,哎,她真以为自己能够修炼了,就可以天下第一了吗?就那说‘区区自照九阶’的语气,也不知道待会儿自己输了,她会是什么表情啊,想想就好笑。” “这就叫做白白成全了别人,真是没有脑子啊。难道长得好看的女子都傻吗?哈哈哈~” “你可不要胡说,看看月大小姐,你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美貌与实力并存。” “哎,要不要赌一局。”有人兴致来了,觉得看比试没意思,想要找点乐子。 “赌什么?谁输谁赢吗?”旁边的人摇头摆手,“这太没有悬念了,我才不赌。” “不不不,咱们赌陆溱知什么时候输,我赌三招过后。” “切,三招太多了。一招,我就赌一招。” …… 离得稍远些的商前光完全能听到这些对话,看着那些说到兴奋处的人们,他的心都要气炸了。可一旁的风易枨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 “他们怎么这么说陆姑娘啊,实在是太过分了。”商前光挥了挥拳头,就要向那群胡说八道的人走去。 “阿前,别闹了。”风易枨拉住商前光,可视线仍隐隐瞟着陆溱知那边。 见风易枨如此淡定,商前光觉得很奇怪,心中的气暂时压下了一些。 “那可是你的女人啊,你就不气吗?”商前光欲从风易枨脸上看出一丝情绪,可惜失望而归。 “咳咳咳,她是我的表妹。” “可我不服气。” “你打得过他们?” “……” “他们之中最弱的也是自照六阶。” “那打不过。” 商前光身体也转了过来,面向风易枨。 “不去了?” “不想被打。” “嗯,很听话。” …… 赛场上仍是两人,一招一式,你前我后,竟有不分高下的架势在。 “哎,已经三招了……” “嗯?难不成陈醒想要慢慢地玩?” “你们就看着吧,最多不过十招。” “……” 场下的人依旧谈笑着,从前的优越感让他们昂着头,兴致昂昂地看着赛场上的情况。 突然,赛场上的两人来到了一隅,看情况是陈醒将陆溱知逼到了绝境。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陈醒被牵制住的错觉呢?” “怎么可能,你没看到现在是陈醒把陆溱知逼到角落里了吗?” “可陈醒却是不得不这样做的啊,因为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这怎么可能?这个陆溱知啊,管她是真的假的呢,反正是输定了!”一人心高气傲,铁定认为陆溱知不会赢了。 他话音刚落,赛场上的陈醒就倒地了。 刚刚说这话的人顿时失声,僵硬在原地,竟是一动未动。 下面看好戏的人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明明前一秒还是陆溱知处于劣势的,怎么会一瞬间就……反败为胜了??? 看众有的还在想着,是不是陈醒自己脚底打滑,摔了一跤。 他们却慢慢不见陈醒从地上爬起来…… 赛场上的陆溱知就那么站着,迎着光,宛如王者。 “雪先生,我这算是赢了吧?” 雪先生只是笑笑,淡淡点头。 “算。” “按照约定,那我应该可以提要求了吧。” “可能还不行,现在陈醒还未醒来。放心,你的要求肯定是要提的。” “好啊,不过我现在就说吧。我的要求就是,让陈醒向我表哥道歉,并且大喊三声‘我是你孙子’。” ??? 就这么简单? !!! 向风易枨道歉! 风易枨蓦地望向陆溱知,眼中的光不明。 怎么比试这一场是为了他吗? …… “天呐,这怎么可能?”下方不知是谁失声喊了出来,把众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有了第一个人说话,紧接着就有第二个人。 “这算是……事故……吧……” “就是,我们都没有看到陆溱知出手,陈醒就自己倒了。” 然而,这些人并不服这个结果。因为,莫名其妙地,陆溱知就赢了。 “赛场上也是需要运气的。”说话的是雪先生。 “可是,雪先生……”可有人还是想再说几句。他看着陆溱知和风易枨这几人,心中就十分郁闷不堪。 “怎么了?”商前光站出来,“你还不服气啊,陆姑娘厉害就厉害了,你干嘛不承认呢?” “谁知道她是不是搞了小动作啊!”对面的人咬牙切齿。 如果现场有狗的话,商前光真想让狗去咬人了。 “不要闹了,都去考核!” 继而,雪先生微颔首,看向陆溱知。 “陆小姐,你也是想进入学院的吧。不知,你能否随我单独去考核?” “好呀。”陆溱知双手别在身后,从场上下来。 “溱知……” “我先走了,你也去考核,一会儿见。” 却又听得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那这个呢?”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人,直指风易枨,“他可是没有牌子的啊,怎么也能让他去考核啊?他能有什么资格呢?” “没有牌子?”雪先生目光奇怪地看着陆溱知。 “是忘记带了。”她解释道。 “什么忘记带了?分明就是骗人的,雪先生,你可知道他就是风易枨,白下的那个小废物!” 风易枨? 这么一说,雪先生还是有印象的,不是因为风易枨的废物之名远扬,而是因为他是陆溱知的三表哥。 雪先生曾经了解过白下风府的所有人,因而这名字提起来时,他才能从记忆中找出。 所以,陆溱知是为了风易枨才比试的?雪先生眼睛微眯,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年。 长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实力如何了?虽说雪先生可以知道风易枨此时的境界,自照八阶。 好巧不巧,突然,有一道红色身影闯入了所有人的眼眸中。 那女子像是奔着风易枨去的。 “咦?易枨,你居然已经来了啊。”她转头向陆溱知笑笑点头,“好巧,溱知也在。” “你是谁?”有人心中不爽,问。 “我吗?”见那人看向她,红衣女子指了指自己,“我说了你也应该不认识的啊,风落寻。” 风落寻?不就是那小废物的姐姐吗? “原来是风二小姐啊。”前面一句稍恭敬,“那你可知,风易枨他没有牌子就来到这洞天学府,想必他是没有通过选拔赛的吧。”后几句倒是咄咄逼人。那人像是看笑话一般。 “牌子?” 风落寻还想了一会儿。 “哦,易枨,你的牌子还在我这里呢。之前你人走得真快,牌子都没来得及拿就走了。” “瞧,在这里呢。”风落寻从衣袖中找了又找,这才将一块牌子递到风易枨面前。 牌子上的正是风易枨的名。 那人哑口无言。 牌子在,或许可伪造。 可风二小姐都亲口说了,那还能有假。 风落寻趁着风易枨接过牌子的时候,看了看四周,总感觉哪里似乎不太对啊。 “你们现在这是在干嘛啊,我怎么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们呢?” 不是感觉,是真的!!! “是我忘记拿这个牌子了,所以有点麻烦。”风易枨晃了晃手中的小令牌。 “啊?那现在还有麻烦吗?” “没了,被……表妹解决了。” “哦。” “你的要求也已经提了,看来这边应该没事了呢。陆小姐,请吧。”看到风易枨的牌子,雪先生才缓了缓脸色。 能有资格参加天选的,想必有点实力。他差点以为,风易枨是靠着女人生存呢。 “嗯。” 陆溱知跟着雪先生离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风落寻不解。 “溱知她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考核……” “???”不是只有拥有参加天选的资格了,才能来学院考核的吗? 果然,风落寻心中疑惑大增,带着探究的目光扫视着风易枨。 迎上风落寻的目光,他先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表妹也是来参加天选的,她应该用的其他地方的名额。”风易枨压低了声音,不想让旁人听见。 “啊?”风落寻并不知道陆溱知的境界如何,只是之前对她是挺有好感的,现在也是。 嗯,不过,她三弟真的是和陆溱知形影不离啊。看看看,连来洞天学府都是一起来的。 等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串了起来。 之前风落寻她就听闻,陆溱知回了仙督山。那眼前这小子走得那么急,该不会是去仙督山找人家了吧。 “别告诉我,你是从仙督山过来的?” “……” 沉默即承认。而且,风易枨本人也点头了。 “还真是啊……” 风落寻还能说什么,她只能说,她的这位三弟太不“矜持”了。 然后,她只是随意侧了侧脸,猛然看到有人正在看着他们这边,站得离风易枨还挺近的。 只见那人总是注意着她与风易枨的一举一动,风落寻很不自在,于是开始瞪着那个人…… 瞪着瞪着,风落寻就发现…… 他……长得还真……讨厌…… “二姐在看什么?”发觉风落寻正在注视着什么,风易枨便随之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那处除了某人之外,分明就什么都没有啊。 而商前光见红衣女子瞪她,便也开始回瞪。 “阿前?你又在干嘛啊?”风易枨寻思着不太对劲儿,问道。 “她瞪我。” “???” “她还撩我。” “???” “她肯定对我不怀好意。” “???” “阿前,你这是……”风易枨讪笑,见着商前光指着的人,咽了咽口水。 “易枨兄弟,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一直盯着我看,她……她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商前光越说,声音便越颤抖,他死死抓住了风易枨的衣袖。 “……”风易枨觉得,是商前光想太多了。 “???”风落寻则觉得,这人一定是有病,尤其是脑子。 “阿前,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二姐,风落寻。二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商前光。” “哦~原来是你的朋友啊。”风落寻不知道风易枨是从哪里结交的这样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看上去很弱。 “我们不是兄弟吗?”商前光拉了拉衣袖,微扯动,他提醒着风易枨,他们才不是普通的朋友呢。 风易枨微笑,却见得风落寻嘴巴一张。 她道:“你难道不知道,瞪着眼睛看女子,是一种失礼吗?” “你不也是,瞪着眼睛看男子,而且还是你先的呢,你……你肯定没人会喜欢的。” “……”想她风落寻,还需要别人喜欢吗?而且,这商前光说话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洞天学府初试时(4) 推开一扇门,内有乾坤。 陆溱知随着雪先生来到一个屋子内,那屋子说是屋子,其实不然。刚入门几步,脚下就可以触碰到水了。 这是一个池子,池中少红多绿,排列甚有规律。 “你看懂了吗?”说话的正是雪先生。 “嘎岚棋局。”陆溱知拧眉,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心里沉重得不像话。 “你放心,不是那棋局。”雪先生笑笑,“能破解嘎岚棋局的从古至今也唯有一人,而当今没人。我要是有本事拿出那棋局的话,估计现在洞天学府都没有学员了吧。” “可排布的感觉,的确很像。”说起嘎岚棋局,陆溱知不知觉地伤感。 “此有棋局,花与叶为子,水为盘。这便就是你的考核了,你是要选择‘花’子还是‘叶’子?” “花少叶多,看似‘花’子胜率小,‘叶’子胜率大,其实又不然。而我只要移动那朵花……”,陆溱知随意指了指中心偏左侧的一朵小花,“就可以将周围的叶都失去留在此盘上的资格。” 陆溱知微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才道:“所以……并不是说,多的一方就可以胜了,少的一方就败了。” 就像现实生活中一样,有些比试,又或是战争,并不是人多就可以获胜的。 就像…… 人族对邪族,一败涂地。而失败的原因嘛,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究竟是人族太弱,还是太自私,反正啊结局已经是那样了。 而今这滕夏王朝繁荣的假象下,又有多少人在对那个“高位”虎视眈眈呢? 今时繁华,而昨日是地狱,明日的花也即将枯萎。 “‘花’子虽少,却可以一抵十。”陆溱知定了定心神,笃定道。 “所以你觉得用‘花’子会容易些吗?”雪先生问。 “不是,无论是花是叶都不容易。”陆溱知摇头,“若是它们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的话,那花必然受到威胁,且不可小觑。” “说得有道理,但是要做到那一步却是极艰难的。”雪先生看着眼前的一池水,看似不经意地问,“所以你是要选‘花’子,对吗?” “不,我选‘叶’子。”陆溱知又摇头,轻轻软软的语气中却透露出坚定。 “你都知道了选‘花’子胜率会大很多,又为何要选‘叶’子呢?其他人都是看‘叶’子多才这么选,他们是一开始就选错了。”雪先生目光深邃,他却有些看不懂这当年的小女孩了,“可你,没错。” “我不想要做太简单的事情。” 不待雪先生再说什么,陆溱知继而笑道。 “我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好,既然如此,那就‘叶’子吧。” 雪先生在眼前轻轻一点,就出现了一片金色的叶片。 “拿好了,现在‘叶’子都会由你移动。” 雪先生双手交叠,放于胸前,隆重而端庄,像是在宣布着一件神圣的事情:“考核,开始了。”他缓缓张口。 陆溱知接过那片叶子,冰凉,没有任何的温度。 看着这水上的棋局,陆溱知陷入了深思…… “不打扰你了,我先出去,等你什么时候赢了‘花’子,这门会自动打开的。” “……” 陆溱知抬眸,看着某人远去:所以,这是她不赢就不能出去的节奏吗? 似是会意,雪先生只是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推门出去了。 既然‘叶’子为她所动,那‘花’子呢? 而她的对手又会是谁呢? 可在这个屋子里,除了她陆溱知,好像也没有别人了吧。 也许,陆溱知该先根据现有状况来移动‘叶’子的。 让所有的‘叶’子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啊…… 花未动叶先动,一片叶先往左移,另一片叶往前移。随着叶的移动,花也开始移动,就像是有针对性的一样,正好将陆溱知刚刚要行的路给堵死了。 于是,她再移动一片叶,可是其他的花又动了,移到叶的旁边。 如此,只要陆溱知移动叶,随之的花啊就开始动,对每片叶都不偏不倚、一视同仁。 没想到,这棋局里的“棋子”竟如此有灵性。那么叶呢,若不是她手中的金色叶片,那又该如何? 如何? 大抵就是永远都维持着原样吧。因为无人的时候,花与叶皆没有动啊。 而且,雪先生说考核开始的时候,花也没有动。由此看来,只是因为叶动了,花才动的啊。 而想要让水上的花都失去存在的价值,陆溱知得…… 不过,想要那么实施,前提是花不能堵死叶的路。 陆溱知眉微蹙,像是深思,像是发愣,短时间内一动未动。 或许,是陆溱知小看这棋局了,它看似简单,实则不易。 可是,陆溱知会因选了叶而后悔吗?自然是不会的,因为选花也不易啊。 叶动花动,同样的,花动叶动,无论是谁来考核,又或是选了什么,那么花或叶的路,都将被另一方给堵死。 难的不是分析棋局,而是在这棋局中,花和叶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只要能行一步,就一步,那接下来就会容易多了。 手在半空中拂过,对应的叶也在移动,一段时间后,棋局上又是另一种情况。 叶的移动都是让花与花之间失去“联系”,继而叶去占有花的位置,取而代之,可有些花实在是难缠得紧。 现在的情况对陆溱知不利,可她不像普通人那般。一般人,这时候就该满头大汗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棋局未解,反倒更难,来人只会更加紧张与不自信。 可陆溱知不是普通人,而今困难的局面让她觉得有点儿……意思…… 不合时宜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明明是在屋子内。然而这屋子没有窗,只有门,而屋内却亮堂得很。池水无波,像是死水,而花啊却像是有水流那般,淌着流动。 陆溱知微踱步,眼微沉,似波光。 既然叶都为她所动,照理,花也是为她所动的。那么,通过移动叶,就可以知道花的移动方向及位置了。 睫毛颤动,她眸光中终是掺了些喜色。 有时候,不需要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需要的只是一切都为一个人所用。 你既已知世界,世界也会善待你,只要互相理解了,什么都好。 花对叶穷追猛打,而叶又何谈不是呢?引敌先动,而且‘花’子数量少,那么需要的‘叶’子大约就是总数的十一。而剩下的叶纷纷围圈,中间留空,花自然没有办法一下子进入其中,便只能被淘汰了。 屋内少女的嘴角终是有了弧度,外面南风荡漾。 …… 当门打开的时候,陆溱知才知她自己赢了。 外头的光更让人舒服。 “挺好,半个时辰,在盛京可以排第二了。”开门,雪先生就出现在陆溱知的眼前了。 “第二?”陆溱知随口一问,“那谁是第一呀?” “那人啊,说了你也不认识,他是妖族的薄锦衾。” “姓薄?”陆溱知猛地愣住,她突然想到了万恶渊的薄良衿。 原本,陆溱知一出来就是看到雪先生的,然后雪先生就领着她去下一个地方。只是如今再听到有人姓薄后,她想起了薄良衿,她想知道那白骨又因谁而成。 “那他和妖族前任大长老薄长老是什么关系呢?”如果前面是随口一问的话,那此时的陆溱知认真极了。 “血缘关系。” “直系还是旁系?” “你又问那么多干什么?有些事情自己去发现不是更有意思吗?” “可这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陆溱知反问。 “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雪先生停住不走。 陆溱知:“那也是猜的,我又怎知真假对错。” “是真的就不会假,是对的就不会错。”雪先生说得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什么真假对错啊,活活像他自己已经老了五百岁的模样。 “可我是猜的,雪先生,你该不会是在盛京待久了吧,说的话都不像是给人听的。” “陆小姐,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你的先生了吧,莫要说先生的不好。” “说话语气不一样了,行事作风也不一样了。”陆溱知似是摇头,在感慨,“盛京可真是一个能改变人的地方啊。” “白下也是一个能改变人……和神的地方。” 雪先生看上去是儒雅公子,不争不抢,如天上谪仙,可他的心到底是装了事情的。可他隐藏得很好,又或者,他是来盛京久了,久到忘了过去的疼痛。 抑或是,磨平棱角,才不知疼痛。 “嗯?”陆溱知不解,雪先生该不会是在说她吧。 “你变得会心疼人了。” “心疼?我的心从未疼过……” “你不是心疼某人吗?”嘴微抿,又向前走去。 “谁啊?” “那你刚刚提那个要求是为了什么啊?” “???” “就刚刚对陈醒的那个要求。” “他是我表哥,也是我朋友。”雪先生一提,陆溱知就知道了。 可什么什么是为了什么啊,她还能有什么目的吗? “表哥?” 雪先生淡笑: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朋友?” 雪先生依旧不信,他也是陆溱知的朋友啊,怎么不见被她心疼。 朋友什么的都是假的,反正就是偏心呗。 “你觉得我会信啊?”语气轻快,他反倒是因为陆溱知的改变而心情愉悦。 “你信啊,你快信,本来就是事实嘛。”陆溱知手往身后一别。 “咳咳咳,燕小姑娘倒是长大了啊,你不心疼我就算了……”微顿,“咳咳咳……” 又过了一些时候,大约是喝一盏茶的工夫,雪先生才道。 “也得心疼你的亲堂哥吧。” 他犹豫了很久,尤其是内心的挣扎,甚长。 “所以?”陆溱知心一沉,她不懂雪先生要说什么,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 “他现在在哪里啊?”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你要是他,我还能问你这个问题吗?”他像是在嘲笑着自己。 “反正我不知道啊,你要不自己再找找?”陆溱知才不会告诉雪先生燕祁望现在在万籁之境呢。 首先不提其中危险,就这两人中发生的那点事,她就不太想和其中一人聊另一人的事情。 虽然陆溱知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反正两人就闹翻了啊。当时,那叫一个“天雷滚滚”、“雷声轰鸣”,哦不,是冷战,他们谁都不理谁。 可就那么安静的环境,陆溱知还是在艳阳高照的那一天听到了雷声。 可怪吓人的啊,吓得陆溱知当时赶紧暂时逃离了仙督山,到其他的地方好好游历了一番。 等陆溱知回到仙督山时,风云更告诉她两人已经走了。走时,两人还要争个前后,差点吵了起来。 从冷战到火山爆发,也不是说不通的。 可今时,雪先生居然突然问起了燕祁望的下落,这让陆溱知有些瑟瑟发抖。 该不会是又想要干一场吧? 正想着,陆溱知就听到雪先生自心感叹。 “我要是能找得到就好了。罢了,能见的时候自然是会见到的,强求不得。” “……” 可陆溱知怎么听雪先生现在的语气都怪怪的呢。不,他可能在盛京一直都是这样的,不讲人话。 不过,看雪先生这样子,他也不像是要去找燕祁望算账的啊。 反正,陆溱知是不想要掺和到他们的事情里。 她只是听说,就是大概听说啊,燕祁望抢了雪先生喜欢的女孩子。 不过,那女孩好像两个谁都不爱,人家只爱自己…… 所以,应该是两个男人……男孩,不,十七岁的男子抢一个姑娘的事情。 大概如此吧,其中种种,不得而知。 “所以,你对你那……表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女侠逞强,换美男一笑吗?还是,你想让他在学院里树敌啊?” “啊~” 正想着雪先生和燕祁望的事情呢,怎么突然就到她自己身上了。 陆溱知脑子里都是晕乎乎的。 “当时就想着那样做了。”陆溱知有些恍惚,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只是由心吧,“只是觉得他不该再继续任人说三道四了吧。” “那么,我也是。” “哎?” “我也不想让我的某个朋友啊,被人说三道四的。” “……” 洞天学府初试时(5) 所以,这话,这语气,陆溱知怎么听得越发不明白了呢。 所以,他们之前不是因为关于某个女孩的爱而吵的吗? 陆溱知现在怎么感觉,雪先生还是在维护他堂哥的呢? 他们二人是什么时候又见了面,和好了吗? 主要是因为雪先生和燕祁望自那时起,似乎就“绝交”了。陆溱知还以为他们没再见过面,所以双方都是不愿意提及彼此的呢。 不过,他们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事情,陆溱知肯定是不会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和,就要与其中一人成为陌生人啊。 若是真要让陆溱知选一个人,从此陌路,那怎么着也不能选燕祁望吧。她都能想象得出某人要吃了她的眼神了,绝对要命。 这是陆溱知自那年后第一次见到雪先生,不过她见到时也没有太惊讶。因为天地很大,可人啊兜兜转转,又能遇到了。 她也没想着要故意对他冷漠,然后满眼敌意。其实,雪先生和燕祁望他们二人,谁都没有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她又何必把人打入地狱呢。 其中种种,陆溱知不知道,也不妄自揣测。其中是非曲直,只有局内人才有资格去评判。 雪先生从前是哥哥的朋友,然后才成了她的朋友。而今,只要双方承认,那么他们现在依旧是朋友。 再说了,陆溱知她之前听说的那个版本,也只是听说而已啊。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就连风云更也都没有说清楚。恐怕,事情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啰。 想着想着,陆溱知便出了神。她在想着,雪先生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说:“我也不想让我的某个朋友啊,被人说三道四的。” 雪先生不想让燕祁望被人说三道四吗? ??? 可是,她堂哥又怎会被旁人说三道四的,有什么理由,又有谁敢啊? 陆溱知用牙齿咬着手指,越想便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咬得凶。而她自己竟浑然不觉。 “以前见你被蛇咬,都没带这么神情凝重的。你到底是变化太大,还只是因人而异啊?”雪先生故作讶然,可这语气却像极了调笑。 于是,某人侧头,瞪他。 好端端的提什么蛇啊,她最害怕蛇了。哪怕是再可怕的东西出现在陆溱知的面前,其效果都不如一条蛇来得猛烈。 陆溱知怕蛇,世间有太多东西比蛇更恐怖了,可她依旧能尝试着不畏惧,唯独蛇……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是在被蛇咬之前就害怕了。在她第一次见到蛇这种生物的时候,陆溱知就害怕,从心里边发颤,脚尖都发冷。 大概就是像宿敌那样,有些人是天生的敌人。而对于蛇,陆溱知也是天生的害怕,找不到缘由。 “别咬了,再咬下去,你以后都嚼不动东西了。”雪先生儒雅的笑容,却让陆溱知感觉到某人是在看她的笑话。 “???”目光微向下,陆溱知才意识到,自己正咬着自己的手指。 可是,为什么要说她以后都嚼不动东西了? 难道,他不应该说当心手指受伤吗? 陆溱知咬的又不是石头,怎会把牙齿磕坏? 而且,她陆溱知何曾变过,初心未变,征程也未变…… 只是,两人说着说着,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互相看着对方的场景了。 目光触碰,这一对视,到底是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雪先生的笑意都僵在了嘴角,他怔怔地看着陆溱知。 他知道,那双眼睛啊,竟是像极了那个人。而他却是很久不曾见过了,想念得紧。 空气短暂凝固几秒,有种不知名的气氛在弥漫着。 陆溱知有一瞬间感觉雪先生看她的目光怪怪的,让她觉得,他透过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可多年不见,谁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比如,陆溱知能够猜透很多人的心,可偏偏有好几个例外,雪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你都说了,你不想让某人任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吧。你说这句话时是怎样想的,我也就是怎样想的。”似是知道陆溱知在因什么而困惑,雪先生蓦然转头,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陆溱知也尴尬地看向前方,沉默。 她是怎么想的啊? 陆溱知记得,她当时大脑空白,心也无处安放,然后在一种怪异的感觉的支配下…… 所以,她……根本什么都没想啊…… 所以,雪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溱知悄悄地叹了口气,不曾想还是被发现了。 雪先生见状,只是轻声一笑:“我以为你在每一个方面都能拥有一颗玲珑心的呢。既然你想不通,那就别想了罢。” 陆溱知正想问清楚,然而雪先生根本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又道:“到了。” 到了? 什么到了? 心下正诧异,原本要问的话也堵在了嗓子里,陆溱知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雪先生目光温柔,含笑而望。 陆溱知微愣后,才发现自己又在一个屋子的门前了。门大敞,屋内似乎也有人,但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些上面。 陆溱知直接忽略掉屋内的人,她抬头打量,才看到这屋子的牌匾。 “题名堂。” 干嘛的? “这里是新入院的学员必须要来的地方。学院规定,学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牌子的,就类似于参加天选的那个牌子。只有你有了这牌子,才能真正算得上是洞天学府的学员。”雪先生不急不躁,解释道。 陆溱知点头,“哦”了一声。这一幕,在某些人的眼里,她是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当随着雪先生跨入大门的那一刻,陆溱知能够感觉到有很多的目光都在往她的身上扫啊扫,就像射靶子那样。 只是有一道目光异常灼热,像是要把她看穿了那样。 稍稍目光流转,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这让陆溱知不知所措。 ??? 风易枨?三表哥? 他这么看她是要干嘛啊? 风易枨此时已经在题名堂待了好一会儿了,他正在等着他的牌子。 他本想着,等他拿到了牌子,该怎么去找到陆溱知呢? 瞧,这不就来了啊?只是,她的身边还有别人。风易枨是知道他的,雪先生嘛,之前带陆溱知去考核的那位。 只是,身边站着个人也没什么,尤其是学院的先生。但是,风易枨在陆溱知他们进门之前就已经看到他们了,那时他还能听到他旁边人的窃窃私语。 反正,那些话,让他的心沉了又沉。 风易枨并不是那种别人一说他就相信的人,他有着自己的判断。 然而,眼见为实,他的看法竟与那些人出奇的一致。 风易枨还能记得多年之前,有人对他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是啊,陆溱知和雪先生的眼睛就足以说明一切了,他又何必执着、抱有希望呢? 眸中的火光暗了,火熄灭后,是无边的黑暗。 其实,风易枨转念一想,也挺好啊。他来到了盛京,可以参加天选,也进入了洞天学府。如此一看,倒是没有一个坏的消息,他在向着自己从前定下的路努力着。 只是,风易枨的身边却少了一个人。从前的他只是想想,想着能远远瞧上一瞧便是好的。后来的他与陆溱知越走越近,他就在想着自己还能不能再靠近了。于是,他越来越得寸进尺,越来越不知满足。 他早该满足了,从遇见她的时候开始。风易枨也知道,陆溱知向来都不是他自己的,她只是他的表妹。又或者有一天,她也不再是他的表妹了,只是路人。 人啊,果然是不能够太贪婪的,因为有一天,上天会把不属于他的东西都通通收回。 罢了罢了,风易枨想强颜欢笑,可实在笑不出来。只是心中沉甸甸的,还有些刺痛罢了。 松开的拳头,示意着曾经的痴心与妄想。 陆溱知总感觉风易枨也是奇怪。一开始,他目光滚烫,没过多久,他的眼中竟失了色。 风易枨的改变,就像是夺了她心那般,陆溱知蓦地胸口发闷。 还是等她随雪先生先去办了牌子,再去问问他吧。可风易枨,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他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走吧。” 陆溱知胡思乱想着,待雪先生提醒,她才上前。 “嗯。” 这时,陆溱知才离里面的人近了许多。本来这既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但陆溱知还是听到了那些人“交头接耳”时的声音。 尤其是一些女子,她们以衣袖遮面,却还是在注视着陆溱知。大概是想要遮住频频说话的嘴吧,因为是真的很糟心,糟透了的那种。 不仅仅是女子,少部分男子也加入进来,肆无忌惮地盯着陆溱知,他们像是要在陆溱知和雪先生之间盯出个红线出来。 “这陆溱知一来学院,就已经勾搭上先生了啊,而且还是最年轻的雪先生。” “呸呸呸,不要脸。雪先生,那可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啊,他怎能让一个脏人给玷污了呢。” “年纪轻轻不学好,她来这里不会是走了后门的吧。” “谁知道呢,你看他们刚才。咦,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谁有意,谁无情?” “当然是陆溱知有意啦。雪先生又怎会对一般女子有情呢?” “可我怎么觉得两人皆有意呢?尤其是雪先生的眼神啊,我一个男人我都受不了了呢。” “那是你看错了好吗,明明就是陆溱知她自己要凑上去的。而雪先生才是受伤者,要不然陆溱知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啊。” “你别忘了,陆溱知打败了自照九阶的陈醒。” “那是她运气好!”一女不服气道。 “说不定她运气可以一直很好。”某男无意说出口。 “你……你干嘛为她说话啊,反正就是狐媚子一个!”女子气得直撕扯绢帕,脚却是跺也跺不得,“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也是被迷惑了吧。” “……” 陆溱知面色沉了沉,她只能说这些人太有想象力了吧。 此时,就算陆溱知再多么愚昧无知,也知道旁边的人为何刚刚如此看她了? 怎么?她陆溱知就长得像那种人是吗,所以才让人诋毁。 凭什么他们自己以为是怎样,事实就是怎样啊?他们真以为自己是天地的主宰者,世界的救世主吗? 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该恣意妄“说”,上天并没有赐予人族胡说八道、颠倒黑白却不用付出代价的权利。 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啊。 她稍微平了平心情。其实,陆溱知也没有那么容易动怒,但现在也不知是何缘故,听到这些人的话,她的心中始终是有些不舒服的。那种压抑的感觉,让她想要笑着走到这些人的面前…… “你们在说什么呢?”陆溱知走到刚刚说话的那些人面前,笑靥如花。 原本捂着嘴小声说话的人都瞬间站直了身子,他们四处瞟瞟,装作若无其事。 “我能劳烦你们再说一遍吗?”见没有人理她,陆溱知又说了一遍,语气依旧平和,却大有逼迫之感。 一女子终是受不住,假装听不懂。 “啊,陆小姐在说什么呢?我刚刚只是与我的小姐妹们说了些闺房话而已,陆小姐也有兴趣吗?” “有啊。”陆溱知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说呗。 有些东西,若是放任谣言传播下去,陆溱知的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不如,现在就让这些人停止类似的一切想法。 “雪先生,她们刚刚好像也提到了你呢,你要不要也来听听?”少女侧头,巧笑。 雪先生一往那些人看过去,其中女子竟瞬间红了脸。 “那我就来听听,想必一定很有意思啊。” “啊,真……真没说什么啊,一些琐事,怎能让雪先生心中生厌,我等不敢冒犯。”说话的女子还时不时地瞟着雪先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却又眼含秋波。 “没事,我就是挺好奇的。就算被冒犯了,我又不能把你们怎么样啊。”温柔过后,突变严肃,“还是说,你们当真是说了一些有所冒犯的话?” 洞天学府初试时(6) “还是说,你们当真是说了一些有所冒犯的话?” 雪先生突然严肃的声音,吓得那女子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她的衣袖随着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我哪里敢啊?” 什么倾慕啊什么情愫啊,她早就收起来了。手心微汗,唇先干。 其实,陆溱知和雪先生刚刚未进门的时候,他们在门外时的模样就被屋内的许多人看到了。而且在旁人看来,他们甚是亲密。 瞅瞅啊,那深情对视,他们望着彼此眸中的自己,再将心奉上。 啧啧啧,好一幅才子佳人的画卷。不仅路人在意,而且有关人等更在意。 比如,那些仰慕雪先生的女子。 又比如,风易枨…… 那些女子自然是看到,有和雪先生走得近的女子,于是她们就心生嫉妒,饶是再好的教养都没用,况且有些人还没有教养。 至于风易枨,他只是心里空空而已。到底是他们重新认识的几个月,比不过别人与她的半个时辰。 可能就是没有缘分吧。 那他也……无需……强求……了…… 风易枨正这么想着,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他的眼前似乎有人在走动着,然而画面却模模糊糊,他看不真切。 却突地听到一道声音,将风易枨从他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易枨兄弟,你在看什么呢?” 是商前光。 商前光在别处一考核完,就过来了。自然,能来这里的都是通过了考核的人。 “啊……” 看哪里? 风易枨他哪儿都没有看啊,他只是想看清某一个人的心罢了。可是他尝试了许久,都没有成功呢。 那颗心,风易枨向往很久了,从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而现在却是痴人说梦。他进不去,也看不清。 顺着风易枨面对的方向,商前光一看就心中明了了。 “原来你是在看陆姑娘啊。” 商前光知道,风易枨是很在乎他这个表妹的,比他的二姐还要更在乎。 想起风落寻,商前光就不自觉地咳嗽。因为,考核时,他遇上了风落寻,然后两人谁都不服谁,就着阵法两人就“吵”起来了…… 所幸,考核除了这个小插曲外,其他都一切顺利。就连提出要考阵法时,那些人也仅是在奇怪之后问了些问题。商前光如实回答后,就被安排阵法考核了。 正巧,他的阵法考核是九十五分,可以进入洞天学府。 不过,风易枨他怎么还在看着陆溱知那边啊,而且似乎陆溱知可以随意牵动他心情似的。 一般时候,商前光是挺糊涂的,虽然他自认为很明理。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商前光不联想到一些东西,那就是傻到没救了。 风易枨现在这样,绝对和陆溱知有关啊。 “话说,我还没问你呢,你与陆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商前光眨着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着风易枨的回答。 他觉得吧,这两人,说是一对儿吧又不像是。可要说这两人没有好到一起吧,那他也感觉到哪里怪怪的。 “表兄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风易枨怔了怔,故作轻松道。这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情: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和陆溱知之间什么关系就都没有了。 不对。 商前光一皱眉,看着某人失了心的样子。 凭着他男人的直觉,商前光总感觉风易枨与陆溱知之间似乎有一种超越了表兄妹的关系,说不明道不清的。 去你的表兄妹! 商前光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好吗,就算是给他糖果吃,他也不相信啊。 不过,这究竟是咋了? 由于商前光才来,他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好奇心促使他想要去一探究竟,一只脚刚抬还没着地呢,商前光就见陆溱知径直上前了几步。 紧接着,恍惚间,风易枨能听到那柔柔的声音。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话,现在就问吧,当事人就在这里啊,你又何必自己猜来猜去的呢?费心费时,况且还不能知道……”陆溱知微顿,“真相呢……” 陆溱知双手环胸,却难免会有一种高位者看低位者的感觉。 陆溱知只是笑着看着先前的那女子,也不知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 “没……没什么问题啊……”看着雪先生那张严肃的脸,女子就问不出来了好吗。再说了,那女子心里都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她也不需要再去问什么了啊。因为,答案自在心中。 可是陆溱知却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的打算。她无奈地耸耸肩膀,吐出了一口气,说了声“好啊”,居然略显俏皮。 “其一,我能胜陈醒,没有胜之不武,那是光明正大的。” “其二,我是通过了雪先生的考核,才会站在这里的。” “其三,雪先生是洞天学府的先生,是我们大家日后共同的先生,我对他只有尊敬。” 三点,恰好澄清了刚刚涉及到的一些事情,也让后面的某些人哑口无言。 陆溱知顺心地点了点头,看着那女子,蓦地补充了一句话:“还有,我运气时好时坏吧,今日倒是挺不错的。所以,今天不适合惹我哦~”最后一点,也不知到底是玩笑罢还是认真的…… 绝大多数人大气都不敢出,不是因为陆溱知,而是因为雪先生。 可仍有将信将疑的人胆大:“那雪先生刚才那么温柔地看着你,又是怎么回事啊?我们那么多人可都看见了啊,你是不能抵赖的。” “温柔?”陆溱知微眯眼,努力回想着之前的场景,心中疑惑,“难道先生看谁不都是很温柔的吗?”陆溱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向雪先生。 可她心中仍然是困惑啊,雪先生什么时候温柔对她了啊。陆溱知要是记得不错的话,在雪先生和他堂哥没闹翻之前…… 雪先生对燕祁望那才叫温柔好吧,温柔得陆溱知当时都怀疑……那种温柔是母亲的温柔了…… “嗯,温柔。”雪先生随意应了一声,好笑般的看着陆溱知。原本没了笑意的脸上,顿显柔色。那温柔,可真是像极了老母亲啊。 于是,众人再看看面前的雪先生,得出了“雪月不敌人间之色”的结论。他们不禁感慨:雪先生身为学院最年轻的先生,真是生了一双明眸,即使现在面无表情,那目光依旧温柔似水啊。 难怪许多少女刚思春,一看到雪先生就像失了魂儿似的。她们一望见眸中的柔光,自己就先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咳咳咳,既然两个当事人都解释过了,若是有人再当着人家的面说,岂不是太失礼了。 那些人,有扇风的,有擦汗的,有咳嗽的,也有拿了牌子就赶紧溜了的。 商前光听得似懂非懂的,所以这是演了一出戏吗?可他怎么没看懂啊? “哎,易枨,你表妹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商前光碰了碰风易枨的胳膊。 头一次,商前光喊风易枨为“易枨”,喊陆溱知为“他表妹”。 “……”风易枨未答,他只是在想着其他的事情,暂时远离凡世喧嚣。 又是那样吗?每次失望之后,陆溱知又给了他希望,可他到底还要不要这希望了…… 要与不要,其实选择权一直都不在风易枨的手中,而取决于陆溱知。 黑暗中隐现星光,零星半点,没了火焰的热烈与温度。 “三表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风易枨偶觉耳旁有风,倚着时间的微澜,温中疏狂。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溱知已经来到了风易枨这边,少女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困惑与担忧。 风易枨依旧沉默,看着陆溱知脸上的忧色,微动容。 “陆姑娘,你刚刚说的是啥意思啊?什么考核啊什么雪先生啊的……”商前光突然灵光一现,“等等,你让我好好思考一下,你……你现在一定是考核通过了吧。”某人沾沾自喜,自以为很聪明。 可是啊,来到题名堂的人不都是通过考核的人吗? 陆溱知微笑轻点,默认是了。 得到了肯定,商前光就如同是被喂吃了一块蜜糖那般,心里别提多甜了。 然而风易枨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呆呆地看着前方。 陆溱知唇微分,用力在风易枨面前摆了摆手:“他这是怎么了?”这句话是对商前光说的。 “这……应该是听到你也进入洞天学府,所以高兴傻了吧,连话都不会说了,哈哈哈。”商前光也是刚来不久,于是信口胡诌,因为他也想知道风易枨到底怎么了啊。 “该不会是中了什么咒语吧。”说着,陆溱知她便一把抓过风易枨的手,“还是受了内伤?” “没事啊。”过了一会儿,陆溱知才开始自言自语。心道,难不成是某些超过她能力的东西在作祟,所以她才探不出来的。 眉皱得厉害,陆溱知正想先带风易枨出去,再想其他法子的,却没想到人就没有拉动。 本来她还想着呢,再不行,她就去找她爷爷来帮忙了。却不料,紧接着,陆溱知转头,看到了一双让她失神的眸子,呼吸微窒。 “我没事。”仅是这三个字,就让陆溱知稍稍放心了一些。 还好,神智还在……还能说话…… 关于陆溱知的“还是受了内伤”那句,风易枨的确是受了内伤的,不过那内伤只关于他自己,是他自己总想得太多了。 “你真没事?”陆溱知又问了一遍,“那刚才你怎么不应啊。我先前进来时就见你脸色不太好,你……” “我真没事儿,只是有些累。”风易枨鼻子一酸,“想喝枫栀承欢酒了。” 枫栀承欢酒? 她没有想过,风易枨居然能在此时提起这个。 陆溱知记得,那是风易枨在仙督山埋下的酒的名字。 只是…… “盛京有这酒吗?” “没有。”风易枨摇摇头,“所以,我想回去了。” 他说得很认真,认真到连着陆溱知和商前光差点都信了。 陆溱知:“你不是说要两年的时间的吗?就算你现在回去,那酒也是不能喝的。” 风易枨:“嗯,所以我也很希望快点到两年后。” 这样,风易枨就可以很快地品尝到那酒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风知,枫与栀合在一起,是苦是甜? 枨欢,往后又是否有儿女承欢膝下? 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风易枨现在只是想想,就觉得异常苦涩了。 风易枨想迫切地知道答案,只有知道答案了,他现在才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若酒甘,那他愿意酣畅一场,哪怕明日发现黄粱一梦,他也愿意沉沦,寸光阑珊。 若酒苦,那他甘愿一饮而尽,从此路人过往相见无期,他就那么看着,看着远离。 “你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啊,哪有人希望两年的时间赶快过去的啊。时光易逝,很多东西我们都来不及抓住,谁还不希望时间再慢点啊。”陆溱知有些看不懂风易枨了。她不懂,风易枨为何突然想去到两年之后了,难道他仅仅是为了枫栀承欢酒吗? “这题我会,那要是痛苦的两年呢,人们肯定是希望快快过去的,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痛苦啊。”商前光突然举手,插嘴说道。见旁边有人因嫌吵而瞪了他一眼,他悄悄把手放下。 痛苦,一个人若是连痛苦都不能忍受的话,又如何在这条修行大道上越走越远呢? 陆溱知苦笑。 “风易枨。” 正好喊到风易枨去拿牌子。 洞天学府的牌子上面的大部分刻字都是学员的字,除了没有字的人外。 趁着间隙,商前光悄悄问道:“陆姑娘,我问你啊,你与易枨兄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同样的问题,他要再问陆溱知一遍。 “表兄妹啊。”陆溱知答得迅速。 陆溱知记得商前光他是知道的啊,为何现在又要再问她了? “那除了表兄妹之外的关系呢?”商前光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朋友……吧……” 刚说到“朋友”二字,风易枨就拿了牌子回来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商前光本想再问点什么东西,却悻悻而退。 “你……”风易枨凝目,望着眼前的少女,“们考核都通过了啊,真好。” 洞天学府初试时(7) “你……们考核都通过了啊,真好。” “你不也是通过了吗?”陆溱知道。 “对,所以我们又能在一起了。”风易枨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快放下吧,快放下吧。越是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越是求之不得。 倒不如索性什么都不想了,而且他能与她多一刻的相处,都已经是恩赐了。 风易枨他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变得更强。只有变强了,别人才不会冷眼以待,他才不会被欺侮。 现在,他要变强的理由好像还多了一条。也许,待他站得很高的时候,他就有资格认识真正的陆溱知了吧。 从前的风易枨曾想过,世间男子千千万万,可能够配得上陆溱知的,将来一定只能是他自己。 如今看来,他这想法,倒很像是戏言了。 不论是为了谁,又不论是何种原因,风易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修炼,然后变得强强强。 其实,刚刚风易枨那话挺容易让旁人误解的。 咳咳咳,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顾名思义,“我们”指的是风易枨和陆溱知,“又”说明是不止一次。而“在一起”就是两个人在一处??? 可能还有其他的意思,比如,二人私定终身??? 也不知道风易枨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反正他不是无意的,而且还说得意味深长,却微涩。 陆溱知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地方去,她只是想着他们又能够在一处学习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在乘风万里上时,陆溱知之所以说出自己要去洞天学府,是因为她以为风易枨的目标就是四大学院。 她说出想要去洞天学府,一部分原因的确是她早闻四大学院之首的名声,想要去看看。另一部分原因,她自己都无法想明白,又或者是她自己的内心一直在否认吧。 陆溱知想着,自己先说出“洞天学府”,看看能不能让风易枨说出他想要去哪个学院。 若是一样,自然更好,若是不一样,等到了盛京,她再悄悄改了。 反正,陆溱知都已经在心里想好理由了。大抵就是她不想孤身一人的,有个亲人在身边自然是极好的啊。可谁知道,风易枨就没曾想过要去任一学院。 陆溱知那时候就在想,他们都去到盛京了,怎么也要去四大学院走一遭好吗。那绝对要比一个人单独在盛京修炼好多了啊,四大学院的学员哪一个不是在入学之后更为崭露头角的。 也不知怎的,她在那时候竟然有了私心,她想要让风易枨变强。不仅是她自己要变强,而且风易枨也要变强。 大概是因为知道风易枨庶子的身份,她想让他能有一天屹立在这神州大陆上吧。 又或是,陆溱知她想到了海姨娘,也就是风易枨的亲生母亲。她想到海姨娘二十年来都只能守在残星间,被迫着只能偶尔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如果风易枨能在这世界上有一席之地的话,那海姨娘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和开心的。 总之,就是各种原因混杂着。有些原因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假的,陆溱知根本就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当时只有一种迫切的念头:她要与风易枨一起进入洞天学府! 至于为什么要一起嘛,陆溱知大概是想离他近些吧。 为何要靠近,大抵就是侵晨剑想要靠近绝云剑吧。 侵晨剑的反应直接影响到了陆溱知,最近她的心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她一向对外人淡漠又轻笑,而对熟悉的人,她愿意去展现隐藏在心的另一个真正的自己。 是那个一开始的燕知欢,而不是后来遇到了太多事心都淡了的陆溱知。 说起想要让风易枨也去洞天学府的事情啊,陆溱知当时还是很心虚的。 她既想要让风易枨去那边,但是,她还不能让风易枨有一种她在“怂恿”他的感觉。 毕竟,人啊,总是不太想要去做别人所希望的事情的。而要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一个人的决定,这实在是太难了。 好在半路杀出了一个商前光,然后风易枨就很轻易地同意了??? 如今情景,是和陆溱知一开始想的也没什么不同了。 现在,他们一起留在了洞天学府,也一定会学到不少东西的。比如,看到一些关于轩辕剑更为详细的记载,看到关于铸剑师疏尹的事情,看到关于……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了啊?” 好久,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各自有着各自的心事与顾虑。 而一旁的商前光并没有什么可想的啊,只是见着陆溱知和风易枨都跟个木头人似的,他才忍不住喊了一句。 主要是商前光刚刚说了很多的话啊,不过好像这两人都没有听进去。 商前光意识到他自己,白……讲……了…… 声音还是挺大的,陆溱知与风易枨刚从思绪中出来,却正好对上彼此的眼神。 某人的眼睛里,碎着星光,璀璨了夜空。 某人的眼睛里,淌着流水,清澈了旧梦。 “你们两个,怎么还能同时走神的啊。你们可知,你们自己都错过了多少精彩的东西啊?”商前光故皱眉头,撇了撇嘴,“都不理我。” 商前光刚伸出一只手指,想要去戳风易枨的胸口,好去质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 然后,他还没戳到,手指就被一只手掌给擒住了。然后,他其余的四只手指都被扳开,一只手猛然拍了拍商前光被抓住的那只手,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商前光抬头,就见风易枨眸中星光熠熠,然后他柔声细语。 “所以,阿前,到底是什么精彩的东西啊?” 感受着对面人手心的温度,商前光心中的烦闷一下子就消失了。 “嗨嗨~自然是……”他挺了挺身子骨,用另一只手拍拍胸膛。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女声给接上了。 “这位小弟弟的废话了。” 商前光全身僵住,脖子都转不过去了,当然他也不想转。一个与他在阵法上吵起来的女子,他才不想再看到呢,哪怕那个女子再“迷恋”他…… 还有啊,提起“小弟弟”,商前光就很不服。他居然在某个方面,被一个女子压了过去,虽然是年龄方面。 陆溱知与风易枨循声望去,来人正是风落寻。 女子正倚在门口,不像是刚来的样子,也不知是来了多久了。 说完,她就向着陆溱知他们走近了。 风易枨:“二姐?” 风落寻点头,视线却落在另一男子的身上。 “谁是小弟弟?”风易枨突然想起风落寻说的话,心中的疑惑让他不得不脱口而出。 “还能有谁?不就是这位啰。”风落寻红唇勾起,“我也是刚刚才确认他比我小一岁的啊。”语调还微微上扬。 商前光被风落寻看得头皮发紧,呼吸困难,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 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口中蹦了出来:“我、不、小、了……” “你不要喊我小弟弟,好吗?” “不好。反正你比我小,我自然该叫你小弟弟的。你说对不对啊,小弟弟~”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风落寻知道自己在阵法上比不过商前光,也只能想在口头上压他一下了。然后,她再把他“驯服”。 想到此,商前光连忙摇头,想把那个可怕的念头甩掉。 真是可怕的女人啊,表面上温柔可爱,赛场上飒爽英姿,赛后嘛,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商前光鼓了鼓嘴巴,悄悄看了风易枨一眼,才稍微放松一些。 他张了张嘴巴,咬着牙。 “对的呢,老、大、姐……” “……”一旁的陆溱知完全没说上什么话,看样子,她也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些什么啊。 老大姐!!! 风落寻她哪里老了??? “嗯。我既是你的老大,也是你的姐。小弟弟,真乖。”风落寻笑意不达眼底,稍稍抿了抿唇。 “呵呵呵,老大姐开心就好……”商前光他无力反驳啊。 所以,商前光和风落寻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风易枨心中疑惑,他总感觉空气中有着火星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二……姐……” 风落寻脸色阴沉:“我不老!”几乎是瞬间吼出来的。 待看到说话的人是风易枨时,风落寻才平了平心情。 “哦,没事儿,易枨有事吗?” “就……大哥他怎么没来啊?” 风易枨问得也在点子上了,毕竟风落寻总是与风规寒一同出现的,而今日风易枨他是怎么也没见到风规寒的。 “他啊。”风落寻撑着脑袋,叹了口气,“估计是想躲着某个姑娘吧。” “姑娘?” “你忘了,你大哥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呢。” 这么一说,风易枨倒是想起来了。风府大少爷和月府大小姐的婚约可是天下人都知晓的事情。 可是,婚约就婚约呗,为什么他要躲啊,是怕见面了两人会尴尬吗? “干嘛要躲啊,见面也挺好的啊。” “这……关于男人的面子问题……” “嗯?” “月大小姐的境界要比大哥高,还高得不止一点。” “……”风易枨沉默片刻,“那,那位月小姐现在在哪里啊?难不成……大哥他知道,所以才躲……” 等等,风规寒去哪儿了,风易枨不知道。可是,风规寒没有来的地方是洞天学府啊,说明他躲着的地方也是洞天学府。难道月安澜在这洞天学府之内吗? “月小姐该不会是在学院里吧。” “是啊,要不然你觉得她能在哪里啊?月府在惠然,外人来到盛京,能安身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你看,你不也是来学院了吗?” 风易枨微扯嘴角,随便点点头。 面子谁都想要,风易枨也不例外。只是他看得比较长远罢了,所以他才能够忍受那苍白无力的年月。 “那大哥他还来这里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 “……” 风规寒一直都不想要这门婚约,而且定下的时候他还小。要不然,无论怎样,他都是会反抗的。 与一个素未谋面、没有感情、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也是完全不了解的一个人有了未来共度余生的约定,风规寒才不愿意这样呢。 这倒不是男方在实力上不如女方的问题,而是他不喜欢这样定下妻子的方式。 当然,风规寒也必须要变得比月安澜强大,要不然以后他都没有资格去提退婚的事情。 此时的风规寒并不在盛京内,而是出了城,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 待陆溱知、商前光、风落寻也拿到了自己的牌子后,他们自然也不需要在题名堂停留了。 风易枨:“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啊?又要做何事呢?” 陆溱知:“应该会有人带我们去熟悉一下学院环境的吧,或者我们会先去会馆。” 会馆,就是学员住的地方。 “溱知懂得挺多的啊。”风落寻意有所指,“不像某人。” “谁说我不懂了,我自然是懂的,我懂……然后我们就可以学到……学到……很多很多东西了。”商前光挠了挠头。 倒不是懂得多,也不是从书中看到的,只是陆溱知小时候听某人说多了而已。 陆溱知听不到周遭的声音,有的只是眼前隐隐约约的朦胧。 远处的雪先生依旧还站在那里,笑着看着陆溱知这边,大约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吧,他才走向陆溱知。 “你们都拿到牌子了吧。”不多时,雪先生就来到了四人面前。 “啊……” 雪先生看到了他们的牌子,轻笑道:“那便由我带你们去会馆吧。” 说罢,他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对于雪先生的到来,他们还没有准备好,除陆溱知以外的三人就在原地一愣一愣的,犯傻。 “如此,那就麻烦雪先生了。”而陆溱知却像是在意料之中一样,双手在身前交叉。 “跟我来吧。” 一行人离开,题名堂似乎都宽敞了许多。 雪先生一离开,屋内的人就都松懈下来了。 “卧槽,你看到了没,雪先生要亲自带他们去会馆,这真是天大的殊荣啊。啧啧啧,我羡慕不来的。”一人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很是用力。 “屁,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对雪先生下了毒啊。这么多年了,雪先生就从未亲自带人去过会馆。”另一人拿开拍得他很疼的手。 “下毒不至于,他们哪有那个实力啊。我觉得,中毒倒是有可能的。” “中毒?那不就是有人下毒了吗?” “……” “你说,是什么毒?” “性情大变毒。” “我……我还红颜祸水毒呢……” 凉叶生苏惹人怜(1) 从题名堂到会馆,陆溱知他们四人就已经走了半个时辰。 到会馆后,雪先生走前还不忘说道:“待会儿会有你们的师兄或师姐来带你们四处走走的,熟悉一下学院的环境。” 正好,陆溱知与风落寻一间屋子,风易枨与商前光一间屋子。 收拾好物品,出门,陆溱知正好看到对面的二人也刚出来。 眸光微乱,帘卷南风。 微愣之时,陆溱知突闻一道细细的女声,她不曾听过。 “你们……就是刚刚来的师弟与师妹吧。”那声音细细柔柔的,让人不得不觉得声音的主人是一位柔弱的女子。 来人是谁,怀着这样的疑问,陆溱知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青衫女子走来,她眼神怯生生的,倒不像是世家小姐,反而像是丫鬟。 “我算是你们的师姐。”那女子低头,抠着手指,看上去很是紧张,“我叫苏凉叶。” “是来带你们去……去……”苏凉叶连说话时都是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说出要去做什么。 空气中弥散着尴尬的气息,谁都没有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陆溱知才道:“是来带我们去熟悉学院环境的吧。” “啊……啊。”苏凉叶垂下的眼帘微抬,她像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是啊,是啊。” 这位师姐似乎连要带他们去熟悉环境这件事情也忘了呢,确定她能够记得其他的东西吗?比如,洞天学府里的其他地方…… “那……那我们走吧,我们先去……”苏凉叶皱着眉,似乎在冥思。 陆溱知怎么感觉到,苏凉叶她都快要哭了呢。这位苏师姐该不会不认识地儿吧,所以她不知道要先去哪里。 四人不禁皆怀疑:她真的是洞天学府的学员吗?看上去好小一只,而且还不敢和人说话,胆子应该很小吧。 这让陆溱知他们都不敢出声了,生怕说话声太大都把人给吓哭了。 当然,陆溱知和风易枨二人是能够看出苏凉叶的境界的,化清二阶。 这样的境界,放在洞天学府中或许不算太好,但放在整个神州大陆上一看,的确是可以的了。 毕竟,洞天学府内的天才实在是太多了,而想要从一群天才中脱颖而出,又该是何等艰难啊。 可苏凉叶还在原地重复着“先去”二字,明显的不知所措现于脸上。 “所以,苏师姐要带我们去哪里吗?” “去……去……”苏凉叶依旧低着头,叠在一起的双手微微发抖,“呜呜呜,我不知道啊……” 好吧,陆溱知才问了一句,这女子就要哭了吧。 本来风落寻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可看现在,她哪里还敢说什么啊。 风易枨和商前光两个男的,就更不好再说什么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苏师姐有比较熟悉、比较喜欢的地方吗?若是有,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他们也不能直接所有人就干愣在这里吧,总要有人先开口的。 于是,其他三人向陆溱知使眼色,意思好像是要陆溱知去开这个口。 “啊?”苏凉叶握紧的手稍松,“熟悉的……喜欢的……你是说墨天阁吗?” 她终于把头抬起来了些,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尤其动人。在苏凉叶说话的时候,那樱桃小嘴红红的,嘴唇翕动。她的头上盘着灵蛇髻,半点翡翠嵌其中,显得清纯而又灵动,楚楚可怜。 “师姐觉得是那就可以了。”陆溱知道。 “嗯,那……你们跟我来吧。” 一路无言,他们都有所顾虑,顾虑到一说什么话,走在前头的小师姐就要哭出来了。 但是,不开口说话,这对于商前光而言,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情。 人长着一张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而且他难得可以在洞天学府里闲逛,看到之前好多不曾见过的屋子啊什么的。商前光早就想大肆夸赞一下了好吗,然而时局却不允许啊。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师姐,看上去动不动就要哭的那种,他感觉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商前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直双手交叉摸了摸双肩,摇头。 旁边的风落寻见状,狠狠瞪了商前光一眼,直接快步走到前面去了,与陆溱知并排。 再这么沉默下去,着实是尴尬得紧。 “苏师姐,你能为我们说说这路上经过的一些地方吗?”陆溱知这四人中,一直都只有陆溱知在说话。陆溱知已经说得很轻了,生怕说话重了一些就会撞击到苏师姐脆弱的心灵。 “我……”苏凉叶停了下来,“我……我……我……” “嗯?”陆溱知也停了下来,等待着苏师姐的话。 她大概是要介绍他们左侧的屋子,或是右侧的石头雕像了吧。 根据苏凉叶脚偏向的位置,人应该是要往左转身的,此时陆溱知已经做好了左转的准备了。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四人直接傻眼。 “我……我也不认识啊……” “……” 苏凉叶不是洞天学府的学员吗?她怎么会不认识呢,该不会是假冒的吧。这是某些人的想法。 “师姐,你来洞天学府多久了啊?”商前光实在是憋不住了,他问这个问题也不过分吧。 “啊……啊……”苏凉叶的颤音很明显。 只见得前面的人儿肩膀微微颤动。 这这这,苏凉叶该不会是真的哭了吧,商前光心中大惊。当时,他都不知道自己慢慢地张大了自己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突见风落寻微侧头,左眼正睁得大大的,瞪着他呢。 这风落寻怎么总是瞪他啊?她到底是瞪眼怪,还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啊?商前光不禁在心里想到了多种可能。 “师姐,你……你还好吧……”瞪完后,风落寻还是开口了。 这样瘦瘦小小的师姐,这样孤独委屈的身影,风落寻她又怎能不心软呢。 “我……”软软的声音传来,若不仔细听,陆溱知他们还真听不到呢。 “我……好像算不出来,自己来洞天学府多少天了。” 苏凉叶慢慢转过身来,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可她的脸上并没有泪水,那双好看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呢,不对,是手指。 白皙的手指微微弯曲着,她脸上尽显天真。 原来她没有哭啊,肩膀颤动也只是在数手指头而已。商前光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苏凉叶天数居然还没有数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时间太久了,还是人太笨了。 前者还能说得过去一些,因为商前光他自己也数手指来算东西。 若是后者,那就是脑子里的问题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学院。商前光表示深深的怀疑。 “没有算出来就没有算出来啊,你也别太……” 你也别太……伤心了??? 不对啊,人家还没哭呢,风落寻一时口快,没经思考就出声了。 她赶忙捂住嘴巴,风落寻可不想真的把娇滴滴的小姑娘给弄哭了。 风落寻正庆幸着呢,就听到了抽泣声…… 好吧,小师姐真的哭了…… “我居然连这个都算不出来了……我……我真的好没用啊……”苏凉叶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擦着眼泪。 “我……我也不想哭的,真的……呜呜呜,真的不想……” 可眼泪很不听话,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十分顽皮。 陆溱知想要去安慰安慰苏凉叶,她正伸出右手,就听到有声音传来,尖锐而又刺耳。 手微顿,转头,陆溱知就见得远处有好几人走来。 旁边的人簇拥着中间一人,中间的人略显傲气。 待走近了,陆溱知他们才看清来人。 她们都穿着一样的服装,白色衣衫上印着紫色的花纹。 “苏凉叶,你怎么又哭了啊?”中间那女子挑眉,嘴角的弧度让人感受不到温暖。 “蒲忻师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苏凉叶一边说着,一边哽咽。她用双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看上去就像大花猫一样。 “没有?那你脸上湿湿的是什么啊?” “蒲忻师姐,我……” “哦~我知道了,是……口水……啊~”中间的那位女子,应该就是苏凉叶口中的蒲忻师姐了。待蒲忻说罢,她旁边的人径直上前,往苏凉叶的脸上吐口水。 而苏凉叶却无动于衷,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一般,又或者是她太懦弱了,懦弱到不敢反抗。 苏凉叶只是闭上了双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猛然决堤。温热的液体在苏凉叶的脸上肆虐成河,苏凉叶她一言不发。 陆溱知等人直接震惊在原地。 看样子,来的应该也是洞天学府的学员,而且还是师姐之类的。 可是她们为什么看上去那般盛气凌人,而且还如此对待苏凉叶呢? 无论好人恶人,都不该被如此以对。每个人都有尊严,都该被尊重。 陆溱知先去扶住了苏凉叶颤抖的身躯,对着朝苏凉叶吐口水的那些人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大家都是同窗,不是吗?” 声音与之前同苏凉叶说话时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溱知是觉得,对着弱者施威,根本就是没有善心。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你敢这么和我们说话,可知我们背后都有谁吗?” “什么叫做多管闲事,你们才是没事儿做呢,怎么能无缘无故地往别人脸上吐口水呢?”商前光跳出来道。 “怎么了?我们乐意,自然就这样做了呗~” “我要去告你们!”商前光很冲动。 “哼~告?你要知道,在这神州大陆上,就是强者才有话语权的。强者怎么做都是对的,而我们只是遵守着这条规定罢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凭什么告我们?” 的确,这世界的一切都以强者为尊。在这世界里,人们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哪怕心中因此而愤懑了,除了忍受还能如何呢? 被人看不起,被人嘲笑,这是陆溱知也体会过的人生。 虽说她在白下时有风云更罩着,一般人也是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不好的。 可在背后,总是会有人说的。就正如她来了盛京后一样,远离了白下,这些人就开始肆无忌惮。因为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陆溱知都是一直病着的,又没有修炼过。 不只是陆溱知,还有风易枨、商前光。 因为风易枨从小便是废材之名,因为商前光来盛京时只是自照一阶。 总有人喜欢欺人,因为总有人也在欺他。自己不够强大,被人欺负,便只能通过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心里才能平衡。 又或者,有些人就是想要享受那样的快感啊。快感,无非就是通过自己的快乐与他人的痛苦。 哪怕洞天学府再有盛名,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与人为善的。 就如同这天下,哪怕天下再太平,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安于现状、知足常乐的。 战争与野心总是会在人生百态中发芽生长,从人心中汲取养分,从此人心就枯萎了啊。良善为何,苍天不问,河清海晏,痴人说梦。 “咦?苏凉叶,你的身后怎么还多了几条小虫子啊?”与陆溱知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的蒲忻说话了。 她一边嫌弃地扇扇风,一边睥睨众人。 小虫子? 说的应该就是陆溱知等四人了吧。 商前光直接就想上去,把某人的嘴给撕了,却不想突然被人拉住了。 温暖的温度传过来,一时恍神。商前光一转头,就看到一脸严肃的风落寻。 “这位师姐,你说话还能再难听一些吗?”风易枨道。 “你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吗?”蒲忻的眼神中透露着危险,这让陆溱知觉得心惊。 似乎只要不顺着蒲忻她的意思回答,就会身处危险似的。 “当然……”风易枨攥紧了拳头。 “好听!”陆溱知蓦地打断,急道。 陆溱知看着蒲忻,那感觉实在是奇怪。蒲忻的那双眼泛着暗暗的紫光,虽细微,可陆溱知还是察觉到了。 如今,蒲忻似乎已经催动了眸中能力,陆溱知生怕她的朋友们会吃亏。 “好听?”眉头微皱,蒲忻威胁道,“会撒谎骗人的人可是不好的哦~” 陆溱知:“师姐多虑了,我们不会骗人的。” 蒲忻:“哼。凭什么我要信你?” 过了一段时间…… “因为我觉得,师姐的眼睛很好看啊。”陆溱知低头,轻笑。 凉叶生苏惹人怜(2) 那样的眼睛过于蛊惑人心,只要你说出了对方不想要听到的答案,那么你就将坠入深渊。 “因为我觉得,师姐的眼睛很好看啊。” 陆溱知抬起头,只见蒲忻愣在了当场。 “既然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那你就看久一些罢,让以后没有遗憾才好。” 然而蒲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并没有落在陆溱知的身上。她只是盯着苏凉叶看,微张的口,似是要说些什么,却猛地瞳孔一缩,双眼变得无神。 陆溱知不敢懈怠,有这样奇怪眼睛的人,她必须要留意、小心。却突然见蒲忻整个人都不对劲了,陆溱知心中不安起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陆溱知想的那样,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们走吧。”蒲忻道。 声音中早就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太平淡了,平淡到没有一丝的波澜起伏。 “蒲忻师姐!”跟着她的那些人似乎是不想离开,也不想错过欺负苏凉叶的机会。 无奈,蒲忻终是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那些人见蒲忻没有理她们,心中也觉得奇怪。因为平时她可是欺负苏凉叶的第一人啊,今日蒲忻的表现很是反常。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毕竟她们还要跟着蒲忻混呢。 那些人走了,其中有一人还很不服气,她使劲跺了跺脚,才匆匆离去,追赶上蒲忻的步伐。 只留下泪眼婆娑的苏凉叶,以及她鞋上的脚印。 “没事吧。”陆溱知走近,“喏,将就擦擦吧。”她在自己身上好找了一番,才递过一块帕子。 “他们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走前还不忘故意踩你呢。你放心,等我下次遇着他们了,肯定帮师姐踩回去。”商前光对着苏凉叶,说道。 谁知,苏凉叶脸上的泪流得更快了,吓得商前光是真真不敢再说话了。 “你要真敢踩,那为什么不刚才踩呢?”风落寻直接怼了商前光一句,说得也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是因为她们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商前光压低了声音,眼睛还时不时地瞟着苏凉叶那边。 他现在大概知道了一件事实,那就是:这苏凉叶哪里是他的师姐啊,分明就是他的小祖宗,得供着。反正在她的面前,商前光是不敢再说话的了。 风落寻没有说什么,不再理会,走向苏凉叶。 “苏师姐要是今日想回去休息的话,就不用陪我们了。” “我……不……不是,他们让我来带你们去熟悉学院的,我……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我是有用的,有用的……” 苏凉叶说着说着,就开始不停地擦着眼泪,她眼睛都红通通的了,肿得不像话。 然而,嘴里还一直在重复着:“我是有用的,我是有用的……”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一个人才会觉得自己生于世上是无用之人,并拼命地强调着自己是有用的啊。 在陆溱知他们看来,苏凉叶不像是个大人,而像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她受尽委屈与欺侮,内心脆弱着,渴望自己能完成一件让“他们”满意的事情。 苏凉叶口中的“他们”是谁? 是苏凉叶的师兄还是师姐,又或是某个重要的旁人? 陆溱知不知道,而这也不重要。 “苏师姐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你已经带着我们走了很多的路了。接下来,我们自己随意逛逛就好了。”陆溱知紧握住了苏凉叶在颤抖着的手,认真道。 “不……我说好要带你们去墨天阁的,就……一定要去。我……我是可以做到的……”声音越说越小声,“而且,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了。” 苏凉叶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中还含着泪水,闪啊闪的。她就像只小猫儿一样的,别提多么惹人怜了。 见状,陆溱知他们也不忍心拒绝,就随着苏凉叶走啊走的,弯弯绕绕,不知走过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地方。从有人的地方到没人的地方,从阳光洒落到树林阴翳。 他们越走越偏,有时还有几只飞鸟路过。 陆溱知心中疑惑,这里不像是常有人来的地方,却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这才继续跟着走下去。 商前光直接交叉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会有鬼出现。 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不敢放下,又在一只鸟飞过后,他连忙快步小跑上去,拉住了风易枨的衣袖。 风易枨转头:“你干嘛?” 商前光抬头,对上风易枨的眼睛:“你衣服质感很好,我喜欢摸。” “……”风易枨没有说什么,只是见商前光抓他衣袖抓得紧,他有些担心…… 他还没担心完呢,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声音。 “嘶!” 风易枨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衣袖被撕下来了一块布。 这引得剩下的女子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风易枨与商前光二人身上。 “……”成为目光焦点的两人沉默,尴尬对视。 两人大眼对小眼,谁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陆溱知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这边。 风落寻:“你们在干什么呢?”她死死盯着,眼里好像藏了刀片,她好想用目光就可以把某人的脏爪子都剁下来啊。 可商前光似乎依旧无所动作,愣在原地。 “阿前,我衣服被你抓坏了。”风易枨轻声提醒道。 “啊?”再看一看手里的某块布,商前光红着脸道,“哦……” 他心中还在不断地吐槽:那这质量也太不好了吧,怎么之前他拉扯的时候还好好的呢。一定只是这一件衣服质量不好,嗯,是他今天运气不好罢了…… 商前光他就没想过,是因为自己抓得太用力的缘故。 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里全是虚汗。 一只手里拿着的是撕扯下来的布,另一只手里依旧紧紧抓着风易枨的衣袖。 “松手……”风易枨见着,又有一块布即将被扯下去,他心里急了。 “松……松……我这就松……”明明松手只需要一瞬间,可这过程却极其漫长。 “易枨……”商前光还想再争取一下,毕竟他心里真的害怕啊。 “松手。”风易枨表面淡定,语气却不容置喙。 好吧,松就松。商前光咬咬牙,狠下心来,在风易枨不容反驳的目光下,挣扎着……将手从衣袖上移开…… 风易枨正想松口气呢,却又听得一道声音。 “嘶!” 这声响是多么的熟悉啊,正巧,陆溱知他们又都听见了。 风易枨待商前光一撒手,就赶紧用手捏住了那在风中参差不齐的布料,他望向陆溱知,只见少女眉拧得很深。 没了依靠,商前光又自顾自地抱紧了自己,只觉得凉风瑟瑟。头不自觉地摇动着,猛然脖子一缩,要死,他受不了了。于是,他下意识地又看向了风易枨,察觉到那边拒绝的目光,讪笑转头。 然后,他看向了陆溱知,却又在一瞬间直摇头,他怕他的好兄弟会把他给剁了。果不其然,脖子后面一凉,他僵硬地转过头,朝风易枨笑笑。 “呼……”劫后余生。 虽说是兄弟,但绝对不能触及其底线,否则还是会有生命危险滴! 商前光觉得自己想得很对,频频点着头。 再然后,他看向了最前头的苏凉叶…… 想起某人哭啼啼的模样,罢了罢了。 难道他真的要心“死”于此了吗? 祈祷苍天祈求大地,就让他快些走过这阴沉沉的地方吧。 偶有风吹,拂过发梢,也吹凉了某人的心。 “师……师……姐,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啊?”商前光差点都没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地问道。 “没有啊,墨天阁就在前方了呢。我平日里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墨天阁了,在那里,我可以远离很多很多的人。因为那里,只是一个人的天地,不受他人的影响。”也不知是不是所有人的错觉,这次,苏凉叶居然说得很顺畅,声音虽轻虽淡,却没了之前的怯懦。 “哦……哦……快到了就好啊……”商前光强行挺直了腰板,强打精神往前走。 “小弟弟,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风落寻路过时,瞟了商前光一眼,然后她径直走向前面,越过了商前光。于是,商前光就成了队伍里的最后面的人了。 “怕?”他怕个……头头啊…… 看着走远了的众人,他往四周看看,越觉恐怖。 不不不,他可是以后要成为神州大陆第一阵法师的人啊。可是,他总觉得这里太怪异了,似乎有一种纯阴之气,瘆得慌。 咦~不能够再想了,商前光慌忙赶了上去。 虽说快到那个什么什么墨天阁了,但是时间真的过得好慢啊。 商前光想要找一个人依靠,而如今最合适的人便只有…… 风落寻。 想也不再想,商前光就直接扑了上去,死死攥紧了某人的衣袖。 “你干嘛?赶紧松开!”风落寻被商前光突然之间的动作给吓到了,她的脸上有震惊,有愤怒,还有羞耻…… 听到风落寻的话语,他使劲摆了摆头,事关“生死”,任是说什么商前光他都不会放手的。 走在前面的人又止步,三人就直直地看着商前光与风落寻。 只见红衣女子微曲上身,眼中尽是怒火。而那少年直接半蹲了下去,眼睛眨啊眨的,十分可怜。 “你们……”陆溱知刚说出口,就发现有人的声音与她说的那两个字,出奇的一致。 微愣半刻,她不看也能知道是谁了。 陆溱知她不再说下去,而旁边的人也没了下语。 而苏凉叶则依旧怯怯地看着前方,眼眸中波光粼粼,嘴唇轻颤,却是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由于陆溱知和风易枨两人都只说了两个字,而且还是同时的,再加之后面的两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陆溱知这边。 所以…… 陆溱知才听到了如下对话,微汗。 “你别告诉我,是因为我衣服的质感很好,所以你喜欢摸?” 商前光先是重重点了点头,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 “我不信。”风落寻咬着牙,一字一字地从口中往外蹦。 蓦地,商前光又摇头,生怕眼前“凶残”的姑娘把他给吃了。 “不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啊……” 风落寻就看着商前光:编,接着编。 “就……借你……衣服取取暖……” 商前光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在,悲痛而又…… “壮烈”??? 什么礼义廉耻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通通都被商前光抛至脑外了。他现在想的,便只有紧紧抓住风落寻的衣服,死都不放手。 风落寻若是这种理由她还信,那就是见鬼了。 于是,她想要扳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扳不动。 “你……你是男的,好吗?”风落寻见扳不动,只好先放弃,“给我撒开!” “不撒!” “不撒我就把你手给剁了。” “死都不撒!” 风落寻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男女授受不亲。” “男的又怎么了,不也是人吗?难道你小时候没有被你爹抱过吗?” “可你是外男!” “不,我是内男!” “……” “我和你弟弟是兄弟,而你比我大,所以我也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偏心,得……得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个……鬼……啊……” 赶紧把爪子拿开!!! 真是个不守妇德…… 呸!不守夫德…… 呸呸呸!不守友德的人。 陆溱知正想着要不要上去说上一说,就感觉到左手被另一只手包裹住。她下意识地往左侧看,就看到少年含笑的眼。 他心情很好吗?陆溱知不禁蹙眉。 见状,风易枨附耳轻声道:“我知道,你在害怕。” “???” 什么害怕,陆溱知疑惑,是因为手心的汗吗? “你放心,我绝对是内男。” 这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 “不会毁你清誉的。”他又添了一句。 “……”陆溱知她就怎么那么不信呢? …… “各位,我们到了呢。”那柔柔软软的声音中,有着让人沉沦地狱的魔力。 苏凉叶转身,虽低垂着眉眼,但那口一张一合,让人移不开眼。 她说:“就、是、这、里、了。” 凉叶生苏惹人怜(3) 苏凉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可眼前除了空地便就是树木。墨天阁,听这名字,怎么说也该是一座阁楼吧。 陆溱知正疑惑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得后面传来声响。 “到了!你该撒手了吧!” “啊?已经……到了啊……那啥,魔鬼阁呢?” 陆溱知转头,就看到商前光和风落寻两人又在吵着什么,争得个面红耳赤。 不过,他们二人到底是恼羞成怒呢,还是其他什么的呢,她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魔鬼阁啊,那叫墨天阁。” “哦哦哦。”商前光始终盯着他手抓衣袖的那处,怎么也没有撒手,“不过,你衣服质量倒是要比易枨兄弟的要好啊。” “……” 风落寻嘴角抽搐:不然呢,要让你看到裸露的手腕啊。 她之前能够忍着他抓着她的衣服,已经是天大的让步,好吗? 现在都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商前光还抓着她的衣服不放,这是几个意思? 某人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于是,风落寻拔出她的佩剑,扬起剑锋,在光下格外晃眼。 风吹起长发,卷起几味香,那肃杀的眼神,让商前光直打寒颤。 “你……发发发……要,嗒嗒滴,干……啥什么啊?” 一不小心,牙磕着牙,商前光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剁手啊。”风落寻却听懂了商前光问的什么,轻松答道。 眼里的笑既狠又飒,没有一丝的同情与怜悯。 随着剑落下,万千尘埃逆光而行,商前光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剑落,斩断那肉眼可见的青丝。 该死,商前光他少了一根头发。 他紧紧地搓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暖气,以慰刚刚差点被剑的寒气冻到的双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直至手被搓得通红,他才猛然抬头,对上红衣少女的眼。 此时,商前光心下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嗯,这女人真的是很狠心啊,居然对他的……头发丝下手! 要不是商前光他手躲得快的话,后果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 通过他掉落的发丝就可以知道,风落寻她绝对是想要砍下来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发丝遇锋,直接断开,正好飘落在商前光的手心上。 “你……”商前光现在仍处于惊吓状态,懵懵的,傻傻的,“还真剁啊,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嘴一张开,他像是缓过来了那般,眼睛聚神,死死盯着风落寻以及她手中的那把剑。 “你可知道我这双手是有多么的宝贵啊!”手一甩,商前光直接就从地上弹跳起来,捋起袖子,就想来大干一场。 “哦~有多宝贵?”风落寻歪着头,挑眉,“我还嫌弃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呢。” 风落寻话锋一转,剑又重新来到了商前光手的旁边。他攥紧的拳头刚想要砸上去,一看到那剑上映着的某人的笑,他的拳头立马就软了下来。 “我……我将来可是要成为第一阵法师的人啊。” 然而风落寻并不为所动,紧接着,商前光鼓起他那“膨胀”的勇气,心一横:“你说说,我的手是有多么的宝贵啊。” 说着说着,商前光还将自己的手伸到风落寻的面前,手心手背都好好展示了一番。 “第一阵法师?”风落寻笑得很假,“就你啊,小弟弟,你在做梦呢。” “……”商前光动作一滞,微颤,就见得那剑离他的手越来越近了。 “还有,你这手,也没什么用嘛。”她看到商前光颤抖的双手,那双手明明修长,在剑光下映得如此好看,却长在了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她也没见着他有些什么用啊。 可能就真的在阵法上比她懂得稍微……多一些吧…… 这么一想,风落寻暂停了手中的动作。 “……”被风落寻这么说,商前光一肚子的气都没处撒,目光都变得凶狠了起来,“你!” “嗯?”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的手呢?”商前光他怂了,别问他为什么。 都是因为面前的女人心太狠,而他的心太软。 商前光低下了头,抿了抿干涩的唇,视线放在自己的手上。 他动了动自己“幸存”下来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弯着、勾着。瞧,他的手指是多么的可爱啊。 商前光直接蹲了下去,嘴依旧翘着,一脸不悦,内心不禁感慨道:手指啊手指,居然有人会向你们下手,我是一定会护好你们的。 “所以,有什么用呢?”风落寻看着缩成一团的商前光,本想着再怼上一怼,又或者再拿剑吓吓他的。可一看到某人那委屈的小表情,那生气又不敢发作的小身影,风落寻就觉得很好笑。 只听得那刚刚让他害怕的声音又来了,商前光心一颤,警惕地抬头。 “嗯?”商前光是直接被风落寻给吓怕了,他哪里还能仔细地思考啊。 老大姐……狠女人说什么来着。 商前光又在心里给风落寻悄悄换了一个称呼。他不禁怀疑,这狠女人到底是不是风易枨的亲姐姐啊,怎么感觉这两人一点儿都不像啊。 易枨兄弟对他可好了,还亲切地喊他“阿前”。而这狠女人,都拿着剑对他,还喊他“小弟弟”。 某人不禁嘟嘟嘴,心想:都喊他小弟弟了,怎么还对他那么狠心呢。 对了,她说什么来着。 她问他,有什么用。 ??? 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切,狠女人说话还前言不搭后语的,商前光他才不会再理她了呢。 不过,风落寻好像不久之前才说商前光的手没什么用来着…… 莫非,狠女人是在问他,他的手有什么用吗? 可一个人手的用处可多了啊,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不能修炼的人,都需要有手好吗。 “我,我的手至少还能帮我算数呢。”思来想去,商前光说出了他自认为最自豪的用处。 “……”风落寻眉一皱。 “再不济,还能拿筷子,吃饭……饭……”见对方表情反应都不太对啊,商前光接着试探道。 “……”风落寻的眉又皱得更厉害了。 “饭饭很好吃啊,这难道不重要吗?不能够算是手的用处吗?”商前光边说边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的手又要“没”了。 “……”风落寻现在她就感觉,她是在和着一个傻子说话。 人要是不吃饭,那还能活吗? 又或者,换一种说法,谁能够在漫长的一生中,不吃东西就能够生存下来的呢。 等修行到一定程度时,也许一个人是可以保持越来越长的时间不吃饭的,但终究现在是没一个人能够做到滴水未进而度过一生的。 除非那人已经不是人了。当然,风落寻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神存在着。 万年前有三神,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他们只是达到了超人的境界。 而青州神族,族名中一个“神”字,却终究与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明显的区别就是,神族之人普遍要比人族强。 看着风落寻越来越拉下去的脸,商前光他慌了。 “我的手,可以帮你拿剑。”可商前光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够取悦到这狠女人。 就算如此,他却也不曾想会说出这样的话啊。什么拿剑不拿剑的,那是别人的佩剑,其他人一般都是不能去触碰的。 一个人的佩剑被另一个人随意触碰了,依这个世界的法则,那叫做“冒犯”。 “不用。” 没有想象中的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商前光侥幸逃过此劫。那声音宛如下雨之前的情景,只是阴沉沉的淡漠,没有雷电与暴雨。 商前光他气还没喘完呢,刚想接上一句话,就感觉到周遭有些不太对劲。 他正想着要把双手放在胸前摆一摆,向风落寻示意他并没有真的想要拿她的剑的意思,却无意间感觉到了几束目光。 错愕转头,僵硬的脸笑得很是尴尬。商前光一见,才知是陆溱知他们三人正盯着此处看呢。 卧槽,他们……这是已经看了多久了…… 该不会一开始就在看的吧…… 完了,原谅他,商前光他也不知道刚刚的那个神经病是谁。 飞速捂住脸,谁也不会认识谁的,商前光这么想着。 那边,风易枨一直紧握着陆溱知的手,不仅仅是握着…… 还摩挲着??? 陆溱知直接想将手从中抽出来,逃离万象。 “别动,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所以我在给你力量。” “???” 什么鬼东西? 陆溱知她哪里害怕了啊? 风易枨他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啊? 现在,她的手心应该没汗了吧,再说了,就算手上有汗,那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啊。 想她陆溱知,害怕过的东西也就只有蛇和……风易枨了。 怕蛇,那是与生俱来的,从心里边的深深畏惧,陆溱知她怎么也克服不了。 至于怕风易枨嘛,陆溱知最怕她那名义上的三表哥了,某人时不时地就要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胡话。可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是很排斥。 难道仅仅是因为陆溱知将他当成朋友了吗? “我没有害怕。”陆溱知反驳道。 “谁说你没有害怕的。你看,你的脸上全都是汗水了。”风易枨不认同陆溱知的说法。 嗯? 难不成是手心的汗转移到了脸上去了么? 陆溱知用另一只手擦擦脸,然而她的手上并无半点湿润。 “……”什么汗,根本就是某人瞎编乱造的,陆溱知的脸上根本干净着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松手啊?” 只是这样子,陆溱知原本手上干了的汗又被湿汗所代替。由于风易枨他握得紧紧的,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实在是太热了。 两人手上都湿湿的,不知道是谁将汗传给了谁,抑或是两人同时都出汗了。 “等你什么时候不害怕了,我就松开。” “我不害怕。” “不,你害怕,你得给你安全感。” “……” “你安心啊……” “我真不害怕。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啊,你松手我就安心了。” “……”这下轮到风易枨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陆溱知正等着风易枨将手拿开呢,却迟迟未感觉到动作。她想要一下子就甩开,反而被握得更紧了。 “你干嘛啊?”陆溱知本看着他们二人两只手的交叠处的,蓦然抬眸,她不知道风易枨这是何意。 “你别啊,就当是为了我好了。” “???”什么东西?听完此句,陆溱知眼里顿时都充满了疑惑。 “你不害怕,可我害怕了。” 哪怕她不曾真的属于过他,风易枨都害怕失去她,害怕远离她。 风易枨只是想要走得近些,走得再近一些。 于是,他只能靠一些胡说八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风易枨依旧有着一个奢望,那个奢望就是:他希望有一天,他真的能够走进陆溱知的心里面去。 希望渺茫,碧海兰舟,哪怕惊涛骇浪,风易枨他也愿意去试上一试。 “……”陆溱知一时沉默,“你害怕什么啊?” “就心里害怕。”风易枨也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出来。 “……”片刻沉默后,陆溱知道,“先松开,好吗?” “我害怕啊~” “我热。” “好吧,那我就让你在我的心间耕耘好了,这样我才不会害怕呢。” “……” 手终于又恢复了自由,只是苏凉叶口中说的墨天阁究竟是在哪里啊? 陆溱知想要开口去问,却不料商前光那边还在说着什么,那二人说得似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只是,陆溱知突见商前光回过头来,他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然后,商前光就捂住了他自己的脸??? 这是什么操作? 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陆溱知便又听到了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来自于天上,又像来自于人间,更像来自于地狱。 “你们看啊,墨天阁就在我们的眼前。”苏凉叶在歌颂,在提醒,在坠入…… 墨天阁? 这里哪里有什么屋子什么的啊,只是苏凉叶的神情看上去是如此的认真。 她应该没有在撒谎…… “只有这里,才是人们真正的乐土,没有别人,只有最真实的自己。” 苏凉叶张开双臂,迎着风与叶,享受着十分难得的惬意与凉爽。 而陆溱知他们四人只是静静听着苏凉叶的话,连商前光都站了起来。 青衫少女快乐地转圈,眼中的悲伤少了几分。 “墨天阁,果然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呢。” 凉叶生树羽霓裳(1) 这里?哪里有什么墨天阁? 陆溱知看不出一丁点儿异常的地方,尤其是苏凉叶面对的那方向。 “苏师姐,墨天阁是在哪里啊?”终是有人问出了声。 苏凉叶转身,眼中再没了先前的怯懦与畏惧。她像是在一瞬间,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们都没有看到吗?它就在我们的眼前啊,耀眼而又生辉。” 苏凉叶手指从鼻尖滑落,指向某处地方,显得很是随意。任是陆溱知他们四人将那里盯出了个洞来,也没有看出什么奇怪之处。 “在这里,你就是你,你可以忧伤,可以欢愉,但却只为自己,不因他人。”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从苏凉叶的口中蹦出来。 从低头、蜷缩到正视、优雅,苏凉叶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脱离了她原来样子的轨迹。 明明她已不再落寞,可陆溱知为什么还是感觉到了面前人的一抹伤感呢? 陆溱知再次仔细看了看苏凉叶指的那地方,左右不过就是一棵树罢了。那处除了那棵树之外,便就只有地上的花草了。哪里有什么屋子,又或是另一个空间呢? 至少,陆溱知她没有看出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苏凉叶她一来到这里,就感觉到亲切。就好像是血脉相连那般,有什么东西在紧紧地牵引着她。 “你们,难道不喜欢这地方吗?”苏凉叶颔首,看着四人。而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却是十分的强硬。 商前光:“师姐,这里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树林吗?” 既是普通之地,又哪里来的喜欢与不喜欢呢? “普普通通……”苏凉叶低头呢喃,转而又抬起头来,“普普通通?” 苏凉叶的眼睛亮了又亮,这似乎说到了她想法的对面呢。 “呵,这里哪里普通了?你就留在这里,远离俗世不好吗?我愿与草木为伴,以墨天阁为依靠,永永远远地住在这里。” “我们可是人啊,是人不就该待在有人的地方吗?”又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学着隐居呢。 商前光不假思索、心直口快,他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 “有人的地方,就必有纷争,有人的地方,就必有险恶。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必不得安宁。”苏凉叶蓦地眼里闪过一丝光,那或是对这世界深深的憎恶。 “可若是每个人都安稳而活,怀善而活,这难道不是对这世界的一种险恶吗?”良久,风易枨道。 因为他也想到了,他自己的过去。活于嘲讽,生于浮世,可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风易枨心中虽恨,却不怨。 安宁对于这世界来说,的确是重要的,却也是不现实的。 然而,这不现实的事情也曾发生过在千年之前,前朝。 宁朝不过百年,就被滕夏所替代。而滕夏这总有纷争、充满险恶的王朝,竟已达千年之久。 这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人活得过于安逸,将一辈子的好日子都提前过完了。然后,宁朝的百姓寿命变短,再加上没了纷争与战争,没了好人与坏人之分,活着的人比那之前多了很多倍,而食少人多…… 他们根本就撑不下去…… 而有些人仗着自己有些地位,就开始剥夺普通人的粮食。可就算他们侥幸地拥有了足够的食物,却依旧死去。没有生病,没有意外,他们走的时候平静而又安详,就像是寿终正寝那般。 这就是宁朝百姓寿命变短不争的事实。 于是,滕夏的第一任天子命人将这件事情记入书中,引以为戒。 而至于千年前宁朝的百姓有没有死绝,滕夏的第一任天子是不是宁朝的人,后来的百姓又是不是宁朝幸存的百姓,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世界需要刺激,需要战乱,需要恶意,否则它就会变成一个老人,连同所有人族一起,迈向地狱。 “险恶?”听到这词,苏凉叶的眼神开始闪躲起来,不住地摇头,“不要,不要这样……你们不要,不要这样……”渐渐地,她缩成一小团儿,摇动的脑袋抵在双膝上,还使劲吸了吸鼻子,声音特别大。 前一秒,陆溱知还从苏凉叶的身上看到了反抗与憎恨,那是一个完全与她先前样子不一样的人。 那么现在,苏凉叶她就是在失望与无助着,她依旧在害怕着什么…… 导致她现在见个人,都不敢拿正眼去看。 “你们说,她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商前光往前凑了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病吧。” “你才有病。”风落寻翻了个白眼,反正她现在听商前光说什么,都想怼回去。 “这……不叫有病吗?她说什么墨天阁,可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而且,她还对着空气说话呢。该……该不会是在这学院里被人欺负多了,就脑子被打坏了吧。”商前光右手握拳,一锤左手掌心,似是恍然。 “这倒也不像,毕竟师姐之前也是可以正常与我们对话的。就是在来了这地方之后……”风易枨觉得应该是这地方的问题,却又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 “苏师姐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吧,也许,她现在只是触景伤情、情绪激动。” 陆溱知蹙眉,看向抱成一团的苏凉叶,敛眸沉思。 她一直在说着‘不要’、‘不要这样’,那么到底是不要哪样? “苏师姐……”陆溱知悄悄走近,轻声,想要去顺拍她的背。只是,她的手还没触碰到,便感觉到了疼痛。 “你们不要!”苏凉叶突然打掉陆溱知伸过来的手,眼里透露着害怕与坚定。害怕与坚定,本是不怎么可能一同出现的情绪。 而苏凉叶打掉陆溱知手的那只手,愣是笔直笔直地伸开着,没有再收回去。 “苏师姐,你是不是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什么事情啊?” “你是谁?”苏凉叶迷迷糊糊地看着陆溱知,眼里虽有戒备,但更多的是疑惑,“你是坏人!”突然,她大喊。 “我不是……” 陆溱知正开口反驳,她背后传来的声音,恰好盖住了她的声音。 “对,我们就是坏人!所以,我们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 “你们会……不要!”苏凉叶的声音变得嘶哑,“不要再打我的……” 凉叶生树羽霓裳(2) “不要再打我的……” 陆溱知与风易枨正等待着下文,哪知还未等到,就听到有人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一道陌生的声音,陆溱知她从未听过,深沉而又沙哑。 “你们原来在这里啊,让我好生苦找。” 来人是谁? 陆溱知与风易枨同时望过去,只见一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人站在他们的面前。 “你是谁?”风落寻替众人将这个问题给问了。 “我也是这里的学员,是玉先生派我过来寻找你们的。” 风落寻:“玉先生?找我们?”她不相信,因为看这人的相貌,就不像是可信的。 “为什么要找我们啊?”商前光插了一嘴,直接忽视掉风落寻目光的扫射。 “这……学院有规定,新生是不能够随意进入这片林子的。” “不能???”商前光直接嘴都张得老大了,“这,这我们也不知道啊。” “没听说过的规定,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商前光眼珠子一转,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他才不会莫名其妙地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呢,当然,合眼缘的人除外。 而且,突然来了一个人说是洞天学府的学员,他说是就是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商前光他又不傻好吗,他一向认为自己是很聪明的。 “骗你们倒是不至于,因为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那普通人微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凉叶一眼,“而且,这件事情,我相信,只要不是新生都会知晓的。你们只要再去问问旁人,就能知道真假了。” 只要不是新生都会知晓的!!! 这是什么意思??? 商前光心中震惊,那意思不就是歧视新生吗? 因为,面前这人不也是说了嘛,“新生是不能够随意进入这片林子的”,那就是说,老生可以进入,而新生不能进入。所以从间接说明,这林子不是禁地,只是不许他们四人进去罢了。 而除了商前光之外,其余三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苏凉叶要带他们来到这里呢? 毕竟,苏凉叶她自己也是老生,是有资格进来的。可是,她既然是老生,就应该知道这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规定啊。既然知道新生不能入内,苏凉叶又为何要带陆溱知他们进来呢? 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心思各异,唯有苏凉叶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安安静静地伸直了手,也不嫌吃力。 “那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呢?是你说的,新生不能进的啊,那你还来这里找我们。” 既然这里对于新生而言,相当于禁地,那么别人就该以为新生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商前光越想就越怀疑来人,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想法。 “你该不会是一大早就来跟踪我的吧。” “在下的确是学员。受玉先生的命令,前来寻你们的。关于为什么要来找你们,咳咳咳,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其实是先生听说你们是被苏凉叶带走的,所以,我才会到这边来的。” “苏师姐?她怎么了吗?”听到有人提到苏凉叶,陆溱知还是心一颤,她想要去问清楚。 “也没什么,她大概就是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吧,以至于现在有时候太胆小了,有时候又太狂妄了。”似是突然才想到,“对了,她很喜欢来这片林子的,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整个学院里的人都知道了。” “我劝你们还是离她远一些吧,反正苏凉叶不是个正常的人。”这句话,那普通人并没有说错。 不正常了吗?是性格的不正常,还是哪里的不正常呢? 陆溱知转身看着苏凉叶,她明明就是弱小无助而又可怜巴巴的。 苏凉叶她的眼眸中藏着汪汪秋水,风一吹就盈盈然,水中映着细碎的光,让人好不心疼。 她用目光扫视着这四周,戒备得不像话,而那伸得笔直笔直的手,微抖。 陆溱知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知道墨天阁吗?” “墨天阁!”那普通人心中大惊,脸色有所变化,“墨天阁啊……”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陆溱知带了些希望。 其实不只是她,其余三人也在静静地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墨天阁,不就是这里啰。”那普通人轻笑,说得一点儿都不认真。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墨天阁啊,还不是苏凉叶她自己编出来的地方。她一直在说着墨天阁怎么怎么样,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可是洞天学府就这么大的地方,有没有这么一个阁楼,想要知道难道不是很容易的吗?” “所以,墨天阁只是幻想出来的吗?它并没有真正地存于这世上。”前一句疑问,后一句肯定。明明是肯定,可陆溱知却总感觉到心里怪怪的,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苏凉叶还在自己的面前,很真实,也很无奈。 “还是不要再多问了,有话咱们先出去了再说好吗?这里,你们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普通人并没有回答陆溱知的话,然言外之意便已是肯定了。 陆溱知的确没有想到,墨天阁竟然是假的,是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可那是苏凉叶的希望啊,她在说着墨天阁时的喜悦,她来到这里时的轻松与改变。原本听苏凉叶一说,陆溱知还真以为那会是个顶好的地方呢。 那么,现在呢? 苏凉叶又该如何呢? 陆溱知叹了口气,径直向前,想要将苏凉叶带走。 “不要……”而苏凉叶的嘴里还在轻声重复着。 “没事了,苏师姐,我们走吧。”陆溱知轻言轻语。 然而,苏凉叶直接从地上站起来,不复往昔。她双臂展开,像是要护着某人那般。而苏凉叶的背后,是她之前指的那棵树。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溱知看花了眼还是什么的,她竟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棵树上动来动去的。 在揉了揉眼睛后,陆溱知她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蓦然,风易枨直接上来将苏凉叶打晕,众人随着那普通人离开。 待离开后,那棵树才有了新的变化,平凡的枝枝叶叶之间,像是要长出些什么。 转眼间,七彩斑斓,白羽为衣,紧紧包裹着那棵树。 凉叶生树羽霓裳(3) 可那普通人走得实在是太快了,他竟渐渐消失在了陆溱知他们的视野中。 “这位师兄,你走得那么快干嘛啊?”商前光在后面喊着。 可是人都看不见了,喊还有什么用呢? 所以,回答商前光的便只有沉默与尴尬。 “哎,还真不等我们啊。” 他摸了摸脑袋,瞟了瞟跟在他后面的人们,转身嬉笑:“咳咳咳,走得真快,估计是因为距离太远了,所以师兄才听不到的。” 商前光试图缓解尴尬,首先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走在了一行人的最前面。 可这也不是他所愿意的啊,因为苏凉叶晕了,陆溱知和风落寻得去扶着,而风易枨那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才不愿意和他并排走呢。 风易枨他还说什么……得在后面照顾女子的理由。 说什么,要是走在后头的人被他人偷袭了,可怎么办啊。 然后,商前光就随意提了一句,自己去后面,风易枨去前面的建议。 接着,风易枨就说了一句话:“阿前,你看呐,你叫商前光,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走在前面呢?而且,我的名字又不叫做‘风前枨’,所以我待在后面就好了啊。” “……”商前光沉默了一会儿,在深思熟虑后,才道,“可你也不叫做‘风后枨’啊。” 前程似锦!!! 步后程??? “……” 这次,商前光他绝对是智商在线了,知道抓住对方说话时的漏洞了。 可是,谁还不想来个“前程似锦”啊,谁又希望自己“步后程”呢? “嗯,所以我叫做风易枨。”某人很苍白无力地回了一句。 “可是,你们难道不觉得刚刚那人有些奇怪吗?他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可我感觉,他的目的就是想要我们离开那里。”风落寻道,“难道,我们刚刚待的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吗?”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只是刚刚的那人……”陆溱知垂眸,眼里是无尽的深思。 “他怎么了?”风落寻急切问道,因为她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风易枨和商前光也看向陆溱知,静待下文。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溱知缓慢开口:“我感觉他好像……”不是真实的人…… 但是,她并没有说出她真实的想法。也许,刚刚他们待的地方真的是很古怪、很危险呢,陆溱知她怕自己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们又会重新回去了。 没有实力,却要好奇地去探险,那叫做“送死”…… “没,是有些奇怪。而且,他说他是玉先生派来的,难道不应该是要带着我们先走出这片林子,再离开的吗?”陆溱知摇摇头,说出了她的另一种想法。 “……” 的确,如果目的是为了让他们离开这片林子的话,他应该是要再等上一等的。可是,他现在就消失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目的是为了让陆溱知他们离开他们刚才待的地方呢? 不是整片林子,只是那里,一个小小的地方。 !!! 此时,就在陆溱知他们停下说话的时候,而另一边,之前的那棵树,长出来的羽衣霓裳皆羽化散去。 这场景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开了又散去,一切都像是幻象那般。 其实,它本身就如同幻象那般,曝于日光,终日以树的姿态显露人前。而它真正的自己又会在哪里呢? 它一直都有一件漂亮的衣裳,那是在一百年前就开始制作了的,风裁雨染,采神兽之翎羽,撷苍穹之云霓,并于洗暇诞生。 只是恰好有幸罢了,在“它”出生的那一日,羽衣霓裳也同时现世。 “它”的父亲母亲都道是天意,因而“它”才成了这羽衣霓裳的主人。 现世之时,万树失温,而地上的落叶在羽衣霓裳散发的光芒的照耀下,皆生了根,长出树来。 那些树要高于一般树木,为洗暇的宫殿遮阳纳阴。 树要长得高,并不易,而那些树都几乎是在一瞬间长出来的,棵棵要与天公试比高。 这让“它”的父亲大悦,而让“它”之后的生活要比别人要轻松许多。 凉叶生树,羽衣霓裳,所以“它”有了自己的名字,凉裳。 童年,于“它”而言,或许是快乐的。因为“它”有亲人,也有伙伴。 而“它”现在,却被封印于此树已经整整三年了。三年以来,只有树长出衣裳的时候,“它”才能够看到外面的世界,否则“它”的世界就永远是漆黑与冰冷的。 人族天子觊觎羽衣霓裳,五年前趁“它”孤身一人,将“它”掳走。然而,天子却想要将羽衣霓裳据为己有,见衣裳不能从“它”的身上剥离,在尝试了几百种方法后,终于放弃了。 只是那几百种方法,便让“它”整整煎熬了两年,“它”的血与肉啊,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分离。 就是有人再想将皮包着肉缝上去,那也是无济于事。皮、肉、血,分开多年,再加上折磨“它”的各种方法,于是,皮缩成一小团儿,肉腐烂,血变得黑红黑红的,只剩下了四一。 这根本就没有办法再融合如初了,而“它”的心也死了,从来到盛京见到滕同睦的第一天开始。 滕同睦在看着“它”身上的羽衣霓裳的时候,眼神是垂涎,是贪婪。他想要让美的衣裳穿在美的人身上。而滕同睦眼中的美人,自然不会是“它”。 因为,“它”是妖族。妖族本就与人族长得不同,而他们眼中的美也自是不一样的。 于是,“它”在滕同睦的眼中就成了一个丑陋的女人,“它”正在白白地糟蹋着一件天下独一无二的仙衣。 身为滕夏的天子,他自然是有权有势,掌人族之生死,他可以驱使任何的人。 能人异士,他们天天研究着要怎么将羽衣霓裳从“它”的身上取下来,且不毁坏衣裳。 是的,仅是不毁坏衣裳而已,至于“它”,那就是随意了。 死与活,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它”明明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却比不上一件衣裳,尽管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衣裳。 后来啊,“它”变得残破不堪,连个木偶都不如。 都说人是有血有肉的,可滕同睦的骨子里冰凉而又狂妄,否则他又怎么敢动“它”呢? 滕同睦表面上与妖族交好,实际上,就算是撕破了脸皮,又有何妨。 反正啊,邪族十年未现,滕同睦他再没了担忧。 金光闪闪,天下珍宝,他只为美人一笑,也只为自己看得开心罢了。 说到底了,终究不过是“自私”与“享乐”二词。 而在两年之中,“它”只是永远地躺着,很长时间都没有站起来过。又或者是因为人族,是真的不想与妖族在表面上撕破脸吧,滕同睦始终命人吊着“它”的一口气。 也不知道到底是庆幸好,还是绝望好。与其天天痛苦,不如就此解脱。 只是,“它”还想着“它”被掳走的几天后,正好是“它”妹妹的生辰。“它”之所以要孤身一人出去,不过是为了给“它”妹妹一个惊喜。 “它”与妹妹,还有另外一人,他们三人说好了要在妹妹生辰那天聚在一起的。只是如今,“它”食言了,也不知后来他们可还好,可曾找过“它”没有。 还有“它”的父亲与母亲,不知道他们在知道自己失踪之后,有没有怀疑过人族。 滕同睦,人前伪善,人后凶残,可他偏偏对滕夏百姓从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依是百姓心目中的“明君”。而在天子殿内,他整日寻欢作乐,一派“昏君”作风。 “它”不知道滕同睦是怎么维持着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的,在天下百姓看来,天子就是他们的生存的希望。 …… 林子中,“它”恍惚还能记起“它”被彻底放弃的那一天。 那时,“它”能用眼睛看世界,能用血肉感受疼痛,却就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心了啊。即便是心死,“它”之前也是可以感受到心脉的。 而那一天,“它”只能看,只能承受着无尽的割裂之痛。 花了两年的时间,还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完好地取下羽衣霓裳。两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滕同睦都放弃了这稀世珍宝。 有些东西,既然得不到,那么不要也罢。 人会这么想,一般是有两种原因。 一种是彻底放下,释然解脱。 而另一种是当时一时兴起,而今没了兴趣。 滕同睦应该就是这第二种。 “它”还记得,滕同睦说:“算了,就算今后这羽衣霓裳能够取下来,也不知道要沾染多少肮脏的血水。就算这衣裳可以自动除去尘埃,不染脏水,可我还是不想让沾了血的东西穿在我美人的身上啊。” 既然嫌脏,又何必等到现在,好一个义正言辞。 明明从“它”第一天进入这天子殿开始,此后就天天身染鲜血。 两年了,滕同睦放弃羽衣霓裳居然是用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 “它”很想冷冷地嘲讽,但是“它”不可以。因为“它”的嘴巴早已不完整,而且也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 也许,“它”的嘴巴被接到了手臂上,被接到了大腿上。又或许,嘴巴早在一天又一天的“磨损”中,一点儿都没剩下,化作细小的颗粒,化作滴落的液体,化作空气与虚无。 “陛下,您又何必一直留着她的命呢?直接将她杀了,说不定羽衣霓裳早就是陛下您的了。” “还不是我皇儿一直劝说我不要伤了无辜,哼,要不然,这丑陋的妖怪哪里还有命活着啊。” “陛下对太子可真是好啊。” “毕竟是我与她的儿子,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的。也不知道观儿是怎么了,非要求着我留这妖一命,平时也没见他求过我什么。” “太子要求留这……这东西一命。” “那怎么能行啊?要是让她回到了妖族,那么妖族肯定会将我们的所作所为都说出去的。” “还望陛下三思,那是万万不行的啊。” 滕同睦:“你们就放心好了,活着可不一定能够回到妖族啊。” “陛下的意思是……” “那就将她永远地留在盛京就好了。” 从此,“它”就被封印在了一棵树里面。绝大多数的时候,“它”都在沉睡着,也很少能听见外面的声音。而“它”的血肉与这树融合在了一起,从前的伤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愈合着。 三年来,“它”能够感觉到是有人来过的,具体是谁,“它”也不太清楚。 有人族有妖族,甚至有邪族。 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年的时间,“它”从前的记忆全都变成了文字与故事,与“它”有关的一切人,“它”都不记得面目了,只记得名字和事情。 因而,当“它”今日又重新醒来的时候,看到五六个人在自己的面前,“它”却是一个都不认得的。 或许,从前见过,或许是友或许是敌,“它”也不想管太多了,只是觉得难得可以醒来一次,不好好享受一下阳光怎么能行呢。 自从“它”与树融合之后,“它”能够感觉到肉在生长,血连同树中的水分在上下流动。“它”在这里,无疑就等于是在休养自己。 可是,滕同睦又怎会如此好心呢?这点“它”是万万不敢信的。 反正,滕同睦不是个好人,至于为什么天下管得那么好,“它”就不知道了。因为在那两年中,“它”只看到了滕同睦的荒淫无度、残暴不仁。 世界无爱,终是没有人揭露滕同睦的真面目。世界有爱,终是她还有机会能看看湛蓝天空。 人间无碍,好在百姓安居乐业和美。人间有碍,再过十年总会降临天灾。 总之,一个心中没有大爱的人,又怎能够取得下羽衣霓裳呢?那是上天之作,天地合奏,万叶成树,百年结成的果实。就凭着强硬之法,又怎么可能取得下来呢? 万夜不古迎天选(1) 光暗了,“它”该继续沉睡了。 …… 远处的五人,出了这片林子。由于苏凉叶还在昏迷之中,陆溱知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再去四处晃悠的。可就算苏凉叶是醒着的,他们也不可能好好地将洞天学府逛一遍。 这不,他们四人可就是在苏凉叶的带领下,才进了这感觉奇怪却又不知哪里奇怪的林子的。 不仅如此,一进这片林子,苏凉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之前,苏凉叶低着头,连话都是说得极小声的。 而进了那林子,哪里还有半点胆怯的影子在,她说话都带着刺儿,一根又一根的,拔都拔不掉。 然后,苏凉叶她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怎么都不能和人正常对话的那种。 还有那个普普通通的人,他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那个时机。 陆溱知记得那时,苏凉叶一直在重复着“不要”等几个字,然后在那人出现之前,她说的好像是…… “不要再打我的……” 不要再打我的,而不是“不要再打我”。 本以为,是从前有人在打苏凉叶,而她只是又想到了过去罢了。可那个“的”字却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若苏凉叶说的仅是“不要再打我”的话,那陆溱知也没什么疑惑,更没什么好猜测的。 可若苏凉叶说的是“不要再打我的”的话,那她就不得不多想了…… 我的…… 我的什么人? 父亲?母亲?还是朋友? 无论如何,都是很重要的人才对。 而且,苏凉叶曾经伸开手,陆溱知当时还在困惑,现在想来她该是想要护住什么人吧。 有人在打她想要护住的人,所以苏凉叶才会说出“不要再打我的……”那样的话。 想护却又护不住,哪怕自己是真的尽力了…… 可是,人怯被人欺,苏凉叶看上去就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样子,可为什么是她在保护别人呢? 而那个别人,又究竟是谁? 所以,不管怎样,陆溱知她都想找个时机再去刚才的那个地方看看。而在那之前,她一定要能保证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而且,陆溱知她不知道,那个自称也是学院学员的人,究竟是不是故意在那个时刻打断苏凉叶话的。 或是恰好,或是早有预谋。 他预料到了陆溱知她是一定会多想的,所以他想让她以后再去那个地方。 又或是,他早就在那边布下了圈套,就等着她跳呢。 又或者,背后之人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他们之中的任意一人,是他们所有人。 之前,陆溱知想说的就是,那人不是真实的人,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只是离魄中的一魄。 只是那感觉太虚无缥缈了,就连她自己都不能怎么相信。 离魄离体便已难得,何谈是其中的一魄呢? 而且,陆溱知也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将离魄再分离的。 那,又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远方已远,前方在前,朦胧幻象中,只有脚下的路才是真实的。 镜花水月,且莫将心凑泊。空中楼阁,终不光风霁月。 …… “溱知,你在想什么呢?”说话的正是风落寻。 “啊?”回过神来,陆溱知才发觉有一只手在她眼前摆了又摆,“没有啊。”她转头,迟疑道。 “还说没有,你肯定是在想什么事情。”风落寻一看陆溱知那表情,她就一副我肯定知道了的样子,“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刚刚说的话啊…… 陆溱知大脑一片空白。 再一想,难道不是在问她在想什么吗? 她直接在心里否定掉了,应该是在那之前的话吧。 那,陆溱知她还真没听到…… 所以,说啥了吗? 陆溱知一阵恍惚,只觉得有一道清爽的风拂过,让她的心也舒畅起来。 他说:“二姐说,她与你先将苏师姐带回你们住的地方。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这一下子,风易枨离得陆溱知极近,连互相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分明。 “啊……”她一时愣住,再点头,“好啊……” 咳,某人都看得清楚着呢。 风落寻有意调侃这二人,便道:“所以说嘛,你肯定是走神了。说吧,刚刚心里是想谁了啊?” 谁? 陆溱知仔细回想了一下,托着下巴,满脸犹豫:难道真要她实话实说吗? 她想,已经走掉的那人与苏凉叶…… 还是算了,她叹了口气。 “没有。”说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没有?”风落寻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陆溱知,然后又看看风易枨。 而陆溱知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她点点头。 “真的没有吗?”话语里竟包含着一丢丢委屈,“那溱知你知道我刚刚喊了你多少下吗?你想得如此认真,都把我给忘了……” 很多下吗? 可陆溱知并没有觉得她想了很久很久啊。 看来,日后,她得学会一心二用才行。 “真没有……”陆溱知勉强笑笑,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于是,就在陆溱知无比心虚的时候…… 风落寻盯~ 商前光也盯~ 然后,陆溱知她只能改口道:“只是……一些久远的事情罢了……” “久远?事情?里面难道没有人吗?还有,那能有多久远啊,久到天地之初吗?”短短的时间内,风落寻居然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 那倒不至于…… 陆溱知只是笑笑,不语。 见陆溱知不答,商前光只能把注意点换了换。 “易枨兄弟,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啊,该不会把小师姐给打得再也醒不来了吧。” “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有这么咒人的?”旁边的风落寻由于扶着人,只能去踢了商前光一脚。 商前光躲开:“我这不叫咒,我只是问一下而已。”在远离了风落寻后,他站到了风易枨的后面,“要不然,我们都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怎么也没见师姐醒来啊。” “呼吸正常,心脉一切正常。阿前,她没事。”风易枨低着眉,扫了苏凉叶一眼。 商前光:“行吧,你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啰。” 风落寻:“怎么易枨说什么你都信,万一他是瞎说的呢。” “那怎么可能,你以为他是你吗?”商前光站在风易枨的后面,仿佛说话都有了底气。 “……” 然后,风落寻就看着商前光又一蹦一跳地到前面去了,她那火气啊,真想再踢商前光一次,现在也只能压在心中了。 某人咬着牙,瞪着前面跑得欢快的小人儿,不禁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这说得……也太过分了吧……” 万夜不古迎天选(2) “二表姐莫恼,商公子他就该是这个性子,改不了的了。” 陆溱知轻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风落寻与商前光之间的互动很有意思。 “我才不恼嘞,为他,不值得。”风落寻恨恨地咬了咬牙,顺带翻了个白眼。 抿唇浅笑,陆溱知蓦然对上一双眼眸,笑进了君心。 然后,风易枨他也笑了,乱了一路的花。 不是花乱,而是有人心乱。 乱了花,乱了云,乱了尘埃,乱了一场风花雪月。 陆溱知微讶,她不知道他在笑何。突然,她神色慌张,似是想到了什么。 天呐,该不会是她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陆溱知她被这个笑搞得一阵心虚,她悄声对旁边的风落寻说道:“二表姐,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拧着的眉让风落寻挑了挑眉。 “没有啊。”风落寻睁大了眼睛,眨了眨,“你长得好看呗,谁还不想多看上几眼啊。” “……”咳咳咳…… 她倒是要谢谢二表姐的夸赞啊,只是不敢当。 可是,她的脸上真的没有东西吗?陆溱知还是不信,伸手去抹了抹,也不知擦掉了没有。 陆溱知她只盼着,风易枨不要再看着她笑了。 各怀心事,一路安平,他们并未见什么人什么事,很快地就回到了会馆。 一天后,苏凉叶也醒了。醒来时,她睁眼看到的便是陆溱知。 少女迎着光,脸庞更显柔和。 苏凉叶却是背着光,阴影中,小小的身躯让人心生怜惜。 “陆……姑娘……”颤颤抖抖的声音,比之前更甚。显然,苏凉叶还没有缓过来。 陆溱知有些迟疑,只是在苏凉叶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她就有些讶然。很快地,她就掩了掩自己的情绪。 回到正题,陆溱知问她,可苏凉叶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苏凉叶唯一知道的就是,墨天阁的确是一个好地方,那里地处小林,无烦无忧,她有什么心事都会去那里。 “墨天阁是一座阁楼吗?”陆溱知问道,因为除了苏凉叶,似乎并没有其他人见到过。到底是在的,又或是不在的,陆溱知到现在也说不清楚。 “是啊,当……然是啦。”苏凉叶用雾蒙蒙的眸子望着陆溱知,好不可怜,“我……我不是带你去看过了吗?你……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眼里的是无知,也是怕生。 “没,我就是想再听听关于墨天阁的事情。”陆溱知淡淡摇头。 “那……我也不太知道呢……”苏凉叶又缩了缩身子,她总是那么让人心软。 “苏师姐。”突然,陆溱知注视着苏凉叶,望着她的眼眸,显得极其认真,“你是怎么知道墨天阁那地方的?” 而且,那片林子不是新生勿进的吗?这一点,苏凉叶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反正陆溱知是不知道了。 一般来讲,作为老生,是该知道学院的规矩的,可苏凉叶的情况怎么看也是有些特殊的。若是不知,倒也说得过去。 可如果苏凉叶是知道的话,她又为何要带他们进入那里呢?是想透露一些消息给陆溱知他们,还是想要将他们拖入深渊? 前者,是善意,要么是帮助陆溱知他们,要么就是需要陆溱知他们的帮助。 后者,是恶意,她既已入地狱,那不如再找个人作伴吧。 陆溱知想要从苏凉叶的眼中看出些什么,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太耀眼,太纯粹。 让人无法怀疑,那单纯的目光下会是魔鬼的心。 “就……是有一天,我心里伤心,就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此后,常有不开心的事情,我便会去那里待上一待。在那里,我……可以想通很多很多的事情,想……想通了,心中自然轻松,也……不至于心有郁结。”苏凉叶低着头,那干净的眸子顿时消失在陆溱知的眼前。 陆溱知:“那墨天阁里面又是怎样的?” 苏凉叶:“我……不知道……” 继而,她松开了抱着双膝的手,撇开头,又更加抱紧了自己。 “因为……我从未进去过,每次我都只是在墨天阁的门前坐上一坐。” “或许,我……我是把它当成朋友了吧,一个说话的对象。” “所以,我才觉得那是一个好地方。因为,那里没有人,而我却能有陪伴之感,也常常能看到更真实的自己。” 苏凉叶依旧是低着头说着话,她说话时好像不怎么看着别人,像是自顾自地说着。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语气胆怯而又忧愁,可说到最后时,似乎在胆怯中有了些自信。 通过苏凉叶的说法,陆溱知并没有知道墨天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们都没有看到,而只有苏凉叶看到了。苏凉叶说她自己也从未进去过,所以墨天阁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假的幻象,这些陆溱知她都不清楚。而且,苏凉叶好像也不记得后面她说过什么了。 她的记忆在某一刻轧然而止。 所以,陆溱知她还是要亲自去看看的,但不是现在。 外头的阳光很好,盛京的新生活也开始了。只是,莫忘初心,莫问归途,竭尽全力就好。 倚窗而望,楼外楼,天选之争,天外天。陆溱知相信着,没有谁会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 之后,一连几天,陆溱知和风易枨都没有再见过面。他们就好像是约好了那般,同时不见踪影,同时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在关注着他们,众人可能也就是…… 商前光和风落寻两人罢了。 此后的好多天内,他们好像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不仅仅是陆溱知和风易枨,包括风落寻和商前光在内,都一天不见个人影的。 只是天选在即,谁都不敢懈怠,若是能再强上一些,总归是好的。 某夜,陆溱知正修炼归来,却突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灵力波动。 她望过去,房顶之上,似乎有着什么动静。 悄悄凑近,隐于黑夜之中。 陆溱知看到,两道身影。 陆溱知听到,两道声音。 “公子……” “你来了。” 前一句陌生,后一句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听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陆溱知蓦然睁大了眼睛。 万夜不古迎天选(3) 前面几句陆溱知倒是能够听见的,可后面的声音便越来越小了,啥也听不清。 于是,陆溱知便想再离那声音近一些。可近一些,是不是有更可能被发现的风险啊。 其实,陆溱知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偷听的人,不是那种对别人事情感兴趣的人。只要她自己能够不偏离自己该走的路,旁人又与她有何干系呢? 最近几日,她的心悸动得厉害。有事没事时,她好像都会被一些小事所扰,再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淡然…… 任他人说三千话,我唯本心不动。 ……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风易枨和某位女子约在房顶上见面,这倒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作为风易枨的朋友,他的表妹,陆溱知她关心一下应该也是没什么的吧。 那位女子喊风易枨为“公子”,难道他们是主仆的关系吗?就像风易枨与遇熙那样。 在白下时,风易枨的身边就有个遇熙。 现在,他身边还来了个女的。 由此看来,风易枨他身边的人还挺多的啊。陆溱知现在怎么感觉也感觉不出来,风易枨像是一个落魄庶子啊。 没有身份,没有实力,又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追随呢? 陆溱知她早该怀疑了,只是她想着身边跟着一个人也没什么的。 可今夕,他们哪里不能说话,还偏偏约在了房顶之上,这是多不想让别人看到啊。 陆溱知修炼回来时,本就时候不早,现在一般人早就睡着了,哪里还会有活人在外面走动啊。 不过,现在看来,风易枨他身边哪里只有一个人啊,分明是很多嘛。 想着想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近了。此时,陆溱知正处在房檐之下,正想隐身上去看看情况。 细碎的砖瓦声,不得不提醒着陆溱知,人还没走的事实。 这是聊了多久啊?还有,她是去还是不去啊,去的话似乎不太道德。可若不去的话,似乎感觉会错过一场大戏。 微踱步,轻咬着唇,陆溱知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房檐与夜空。 心一狠,手一抓,正想要上去看上一看,她倒要看看风易枨他们到底在上面做什么事情。 心中好奇,心痒难耐。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被这些小事扰乱心扉了呢。 可陆溱知还没上去,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出来!” 猛地,她被吓了一跳,可能是有些心虚的原因。 嗯? 上面……是怎么了…… 本来房顶上的声音是一点儿都听不到的,可这声音却格外响亮。 溪流缓缓淌,绽放在幽凉的夜色中。 “你既不出来,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如果说前面的声音还有一丝温和的话,那么现在的这句话就好像是要冷到了骨子里那般。 要不是陆溱知听久了风易枨的声音,她还真不会认为这是他的声音。 风易枨……他这是在和谁说话啊? 难道他对他的下属都这般说话的吗?应该不是吧,他对遇熙不是这样的。 陆溱知被刚刚那声音吓到了,她都快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来着。 正要回想,却听到更冰冷的声音传来,直直地打在陆溱知的身上。 陆溱知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凶险,也不是没有听过这般的语气这般的话语。 只是,这样的声音之下,是那个之前温和的少年。可就算是狠,之前也只是少年的那股狠劲。 虽然陆溱知年龄比风易枨要小,可她一直觉得她的三表哥啊,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却正在成长着。 他道:“我劝你最好自己出来,否则我会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黑幕之下,有声音,在让陆溱知沉入深渊。 与风易枨在房顶上说话的人正是照汀,他们也就说了一小会儿时间,风易枨就察觉到周边有人了。虽然那人实力很强,但是似乎离他有些距离。 风易枨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在旁了。 想偷听的话,又何必离那么远,若不是偷听的话,又为何迟迟不走。 在确定了那人离他们的距离后,确保不会被听到,风易枨才与照汀说完了事情。 待照汀走后,风易枨发觉那人居然还在。只是,不论是敌是友,他都不该放下戒心。 此时的陆溱知,还在房檐之下,她倒是想要一走了之,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她迈不开自己的脚。她只是想要知道,这说话的人真的是风易枨吗? 陆溱知大约知道,风易枨已经发现她了。 因为在这里,除了她与房顶上的,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陆溱知她不知道是要出去与风易枨面对面,还是要自己悄悄地溜走。 好像哪一种做法,都不太合时宜。可是,她若是只是待在这里一动不动,她就只能去面对风易枨了。 还未想完,就有人从上跳下,一只手掌向她袭来。 猝不及防,陆溱知就像是被定在了那里,没有任何躲开的动作。 掌风凌厉,正要拍上之时。 却突然停了下来。 “溱知?” 那声音清澈而又干净,仿佛之前陆溱知听到的全都是错觉。 风易枨并不知道那人会是陆溱知。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是呆呆愣愣的了,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很是尴尬。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 好不容易,风易枨又挤出了一句话。 “你……” 方才,陆溱知她都快要被吓死了。她真怕那一掌下去,然后她就废了。 别问她为什么刚才没有反应,陆溱知自己都不知道。 墨色的眼中,微微有了些光亮。 “你不是约了人在上面聊天的吗?” “???” “所以,我就来看看,这位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我表嫂的人,长什么样子啊?” “……” “所以,我……表嫂呢?”见风易枨迟迟不答,陆溱知故意开玩笑,道。 这样的氛围,她实在是吃不消,只能自己先缓一缓了。 本来,陆溱知也是想这么打趣他一下的。 “你见到她了?” 说不出来的目光,陆溱知从未在风易枨的眼中见过。 他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真的被她说中了吧。 陆溱知现在是真的懊恼,她至少应该要看到未来的表嫂一眼,再走的啊。 万夜不古迎天选(4)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陆溱知可算是提紧了自己的小心脏啊,好不容易才将那冰凉冰凉的声音抛到脑外。 “什么她?” “当然是和你刚刚说话的那人了,你都问我有没有看到她了,难不成你还想否认啊。” “那你说说,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没啊,我要是看到了,还会问你吗?所以,你倒是快说说啊~”语调上扬得厉害,可陆溱知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到这里。她已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早知道,她就应该直接回去睡觉的,在这外面吹什么风啊。 简直就是抽风…… “你既然没有看到,那便就是没有那个她了。” “……”明明刚才就承认了的…… 陆溱知心中气啊,却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 “我看到影子了啊,而且我还听到声音了。”见风易枨有张口的趋势,陆溱知赶紧抢在前头说,“你别告诉我,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吹着夜风,还造出了一个人来。然后,你男女声音变换,演……戏……呢……” “没演戏,我们就是说点事情。你都听到了……”风易枨小心翼翼地说,还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也没听到,我就只是听到她喊了你一声‘公子’。” 也是,风易枨后来察觉到周围有人,特地放低了声音,她没听到才是正常的。只是因为她是陆溱知,他才这样担心罢了。其实即便是听到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会在她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你没听见也是好的。”他轻声说道,嘴角有些苦涩。 他与她只是同行的伙伴,仔细算来,他也没为她做过什么事情,她又凭什么能够把自己放在与别人不一样的位置上呢?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陆溱知帮了风易枨许多,从小到大,他好像欠她的也越来越多了。 她那般厉害,好像也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所以,在他对她的感情中,他从来都没怎么付出过,还想要不存在的“回报”,真的很好笑吧。 他会好好努力的,从前是为自己,为母亲,现在是为朋友,为她…… 他会变成他需要保护的那些人的天,任是风雨雷电,他也能晴空万里。 “该不会是我影响到你们共度良宵了吧。”陆溱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可能说句玩笑话她也不会掉块肉吧。 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是有多么的僵硬,多么的丑陋。 “呵,既然如此,你要赔我吗?”本来还在暗自伤感的风易枨,心情变得也是够快的。 罢了,能看到她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就顺其自然吧。他们之间,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吧。 继而,风易枨抬眸,将星光揉进了眼睛里,弯了弯嘴角。 “我看溱知表妹就很不错。” “……” 咳咳咳,又来了啊。 果然,风易枨还是那个风易枨。陆溱知觉得,之前他说那些话时,一定是他没有正常地说话。要不然,为什么她总感觉,风易枨有意无意地都在撩她呢。 莫不是,他想成家了???然后,他拿她试验呢??? 还是碰着个女的就想……这么说话啊? 所以,她初见他时,踩了他一脚是正确的。 “这些话啊……三表哥你就对着你的相好说去吧,我……可承受不起。” “我哪有相好?”他的这些话,风易枨只对她说过好吗。 对别人,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就刚刚那个……” “……” “我只是路过,看到有人大半夜还不睡觉的,所以才来看看的。我哪知道你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说不定你就说了某些让其他小姑娘脸红心跳的话呢。” “我对你说时,你都没有脸红,其他人又怎会呢?”风易枨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陆溱知。 他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说那些话,才有勇气说那些话。 也只有她,才能让他说出那样的话,才能让他毫无保留、肆无忌惮。 “怎会,我要是你,肯定能让整个盛京的小姑娘都红着脸,一看到我就笑的那种……” 于是,话还没有说完,陆溱知就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人拍了拍她的脑袋…… ??? 这是什么迷惑行为? 陆溱知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她正想要质问风易枨,他为什么要拍她的头呢。 手抬到半空中,紧了又松开,松了又紧上,才触碰到了刚刚被拍的地方。 陆溱知顺势,在他的注视下,揉了揉头……发…… “别想了,你不会是男的的,我也绝不会允许你是男的。” “……”她,当然不会是男的了,陆溱知眼神怀疑地看着他。所以,风易枨那么激动是为了什么吗…… “是我太用力了吗?你很疼?” 见陆溱知还是用手捂着头,风易枨不免有些担心了。 他只是轻轻一拍,真的是轻得不能再轻了,风易枨只是不想让陆溱知再发挥她的想象了。 可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弄疼她。于是,他的心也疼得要死,恨不得用自己的心去将她的疼痛吻走。 陆溱知倒不是因为疼才捂住头的,也不是因为痛才揉揉头的。她只是被风易枨的动作给震惊到了。这才不知所措、大脑空白…… 揉啊揉,顺啊顺,陆溱知低着头,没有再回复。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想要赶紧溜走。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陆溱知在面对风易枨的时候,原来心里是有些心乱的,可现在居然好像有了另外一种心情。 奇奇怪怪的,却也很温暖,像太阳,也像云朵。 “我……替你揉揉吧。” 陆溱知还将手搭在那上面,风易枨以为情况严重极了。他真是后悔死了,他不该去拍她的,尤其是她的脑袋。风易枨以为,他是真的跳进坑里了,以后陆溱知对他自己的印象应该就不会太好了吧。 “不用。”蓦然,陆溱知又将手放下了,顺手将碎发别至耳后,“我不疼的。” 少女的声音很轻,轻若鸿毛。少年的那一拍,也是耗尽了他之前所有的温柔。 陆溱知回想着,之前,她的头还真没被什么人给拍过啊…… 万夜不古迎天选(5) 银苑泄光,如梦似影。 二人相对,无言相顾。 “所以,你到底是谁啊?” 没有再思考一下,陆溱知她就问了出来。 陆溱知倒是觉得今晚的风易枨不一样了,虽然现在的神情、说话的语气都与之前的一般无二。可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那几句丝毫没有温度的话。 “出来!” “你既不出来,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劝你最好自己出来,否则我会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那些话,陆溱知之前根本无法与风易枨联系起来。可是现在,她又迷茫了…… 他是他,又或者不是他。 她是她,可又不是她。 “又或者,你是一个怎样的你?” 似乎前段时间,陆溱知也问过相似的问题。而今她再问一遍,似乎又是不一样的心境。 是你又不是你,半点花开,星辰梦灭。 不是人变了,而是你从未了解过他。 陆溱知轻笑,她又何曾了解过她自己呢,何谈别人。 “那你又是谁呢?”风易枨反问,“你又是一个怎样的你?” 夜风散了,散了满园月色,散了心中浮云。 良久…… “你之前不让我喊你知儿,那我可以喊你欢儿吗?”清澈的眸子中漾着清规,碎了一地,风易枨委屈道,“燕爷爷不也是这样喊你的吗?” “欢儿?”陆溱知呢喃低语。 风易枨使劲点点头,眼中尽是期盼。 可以的吧,应该可以的吧…… 许是看到眼前人太可怜了吧,陆溱知的心就像是被挠了一下,软了又软。 “随便吧。” 声音很轻,轻到自己都没有怎么感觉到。 可风易枨却听到了,他的嘴角上扬,唇抿了又抿。 “好啊,欢儿……”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陆溱知关上了门,深吸了一口气,握着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时间的不同,还是她自己的改变,她竟然答应了风易枨的要求。而且,她今天似乎也没有问出什么来。 陆溱知心里清楚,风易枨和另外一个人定是在说着比较正式的一些事情的。而她说那些话无非就是调侃几句,缓解缓解尴尬罢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溱知和风易枨两人单独待在一起时,她就会感到尴尬万分。 比如说,今天月夜…… 以前,她还没这么觉得的,大概是在仙督山的那段时间内吧,陆溱知就感觉越和风易枨相处,心间就越尴尬,她倒是希望身边能赶紧出现一个人,可以把这样的尴尬给打破了。 放松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头,上面好像还有着风易枨残留下来的气息与温度。 痛吗? 当然不痛。 只是,以前从未有人这么轻轻地拍过她的头,与其说是轻拍,不如说是抚摸。 奇怪的感觉又在陆溱知的心间蔓延,由心扩散至四肢百骸。 她脸上顿时由白色变得嫣红,就像是瞬间身体升温那般,就像是喝醉了酒那般。 “溱知,你回来了?”听见推门的声响,风落寻本就没有熟睡,她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 幽深的月色倾泻而入,洒在屋内,镀上一层银色。 “嗯。”声音细若蚊蝇,就像是一个正在娇羞的少女在轻诉。 可是,娇羞一词又怎么能放在她陆溱知的身上呢? 风落寻起身走近,她道:“你……这是出去干了什么啊?” 问完,风落寻还绕着陆溱知一圈,嗅了嗅:“没有喝酒啊,你这是出去干什么了,脸这么红?” 脸红!!! 她有吗???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比自己手的温度暖了好几倍。或许,根本就不能用暖来形容,而是烫。 就像是开水烫那般,陆溱知察觉到此,竟连心都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 迷茫,而又不知所措,大大的眸子里,满是不知前方、不知何事的迷惑。 “没有吧。”陆溱知垂下双手,眼神闪躲地瞟着四周,就是不敢看向风落寻,“可能外头比较热。” 这个谎,一听就知。 陆溱知她是瞒不过风落寻的。 “那我就来猜上一猜吧,你……该不会是出去见什么人了吧。” “没有啊……” 她的确不是出去见什么人的,她只是出去修炼,碰巧看到了风易枨他们罢了。 所以,她才一时好奇,走了上去。却没想到,陆溱知竟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而归。 陆溱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脸发烫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好吗。 她一定是病了,因为风易枨摸了摸她的头,陆溱知她就病了。 “没有吗?我怎么感觉你身上似乎……”风落寻狡黠一笑,“有别人的气息呢~” “!!!” 别人的气息??? 谁的气息啊??? 陆溱知咽了咽口水,勉强笑笑:“二表姐,你感觉错了吧……” “不会啊,我感觉从来没有错过。所以,我现在的感觉也不会错的。” “……” 风落寻就盯啊盯的,像是想要在陆溱知身上再看出些什么来。 陆溱知都感觉她身上要被盯出一个洞来了。 她有些“恐怖”,还很不自在。 “睡……睡吧……”陆溱知实在是不想再被风落寻继续盯下去了,她怕风落寻再借着月色看下去,她的头发那边都要“着火”了。 “你以前不是回来都要打坐一会儿的吗?若是真无事,你着急睡什么啊?” “今天……我很累……”陆溱知已经很控制自己的说话语气了,只是听着还是有些怪怪的。她想着尽量说得可怜一些,可话一说出口,便变了一种味道。 软软糯糯的,还有着一些撒娇的意味在,倒像是妻子在与丈夫说着悄悄话。 天,陆溱知她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她在说这句话时到底又在想着谁呢。 完了,陆溱知知道她自己恐怕是要完了,什么时候她也如此控制不住自己了。 陆溱知只是希望,她自己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让自己不在阴影之中,然后光明正大地回到揽木之洲。 她的故乡,她要回,至于其他的什么事情,她似乎从未想过呢。 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情,还未正式地融入她的生活之中。 万夜不古迎天选(6) 可风落寻却是一副我都懂的神情,点点头。 “……” 陆溱知倒是希望,风落寻不要看出什么来才好。虽然,她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陆溱知与风落寻的床只是隔了条走道,可此时陆溱知敏感得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能够感觉到旁边风落寻的呼吸声…… 然而,自己的心跳却久久不能回到寻常。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跳得铿锵有力,怎么也缓不下来。 手顺着头发,一直滑落在了脸上。 陆溱知似乎都变得不像她自己了呢,可她自己又该是怎样的,她好像也不知道呢。 从前的陆溱知,会是现在的模样吗? 未来的陆溱知,也会是这样子的吗? 之前,陆溱知她只是想着,至少在表面上她谁也不能得罪,因而她也总是以淡笑面对世人。 可是当她遇到了风易枨之后,陆溱知感觉她总是被他给弄生气,反正就是让她失去了微笑的表象吧。 然而,在表象之下的她,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侵晨剑可以发挥出它真正的实力,陆溱知等了太多年了。 在这些年中,她是风府的表小姐,常常在仙督山修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让太多的人注意到她。 待她乘风归去,总会让从前欺她之人永远屈膝在自己的面前。 而神州大陆,或许也算是她的另一个家吧。燕山雪庄就在神州大陆的西面,那里常年风雪交加,雪山连绵,是燕氏在神州大陆上的落脚点。若非如此,她的父亲也就不会认识到她的母亲,也就不会有她了。 而神族虽处在青州,但神族的使命却让他们与神州大陆有些不可分割的联系。然而,上任神族元首隰问心自与邪族的那场大战后,就下落不明,踪迹无人知晓。 然而,人族却不以为然。隰问心失踪,人族非但没有任何的表示,还没有给神族族人任何的交代。 神族失去元首,从此青州也就消失在了世人眼前。从大战后,再没有人可以进入青州了,那就是一个封闭的世界,人族进不去,神族也出不来。 后来,人族之中还流传着一种说法。神族已灭绝,随着那场大战,所有的神族族人都死去了。 要不然,隰问心一人又如何能抵挡邪族呢? 那可是人族无数战士都无法比肩的存在啊。 所以,有人说,隰问心是使用了一种秘法,以整个神族为注,击退了邪族。 这种说法,在人们的心中,自是很有道理的。 一,他们不想承认神族的强大。他们只想着,若是整个神族才击退了邪族,那他们就勉强接受这种说法吧。因为人族的子弟们,他们也是很厉害的,而击退邪族的大部分功劳自然是在人族身上的。 二,现天下已太平,人族的好多人都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安逸的时光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久到他们已经忘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们想着,既然神族他们的使命便就是守护人族,那隰问心因为人族而牺牲,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隰问心她本该如此,而神族也该是如此下场。 无论是哪一种族,他们都会认为自己的种族最好,至于历史、传言究竟真实否,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人啊,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哪怕是假的。 而真的,哪怕再真,只要是他们不愿意去相信的,就不会去相信,哪怕你说烂了嘴皮子,哪怕苍天沉浮,沧海难平。 至于扭曲事实啊,还是其他什么的,哪有一个种族的荣誉感与使命感重要啊。只要滕夏还在,那么他们的世界就不会崩塌。 可是,神族他们也不是神,守护人族的确是神族元首的使命,但并不是整个神族的使命。 他们,都没有必要因为人族而葬送自己的生命! 而神族元首不仅要守护人族,更要守护自己的族人。使命与责任,她都要兼顾。 不知实情,神州大陆上却流传着一个不能确认为真的“剧本”。他们快乐着,却早已忘了谁是真正拯救他们的英雄。 若不是远古有契约,神族元首也不会有守护人族的使命了。使命不是天生的,只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使命越大。 强者庇护弱者,这是契约的初衷。而现在的世界里,却是强者欺负弱者,然后弱者因强者而生存下去,却要嘲笑强者“也不过如此嘛”。 没有感谢,没有尊敬。 因为,“这是你的使命,你就该这样做。” 于是,死与活都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死成为了更加嘲笑的借口,活则成为了苟且偷生、曳尾涂中。 然而,在这神州大陆上,又有了陆溱知生活过的影子。这里是燕北添与隰问心认识的地方,也曾美好,这里是他们双双下落不明的地方,也曾灰暗。 “神族啊……”陆溱知心中不禁叹气。 她真的很想忘了这层身份,什么守护人族的使命,她不做也罢。 可命运使然,她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陆溱知也知道,这片大陆上,依旧有着明理之人,他们不道听途说,只相信着自己,相信着一个也许并不一定“正确”的判断。 所以,陆溱知她的爷爷才会和风云更成为朋友,无关于身份与地位,只因本心。 所以,陆溱知才会留在风府,大概是觉得那里还会有些不一样的人吧。希望或是绝望,她愿承受。 因为,揽木之洲也是大有那样的人在的,她愿逃离,待能只手遮天时再重回! 侵晨剑只是陆溱知想到的第一步,从绝云剑开锋开始,侵晨剑便渐渐地与陆溱知越来越融合了。 再过一段时日吧,等到侵晨剑真的能够被她毫无保留地使出来了,等到她完成了她来盛京要做的事情,她就该走了吧。 夜色正浓,风不紧心却紧。夜晚陆溱知已经见过了太多,也度过了太多。而现在,她主动暴露了自己的实力,虽然没有完全暴露,却也是不太好的。 只是,能够参加天选的人,怎么可能是没有一点灵力的人呢?所以,陆溱知她必须要显露一点点的实力。 愿万夜不古,终能心想事成,不负你所愿! 月初不歇漫安澜(1) 夜还很长,陆溱知却始终未眠。 人生很长,她该走哪条路,又该如何走,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这些,都需要她自己来选。 不仅是选择路,选择走路的方式,还有一路的花开与荆棘。 只是在这路上,她要做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世间总有意外。有计划之内的,也有计划之外的,可既然事情已到,却也不得不去做了。 她是谁? 她要怎样做? 她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要去往何方? …… 现实近了,梦就远了。梦远了,现实也就近了。 这一夜,也许梦得艰辛,但漫漫长途,跋涉风雨,总不至于太孤单。 天明时,谁又记得前夕,唯有今朝,满堂红! 距离天选也越来越近了,今日,与往常一样,人们该修炼的修炼,该放松的放松。也许是很平常,不平常的只是与昨天相比,离天选又近了一天。 可若说真的要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的话,那便是月初歇要出关的事情了。 为准备天选,月初歇闭关已久,据传闻,出关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可是,天选临近,不是这几天还能是什么时间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月初歇就无缘这次的天选了。 十年一次,一人两次。 谁又有这样的时间可以错过,只要心怀抱负,就都想要去做。月初歇也不例外。 要说这月初歇,乃是惠然月府的大少爷,说是天纵之才也不为过。 他年龄与风规寒相仿,可在境界上却远胜风规寒。月初歇年少时便已参加过一次天选,无奈当时年纪小,哪怕再是天才,也是无法从千万人之中胜出的。即使这样,月初歇还是在那次天选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年轻一辈中享有盛名。 当然,人族不比妖族,修行之慢,却也是无可奈何。 在妖族之中,有绝佳天赋且实力十分强大之人,年轻一辈中,当属薄锦衾。 在境界上,月初歇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因而,人族与妖族是不能够放在一起比较的。而神族的修炼速度,应该和妖族差不多。 只是神族,他们从出生那时起,便已越过知命、易脉、自照、化清,直达神人。神族之所以称为神族,也是有原因的,只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神人境界。 而邪族,关于他们的记载,是少之又少,很少有人能够摸清楚他们的来历。因而就不再细说了。 邪族的君无期与君无渡,自然不是人族或者是妖族中的某位就可以抵挡得了的。 光是君无渡一人屠尽神族偌清部落,便足以说明邪族的可怕之处了。要不是如此,神族元首隰问心又怎会以命相拼呢? 然而,世上厉害之人本就很多,有些人愿意显露人前,有些人愿意随心山水,只是选择不一样罢了。 而月初歇的选择,恰好就是显露人前。 一人之姿,足以轰动整个盛京,这是属于整个人族的骄傲与荣耀。 全盛京的人都在一天又一天地盼着,盼着月初歇能够早日出关,愿一睹风采。 女子是倾慕,世上怎会有那般完美的人呢? 男子是崇拜,谁还不想能够像月初歇一样,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呢? 没有人不喜欢俊逸非凡、且十分厉害的人。 他就是众多女子心目中的英雄与光风霁月,悄然一瞥,便已入心。 他就是众多男子就算是妒忌也妒忌不来的仰望对象,妒忌灭了,已成空文,翩然叹息。 不巧,今日便正好是月初歇出关的日子。 某处大门敞开,光逆着风,吹散墨发。青丝蒙了他的眼,在天地之中向后拂去。墨发上还系了一条淡黄色的发带,风中飞扬。淡黄偏浓的衣袍随着风而飘动,与光的色彩融合。黄中夹杂着的白色,更显仙人之姿。 有人从九天下,入了凡尘,却不减仙气。那精雕细琢般的容颜,就连一般女子也是自叹不如的。 “大哥,这边!” 即便是天神一般的男子,也终会入凡尘。而在人间中,究竟能开出怎样的花来,还得看每个人心性的修行。 突地看到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向他这边跑来。 原本没有一丝情绪的脸上,逐渐缓和,月初歇惊喜道:“澜儿。” 他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因此而掀起的衣角,绽放出朵朵美丽的花来。 “你这小丫头,怎地来了?”月初歇看到自己的妹妹来了,心情不是一般的美。 他对自家妹妹时,总是宠溺着她,将她放在心上的最上面的那一层。 柔和的目光中,倒映着小小少女的身影,眼中的人都要飘飞了起来。 “我想大哥了啊,难道不能在这里等着大哥出关吗?”少女就是月初歇的妹妹,月府的大小姐,月安澜。 谓安澜,无非便是取自太平之意。唯愿天下安澜,人间无乱,百姓安乐,岁岁曾谙。 月安澜只是歪了歪头,朝月初歇眨了眨眼睛,别提多俏皮可爱了。 “真的只是想我了吗?”月初歇轻轻点了点月安澜的鼻子,“我才不信呢。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说吧~” “嗯……”月安澜稍稍撇嘴,“果然,知我者,大哥也。”双手藏于身后,别了又别,紧了又紧。 果然,月安澜心里想的什么,月初歇身为她的哥哥,还是一清二楚的。 “那……我就说了……”略纠结,月安澜悄悄看了月初歇几眼,见他脸上无异色,才壮了壮胆子。 她颤巍巍道:“我前几天看到风府的那位大少爷了……” 闻及此,月初歇的脸色就立马阴了下去。 “不是,他没有看到我的。我只是偷偷听到他说,他想要与我……解除婚约……”月安澜顿时急了。 “退婚?”月初歇的反应更大了,“就凭他风规寒吗,他算哪门子的葱啊。先是与你有婚约,可他配得上你吗?现在他又想退婚吗,难道你的声誉是如此不重要的吗?” “本来,我就不同意这门婚约,无奈我当时年幼,说话没有什么话语权。可如今,我们月府还没嫌弃他呢,他倒好,退婚退上门儿来了吗?给脸不要脸,蹬鼻子上脸的,以为自己是谁呢?” “大……哥……” 月初不歇漫安澜(2) “大……哥……” 月安澜小心出声,生怕惊到了大哥。她的眼中尽是委屈巴巴的光,她真的不想让月初歇太生气啊。 “澜儿,这件事情,交给大哥来处理,我一定不能让他影响到你的名声。”月初歇郑重道。 “……”月安澜张张嘴,她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月安澜暗自想着…… 他又没说要退婚,只是说想要解除婚约罢了。为何大哥就一定认为是风规寒要上门退婚的呢? 月安澜也没有再多想。其实,她也说不上去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是天之骄女,从小便被父亲捧在手心上呵护着。无论是身份、地位,抑或是美貌、实力,这些她好像都有。而且,她有疼爱她的父亲和哥哥,她感觉她的生活很有意思。 这样的月安澜,追求的人还是排了一座城的,哪怕世人都知月安澜与风规寒的婚约。 但是,很多人都不把这婚约当回事儿,就算是月府和风府又怎样。现在,风府远不如月府,风府迟早都会衰败的,这一代中再没有了惊天动地的天才,又如何在这世间立足? 既然如此,很多人表面上还承认着二府之名,实际上他们早就对风府不屑一顾。唯有讨好月府那才是真的,毕竟,月府不仅仅只是一个月初歇,还有月安澜,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要比风府的后代要强得多。 说起这门婚约,那时月安澜还不懂世事,自她记事以来,她就有了这一件事情的信息。月安澜知道,她是有未婚夫的,她将来是要嫁给他的。 少女春心萌动之时,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的良人是怎样的。通过道听途说,她依稀对她的这位未婚夫有了些印象,哪怕是一些不太好的。 月安澜没有想过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喜欢,她知道父亲是爱她的,所以他的决定也一定是正确的。 可随着她再大了一些,月安澜能够感觉到,她的大哥对风规寒的不满,可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听说风规寒不如月初歇厉害嘛,可能大哥没有把比自己弱的人放在心上。可是月初歇依旧是她喜欢的大哥啊,也是她敬爱的大哥。 前几天无意中遇到风规寒时,月安澜的目光就一直放在他的身上。因为她真的很好奇,有着她未婚夫身份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听着旁边的议论,月安澜隐于人群之中,仰望着风规寒。 由于出色的容貌,每每偷偷去人多的地方,她都会掩住容颜,混在人群之中。 一路上,月安澜小心翼翼,虽然月安澜要比风规寒还要强上许多。但是好不容易见到了真人,十几年的执念,她如今终于可以一探究竟了。 后来,月安澜也不知道是跟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于她稍晚一些跟上,便只听到了风规寒的那一句话。 “我与她的婚约,自是要解除的。” 月安澜顿时就愣在当场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与某个“她”的婚约,还能会是谁呢? 那个“她”,只会是她月安澜。 本来,她还想着,风规寒境界虽处化清,实力是差了一些,可放在众人之中,的确还是可以的了。 她其实也是不在意对方比她弱的。可是,他现在说要解除婚约是几个意思? 嫌弃她吗? 可……可她还没嫌弃他呢。 月安澜忍不住地跺了跺脚,心中委屈得很。 凭什么还会有人嫌弃她啊? 她难道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 想着月初歇最近几天也应该出关了,月安澜才想着去大门口蹲上一蹲,没成想,自己还真蹲到了。 于是,小小的身影瞬间就出现在了月初歇的视线中,才有了如上对话。 月安澜说她自己不生气,那也不现实。被自己的未婚夫说想要解除婚约,哪个女子可以受得住啊。 本来她来找大哥,只是想让他分析分析这究竟是为什么的。毕竟,男子应该是比较了解男子的想法的吧。顺便,寻求安慰,因为月安澜她知道,她的大哥可温柔了,不曾想,他居然会如此生气。虽然她知道大哥一碰到她的事情就会变得“不正常”许多,失了仪态,也失了在万千少女面前的形象。 可是,月安澜听她大哥那么说,怎么感觉是要去把风规寒揍一顿呢。而且,她大哥似乎已经认定了她是被抛弃的那一方了。 月安澜她自己都没有这么想呢,也不知道月初歇在替她着急什么,明明又不是他的未婚夫。 小嘴一抿,月安澜低下了头:“大哥,不希望我日后的归宿是他吗?” “不希望,他但凡有一些本事,我都不至于这么反对这门婚约。” “你刚刚不是说,从小就不同意的吗?” “对,他小时候就没用。” “……” “所以,澜儿,你可千万不要看上那样的人啊。” “……” 本来的目的,好像不能达到了呢。月安澜轻微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的未婚夫想要退婚,她的大哥也不同意这门婚约,她是不是也该放弃了呢。 只是,这件事情在她心中埋了太久太久,久到月安澜认为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她不知道,以后若这样的“事实”被改变,她还能否习惯。 “澜儿,大哥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只要是你不喜欢的,大哥都不会让别人强塞给你。我家澜儿自然是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且要能配得上的,澜儿的伴侣定是世上最好的男儿。”月初歇摸了摸她的头,宠溺一笑,万千星辰沉溺其中。 见月安澜迟迟不语,月初歇的脸变得更阴了,好像是要下雨那般:“你喜欢他?” 他试探一问。 “我……我不知道……” 月安澜是真的不知道,她到现在为止,都不太懂什么叫做喜欢。 对于风规寒,说讨厌,是有点讨厌的,她讨厌他看不上自己。 可要说喜欢,月安澜她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是对父亲与大哥的那种喜欢的话,那么,她的确没有…… 月初不歇漫安澜(3)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怎会不知道呢。”月初歇的脸色稍缓,却依旧显得认真而又严肃。 绝美的容颜上,他的眸子里透着冷漠和温柔。 冷漠的是对风规寒的冷漠,温柔的是对月安澜的温柔。 月安澜没有说话,月初歇才将眼中的那一点冷漠融化掉,他终是叹了口气。 “澜儿,你值得更好的。”月初歇无奈道。 月安澜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面前看上去和善的哥哥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既然你不喜欢,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一定会让你今后的岁月安好无澜。” 他们并排步行着,离月初歇出来的那扇门也越来越远。 她的大哥依旧是为她着想的,月安澜这样想。 她的父亲是为了她好,她的大哥也是为了她好,哪怕他们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 “大……哥……”沉默一段时间后,月安澜道,“我进入洞天学府了,你若是也在,那该有多好啊。”眼间是欣喜。 从小到大,月安澜都是很相信她的大哥的,当然,她也敬重她的父亲。她与大哥从小一起长大,加之又是亲兄妹,血缘关系浓于水,哥哥宠妹妹,妹妹信哥哥,这好像就是月氏一族的传统一样。 就像月景潮和月楚…… 现在,月安澜成功进入了洞天学府,而月初歇却在很久之前就加入了曲水流觞。 早在上一次天选之时,月初歇就展露天赋,原来他也是有机会进入洞天学府的,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月初歇在那时选择了曲水流觞。 “月休”之名在那时盛传,就连天子都期盼着月初歇的长大。 而今时,月初歇已成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不负天子所望,不负神州之望。 他出关而来,踏着风,乘着光,无数人仰望,连触碰都是一种亵渎。 也许,在世人心中,月初歇会是神一般的存在,在未来。 只是,他也是哥哥,一个妹妹的正常哥哥。 而至于他选择曲水流觞的那件事情…… “学院嘛,自然要适合就好。洞天学府虽为四大学院之首,但却不如曲水流觞适合我。澜儿,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适合的。” 月初歇稍稍偏向月安澜那边,脸上淡淡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安心。 月安澜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她依旧心有疑惑。 眸中的光像是可怜的小猫儿一般,挠得月初歇心中痒啊痒的。他实在是受不了自家妹妹这样的。 “可你刚刚还说,能配得上我的定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呢。”而后,月安澜敛眸,眸光一暗,让月初歇心微疼,“可大哥现在又说,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适合的。” “那到底是要最好的,还是要最适合的呢?”月安澜蓦地抬眸,用含着秋水的眸子望着月初歇。 “在二者不可兼得的时候,自然是要选择最适合的。”他目光深沉,满是爱怜,“可澜儿不一样,最好的也许就是最适合的呢。” “因为,澜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而我并不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月初歇又道。 月初歇的话说得弯弯绕绕的,也许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吧。 安澜不懂没事,他可以一直守着她的。而他刚刚的话,让月安澜听得都糊涂了起来。 女子仰着头,满眼不解:怎么她就是最好的女子了啊,而她的大哥却不是最好的男子呢?大哥,难道不是说反了吗? 月安澜还未想通,就听得月初歇又道。 “大哥虽不能在你的身边,却依旧可以保护好你。所以,澜儿莫怕,一切安心。” “我自是不怕的。”月安澜得了大哥的话,自是心安与开心的,因为她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啊。 “对了,若是风规寒也去了洞天学府,那你就离他远远的,莫要靠近了。婚约,还轮不到他来退呢。”原本温温柔柔的声音,在提到风规寒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下子就掺杂进了寒冰。 月安澜脚步突然一顿,她怎么感觉这婚约是再过几天,就要真的不存在了呢。 她该高兴的,因为她讨厌风规寒。 可心中莫名的失落感,总让她觉得怪怪的,一言成空,再言成虚。 只是往后的世界中,她应该会很不习惯吧。 尝试着把曾经强行装入心中的事情,再次强行生生撕扯去,这样的过程一般都是很痛苦的。 月安澜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月景潮当初同意婚约,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月初歇一直都很不理解,就算风规寒是风府的大少爷,可他的天赋在世人之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 所以,他的宝贝妹妹,怎么能交给这样的人呢? 月初歇身为月安澜的大哥,他自然是极其疼爱这个妹妹的,他绝不允许月安澜受什么委屈。 “他要是敢对你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我定让他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月初歇驻足,握紧的拳头上,青筋骤现。 他不是什么仁慈的人,尤其是在有人伤害了他的妹妹的时候。 他若当真仁慈,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因为,这世界,不是你强就可以活下去的。 世界需要一颗残忍的心,那么月初歇就将他的心奉上。 至于人前形象,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吧。世人认为他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那么他就享受这样的感觉好了,反正也不算是伪装与欺骗。 他是月初歇,一个愿为了妹妹什么都可以做的人。 “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的,才不会让自己受伤呢。”轻轻的声音,俏皮的语气。 待月安澜想起脑海中讨厌的那个人时,刹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该将那个讨厌的人从心中踢出去了,然后再将自己的真心奉上,奉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呐。 希望父亲真的可以同意这件事情吧,月安澜嘴微翘,她才不要一个想要解除婚约的人做她的未婚夫呢。 她……不需要……一个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人……来……负责……她的余生…… 女子紧跟着男子的步伐,满脸委屈,眼中泛光。她知道,一切都会有她的大哥在的。 月初不歇漫安澜(4) 与月安澜告别后,月初歇重回曲水流觞。 月初歇一回曲水流觞,盛京全城都已经传遍了。 无论是楼前还是街角,百姓相谈甚欢,聊得甚是热闹。而盛京,很久都没有这般热闹过了吧。 虽说是盛京,天子之所在,四大学院之所在,可平常时盛京还真算不上热闹不热闹的。因为,平常时,盛京只有繁华这一说。 有女子在街头红着脸,含情脉脉,互相诉说。 “啊,听说月大少爷已经出关了,还回到了曲水流觞,我好想进去一睹容颜啊。” “看一眼,我怕就是要死了,啊啊啊,一眼换一命,我也是愿意的啊。” 更有甚者,几位女子直接晕倒在了地上。光是听着其他女子的话,她们就受不住了,仿佛只有月初歇走过的街道,才是真实可触的。 另一头的男子有些哀怨,有些无奈,却也是真的尊敬月初歇的。 “哎,啥时候有人这么仰慕我就好了。” “就想想吧,人家月大少爷天之骄子,天人之姿,咱们这些普通百姓,怎能比较?” 他们四处张望,突听有人感叹。 “当真是,女子心动,男子头痛。” 那人意识到旁人奇奇怪怪的目光,东看西看,才弱弱解释道。 “女子皆为一人心动,那我们岂不是都娶不到姑娘了啊,能不头痛吗?” “……”旁人彻底沉默。 另一街角,几人喝茶,闲谈几悠。 “十年前的天选,月大少爷就已经表现惊人。如今十年已过,想必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了吧。” “第一倒不太可能,我觉得第二可以。” “这为什么?” “第一肯定是薄锦衾啊,这盛京城里,谁还能比得上他呢。” “薄锦衾,就是那妖族之人啊……” “是啊,人族不比妖族,如此,月初歇赢不了薄锦衾也是情理之中的了。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两人正聊着聊着,旁桌的一人突地插了一句:“管他呢,反正啊,天选又没有咱们的事儿,谁能得第一,跟咱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呢。”那人磕着瓜子,脸上一堆赘肉横着。 “呸呸呸,怎么与我们没有关系了。你这乡巴佬,不懂就不要瞎说,若是月大少爷得了第一,那咱们人族是多么光荣啊。”于是,那满脸赘肉之人的话就被呛了回去。 咳咳咳,原来,还是有很多男子仰慕月初歇的啊。 当然,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人,想法不一,信仰也不一。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他只能努力着让更多的人喜欢。 …… 好巧不巧,月安澜刚与她的大哥分开,就遇到了那个讨厌的人啊。 白衣长袍,少年翩翩,步于街道,看上去像是有着什么急事。 月安澜本能地想要跟上去,但月初歇的话彻底让她控制住了自己。 她的生活从此就没有一个叫“风规寒”的人了,所以,她无需再追随他的脚步。 从前,因为风规寒是她的未婚夫,哪怕他们没有见过面,她还是会去打听消息。只因她会把一些可能会在她未来生活中很重要的人,都会提前装进心里。 而现在,月安澜她不需要了,因为她知道,风规寒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所以,她可以将关于他的一切都抛之脑外了。 不是她想要的,只是对方不想要这门婚约罢了。 想完,月安澜就想赶紧回去了,她才不要继续待在这里,才不要看到让她自己不开心的人呢。 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她可是很听大哥的话的。大哥让她离风规寒远远的,她就一定可以做到。 然而,月安澜还未走远,她就被人喊住了,身子顿时一僵。 “姑娘,能否请你帮个忙?” 月安澜转头,那人竟朝她直走了过来。 月安澜害怕极了,她才刚刚想要远离他的啊,为什么风规寒会喊住她呢。 难不成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他要解除婚约的事情了,然后,现在是来找她算账的吗? 此时,月安澜哪里还能听得见风规寒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什么帮忙啥的,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只是一听到“姑娘”二字,月安澜就彻底愣在了大街上,分不清东西南北。 不是吧,她真的要被人找算账了啊。乌黑的眼珠子直直盯着来人,心都在发抖。 其实,风规寒也只是喊了一声“姑娘”而已,并未说明是哪位姑娘。可月安澜凭直觉感觉就是在喊她了,于是便想也不想地就笔直站在了那处。 一步又一步,近了又近了,明明只要月安澜马上离开,风规寒就不会追上她的,可她此时就是动也动不了的啊。 眸子中蒙了一层雾色,稍稍一吓怕是真的要哭。 风规寒见眼前的女子汪汪含泪的模样,难得心软。 他只是想找个人帮忙而已,时间紧急,他也顾不得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了。 只是,这里的人,好像都太弱了,因为风规寒他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境界。可唯独经过的那位女子,她给他的感觉好不一样,而且他也无法感受到她的境界。 要不,就她吧? 说不定,她是真的能帮上自己呢。 时间不让风规寒过于犹豫,内心稍挣扎了一会儿,他才决定喊住那位姑娘的。 一开始,风规寒就注意到了月安澜的,只因现在的月安澜是她的真实模样,并无伪装。 少女过于惊艳,惊艳天地,惊艳岁月。风规寒不是没有见过国色天香的人儿,唐若嫣算一个,陆溱知算一个,风落寻也可以算一个。 可面前的女子,太过于灵动,而且那似乎会说话的眸子,像是随时就可以流出晶莹的眼泪那般。他一向不喜欢哭啼啼的女子,但这女子却没有让他有任何的反感。相反地,他内心欢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者,是因为他找到可以帮他的人了吧。 那可真是极好的啊…… 风规寒舒了一口气,寒凉的眉也变得舒展,不常有表情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毕竟,他可不能吓到人家小姑娘啊,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呢。 萧萧风寒亦安澜(1) “姑娘,能否请你帮个忙?” 即使风规寒现在很是着急,可依旧耐着性子,他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女子走去,眼中暂缓焦虑,温柔半刻。 眼见着人就要到身前了,月安澜更加动不了了。 怎么办,她好想哭哦。月安澜想着,她的大哥现在在哪里哇? 其实,月安澜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只是今日此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完全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月安澜眼里蓄着泪,好不可怜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她真的只是想离得远远的,真的…… “你能帮我个忙吗?”来人道。 不用看来人的脸,月安澜也知道是谁啊。可她依旧心存侥幸,觉得风规寒不是来找她的。 来找她……算账…… ??? 不对啊,他刚刚说什么? 帮忙!!! 于是,她好看的眸子眨啊眨的:“你……确定是在说我吗?”月安澜红着眼,指着自己。 “是。”简单而了当。 “我……不行的……”月安澜摇摇头。 不行,她才不要再与风规寒有任何的联系呢。 此时,风规寒尴尬一愣。这位姑娘怎么说都比他要厉害得多啊,什么叫做她不行呢? 大抵就是男女有别吧,哪个女子愿意跟着陌生男子走的。 风规寒瞬时反应过来,可他现在又的确是找不到人了。好不容易他找到了一个,可那位姑娘又不愿意。 紧急关头,他本是可以将眼前之人绑回去的,哪怕是用尽所有的力气。 若要真打起来,风规寒绝对不会是月安澜的对手,他心中有数。哪怕此时的月安澜楚楚可怜,看上去柔弱得要命。 他是狠不了心的,面对着眼前的姑娘。风规寒他也不是没有对付过姑娘,只是这姑娘倒真是让他的心硬不下来。 哎,他依是看向了这姑娘。 既然……那啥…… 那么,他就再……说得……恳求一些??? 放低姿态,风规寒从前还真不屑于做。他的骨子里流着风氏的血,他骄傲,他也冷漠,唯一愿意稍稍关心亲近的,可能也就只有他的亲人了吧。 可如今,他居然在一个小姑娘面前…… 如此丢人??? 风规寒重重摇了摇头,继而目光愈发深沉,看得月安澜更是眼眸一缩。 “你……你想要干什么?”睁大的双眼中,竟有了恐慌,明明月安澜以自己的实力是无需害怕的,可她流露出来的神情终是从心了。 “想要……”风规寒神情认真,让月安澜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或许,他也没她想得那般肮脏吧。 然后,月安澜就听到了后面的三个字。 “你帮我。” 他说得很快,却真真是带了些央求的。 “拜托姑娘,姑娘若是真能够帮到我,我今后一定会报答的。”双手交叉,身体微曲鞠躬。 此时,风规寒说出来的话,真真是不像从前的他的。 瞧瞧这话,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风规寒是个温和的书生呢。 殊不知,风规寒从小到大,对人不是不冷不热,就是冷到了骨子里。这得看对方是哪种人了,除了某些人例外。 对熟悉的一些人都是不冷不热的,你还指望他对待陌生人时可以好到哪里去?自然是要让对方的内心世界“冰封千里”,旁人尴尬他可不会在意。 真的是要她帮忙的吗? 月安澜还是不怎么相信,就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就想退婚的人,真的不是花花公子吗? 可他又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万一真的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呢。月安澜纠结了,她本不想再靠近他,可如今似乎他在求她呢。 这感觉,似乎有些好,虽然风规寒应该不知道她就是月安澜。 “我真的能帮到你吗?”月安澜不确信地问了一句,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帮上什么。 而且,她始终纠结着,明明面前的男子那般狠心,说不定还很花心呢。可月安澜一站在风规寒的面前,她好像就能反驳了自己心中对他的印象。 明明很不好,月安澜她始终却怀着一点期望。 所以,当风规寒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才没离开的吗? 月安澜希望自己能够离他远远的,可她的更深一层的意识,却是想要靠近的。 是这样的吗? 想着想着,月安澜蓦地垂下了眼帘,却听得风规寒的一字。 “是。” 月安澜抬眸,望进那双含着急迫和期望的眸子,心一紧。 她好像又要被坏人骗走了呢…… “如此,那便拜托姑娘了。”还不待月安澜继续再问清楚些,风规寒就牵过她的手。一阵酥酥麻麻之感,让月安澜的心都提了起来。 “你!” 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牵她的手呢? 难道是其他任何一女子的手,他都会无所谓地牵起的吗? 月安澜心中本还是有些怜惜的,现在便是直接嫌弃了。她心中酸酸的,五味杂陈,然后什么滋味也不知道了。 “就在前面了,还请姑娘多担待一些。”风规寒实在是顾不上许多了,因为时间紧急,他刚刚就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究竟如何。 不敢怠慢,不敢停步,他只是牵着姑娘的手一直往前赶,越过人群,越过长路。 只是风规寒脸上认真的神情,月安澜却是能够看得一清二楚的。 哎,那她还是去看看好了,反正要是能帮助到人,月安澜她也是开心的。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风规寒才停下,而月安澜的手才能被松开。 终于可以喘气了,月安澜边喘气的同时,还看了看眼前之景。 眼前只有一棵树,看这地方应该是出城了。 只是这树,明明高大,却毫无生机。枯烂的褐黄色叶子,似是在诉说着它不幸的遭遇。 “就是这里了,这棵慕慈树生长百年,已是不易,我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弄成这样了。所以,我才需要至少两个化清境界及其以上的人,来帮助……它……” 风规寒看向月安澜,也不知道他让帮这个忙,这位姑娘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啊。 …… 萧萧风寒亦安澜(2) 只是来救……一棵树的??? 没搞错吧,先前看风规寒的神色,月安澜还以为是有人…… 咳咳咳,月安澜倒也不至于不救一棵树。 慕辞树,月安澜之前也没怎么关注这种树,她也只是听说而已。 当然,这也只是她第一次见慕辞树而已,却不想是如此景象。 “那……我需要怎么帮呢?”许是不忍吧,月安澜从不是心狠之人,她也不会对陌生人残忍。 月安澜是月府的大小姐,却依旧有一颗善心,只是手染血腥之事,全都被月初歇做了而已。 “或许,只需……”他这是在不确定…… “……”月安澜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可以让它恢复到原来的生机。只是,想起很久之前某书所述,而我看到这棵慕辞树的情况越来越差,所以才一时着急,才会去大街上寻人帮忙。” “倒是我唐突了……”他低下头,眼中暗色。 “那便试试看好了,也许一切都会好的呢。” 风规寒诧异转头。他记得,他先前见她之时,月安澜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呢,而此时她眼里淡淡的忧伤,却让风规寒觉得她不再是个小姑娘了。 “你说,我们要怎样做呢?”月安澜看向风规寒,即使月安澜已经决定要离风规寒远远的了,可是她现在只是为了一棵树而已啊。 要是这棵树死了,月安澜她也是会不安的。毕竟,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月安澜的面前,她却“见死不救”…… 她不是那样的人…… 一花一草一木,皆有生命,浮云万象,可她依旧希望自己活得清楚。月安澜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活成什么样子的人,她也一直在努力着。 所以,月安澜希望自己能够救活这棵树,不仅仅是希望的逼迫,还是心之所向。 “书中所说,我们……” …… 照着风规寒的话去做,月安澜也没有任何的怀疑,哪怕之前她已经很讨厌很讨厌风规寒了。 那也只是之前罢了,无论如何,她都得把现在放下,心无旁骛地做着一件事情。 月安澜很拎的清楚的,她也在很努力地这样做着。 一码归一码,一时归一时。 月……姑娘认真且凝重的神情,落在了风规寒的眼中。 原来啊,月安澜天生就是长了一副惹人怜的模样,无论是怎样的神情,都无比地触动着风规寒的心。 她的那双眼睛,当真是装满了水的,装了漫天星河,撷取温柔月色,牵动着某位少年的心。 风规寒一向很是自重,也一向对人不是很重视的样子。他倒也不是真的不重视,只是那清凉的夜色,寒气袭人,没有人会认为那是温暖的罢了。 他一向不会多看人几眼,除了值得他关注的人。 可这位……姑娘,难道也是值得他关注的吗? 风规寒现在有些懊恼,他为何要一直盯着一个小姑娘看,这样应当是极不礼貌的。 要死的是,人家姑娘也往他这边看过来了。 他该怎么办? 笑吗? 似乎行不通,因为从未有人说他笑得好看。 万一……他的笑吓坏了小姑娘怎么办? 他一定是见不得小姑娘哭的,因为现在月安澜眼眸中溢出来的水,就已经让风规寒的心被攻城略地了啊。 要命啊,他似乎不该找她来帮忙的呢。 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姑娘呢? 楚楚可怜,却又在无意间牵动着他的心弦。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姑娘时而像只可怜的小猫儿,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墙角,时而又像是一个比他还要成熟的人,她眼里的其他哀愁,他似乎看不懂。 她不像风落寻那般活泼,也不像陆溱知那般沉静,她只是站在那边,风规寒就会想要去怜惜她,想要去安慰她…… 又或者是因为她的那番话吧,她有时说的话又与她平常的样子不一样。 那眸子依旧亮亮的,可她却道:“那便试试看好了,也许一切都会好的呢。”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 正如现在,他们成功了,而慕辞树也渐渐变得翠绿,浓得看不到枝丫,浓得风规寒看到了小姑娘的浅笑。 两人直了直身子,同时点头,似是在交流着密语。 “这位……公子,你怎么想到要救这棵树的呢?神州上的树已经够多了啊,多一棵少一棵,不都是树本身的命吗?” “慕辞树,因慕而辞,大抵是因为这树的由来吧。” 被这么问,风规寒也不好告诉月安澜真实的原因,因为这样“纯粹”、“柔弱”的小姑娘,他不想让她知道。 哪怕现实是,月安澜并不是简单与单纯,世间懂的她也会懂,只是她不愿随着水流到下游去罢了。 哪怕现实是,月安澜的境界绝对是快要达到神人境界了。 …… 又不说实话了!!! 月安澜自然是知道的,她才不相信嘞。 若真是因为树的名字,一个由来,他又何必焦急呢? 而且,别以为某人的眼睛里藏着墨色,她就看不出来他在掩饰了。 而且,风规寒一开始说的可是要去帮他的忙啊。既然是帮他,那么这慕辞树的生死,一定是对他很重要吧。 不过,月安澜也没有点出来,她就假装着相信这个原因了。 果然,她的这个“前未婚夫”,她不能像对父亲与大哥那般。 月安澜她,喜欢不起来…… 从前未见时她打听,人都说这人不咋地。 现在见了啊,她就……就更讨厌了啊…… “因为倾慕而告辞,因为羡慕而辞别?”她顺着风规寒的话,继续往下提问。 “或许吧,人的想法与行为有时候却是相反的。” “……” 虽然风规寒说得是有几分道理,虽然月安澜她想到了之前她愣在原地、想走却动不了的情景…… 可是,这与慕辞树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慕而辞么? 一般而言,人们都愿意因慕而近,可为什么要离别呢? 难不成,这世事当真已这般,不能如心所愿了。 可既然如此,那风规寒为什么要救活这棵慕辞树呢? 月安澜不解,她对慕辞树了解得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萧萧风寒亦安澜(3) 慕辞树活了,风规寒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眼中的焦急渐渐地淡了下去,明明是白天,可天上却有颗星辰在闪。 月安澜看得分明,眸中似有星辰闪烁。她或许单纯,却不是无知,她知这世间不如人愿,却愿意选择尊重。该怎样就是怎样,她不愿强求,也不愿随波逐流。 “有劳姑娘了,我之前说的话,绝对作数。今后姑娘若是有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够做到,且不违本心的,在下一定照做。”风规寒更是尊敬,毕竟是帮了他的。 慕辞树,对旁人而言,或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对他而言,却胜过自己的生命。 世界本就不公平,人也不公平,正与邪,对与错,有时候根本不能比肩而对。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看自己的观点能不能让更多的人认同罢了。 认同的人多了,你便是正,是对。认同的人少了,你便是邪,是错。 而这棵慕辞树,却相当于是他的生命。生命面前,无对无错,只为自己。 风规寒只是看着眼前的树,敛了敛眸子,没有再看人家小姑娘。 说得倒是很好听,月安澜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听见小姑娘的话,风规寒就当她是应了。如今慕辞树安好,他欲告辞。 “那……姑娘,我便……”衣袖长风,散了昨日的花香与风息。 “你该不会说话不算数吧。”见着风规寒好像是要离开的样子,月安澜突然道。这反而是让风规寒猝不及防了。 未说完的话就卡在了嗓子里,未做到位的鞠躬也蓦然愣在光与尘埃之中。 风规寒抬头,看向小姑娘的眼神里明显带了些疑惑。 她为何会觉得,自己会说话不算数呢。他长得挺像个好人的吧,风规寒这样想。 “你都不知道我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又是哪里的人。”小姑娘的眼里又闪着光,风规寒心道自己是要完了,他是最受不了这个的。 所以,是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而让小姑娘觉得他会逃避的? 正想着,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无碍,却又听到女子的颤音,似乎还有鼻音,稍带委屈。 “所以,若是我真有事找你帮忙了,你怎么来帮我呢?” 正对上月安澜的眸子,风规寒哑然。 过了一会儿,风规寒才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更显郑重。 “在下风规寒,白下人氏,初来盛京,只是为了天选。”他规规矩矩地回答着小姑娘想要知道的事情。 然而,小姑娘似乎并不太满意。 “然后呢?” “……” “比如我要去哪里找你哇?” “现在还没有固定的落脚地呢……” …… “然后呢?” “……” “比如你的家中有何人啊?” “亲人……” …… “然后呢?” “……” “比如你可有婚配?” “算是有,又算是没有……” “???”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呗,什么是算是有又算是没有啊。 虽然月安澜早就知道他就是风规寒,早就知道一些问题的答案,可她就是想问,她想要知道风规寒会怎么回答。 可是,通过这些问题,月安澜沉默了。因为,她得出了一个似乎不太准确的结论:风规寒是不是脑子不太好啊…… 不过脑子不太好的人,应该不会花心,不会随便…… 月安澜苦着一张脸,她觉得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是想要远离他,她也知风规寒不如自己强大。或许,通过旁人,月安澜知道的风规寒并不是那般的好。而且,上次她听到什么退婚啥的,她的确是心中不快的。 可是,现在她再次站在他的面前,或许只是那么一瞬间,月安澜觉得风规寒也许是个好人呢。 她从小就将婚约之事放在心上,捂热,哪是想放下就能够放下的。执念已久,如今她倒是有一个好机会在眼前,月安澜不想放过。 风规寒说了会报答她的,所以,无论她以后提什么事情,只要不过分,他都会答应的吧。 月安澜在心中想了很多,她暗自做了一个决定。她想要真真正正地认识风规寒,她想要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趁着自己帮了他的忙,风规寒是一定不会欺负到她的,而且他本来就欺负不到她啊。 只是不知道她这样做,她的大哥会不会生气啊。 月安澜弱弱地叹了口气,看得风规寒心中一颤。 风规寒不知道小姑娘为何要这样问,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 她问:“你可有婚配?” “!!!”天知道,他的心兵荒马乱,踏碎山河。 这都让他产生了错觉,好像只要他一说自己没有婚配,小姑娘就要赖上他似的。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算是有,是因为他的确有婚约在身。 又算是没有,是因为他想解除这门婚约。 婚约关乎终身,他不愿连这个也掌握在别人的手上。他也不想与一个陌生人共度余生,那样的日子一定痛苦而又无趣的。 而关于往后能和他携手的人啊…… 若是遇到了,那就生活下去。 若是一辈子都遇不到,那就一个人走下去。 总之,顺其自然,他不想强求。 因为,有些东西,强求不得,有些东西,一定要强求。 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的回答,小姑娘心里会怎么理解呢。 “姑娘,可还有其他的事情?若是无事……” 还未待风规寒说完,月安澜就直接说道:“有事啊。” “嗯?” “所以,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呢?”月安澜抿了抿嘴,很是无奈呢。 “我……这段时间应该就在盛京,至于怎么找到……” 看看看,还是不说自己住的地方,月安澜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是不是不想报答我啊……” “???”风规寒干笑道,“我真没有固定的落脚地……” 说得挺勉强的,也挺认真的,那她就暂且相信吧。 月安澜低头沉思,抬头时似是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道:“既然如此,我就跟在你身边吧。” “!!!” 萧萧风寒亦安澜(4) “既然如此,我就跟在你身边吧。” 这位小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风规寒心中一惊。 “我要是不跟在你身边的话,那我……以后还怎么找得到你啊~”月安澜仰着头,眨着水汪汪的眸子,语气软得不像话。 风规寒低头,不语。 “你是不是在想着怎么拒绝我啊?”见风规寒沉默,月安澜心都沉底了。 不行,她可不能放弃了,她是一定要彻彻底底地了解到风规寒的。哪怕自己脸皮厚点,她也得让他带上她。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你跟着……不方便……”风规寒苦涩开口,他是真的带着人不方便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让风落寻先去洞天学府的。 而至于躲开月安澜的那个借口,似真似假罢了。 “方便的,我可以帮你啊,就像刚刚那样。” 嗯,反正,月安澜她决定了,一定不能让风规寒一个人就走了。 她还是想要了解他的,想要了解真真正正的风规寒是怎样的。 那么多年的未婚夫,早就在月安澜心中根深蒂固。一部分是因为她的父亲,月景潮;一部分是因为她自己。 虽然,平时旁边难免会有月初歇的反对。 可月安澜她就是想要试试,她可以把修炼暂时放在一边的。虽说神州大陆强者为尊,修炼为重,可是她是不怎么在意修炼这件事情的。现在,她还是比较在意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的。 那个人,不一定要是英雄,可是要有一颗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心。 那个人,只要她觉得好就行了,才不需要别人的看法呢。 所以,月安澜决定要自己去看看他,看看他到底是好与不好。 月安澜这次想得特别认真,也决定得特别认真,她的眸子里都是水,期望着风规寒可以带着她。 反正,她是真的可以帮助到他的啊,反正,她是很听话的而且很聪明的啊。 所以…… 风规寒:“我比较习惯一个人。” 月安澜:“习惯是可以改变的,那你以后就习惯两个人好了。” 风规寒:“我每天要走很多地方的,真的很累,你一个姑娘应该受不住的。” 月安澜:“不会啊,我也天天走很多地方啊,我真的很喜欢走动的。” 风规寒:“我是有正事的,不是去玩的。” 月安澜:“我也不贪玩呀。” 风规寒:“……” 月安澜:“……” 反正风规寒说出一点,月安澜就能回一句。就这样,风规寒彻底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反驳了。 他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小姑娘的呢。嗯,好像是风规寒他自己先招惹的。 他,现在,似乎,有些,后悔了…… “那我给你找到我的办法……” “我现在不要了,我就要跟着你。” 小姑娘的眼眸依旧眨啊眨的,眨着动人的光,风规寒无法拒绝。 听这话,他怎么感觉小姑娘的目的就是要赖着他呢,似乎之前的理由都是借口。 风规寒一直都是一个不冷不热的人,他生怕自己以后会弄哭小姑娘。 只是,面对着月安澜,他也只能当是收留了一只流浪猫了。 风规寒就姑且是当做养了一只流浪猫吧,等她什么时候找到家了,再将她送回去好了。 只是,小姑娘年纪应该比他小,还这么软,也不知是哪家的。可她却要比自己强得多…… 等等,风规寒似是想到了什么。 风规寒的天赋也不算太差,再加上这几年一直都在天涯嵛宗,因而在神州大陆上,同龄人之中,他算是强的了。 百人之中,风规寒怎么说也是能够排得上前五的。 而能够比他厉害之人,那又是何等的天赋,何等的身份。 这样的天赋,神州大陆上应该没有几人。风规寒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哪一位可以与眼前这位对得上的啊。 总不会是哪位世外高人的徒弟吧。 风规寒当时只想着找人救活慕辞树,却没有深思找来小姑娘的身份。 对了,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可知道了她的名字,这也意味着,风规寒极有可能会知道她的身份。 不过,再想想刚刚小姑娘听到他名字时,也没有什么反应,想必是不认识他的吧。 既是不认识他的,总该不是那位了。只要不是那位,那就还好。 可是,这样不好吧。一男一女的,而且现在风规寒可是还是有婚约在身的,怎么看也是不妥的。 若是那位,倒还名正言顺,若是旁人,这叫做不安好心。 “你家人肯定不同意你乱跑的吧。” “啊,是不太同意。” “所以,你还是……” “可是,他们很疼爱我的,绝对会支持我的。”虽然,月安澜知道,她的大哥才不会同意呢。 虽违心,但她这也算是豁出去了。为了以后,一切还是值得的。 …… 反正,在天选前的几天,风规寒去哪儿,月安澜就能跟到哪儿。 风规寒很想把某人甩掉,倒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自己常年正常跳动的心,总是会跳得快速起来。 而且,毕竟男女有别,他们本就应该保持距离的。 可无论风规寒走到哪里,月安澜居然都能跟上。也是,毕竟小姑娘境界在他之上嘛。 许是太累了,又许是没那么排斥了,风规寒也算是默认了月安澜跟来的事实。 时间紧迫,他也无心其他的事情,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只不过,有小姑娘在,风规寒倒是真的顺利了许多。小姑娘也是很认真地在帮着风规寒,并无搪塞。 直到天选前一天,风规寒才问了一句“不知姑娘芳名”。 他只见得小姑娘的红艳小嘴一张一合的:“你怎么现在才问我啊?”似是还有些幽怨。 “……” 本以为是路人,可现在,风规寒突然并不这么觉得了。 他讪笑,表情尴尬。 也不知为什么,在小姑娘的面前,风规寒总是可以表情自然,收放自如。 他开心便笑,他难过便悲,想是怎样就是怎样的。所以,他似乎比从前轻松了许多。 “所以,你是……” 风规寒等待着面前女子接下来的话。 他的心突然跳得厉害。 小姑娘笑着看着他,眼中真诚。 “那么,你好啊,风规寒,我叫月安澜。” 继而,在风规寒愣愣的眼神下,随意补了一句。 “好巧,和你未婚妻同一个名字呢。” 天选文试盛京知 盛世佳年,天选开幕。 有人登场,欲得声名。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天选的第一场比试竟然是文试。 文试??? 之前的天选都没有文试的,因为每次天选要求的人都是实力强劲之人。 纵使你懂得再多,没有足够的实力,又何以在这世界上立足呢? 强者为尊,这是这个世界植入每个人心中的观念。 而弱者只能活在底层,人们虽有可能受尽冷眼,但也没有任何好说的。 因为是强者,所以你有资本去做任何的事情。 因为是弱者,所以那是你该得的。 强者无罪,弱者有罪。 不是强者欺负弱者这件事情是错误的,而是这世界的固有观念就是这样的。 无关对错,只与每个人的观念有关,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观念有关。 也不知道今年究竟是怎么了,天选中的比试竟都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上一次天选,以及上上一次天选,再到上上上一次…… 哪一次不是以武决定的? 当众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无人不震惊。因为好多人都只是实力强劲,而忽略了书中的知识。 人们都愿意花时间去修炼,而不是看一些无所谓的书。 说是文试,可是世上书籍千千万万,根本不会有人看得完。而能看完百分之一的人就已是少之又少了,何谈读得通透呢。 更要命的是,文试是第一场。这也就意味着,你要是通过不了文试的话,就可以回家了。 付出了那么多年,却是付之东流,没有人不会觉得惋惜,没有人不会懊悔,进而对自己失望。 天选赛制的改变,让所有的人慌乱不已。 因为,天选赛制被昭告天下的时间,只是在天选的前一天。 !!! 这个时间,就算是开始没日没夜地读书,也是没用的。 那些只会修炼的人,或许就要在第一场比试,就要被淘汰了。 而那些在修炼之余,偶尔读些书的人,可能还会有一些运气。 因为他们可以祈祷,读书之人少,至少自己还能有点希望。 又或者是运气极好之人,哪怕是你笔墨未落,上天垂怜,万一就让你过了呢。 咳咳咳,当然,这样的人当真……该是不存在的。 消息一出来,许多选手直接原地“爆炸”,因为他们心中无半点墨水。 …… 天选前一天,陆溱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淡定,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不过,已经是天选前一天了,陆溱知居然还在房间里写着毛笔字,神情淡然,她并没有去修炼。 “文试?天选怎么会有文试呢?也不知道赛制为什么突然会改?”风落寻坐在陆溱知的对面,托着下巴。 “学院入学都有文试,为何天选就不能有呢?”陆溱知头也没抬,淡淡说道。 “可学院的文试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去测试的啊,那是可以选择的。”风落寻语调低了又低,“而这个,却是必须的。” 她又问:“溱知,你难道不惊讶吗?” “不啊。” “好吧,我还真没见你慌张过。” “不是没有。”陆溱知顿笔,蓦然抬头,“而是没到慌张的时候。” 开着的窗,送来暖洋洋的夏风。 同时,门外传来敲响声。 “谁啊?”风落寻先是看着陆溱知,她以为陆溱知会知道的。谁知陆溱知继续写她的字了,头都没有抬。于是,风落寻又看向了门那边。 “是我。”门外传来清澈的声音,让人听得很是舒适。 风落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自然知道是谁了。这几天,某人来得似乎有些勤快。 她扫了扫陆溱知一眼,见陆溱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这才去开门。 待某人走进来,风落寻自然走出去了。 这几天,她要不是自己离开,还不是要被自己的三弟赶出来。所以,还不如自己识趣些呢。 不过,风落寻也不知道风易枨为何要来得如此勤快了。她不是不想要他来,如果里面这二人能好上,她自然是开心的啊。毕竟,风落寻早就看出来了,饶是某人的情绪掩饰得再好。 可是…… 这里是她的房间,她的屋子啊,她自己有屋子不能回,这算什么嘛。 而且,来得勤快就算了,一待时间还特别的长。搞得她除了夜晚睡觉时,风落寻就只能随便找一个地方了。 看看看,她大哥把她给丢了,现在她三弟还把她“赶”出了自己的房间。果然,她孤独得很呢,活该没人陪她。 心中虽忿忿,但还是愉悦占大多数的吧。 风落寻随随便便地在长廊走动,四周看看,这一瞥,却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远处的少年也正注视着风落寻这边的动态,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收回目光,风落寻不欲与商前光纠缠,因为他们两个人一见面就不合,争执是难免的。 今日,风落寻她不想动嘴皮子,只想看着楼宇亭阁,赏几度风光。 却不料,商前光居然向她走过来了。 ??? 怎么? 找不到人吵架了吗??? 这是风落寻的第一反应,她刚想发作,将某人给“骂”走。 却见得少年的眸子里含着雾气:“你……你知道易枨在哪里吗?我这几天都不见他的人影。”语气竟有一丝丝的委屈。 “……”沉默后,风落寻终是道,“你找他干嘛啊?” “当然是有事啊,天大的事情啊。可是,我这几天,都没怎么见着他,就算是见着了,却也说不上什么话。” “……”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啊,风落寻才不信呢。 “风姐姐,易枨他是不是去找陆姑娘了啊。” “……” “我就知道,真是见色忘友的兄弟啊。我都好久没听到他喊我‘阿前’了,如今想来,倒是挂念得很。”自言自语,商前光还跺了跺脚。 说完,商前光就要走,他走的方向正是风落寻走来时的方向,看来他是要去找风易枨的。 难得他们两个可以有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且还是风落寻她自己“牺牲”来的,她才不会让人去打扰呢。 “你去哪里啊?” “找易枨啊。” “你不能去。” “我怎么不能去了?” “因为你找他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有啊,我要找他探讨阵法之事。” “……” “顺便,想听听他喊我‘阿前’。” “???” 风落寻不知道自己还能再问些什么…… 于是,恍惚中,她听到了飘荡至她耳旁的声音。 “不如,风姐姐喊我一声‘阿前’吧,也许我就会知足了呢。” 燕尔南飞知寻欢 深夜回到屋子里时,风落寻都觉得羞耻。她都不知道自己白天都干了些什么。 那少年最后的话语依旧还在她的耳旁回荡着。 “不如,风姐姐喊我一声‘阿前’吧,也许我就会知足了呢。” “……” 恍恍惚惚,浑浑噩噩,风落寻她自己都不知道当时说了些什么。她当时不会真的喊了某人“阿前”吧…… 不过,说来也奇怪,最近几天,商前光对她的态度倒是尊敬了许多。 比如,他喊她为“风姐姐”??? 一开始,风落寻还是很不习惯的,心里别扭得紧。后来听得久了,她也就接受了。 日子照样是要过的,不会因一个称呼而改变,再说了,她本来就比商前光要年长,人家喊她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可是,他今天让她喊他“阿前”,是个什么鬼? 夏天的夜,或热或凉,而此时的风落寻却感觉闷热得很。 翻来覆去许久,她才渐渐进入梦乡。在最后一刻清醒的瞬间,风落寻终于想明白了:大概,商前光是真的把她当做姐姐了吧。 …… 就在今天白日风落寻遇到商前光的时候,风易枨就已经坐在陆溱知的对面了。 “你赌赢了。”清朗偏低沉的声音响起。 桌前的风易枨正眯着眼,打量着少女。他很疑惑,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陆溱知不能知道的呢。 “好运罢了。”听到这句话,陆溱知的心情很是不错,连语气都上扬了不少。 声音虽轻,但其中喜悦,一听便知。 “你很高兴吗?”风易枨侧着身子,单手支撑着头,他没有放过少女的任何表情。 “我赌赢了,为何不能开心?”陆溱知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纸上的黑字,微愣后嫣然淡笑。 “那我也开心好了。” “嗯?”陆溱知笔微顿,墨便深了一分。 “陆姑娘好本事啊,在下愿赌服输,心悦诚服。”风易枨转头看向其他的地方,他不想要解释他为何要开心。 声音轻快,却潇洒自在。 “所以,三表哥是答应我的事情了吗?” “能不答应吗?” “自然不能。” “那就答应了。” “嗯。” 再想了想,沉默半晌,风易枨突然道:“其实,你不用与我打赌的。因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你不会的。”陆溱知说得很笃定,“如果我要你毁了这世界呢,你也会吗?” 感觉到风易枨讶然,陆溱知道:“开玩笑的。” 却听得一个与她想得不太一样的答案。 “会啊,如果你让我毁了这世界的话,想必会有一个更好的世界出现的。” “更好又如何,更好就意味着更多的痛苦与惨烈。”陆溱知叹气。 “只要是更好的,都有它值得的地方。”风易枨似是深思后,他才说出了这一番话。 “无所谓了,做好自己便好。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陆溱知敛了敛眸子,手中的笔又在纸上游走。 “不会忘的。”怎么也不会忘的。 看着陆溱知都没怎么抬头,风易枨心中好奇,走过去一看,才看到了那几个比其他字都要大的字。 “怎么了?”感觉到背后的阴影,陆溱知问。 “写得挺好看的。”风易枨只是做出了一个客观的评价,听上去似乎有些敷衍。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又很认真。 “燕尔南飞,知世寻欢。” 这八个字,看上去,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字,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燕南飞,知世界,寻欢乐。 人至盛京,知境界,寻声名与地位…… 不知道,风易枨他想得对不对。只是他一看到这八个字,他就能想到这些事情。 人活于世,只要不是个傻子,谁不想要声名鹊起,不想要地位崇高?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多少人时时修炼,只是为了天选。 风易枨他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只是他不算是为了声名,因为声名无用。他也不想要有什么地位,因为没有地位也可以活得很多。 只要他有足够的实力,让别人看到就能不敢招惹,就可以了。 因为,即使深归山林,只要在这世界上,也总会有被找到的那一天。只要在这世界上,就会遇到人,遇到人,就有了强弱之分。 风易枨有目的,有欲望,他既然选择了天选,就该在人群中。哪怕斗争、对抗,身不由己…… 人就是这样的,因为拥有了太多的智慧与能力。而燕,南北飞,或许有竞争,却不如人这般恶劣。 知世界,寻欢乐。 都说,知世故而不世故,很难。而知世界,只是走出自己世界,走出孤独的第一步。 追求太多,人生很累,不如于世寻欢。 当然,这些也仅仅是风易枨他自己的看法,他并不知道陆溱知是如何想的。 墨迹未干,在纸上呈香。 “也挺巧的。” “哪里巧?”陆溱知彻底放下了手中的笔,不再去写。 “你名字里有个‘知’字,小名又是‘欢儿’,这八个字里竟然都包含了两个与你有关的字。” “……”陆溱知眨了一下眼睛,并未做声。 “你说,你以前该不会是姓‘燕’吧。”迟疑半刻,风易枨盯着那八个字出了神,他的脑海中有浪拍岸。 “……”陆溱知手指微动,眼睛看向窗外,“或许吧……” 窗外什么都没有,陆溱知只是看着。蓦然,有燕掠过,翩若惊鸿。 风易枨神色复杂地看向陆溱知,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且还是陆溱知主动告诉他的。 “挺……” 少女的睫毛上上下下,宛如清晨颤动的蝶翼,露水半湿。 他低下了头,缓了缓跳得极快的心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很好听。”风易枨轻笑,“欢儿。” “嗯。”陆溱知小声应着。 她依旧只是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风易枨刚刚说的话,而她的“嗯”又在肯定着一个什么答案。 或是燕子南飞的事实,又或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天选至,那么有些东西是逃不掉的,尤其是宿命…… 月夜半曲忆伤往(1) 月踌躇,星满天,夜漫漫,风无期。 “溱知,你睡了吗?”黑暗中,细弱的女声踏空传来。 “没有。”回答她的只是两个字。 “我还是睡不着,明天的文试可该怎么办啊?”很显然,风落寻正在为明天的文试而苦恼着,“什么草药,什么阵法,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文试,一般的文试究竟考什么啊?” 说完,风落寻还翻了个身,床嘎吱嘎吱地响着。陆溱知可以听得很清楚,本来闭上的双眼,蓦地睁开了,在夜色中炯炯有神。 “你担心什么,反正众生平等,大家都是一样的。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二表姐不会比别人差的。” “担心啊,我肯定是担心的。你都不知道,我平时的重心都在修炼上的,就算是读典籍,也是与修炼中出现的问题有关的。其他的什么什么东西的,我哪里懂啊。” “有些东西,是不需要读书也能懂的。就好比吃饭、睡觉,知识就在生活中,只是看我们细不细心罢了。”透着夜色,陆溱知却仿佛看到了明天。 “可那不是吃饭与睡觉,天选怎么可能考你吃什么饭,每天睡觉几个时辰呢?” “……”陆溱知只是沉默,后又突然开口,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她道:“你,来参加天选,是为了什么?” “知不足,见天地,再提升自己?”风落寻她自己也不确定。 “那就够了,无论明天是怎样的结果,二表姐尽力就好,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虽说不是为了名次还是什么的,可当真正比赛要开始的时候,谁还不想自己能够走得更远一些呢。”风落寻自然是知道道理的,可她就是想留得更久一些,是人都会有这样的纠结。 嘴上说着不想,心上也是不想。可当事物真的来到的时候,心就是想了,怎么也控制不住。 “那你呢?你为何要来参加天选?”风落寻问,她也好奇。 从前,风落寻是真的认为陆溱知不能够修炼的,她这表妹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永远只能待在风云更的羽翼之下。 平平无奇十几载,陆溱知偏偏在这个时候参加了天选。 难不成是想要一鸣惊人吗? 你为何要来参加天选? 为何……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何,只是她想来便来了,只是凑巧太多了。 最简单的一个理由,无非就是为了寻一样东西,回去救人。 再深一层的理由,可能是随心吧。在神州大陆上,陆溱知她无论去到哪里,目的都只是为了磨砺自己。 小小年纪,已达从天,放在人族之中,绝对是要当希望供起来的那般存在。 可她身上终究是流淌着一半的神族的血,所以如今境界倒也不值一提了。 隰问心有她的族人,有她的使命。 而陆溱知没有族人,也没有使命。 自从人邪大战,神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说神族只是隐世了,可也有些人说神族已经覆灭了。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陆溱知都寻不到他们了,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孤单的异类,行于人世间。 自从人邪大战,人族与神族的契约早就不被承认了。神族元首下落不明,当今世上再无神族人行走,所以人们理所当然地忘记了神族,也忘记了从前神族对他们的守护。 陆溱知算不上恨,也不想要报复什么,只是心中大悲,觉得不值得。 她如果要恨,又该恨谁呢?邪族?还是人族、妖族? 没有谁是错的,也没有谁是对的,只是因为站的角度不一样罢了。 她如果要报复,又该报复谁呢?是让她父母消失世间的邪族,还是“安逸得早就忘记了神族庇护”的人族? 与其恨单独的一个人,不如恨这世界。 与其报复单独的一个人,不如报复这世界。 而陆溱知她也算是这世界中的一员,那她也该恨她自己吗? 那些事情,离她过于遥远,却又很近。从陆溱知有记忆开始,她就是在揽木之洲的。未见战争,未见惨烈,她自然不懂悲伤。只是陆溱知偶尔还能梦到,她的母亲温柔地喊她“知儿”,真实得让她确信那是真正发生过的。 因为不懂,所以不恨。 因为世界太大,终有美好,所以不报复。 这只是陆溱知她自己的想法,每个人的所想都不会完全一样。或许大部分人知道陆溱知是这样想的,应该会狠狠地骂她吧。 父母之仇,族人之仇,怎能那样无所谓? 可是她一旦报复,她又要去报复谁呢? 这时候,陆溱知若是要问一句:“既要我不放下你们口中所谓的仇恨,那你们觉得,我应该报复谁呢?” 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就该闭嘴了吧。他们又不是她,凭什么要站在自己的角度议论唾弃别人的看法与做法呢? 说她软弱也好,说她无情也罢,反正现在世界都安宁了。等她真正掀起一番风雨之时,众人又该哀声载道了,他们也会仇恨,变得冰冷而又绝情。 “世间安澜,你为何要打破?” “这里是承载着我所有美好记忆的地方,你将此毁去,就是与我为敌。” “……” 是了,她是恶人,反正都是她的不对,无论她怎么做。 一怨命运不公,二怨世事难料,三怨她都没有享受过父母之乐。 陆溱知她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谁该恨的人,与众人心中最高的那座大山为敌? 呵~ 就算她真能放过世界,世界又怎会放过她呢? 就算世界会,世人也不会,人心也不会。 人本贪婪,他们觊觎美好而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陆溱知的血就是很多人都在觊觎的东西。 十几年前,也不知道是谁将陆溱知她是神族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于是,在陆溱知很小的时候,就常常有人在路上埋伏。生与死,她经历得够多,也看淡了。 只是,她却不甘。因为什么使命,她的母亲不在了,她的父亲也不在了,凭什么她现在也要成为某些人的“猎物”? 揽木之洲是一个等级高于神州大陆的位面,其中强者多不胜数。即使陆溱知她身边跟着再多的人,那也是防不胜防。 终于在某一天,她的爷爷燕有山带她离开了揽木之洲,她开始了稍稍平静的生活。 但是,这世界终是有强弱之分的,无论你是在揽木之洲,还是在神州大陆。 月夜半曲忆伤往(2) 强与弱,亘古不变的法则,强者总是凌驾于弱者之上。 揽木之洲是这样,神州大陆也是这样。 而再也去不到的青州,又会是怎样的呢? 陆溱知其实很不喜欢这样,这世界为何要以强弱为界限呢? 后来,她才知,其实是自己年纪小,实力弱,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罢了。 因为是弱者,你才会想着为什么会有人仗势欺人。你是被欺的那一方。 因为是强者,你才会觉得强欺弱理所当然。你是拥有那个资格的那一方。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躲避的,因为躲避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 当陆溱知来到神州大陆的时候,她以为她可以躲过那心惊胆战的日子,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但是,现实不许。 因为,爷爷的话彻底让她醒悟。 那几天,是燕有山最狠心的几天。她就待在一个小屋子里,也没有人来打扰她。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躲避,而是为了换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来修炼。当你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你要是没有绝对的实力,迟早连自己都护不了。” 然后,燕有山就径直离开了,只留下小小的她。 陆溱知那时还小,只觉得安稳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实力那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 弱者喜欢逃避,弱者喜欢厌世,弱者会为自己找借口。 因为她弱,所以那时陆溱知才会认为强者欺负弱者是不对的。 她没有真正怜悯世间弱者,只是她也是其中一员。 若是以后,陆溱知她真的很强了,强到无人敢挡。那时的她,才道强者不应该欺负弱者,而是庇护弱者。这样才叫做是大仁大义,匡扶弱者。 只是,陆溱知她努力了好久好久,直到现在,她也未达到那般境界,无人敢挡。 直到现在,陆溱知也不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她的期望又是什么。 只是…… 变得强大,有自保之力,再堂堂正正地回到揽木之洲吗? 那样太没有说服力了……或许,对于小小的她来说,这样的梦想是可以的。可是,她现在十六岁了,再过几十天,她就十七了。她长大了,也该换一个有说服力的梦想了…… 生活无力也无趣,陆溱知宛如身处河流深涧,时而轻缓,时而湍急,而她现在想要抓住河边树上的枝丫了。 岁岁年年,自从她成了陆溱知开始,她的性子也有了改变。 从前从前的她,该是活泼的吧。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她好像一瞬间就忘掉了一些东西。也许是重要的,也许是不重要的。 渐渐地,她性子也淡了许多,淡了也就不会容易悲伤了。 陆溱知她知道,那不是成长,而是一种她也说不清的理由…… 遇事而淡,择事而安,心无波澜,她好久都没有心慌意乱的感觉了。 这次,天选。陆溱知她希望不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无论是为了风云更还是为了她自己。 回忆,不忆。夜深,不浅当年。她想要找到一个自己可以终身为之不顾一切的方向,除了那所谓的变强。 她不该也像绝大多数人那般,只是为了变强,却失去了变强的意义。 …… “那你呢?你为何要来参加天选?”风落寻问。 窗外的月都移了散在地上的影,陆溱知微微翻身,不知怎的,眼里竟有了泪珠。 她没有悲伤,也没有欣喜,只是平平淡淡的,可眼泪就是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以前,是为了世人都在希望着的那样。”陆溱知思来想去,往昔片段很快地从脑海中晃过,“我也想要变强。” “没有人不想变强,因为这世界要求我们不得不这样。”风落寻怔了片刻,她对这个答案有些诧异,却又在意料之中。 因为,所有人都想要变强。唯有强者才能拥有你想要得到的种种。风落寻也想,风规寒也想,亦包括风易枨…… 可是,这样的话从陆溱知口中说出来,风落寻就是能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 陆溱知一直就那么淡淡的,娴静温雅,只说自己应该说的话,不多不少,刚刚正好,恰恰到位。 虽然有很多时候,陆溱知和风落寻想的那个她不一样了。 “难道你现在不想了吗?”风落寻当然没有忽略掉重点。 她注意到了陆溱知刚刚说的是从前。风落寻更想要知道陆溱知现在是怎么想的。 “现在,是为了找到,一个从现在到未来,更能说服我变强的理由。”陆溱知说得很认真,声音虽轻,但能让风落寻感觉到其中包含的力量。 闪着晶莹的眸子中,碎了一地的光,陆溱知自己也控制不住。然而,也只是泪水的滑落而已,陆溱知并没有哭泣的抽咽声。 她的声音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与平时无异。 悄悄擦去,泪水反而流出得更多了,仿佛是把这十多年来未流的泪,一下子都放了出来,洪水肆虐,冲破堤坝,湿了手与襟。 “变强,也需要理由吗?”另一边,风落寻望着空荡的上空,似是在问陆溱知,又似是自言自语。 变强,便就是变强,为何要寻找一个理由呢? 不被人欺,保护自己,活得身居高位、万人敬仰,难道不好吗? 一般百姓,除了这些理由,还能有什么其他理由呢? 谁还不想自己活得轻松些,过得美好些。再有野心些的,说小了,也就是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了。 “难道,你以前想要变强,是没有任何原因的吗?” “不是,只是那已不足以让我更勇敢地继续走下去了。”说着说着,陆溱知的手就抓紧了被褥,有些泛凉。 “我想要……”她微蹭手背,神情恍惚,“再找一个理由,只要对我而言重要就好,我想要走得既远又久,足以让我觉得世界是明媚的。” 世界明媚,陆溱知她也就真的能放下这世界了。 那些丑陋,皆与她无关,陆溱知她只想去看风景,而不是去毁风景。 而今,那抹足以明媚的理由,究竟又在哪里呢?陆溱知她知,却又不知。 知它存于此世,却不知何时何地。愿风起云散,终尘埃落定。 夜里,似乎有人吹奏一曲,带走了忧伤,带来了明天…… 盛京天选文试中(1) 彩云呈天,虹霓漫风。 今朝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因别的,只因今日是天选文试之时。文试是之前都没有过的,因而更引人注目。 进入考场,排列有序,入座端正,静待开始。 一切都好像很顺利的样子,陆溱知进入考场,里面宽敞而又明亮。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环境,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她。 将有自己名字的牌子放于桌角,等待着考官的查验。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窃窃私语,不过这一些都未进她的眼,未入她的耳。陆溱知等待着文试的开始。 今年的这场文试可是极其重要的,毕竟是天选的第一场。而且,这文试只能算是一个小关卡,只有文试过关了,选手才能进入接下来的赛程。反之,文试不能过关者,则淘汰。 或许是参加本次天选的人数特别多,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上面才加了文试这一项。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有了文试,就可以从中筛选出更有用的人,最起码留下来的人在文化方面是过关的。不仅如此,还能大大减少参加天选的人数,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文试过关的标准,由于过去没有先例,那么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陆溱知倒是不怎么担心,这天下书,不谈是到处有的,还是世界独一份的,她也是看过不少。 只要心态平和,不忘掉自己应该记得的东西,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正想着,就听见有声音从她面前传来。 目光随意上移了几寸,才见一男子站在了她的桌前。 衣着绸缎,头绾墨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当然,饶是世家公子,陆溱知心中也是无感。她无波无澜,心若安木。 “姑娘,你平时读书多吗?” 那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陆溱知身上扫啊扫的,脸上还带着笑容,让陆溱知一看就膈应得厉害。 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么目标是她,要么…… 大庭广众?堂而皇之?作弊??? 照理,陆溱知应该是理都不理的,只是出于礼貌,也想着不要招惹旁人,以后不至于有不必要的麻烦,她这才摇摇头。 算不上骗人,陆溱知她自认为,自己读书不多。 “啊?不多啊,我看姑娘周身一派风雅,认为该是读书无数的。”然而,那人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很开心陆溱知能看他一眼。 陆溱知略弯的眉尾上扬,她就看着那人在她面前默默表演。 “哈哈哈,读书不多没事啊,我读得多。到时候文试,我身子稍稍侧开,你就能看到我的答案了。怎么样,要不要与我做笔买卖?”那人神情明显尴尬,可能这话应该是临时想的吧。 如果陆溱知刚才要是点头的话,他是不是要说“你能不能让我看答案”啊。 不重要的人,就是路人,陆溱知就不想再理了。 目光已落,眼前只有阴影。 “买卖很划算的,你确定不要听听吗?”见陆溱知没有说话,那人有些急了。 陆溱知她不喜欢与人做买卖,尤其是与心术不正的陌生人。 “你难道不想要通过文试吗?”那人依旧不放弃。 “我可以帮你啊,只要事后你能够……” “我想,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强求来得好,能过则过,不能过也罢。”陆溱知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文试就要开始了,陆溱知还是希望在那之前能够安静一下的,也无需与聒噪之人浪费时间。 “你……你可不要后悔啊……”那人昂了昂头,见陆溱知的态度,他心中也是不爽的。 月安澜,他接触不到,难不成眼前这位他还碰不得吗? 虽说自己书读得不算多,但还是小有把握的。 刚开始,他问她读书多不多,无非就是看着这位姑娘的风度与气场,完全就是浸润在书中的。 他还想着,自己如此风流倜傥,怎么说这盛京也找不出第三人了吧。他想着,这姑娘一定是可以迷恋上自己的,也一定会帮他的。 别问为什么是第三人,只因他前面还有薄锦衾、月初歇,这是他招惹不起的。 然而,陆溱知的反应却和他想得不大一样。 不过,若是胸无点墨也无大碍啊,反正他相信自己的知识储备也是够了的。他帮她也是一样的,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都能勾搭上眼前的姑娘。 他总是对自己有着盲目的自信,尤其是面对着好看的姑娘的时候。 只是…… 陆溱知的反应还是和他想得不太一样啊。 眼前之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文试之事,她对待文试太过于平常,一点儿也不重视。这都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牡丹妖艳,青莲脱俗,而陆溱知却恰好两者兼得,却丝毫不冲突。 隔着一桌距离,他似乎都能闻到那淡淡的女儿家的香味,引得他心头一荡。 他被拒绝,照理说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留在这里了。可他就是不想离开,于是心一痒,就坐在了陆溱知的前面。 “放心,我肯定会帮你的。” “……”眉一皱,陆溱知心中无奈,难不成作弊很光荣。 她都不需要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陆溱知心中自有答案,却也不点破,她不想要再费口舌了,只要陆溱知她不理睬他就好。 强行的买卖,他是一定要做的,否则,错过今时,哪里还会有其他的机会呢?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暗示着自己,他是可以的。只要他好好发挥,姑娘就可以被他牵走了。 嗯,想得挺美。 “你别紧张啊,有我在,你一定能过的。” “……” “文试肯定不会太难啊,而且我看过很多很多书的。” “……” “我懂的东西真的不少,你且安心。” “……” 三秒一回头,陆溱知都觉得他很啰嗦了…… 她有什么可紧张的啊,又不是不能过关。反倒是这个人,自己心里虚吧,还在她面前吵吵吵的。陆溱知心里很不舒服,只盼着文试能够赶紧开始。 因为,陆溱知想让这个人闭嘴。 盛京天选文试中(2) 好巧不巧,待那人再次回头之时,考官就来到了考场。 “各位选手安静,都赶紧选好座位,并坐好,莫再走动。” 考官有三位,陆溱知看他们的面孔,倒是不认识,不过她无法感知到这三人的境界。 那么,显而易见,三位考官都要比陆溱知厉害。既然他们的境界都要比陆溱知高,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境界会被他们知晓呢。 陆溱知,她根本瞒不了的。 由于考官来了,坐在陆溱知前面之人也讪讪转过头去,默不作声。 三位考官中的其中一考官挨个走过,一一核对,每走过一个人,都会报出选手的名字。 “……” “宁赠。” “陆溱知。” “……” 考官核对身份后,并未有任何的停留。 陆溱知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了,只是手中的汗,依旧还有残留。 文试开始,陆溱知在拿到纸张的那一瞬间,心都踏实了许多。 第一部分,神州大陆史。第二部分,草药历史及用法。第三部分,阵法…… 陆溱知快速扫了扫所有的题目,都是很基础的东西。 嗯,还好,挺简单…… 笔下如风,落笔成花,陆溱知答得都很顺利,没有什么是超出自己知识范围的。 就在陆溱知还剩最后一题的时候,上面突然有声音传来。陆溱知记得,那是其中一个考官的声音。 “宁赠,你在干什么?” 宁赠?那是谁? 陆溱知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反正又不是在喊她,她未抬头,继续作答。 正在陆溱知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片阴影笼罩着她。 嗯? 还未落笔,就抬头,陆溱知看到某位考官来到了她前面那个人的桌旁。 “你扭来扭去的,刚刚在干什么呢?” 考官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考场的人都可以听到。已经有人在看向陆溱知这边了,考官目光深沉,聚在前面的桌子上。 “我……身上……痒……”那人答道,支支吾吾。 吞吞吐吐,不像是真话。 “痒?”考官怀疑。 “对啊……”他祈祷着,考官千万不要发现才好。 陆溱知答完试卷,正闲。前面正热闹,她就随意看看,却不料,正对上考官扫过来的目光,看得陆溱知心一跳。 “陆溱知,你坐在宁赠的后面。你来说,他刚刚在干什么?” “???” 宁赠?难道她前面的这人叫宁赠吗? 她刚刚在答试卷,怎么可能知道别人在干什么啊。而且,这考官看她的目光,好冷好凉,陆溱知感觉她整个人都被看穿了一样。 陆溱知感觉到背后一凉,她都不敢随随便便说话了。 “我不知道啊。”可她还是答了一句话。 她原来叫陆溱知啊。 陆溱知,陆溱知…… 前面的宁赠身形一颤,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考官,是陆溱知要我帮她作弊的。”宁赠的声音突然在考场内炸开。 搞得考场里所有人都注视着陆溱知这边,目光灼灼,甚是让人坐立难安。 “……”要不要这么冤枉她? “陆溱知,宁赠说你作弊,你怎么说?”考官问,语气都严肃了许多。 “我……没啊……” 她哪里作弊了啊,不能这样作弄人的吧。虽说一开始这个人是想要帮她作弊的,可是她没有接受,也不需要啊。 由于考官的声音比较大,考场里所有人都知道了陆溱知的名字。一听到这个名字,陆溱知都感觉所有人的眼光都不对了。 也是,陆溱知嘛,应该很多人知道才对。记得,她初去洞天学府之时,众人不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大概,这就是强者看弱者时的鄙弃吧。 “考官,我刚刚就是在让她看我的答案的,我没撒谎。”宁赠说得十分坚持。 他表面上傲,可骨子里孬。当他知道好看的姑娘是陆溱知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她了。 艹!了! 宁赠他可惹不起风云更啊。 而且,他已经认定了陆溱知就是什么都不会的,所以他确信陆溱知一定是看了他的答案的。 什么过与不过皆浮云,宁赠他才不信呢。一个什么都不行的人来参加天选,她有什么资格啊,必定是走了后门的。 所以,陆溱知既然能来参加天选,那么一定是在意名次的。 宁赠现在不想把事情都归在自己的身上。他的未来还长,一定不能背负任何不好的名声,万不能有任何意外。 所以,只要宁赠将所有罪责推到陆溱知的身上,那么他有很大可能会没事的。 宁赠心里想得很好,因为他从知道她是陆溱知开始,他心里唯一的爱慕与欲望,都化作了嫌弃与不屑。 “考官,我真的没有。”陆溱知最讨厌这种无缘无故就冤枉人的人了。 她紧了紧手,按下紧张的心,抬眸,尽是无边认真。 她道:“若是不信,你可以对比我们二人的答案。” 陆溱知主动提出来,她眼中没有任何的惧怕,反而是淡然。 宁赠只觉得这女人一定是脑子傻了,她不抄他的,难不成是他宁赠抄她陆溱知的吗? 心中心情大好,他知道陆溱知一定会担上作弊的罪名,而他自己就算有惩罚,那也轻松得多了。 管她是谁呢。 他宁赠是怕风云更,可有人不怕啊,比如这里的三位考官,比如天子…… “宁赠,陆溱知的提议,你可同意?” “同意,同意啊,大人尽管拿去比对吧。”宁赠心中认为,事情就如同他所料那般,不会有任何的偏差。而此时,表面淡定的陆溱知,心中一定慌乱至极。 如此想着,宁赠笑了出来。 其他选手注意着这边的动态。 考官大人拿走两人的试卷,对着整个考场里的人道:“全部人安静,好好答题。” 走前,考官还都分别看了陆溱知与宁赠一眼,别有深意。 其他选手都认认真真地答题了,别人的事情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啊?文试只有一次,且极其重要。 而只有宁赠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着,在用余光扫到陆溱知时,他装模作样,频频叹气。 他叹道: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姑娘,竟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 如今,他是怕风云更,可却不怕陆溱知啊。啧啧啧…… 盛京天选文试中(3) 宁赠腿都翘到了桌子上,就差哼一曲小调了。 陆溱知静静坐在座位上,等待着结果。她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有看向前方,陆溱知知道,她自己没有作弊。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着,还好陆溱知已经做完了,否则极有可能在文试结束之时,她也是拿不到自己的试卷的了。不过,也就是比对一下两人的答案,至于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纵使陆溱知的耐心再好,她都有些乏了。她是答完了试卷,可是她就这么坐在这里也是无聊至极的。本来陆溱知还是想要检查一遍的,可是就算现在她想要提前走也是不能的。 无聊着无聊着,陆溱知就把玩起了自己的手指。每次看着自己的手指的时候,陆溱知都能够注意到自己无名指上的那颗红痣。它红得妖艳,红得引人注目。 曾经听过一个传说…… 无名指上的痣代表着前世有未了的情缘。那颗痣会是你前世的爱人在你离开的时候滴下的眼泪,那是你与他前世的约定。约定了这辈子两人要一起把缘续完,而痣越接近指根,就代表着情缘越深。 很不巧的是,陆溱知手上的红痣正在指根。可,至于前世今生这一说,陆溱知是不太信的。 他们是人,又不是什么神,哪里来的轮回转世呢。可每每看到那颗红痣,陆溱知都会有异常的熟悉感。 这个传说,应该是关于左手无名指的,而陆溱知的痣是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应该不可信。 左手轻轻摩挲着,却见那颗红痣更深了一分,也不知是不是眼花什么的。 看着看着,陆溱知她便出了神,心不在焉的。摩挲啊摩挲的,她的脑子就一片空白。 有时候,陆溱知也常常在想,她是不是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呢?有好多东西,关于她的过去与未来,她都不太清晰。 “陆溱知……”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考官已来到了她的桌旁。陆溱知是被声音拉回现实的,她的手顿了顿,抬头。这次,好像又换了一位考官了…… 他好像看上去,要比其他两位更有地位,更有话语权一些…… “你跟我们来一下。” 我们? 这时,陆溱知才注意到,这位考官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人似乎并不是刚刚三位考官中的任意一个。那人分明还是个年轻人,也许算得上是个少年。 眉清目秀,却少年老成? 或许,这是陆溱知对那人的第一印象。 他漆黑的眸子中亮着光,明亮而又深不见底。 从那双眸子中,陆溱知看到,明明蕴藏着深渊,可又在密不透风中,窥见希望。 陆溱知不知道他是好是坏,是友是敌,只是从他的衣着上,她可以知道此人绝非寻常世家子弟。 不过,能跟在考官后面来此的,又怎会是寻常人呢? 他的身份只会比她想得更加尊贵,只多不少。 陆溱知打量着考官后面的那人,而那人同样也在打量着她。 眸如鹰厉,刺破所有人的内心。那人只是微抬头,眼一眯,陆溱知就能感觉到周身的气流都凝固起来。 只是考官刚刚说的话,又是几个意思?陆溱知她又没有真的作弊,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把她的试卷交还回来吗? 然而,不同的人听到相同的话,又是不一样的心境。就比如宁赠,现在别提他心中有多高兴了。 陆溱知都被喊走了啊,那肯定是考官大人明察秋毫,已经发现陆溱知作弊了啊。 待乍一看考官后面的人的时候,宁赠原本满是笑容的脸都立刻僵了下来。 心中一阵心惊肉跳:他怎么也来了? 那人只是眼神一扫,宁赠就赶忙把脚从桌上放了下来。全程低着头,他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接下来究竟会说什么。原本肆意张扬、为非作歹、不知天高地厚的桀骜少年,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犯了错而在忏悔的孩子,这着实是让人好奇啊。当然,陆溱知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宁赠的身上。 她等待着下文,所以为什么要让她跟他们走? “关于你的文试,我想我们是有必要谈一下的。”在那人强势的目光下,考官颤巍巍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谈谈? 作弊了就是作弊了,没有作弊就是没有作弊呗,这有什么可谈的? “文试还没有结束,我想我还是可以继续答题的吧。”陆溱知道。 “没这个必要了。”说话的不是考官,而是考官身后的那个少年。他的语气要多么不善就有多么不善,这让陆溱知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这是认定她作弊了? 旁边已经又有选手在往这边看了,却让考官训斥了回去。 “好好作答,谁要是再看一眼,就取消其天选资格。” “谈谈?”那人目光随意一扫,说得云淡风轻,又不允反驳。 没等陆溱知表示什么,那人就径自走了出去。而在前方的考官却是一动未动,似乎没有跟出去的迹象。 这是要她出去跟那个她不认识的人,谈谈的意思吗? 陆溱知的心更沉了一分,连考官在他的面前都不能多说什么,那他究竟又是什么人啊? 反正试卷没给她,陆溱知也不可能单单坐在这里。况且,若是招惹到了一个脾气不好且身份尊贵之人,陆溱知她觉得她应该是在盛京没处混了。 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陆溱知兀自起身,跟上了那道背影。 考场外依旧有人看守,而那些看守的人一看到有人出来,有想拦住的倾向,却在看到来人了,都装作若无其事、啥也没看到的样子。 陆溱知跟上,有人拦住,却听得那人的一句话,就被放行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去哪里?而且,陆溱知仔细感知过了,此人神人境界,明明境界是在她之下,她却感觉到了压迫感。可这压迫感,却又好像不是冲着她而来的。 “陆溱知,是吧?”无人之地,突然站定,那人道,“能说说你是怎么作弊的吗?” 那人转过身来,面对着陆溱知。 明明是夏天,陆溱知却分明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 盛京天选文试中(4) “陆溱知,是吧?能说说你是怎么作弊的吗?” “我没有作弊。” “我看过你的试卷,你有没有作弊,我还是很清楚的。” 他都能看她的试卷,那么他究竟是谁? 陆溱知现在想的不是她作不作弊的事情,而是……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 “让我先来猜一猜好了,你现在一定在想,我是谁吧。”那人道。 陆溱知蹙眉,警惕度再上升一阶。 “我是能够成就你的人。”话微停,嘴角一笑,道,“是能够带你回家的人。” 回家? 功成名就?早日归家?是这个意思吧。 陆溱知这样想,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眼前之人真能知晓自己是谁。 “……”陆溱知没有说话,她只怕她一说话,就会泄露什么信息。 “你现在一定很好奇,我是谁吧。”那人也只是随意看看四周,似是自言自语,“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会经常见面的,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若不是他说话时,说了个“你”,陆溱知还真以为他是在自说自话呢。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呢?我没有作弊,自然没有作弊的方法,想必是没法告诉你了。”陆溱知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她终是叹了口气。她才不想要知道他是谁呢。 “你说你没有作弊,我就该信你啊。” “我真没有看宁赠的答案,虽然我们的答案……差不多?” 大概是答案真的太像了吧,毕竟正确的答案应该是要比错误的答案多的。 那陆溱知她也无话可说,有些事情,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你需要什么证明,我都可以给的。” “嗯?” “我可以再做一次试卷。” “万一你要是记得这次的答案了呢?”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陆溱知总觉得这人好像有着其他的目的,比如想让她重新做一份新的试卷。 至于为什么想要让她做一份新的试卷…… 那,怕是有什么自己不懂又急需解决的问题吗? 他想要借由她的手,帮他解决什么问题。可是,陆溱知她凭什么要帮一个陌生人呢? 陆溱知虽不知道他是谁,但她知道位高权重究竟能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便利与益处。 就比如现在,虽然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猜想罢了,但她的猜想都是有自己的依据的。她的直觉也一向很准。 “我不需要你怎么做,关键是你的选择。” “可我都说了我没有看别人的答案啊,所以我可以选择回到考场吗?” “那当然……”那人笑笑,“不可以。” 陆溱知都不知道这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大热天的,还非得在大太阳底下谈谈? 而且,有话不直说,非得弯弯绕绕的,这又得耗多少时间啊。 “你既然不相信,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就算我和宁赠的答案很多地方相似,你们也不能认为我是作弊的吧。既然有问题就总会有正确的答案,他是对的,我也是对的,那不就是差不多了吗?” “不,其实你们的答案完全不一样……” “……”陆溱知眼睛蓦地都瞪得老大老大的,他刚刚不是已经默认她作弊了吗? “要是你的答案是宁赠那样的话,我大概也不会让你出来的吧,你也该不会见到我的。”这语气说得,好像见到他是多大的荣幸一样。 可若是可以选择的话,陆溱知宁愿不要这种荣幸。 “……” “因为宁赠啊,他的答案没有一题是对的,而你的基本上全对……” “……” ???!!! 不……一……样…… 陆溱知的关注点全都放在这三个字上了。 她现在是连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啊,但也不能哭,不能生气。 那她作个什么鬼的弊啊? 那她为什么现在要站在考场外面,晒着太阳? 虽然陆溱知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修炼修炼,怎么可能少得了太阳呢?可她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 陆溱知直接呆滞在现场了,她忿忿地看着眼前之人,隐忍与教养让她抑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她正想要问些什么,就听到那人说道:“可我又没有说,你作弊就是看的宁赠的啊。毕竟,作弊也不只是有一种方式,我觉得你应该是用了其他的方法。”那人似乎看到陆溱知这样的表情,十分满意,“所以啊,我特别想要知道。说不定,你说了之后,我还会让你通过文试呢?”连语气都轻柔了不少。 “……” 行,反正就是认准她作弊了呗。 “行,我……你重新出题,我重做好吧。”陆溱知她倒是要看看,这人究竟想要出个什么新的试卷给她。 反正她不遂他的意,他就要一直和她打哑谜,再东拉西扯下去了。 至少陆溱知觉得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行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重新答一份新的试卷,就可以让陆溱知她摆脱作弊的嫌疑,并且摆脱面前人的话,那么她愿意。 “真要重新出一份题啊?可出题人现在都放假了呢,我该找谁出题呢?”面前人突然又道。 “考官吧……”看,果然是想要出新试卷给她的……陆溱知咬了咬牙。 “那不行,考官太忙了,他们平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随便哪位大人吧……”陆溱知倒是真的不在意是谁出题。 “天选文试,兹事体大,如何能随便呢?” “……” 陆溱知她知道了,考官哪里是平时事情多啊,其他大人又哪里是出题随便、不够资格呢? 分明就是这人想要自己出题目!!! 因为他知道,陆溱知会知道,他的想法的。而且,陆溱知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在等着陆溱知主动提及,看来是一个放不下身份的人,陆溱知这样想。 “那……你出?” “这不太好吧,我出怕是有失公允,因为若是我去出题目,一向都会很难的。那样对你而言,不就是很不公平吗?” “那……我自己出?” 自问自答,可还行? “那还是我出题吧,想必自己答自己出的题目,也是没意思的。我觉得,你答题时还是要有点意思,才好。” “……” “如果你能当着我的面将题目都回答得很好的话,那这作弊一事,我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那人说得正经无比,可陆溱知却知道,作弊什么的,那都是借口。 她自己作没作弊,心里会没点数吗? 盛京天选文试中(5) 陆溱知没有再进入考场,而是径直离开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那样相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话吗? 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眼见为实,在他面前,考官都不敢说什么。 心都乱糟糟的,而且,陆溱知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一旦被人盯上了,那就难办了,尤其是不能为友之人。这也是陆溱知不愿意在人前显示实力的原因之一。 而且,神州大陆上的人总体而言,要比揽木之洲上的人弱一个阶段。所以,这里的人需要庇护,只是渐渐地,那些庇护的人都不见了。 轩辕大帝如此,隰问心亦如此…… 由于陆溱知没有回到考场,那些同一个考场的人考完后,不禁发表自己的看法。 刚刚在里面的时候,那些选手都不敢说话,这下考完后,甭管文试能否通过,那些人都有了一些藉慰。 同一个考场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互相聊着。 不是同一个考场的,认识的,勾肩搭背,面目肆意。不认识的,也能慢慢地聊起来,总之能有一个话题。 “听说陆溱知作弊啊。” “陆溱知,哪个陆溱知啊?” “自然是白下的那个啰,还能有哪一个啊?” “作弊,怎么个作弊法啊?还有,她是怎么被发现的啊?你知道,那你快说说。” “……” 不多时,文试结束还没有多久,几乎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陆溱知作弊的事情了。而且,陆溱知看的还是宁赠的答案。 因而,有人遇到宁赠,还会问好多句话。一开始,宁赠还是讲得慷慨激昂的,渐渐地,他就没有那个热情了,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宁赠在大热天里,说得口干舌燥的。 然后,再有人见到他时,宁赠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他直接跑。 只要他能够跑回家,他决定再也不出去了。世界可怕,他不想再在外面待下去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见色起意的,他就不该和那个谁说话的,要不然,就不会有这作弊一事了。 宁赠知道自己优秀,优秀的人很容易成为别人的楷模,可是这样的感觉有些痛苦啊。他宁愿看别人痛苦,也不想要自己痛苦。 这不,他现在已经伪装成了一个老奶奶的样子了,在大街上弯腰驼背的,时不时地还要咳嗽几声。而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声音有点粗…… 于是,宁赠他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而他的府邸就在不远之处。眼见着就快要到家了,宁赠顿时脚底生风,他都想直接奔过去了。 正想着怎么走过去才不会引人注目,宁赠就感觉衣角突然被人拉扯住了。他转头,就看到拉住他的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女孩眼里漾着清澈,浸着无知,好不让人怜惜。 这让宁赠微微起了恻隐之心,他刚想开口,想让小女孩放开他。 就听得那清脆稚嫩的声音,在将他拉向地狱…… “大家快来啊,宁赠在这里,我已经抓住他了哦~”小女孩露出了微笑,那大大的眼睛中终是掺杂了人间的杂质。 “嘿嘿嘿~”这笑,宛如从黑夜的角落里传来,让人毛骨悚然,宁赠的心都在颤抖着。 宁赠愣在了当场,小女孩明明就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角,可他的脚却也动弹不得了。 然后,数不清的人在朝着他奔来。说实在的,宁赠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人,在奔向他…… 密密麻麻,地都在颤动着。 “救……命……啊……”这日……声音……惨绝人寰…… 待那些人真的要接触到宁赠的时候,他的脚瞬间恢复知觉,于是撒腿就跑。他也顾不得拉他衣角的小女孩了,管她会不会摔倒,管她会不会受伤呢。 眼睛一闭,他就开始跑,路上尘土飞扬,瓜果蔬菜如瓢泼大雨般,散落一地。经过有动物的地方的时候,鸡飞狗跳,宁赠还被鸡啄了几下,弄了一身的鸡毛。 当然,后面的人紧跟不放,宁赠也没有时间去整理自身了。不过,他知道,他现在定是没个人样的。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不该随意与良家少女说话的,不该说那些张扬的话的。他哭,他这就哭,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宁赠见着有路就跑,也不管前方究竟会通向哪里了。他现在,只想摆脱后面的那一大群人。 后面依旧还有声音,宁赠他也不回头,就是拼了命地往前跑。 突然—— “咚!” 奔跑着的某人,摔了一个狗吃屎。 满身鸡毛,却偏偏自己成了狗。 宁赠心道完了,他肯定要被那些人给围堵至死! 慌忙爬起,宁赠却见面前多了一双鞋,心中咯噔了一下。 抬头,见到一副冷漠的面孔。 “太子……”宁赠心中苦涩,见到来人是太子,便知后面是肯定没有人了。 此人,乃是当今滕夏王朝的太子,滕子悭。 宁赠与这位太子,只能算得上是半个朋友,倒不是他们关系不够好。只是宁赠在真心拿太子当朋友的同时,他心中也是害怕着的。毕竟是太子殿下,他哪敢以下犯上。况且,这位太子殿下,雷厉风行,而且极有手段。要不然,这滕夏现在还能这么好吗? 正是因为宁赠算是滕子悭的朋友,他才会知道,现在滕夏大小事务都是由滕子悭在处理的。 而滕子悭对宁赠,时冷时热,现在,宁赠感觉太子对他就很冷。 因为这位太子殿下,笑起来,冬雪里的花都能开放。而冷着脸的时候,宁赠他看不到前方的光芒,只有黑暗与深渊。 宁赠仰着头,他要爬起的动作都已经停顿了很久了,他不敢动,而且他的腿是真的麻了。 呵呵一笑,然而眉却是皱着的,宁赠等着某人的发话。 “怎么回事?”滕子悭轻轻吐气,宁赠听不出来这是什么语气。 总之,他还是小心回答为好。于是,宁赠大概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尤其是在说到自己被追赶的时候,语气都委屈得不得了,完全与考场里的他不一样。 “怎么回事?”太子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宁赠眨眨眼,心中无数问号。 盛京天选文试中(6) “怎么回事?”又是这四个字,让宁赠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 太子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宁赠眨眨眼,他的心中有着无数问号。 他不是已经说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在太子来到考场之前的事情,以及自己考完出来之后的事情,他可都没有一点隐瞒啊。 “哪件事情啊?”不懂就问,倒是个好习惯。 只是,宁赠在滕子悭面前,他还是问清楚了比较好,万一自己回答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莫非,问他怎么回事,问的不是今天的事情吗? 宁赠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庆幸,他正想开开心心地从地上起来,想必是不会被怪罪的吧。 “你今天的文试答卷,我看过了。”滕子悭道。 “……”嗯嗯嗯,原来是这件事情啊,定是他回答得太好了,滕子悭是专门来夸赞他的吧。 宁赠起身,笑眯眯地站在滕子悭的面前,静待夸奖,却突然一盆凉水直接倒下去。 “答得很烂。” “……”嗯嗯嗯,夸他吧…… !!!震惊! ???疑惑? 什么东西??? 他答得很烂吗? 那看他答案的某位姑娘…… 宁赠脸上的表情都阴了一半,笑也笑得阴得很,宛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那般。 “最多也只能拿到七十分吧。”滕子悭随意说道,看上去似是很不在意。 “……”七十分吗?七十分呢! 那他不是答得挺好的吗?至少他通过文试了吧,宁赠这样想着。 “那不是挺好的。”或是知道自己有机会通过文试,宁赠的心情是极好的,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都是上扬的。 “你确定你挺好的?”滕子悭突然间面色古怪,原本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只是这表情,看得宁赠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难道我答得不好吗?”七十分难道不算是好吗?宁赠的心上上下下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可是一想到有可能是太子对他的期望太高了,宁赠又没那么不安了。 他自己什么水平,他难道会不知道吗?大概就是太子想要他拿到九十分吧,不过宁赠他觉得七十分也就够了啊。 紧接着,滕子悭的面目表情更加奇怪了。 他道:“你就答对了一道题目。” 宁赠:“……” 一道题目,那他哪里来的七十分?宁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陆溱知她多少分?”其实,宁赠一开始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他疑惑的只是,为什么他答对了一题还能有七十分呢?难道满分不是一百分的吗? 所以,他才想问问陆溱知是多少分? 虽然宁赠他知道,陆溱知是看了他的答案的。 “她……”滕子悭别了别放在身后的手。 “对!” “九百七十九分。”太子淡淡回道。 “……” !!! “九……”宁赠咽了咽口水,“百……七十九……分啊……”感叹完,他还呼了呼口气。 “可她不是看我的答案的嘛,怎么她九百多,我才……才七十啊!” 不服,绝对不服。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你就对了一题,她大概算是错了半题吧。” “……”好的,谜底解开了呢。此时的宁赠宛若晴天霹雳后的小草,残落乱霜。 “所以,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会吗?最近,你也没有好好读书。”蓦然,滕子悭的眼神就变得严肃起来,而且还带了些危险。 “我学了,绝对有的,每天八个时辰。”见状,宁赠保证道。 “我都早告诉你了,今年的天选是有文试的,你为何就不能好好重视一下。你要是真能一天八个时辰,那也不至于七十分。”语气那真叫是个恨铁不成钢啊。 “怎会?正是因为我一天八个时辰,才能七十分啊。”对上视线,宁赠知道滕子悭并没有真的生气,他讪讪道,“要不然,估计得零分了……” “你知道的,我在这方面真的不行,虽然我每天都会暗示自己好多遍,自己是有天赋的。可我真的尽力了……” “可文试不过,后面的比赛你也就不能继续了,你的天选之路到此为止……” 本来,宁赠还是不怎么在意的,可一听到“到此为止”这四个字,他的悲伤就在心中翻腾。 好像,之前没日没夜修炼的那些时光,都是无用的。 “你是知道的,今年是天选的第一次改革,我是很需要你的支持的。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在我的身边。”没有波澜的眼中终是有了灼灼之光。 宁赠是他滕子悭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虽然他们两个都有不足的地方,有做得不完美的地方…… 身为太子的生活实在是太辛苦了,所有的事情他都得一个人扛,直到遇到了宁赠。 他们的身份虽然有差距,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交流。滕子悭有着自己的想法,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中,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也明白自己身份的无奈之处。 真心,不能够给任何的人,哪怕是自己的父王。而滕子悭他现在,真心相待的不过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宁赠。 滕子悭他希望滕夏依旧能够繁荣昌盛,百姓安乐,他在为之努力着,纠正着十几年前他认为的错事。 他敛了敛眸子,望着宁赠,上位者的气势依旧还在。 “我知道的,可就算我不能去天选了,我也一定会支持你的。”支持朋友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知道自己没有通过文试,宁赠自然是有失望的情绪在的。 …… 热风过,凉意起。 “我会想办法让你继续接下来的比赛的。”滕子悭蓦地认真道。 “啊?那怎么可以,你可是太子啊,做事更是不能徇私情。”宁赠摇了摇头。 也不能作弊??? 虽然宁赠他也差点就作弊了…… 作弊?等等!!! “不对啊,那陆溱知她作什么弊啊!”宁赠后知后觉,失声大喊。 他希望滕子悭能够给他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盛京天选文试中(7) “不对啊,那陆溱知她作什么弊啊!”宁赠后知后觉,失声大喊。 如果陆溱知真的是九百七十九分的话,那宁赠他只有七十分,这怎么看,也不可能把七十分的试卷抄成九百多分的吧。 宁赠突然反应过来,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希望,滕子悭能够给他解释一下,那陆溱知她作什么弊了,还害得他跑了半个盛京城。 “这我怎么会知道?”滕子悭瞥了宁赠一眼,淡淡道,“文试的题目很难,就算是薄锦衾和月初歇这两人,也不过七百多分而已。” “你难道会觉得,正常人能够得到九百多分吗?” “……”那……应该不能……如果那两人都七百多分的话…… “所以啊,我决定了,这次文试凡是拿到七百分以上之人,都要再考一次。”滕子悭道。 “……”嗯,七百分以上,好的,宁赠他才七十分…… “你也该收收心了,还有几天,你好好准备。”滕子悭更靠近了宁赠一点。 “准备?我要准备什么?”宁赠他还没有缓过来。 “考试啊……” “考试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顺便提一下,凡是拿到七十分以下之人,也要再考一次。”滕子悭淡笑,也不知是不是宁赠自己眼花。 “……”宁赠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啊……” 宁赠的嗓子里都干涩得厉害,他不是不想晋级天选,只是这难道不算是……开……后门吗? “什么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八十分以下,一看就知道是没有认真作答。所以,本太子怀有仁慈之心,决心再给你一次机会。”滕子悭挺了挺胸膛,拍了拍宁赠的肩膀,“你可要把握好机会了啊~” “这样真的没事吗?”宁赠他有些担心,若不是因为他太差了,太子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你要是能拿到九百分的话,那就应该没事了。” “……” “所以,这几天我会督促你的。” “……” “调戏姑娘的事情该放放了吧,你说是不是,阿赠?” “呵呵呵……是……是呀……”宁赠硬着头皮说道。 不过,他是真的不想读书啊,说起看书,他可是把滕子悭给的书都翻了一遍的。 一百本书,大概花了一个时辰吧,那真的是他读书时间的极限了。 既然滕子悭想要他去,那他就去呗,反正他又不能说不。 “我知道你看不进去书。放心,你若是真的通过了文试……”滕子悭低头,似是在沉思,“有奖励的。”他目光温柔。 “奖励?什么奖励啊?”一听到有奖励,宁赠就有了动力,“有奖励你早说啊,那我估计会再多看一个时辰书的。” “一个时辰?”滕子悭皱眉,“所以,我给你的那些书,你总共看了多长时间啊……”目光透露着危险。 宁赠呵呵一笑,在滕子悭强烈且阴沉的目光下,他慢慢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天?”滕子悭的目光更阴沉。 宁赠低着头,频频摇头。 滕子悭松了一口气:“一周?” 宁赠还是摇头。 “一个月?”现在,滕子悭是不敢相信了。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宁赠可以坚持看一个月的书的。 果然,宁赠还是摇摇头。 “……”滕子悭道,面无表情,“所以……” “我看了一个时辰啊……”宁赠放下了那根手指头,眼珠子一转,继而道,“既然还要再考一场,那……我回家读书去了。” 宁赠正想要离去…… 不出意料,滕子悭果然叫住了他。 风夹杂着热,声音在风中回响着。 “回来,你还是与我一起回予梦殿吧。” “……”某人身形一僵,他才不要去予梦殿呢。 就算他与滕子悭是朋友,但也受不住,太子在旁边一直盯着他读书啊。 …… 然后,就在宁赠经过自家府邸的时候,他果断被滕子悭拎走了…… 要重新考试的人,其实并没有几个,七百分之上的不足十人,七十分之下的只有一人。 当然,七百分之上的包括七百分,七十分之下的包括七十分。 这几天,宁赠在予梦殿异常煎熬。 其一,他要读书,而且一直在滕子悭的视线下。 其二,他一直在问滕子悭奖励是什么,可是就是不说啊。 然后,宁赠他的心思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每当他出神的时候,滕子悭都会过来敲宁赠的脑袋。 就这样,过了几天,没有外面的风言风语,宁赠过得也算自在。每天八个时辰的读书量,的确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可是宁赠的脑袋依旧晕乎乎的,强行记住的东西全都变成了浆糊。 晕乎乎进去了,再晕乎乎地出来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答了个什么,只知道与题目相关的东西,滕子悭都重点让他看过。 他不禁有些心虚,这算不算是“作弊”过头了啊…… 在考场里,宁赠再次见到了陆溱知,以及薄锦衾、月初歇,还有不认识的几位…… 对于陆溱知,他是不能再心怀嫌弃了。好说歹说,人家之前文试还得了九百七十九分呢,无论她是怎么做到的,宁赠他都很佩服。 之前知道她就是陆溱知的时候,宁赠自然是不屑的。一个只有容貌的女子,他自是该鄙弃的。 而关于宁赠想让陆溱知顶罪的那件事情,想必对于盛京的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当自身存于世的价值要大于对方的时候,那么你就是两人之中的绝对制裁者。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今却极有可能阻止了滕子悭前行的速度。 宁赠他有些不安,因为滕子悭现在好像特别想要拉拢陆溱知,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可是,他之前应该是把陆溱知给得罪透了吧…… 哎,流言害人,什么一无是处啊,一无是处能让滕子悭拉拢吗? 由此可知,传闻真的不可信,他以后是不敢再随随便便、轻易地对一个人下结论了。 ……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值得高兴的。 宁赠他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府邸了。之前文试之后,他就直接进了予梦殿,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他在里面读的书原本该是他一辈子都读不完的。现在的他,怕是一看到书,就想呕吐。 现在,他终于解放了…… 蹭蹭蹭,宁赠踩着小碎步,直奔府邸而去。 盛京天选文试中(8) 陆溱知再次走出了考场,这次她也是提前离开的。 不过,不是因为作弊什么的,而是她提前交卷了。 这次的题目,倒是与上一次的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后面的题目,都是些表达自己看法的题目。 天下大道,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强弱之分…… 直至走出考场的时候,陆溱知她还是恍惚着的。 明明天还亮着,还热着,可陆溱知却能感觉到,这世界即将风起云涌。 太平总是短暂的,人们都不愿意珍惜已经拥有的东西。于是,只有在那战争的年代,当太平成为奢望的时候,人们才会幡然悔悟。 那么,距离这悔悟的日子还会有多远呢? 怕是不远了吧,陆溱知轻叹。 母亲拼了命都想要维护的世界,其实并没有太好。 现盛京里都在议论着她作弊一事,且越说便就越离谱。陆溱知在听到了无数个版本之后,索性就不再听了。 但至少,也不太差…… 至少,她现在活得不算太绝望。 刚走出考场不久,走着走着,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陆溱知下意识地想要打过去,转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她停顿在半空中的手,被人抓住。 “欢儿,你有心事啊?” “是啊,总感觉会有大事情发生。”陆溱知突道,“这天选就是一盘棋,而我们就是棋子,始终都被人操弄于手心。” “你怎么会突然这样想呢?”风易枨不解。 “原本我的计划里没有天选的,然而事实却让我不得不来。只是今天突然就想感慨了……”陆溱知微停,问道,“三表哥,你有没有觉得,快变天了啊?” 陆溱知她仰望着天空,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 她道:“我不知道来盛京,到底是对是错。可是现在,我似乎后悔了……” “……”风易枨错愕地看着陆溱知,“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都已经想要走下去了,又怎么能在半途放弃呢?” 或许,风易枨他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陆溱知现在正在想什么。但是他是人,是有私心的。 他希望陆溱知可以留下来,陪着他踏过风雪之景,走过荆棘之路。 其实,只要他再努力努力,再靠近一些,就可以去到她的心里了吧。 面前的少女在忧愁,在哀怨。蹙着的眉头让风易枨感觉到了丝丝压抑。 难道,真的要变天了吗? 风易枨也随着陆溱知的视线,看到了天蓝与云白。明明现在天还好得很呢,总不至于会塌下来的。 “不是放弃,只是后悔了……”陆溱知依旧皱着眉头,似是在反驳,又似是在低诉。 放弃与后悔有什么不同吗? 放弃就是停下脚下的步伐。 而后悔,就是为了过去的决定而感到懊悔。可即使懊悔,也可以决定是走下去,还是停下来再往回走。 后悔了,你还可以走下去…… 她依旧忧愁,说不清的伤感。 “你还有我呢,何况这天也只是可能会变了而已。天塌了,我还能帮你顶着呢。”风易枨说得云淡风轻,然而心中是轻松还是沉重,他自己也不知道。 “对,我还有三表哥呢。”这句话说得没有一丝的情绪,陆溱知愣愣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 她似是在安慰自己,又似是在叙说着一个事实。 通过今天考试的题目,陆溱知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串联了起来。 好像有一段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在复苏,杂乱而又模糊。 好像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又或是她一直都在圈套中,从未走出来过。 待陆溱知和风易枨走后,也有人从考场里走出来。那人紧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眸中深沉。 …… 文试之后,出结果还需要好几天。待到真正出结果的时候,人山人海。 放榜之日,密密麻麻的名字,拥拥挤挤的人群。 那些参与了文试之人,拼命地向前挤着,他们之中有欣喜的也有落魄的。 更有人直接大喊了出来:“我是第三百名,最后一个名额,哈哈哈,我进了,我进了。”他直接跳得老高,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就欢快地跑了出去。 洪亮的声音,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有我,有我,第一百四十二名……” “我是第五十一名……” 随着榜单逐渐被展开,名次越靠前的人的名字,慢慢展露于众人眼前。 “第二十名,风落寻。” “第十一名,月安澜。” “第六名,风易枨?” “……” “第一名,陆溱知!” !!!!!!!!!! 众人沉默,明明榜单已经到底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了。 沉默半刻,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说话的,人群中一下子炸开来。 “陆溱知不是作弊的那个吗?” “陆溱知不是白下病恹恹的那个吗?” “陆溱知不是风易枨的那个表妹吗?” “……” 众人疑惑,纷纷猜测与议论,然而更多的人是不敢相信。毕竟这几天里,知道这个名字的依旧知道,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现在也知道了。 大半个盛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陆溱知是看了宁赠答案的。 陆溱知是作弊的,而且她被发现作弊之后,就被赶出了考场,狼狈得很呢。 可是,现在为什么第一名会是陆溱知啊? “等等,那宁赠他是第几名啊?”不知道是谁提出了这个问题,于是所有人都在认真找着“宁赠”这个名字。 突然,有人打破沉默—— “宁赠,找到了,找到了!” 所有人静待着下面一句话。 “第……”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第二百九十九名。” “……” 又是一阵沉默。 可为什么宁赠才第二百九十九名,而陆溱知却是第一名呢? 直接超过薄锦衾、月初歇…… 看着那第一名的名字,很多人都感觉到不现实。 他们怀疑:这榜单该不会是假的吧…… 本来应该是吵吵闹闹的情景,可是现在却安静得不像话,安静得很诡异…… 在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才有人弱弱说道。 “会不会是同名不同人啊?” 因为,说话的那人左顾右盼,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陆溱知根本就不在这现场啊。 这是不是说明陆溱知因为作弊,已经被取消资格了。 所以,此陆溱知非彼陆溱知? 盛京天选文试中(9) 所以,此陆溱知非彼陆溱知? 可是若是还有第二个陆溱知的话,怎么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到的呢? 诡异,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那也不对啊,为什么风易枨可以是第六名呢?” 要知道,废物之名,不是轻易就可以从人们的印象中消失的。 那是人们对陆溱知和风易枨的第一印象,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第一印象就是对的。 当印象破碎的那一刻,他们也不愿醒来。 还有一点,那便是,陆溱知他们来盛京也没多久,而他们进入洞天学府之事也没有被很多人知道。 因而,大部分人还是认为他们就算是参加了文试,也只有被淘汰的份。 可是,现在这两个名字不但出现在了榜单上,而且还在最前面。 这……绝对颠覆了众人的想象。 又过了一会儿,人们想法不一,你一言我一句的,下面又热闹了起来。 然而,又有人说道:“你们这都不知道吗?前几天,风易枨和陆溱知可是都通过了洞天学府的测试了,他们已是洞天学府的学员。” “不会吧,洞天学府的要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啊,是不是只要是个人都可以进去。” “这怎么可能?洞天学府要是能那么容易进去,那我早就进去了好吗?” “难不成,洞天学府也接受……贿赂……”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做‘也’,四大学院不接受贿赂的好吗……”某人投射出鄙夷的视线。 “不不不,你们说得都不对。他们都是靠自己的实力进入洞天学府的。” “实力!?这怎么可能!?”众人大跌眼镜。 “别开玩笑了,他们两人,我们可都是知道的。” “就是,一个废物,一个病秧子,要不是陆溱知有风太老爷撑腰,我看,这两人能成一对。” “我也不信,肯定有猫腻,有内情……”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承认他们是真的很有实力呢?承认真的有那么难吗?” “……” 承认别人优秀不难,他们可以承认薄锦衾,可以承认月初歇,可以承认任何人…… 唯独陆溱知与风易枨,他们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 只因他们对这两人的之前印象实在是太深了。他们无法相信,原本不如自己的人,竟然有一天会比自己更加优秀,而且措手不及。 是的,他们不想,也不愿…… 有人低下了头,有人抬头看看天,反正是不想直面正视这件事情的。 也有人尴尬到咳嗽掩饰…… 这场戏,已经落幕。 他们没什么记忆深刻的,榜单上还是他们熟悉的名字。只是他们都不得不记住那两个名字:陆溱知、风易枨…… 原来的记住是谈笑时的饭后闲聊,而今时的记住是带了些复杂的心情的。 …… 过了文试,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比试了。通过文试的只有三百个人,由此可见,文试还是很有难度的。 陆溱知待在自己的小屋里,她现在有些后悔了。或许,她应该故意错几题的。这样被所有人都看到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远处的山巍峨,远处的楼矗立,而她始终只能站在这大地上,她俯瞰不了山河,也望不到青州…… “欢儿,你有空吗?”窗外有声音传来,打破了陆溱知的思绪,“你一定知道关于这把绝云剑的故事吧,我在用这把剑的时候,总觉得很悲伤。” “啊……”看到风易枨突然出现,陆溱知有些恍惚,她摇摇头。 对于这把剑,她了解得也不算太多。 “那……你是不是知道侵晨剑在哪里……”风易枨他真的很想知道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他想问很久了,可是谁也不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风易枨总感觉陆溱知会知道很多东西,有人知道的还是没人知道的。 很快就要迎来更大的竞争了,风易枨在那之前,他想要知道得更多。因而,他才来问了,他与陆溱知似乎是亲近了许多,希望不是他的错觉吧。 “侵……晨……剑……啊……”陆溱知皱眉,颤动的唇不知是在纠结,还是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呢……”声音传到远方,湮没了人海与河流。 “那你给我讲讲关于绝云剑的事情吧,你知道多少就讲多少。”最近,风易枨他总是心神不宁的,就连做梦都是悲伤的。 “你知道多少,我也就知道多少。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陆溱知道。 “最近,我才知道……”风易枨小心翼翼地盯着陆溱知,看着她颤抖的睫毛逆光,“风府有人在看守着破月山。所以,破月山的这把绝云剑,是与风府有什么关系吗?” 上次通过照汀,风易枨知道了一些事情,他越是想不明白,心中便越是难安,即使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你只要知道它是一直在等着你的出现,就好了。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 送走风易枨,陆溱知心中已有想法。 有些事情,虽一开始隐于水面下,但总有浮上来的那一天。 既然风府是有人看守破月山的,那么风云更一定是知道那些事情的。知道却又无动于衷,而且又恰好在天选之前重伤,这不得不让陆溱知起疑。 一切都安排得刚刚好,她还是来到了盛京,就像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一样。 她听说过风易枨的遭遇,可陆溱知并不认为,风云更会是因为风易枨境界低而冷落他的人。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而至于她自己,她必须得再小心谨慎。因为,有人的目标就是她,不然不会让她不得不来盛京的。 此处风雨,难平。此处天地,将暗。 陆溱知的心突然跳得迅速,脑子里又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让她的头也疼得厉害。 她看到,鲜红的血流成河。她看到,盎绿的草萎成枯。 许久的景象,跨过千山万水而来,也不知是跨过了多少的时间。 却也不知道是何时,有什么东西在陆溱知的脑子里生了根。 很快地,那些景象怕是能够看得清晰了吧。 心事连连枨不知(1) 接下来的几天,是天选的武试。 两两对决,二进一。 三百人进一百五十人。 一百五十人进七十五人。 接连两场,陆溱知表现得既不算是出彩,也不算是太差。 总而言之,陆溱知她就是表现得规规矩矩的,也没什么让别人可议论的地方。 一切都可以归结为运气,她不想让更多的人关注到她。 陆溱知只要完成自己来盛京原来要做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能避开就避开吧。 然而,总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避开的,就算你再怎么规避。只要有有心人在,那么那些事情早晚都会来的。 陆溱知她想要避免的一些事情,怕是避免不了了。 规规矩矩地比完了两场赛,陆溱知就直接走了回去,不再去看别人的比赛。 很快,赛也比完了,只留下了七十五人。那么接下来,不出意料的话,就是要进入山河之境了。 七十五人,各自为战,至于结盟还是其他什么的,那都是选手自己的事情,比赛只看最后的结果。 进入山河之境,前十六名的人就正式晋级最后的决赛。 关于这次的两场比赛,让众人议论最多的莫过于薄锦衾、月初歇了,另外的,还多了两个人…… 不是陆溱知,不是风易枨。 而是秦湛与孟臾…… 击败对手,一招一式,便已足够。如此赛事,不得不让人记住。 一瞬间击垮对手,那这两人的实力差距是有多大啊。所以,一时之间,这四人在整个盛京城都被议论了很长时间。 距离进入山河之境,还有五天的时间。在这五天的时间内,陆溱知觉得,她的实力还可以再上升一些。 不巧,在她打算外出之时,陆溱知又遇到了风易枨。 “欢儿,你比赛完就走了……都没看我的比赛呢……”一天未见,风易枨竟有些委屈,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溱知的错觉。 陆溱知那日并未想太多,只是时间紧急,她总感觉再过不久就有大事要发生。 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若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陆溱知她再上一个境界,也好应对一些。 因此,陆溱知比完赛后,就直接走了,她哪里还能想得到风易枨和其他人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我总感觉,你最近挺焦虑的,偶尔走神,时常忧虑……”风易枨细细打量着陆溱知,少女脸上的淡淡忧愁怎么掩饰也掩饰不掉。 青黛娥眉,却染了一层薄霜,让风易枨的心也冷了起来。 他很难过,为陆溱知而难过。他想哭泣,为陆溱知而哭泣。 只是看着今日的陆溱知,风易枨他总能想起从前的小女孩,无忧亦无虑。 现在,她有了烦恼,而他却不知道。 风易枨他愿意为她分担一些,可是陆溱知应该不会愿意的吧。 于是,他也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偶尔凑上去说几句话,却也没什么效果。 直到比赛那日,风易枨看到陆溱知走了,他却心慌了。 今日,他来这里,也不是想要说什么,就是想知道陆溱知心中的事情。 “没有啊……只是觉得马上就要进入秘境了,想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陆溱知恍惚地看着前方,回答得也心不在焉的。 最近几天,陆溱知总是觉得心里怪怪的。有什么事情在心里,可她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事情。她想要知道,却又不知道。 心慌意乱,之前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开始紊乱起来。陆溱知不知道,现在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就算是以前,她离开揽木之洲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烦乱。 对,现在的陆溱知,她只想要变得更强,其他的什么,她都不想再管了。 心累,只要能装下一件事情便就够了,陆溱知这样想。 “不是,我还是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风易枨眼光暗了又暗,“要不,你告诉我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然后,他在说后一句话的时候,眼中又带了些期盼。 “……”陆溱知她没有说话,只是摇头。因为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旁人也是帮助不了的。 更何况,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又如何能说得出来呢。 “那你这是要去修炼吗?” 风易枨他换了一个话题,撇开目光,假装很自然地说道。 “是……” “那就带上我一个吧。” 本来风易枨他还可以说一些比较活跃的话的,可是这样的情境,风易枨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呢。 既然如此,他就和她一起去吧。他不仅担心她,也很想时时刻刻都能见着她…… 陆溱知微张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本想拒绝,可话一到嘴边,就滚烫得厉害,陆溱知她竟哑口无言。 “你若是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见陆溱知迟迟不回答,风易枨生怕他一会儿会听到一个不太如愿的答案,所以提前开口道。 “……”陆溱知诧异地看着他…… 紧接着,风易枨顾不上陆溱知同意还是不同意了,直接握住了陆溱知的手,就走了出去。 滚烫的,还是冰冷的,风暖的,还是凉的,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风易枨已经无法放开她的手了。 自从幼时一见,三言两语,拨动心弦。 再到成人之后,三番四次,死心塌地。 “既然要修炼,自然是要找一个好的地方的,我们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吧。还有五天的时间,反正到时候再进入山河之境也是来得及的。” 风易枨一下子说了很多的话,他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尴尬,也生怕陆溱知会说出什么话来,反正他现在是不想听见的。 自欺欺人,总该是不好的。 “两个人多好啊~我有什么不太懂的,做错了的,你可以帮我指出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可以帮你啊……” 话微停,风易枨脚下也停了下来,他静静转身,语气似是在自嘲,“不对,你似乎不需要我帮忙……” 他对着陆溱知笑了一笑,然后,再慢慢松开了对方的手…… 他太冲动了,他太不尊重她了…… 总之,他在陆溱知心中的印象又该减了一分吧。 心事连连枨不知(2) “不对,你似乎不需要我帮忙……”风易枨低着头,不再去看陆溱知。脚下的步伐任是自己再怎么想迈开,却也是寸步难挪。 他等着陆溱知的反应,某些卡在嗓子里的话,他说不出来。 风易枨不说话,陆溱知也不说话,两人面对着面,时间竟在一时之间变得格外漫长。 “如果,你可以回到十六年前,你会怎么做?”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陆溱知就淡淡了问了这么一句话。 十六年前,那是人间阴暗之年。盛京仓皇,神州四窜,人们能做的只有逃跑,保全自己。 回到十六年前,是个人都会想要逃跑,没有人愿意留在“地狱”。 “如果盛京成了人间炼狱,那么还会有人愿意留在这里吗?” “我们之所以来到盛京,是因为其繁华,可若有一天,它变得不再那么好了,我们是不是想要离开了呢?” “那是……当然……”风易枨犹豫了,“不是……” “是啊。可要是……如果盛京乃至整个神州大陆都再次变成十六年前那样呢?现在在盛京的这些人,还有我们,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远离这个世界呢?” “其实,我们都想活下来,人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伟大,我们是自私的,有时候也会自私到背信弃义、抛弃亲人。” 陆溱知低垂着眸子,却又说得很淡很淡。 “欢儿,你怎么会突然这样想呢?现在的世界很好,从前都已经过去了,黑暗无光的日子也不会再来临。” “会来的,有些东西逃不掉的。”就比如,宿命。 陆溱知摇摇头,她现在心里很乱。越接近进入山河之境的日子,陆溱知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她本不想来盛京的,可是现在不也是在了吗?无论是碰巧还是有意。 她只是想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可是每天总有不一样的画面,一幕一幕地浮现在陆溱知的脑海里。 这让陆溱知不得不多想,她越是知道得更多,那她也就要承担得更多。 可陆溱知真的不想要管旁人的事情。一个人只为自己而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想着别人呢,那样真的会很累…… 她不想再更累了,人生本就累人,如今却还要再加一项事情,岂不是更累吗? 陆溱知她不是那种乐于顾全天下之人,明知飞蛾扑火,却还要义无反顾。那是隰问心,不是她,或许这一点是随了燕北添吧。 然而,宿命就是宿命,你什么都可以改变,可唯独宿命不改,绿水“停”流,不前不后。 “逃不掉?”风易枨听不明白,他也不知道陆溱知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话。 明明现在世界很好,所有人都很好,又有什么东西是逃不掉的呢?从前已过,看重的便是现在与将来。 风易枨总觉得陆溱知她想得太多了,纵使她说得是有道理的,也不能总是胡乱猜想啊? 这就难怪了,他感觉陆溱知又清瘦了不少,她自己不心疼,那他还心疼呢。 “什么逃不逃得掉的,我们为什么要逃呢,直接去面对不就好了。管它何时来不来的,凭什么要因为一些不怎么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忧心啊。我才不愿呢……” 可…… 那不是不怎么可能发生,而是还未发生,又或是已经发生…… 陆溱知不禁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这怎么会是已经发生呢。未来不会是过去,过去也不会出现在未来。 陆溱知微张着嘴,她想说些什么,可一看到风易枨,她就能想到他刚刚说的话。于是,她宁愿掩埋于心,也不想再说出来了。 因为,风易枨不会懂她的,也不会相信她的“荒诞之言”。 “那……”陆溱知低着头,微翘着小嘴,“便去修炼吧,希望一切都好。” 既然他不懂,那就一起变强吧。反正强者无罪论是众人所追捧的,只要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那么,就算有那么一天,哪怕神州大陆毁灭,他们都会活下去的。因为活下去很重要,活着才有未来,死人永远都不会有。 “一切都是好的,无需希望。你希望一切都好,那么一切自然都好。”风易枨重新拉起了陆溱知的小手,“那请欢儿多多指教。” “嗯。”陆溱知弱弱地应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既遥远又靠近的。 陆溱知是不愿意与陌生人多说话的,也不愿让陌生人靠近她,与她亲近。而如果真的是与她熟了,那么她就会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是她真的变了,而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陆溱知才是真正的陆溱知。 她不想冷漠,也不想淡淡地笑着,只是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她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少。而遇到的事情越多,陆溱知也知晓了大人的处事方式。 她也想像个孩子一般,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父母在旁,余生可偎。 然而,世界不许,她早早地忘记了从前的她是什么样的,活着很累,可她希望活着。 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陆溱知早就忘记了自己又该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她爱看风雪,还是花月? 偶尔,她会不自觉地展现出从前的影子,可那是她吗? 她终究活在阴影之下,怎么也找不回自己了。只剩了一颗心,将平生的半点希望酝酿,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所以,陆溱知她不懂她自己。 因而,风易枨也不懂陆溱知。 然后,世界上没有人懂得陆溱知了。 手牵着手,温度在传递,两颗心明明已经靠得够近了,可怎么也不能彼此相依偎赏月圆。 风易枨拉着陆溱知朝盛京城外走去,也不知道目的地会是什么地方。 经过某处,看到卖酒小铺,陆溱知蓦然陷入了深思。 紧接着,她脚步微顿,眸光微乱,道:“我突然,想喝橙汁了?现在有的吧……” 长街上的风,卷起衣摆,蹭痒了人的心。 “橙汁?”风易枨不解地看着陆溱知,觉得奇怪。他不记得她爱喝橙汁的啊…… “之前就想喝了,现在更想了……”她想,若是风易枨能够知道她的心中所想,那该有多好啊。 至少,她一定不会很累的…… 心事连连枨不知(3) 陆溱知只是笑笑,依旧很淡。 只是那淡中,似乎带了些苦涩。 她现在似乎只会这样笑了,因为发自真心很累,累到她已经忘了。 反正,只要别人觉得她是真诚的就好了。 而在熟悉的人面前,只要陆溱知她自己觉得是真心的就可以了。 现在呢,她是否真诚,又可否带了真心,她不知道…… 只是,修炼是会很累的,在那之前,陆溱知真的很想很想喝橙汁了。 因为她害怕,以后怕是喝不了了。 风易枨疑惑:“这里是卖酒的,怎么会有橙汁呢?”他又仔细看看了小铺,觉得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陆溱知努努嘴,齿咬着唇:“只要你能在这里待着,肯定是会有的。” “???” “你等我……” “……” 还不待风易枨反应过来,陆溱知就朝着那家小铺去了。唯独留风易枨一人,在夏日里戚戚冷冷,只能看着那道小巧的身影,愈离愈远。 风易枨就看着少女在和老板说着什么,又比了比,脸涨得通红。 猛然间,见得她朝自己一看,然而转头也是十分快的,快到风易枨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明明离得很远,风易枨似乎还是看到了少女通红的耳根子,微微搓动的双手。 她到底在那边和酒家老板说什么?风易枨的心在躁动,手也在躁动。 他恨不得立马跑过去,好好地……不,狠狠地把那老板揍一顿! 差点就直冲了过去,在风易枨即将挪动脚步的时候,他才看到陆溱知走了出来。 少女娉婷,手里还提着什么,缓缓向他这边走过来。 就好像当年,她扶着他,一起走过。现在,她在向着他走来,就很像是他在等着自己的妻子,然后他们又一起归家…… 不不不,他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魔怔的。 也不知是愣了多久,风易枨才发觉眼前多了几个坛子。 “这是什么?”风易枨想起陆溱知是去买橙汁的,可是这不像是橙汁反而像是酒啊,“这……是酒吧……”他皱着眉,似乎对陆溱知喝酒一事不太满意。 “小小年纪,不许饮酒。” 清澈的声音中,明显带了些强制。 “这是橙汁啊,而且你不也是在仙督山酿酒了吗?”陆溱知反驳,“说好一年后要喝的。” “……”似乎,他是真的酿了那啥啥了……不过,他当时其实就是突发奇想,自创配方,也不知道那酒究竟能不能喝。 主要是,就算那酒不能喝,那也有一个很好的寓意啊。 酒的名字好,就算不能喝,哪怕一辈子就那么放着,将此收藏,那也是极好的呀。 “橙汁吗?”风易枨真不信,因为他已经闻到酒香了,清香扑鼻,让人难忘。 “是酒吧。”风易枨道,他还用鼻子努力嗅了嗅,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掺了橙汁的酒啊,早就听说这一家的酒很好喝的,现在终于能有机会了呢。”陆溱知飞速瞥了风易枨一眼,眼中似有哀怨,“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了啊。” “早就听说?你不是和我一起来的吗,怎么就早听说了?”风易枨想要接过陆溱知手中的坛子,欲减轻她的负担。 “就是听说啊,这几天的事情吧,严格说来,也的确不算是早啦。” 风易枨自然地伸手,陆溱知也没有犹豫,直接将坛子递给了他。 好像他们早就相识相熟那般,熟稔得不得了啊。 “你也尝尝吧,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趁着风易枨接酒的空隙,陆溱知赶忙开了一坛,一饮而下。 “哎,你才二八,怎能饮酒呢?”风易枨自然是阻止失败了。 “十六也是成年了,我长大了,我可以喝酒了,你……”酒入肚,理智灰飞烟灭,“你不能管我的……”前几句满腹豪情,后一句直接娇羞入了心。 由于陆溱知她怕风易枨真的不让她喝酒,她这一坛下肚,可差点没被呛死。 说好的修炼呢,她怎么就去买酒喝酒了呢? 如果陆溱知此时脑袋要是清醒的话,她也一定是会诧异的。 许是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好,沉重而焦躁,她早就想着要发泄一番了。 又或是,她的心情,无人能听,因而才想着一醉解忧。只是这不是果酒吗,怎么她就一下子醉了呢? 还是说,满城繁华,即将风雨扫荡,陆溱知终是舍不得一种名字很有意义的酒,她不想之后都品尝不到了,才想着现在正巧便就买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而她也品到了酒,只是结果是出乎意料的。 如今,陆溱知只觉得天花乱坠,之前她没有喝过酒,自然不知道喝酒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否则,她是绝对不会试的,哪怕此酒映衬着陆溱知的希望。 明明是个从天高手,如今却被一坛酒给治住了。这更加让风易枨坚定了不能让陆溱知喝酒的决心。本来是看陆溱知年纪小,现在是看她酒量不好。 喝醉倒是不打紧,只是修炼之事怕是得搁置了。看着近在眼前红扑扑的脸蛋,风易枨忍不住地去戳了一戳,柔软得不像话。 风易枨接过陆溱知手中的另一个空坛子,只是叹气。无奈,他终是将她带了回去,回到了洞天学府。 刚刚开合门,刚闭上,风易枨就能够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很像女儿香,他正不能专心思考的时候,陆溱知就在他的怀中蹭了又蹭。 一下,两下,……,九下,十下。 风易枨还未见过这样的陆溱知,实在是可爱得不像话。 他正想将陆溱知扶到床上去,让她好好休息。 却不料,眼前的少女,眼中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风易枨看。 盯着盯着,风易枨就觉得很不好意思来。 然后,黑暗中传来女孩的声音。 “你不懂,我真的好累。” 风易枨听到,没有立马回答什么,只是待陆溱知沉沉睡过去了,他还在床边坐了许久许久。 他道:“你也不懂,我也是累的。” 山河之境天开启(1) 侵晨的光碎了一地,转眼时间已过。 天选的第四场,进入山河之境。 山河之境算是神州大陆上最古老的秘境之一,其历史悠久,就算是万籁之境也不能及的。 它没有边界,全凭进入的人。你觉得它有多大,就可以有多广阔。 曾有人进入,连自身都容纳不下,于是被强制退出来。也曾有人游历十年载,出来时描绘山河。 当然,作为天选中的一场比赛,是不允许人在里面待上个三年五载的。你没有及时出来,你便就是放弃了这次的比赛,就算在山河之境中再有造化,那也是多年之后了。 没有人知道山河之境是从什么时候形成的,又是怎样形成的。一切都是迷,因为它的神奇之处,后人发现,并加以利用。 再后来,山河之境就成为了有地位的人才能进入的地方。然,进入的人占少部分,大部分的人因而就不满起来。民生怨起,又是一场干戈寥落,于是,山河之境就成为了所有人都可以进去的地方了。 再接下来,山河之境里人满为患,于是,当时的神州大陆领导者就不得不决定,限制进入山河之境的人数了。 那么,该怎么限制又成了一个问题。要是再以身份地位、富贵贫穷为界限,只怕还是会引起战争。于是,当时的领导者再三斟酌,决定以强弱为界。 为什么会有干戈,因为有武力,为什么势均力敌,因为有强者。所以,以强弱为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自那以后,神州大陆便形成了强者为尊的世界。经历多年,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植入人心,久久不忘。 再到现在,山河之境就成了天选的比赛场地。 今日,十年一次的天选终于迎来了更盛大的日子,山河之境的开放。 无论是天选的晋级选手,还是失之交臂的淘汰选手,还是毫无关系的观众,他们都期待着这一天的来临。 山河之境上一次开放已经距今十年了,而有资格进入里面的便只有选手,和一些地位十分崇高之人…… 因而,进入该秘境的人只是选手,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比赛。在这个世界上,极少有人愿意放弃财富与地位,无上荣耀。所以,能在山河之境内闯荡的人就少了,一年就已太久,更何况十年了。 就算花费十年之久,都不一定可以有很大的造化,这一点让更多的人望而却步。 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在进入山河之境后,有极大的改变了。 现世,已经有很多人不再相信山河之境的神奇了,可他们依旧怀着一丝期盼与向往。这样的期盼在年复一年中被消耗殆尽,唯独一点向往,还能够在世界上留存。 彩云凌飞,聚积成花,天生异象,坦荡地平。山河之境的入口在盛京之北,那边距离天子的宫殿很近。 此时,入口已经被打开,亮晶晶的光芒从一面巨大的镜面上折射出来。黑中带着蓝光,宛若星光荧荧。 那镜面之巨大,大约是一座宫殿的正面大小,哪怕是离得很远很远,都可以看得到这边的光芒。 即使人们的向往少了,但依旧还有很多人想要进去。山河之境的名声,在多年之前,还是十分盛大的。聚集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谁也无法一下子看清人心。 滕同睦不管,而作为太子的滕子悭却要担起所有关于天选的事情。 滕子悭虽为洞天学府的学员,却并不参加天选,他的责任要比这重要得多。 此时,镜面之前已经聚集了好多好多人,几百选手,上万旁人。 有人三言两语,有人指指点点,三两成群,因人而聚。 钟声响起,从远山而来,透过温暖的风,庄严而又肃穆。 旁边的官吏通报着比赛的开始。 “山河之境,开——” 人群之中,渐有声音起,愈来愈大。 选手们拿起手中的牌子,凡是持有牌子的人,都能够进入山河之境。 有人腾空而跃,一下子就飞入了秘境里,消失不见。 有人御剑而行,还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才没入深邃的星河中。 大部分人都是直接走入秘境里,从现实世界里消失。 自山河之境开启之时,便就是这次比赛开始之日。 所以,进入没有时间限制,而只有结束的时间。 时间一到,所有人都必须要出来,不能及时出来的人就视为放弃。 牌子可以积分,根据灵力波动而累积,最后的结果就看每个人牌子上的积分。 积分前十六名者,就可以晋级,这次进入山河之境的时间一共为半年时间。 先进入者自然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得到积分,因此人们争先恐后,谁也不想在后面进入。 …… 渐渐地,几百选手都进去得差不多了,周围的观众都被团团围住,谁也不能上前。 风落寻还停留在镜面之前,向远方眺望,却依旧没有看到她最希望看到的,那两道身影。 脚步停留,不前不后,双手交叠,揪着衣摆。 “你怎么还不走啊?” “你看到三弟和溱知没?” “他们?肯定在一起呗,前几天还看到他们半夜待在一起呢。”商前光一脸委屈,“别说,肯定是他们在一起快乐着呢,连这都不能准时来~”语气都让人觉得可怜巴巴的。 他本想进去,却看到风落寻站在这里,不移动,这才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 谁知,又是一个关心某位陆姑娘的人。啊啊啊,商前光有些气闷,怎么最近谁都不能关心关心他啊? 陆姑娘虽好,但风易枨也不能一直都去陪着她啊,商前光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被冷落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商前光这样想。 “他们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风落寻没有注意到商前光的情绪变化之处,只是皱着眉,望着远方。 “他们……”见状,商前光叹叹气,“才不会有事呢。” 正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望见…… 陆溱知和风易枨从远处奔赴而来,恰好晨光照耀入怀。 山河之境天开启(2) 晨光正好,镜面折光,上面却照不出任何人的模样。 共同奔赴,山河之景,满眼风光,尽在镜中。 “他们来了~”风落寻的手从衣摆上移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真诚而又美好。 晨露滴叶,曦光明起,动了旁人的心扉。 “是来了啊。”商前光将视线从风落寻的身上移开,才看向了风易枨那边,笑又立刻漾了起来。 说罢,他又朝风易枨挥了挥手,生怕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似的。 “你们怎么还在?”风易枨自然是看到了,走来时,疑惑道,“山河之境不是已经开启了吗?” “自然是在等你的啊,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了。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啊?”先说话的是商前光,他抿了抿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不可怜。 手指搭在手指上,不知道他在扳手指数着什么。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啊,他们都已经进去了,看来是抢不了先了。”风落寻在商前光一说完之后,就抢着说道,“我们快进去吧。” 来时,陆溱知还和风易枨握着手,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现在站在风落寻和商前光的面前之时,陆溱知又觉得变扭得紧呢。 悄悄尝试挣开握紧她手的手,很温暖,却更灼热了她的心。 不要再问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陆溱知她不想回想,每每回想,那都会让她面红耳赤。 而现在,她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得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溱知她也变得这般奇奇怪怪了啊,她应该淡定……才对…… 轻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红热似乎才减了几分,这时她才抬起头来,正对上风落寻探究的眼神。 “溱知……”风落寻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将陆溱知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这才将视线放在面前两人交握的手上。 “嗯?”陆溱知极小声地应了应。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要看看……”明明是看到了握在一起的手,风落寻却依旧不觉得陆溱知是个因此会害羞的人。 风落寻知道,陆溱知不会是一个娇羞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虽温柔清淡,但骨子里却有着肆意与张狂。 还不待风落寻说完,陆溱知就捂住了自己的脸,那烫热的温度无不在诉说着她的脸红。 “刚刚赶路,很累……”陆溱知解释得很勉强,“估计是太热了吧……”也不知道风落寻信没信。 陆溱知她现在心虚得厉害,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了啊,只是脸总是会不自觉地热起来。 看来…… 陆溱知转头,看向风易枨,那张脸就近在咫尺…… 她,是真的……太热了吧…… “既然热,那就缓缓吧。”听此言,风落寻反倒放下了心,“反正不急……” “……”陆溱知沉默,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她才成功抽出自己的一只手,也不知怎的,脸上的热也渐渐地散了。 “我们……还是快进去吧……”感觉到不那么热了,陆溱知说道。 “咦?你这缓得很快啊~”风落寻很疑惑,“那便走吧。” 经过商前光身边时,才听到他突然说了一句话。 “五天了……” “???” 不只是陆溱知疑惑,风易枨疑惑,风落寻她也疑惑。 什么五天了??? 这时,商前光伸出了他的手掌,平摊在陆溱知他们三人面前,一板一眼地说道:“易枨,你都消失不见整整五天了。” “……”风易枨面露尴尬之色。 “……”陆溱知却咳嗽得不停。 “……”风落寻的视线就在陆溱知和风易枨两人的身上转啊转的。 !!! 等等,难不成某种名为爱情的花已经开放了吗? 嗯,风落寻突然觉得有点甜…… 商前光就看到这三人的表情都怪怪的,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于是,商前光就像个小孩子一般,低下了头。怎么,他感觉,他被所有人抛弃了呢? “五天呢~都没有人陪我……”声音细细弱弱,也不知道是谁欺负了这没糖吃的小孩子。 “阿前,听话,以后会有人陪你的。”风易枨似是觉得手中有些空荡,尴尬之余先是看了看陆溱知的反应,觉得并无不妥,他这才说道。 “那你呢?你以后也能陪着我吗?”不料,商前光又继续问。 “能啊……” “那就太好了,我还有一大堆关于阵法的东西,需要问问你呢。你可一定不能平白无故地消失了,我们是要共同进步,朝阵法大师迈进的人!” 前几句话,风易枨总感觉怪怪的,而后面的那几句话,难免有些过于慷慨激昂了。 风易枨笑笑,对于商前光,他真的觉得那就是一个小孩子,可可爱爱,时不时委委屈屈,可是只要再说几句好话,他又可以快快乐乐地大笑。 “你们别再废话了,赶紧走吧。”风落寻也不知怎的,就狠狠瞪着商前光。 这人,怎么总是在不适合的关头说着不重要的话啊?风落寻心中暗自忖度。 天上的彩云散去,没有风拂,就是渐渐地,随着时间,便就去了。 而陆溱知他们也终于进入了山河之境里。里面风光,外人不知,而他们也将要去探索。 黑得深邃,不见前方。蓝得透亮,清澈见边。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无法看到秘境里面的风光。 走了好久,依旧是一样的景象,那就是没有景象。 可听走出山河之境的人说过,里面风光种种,胜过神州之景,来此哪怕是一游,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也曾听过另外一种完全相反的说法。里面昏暗无边,无天地之分,有人说其炎热,有人说其严寒,可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是不太适合人族生存的环境。 而现在,陆溱知他们四人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们的眼前除了暗蓝暗蓝似波澜般的东西,再无其他了。 不过,好在他们四人并没有分开。 所以,他们能够携手并进,哪怕迷失在这波澜之中。 山河之境天开启(3) “山河万象,这并不是你以为的山河。” 远古之时,便有人留下这样的一句话。 很多人不以为意,很多人不敢大意。只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是个人都会谨慎,不敢放松。 而在这暗蓝色的世界中,又会有怎样的天地呢? 山河即天地,天地即世界,世界即山河。世界不变,而每个人眼中的世界又是不一样的。 寂静的空间内,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便就是脚步声了。 陆溱知走在这空间内,难免会想到前不久在万籁之境里发生过的事情。 在进入真正的秘境之前,她总会经历一个过渡的空间。而这过渡的空间,或许无事,或许恐怖。因为,谁也不会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会遇见怎样的人与事。 “这里便就是山河之境了吗?”首先出声的是商前光,他带着探究的目光扫视着四周,饶是看了个遍,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四周,应该没有什么阵法,商前光看了许久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不过,这空间虽单调得很,却容易给人一种震撼之感,扑面而来,直击人心。 “应该不是。”陆溱知垂眸低思,“恐怕要我们走出了这里,才能抵达山河之境。” 对于秘境,陆溱知她有经验……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说? “那这里会是哪里呢?”风落寻则四处看着,她也没看出什么来。 而且,当初在万籁之境时,只有陆溱知一个人踏入了混沌空间,那段经历真的成为了陆溱知的记忆阴影。 “秘境之外的世界,又或者是与山河之境同时存在的世界,也许是别的……”陆溱知道。 “那这里我们要怎么走出去啊?这里蓝蓝黑黑的,我倒是觉得有些死气沉沉的,阴气瘆人。”商前光不自觉地双手抱紧自己的上身,那种震慑之感再次明显起来。 “阿前,你先不要说话!”风易枨大喊。 同时,商前光直直摆头,捂住头:“好疼……我该不会是说了什么话,得罪这里的守护者了吧。” 四周明镜透亮般的色调正在改变着,然后变得如深红白练。 刚刚还是很适宜的温度的,这下变得炎热无比。所有人在一瞬间,大汗淋漓。 商前光要更加惨一些,因为他现在不仅很热,而且头还疼得厉害,仿佛要爆炸似的。 汗水噙珠,流过白皙腻滑的皮肤,很快地就从陆溱知的脸上掉了下来。 轻轻抬手,微微拭汗,只是细小的一个动作,衣袖就已经浸湿。 她这是出了多少的汗啊,陆溱知看着衣袖,发呆。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又在里面炸开,一线光芒闪过。 嘴里不自觉地说出八个字。 “心怀虔诚,山河善待。” 刚说出口,便有另一道声音附和着。陆溱知对这声音很是熟悉,可她还是向着那个方向看去了。 此时,风易枨也正注视着陆溱知。 他们二人,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在同一时间,说出同样的八个字来。他们的诧异摆在脸上,紧接着,相视一笑。 就留下另外的两人原地疑惑。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心怀前程,山河山岱’……”风落寻追问道,“前程和山山水水有什么关系吗?” “你们两个,怎么现在还能暗通曲款呢?”商前光简直就是又委屈又生气。 他的脸都气得鼓鼓的,商前光勉勉强强地睁开双眼,就看到陆溱知和风易枨相视一笑的画面了。 要命!他们怎么能那样呢?就不能先关心关心他,再去那啥吗? “……”陆溱知和风易枨脸色都变得奇怪无比。 暗通曲款? 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 不只是陆溱知和风易枨,就连同风落寻,都从先前的疑惑中跳出来,转而对商前光的话更加疑惑了…… 暗通曲款,果真好家伙,速度够快…… 风落寻的目光过于灼热,看着陆溱知与风易枨不敢直视。二人目光四处躲闪着,时而上,时而下,直至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 相视一……咳…… 他们同时清了清嗓子。 “只要心怀恭敬与诚意,那么山河之境就会庇护你。这才是‘心怀虔诚,山河善待’……”风易枨小走了两步,继而解释道,“所以,怕是刚刚阿前的话冲撞了山河之境,才会头痛的。只要从现在开始心怀真诚的悔意,想必就会没事的。” “你……你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啊,我进来之前把山河之境的资料,能找到的都翻遍了,怎么都不知道呢?山河之变幻无穷,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就可以妄自揣测的。”风落寻心存疑虑,可一个人这样说,有可能是自己编的,但现在是两个人都这样说啊。 而且还是同时说出口的,根本没有串通一气。最重要的是,风落寻知道他们不会说假话的。 “不是揣测,而是真的。”那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勉强掺了丝情绪,似有忧伤从中缓缓流淌。 说这句话的不是风易枨,而是陆溱知了。 闻言,风落寻也就姑且相信吧。 而商前光现在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头疼得实在是让他再多走一步路,就几乎要耗尽所有的力气了。 他的腿软得不像话,摇摇晃晃地在地面之上游荡,宛若寻酒买醉之人。 顾不得了,悔意悔意…… 嗯,商前光他真的后悔了,心中暗语,然而头痛并没有好转。 什么嘛,果然不行啊…… 然后,他又在心中悄咪咪地骂了几句。 …… 他妈的,山河之境,快滚出人间! 于是,头就突然不疼了…… ??? 商前光心中疑惑,难不成不是要心怀什么真诚的悔意,而是要骂……才能好的吗…… 慢慢放下了手,眼珠子里透着不可置信。直起身子,再蹦跳了几下,商前光这才真正确认自己是没事了。 “看吧,只要心怀虔诚,山河自不会亏待你的。”见商前光没事了,风易枨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然而,商前光心里可不这么想,因为虔诚没用,骂人才有用…… 毕竟,滚出人间,即远离一切罪恶,那么自然虔诚,自然心中有悔。 山河之境天开启(4) “心怀虔诚,山河善待。” 这句话不是陆溱知与风易枨他们临时起意,瞎说八道的。而是恰好在同一时间内,他们的脑海里闪过了同样的话。 记忆模糊,就连陆溱知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自己的记忆了。 因为,她对山河之境的了解,也仅是来自于书中。 然而,当她说完那句话之后,脑海中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八个字的出处了。 心中觉得奇怪,陆溱知却也不能对这些人说出来。 最近几天,奇怪的片段越来越多地在她脑海中浮现。明知不是自己的记忆,可陆溱知却要无端接受,因为她没有办法拒绝。 “没事便好,我们快些走吧。”陆溱知心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怪异,心一颤,她生怕这空间内又出现无数的眼睛。 众多目光,怕是要命,那是她的噩梦…… 陆溱知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便催促着其余三人离开。 风易枨与风落寻都应了声“好”,商前光则弱弱地答了声“好啊”,他才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呢。 “你们可得保护好我啊,作为以后的第一阵法师,保住性命尤其重要。”商前光赶忙上前,欲抓住风易枨的衣角。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无条件地信任着风易枨。有他在,商前光就觉得他的未来是有人在相信着的。 “你还知道性命重要啊。”风落寻不禁啧了一声,继而又道,“不过,就算你能活到七八十岁,都不一定是第一阵法师~” “你……”商前光转头,看向风落寻,他面露凶狠,随后又立刻软了下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是人都是要有梦想的啊,难道你就没什么梦想的吗?”随后,商前光反驳道,似是非常不服气。 “梦想?”风落寻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那是给人上人的,等我们从三百人中脱颖而出了,那时才勉强有资格谈吧。” “怎么会呢?哪怕是身份再低微、实力再微弱之人,他们都是值得拥有梦想的。这与天选又有什么关系啊~” “被看到。” “什么?” “只有被看到了,你的梦想才有生存下去的意义。没了意义的梦想,再怎么波光粼粼,也总有一天会成为干涸的河床。” “……” 商前光似懂非懂,当然那就是不懂的意思啰。 风落寻见状,只是轻笑,便不再说话了。 因为人生很难,不会太容易。每个人都会迎来一个大坎儿,他们都必须要迈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溱知和风易枨已经落在后面去了。他们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前面两人的对话。 风易枨下意识地看向陆溱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对了,还没问你,欢儿的梦想会是什么呢?”风易枨蓦然问。 “啊?”弯弯的细眉蜿蜒,陆溱知抿抿嘴,满眼疑惑。 “我先说吧,我想让所有我爱的人,都能躲藏在我的羽翼之下。”舔舔唇,风易枨顿时紧张了不少,“你呢?”他问。 她么? 陆溱知她能有什么梦想啊?她来到神州大陆只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梦想。 因为要说那些事情是梦想的话,那么陆溱知她只想说出四个字—— “它们不配!” “我……”陆溱知想了很多,抬头,认真道,“没什么梦想。” “没有啊~”原本期待的目光渐渐暗了下去,嘴角也向下垂。 风易枨他……是不是现在很失望啊? 陆溱知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也会想到要照顾他的感受。 陆溱知纠结了……她是不是要编出一个梦想来,才比较好啊。 若真要说出一个梦想的话,那便是…… “我的梦想……”陆溱知细细出声,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到,她的声音是颤抖着的。 然后,风易枨的眸中又有了亮色。 陆溱知觉得那很好看,因为他的眼里总是有星星在闪烁。 真的很美好。 如水的眸子里蕴着笑意,眼睛都弯弯的,陆溱知抿嘴浅笑:“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在风易枨期待的目光中,陆溱知缓缓开口,她在心中酝酿不久,却也是想得挺多的。 “找寻归心……”她道。 是啊,从前陆溱知她总想着回到揽木之洲,可现在她却觉得这里也挺好的…… 归心归心,回归之心。 “找寻归心?” 这个梦想,有些奇特,风易枨这么想。 不过,她能够告诉他,就已经很好了。 “你想要回去吗?还是说要留在这里啊?”风易枨试探道。 回去应该是指回到白下,留下是指留在盛京。 可在隐约之中,又可以有另一种理解。 回去是指回到揽木之洲,留下是指留在神州大陆。 陆溱知小心翼翼地看着风易枨:他,应该不知道她本不属于神州大陆吧…… 毕竟,上次她也只是模模糊糊地承认了,她的名字是燕知欢啊。 说起燕这个姓,第一反应应当是燕山雪庄才对。 “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只要到了那时候才会知道。”陆溱知摆摆头,“我只是……好像突然不想回去了,所以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个让我回去的理由呢……” 不知怎的,那种想要仓促离开的心情,已经不存在了。心中的奇怪之感,也渐渐不见了…… 陆溱知表面上的意思就是,她不想回到白下,想留在盛京。 然而,实际意思,知道的人不说也是会知道的。 “那就留下来吧,不想回去就不想回去呗~”风易枨怔怔地看着陆溱知,似是深思半刻,“归心,既然找不到了,那就不找了。” 他笑了笑,晃花了陆溱知的眼。 “如果可以,我愿意让你躲在我的羽翼之下。所以,我一定会变强的啊~” 这不是大话,也不是随口一说,明明语气轻松得很,可陆溱知知道他是认真的。 那,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 “我想让所有我爱的人,都能躲藏在我的羽翼之下。” …… 刚刚风易枨的那句话,又在陆溱知的耳边响起,不轻不重,却砸入了她心。 商风离枨知单处 浅浅的,柔柔的,溪水环绕着陆溱知的心。 她,也算是他爱的人里面的其中一个吗? 海姨娘应该是,她有可能是,那还有谁呢? 风落寻?风规寒?遇熙? 还有……上次屋顶上那个女的???!!! 风易枨他怎么可以让那么多的人,都享受着他未来某时的护佑呢? 她……她现在心里堵得慌,虽然陆溱知不需要躲在别人的身后。 原本不知怎的就荡漾的心,变得涩涩的,道不明也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间蔓延。 终是开了口,陆溱知道:“你爱的人,一定很多很多吧……所以,你想要保护的人也一定会很多很多的,这样是不是会很累啊?” 思来想去,陆溱知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倒不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对她特别重要之人,而是对她重要的人都比她还要强得多啊,在神州大陆上都能横着走的那种。 可,相比之下,风易枨身边的人,着实是弱了不少。 天与地,差了多少就是多少,地上的泥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天上的云朵呢? “不会心累。”风易枨回道。 身累而心不累,身不累而心累,二者取其一,风易枨倒是希望自己的心不会太累。 “欢儿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我……没有……我只要能保护好自己就好了……” 说着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风。 可这里又怎么会有风呢? 心下诧异,正一看,就看到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红色的火焰喷发而出,闪耀着亮白亮白的烈光。 “这是什么?”陆溱知怔怔站住,连身体的反应都变慢了下来。 “应该是出口吧,过了这个漩涡,可能就是山河之境了。”风易枨的视线也被转移过去了,凝眉深思。 紧接着,陆溱知和风易枨他们就看着商前光和风落寻消失在了眼前,卷入漩涡中,不见踪影。 “不见了……”陆溱知呢喃出声,转而反应过来,“我们快跟上去啊。” 可待陆溱知他们上前时,那漩涡居然又凭空消失了。一切都像是幻觉那般,从来没有出现过,自然也没有真正存在过。 “他们是已经出去了吗?” “也许是的。”风易枨答道,紧接着他伸出了手,“这……是怎么回事?” 风易枨的手抵在通红的空间“墙壁”上,他的身体能感觉到热,然而手却没有丝毫的烫感,反而凉爽得很。 原本风易枨是想要看看还能不能再打开一个类似于漩涡那般的通道的,却不料手却是感觉到了冷的。 “明明热得很,可这里……却是冷的……” “什么冷的?”陆溱知正问着,同时将手也搭了上去,骤然一缩,“好烫!” 缩回来的手,陆溱知皱巴着小脸,还使劲地吹了吹气。手依旧疼疼的,陆溱知一脸幽怨地看着风易枨。 “你没事吧……” 明明是凉的,明明是冷的啊,怎么会烫呢? 风易枨想不通,然而眼前的少女已经垮下脸来,他看着那红了一块的手掌,心都在被灼烧着。 他哪里舍得让陆溱知受伤呢? 顾不上某人哀怨的眼神,风易枨直接拉过她的手,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我……女孩子不能留下烫伤……”纠结一番,风易枨直接运了运灵力。 “你……干什么?”拉下来的小脸,陆溱知亮晶晶的眼睛瞪着他。 “哎,接下来可要拉紧我的手了。”拉着他的手,风易枨才能一直触到那烫伤的地方,然后,轻轻地抚愈。 “我才不要。”可一触到手,陆溱知又觉得刚刚被烫到的手顿时舒服了许多,她换了一个话题,“可,为什么我摸上去是烫的呢?” “不知道。”风易枨摇摇头,“但这里应该没有任何的异常,看来我们应该要继续往前走了。” …… 没有兜兜转转,而是一直往前走。可谁又能够保证,往前走就不是兜兜转转的呢? 往前走,一路亮红的光,与之前的暗蓝形成鲜明的对比。 空气中愈加滚热,也不知道“墙壁”是否冰凉。 前方没有尽头,后方是一路走过来的路,所以他们不能回头,因为眼前只有一条路。 …… “你以后就不需要自己保护自己了。”突然,风易枨清澈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陆溱知的耳畔响起。 陆溱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间说这句话? 她自己不保护自己,那谁来保护她啊? 他么? 等风易枨他变强,然后她躲在他的身后? 陆溱知她才不乐意呢,哪怕先前风易枨说时很认真,可陆溱知依旧觉得那不可能。 正这么想着,陆溱知却听见风易枨的声响。 “以后,我保护你呀~” “……”来真啊? 陆溱知眼眸蓦地放大…… “你不相信我吗?”风易枨从陆溱知的脸上读出了震惊,他知道她该是不信的。 毕竟,他保护谁都有可能,至于陆溱知嘛,风易枨被她保护还差不多。 “不是,我觉得你保护其他人就够了。”陆溱知半愣,“我不需要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在万籁之境时,风易枨曾经将她从混沌空间带离。 视线模糊,陆溱知不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神片刻,待另一只手也包裹住她的手时,陆溱知才回醒过来。 “可是我想啊~” 耳边炸出了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风易枨已经站在她的对面了。 她听到他在说话,空气都凝固了。 “我爱的人有很多,但能陪我走过一生的人,只会有一个。” “嗯?”陆溱知抬眸,心思:的确,走过一生之人,应该是他的伴侣吧。 “她……不是外人……” 言下之意,即她是内人。陆溱知听出来了。 “她也与其他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就比如陆溱知她自己是风易枨的表妹嘛。妻子与表妹,自然不一样。 “她是我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人。” 嗯,真好,陆溱知淡定点头。嗯,真的很淡定。 “那挺好的啊,有那样的一个人在,你一定很幸福,而那个人也很幸运。”陆溱知轻道。 “你……觉得她很幸运吗?”风易枨眼中闪着奇异的光。 “是啊,能被人守护,肯定是幸运的。”陆溱知则是点点头。 “那不如,我是幸福的人,你就成为幸运的人吧。” 然后,整个世界都沉寂了,陆溱知也沉默了。 “无关于需要不需要。”后,风易枨又添了一句。 山河外枨知聊心 “那不如,我是幸福的人,你就成为幸运的人吧。” “无关于需要不需要。” “所以,能不能让我守护你啊?” 风易枨似是很认真,说得很深情。 所以,风易枨他的意思是…… 让她成为那个幸运的人吧,那个不是外人的内人??? !!!!!! 陆溱知的眼眸一下子被放得好大,被握着的手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失去了半身的力气。 可是,陆溱知她能不能当做没有听到啊?哪怕她的心突突突地蹦跳,不受自己的控制。 然而,四周安静,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她根本就没有听不到的理由啊。 黑夜中的星星闪烁了,亮其泽。白日里的湖面折光了,晶莹透。 望着风易枨澄清透亮的眼眸,陆溱知她似乎说不出什么心狠的话来。 “……”他,不会是真的对自己有兴趣吧? 答案似乎就在嘴旁,只要陆溱知她自己问出来,一切便都明了了。 可是,她的心慌得厉害,若是不是她想的那样的话,那又该当如何呢? 一定会很尴尬的吧…… 轻轻嗅了嗅鼻子,低垂着眸子,陆溱知也不知道是在躲闪着什么。 这一幕在风易枨看来,应该就是陆溱知不高兴了吧。看,人家还是很失望的,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呢。 风易枨苦笑,他知道他是等不到陆溱知的回答了。看着她一副纠结的模样,他于心不忍,于是便道:“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了。” 继而,他又道。 “我的确心上有人,她离我若远若近,我一靠近她,她就离我远了。可当我想要远离她的时候,可她离我又近了。” “我心悦她很久了,可是她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我的心意。我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的眼光很高,能看上的一定会是顶好的男儿。” “我……哪怕是再努力一些,拼了命地向上,也只能沐浴着一点阳光。可我很贪心,想要阳光都洒落在我身上。” “……” 风易枨说了一长串的心里话,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陆溱知听的。 他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停留在陆溱知的身上,看得少女微微为他的遭遇动容。 “你……”陆溱知抬眸,水雾氤氲,“你很好啊,她不喜欢你吗?” 原来不是她自己啊? 猛地松了一口气,陆溱知就说呢,他们算是表亲之情、朋友之谊,怎么也不会在一起的啊。 心里却有些失落,原本填满快乐的心一下子就空了。陆溱知想,那一定是因为,她在为风易枨感到惋惜吧。 “应该吧。”风易枨紧紧注视着陆溱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很紧张的。 “应该?”陆溱知不解,“那她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陆溱知突然想起,刚刚风易枨也是说过的,他不知道那个人究竟知不知道他喜欢她。而且,那个人的眼光很高,能看上的男儿定是好的。 她不禁有些同情他。单恋一定很痛苦吧,不像她的父亲与母亲,虽然不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但至少是互相爱着彼此的。 “有的吧。”风易枨道,他眼里有着失望。 陆溱知哽咽得厉害,她也好奇着。可能让风易枨如此放在心上的人,究竟会是怎样的佳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陆溱知越来越觉得,风易枨口中的那个“她”,是上次屋顶上的那个人。 可是,那不是他的下属之类的吗? “她喜欢谁啊?你们一定是青梅竹马吧,可她却喜欢着旁人。”陆溱知皱着眉,微叹了口气。 “她……不记得我了……”勉强笑笑,风易枨心中酸涩翻滚,“不重要的人与事,是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啊?”这句话,有点耳熟,还有些似曾相识。可陆溱知并没有怎么在意,她在心里将那个人的容貌幻想了一遍又一遍。 绝美冷艳高傲杀手,站在哪里,哪里就会有男子为她前赴后继? 而且,她声音是不是很好听来着,温柔的,甜美的,反正不是她这样的。 然后,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啊。肯定是的,要说风易枨一开始就是个修炼不行的人,她才不信呢。属下那么多,定也是有一定身份的。 这些东西,陆溱知她好像都没有…… 委屈的泪水即将溢出来,一清洗前刻的不甘。 完了,那她在风易枨心中岂不是一无是处啰? 她……好像没那么好看,没那么温柔,而且她整体上就是平平淡淡的,清汤白水,内在啥都没有。 不可以,她要在风易枨心中留下好印象的。作为表亲,作为朋友,她不甘落后。 反正,等风易枨以后真的成亲了,他会不会渐渐冷淡她,然后他们就成为路人了啊。 一想到以后,陆溱知她就心慌,一想到现在,陆溱知她就能想象得出来如画般的女子,倾尽天下。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知是不是在害怕着什么东西。 风易枨感觉其颤抖,双手更握紧了些:“一定是里面太热了吧,我们继续往前走?” 沉默了一会儿,陆溱知才道:“那等我们出去了,等你在天选中有了不错的成绩,也许她就会对你有印象了呢。到时候,你告诉我她是谁,我一定会帮你的。”她显得十分乖巧。 “帮我么?” “对啊。”现在不只是手颤抖了,声音也颤抖起来。 “还是算了吧,想要守护她是我的愿望,却不是她的愿望。” “你……” 还未待风易枨说完,陆溱知的眼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 “不是,我不想哭的,只是觉得有些感动。” “我陆溱知一定说到做到,决不食言的,我会帮助你和她在一起的。” “她?哪个她?”风易枨疑惑了。 陆溱知:“你的心上人啊。” 风易枨:“你知道她是谁了?” 陆溱知本想摇摇头,可一想到撒谎不好,于是便慌乱地点头。 他们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顺便,有时候,风易枨还能为陆溱知擦擦眼泪。 一路漫长,陆溱知和风易枨他们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走出去。 …… “谁啊?”风易枨问,他不相信陆溱知会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毕竟,他看她样子就知道了啊。 “不就是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吗?” “???” “就屋顶那个啊……我知道你肯定不好意思说,我……”她的心猛地一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懂的……” 照汀? 风易枨好像知道陆溱知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可为什么陆溱知会说,照汀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呢? 虽疑惑,但风易枨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是她。”他淡淡地反驳道,目光幽深。 “不是?”陆溱知止了止眼泪,认真听风易枨说话。 “她……算是风府的朱紫贵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只能偶尔看到她的背影。她很好,在我小时候就帮过我,现在她也会帮我,是我悄悄喜欢她的。我……的确是痴心妄想了啊……” 听完这段话,陆溱知也没明白风易枨他说的是谁。 只是有些莫名地生气,生气自己居然猜错了人。 “所以,你是真的想要帮助我吗?”风易枨笑道。 “嗯。” “那,以后需要你帮忙的话,你可一定不能拒绝啊~”风易枨继续捂着她的手,带她寻找山河之境的入口。 陆溱知抹了抹眼泪,点点头,郑重道:“一定的。” 山河境溱知单行(1)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里面的空间越来越热,热得滚烫,热得让人头晕。 唯有交叠在一起的手,散发着阵阵凉意。陆溱知倚着风易枨,渐渐地…… 她就快要失去知觉了…… 心中的光灭了,谁可以将她从黑暗的滚烫中解救出来。 “欢儿,醒醒!” 风易枨此时也是不太好的,要不是他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恐怕自己早就晕过去了。 由此看来,商前光和风落寻能够出去,应该是很好的安排了。 只是,风易枨和陆溱知现在还在这不知为何的空间里,没有通道通往另外的世界。 灵力突然间,就施展不开了。于是,两人放在一起的手变得滚烫起来,连同他们的心。 陆溱知似是已经昏睡过去,又被吵醒的样子,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 风易枨凑近一听,才听到那细弱的声音,让他的心一揪再揪。 “这么热的吗?”明显是对周遭环境的不满,少女的声音虽是带了些娇嗔的,可却也是有气无力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空间渐渐地侵蚀着人的灵力。怕是灵力越多,便就越危险,风易枨眯着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随即,风易枨一个动作,就将陆溱知抱于胸前。接下来的路,应该只能他一个人走下去了。 可他不怕,因为怀里的是于他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刚刚还当着她的面说过的。 “我想让所有我爱的人,都能躲藏在我的羽翼之下。” 那么,现在呢? 他的羽翼还未长成,却不得不去护着陆溱知了。 他……应当是可以的吧。 怀中的少女闭着眼,沉静得宛如画中人一般,却总能让人浮想联翩,心动永久。 姣好的面容,在风易枨看来,那真真是仙人一般的。 坚持下去吧,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她。 为了他们…… 跌跌撞撞,摇摇晃晃,隐隐约约之中,风易枨能看到前方的一片红芒。 似乎还有着与红色不太协调的颜色,他控制不了自己走路的方向了,只是在自己还有意识之前,他奔了过去。 跨过光,一瞬其余尘土万千。 …… 陆溱知是被冷醒的,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只有蓝蓝的天宇。 她……这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好冷~ 这是陆溱知的第一反应。 然后,她的脑海中一下子全都变成空白了。看着天,发愣了好久,她才想起来自己是谁。 她道了一句:“我是燕知欢……”声音细微,穿不回过去,也到不了未来。 她的名字里应该是要有一个“知”字的,无论是陆溱知,还是燕知欢,还是其他的什么名字…… 缓缓起身,四周看,只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除了她,再没有更多的人了。 心一空,陆溱知她慌了…… 这里,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呢? 陆溱知记得,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还是与风易枨在一起的。 那么,为什么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呢?风易枨他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痛,陆溱知她还是一个看中友谊的人。一旦认定了是朋友,那他们就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了,她不能让他一个人的。 手有些疼,酸酸涩涩的,陆溱知也顾不得许多了,她直接从地上爬站起来,朝四处张望着。 转身,近处是草,再转身,远处是云。 天空有了重影,像是在嘲笑着她。现在,她的头脑里一阵轰鸣,没了清醒。 “易枨?” “易枨!” “风易枨,你在哪里?” “风举言,快给我出来啊!” 大约是害怕极了,陆溱知喊出声来,一句话要比一句话的声音大。 丝丝颤音,并没有能够引出任何人来。 看来,风易枨是真的不在附近了。 双臂紧紧抱紧了自己,陆溱知她很冷,不只是身体上的,也是心上的。 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上的草,陆溱知好像是要看这草是不是风易枨变成的一样。 收回视线,陆溱知好一段时间后,她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的。 天选对她来讲,根本就不重要,因为这是对于神州大陆上的人族很重要的比赛。而她,陆溱知从不属于神州大陆。 牌子,积分,其实与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若是风易枨需要的话,她还是愿意去帮他的。 啊,风易枨,风易枨,她怎么又想到他了呢? 是因为那个梦吗? 在陆溱知醒来之前,她似乎沉睡已久,而其中梦境却一清二楚,她记得明明白白。 第一个梦—— 是关于一男一女的,男的叫傅言,女的叫西梦知。那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梦,因为他们所在部落的所有人似乎都死了,除了那两个人。然后,西梦知也死了,于是,傅言开启了自己的报复之路,他帮助其中一个部落灭了另一个部落。而被灭部落的不甘魂魄……成了混沌的一部分…… 其中场景朦朦胧胧,陆溱知只记得最后一个画面。她看到,西梦知的魂魄在被灭部落的上空徘徊,却因部落毁灭而魂魄破碎,不知何方…… 第二个梦—— 有人委托另一个人铸剑。陆溱知虽然没能看清那两个人是谁,可是她却认得那梦中的剑。是轩辕剑,那把已经被重铸为绝云和侵晨的轩辕剑。那么……铸剑的那个人会是疏尹吗?可,委托的人又会是谁呢? 然后,画面一转。那个地方阴阴沉沉,不像是现实的人间。洪荒猛兽,无数水潭,地域共分百州。至少,陆溱知看到那样的场景,她是这样认为的。其上,荒芜孤岛,只有四周环绕着树,中间的地面都已经干裂开了。 这时,陆溱知看到了一只大鸟,不,准确说来,是一个鸟头人身的家伙,却有着一双巨大无比的黑翼,而黑翼环绕孤岛。而那家伙面前,有一人持轩辕剑正对着……于是,画面戛然而止,陆溱知的梦灭了,而她也就醒了。 这两个梦,好不真实,可她却不得不在意。轩辕剑早就没了,可陆溱知还能梦到,这是不是太虚幻了啊…… 而且,陆溱知觉得,她梦里的那个名为傅言的男子,分明就是风易枨的模样。 这到底是梦,还是巧合,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山河境溱知单行(2) 陆溱知她不知道,只是再一想到那两个梦,她的心就痛得厉害。 她自己也不想感伤的,或是那个人太像风易枨了吧,又或是她被什么东西给影响到了,然后成了失魂落魄之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梦到呢? 这两个梦之间有什么关联呢?而且,这和她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不通,就不要再想了啊,燕知欢~ 陆溱知这样想着,却偶尔瞥到手腕上的谈心链。 或许,她还是可以联系到风易枨的。陆溱知细细摩挲着谈心链,继而施展灵力,眼眸中倒映着灵力的光芒。 “易枨,你……听得到吗?”前一刻,情绪还平稳。后半句,陆溱知直接就崩了。 “……”无人应答。 陆溱知突然觉得,若是风易枨就是她梦中的傅言的话,那他一定会很恨自己的吧。 他是为了给自己很好的朋友报仇,可也直接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原本只要有魂魄在,他们还是能再见的吧。可是,魂魄破碎,就意味着这个人的魂魄的消亡,而魂魄的碎片最多只能成为一件死物。 他一定很悔恨,此后余生怕是……终日颓唐…… 不知怎的,陆溱知她的情绪又上来了。梦的悲伤带给了她,哪怕她不是梦中人。 而且,风易枨也没有回应她。这样的感觉,就与梦中一般……绝望…… “你……能听得到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陆溱知眼里都蓄着泪珠。 可她还是向前走着,待在原地就只能坐以待毙。 只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山河之境的哪里? 而且,这里又会有什么呢? 陆溱知她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其中迷茫,不比在万籁之境时要少。 应当无事的吧,陆溱知紧闭了眼,她现在也只能这么想。 …… 攥紧的拳松了下来,可心中终惶惶。 于是,她对自己道,去到河流吧。只有去到河流了,她这一趟才能算得上是不虚此行。 陆溱知之所以要参加天选,也只是为了可以进入山河之境而已。 只是,她都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现在的她好不习惯啊,而且,她也很担心。 她用的是燕氏的名额,也是揽木之洲的名额,因而不需要什么选拔什么的。 认识那块牌子的,自然会认得。可不认识的,只要能够承认她天选参赛选手的身份就好了。 进入山河之境,陆溱知就要去找寻一样东西了。 听闻,微见草长于河畔,且只有人在山河之境中见过。 此次任务,陆溱知就是来采摘微见草的。其他的事情,于她而言都算不上什么的,她也不会有精力去在意。 而进入洞天学府,陆溱知也只是自己……想要学到更多的东西而已…… 天选的时间很长,在此期间,她觉得在盛京还可以再有所突破,她才会做此选择。 可是,若是她找到了微见草,是不是就可以在这一次比赛中淘汰了啊。 功成身退,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她不想自己做一些没必要的事情。 那她当时为什么要去洞天学府啊?其实,根本没必要的吧…… 可…… 那风易枨岂不是要一个人去面对接下来的比赛了。听说,这次比赛后,剩下的十六个人还会组队对决…… 到那时候,她不在了,风易枨他会去找谁呢? 沉默前行,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风易枨在哪里,只能期待着他平安。 接下来,又是她一个人要走的路了。草原广袤,有草就应该有河流,而河流之处,究竟应该在哪个方位呢? 风吹草低,陆溱知她走了好久好久,除了草还是草,远处是天是云。然后,陆溱知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她有些失望,无论是何事,都似乎不如她所愿呢。 要不是草的盎然生机,陆溱知都觉得这里死气沉沉的,因为她根本就没看到除她之外有自我意识的东西。 虽说进入山河之境,可以留半年的时间。可是,她也不能用半年时间,就在这里到处晃荡吧。 天地之广大,陆溱知根本不知道此处何处为边际。无论是微见草,还是风易枨,一时半刻,她都无法找到。 那么,便…… 眸光一沉,继而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她知道,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后悔的。 右手置于胸前,不知在空中画着什么图案。金光印于草原之上,可陆溱知神情认真,越到后面,图案越复杂。越到后面,陆溱知手中的动作就越慢。 渐渐地,陆溱知额头上浸出一层薄汗来。 正蹙眉之间,突然有一道声音在她心间响起。 “看来,你心中还是那小子比较重要啊~” 谁? 陆溱知下意识地在心中问了一遍。 “怎么?这才多久啊,知欢你就不记得我了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陆溱知还有些印象,此时,她手中的动作已经停下了。 陆溱知也想起来了,这样的声音她是曾听过的,在万籁之境混沌空间里的时候。陆溱知知道,它是凤凰典影,应该不是坏人。 陆溱知低垂着头,抿嘴。此时,图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可她迟迟未有所动作。 “怎么不继续画了,再来一笔,你可就能看到他了啊~”那道声音又响起,“看到狼狈的你。” “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典影在心中问陆溱知,“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平安无事呢?”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担心……”陆溱知眉间纠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心不随前愿。 “然后,狼狈地站到他的面前吗?”典影道。 “你们不如有缘再见,该见面的时候自然就会见的。所以,现在还不如先完成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吧~” “我……”陆溱知抓了抓衣角。 “几月未见,你的心境倒是和之前不一样了许多。你放心,他是一定不会有事的。”后一句,典影似是在宽慰陆溱知。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有事?”手微松,陆溱知问道。 典影不禁暗想。 “一直以来,有事的都只会是你啊。” “所以,他身边的人都还在,而原本应该在你身边的我,现在却在另一个世界里。” “风易枨依旧是风易枨,而邺蓠却成了陆溱知……” 绝云侵晨事初茫(1) 这些话,典影也只能放在心上,它是不可能对陆溱知说的。 如果可以,她依旧还是邺蓠,而不是燕知欢,她也没有必要重来一世。 命运总是无情而杂乱,任是天上下冰雹,也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她死了,命运也就乱了。这世界更是黑漆八糟的,想要重回命运轨道,就得重新开始。 一个人对世界来讲,并不是太重要的,只有自己对自己而言才是重要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当一个人牵扯到整个世界的时候,那又是变得极其重要的。人人自私,只有在关乎自己的时候,他们才会后悔。 在那偏离命运轨道的世界中,有人站在了最高处,也有人跌落谷底,有人活着,也有人不在了。于是,世界灰暗,无需再来。 可是,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死了,其他人就一同奔赴地狱啊。开个玩笑,要真是那样了,估计地狱得鬼满为患。 世界有很多个世界,而地狱只有一个。 你的死让更多的人离开,那便是罪过,就算你再怎么高高在上,也会被人唾骂,死也不得安生。 所以,命运什么的,人们不在意,他们只想自己好好的。可一旦危及自身了,他们便想要推翻命运。 重回轨道,不是遵循命运,而是众人所需。 于是,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新的世界便开始了。 有些事情变了,有些事情不会变。 就正如之前的世界中,风易枨他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哥哥,名为风枍寒。而且在那时,风易枨他也不是什么庶子,风府也只有风枍寒和风易枨两个孩子。 那时,那世界中也没有商前光,没有天选,有的只是风雪和河流湍急。 岁岁变幻,谁也不曾来过,谁又何曾离开呢。 为了改变神州大陆的命运,典影来到地球,多年之后的地球,它找到了隰氏的后人。却不曾想,连地球都受到了影响…… 这不单单是关于神州大陆了,也许影响到了很多很多的世界,只是人们不知道罢了。 “知欢,我只能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才有可能与你对话。以后,你不可再随便伤害自己了,无论是为了谁,他们都不值得的。” “不值得么?”陆溱知轻声道。 她不知道值得还是不值得,因为她的行为都没有再经过思考了。 滚烫的心,跳动着,陆溱知她迷茫了,她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微微苦笑,抿抿唇,她的口中也是微苦微苦的。 “你的心乱了。”典影似是在叹息,“也是注定会乱的,逃不掉的依旧逃不掉的。” 这就是命运,典影知道,兜兜转转,一圈过后,好像又会回到最初的结局。 一样的,却又是不一样的…… “好像是乱了吧,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心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溱知她闭了闭眼,似是不敢相信。 “你……应该知道西梦知吧~”不高不低,平平响起,是典影的声音。 “西梦知……是梦里的那个人吗?”这个名字,曾在她梦中出现过的。毕竟也是刚刚出现在她的梦中的,陆溱知不可能忘得掉。 “西梦知是万年前的人了,只不过魂魄已毁。你知道……破碎的魂魄去哪里了吗?”典影问。 “哪里?” “侵晨剑里。” 陆溱知的双眸蓦地放大,侵晨剑,这三个字直直地撞击着她的心。 震撼无法平息,因为她无论怎么想,都不能把西梦知与侵晨剑联系上。 不对,不对!!! 陆溱知她突然想到,她的梦中是出现过轩辕剑的,只不过那是第二个梦罢了。 而西梦知是出现在第一个梦里的,可要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既然梦都能一起被梦到了,也是它们本来就是有相关联的地方呢。 思及此,陆溱知更加不能淡定了。 在第一个梦中,西梦知与傅言有联系。 而在第二个梦中,轩辕剑是被一个人拿在手上的,而且那人要求重铸剑。 难道…… 是轩辕剑的主人要求重铸剑的? 傅言就是轩辕大帝? 所以,这样才能将西梦知与轩辕剑联系上去,才能让其与侵晨剑扯上关系。 亮亮的眸子中,映着草色,凄美而又淡然。 “所以,是轩辕大帝自己要求让轩辕剑重铸为绝云和侵晨的吗?”陆溱知说出了心中的猜测。继而,她又摆摆头。 可,轩辕大帝怎么会和风易枨长得一样呢? 不过,要是风易枨完全和轩辕大帝没点关系,他又有多少可能可以成为绝云剑的主人呢? 再细想一番,陆溱知她好像什么都可以串联上去了。 世人说的,不一定都是对的。从前流传的,也可以是假的。 当真相来临的那一天,是个人都会觉得诧异,久久不能接受。 万年前关于傅言与西梦知的故事脉络,已清晰可见。 典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你应该都能想到了吧……” “只是有一点,轩辕剑变为绝云与侵晨之后,就再也没有认过主人,直到你们。这两把剑不是为世人而造,轩辕大帝他是有私心的。大概是后悔吧,所以他才抱了一丝希望,希望西梦知依旧还在人间。” “若是有一天,这两把剑都有了主人,且都开锋,那么,他的希望也就成为真实了。” “两剑相依,相伴而存,而……剑对剑的主人也会产生影响……” “什么影响?”陆溱知的神经都绷紧了。 “不清楚,这应该得看你们吧……”典影说得也模棱两可。 陆溱知低头冥思,过了好久,她才憋出了一句话来。 她道:“可……我不是西梦知……” 是的,她不是西梦知,只是西梦知的魂魄存于侵晨剑中罢了。 所以,无论风易枨与轩辕大帝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们要找的,想见的人都不是她。 “因为她真的不在了,所以侵晨剑只能寻找有缘人了。所以,你很有缘……”过了好一会儿,典影才道。 若是那样,为什么不能让侵晨剑就那么永远地被封印呢? 其实,故事背景已变,可事实不会变。 因为,在命运偏离的那个世界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万年前的事情了。 绝云侵晨事初茫(2) “这样的话,我倒是不希望自己是什么有缘人了……”陆溱知默念,心中有些微凉。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说难过似乎又不难过,说开心她又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呢。 那种怪异的心情,让陆溱知阵阵难安,心中寸寸,流水难断。 “我又不是什么西梦知,所以,我是不是不配用这把剑呢?”继而,陆溱知道。 她的眼看着地,神情恍惚。 “可那小子不是喜欢你吗?”大概是知道陆溱知的失落了,典影问道。 它不是不希望陆溱知和风易枨在一起。而是,因为有了先例,它觉得,他们在一起得太辛苦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最后不能永远在一起,生与死让他们分开,永远分别…… “你在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陆溱知的眼睛中,已没了狡黠的光。 就在不久之前,风易枨可是说了的。 就在陆溱知真的以为他喜欢自己的时候,他道:“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了。” 然后,风易枨对陆溱知说了好多好多,如今她还能一字不落地想起。 他道:“我的确心上有人,她离我若远若近,我一靠近她,她就离我远了。可当我想要远离她的时候,可她离我又近了。” 可,哪样的女子才会入了他的心,让他拼了命也想去靠近? 他道:“我心悦她很久了,可是她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我的心意。我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的眼光很高,能看上的一定会是顶好的男儿。” 可,哪样的女子都没有看到他,却让他一直都没有忘记? 他道:“我……哪怕是再努力一些,拼了命地向上,也只能沐浴着一点阳光。可我很贪心,想要阳光都洒落在我身上。” 可,哪样的女子可以成为他的阳光,让他的心中只有她一个人呢? 那个她……真的好幸运,陆溱知她再怎么羡慕,也不会有人这么对她的吧~ 她似乎什么都做不好,也没什么用,这些年里,真心待她好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也……没有人了解过她…… 没有人守着她,她好孤独…… 在风易枨未出现之前,陆溱知也没觉得一个人有多不好。 一个人是人,两个人依旧还是人,既然都只是人,那她为什么不能以她一个人充作两个人呢? 有时候,梧秋与款冬还能陪着她,可那样的感觉似乎也只比一个人的时候好了一丢丢罢了。其实,并没有什么较大的区别。 平时,她都是一个人行动的,习惯也是习惯了,可是要放在现在,陆溱知她定是觉得少了些什么的。 心慌,星坠。 陆溱知走在草原上,凉凉的风,让她的心更冷了。 典影:“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陆溱知:“喜欢?哪种喜欢啊,也许是有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喜欢的吧。” 典影:“怎么可能是这种喜欢,他……” 陆溱知:“他有喜欢的人了啊,亲口对我承认了。” 心中被堵塞得厉害,她不该有这种情绪的,陆溱知这样认为。 可是,现在这样的心情,又说明了什么呢? 她怎会有这样的心情呢? 长翘的睫毛翩飞,下面是沉暗的眸子。 “那他说了是谁吗?”典影又问。 “没……有……”陆溱知垂下了眸子。 “那你为什么不信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呢?” “他说过不是我的。” “……”典影沉默,它疑问,“他真的这样说过吗?” 难道现在的这个神州大陆,很多东西都在改变着?包括陆溱知和风易枨他们之间的感情。 “是啊~”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她看着远方,又不知在看着什么。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我……不……知道……”陆溱知她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她不曾体验过,不曾喜欢过。 “你喜欢……” “我怎么可能喜欢呢?” “若是不喜欢,你就会说不喜欢了,而不是不知道。而且,绝云侵晨,那是被上天与世人都祝福的。” “我不信这个的,剑是剑,人是人,不能混为一谈。” “可是你的心已经交出去了啊。” “我没有……”陆溱知摇摇头,一手搭在另一手的上面,握紧了…… “可你为了他都不顾自己了……”典影似是在叹气,似是在无奈。 “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鼻尖一酸,她道,“我这就应该去找微见草的。一旦找到了,我就出去。” 慌张间,陆溱知刻意避开风易枨这个名字,她怕她一提起,她的心又颤了。 …… 彳亍前行,不远万里,迷途漫漫,何时目的。 行于草原,心在河流,也不知是走了多远的路,草越来越稀疏。 直至黄土散沙。 这里是沙漠…… 可这就意味着,更不可能有河流了。 陆溱知想要换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却发现后头的路,早已消失不见,迷雾阵阵。 此时,她的眼下只有沙漠一条路了…… 陆溱知她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事情。 山河之境千奇百怪,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描述。因而,总有人说,只有自己亲身去过了,你才有可能真的知道它是怎样的。 当然,也仅是可能而已。 在这里,走过的路便就不能再回头了。所以,陆溱知她想要再遇到什么人,真的就只能看运气了。 只是,草原上都未曾见水源,这沙漠里又怎会有呢? 而且,沙漠一向都是很恐怖的,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某些东西是否会带来绝望。 就像西荒夜那般,薄良衿在里面能够出来,就已是上天眷顾了。 陆溱知缓缓迈出了步伐,她知道她没有退路了。 只有走过了沙漠,她才能去往另一个地方啊。 当第一脚落地之时,陆溱知的沙漠之旅就已经开始了。 眼前只有黄沙,还有远处疑似为雪的东西,白得发亮。 可待陆溱知走过去的时候,却只见苍白苍白的沙子。白如雪,云中梦,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在草原的某时,典影便又不再与陆溱知说话了。所以,她现在是一个人。 陆溱知蹲下身来,捧了一掌沙,正要查看之时,似是烈阳被遮,一片阴影覆盖。 沙漠行铃声沉沉(1) 天暗了,就那么无声无息,陆溱知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烈日不在,有的只是乌云,然后密布。 原来山河之境也是会黑暗来临的啊。 陆溱知张开手掌,手指之间的缝隙变大,沙从上面撒下来,再次混入原来的沙中,再也分不出来。 站起身来,陆溱知只见得远处风沙弥漫,明明刚刚还晴朗得无云呢。 也不知道,初来此地,她又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呢? 越是有乌云,越是有异象,陆溱知就越想要去那边。 陆溱知直接奔赴那边去,明明风沙就在眼前,奈何走了好远,陆溱知都没有到达那里。 奇怪,奇怪得很。 不再往前,陆溱知停留在原地,静静地,她可以听到有人在说话。 “来一起玩啊,风沙里面很美。有白得发亮的头骨,有腐烂到发香的身躯,有黑光灼灼的心脏,我们一起来玩吧,快乐地玩耍~” “还有绝美的玫瑰露,鲜艳而香甜,尝一口就再也忘不掉的~” “风沙赐予我们生的甘露,我们愿意为此献上自己最纯洁的身躯,以示虔诚。” “……” 是谁在说话? 那看似离得极近的风沙,又是怎样的触手不及? 陆溱知她进不去,然后周遭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风停了,沙也回归大地,四周轻轻,安静无澜。 再次向前,陆溱知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她不知道她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刚才风沙所在的地方,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可天空依旧阴沉沉的,乌云丝毫没有要散去的趋势。 不对! 这里是沙漠,为什么会有乌云呢? 有乌云却又不下雨,这一点也是奇怪得很呢。 而且,这云与外面地方的乌云不一样,这云黑得太压抑,应该大部分人看到都会喘不过气来吧。 可陆溱知她并没有太压抑,脚下的黄沙,让她感觉到了悲伤。 这里的世界过于广大,陆溱知怎么走也走不出去。转眼间,又至黑夜,没有光的日子,她又怎能向前呢? 还好她是陆溱知,若是换做其他的任一女孩子,都怕是会被吓哭的吧。 陆溱知蹲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光芒,金光把一方天地照亮。 金光,晨光,那是希冀的光,任何邪物接近都会被驱散。 只是这光过于明亮,有一个不好的点,那就是容易让别人找到这里来。 夜啊,总是漫长的,尤其是沙漠的夜晚,更是寒气逼人。陆溱知有些困了,便就想随便眯一会儿。 只是在眯眼期间,她听到了铃声,那不是纯粹的清脆,而是其中带了些浑浊。 “叮~叮铃……叮当当……” 铃声越来越近,陆溱知的心绪都被影响到了。陆溱知她并没有真正地睡着,她仔细听着越来越近的铃声,心中还是慌乱的。 是有人在靠近吗? 谁啊,谁啊…… 此时,陆溱知她不敢睁开眼睛,就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已经在自己的眼前了。 “叮~叮铃……叮当当……”好像都是这样的顺序,似乎隐藏着什么规律。 近了,真的近了,有风吹拂,寒得让人可怕。 此时,陆溱知的发应该是散乱着的吧,她的身子都僵硬得不像话,一动都不敢动。 “叮……”铃声突然停下来,带着铃铛的人似是来到了目的地,而最后的铃声让陆溱知感觉到此人就在她的面前。 因为,一阵略强的风吹过陆溱知的脸颊,掀起细发。 陆溱知不愿睁开眼,可是不睁开又怎会知道此时是怎样的情况呢? 内心挣扎着,然而颤抖的睫毛早已暴露了她假装睡着的事实。 伴随着“叮铃铃”的铃声,又有气流从陆溱知的眼前流过,她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得到。看来,是真的有人在她的眼前了。 他有什么目的? 他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怎么对付她呢? …… 一切都是未知数,陆溱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呼呼呼~”风大了起来,那铃声响得更加彻底,连同夜里的冷,都加了三分。 手中的汗,正宣示着陆溱知的紧张。 “你……”铃声停止,声音飘来~ “啊!”一听到深沉的声音,陆溱知都害怕得厉害,她猛然睁开眼睛,大喊了出来。 身体失去平衡,陆溱知径直向地面摔去。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此时,陆溱知也看到了面前的那张脸。 她蓦然间哭了,陆溱知她也只是个少女,她其实也有很多害怕的东西。只不过,有些害怕是可以克制的,而有些害怕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 就比如她孤身一人在这漆黑的夜里,她是害怕,可是她可以忍住。然而,究其根本,她终究还是害怕的。 “你来了……”少女说得委委屈屈,两眼泪汪汪,别提多惹人心疼了。 她对眼前人,自然是很信任的,要不然她也不会任留旁人近她的身,她却还无动于衷。 “欢儿,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能喊陆溱知为欢儿的人,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而很幸运的是,风易枨就是其中一个。 陆溱知摇摇头,静了静心,才恢复淡定,道:“还好是你,我还以为这沙漠中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呢。先前的那铃声,倒是怪吓人的。” “当然是我了。”来人正是风易枨,他温柔道,“可是,你说的是什么铃声?那……不是你摇的铃铛吗?” 风易枨似是没想到陆溱知会这样说,他眼间尽是疑惑。 “……”陆溱知蓦地抬眼,撞进风易枨的眼眸中。那双眼睛中,没有戏谑,有的只是迷茫。 “我是听到铃声愈来愈近,才知道有人过来的。难道那个人不是你吗?”陆溱知声音微颤,却还抱了些希望。 “我……也是听到有铃声才跟过来的,难道不是你在摇铃铛吗?” 风易枨一说完,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不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这么一想,陆溱知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沙漠行铃声沉沉(2) 这一认识,让陆溱知愣在了原地,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是谁在摇铃? 风吹得大了,夜色浓重,吹起他们的衣摆,脸上尽是沉重。 天上的乌云还在,只是有光倾泻,露出惨白的月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的声音悠远,穿透了云层。 沙漠,沙漠,又淹没了多少人的秘密? …… “不要,不要,不要……”陆溱知睁开眼,这一幕似是似曾相识。她又想起了之前在风府醒来时的情景。 陆溱知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与失神。然而,她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里是哪里? 摸着四周,像是被褥与床,只不过这床不是风府的,也不是盛京的。 “你醒了……”轻柔的声音传来,让陆溱知回过神来,又蓦然一怔。 很熟悉的声音,可她却也一时想不出来。待到人走到她身边时,那人抚摸着她的额头,道:“你现在眼睛暂时还看不到,再过一个月,应当就能好了吧。” “你是谁啊?”陆溱知不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所以才问道。 “啊~”那人微顿片刻,“陆小姐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吗?” 继而,她又吸了吸鼻子,更加小声地说道:“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唐若嫣。” 唐若嫣??? 陆溱知她记得,是之前在白下的时候,天选选拔赛上遇到过的。 只是,怎么会是她呢? 而陆溱知她自己又是在哪里啊? “我记得唐小姐的,只是我现在是在哪里啊,我这是怎么了?”记忆就像消失不见一般,陆溱知她只记得山河之境中的铃声了。 那是她的噩梦,一入噩梦,她就挣脱不开,永世沉沦其中。 “你都不记得了吗?我是在严光顶发现你的,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了。” “严光顶?”一听到这三个字,陆溱知就心乱。 怎么会是这个地方呢? 严光顶,位于燕山,算是燕山雪庄的地界。 她,怎么会在那里昏迷呢? 她,不是在山河之境的吗? 陆溱知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也暂时想不起来了。 “我……的眼睛是怎么了吗?” “嗯……发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就已流了好多的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你眼睛里受伤严重,我已经做过处理了,应该是不碍事的。” “那便谢谢唐小姐了。所以,我现在是不能看到了吗?”陆溱知叹道。 “那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的。”唐若嫣细柔的声音传来,安慰她心。 “对了,我已经通知风……公子了,再过几天,他应该就能到了吧。到时候,有他陪伴在你身边,你一定会无事的。” “风……公子是谁?”陆溱知疑惑道。 尽管陆溱知心中有答案的声音传来,可她还是不确定,她想听听唐若嫣的回答。 “风易枨啊,不然还能有谁呢?你昏迷的时候,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呢……” 喊他的名字?她怎么可能呢? 陆溱知不信,心却在突然之间慌乱得不像话。 “……”保持沉默,也许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你做到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唐若嫣轻笑道,还带了些释然。 “我……你羡慕我什么啊?我能做到的,你也一定能做到吧。”陆溱知却不以为然。 “不,我做不到的,你得到了风公子的爱。”现在,唐若嫣喊风易枨都直接称为风公子了,看来,她是真的放下了吧。 陆溱知抬头,满眼惑光。可是,她终究是看不到光的世界的。现在的她,就相当于是一个瞎子,活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还有我的祝福……”继而,唐若嫣又道。她笑了,因而说的时候语气也特别愉悦。 “我和他……没什么的……”陆溱知恍惚了,她与风易枨之间又何时有过什么了。 “我知道的,如今我是真的看淡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句话说得可真不错。”唐若嫣温婉微笑,“我是真心祝福你与风公子的,而且,我还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在万籁之境时,救了我。” 说出这样的话,唐若嫣她是真心的,发自内心。 陆溱知正想要狡辩什么的时候,突然风的声音更大了。 风吹开了门,嘎吱嘎吱地作响,愈来愈烈。 另一道声音传入陆溱知的耳里:“小姐,我回来了。” “阿瞿回来了~”娇羞的女声直接在陆溱知的耳畔响起,离得特近。 陆溱知她知道,回答的人是唐若嫣。 而通过唐若嫣对说话那人的称呼,陆溱知她也知道,来人正是唐瞿。 等等,陆溱知她为什么会认为唐若嫣的声音很是娇羞呢? 原来,风的狂烈,吹的始终只有她陆溱知一人。她被这风吹醒了,陆溱知想起了发生在山河之境的事情,想起了她出了山河之境以后发生的事情……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总之,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都是不可信的。 陆溱知她轻信了一个人,才会被人给搞到这里来的。 而且,万蛇蚀咬的感觉,那锥心的痛,陆溱知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每每想起那暗无天日,每天都不知道希望在何方的日子,陆溱知就鼻尖一酸,心里刺痛刺痛的。 在那段日子里,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昏暗且阴沉,每时每刻陪伴着她的只有游行的蛇与不尽的绝望。无论是身还是心,她都备受煎熬着。 寒冷的天,冰凉的雪,以天为顶,以雪为被,于是凉得彻底的大地,成了她永世的归处。 她冷吗? 不,她不冷,她只是灼热,灼热到把自己融化掉。 …… 记忆回到山河之境沙漠里的时候,陆溱知她总算是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铃声沉沉,一直缭绕在她的耳畔,无论陆溱知她想怎么忘却,却也忘记不掉啊。 陆溱知她想起了苏凉叶一开始出现在她眼前的情景,像只可怜的小白兔,柔弱得不像话。 可一旦卸去伪装,有人就从小白兔变成了一条毒蛇,蚕食了陆溱知她心中所有的希望与美好。 长寿面倒计分离(1) 在山河之境的时候,陆溱知与风易枨在沙漠中偶遇苏凉叶。后来,他们同行,遇到危险的时候,苏凉叶更是舍命相救。 经历了生与死,谁也不会想到她会把陆溱知推向深渊。 可是,世界的真相就是,一个人越是可怜,越是对你好,越是愿意放弃生命去拯救你,那么那个人就越是有可能别有目的。 苏凉叶她的心里装着一条毒蛇,然而她本身也是一条毒蛇。外表的可怜只是她的伪装,内心的憎恨才是她的本色。 人族不是与妖族交好吗?可是,他们又是怎么对待她的姐姐的呢? 她踏遍山川,终于知晓她姐姐的下落,只是她姐姐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苏凉叶自然是无法接受的,他们三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她只是希望他们三人可以在一起快快乐乐地长大,然而上天连她的这点心愿都不能达成。 人类表面仁义,实质上还不知道怎么阴暗卑鄙呢。满口的仁义道德都是假象,贪婪自私才是真的。 她恨,那恨燃烧着她自己,那恨让苏凉叶麻木,麻木到自己愿意装成无辜的模样,去欺骗着众人。 人族不是喜欢骗人吗?那她就要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当一个人败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时,那么他一定会很绝望的吧。 她想笑,放肆地大笑。若有一天能够救出她的姐姐,并且报复人族成功,那一定是大快人心的。 沙漠中,苏凉叶为陆溱知挡光挡箭,她总是那般柔柔弱弱的,让人想要保护她。可是,每一次,都是苏凉叶主动去保护陆溱知。 于是,再怎么心硬的人,也是会心软的。尤其是,陆溱知她并不是心硬之人。 在山河之境中的半年时光,总是过去得迅速,虽然有危险却也静谧美好。其中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是在沙漠中冒着风沙前行。 那黄沙舞乱了谁的心,那凄凉又沉闷的铃声中包含了怎样的故事? 终是痴心错付,等一离人。 女人的嫉妒心与憎恨心是很恐怖的,不是有人没有,而是那颗种子没有在心中发芽。一旦真的到那种境地了,你就会知道你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 凭什么自己委屈得很,却要迁就旁人? 每个人都该在自己的心里高高在上,却又在别人的心里卑微如泥。 不仅仅是沙漠中的那人,其实,苏凉叶也是如此。 当那人被陆溱知他们发现之时,她蜷缩而泣。 时间太久了,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哭泣了。一开始,她怎么也哭不出来,然后,泪如泉涌,倾泻便是河流。 …… 最后啊,那沙漠中的女人,消失在了风沙之中,也不知道谁可以让她心存希望。 一年花开,十年树生,百年不遇,终是倾世荒唐。 随着女人消失的,还有那铃声。以后,她再也不会在这片沙漠中出现了,也不会有人再听到铃声。 因为,有人将她带入了新的世界里。 陆溱知相信,她会活得快乐。 山河之境出来后,由于他们是一起出来的,而且在里面也出现了一些意外,所以怕是还要再进入山河之境一次了。 所以,这次的比赛就算是白进行了。不过,这也可以算是提前熟悉考场环境了。而且,能进入山河之境,又是多少人可以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正好,陆溱知她也没有寻到微见草,因为里面有一个她也进不去。 她必须得想出一个办法,时间不等人,机会也不可能一直都有。 第二次进入山河之境的前一天,恰好是陆溱知的十七岁生辰。 那日,风易枨单独将陆溱知约了出去。 现在想来,那是幸福的开端,也是地狱的开始。 一家小店,也不知道风易枨是从哪里找来的。而且,里面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风易枨他提前把人给清走了。 随意找了一张桌子,陆溱知径直坐了下去。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说话的同时,陆溱知她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衣服。 “自然是惊喜啊,你且等着。”风易枨看上去很是开心,可开心之中似乎还夹杂了些紧张。 “惊喜?”陆溱知抬眸,眼里的疑惑被风易枨尽收眼底。 “那我先去准备了……”风易枨丢下这句话,就溜进了另一间屋子里,陆溱知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好在时间并不算是太久,中间时候,陆溱知就已经闻到了香味。 她不知道是该哭好,还是该笑好。 风易枨,他……该不会是……在做饭……吧…… 本来有东西吃应该是一件比较幸福的事情,不过幸福的前提应该是吃美食,而不是吃东西…… 因为,风易枨做的食物,实在是不符合美食的标准,只能称之为东西。 是的,不是食物,而是东西。早在仙督山之时,陆溱知就已经见识过了,实在是不敢恭维。 她有些想逃走,只是若是她真这样做的话,那风易枨会不会很失望呢? 于是,想要“逃跑”的陆溱知,她放弃了“活着”的机会。因为,就在她纠结之际,风易枨已经端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这下,陆溱知她是真的跑不掉了。 咳咳咳,既然如此,那她就该看一看那……东西……的颜色了…… 颜色越正常,那么味道就越恐怖。只要是吃过风易枨做的饭的人,都会得出这样的一个规律。 反之,要是颜色越恐怖,就黑糊黑糊、一看就没有食欲的那种,那么那道能称得上是菜的东西,一定会很美味的。 别问为什么,反正规律就是这样的。 陆溱知看着风易枨走近,她内心祈祷着,那东西最好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是看上去要糟糕的那种。 然而,等风易枨将碗放到陆溱知的眼前的时候,陆溱知就直呼大事不好。 此时,放在桌子上的,是一碗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长寿面。平平淡淡,似乎还飘着香气…… 陆溱知犹豫地看着这碗面,迟迟没有动作。 她可以不吃吗? 长寿面倒计分离(2) 然而,钻入鼻子里的香味浓郁至极,似乎也不是太差的样子…… “这是给我的啊~”陆溱知看着桌上的这碗面,吞了吞口水,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对,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所以,长寿面还是要吃的,我这是特地给你做的。” 特地啊,这还真没必要…… 等等,他说她今日生辰? 陆溱知记得,上次过的生辰还是及笄的时候呢,而及笄之前也没有过过几次生辰。 去年的生辰也没有被人提起,搞得她自己也都忘了。 其实,在看到这碗长寿面的时候,陆溱知她也早该想到了。 谁会无端做什么面嘛,也只有在人过生辰的时候吧。 不过,这并不影响陆溱知她不想要吃这碗长寿面的事实。 “谢谢……”陆溱知微咳,“我现在并不太饿,等我饿的时候就再吃吧……” 饶是面前的面看上去多么诱人,闻上去多么香,她始终无法动筷。 “那怎么行呢?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风易枨此时站在陆溱知的面前,语气都委屈巴巴的,“那……你就尝一点点,好歹也是我的心意呢……” 见陆溱知依旧迟疑,他又继续道:“好歹今日是你的生辰,吃长寿面是吉利的。” 陆溱知蹙眉,眼里尽是纠结。 吃吧,可她实在不想吃出十分让人痛苦的味道了。 不吃吧,风易枨的话语说得她的心都软了,她终究是不舍得看他伤心的。 于是,纠结来纠结去,在某人可怜又期盼的眼神中,陆溱知慢慢拿起筷子,颤抖地挑了一根面条,轻轻吸入口中。 她闭了闭眼睛,心都提了起来,轻启唇,稍露齿。也不知道是经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陆溱知才轻轻咬断了那根面条,然后快速地咽了下去。 希望自己没事,她明天还想好好地进入山河之境呢。 当咽下去时,并没有奇怪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内心平静,却泛起波澜。 因为,这面似乎……好像……有点好吃啊…… 内心诧异了一番,之所以不太确定,是因为陆溱知她只吃了一丢丢。 平常的一丢丢,应当是尝不出什么味道的。如果能尝到,要么味道太重,要么太让人回味了。 而这面,似乎就是后者。 她继续轻吸剩下的面,稍微比刚刚多了一些,这才多尝出了些味道。 还真的……很不错…… 蹙着的眉放松,弯了又弯,连眼睛都眯了眯,笑意藏在里面。 “不错吧。”见状,风易枨小心翼翼地将少女的笑珍藏在心,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很好吃。”不用思索,随着心,陆溱知就直接说了出来。 不同于一般的面,这面就像是有着魔力一般,一旦开始吃了,就不能停下来了。 清清淡淡的汤面,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牵引着她的味蕾。那样的香味一点儿都不庸俗,明明都是人间味道,却多了些“仙气”。 虽然面是很美味,可陆溱知并没有狼吞虎咽。 之前饱了的说辞也是假的,陆溱知依旧小口小口地吃着,文雅而不粗俗。 “里面一定放了厌萦草吧,香味盛得很,却不腻,入口偏清淡,却不平常。”吃了几小口,微抿唇,陆溱知抬眸对着风易枨道。 “是啊,所以它很成功。”风易枨赫然对上,却也没有慌张,笑道。 “它”指的自然就是这碗长寿面了。 风易枨说这碗面成功,并不是真的对此完全满意了。其实,他对自己作品的要求还是很高的,菜就是作品中的一种。若真要挑出什么缺点来,风易枨也是可以再找到的。只是陆溱知她都说好吃了,所以风易枨的心思并不在面的上面了。 面的成功,只是因为陆溱知说“很好吃”罢了。 “是很成功。”这句话,陆溱知还是很同意的,只是恍惚间她突然想起了风易枨之前做的那些菜,“那你之前……” 做的菜…… 简直惨不忍睹…… 不是,是味道可以的,长相就很惨不忍睹。 陆溱知她很疑惑,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长寿面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些菜呢? 到底之前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会做啊? 又或者,是他最近厨艺进步神速? 又是,他只有这长寿面是做得好的,其他的都……不太行…… 所以,既然疑惑,那倒不如问个清楚,好满足一下她不常有的好奇心。 “做得很好,不是吗?”风易枨道。 “……”陆溱知并不觉得,他哪里来的自信? 她哑口无言。 随后,风易枨又接着道:“我就是随便做做。” “???”陆溱知又把目光投向了他,静待下文。 风易枨:“只有在特别特别重要的人面前,我才能专心做饭。” 陆溱知:“???” 风易枨:“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能将自己的心情融入到菜里面。” 陆溱知:“……”可在仙督山的时候,她不也是在的吗? 风易枨望向少女依旧疑惑,且带探究的眸子,一时失了神。 可就算如此,他也绝不会说出那个答案—— 只有陆溱知一个人在他面前在他身边时,他方能专心罢。 那样子,他的心里才会都填满了她,心心念念都是她,而内心欢愉。于是,那般心情也都融入了长寿面里。 讲真,那是风易枨第一次做长寿面,他的心里也没底,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如今,他虽能挑出毛病,但真的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他对自己做的菜要求高,并不是真的每次都做得很好,只是他有品鉴菜的天赋罢了。 咳咳咳,之前的菜是可以作证的~ “你真的觉得之前的菜都很好吗?”陆溱知小声问道,特小心翼翼。 “对啊~”风易枨回答得毫不犹豫。 倒不是好面子还是认不清自己啥的,而是他觉得,只要是在看相和味道上有一点可以,那么这菜就是好的,虽然并不成功。 好不等同于成功,好是他对自己努力成果的肯定,而成功是旁人对他的夸赞。 “你说好便好吧……”陆溱知垂下了眼眸,她决心先吃完这碗面。 毕竟,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吃到风易枨做得正常的菜了。 其实,若是她想要吃,可以让风易枨再做的。只是生辰一年都只有一次,而风易枨的“超常发挥”可能一世才有一次。 却不料,陆溱知这一想却一语成谶…… 那是黑暗的开始,那是地狱花开的日子。 尔间山河,与汝无关。 燕山风雪不归人(1) 走出小店,灯影摇曳,陆溱知提前走了出来。她只觉得在里面气氛怪得很,这才随意找了个借口出来吹吹风。 脸上的热还未散去,那通红通红的脸颊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不可描述的絮语。 随意走着,可盛京的夜里还真的很凉呢。行至大街一隅,突有大风起,卷落飘荡的灯笼,星火阑珊。 陆溱知挽起衣袖,遮了遮面。说来也奇怪,这大风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就没了。 陆溱知她放下了衣袖,睁开眼时,才发现前面多了一个人。 少女娉婷,身形小巧,最能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她头上盘着的灵蛇髻。 灵蛇髻,虽名字里有个“蛇”字,可是之前陆溱知一点儿也不怕,毕竟小师姐看上去那么可怜,还很善良。 可今夜,不知道为什么,陆溱知却有了些害怕。 害怕么? 她在害怕什么…… 见苏凉叶依旧站在面前,却没有向她走来,而且…… 虽然大风已过,然而微风还在,吹起衣摆。 也不知道,苏凉叶可能承受得住? 暂时按下那丝丝的害怕,陆溱知见状,难免有些担心小小的少女。 于是,她抿唇问道:“适才风紧,你没事吧?” “我没事。”面前的少女红唇轻启,说得颤颤巍巍的。 陆溱知正想要走过去,却听见另一道不像是苏凉叶声音的声音。 那似是在传递着来自地狱的消息:“你会有事。” 音色熟悉,可那语气却再陌生不过。 陆溱知愣住,只是怔怔地看着苏凉叶。 刚刚是苏凉叶在说话吗? 还没来得及问,陆溱知就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气,这样的气息很熟悉,她似乎在哪里感受过的。 然而,更让她压迫的是另一股气息,邪肆而放纵,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有人!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正想要估计他们究竟在哪里,渐渐地,陆溱知的意识也就模糊了。 闭眼之前,她仿佛看到了苏凉叶嘴角的笑。那笑不同于之前,那笑玷染了世间最纯洁的莲花。 身体很重,她也没了力气,她想,她该睡了。 也许睡醒了,陆溱知就会发现,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罢了。有些事情,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而不愿意相信的,人们自然也就期盼着那是一场梦。 虽然梦不美好,但只要现实是美好的,那便够了。 陆溱知躺在了地上,夜温不比白天,甚是骇人。很冷,这冷意让她有过暂时的清醒。通过微眯时的目光,陆溱知能够看到有人在向她走来。 何种样貌,是美是丑,陆溱知她都不知道,她就看到那人手摇折扇。白的衣与黑的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死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睡了…… 陆溱知真的睡了…… 一帘噩梦,她感觉到了疼痛,也许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疼痛。 冰山上,火山上,轮流转换,在承受着极致的寒冷的同时,陆溱知也感受到了极致的炎热。 一会儿,她冷到发颤,全身僵硬,一会儿,她又热到出汗,层层雨下。 在冷与热的同时,陆溱知能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上游动。 黏黏的,滑滑的,也许可以驱散炎热,可是这样的感觉让她的心颤了又颤。 因为,陆溱知害怕的东西中,就有一样是蛇。而蛇也是这般,又黏又滑的…… 她想睁眼看看,可是却睁不开,她想动动手,可是全身都似乎被定住了一般,哪里都不能够有所动作。 还不待陆溱知她多想,身上一阵疼痛,钻入骨髓里。 是什么东西在咬她? 不只是咬,她感到她身上的血在向外流淌着,身上的疼痛在一圈又一圈地扩大。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般呢? 明明今日是她的生辰,明明她刚刚是在吃长寿面的,明明刚刚风易枨还附在她耳边,似乎对她说了些什么。 明明刚刚的一切都很美好,那是她从前没有体验过的快乐。可是,那样的快乐消失得太快了,与之替换的是,极端的痛苦。 若是一个人没了皮肉,会怎样? 若是一个人没了血液,又会怎样? 死吗…… 多么遥远的一个字,但对于神州大陆来说,却一点儿也不稀奇了。 知觉也渐渐地……越来越模糊…… 疼痛什么的,陆溱知她也渐渐地感觉不到了…… 只是在知觉消失之前,她明显感觉到脸上一阵痛,然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沿着脸颊,流至下巴。 陆溱知知道,她也会死去,只是却不是现在。 眼前虽暗,她也没了感觉,但她知道,她还活着…… 至于是怎样地活着,活得潇洒还是落魄,总归是活着的。 没了感觉,可她还有回忆,从前种种,如花似梦。 陆溱知心道:你活得那么累,可是你看你,现在不还是一样无用地躺在,这不知为何处的地方啊。 心中嗤笑百般,百般嘲弄,她终是成了与世人一样的人,嘲笑自己的无能。 不知道待了多久,不知道躺了多久,陆溱知孤寂了多久,又沧桑了多久,她终是有了些知觉。 外界依旧是那般冷,痛依旧是钻心之痛,可是啊,她麻木了。 如果是一副没了血与肉的身躯,那么她甘愿永远不要醒过来,因为不被世俗承认的丑陋,皆是魔鬼。 心中空荡,还有什么可以飘荡呢?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声音,就突然回响在了心间。 “……”陆溱知心中分明。 隐隐约约中,似是真的有东西从眼睛那边滑落,不知到底是血……还是泪…… 她是怎样拼了命地想要睁开眼,想要动一动身体,哪怕是某一个部位,都是一点希望的曙光。 她的世界黑暗了太久,太久不见光,都快忘了光带来的温暖。 …… 蓦然,睁开眼,陆溱知似乎听到了布被撕扯裂开的声音……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眼前依旧黑乎乎的…… 所以,这是她的错觉吗?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睁开了眼,其实,并没有吧。 可是,又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那边流了下来,流得极慢…… 心下沉得迅速,无底深渊,陆溱知惊呼出声—— “风举言!” 燕山风雪不归人(2) 声音再次空荡荡地传回到陆溱知的耳朵里,带着些寒意。她想要躲开,可是她却忘了,她是不能够动的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那般寒凉,冷到了人的心里面。 她……现在又是在哪里啊? 沉重的眼皮再次拂下,眼前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陆溱知又凭着自己的感觉睁开了眼…… 黑,真的很黑,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 到底这是她的错觉,心里觉得自己张合眼睛了。 还是说……她看不见了呢…… 陆溱知她宁愿是前者,因为后者对于她来说,莫过于残忍。 看不见了,便很难在这世上行走了。她看不到山河风光,也看不到面前的危险。 成为一个瞎子,便失去了站立于世界的资格,只要你稍不小心,任何一个人都会把你推进万丈深渊里去。 冰冷蔓延,四肢百骸,似有风来,冷清一世。 她终是输在了这样的地方,而且陆溱知她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她自己又经历了什么? 还有苏凉叶,她在陆溱知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还有…… 她刚刚为何要喊出风易枨的名字? 她其实挺可笑的,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从未真正地被人尊敬过,之前的一切努力,却成了如今的结局。 风举言…… 陆溱知她……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在慌张与绝望之时,会喊出他的名字的吧。 也不知道是躺了多久,无论眼睛是不是真的瞎了,她现在既然已有意识,就不能坐以待毙。 陆溱知她想要运用灵力,却不料,竟连一丝丝的灵力都感受不到了。本就不能动的身子,变得更加地僵硬了。 陆溱知拼命想要甩掉那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可怕念头。可人一旦是想了,就越会是那样地觉得。 她不信,于是又探了探灵力。 结果是——毫无波澜! 感受了一次又一次,心冷了一次又一次之后,脑海里空了又空,什么思绪都不存在了。 如果眼盲勉强让她放弃自己,那么失去灵力就是最致命的一击。 因为在神州大陆上,没有灵力就意味着无用,你终将会活在最底层,要么平平一生,要么死得凄惨。 坚持与放弃是相对的两种选择,它们却停在一个分岔路口。 “你要选择哪条路?” 陆溱知的心中回荡着这句话。 这是她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天意。 之前她也曾短暂地失去过灵力,可是那时……她的身边有风易枨啊。 而现在,陆溱知只是孤身一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多么地狼狈。若她能看到,也不见得她现在会有多好。 反而看不见了,就永远不会看到最狼狈的自己、最不堪的自己。 她不能容忍! 她记得,那些疼痛,有可能是她最害怕的东西带来的疼痛。心中排斥与恐惧并存,而疼痛只会越来越盛。 盛如火,灼日千里,盛如雪,冰封寒潭。 现在的陆溱知,早已没了灵魂,失去了希望。不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还有其他的什么选择吗? 放弃自己,抛弃灵魂,超然人间,也许就可以解脱自己了…… 是的,至少陆溱知现在是这样想的。 她就那样躺着,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就只是一个晚上,也许是三年五载,甚至十年。 直至又将失去意识与知觉,她听到了“嘶嘶嘶”的细响。 也许是因为眼盲了吧,反而她能够听得更加清晰了。 然而,听得太清晰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之前陆溱知还能够欺骗自己的话,那么现在她不能了。 “嘶嘶嘶~”愈来愈近。 这是她从前一听就会害怕到逃跑的声音,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就让她昏迷过去吧,因为沉睡可以让她逃避。 可是啊,那疼痛是钻入骨髓里的,每当她要晕过去的时候,陆溱知都会被痛醒的。 可是她不能够动,所以也不能够逃避。若是可以,不如就入地狱吧,因为这样就不会再继续煎熬下去了。 无限循环,无限恐惧,无限疼痛,她永不能昏睡…… 直至她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着她的骨骼…… 还能有什么东西呢?除了蛇,这里还会有什么呢? 其实也好,反而疼痛远远覆盖了恐惧,然后连血肉之痛也变成了一种麻木。现在,她很有可能会死去,而且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她是不是连死去了,都不配有一副骨骼存于世? 就那般烟消云散罢,却要忍受痛苦。 是什么落到了陆溱知的脸上,凉意融温,刺入肉里,连骨头都一颤。 天上下雪了么? 陆溱知她不敢确定,因为她看不到啊。 她现在这般模样,一定是极其可怕的吧,若真有人看到,一定会把她当做鬼的。 轻则吓得落荒而逃,重则吓得当场毙命。 她一定是比鬼还要恐怖的,血肉全无,只有有着啃咬痕迹的骨头残渣,也不知道能不能潦潦草草地拼凑成人的框架。 这样的她,也只会出现在这无人的地方。没有人看到,陆溱知自然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害怕爷爷,害怕堂哥,害怕梧秋,害怕款冬,害怕……风易枨…… 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 为何要让她这般离去?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她身边。 只是,陆溱知死了,就得有其他的人去寻找微见草了。死前未能完成这件事情,她还是很自责的。 只是,陆溱知死了…… 她闷哼一声,她死了便也就死了,世界还在,并不会因她而山河破碎。 …… 没有精力再继续想下去了,陆溱知她真的好困好困啊。 好了,她是真的要睡着了,无论再是怎样的疼痛,她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只是,她却有些不甘心,总觉得自己活得太遗憾了。 陆溱知她还有些贪恋,贪恋所有对她好的人,贪恋所有值得纪念的事情。 于是,这一睡,前尘往事,竟一一在她眼前浮现。 她看到了……风易枨…… 嘴中不经意地呢喃出声:“言哥哥……” 齐心再入山河境(1) 盛京,还是先前的那些人。 由于某些原因,选手们不得不再次进入山河之境里面,比试一次了。 不出意外,这次的前十六名就真的是晋级最后比赛的十六个名额了。 经过上次不可描述的意外,相信这次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什么意外的了。 可是,意外就是意料之外,谁又能够想得到呢? 若是能料到的话,也就不能称之为意外了吧。 “言哥哥,我们进去后不会分散的吧。”少女明眸皓齿,眸光四溢,波光粼粼,缓缓流淌。 她口中的“言哥哥”自然就是风易枨了。 此时,风易枨也只是笑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会,也许不会。” “一个人走还是很可怕的,如果我们分开了,言哥哥也会找到我的吧。”先前说话的那少女,眼中的担忧自然不假。 只是,这世界本就是由真与假构成的,谁又能完完全全地分得清真与假呢? 就比如,现在的陆…… 风易枨……他现在脸上的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没有人知道,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要说眼前的陆溱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对他的称呼变了吧。 陆溱知以前喊过他三表哥,喊过他易枨,却从来没有喊过他什么言哥哥。 昨晚,风易枨他还被这称呼给吓了一大跳,然而少女脸颊通红,眼里还含着泪花。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听到少女哭哭啼啼地诉说。 通过断断续续的讲述,风易枨他总算是把事情理清楚了。 简而言之,就是在陆溱知出去的这段时间内,她做了一个漫长而又逼真的梦。 时间之长,仿佛跨过千年万年之隔。 梦境之真,宛若画中一笔一划描摹。 陆溱知梦到,她被人带到了燕山,那里风雪摇曳,寒凉无比。在那里,她备受折磨,被万蛇蚀咬,终只剩下了一副残骨。 在那个梦中,她很痛苦,也很绝望,只是当她要昏迷不醒的时候,总是会被蛇给咬醒。那些蛇钻入她的身体里,啃咬着肉,贪饮着血,永远不知疲倦,永远都来得刚刚好。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就成为了那样的……残骨……我……死在那里,却也没有任何人知晓……”陆溱知含着泪光,道。 说着说着,陆溱知就泪眼婆娑地看着风易枨,闪闪的泪光让风易枨他心疼。 “所以,那只是个梦,不会是真的。”风易枨道。 “可……那太像是真的了,太像十年的噩梦,每过一段时间,我都想要去死。我真的很绝望,而且你也不在我的身边了……”陆溱知敛了敛眸,泪瞬间落了下来。 “不会的,我这不就在你的身边吗?”风易枨道。 “对,你在我的身边。”陆溱知轻点头。 过了一会儿,陆溱知蓦然抬头。 恍然间,她道:“我……以后喊你‘言哥哥’吧~” “言哥哥?”风易枨疑惑地看着陆溱知,透过她,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对,你不是叫风举言吗?难道我不能这样喊你吗……”陆溱知眼里都冒着可怜的光,这样的她,风易枨还真不曾见过。 从前的她,就算让他怜惜,更多的应该是在精神方面。 而现在的她,让风易枨觉得她真的就是一个小可怜,光是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无关于其他。 “可以,你开心就好。” 看着那样干净而又澄澈的眼神,风易枨心下释然。 这样子难道不好吗? 当然好啊…… 她应该没有从前那般辛苦、那般累了吧。 “嗯,那我就喊你‘言哥哥’吧……”陆溱知听到这样的回答,心情瞬时都好了起来。 只是一夜之间,称呼变了,而有些另外的东西,似乎也变了。 风易枨就感觉,陆溱知现在很“黏”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 这应该是好事,可是,就是因为一个梦,她就发生了改变…… 风易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被他遗漏了的。可是,他从小放在心上的女孩,终于靠近了他,他又怎么舍得将她推走呢? 他该高兴的,风易枨这样想。 …… 山河之境再次开启,风易枨正想走过去,却感到手臂上多了什么。 侧视,他才看到陆溱知正挽着他的手臂,现在正对着他笑呢。 不对,这样真的很不对劲。 就算风易枨真的这么想了,可他依旧愿意相信眼前的人。 因为她的笑容太纯粹了,就像池塘中最纯洁的莲花,让人心生向往。 “言哥哥,我们走吧~”少女甜甜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回响,风易枨他怎么甩也甩不掉。 “好。”风易枨终是应了一句。 从此,他们就是同处一条船上的人了,任是风也猖狂雨也猖狂,也无法阻止他们前行。 山河之境,陆溱知和风易枨终是再次进入了里面。 只希望,一切安好,同心协力,一起晋级。 还有微见草…… 风易枨他知道的,上次陆溱知就已经告诉他所有事情了。 况且,风云更也是他的祖父,无论对他好与不好,风易枨他似乎都有职责去找到微见草。 所以,他们这一次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晋级,也是为了微见草。 本来晋级就已经很难了,现在还要再多一项任务,只会难上加难,不会轻松。 尤其是寻找微见草这一项,之前那一次陆溱知就是无功而返,而这一次只怕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所以,他们是一定要把握住的。 这一次进入山河之境,要比上一次顺利许多。陆溱知和风易枨一下子就来到了一片树林里,暂时还未发现异常。 走了一段路程,依旧不见什么,他们正在想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咔咔咔!!!”树木一排排地倒下!!! 风易枨回过神来,他死死地盯着树木倒下的那一块地方。 若是说有什么东西把树木推倒的话,那也该是庞然大物啊,可是他又看不到。 明明什么异常都没有,可是树怎么就会突然倒下呢? 他不懂,于是,转头看看身边人,却不见踪影。 正诧异,风易枨就感觉到了腰间的触感与身后的温度。 “言哥哥,你看……”还未说完,陆溱知颤抖的手就缩了回去,直接埋头到风易枨的背上。 他是真的能感受到陆溱知的害怕的。 不,那是深深的恐惧。 顺着刚刚陆溱知手指指的方向,风易枨转过头去,瞳孔骤缩。 齐心再入山河境(2) 树木倒了,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烁。 你见过黑色的光吗? 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 但现在却见到了。 白光耀眼,而黑光遮世,就在风易枨转头的一瞬间,世界都暗了一大片。 显现在眼前的东西算不上很大,只是那两颗散发着黑光的珠子却格外的骇人。 骤然,黑光消失,显现在风易枨眼前的只是小小的一团儿。 可是它黑色的眼睛格外发亮,看上去很好看,这和刚刚的真的是一个小东西吗? 刚刚那两颗散发着黑光的珠子是它的眼睛吗? 那么,推倒树木的也是它啰? 风易枨只觉得是虚惊一场,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些树木倒是可惜了。 可爱的小东西全身都毛茸茸的,有着新月型的小耳朵,毛色大部分都是黄黄的,背部毛色稍褐,它的尾巴又长又圆。 之前的谨慎与惊恐就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会有人对它有敌意呢? “别怕,是狐獴。”风易枨温声道。 “不是,它的眼睛真的好恐怖哦~它一定不是普通的狐獴。正常人都知道,狐獴栖息于草原,而这里是树林。”陆溱知摇摇头,脱口而出。 “可能就是随便溜过来的呢,它这么可爱,你怕什么。”说完,风易枨还上前了几步,靠近了狐獴。 “言哥哥,我……你小心啊……”脸前一空,陆溱知心都慌了。她想要抓住风易枨,以求安全感,但是她又害怕得很,不敢上前。 风易枨轻柔地抚摸着小东西,那小东西似是很享受,而且在原地一动都不动的,乖得很。它在特别舒服的时候,还会反过去蹭了蹭风易枨的手掌。 而此时的陆溱知离得更远了,站在一边边上瑟瑟发抖。 风易枨摸了好久,才向陆溱知望过去:“你……这是做什么啊?”他笑道。 话毕,风易枨直接抱起了小狐獴,向陆溱知那边走去。 “别过来,真的别过来!我怕!!!”眼中尽是委屈与乞求,陆溱知不断地后退,却不慎差点被绊倒。 “啊……” 好不容易稳住,陆溱知就看到狐獴已在她的眼前了。她分明看到狐獴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不要,我真的害怕!”这下,陆溱知真的彻底跌坐在地上了。委屈的泪水顿时就涌了出来,她道:“我害怕,言哥哥难道不应该把它弄走吗?” “它这么可爱,你害怕什么啊?”风易枨又摸了摸小狐獴,眼里满是温柔。 “我就是害怕啊,害怕就是害怕,哪里来的理由。”而陆溱知则在地上眉蹙得不行。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啊?”前一刻风易枨还在笑,后一刻突地正色道,“它又不会吃了你。” 闻此言,陆溱知身躯一怔,神色都僵硬住了,勉强说道:“对,它又不会吃了我,我自然……没有理由害怕……”她颤抖地伸出双手,想要去触摸狐獴,就在手颤抖得不行,即将触碰到狐獴的毛的时候,蓦然被风易枨打断。 “罢了,你既然这么害怕,就不要太勉强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怕它什么。”风易枨眼底融墨,笑道。 “嗯……就很小的时候就害怕了……言哥哥应该不会笑话我吧。” “不会。” “那便好。”蓦地,陆溱知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那……狐獴怎么办呢?言哥哥要一直带着它吗?” “也许吧,得看这小东西愿不愿意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它的家在哪里。” “哦~说不定它不愿意跟我们走呢。而且,跟着我们只会很危险的……” 陆溱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狐獴往风易枨的怀里躲了又躲。 怎么? 明明是她陆溱知怕它狐獴好不好。 现在看上去,就好像是陆溱知欺负了狐獴一样…… “你看它,看来还是很喜欢我们的,就带上它吧~”眼底是肆意,也不知风易枨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言哥哥想怎样就怎样吧。”陆溱知无奈叹气,反正她说什么风易枨又不听。 于是,在风易枨和陆溱知前行的路上,又多了一只超可爱的小狐獴啊! 只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树林里,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又或是别有目的吧…… 在树林里,他们安然无恙。 只是头疼的是,他们又来到了沙漠里。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不过还是有好处的,毕竟之前来过一次,那么他们就可以避开一些危险了。 前方风沙,仿佛又带出了风易枨的回忆。 …… 风沙中的女子啊,只愿她安好。 她在山河之境待了太久,也在这片沙漠中待了太久。她一直都在等着一个人来找她,却始终没有等到。 渐渐地,时间久了,容颜便也不在,她又如何能留得住男人的心呢? 于是,她从盼望着那人来,到不希望那人来,至少也得等她恢复容颜吧。 那么,她又该怎么恢复容颜呢?无非是掳掠年轻貌美的少女,以她们的容颜渡给自己。于是,经过沙漠的女子大部分都会遭遇不测。 而男子,也会被她错认为负心人,她着妆起舞,只想换得某人一笑。 只是啊,那些被她找到的男子都没有一个说对话的。 因为,她要等的那个人,永远会对女人说着甜言蜜语。而这些人,一个个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她常年躲藏于风沙中,以铃声控制住经过的少女。然而,世上总有那么几个意外。 而陆溱知他们就是其中意外之一。 首先,陆溱知并没有被铃声迷失心智。 其次,风易枨来了,打破了她的计划。 一次意外,让她的生活再也没了意外。 当她并没有决心放过陆溱知的时候,她就该知道的。她紧跟着陆溱知,有好几次想要对陆溱知下手,却还是放弃了。 因为她觉得,陆溱知实在是太像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了。 正是春心萌动时,却有良人在身侧,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光景啊。 她当时也是这般,身边的那人总是对她很好很好,于是,她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哪怕她知道他心上有人。 后来,她爱的那人,在他心上人与另外一女子之间,居然先选择救了另外的女子。虽然后来他也救了他的心上人,可是,他的心上人却离他而去了…… 等等,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些什么。 那个让他先救的女子,长得和这陆溱知好像…… 因为时间太久了,她都不太确定了。这么一深想之前的旧事,她才想到。 对了,他的那个心上人叫什么来着。 之前因为那个他,太爱他的心上人了,以至于她将那个名字深深摒弃。 沙漠中的女子闭了闭眼,大概有了个印象。 尚昙…… 是吧…… 齐心再入山河境(3) 尚昙…… 是这名字,她想起来了。 温修人的心上人是尚昙,可是他们却因为一个神族之人而分开了。 当时,她还高兴了许久许久呢。因为只要尚昙走了,她就有机会了啊。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她会被温修人给带到这里来。然后,他丢下了一句话便就离开了。 温修人希望的,无非就是稳定山河之境,而她的铃声恰好可以治住风沙。 他说“等我来接你回到人间”,其实就只是一句让她安心待在沙漠里的话罢了。温修人他从未放在心上过,因为他的心里有了尚昙,满满当当。 她以为尚昙离开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结束,却没想到那是一个悲痛的开始。 不过,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她恨啊,她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恨着温修人! 从前有爱,有等待,有焦虑,有害怕,有孤独…… 而现在,她的心中便就只剩下了恨意。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心中已无爱,从前的爱便就都化作了恨。 她才不会管他们的事情呢,他们过得有多惨,她就有多欢乐,这样不就够了吗? 于是,她忘了初心,忘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的。尽管风沙已不再肆虐,而山河之境也不再需要她了。 于是,她便要让这里变得更加糟糕!铃声还可以让更多经过这里的人迷失,而她就要让这些人回不去,让外面的人间至少知道山河之境里面有她这个人。 可是,她还是待在这个地方,温修人始终没有来接她。 失望吧…… 自然失望。 绝望吧…… 她绝不愿绝望! 她要轰轰烈烈而活,活得要比温修人久,要比他好,至少在容颜上要胜过他。 多年已逝,当年的人都会老去,而只有她是年轻的。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 …… 而远处的陆溱知,长得的确是太像那个神族之人了。 先前的神族公主,隰问心! 怀着好奇,她终是一路跟了上去。前面的人啊,郎才女貌,越是看得清晰,她就越是觉得陆溱知不像自己了。 因为,她们都是少女之时遇上一个人。只是,她遇上的是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陆溱知遇上的是一个爱自己的人。 所以,她们终究不一样啊。 好一个郎才女貌,这不是像极了温修人与尚昙吗? 心中的一丝怜悯,终是荡然无存。 铃声响起,比之前更要朦胧。 “你听到了铃声吗?” 陆溱知蓦地停下,她总觉得有人一直在看着她。而且,自从前一段时间夜里听到铃声后,陆溱知心就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现在,陆溱知一听到铃声,她的心就更加紧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该是害怕的。 “听到了。” 淡淡的声音,陆溱知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只是,他们两手相牵,陆溱知能够感觉到手中的薄汗,也不知道是谁的。 “是……有什么东西盯上我们了吗?”陆溱知抬眸。 “不清楚,只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风易枨目光深沉。 后面的风沙紧了,陆溱知和风易枨的脚步也紧了。 灵力与灵力的搏斗,也许就这样开始了。 …… 谁胜谁败,谁也说不清。 因为,他们都各自有损伤。 陆溱知和风易枨伤了。 而她,也伤到了…… 于是,她落荒而逃,因为她能够感觉到两种恐怖的力量。 那不是人族可以具备的力量,而她只是个人,所以不敢恋战。而逃跑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后悔了,也许她就不该惹上这两个人。 再到后来,她又被他们给找到了。 本不想再见,无奈旁人找上门来。 恶战! …… 她终是知道了,她的存在,不只是为了自己。 来的人,不仅仅是有陆溱知和风易枨,还有苏凉叶…… 那个怯怯生生的少女,看上去永远都那么惹人怜惜,那么弱不禁风。 可是她却对苏凉叶没什么好感。因为,她觉得,苏凉叶像极了现在的她。 如果说陆溱知像极了从前的她的话。 …… “无论怎样,你都不该牵扯到其他的人。”陆溱知看着眼前蜷缩的女人,道。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恶毒吧,可女人到了一定地步,都是会这样的啊。谁还没有身处绝境呢?谁还没有绝望过呢?”她道,“看,你身后的小姑娘就是这样的。你……也会经历……绝望……” “我们不会。”陆溱知认真道,她并没有思考太久。 “你们会的……”因为比你们要更强大的人都经历过绝望啊…… “也许我们有一天会绝望,可不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那样的自己只会让自己,更加的绝望与痛不欲生罢了。”陆溱知目光微沉,她不是对世界太自信,而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绝望也是分不同的程度的。谁又会预见自己的未来是否绝望,自己又成为怎样的人呢? “呵呵……我倒是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不要像某人一样,言而无信,把我丢在这里,利用完了,他就不管了。” “他……” “是啊,他!他怎么能忘了我呢,就不怕我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吗?”蜷缩的女人突然激动起来,只要一提到他,她就不能做回自己。 “也许他是有什么事情,所以耽搁了吧。” “怎么可能?他说好要带我回人间的。” 回人间么? 心中微酸,陆溱知心中恍然,她知道为什么那个他不来了。 因为眼前的女人生来体内水盛,虽说对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寿命不长且死时极其痛苦。 而山河之境里的沙漠,要比寻常之处的沙漠干旱得多,因而可以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水。可是只要她一离开这里,便又都要前功尽弃了。 也许,那个他还在寻找着什么办法……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吧。 也许,那个他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所以,那个他才不愿意过来,生怕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了她留在沙漠的事实。 然而,这真的是为她好吗? 现在的她,虽然活着,可是依旧痛苦…… 陆溱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有些心疼眼前之人。 当然,这只是好一些的设想罢了。 又或许,那个他真的是个负心人,却又偏偏自己没有人心。 “……”陆溱知道。 湿了眼眶的她蓦地抬头。 …… 风沙乱了,有些事情是该结束了,她终是从风沙中走了出去。 无论那个他她还能不能遇到,她都要走下去。 无论是待在沙漠中,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只要心中再无痛苦,那便是好的。 齐心再入山河境(4) 所谓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谓人心,皆看世事浮沉。 从前的事,过去了便就是过去了,再追究又有什么意义呢? …… “言哥哥,你怎么了?”陆溱知在风易枨的眼前晃了晃手,也不见他有所动作。 “言哥哥?” 陆溱知喊了好几遍,风易枨才意识到什么,他从回忆中跳出来。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现在我们还能够听到铃声吗?”他想起了沙漠中的女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 “铃声?这沙漠里哪里会有什么铃声啊,言哥哥之前听过吗?”陆溱知不解。 “啊……”风易枨恍惚,“我也记不太清了,可能吧……” 或许,一切都是梦吧,就算是现实,用不了多久时间,也是会被人忘记的。 而陆溱知也只是“嗯”了一声,便就不再说话了。 都说这是积分赛,而积分是根据灵力波动而累积的,最后的结果就要看每个人牌子上的积分了。 所谓灵力波动,就是你对抗山河之境里东西的时候,所散发出来的灵力。若是对手败下阵来,或者是灵药等被采摘到了,那么参与的所有人,他们的牌子自己就会根据每人各自的灵力波动,而累积到相应的积分。 在此过程中,谁释放的灵力越多,谁的积分就会越多。这样而言,相对会比较公平些。 然而,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若说出现的有什么活物的话,便就只有现在赖在风易枨怀里的狐獴了。 而灵药什么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可以遇到的。所以,他们现在可以说得上是毫无收获了。 “沙漠的尽头会在哪里呢?上次,我们是突然就出来了呢,却未到达边界。”不知怎的,陆溱知突然就这么感慨了一句,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 “你想要知道沙漠的另一边是什么样的吗?”风易枨一愣,目光幽深,淡淡说道。 “是啊,难道你不想知道吗?”陆溱知转头,她的确也好奇着这个答案。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也许那边什么都有,又或者什么都没有。有缘自会去往,无缘哪怕再坚持也是去不到的。”风易枨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难免有些严肃,这让陆溱知有些害怕。 “我就是好奇而已啊,若真是你说的无缘的话,我肯定不会强求的。”眼眶红了又红,就差眼泪了,真是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以前没那么容易哭的。” “我知道。”于是,陆溱知又把眼泪憋了回去。控制眼泪,她很在行。只是,难道男子不都喜欢可怜的女子吗? 若不是怜惜之心,又哪里来的男女之情? 陆溱知委屈地翘了翘小嘴巴,做了一个自认为在此时最适合的表情,心中暗自思忖,却不料风易枨又开口了。 他道:“所以,能见到的就能见到,不能见到的就不能见到。你只要回到最真实的自己就好,无需想得太多了。” “我知道的……”陆溱知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些伤心,“可是,我怎么感觉你变得不一样了呢?” 低头后,待说完话,陆溱知又猝然抬起头来。女子望月之姿总是美好的,尤其月不是月,是月上人。 “哪里不一样了?”然而,风易枨的语气还是淡淡的,眼里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不知道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我总感觉你最近对我的态度都不太一样了。从前,你总是对我很小心很温柔,现在,我觉得你没那么上心了。”撇撇嘴,陆溱知她不高兴了。她想要风易枨的安慰,然而并没有等到。 “是吗?你觉得我之前对你好吗?”风易枨嗤笑一声,继续道,“可能人都是会变的吧,你不也是吗?” 若是真能早日察觉到,又怎会是后面的一系列反应呢? 总是避开,总是把他的那些话语与行为当做是开玩笑,不是吗? “我……没有……”陆溱知她真的不知道风易枨在说什么啊,她哪里变了啊,明明都是照着某人的影子做出来的…… “欢……知儿,你变了。你从前不会这样和我讲话的。”风易枨摸了摸怀中的狐獴,而狐獴还十分享受地蹭了回去。 连动物都如此待遇,那她陆溱知呢? 怎么他们之间一说话就话中藏刺呢?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难道…… 男人一旦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都会变得不那么在意的吗? 陆溱知心里委屈得很,想哭却又不敢哭,因为他说她不容易哭的。 陆溱知:“我与你讲话时,不一直很好的吗?而且,我不也一直对你挺好的吗?” 风易枨:“是很好,却不会与我这般亲近。” 这般亲近…… 陆溱知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也许,她一直都搞错了呢。风易枨对陆溱知根本就不是男女之情啊,温柔也可以是对妹妹的。 对,越想,她就越肯定这种想法。 转而,心中的委屈与悲伤都不在了,她笑道:“亲近,亲近是好事啊,说明我们兄妹情深。” 风易枨未抬头,目光仍然停留在狐獴的身上,不曾离开。 他还以为,她又会说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来呢。 看来,真的不是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沉默了一段时间,就在陆溱知尴尬得不能再尴尬的时候,风易枨道。 “是……啊……”不知道为何,陆溱知总觉得风易枨看她的目光有些危险。 她有些心虚,具体心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最近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陆溱知仔细回忆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想到。 她抬头,却猛然迎上了风易枨深邃如星海的眸子。 陆溱知听到,他说道:“走吧。” 走? “去哪里?”陆溱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向前走啊,要不然还能去哪里呢?” “哦。” 于是,陆溱知跟了上去,她没有与风易枨并排。只怕是来到他们身边的狐獴,彻底地让陆溱知失了宠。 陆溱知本就怕它,因而也不敢接近,能够容忍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已是很大的勇气了。而能够在狐獴面前,压制住与生俱来的畏惧,那又是多么一件艰难的事情啊。 不过…… 原来,风易枨与陆溱知只是兄妹之情啊。 那样也好…… 陆溱知这样想着。 再入山河境(5) 沙漠行,没了风沙,没了铃声,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再走一遍路,又能遇见怎样的风光? 风易枨不知,陆溱知亦不知,狐獴更是不知。 突然,风易枨怀中的狐獴开始不耐烦地窜动起来。风易枨继续顺着它的毛,并未察觉到其他的什么。 他轻轻固定住了不安分的狐獴,口中温柔地吐出气来:“听话。” 然而,最吃这一套的狐獴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动得更加厉害了。 “你这是怎么了?”风易枨皱眉,终于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狐獴的双腿晃动得不行,蹬到了风易枨的胸口处。 一声闷哼,几声吃痛。 风易枨朝狐獴的脚那边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紧接着,他又将狐獴一个翻身,却猛然看到了一条枯藤色的虫子。 半指长短,附在了狐獴腿的后面,由于它们的颜色过于相近,风易枨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而是后来猛然看到的。他也是着实吓了一大跳呢。 说是枯藤色,其实也可以是说与沙漠相近之色、与狐獴相近之色。 那的确是一条虫子,它会蠕动,却又与寻常的蠕虫不一样。 它的上半身侧有着又长又细的腿,下半身侧有着又短又粗的腿,而且腿上均有毛。它整体就像是生姜的根一般,可是它会蠕动,而且蠕动得极为恶心。 若是远观,你会觉得它的腿犹如人的骨片,白骨经历风沙掩埋,终成了与沙子一样的颜色。 然而,这长着足的蠕虫,此时正在狐獴身上慢慢蠕动着,那些足就好像是吸附在狐獴身上一般。而狐獴双脚蹦跳,在风易枨怀里急得不行了。 “这是什么东西?” 风易枨自然是知道狐獴突然不对劲的原因了,看来他得赶紧把这恶心的虫子给搞没才行啊。 可要伸手去捉,嗯…… 这似乎不太行啊…… 风易枨他真的下不去手。 于是,他便开始驱使灵力,欲把蠕虫移开。 这一移,着实是有些用力了。蠕虫直接被甩到了后面陆溱知的脚旁。 风易枨心下一紧。陆溱知最害怕黏黏滑滑的动物了,尤其是蛇,而这蠕动的虫子,她应该也会害怕的吧。毕竟,他自己都害怕呢。 而且,女子应该都比较怕虫子之类的东西的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溱知并没有对脚旁的虫子有多大的反应。 陆溱知看向前方,也不知在看向着哪里,她的话却是对着风易枨说的。 “你知道吗?这种虫子是叶足动物的一种,听说早就灭绝了呢。没想到,我却能在山河之境里看到,真的很幸运。” 幸运,她可以看到叶足动物。 还是幸运,叶足动物并没有真的灭绝,它们依旧生存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里——山河之境的沙漠里。 “你不怕吗?” “怕?为何要怕?而且它们本应生存于海中,如今却出现在沙漠里。所以,它们也是‘离家之人’啊~” 在陆溱知看来,叶足动物一点儿都不可怕,反而它们可怜得很。 “我以为,很多人都会怕的,你也不例外,它的样子就已经很可怕了。” “可怕?你觉得它很可怕吗?”说着说着,陆溱知就抓起了地上蠕动着的虫子,“那我还说你怀里的狐獴很可怕呢?” “嗯。”却不料,陆溱知一拿起虫子,便是一阵刺痛。 她忘了,叶足动物本质上是掠食动物,而现在,她便成了它的食物。 蹙着的眉清秀而又让人不忍。 显然,陆溱知刚刚是在赌气的。风易枨一个人抱着狐獴走在前头,而她自然地避开狐獴,而风易枨他却连一眼都没有往后看。 她气啊,只要后面是个人,他都应该对她好一些的吧。 虫子的足扎进了陆溱知的手指里,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泛红了。 “言哥哥,真的很疼呢……”陆溱知服软了,她就远远地望着风易枨,她希望他能够走过来。 “那你快放开那个东西吧。”风易枨没有上前。 “……”这让陆溱知接什么话好呢。 于是,两人就这么干瞪着,谁也不愿意迈出一步。 他们,一人怀中抱着狐獴,一人手里捏着蠕虫,然而对方身边都有着各自害怕的东西。 他们都等着对方扔掉身上带着的小动物,并且奔向彼此。 不过,这样很不现实…… “它会弄疼你,你快扔掉它啊。”风易枨终是开了口,对于女子,他还不是太心狠的。 陆溱知正想启唇说出一些很感动的话语,明眸漾光。 然而,风易枨又补了一句话。 他道:“而且也弄疼了小狐獴。” “……” 是她重要,还是小狐獴重要? 陆溱知的手指微动,动作十分之小,不近看根本就看不到。然后,她跌坐在沙地上,泪光遮去了眼中的暗色潮涌。 “言哥哥,它缠在我的手指上了,我甩都甩不掉了。它在吸血,吸我的血,我会不会……”陆溱知突地一停顿,“死……啊……” 而最后的“死啊”两字故意咬得特别重,仿佛来自于遥远的阴间啊。 “你用灵力试试看,小心一点,不要伤到自己了。”风易枨依旧只是说说,却无所动作。 “你不过来帮我吗?”陆溱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我要是运用灵力的话,怕是会不知轻重,反而会弄疼你的。你自己……会比较有数点……”风易枨低头,他想要将自己的心慌掩饰在沉重的心间,“而且,你比我要强很多的,你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做到呢?” “好吧……” 陆溱知:“言哥哥,虽然我只是你的妹妹,可是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地对我啊。我还是觉得,你不关心我了……” 紧接着,她又道:“是不是我离你太近了,所以你就开始讨厌我了?” “以前?你说的是哪个以前?是最近的以前,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个以前啊?” “十几年前!”陆溱知惊呼。 风易枨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难道他们不是认识没多久的吗?虽说他们第一次在山河之境里待了半年。但那只是山河之境里面的时间而已,而外面的世界过得要慢得多。 陆溱知与风易枨相识,不过大半年罢了,哪里来的十几年前呢? 还是说,她漏掉了什么吗? 不过,他们十几年前认识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十几年前他们都在风府里待过嘛,而且又是表兄妹的关系。 陆溱知的心也只是慌了半刻,听这语气,风易枨应该是比较在意十几年前的那个以前的。 十几年前,他怎么待她,她怎么会知道。 “十几年前啊,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的吗?” 小孩子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的吧。那么,十几年前,他们之间定然不会讨厌彼此。既然不会讨厌,那便是喜欢了。 希望……不要答错了…… “喜欢?就当那是喜欢吧,你还记得就好。”接着,风易枨他略显郑重道,“所以啊,风易枨永远都不会讨厌陆溱知。” “嗯,我才没有忘记呢,我一直都记得的。”陆溱知得了答案,欢快地点了点头。 看来,她回答得很好啊…… 然而,陆溱知她却没有注意到,风易枨的目光沉沉的,似在深思。 齐心再入山河境(6) “再快一些吧,要不然就走不出这里了。只怕我们现在已经落后不少了。”风易枨垂头看了看腰间的牌子,上面的积分还停留在个位数。 “啊,好……啊……” 恍惚间,黄沙漫空,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个“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为什么还会有风沙呢? 然而,这风沙却与之前的那一次不一样。现在的风与沙层层分明,脚下浑浊,眼前唯风。 蓝色的光芒冲破风与沙,于是骤停。沙漠中又恢复了宁静,只是四周阴气沉沉。 风易枨的心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着他们靠近。 至于到底是什么,没有亲眼所见,风易枨他自然是无法知道的。 四面八方,层层包围,只是在一瞬间。风沙之前,风易枨还没有感觉到的。 无论是朝哪个方向走,他们都不会绕过那些东西的。 来势汹汹,做好战斗准备。 “有东西来了,看来我们是被包围了。”风易枨语气中是说不出的严肃。 “我知道。”反而,陆溱知一阵淡然。 “嗯,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倒是你……要小心了……” 陆溱知的语气怪怪的,然而风易枨也未曾往心里去。 两人站定,就等着那些东西的到来。他们倒是要看看,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只见得远处,白的,黄的,红的……色彩各异,星星点点,出现在他们的四周。 来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大群又一大群的叶足动物。 如姜如骨,总之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就对了。 已经灭绝的东西怎么会大量地出现在这山河之境里呢?风易枨想不通,却也不再想了。 现在,专心迎敌才是啊。 手中的剑锋利,欲指苍穹。而陆溱知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就直直地站立在沙漠之上,孤独而又悲怆。 若万虫臣服,那么她就是王。 蓝光缭绕着,而靠近的叶足动物皆被弹开,只剩下了尸体。 而陆溱知在另一边无所动作,即使如此,却也没有任何一只叶足动物接近她。 她望着远方,就好像是看到了其他的事情一样。而之前的那只叶足动物此时正趴在她的手掌上,听话得异常。 种族的衰落与灭绝,定然是悲伤的,也是不为族人所接受的。 你身上流着怎样的血,就注定了你是怎样的人。 哪管世事无常、沧桑变幻…… 种族神圣也好,卑微也罢,总归是不能够改变的。而可以改变的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与种族地位无关的东西。 这也是唯一可以改变的事实。 “一个种族的光辉与荣耀,关乎所有的族人。自上古以来,无数种族都在追逐着,有失败的也有成功的。而我族,自存在开始,就在底层,虽有光辉,却不曾光彩,但我们却不能忘记我们种族的创造之人。” “他赋予我们生命,却也赋予我们黑暗,我们却依旧要感恩他。他是人间英雄,是妖邪憎恨的对象,可他却也是我族的英雄。因为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 “虽然我们不被世人所尊重,但只要我们存在于这个世上,一切都是会有转机的。而我们可以向着荣耀而去,去实现光明。” 苍老的声音回荡在陆溱知的耳旁,她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某位老者对着族人说的那些话。 光明与荣耀啊,那得花多少年的时间才可以实现。 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风卷起黄沙,覆盖了无数回忆,尘封了万年往事。 “你小心些,它们是会咬你的。”耳旁突然传来急促而又焦急的声音,“你快甩开你手上的虫子!” 闻言,陆溱知转身了过去。 她手中的叶足动物,依旧静静地趴着。 “它不会的。”陆溱知她嘴角微弯,那是惨白的笑。 叶足动物已经消失了好多年了,如今重现山河之境,绝不会是巧合。 只是啊,死去的又活了过来,因为某些原因罢了。 既然一人可以让一个种族重生,那么为什么不去做呢? 陆溱知随意笑笑,她道:“言哥哥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明明是你先出手的,它们也只是防御而已啊。也许,它们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朋友呢。” 风易枨的心一颤,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那些死去了的叶足动物,他就异常地感到伤感,就仿佛是要剜去自己的心一般…… 这样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而且,风易枨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些叶足动物带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就像是……欢儿…… 一想到这里,风易枨他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这……又怎么可能呢? 风易枨:“它们是朝着我们而来的,怎么会不是敌人呢?” 陆溱知:“就因为它们的样子,还是其他的什么,你就认为它们一定是为恶的吗?” 难不成要等叶足动物接近他们,再看它们要做什么吗? 到那时候,若真是有危险的话,就已经来不及了。 “正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要提前防御,杜绝一切危险。” “希望你不会后悔。”陆溱知道。 后悔? 他自然……不会后悔…… 一想到那种类似于欢儿的感觉,他就瞬间不好了。 风易枨他看向此时的陆溱知,心中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风易枨心道。 叶足动物越来越多,怎么驱赶也驱赶不走。它们力量虽小,但重在数量之多,源源不绝。 风易枨被弄得很烦心,可是他却无法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他就极有可能落入无底深渊里。 那般黑暗,他真的不愿。如若希望是一条河,他愿先随波逐流,再去做回自己。 渐渐地,面前的虫子越来越多,仿佛只要你越去攻击它们,它们来势就越汹汹。 于是,如山似海,扑面而来,风易枨实在是杀不过来了。 再多一刻,他似乎就要落入虫海里,被淹没。 而陆溱知就站在那边,毫发无损。 感恩什么的,她其实也是不需要的吧,如果那个人根本就不接受的话。 的确,如果没有那个人,她也不会存在这个世上。可是,如果活在最底层,那么她宁愿从未来过。 哪怕岁月逝去,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最屈辱的历史。 存在? 她为什么会存在? 他,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吗? 英雄? 哼,英雄也是会做错事的啊。 凭什么所有的黑暗都要落在他们一族的头上?哪怕先祖拼命也是换来了一世光明。 可是,他依旧还是高高在上,没有人去怨他,去恨他,去怪他。 当然,也不会有人敢的。 齐心再入山河境(7) 无论现在的情况会酿成什么样的结果,陆溱知她都绝不会后悔。 她是想感恩,却依旧是怨恨着的。既然他不要,不要就不要吧,她还不想给呢。 反正,对他很重要的那个人,都已经成为废人了。 什么神族? 哪有什么奇特之处,也就半身鲜血,让叶足一族起死回生罢了。 于是,少女手中的叶足动物跳到了黄沙之上,然后再慢慢地变大,直至与人一般大小。 这下,它的足彻底不像是生姜了,那是风吹日晒后的白骨,终褪去了颜色。 是的,叶足已灭,它们早就被掩埋在地下了。 大海变沙漠,于是它们失去了可以生存下去的环境,逐渐被风沙覆盖。直至今时,鲜血浸润,渗入黄沙之下,半片天地之高,它们的残骸终于有了苏醒的痕迹。 哪怕再无了鲜活而又完整的身躯,它们依旧期望活着。种族重生,重现辉煌,也许就在有朝一日。 蠕动的身子还在,可是它们的足却再无恢复不了了。只能任留残骸,继续支撑着身躯,看上去让它们完整罢了。 生而叶足,何错之有? 就要遭遇灭顶之灾,就在那一瞬间,半点希望不留,一丝绝望不给。 就那样,平平淡淡,随着刚刚泛起的一丝丝波澜,生命就流逝了。 后世,也不会有人会记起。 …… 风易枨就快被虫海覆盖了,也许他也会像叶足一样。突然的变故,在你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上天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要你生便就是生,要你死便就是死,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蓝光微弱,即将消失。 消失了,也许一切就好了。 少女这样想…… 她从不善良,留下的便只有伪装罢了。 渐渐地,她向远处走去,不再回头。 谁生谁灭? 与她何干? 她又不是神,谁是谁就去好了,不过,那个人也不会来这里了。 他总是离她那么远,她真的尽力了。 既然两人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演下去了呢? 有些事情,是属于风易枨与陆溱知的,却不是属于风易枨与她的。 “再见了,笙渎,希望我们都能够心想事成吧。” 也许,只要她也参与进来,风易枨就真的会必死无疑了吧。 可是,少女并没有那么做。 “能让你们复活,就是他允诺汝族之事,而今你们成功地重新身处阳光之下了,不再需要海。所以,他要你们去做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参与的。” “你不会?你是不敢吧,毕竟是祖先留下来的话,你又怎么敢违背呢?一面感恩,一面捅刀,苏小姐,你可真是个双面人啊~”之前的那只叶足动物说道。 而先前少女口中的笙渎,便正是它的名字。 重见日光的名字,洗去尘土,得见世界之变。 “双面?” “一面,在他面前,变成他喜欢的人的模样,想要陪在他的身边。另一面,在他喜欢的人面前,你让她现在还处在严寒的燕山之中,活着可真是比我死了还要惨啊。” “呵~若不是这样,你以为你现在可以站在这里与我对话吗?她活着不就是为了神州大陆吗?而现在让她拯救了一个不知道灭绝了多久的种族,她该满足了。因为,她存在的价值实现了啊~” “我不与你理论,我要见君无期。” “做好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少女冷不丁地看向风易枨的方向,眼中没有温度,“你才有机会。” 言尽于此,她也实在是没有再继续废话的必要了。 不一会儿,笙渎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少女就消失在了黄沙之中。 毫无踪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呸,真是一条狠心的毒蛇!”笙渎转身,看向前方。 天不容它族,那么,正好就让它现在,将曾经代表着天的人,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即使它们埋于沙中多年,可是一旦再次见到日光,它们就不愿意再次永无天日了。 邪族会给叶足庇佑,只要它们可以效忠! 它曾给过神州大陆机会,然而叶足的结局就是灭亡。 笙渎不甘,它是真的不甘。它们只是为简简单单地活着而努力罢了,不曾做错,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而某人……成神之前犯下大错,可照样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所以,也许邪族才是对的。 你以为的善人,早就死了。而只有恶人,才会活到最后。 而前方,微弱的蓝光依旧固执地闪烁着。 笙渎是虫,自然不会显现什么表情,想来它也该是嘲弄的。 隐隐约约中,风易枨似乎能够听到少女与虫的对话。 他想要固执地抓住些什么,然而心中的痛被放大。 有人剖开胸口,在他的心上挖了一个大口子,流淌着血。 风易枨早就知道在他身边的不是陆溱知了。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不像陆溱知。 反而,那动不动就要哭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一个人——苏凉叶。 风易枨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奇怪,却还是觉得苏凉叶是不会害陆溱知的。 没有那么亲密,却也没什么敌意。 因为知道,所以他不曾叫她欢儿。 又因为想要再次确认,所以他才找准时机试探。 然而,试探的结果就是,她真的不是陆溱知…… 因为欢儿只会觉得他们是兄妹,是朋友,不会对他存有其他的心思。 尽管,他们不是真正的表兄妹,而陆溱知也信任他,含糊地承认了她的真正名字“燕知欢”。 只是…… 这些叶足动物真的是用她的血复活的吗?她一个人又能有多少血啊,可以让无数的虫子复活? 心冰冷得厉害…… 他想,欢儿在燕山,又怎能承受得住那边的风雪呢?而且,还失了很多的血,她现在一定很不好吧。 而他,也即将陷入黑暗之中,也许,昏睡着的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再相见啊。 夜漆漆,日荒唐。 就在笙渎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 转头,就看到一个褐色的东西…… 于是,它脾气就上来了! 身为一族之长,所有叶足所朝拜的对象,笙渎它现在怎么能有如此荒诞的一幕呢? “你……咬我干嘛……不是吃蛇的吗?你去吃姓苏的那条毒蛇啊!” 黑夜长明照叶足(1) 已经是夜了吗? 如果不是…… 为什么他的眼前会是一片黑暗呢? 熟悉的,陌生的,还是其他的什么感觉,一下子在风易枨的心间生长出来。 四面八方,皆为叶足。层层包围的感觉,对于风易枨而言,是熟悉的,也是悲伤的。 或者,还有痛苦,与煎熬…… 为何悲伤? 因何痛苦? 谁在煎熬? 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世界不善吗? 人间无爱吗? 他不信! 可是,今时的沉沦又算得了是什么呢? 你,还能拿起剑吗…… 能还是不能…… 即使睁开了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 突然,有光射了进来,将黑的天黑的地瓦解掉。 好久不见的天日,他终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易枨不解,只是他马上就要摔到地上了,所以他必须得有所动作才行。 于是,他努力地将身体旋转着,直至站起身来。 却见眼前十星连阵,将叶足动物都圈住。 光映着天,里面的东西出不来,并且渐渐地放弃了挣扎。 星呈于地,外面的东西被吸引着进去,极难逃脱。 能布下十星连阵的人,又会是谁呢? 这样的人,在风易枨认识的人里面,应该没有才对。 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本来他认识的人也不多。 十星连阵,并不是境界高就可以的了,其阵法之精髓,在于修心与奇思。 修心,修炼心性。 奇思,奇思妙想。 两者兼达者,少之又少,更何况阵法也不是一般人就可以布下的。布阵之人,怎么说也是在阵法上有绝佳天赋的。 所以,是谁布下了这个阵法? 风易枨才被人救出来,他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不远处站着一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虫的时候。 可是,那只虫,似乎有点傻…… 因为它完全没有注意到风易枨,反而在与狐獴纠缠着。 “哎,易枨兄弟~” 远方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惊扰了漠上虫。 待到人走近之时,风易枨才试探地喊了一句:“阿前?” “就知道是你。怎么样,我来得及时吧~”刚见面,商前光就想要被人夸赞,尤其是风易枨的夸赞。 “是你布下了十星连阵?”然而,风易枨并没有听出来商前光想要被夸的意思,他的重点全都放在了刚刚的阵法之上。 听商前光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布下了这十星连阵啰? 风易枨依旧诧异着,仍处在震惊之中。不曾想到,他没有做到的事情,商前光居然提前做到了。 “他一个人是没那个本事的。”旁边又传来了一道女声。 由于声音是从侧面传来的,而且刚刚风易枨的注意点全在商前光那里了,因而没有发现旁边还有其他的人。 转头,和商前光同行的正是风落寻。好巧不巧,这两人居然又走在一起了。 风易枨疑惑地看着这两人,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来扫去。 “别误会,我和他就是恰巧遇到了,想着两个人走总比一个人走要好,所以才会一起走的。否则,我怎么会和他走在一起啊?”风落寻急着与商前光撇开关系。 “你这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你很不想和我一起走似的……”商前光倒是对风落寻说的话很不满意。 “本来就不想啊~” “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啊,我也不想!哼~” 于是,两人谁也不再看向谁,都转过头去。 “你们……”风易枨咽了咽口水,“还真的挺有缘的啊……” “谁会和他有缘啊!” “谁会和她有缘啊!” 风落寻和商前光两人转过头来,异口同声道。 “……”风易枨尴尬笑笑。 就在风易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只叶足动物突然扑向他们三人。 “哎,小心!”风落寻眼尖,最先发现。 …… 剑落,虫凋。 迅速解决,风落寻又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清冷得很。 明明刚刚她还在与商前光争论呢。 “你看你,一个人在山河之境里面走,还是不行的。”收回剑,风落寻淡淡说道。 “哦。”商前光尴尬地低头。 “不过,那边的那只大虫子,似乎有点难对付。”风易枨则低头深思,道。 “你……确定吗?”风落寻犹豫地答了一句。 笙渎依旧与狐獴“打闹”得不亦乐乎,根本无暇顾及太多,就比如风易枨这边多了两个人,它也是不知道的。 由于叶足被十星连阵困住,风易枨三人也不需要怎样操心,而大虫子极有可能是它们的首领之类的,所以他们决心先抓到它。 风易枨先上,风落寻紧跟其后,商前光负责运用阵法。 而小狐獴也在与之缠斗着…… 终于,笙渎被缚! 正当他们要松下一口气的时候,笙渎却冲破了束缚,散发着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 这力量,让十星连阵破碎,于是,无数叶足被释放。 虫子在沙漠上爬行,向他们靠近…… 而这边,笙渎将前面的足抬起,似是在发怒:“百年不发威,你们真当我是好拿捏的啊!” 笙渎的实力还需要恢复,毕竟它已经死了太多太多年了。 然而,复活它们一族的血液是好东西,现在它能够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笙渎觉得,它有足够的能力对付眼前的这些小喽啰。 三个人而已,还有一个狐獴,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浪啊? 笙渎放下自己的足,然后稳了稳身子,好好地调整了一番,略戏谑地看着眼前之人。 “你们谁想要第一个上来送死啊,第一个上来的有福利,尸身可以保持完整哦~” “真是猖狂!”风落寻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笙渎:“猖狂?猖狂也是需要实力的,你觉得你比我要有实力吗?” “你干嘛非和我们过不去啊,我们又没有主动招惹你,我们和平相处不好吗?”商前光觉得能不打起来就不打起来,他试图讲讲道理。 笙渎:“我族也没有主动招惹任何人啊,不还是照样落得个凄惨下场。我放过你们,谁来放过我们啊~” “是你自己不放过自己罢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你应该对过去发生的事情很执着。” 笙渎:“执着?你应该是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了。你的执着……不比我少吧。” “……” 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风易枨皱起了眉,沙漠中的风抚不平。 它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他想。 黑夜长明照叶足(2) “你什么意思?”风易枨问道。 “什么意思?你以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了。”笙渎在沙漠上蠕动着。 蓦然攥紧的拳,风易枨想松开却也松不开。因为他知道,他自己的心里放不下什么。 可是,眼前的这只大虫子明显知道更多的实情,风易枨迫切地想要知道。 于是,风易枨他问:“我……执着过什么吗?” “呦~我都忘了,你不记得了呢。” “不记得了?”风易枨不解。 “对啊,不记得了。怎么,你想要我告诉你真相吗?” 风易枨的心一紧,他自然是想要知道的。心猛地跳动着,他期待着笙渎接下来的话语。 然而,笙渎那只虫子却道:“我凭什么要说啊?明明就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情,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而我叶足一族,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受到天罚呢?莫不是,替你承受吗……” “做错事情?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有什么惩罚?”风易枨他更加疑惑了,他追问道。 “你想要知道你做了什么错事吗?那也不该问我吧,不如问问你自己。” “我……” “易枨,你听它胡说八道什么,那些肯定都是它在说谎。它是想要扰乱你的心智,别让它得逞了。”风落寻见状,在一旁急道。 “我有没有说谎,他自己会知道的。呵~所谓的人族,就是这样的吗?”笙渎反而不屑,继而对着风易枨道,“风易枨,是吧。你不如好好想想,你手中那把剑的由来,想想,妖族中黑蛇族的由来。也许,你会想到什么的。” “什么黑蛇的由来啊,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与易枨有什么关系啊。”商前光也不想让旁人再蛊惑风易枨了。 “不信就不信好了,何必说我骗人呢。反正你们也逍遥不了多久了,我也没有必要与你们说太多的东西。” 紧接着,笙渎的足上抬得厉害,似是十分亢奋。 “出来吧,上啊,我的族人们,只要我们胜利了,我族就能重现荣光,光明正大地存在于人间。” 于是,所有的叶足动物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各色各异,可是它们的足大部分都是褐色的。 那是枯叶的颜色,是沙漠的颜色,是失去生命后的颜色。 原本,大海曾属于它们。而现在,家没了,可是它们还能看看这世界,就很好。 而现在,极有可能是有关于它们生存的一战。如果要是胜了,它们就可以重回神州大陆,如果要是败了,大不了就再回到地下,成为死物罢了。 所以,它们没有理由不战! 成千上万的叶足啊,快速地爬动着,它们只想完成这次的任务,因为前方会是光明。 没有谁愿意一辈子待在阴沟里,没有谁不向往光明。毕竟有光的日子那般好,谁不想呢。 上来一个,杀一个。上来两个,杀一双。只是这样来个不停,他们也要挡个不停,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比起之前,这些虫子突然之间变厉害了不少。瞬间提升,必然有鬼。 然而,短时间内,风易枨也无法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虫子越来越多,风易枨他们也越来越应付不过来,越来越力不从心。 只是,风易枨他现在脑子里还回响着笙渎说的那些话。 他在想—— 他自己执着过什么吗? 他自己做错过什么事情吗? 绝云剑,黑蛇族…… 它们的历史,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和他真的会有什么关系吗? 绝云剑,是由轩辕剑重铸而来。 黑蛇族,来源隐密,风易枨他并不怎么清楚。 …… 他真的想不出这些能与自己有什么联系。 心不在焉,于是,他不小心被一只虫子咬到了。 刺痛刺痛的,窒息之痛。 “易枨,你怎么了?你不会还在想那些瞎诌的话吧,那些都是假的,你不要相信。咱们现在不能分心,得赶紧从这个地方突围出去才是。”风落寻急道。说完,她顾不了许多,又去其他地方打虫子去了。 也许,之前的风易枨还真的会觉得,那些都是假的。 可现在的风易枨,却是被虫子咬了的。一种悲伤瞬间弥散在心间,让风易枨他喘不过气来。 冰与火,还有被什么东西撕咬的疼痛,钻心蚀骨。伴随着这些疼痛的,还有一个幻象。 风易枨他看到自己处在一个无比阴暗的空间内,不知道在做着什么事情。正在他想要看得更清晰的时候,一条蛇从他的袖中钻了出来,然后又是一条,一条接着一条,无穷无尽。 !!!!!! 怎么会? 是他在驱使着那些蛇吗? 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情…… 他到底在做什么? 假的,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而且看那模样,应该是和他现在差不多大的。而他自己做的事情,他还不清楚吗。 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他怎么能怀疑自己呢? 不是过去,莫不是未来? 不可能,这世上哪有通晓未来之人? 明明已经在心中全盘否定了,可风易枨他还是心慌得厉害。 疼,真的好疼。 怎么会这样疼呢? 他忍不住地身体下沉,商前光见状,赶紧把那只虫子给挑开了。 “易枨!”商前光大喊。 虫子一移开,其实他就感觉到好了很多。只是,心中的沉闷与刺痛之感,却久久不散。 “无事。”风易枨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集中精力,共对强敌。 只是这些虫子不知道是比之前要强了多少倍,它们怎么也不死。打掉了,便就又爬了上来,不知疲倦,永远无终。 它们就像是傀儡,没有自己的意识,哪怕是死了,它们也只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前行,前行…… 消灭前面的那些人,它们就可以回到人间,回到大海…… 猛然,一声猛烈的声音,是狐獴被笙渎给甩到了地上。 微弱的叫声,似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尽力。 风易枨眼睛胀痛得厉害,死死地盯着笙渎。 “真是无趣得很,还以为有多么厉害呢。不如,你们就此结伴下地狱吧,黄泉之路不孤单~”笙渎同时也对上了风易枨的眼眸,眼中是不屑。 它已经获得了力量,而曾经的傅言,现在的风易枨,也奈何不了它,不禁心中舒畅。 “你才该下地狱呢!”风易枨死死咬着唇,厉声道。 “我本就是从土里面爬出来的,又怎么会怕呢。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话。若是我族死了,你的那位心上人可也就活不了了。” “你什么意思?”风易枨心紧。 “什么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我族的力量是谁赐予的吗?” “谁?”有一个十分不好的答案就在嘴边,可风易枨就是想拼命地避开。 “还能有谁?”笙渎带着笑的声音传来,“不过就是你现在心想之人罢了。” 某人的心弦就此而断…… 黑夜长明照叶足(3) 心中所想之人么? 风易枨骤然低下了头,他的心犹豫了。 为什么会说是…… 陆溱知赐予这些虫子力量的呢……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还好好的,他还为陆溱知过了生辰呢。然而,就在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 在短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她……会在燕山? 为什么苏凉叶……会化作她的模样,来到山河之境? 风易枨他想不明白,一切都像是谜一样,他想要知道答案,却又没有人告诉他。 “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红了的眼,让风易枨无法静心下来,他死死地盯着笙渎。 “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们是依靠着你那位心上人的血才活过来的。若是我族死了,而她失血过多,世上再无救她之血,那她一定会死的吧~”笙渎它就是想要践踏风易枨的自尊心,践踏他的心上人。 看到风易枨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它就是开心,高兴不得了。 这天地是时候该变了,那么从前的那些掌握天地之人,就不要再蹦跶了吧…… “血!她……”风易枨的拳一紧再紧,“到底怎么了?” “就快要死了,你以为还能怎样?” “怎么可能?世上能有几人让她变成这样?”想到此,风易枨慌乱的心终于是定了下来,“你说谎!” 是的,陆溱知很厉害的,风易枨他一直都很知道。 “啧啧啧,我告诉你实情,你又说我说谎,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接着,笙渎又道。 “风易枨,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只是有人族和妖族的,厉害的人也不只是你知道的那样少。神州浩土,依旧还有其他的很多种族。我们都想着重回神州大陆,就愿意为了更好地活着而付出所有,虽然一无所有。” 笙渎一边说着,一边向风易枨的方向蠕动着。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只要它可以抓住的话。 抬起的足,如片片骨片,那是刀光剑影,一旦落下,就是要被判了死刑的。 风易枨虽然气愤,虽然心塞,但不至于傻。要让自己白白送命于此,他还真做不到。 再说了,还有欢儿呢…… 他还没有把事情完全搞清楚,他又怎能死去呢? 欢儿……她还好吗? 风易枨闭了闭眼,将少女的身影都随着摆头而消去。 骨片与剑,谁也不让谁! 星蓝之光,百般绽放! “你现在是斗不过我的,放弃吧!” “我会很多东西,就是不会放弃。” 天地之间,一人一虫于其中,来来回回,四面八方,光影相接。 地上,就风落寻与商前光两人,他们要面对的是铺满整片沙漠的虫。看不见边际,便就只有源源不绝了。 就算心生绝望,也要战斗下去。 然而,这本来就是一场敌强我弱的战争。能坚持,就已然很好了。 …… “别再垂死挣扎了,不如安定一会儿,舒舒服服地上路,难道不好吗?这样,我完成了任务,你们也解脱了。”笙渎此时来到了地面上,它俯视着倒着的三人。 于是,没有了阻挡的叶足动物以更快的速度前行着,它们在三人的身上爬行着…… 风易枨实在是爬不起来了,四肢无力,心也很累呢。 “我族终将重现辉煌!” 笙渎继续蠕动着,看着即将死去的三人,心情之激动,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体会到的。 于是,笙渎站定,举起骨片,向风易枨的脖颈处砍去。 !!! 突有光波,足被人打断。 “谁!是谁在暗中突袭?”足被砍去,失足之痛是真实存在着的。笙渎此时仰着天,暂时站不起来。 “小虫子,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有人款款走来,脸上的淡笑始终让人讨厌不起来。 “是你!”笙渎一看到走来的那人的脸,它就立马认了出来。 来人手持竹简书,眸中带笑,亦有疏离。 “不是你该招惹的人,就不要招惹。你说,对吧~”声音中带着丝蛊惑,然而杀伤力却十分强。 “哼,不该招惹,我倒是不懂了,谁是我不该招惹的人啊。天吗?地吗?可我觉得,我都招惹得起……” “小虫子,说话得经过脑子思考啊。哦,我倒是忘了,你没有脑子……”笑非笑,强烈的气场镇压着笙渎。 “我绝不后悔我的决定,有本事,你就让我再死一次啊!” 笙渎尝试着从地上支撑起来,然而断了足的那处却痛得很。而且,那种痛不只是在一处,开始向全身散去。 然而,来人却是朝反方向走去,并没有再理睬它了。 ??? 笙渎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它看到了—— 它的族人们瞬间惨死当场,只是那人抬手之间的事情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还是说,上天从没有给过它们一族机会。 无论再来几次,都是一样的结局。笙渎不甘,它真的不甘心,凭什么只要这些人一来,它一族的命运就要被改变了。 可是,不甘又能怎样呢? 笙渎知道,它斗不过他的。 长年沉睡土中的日子好不容易才结束,为什么……为什么光明的日子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呢? 紧接着,笙渎它自己也失去了意识,就在不知不觉中…… 最后一刻,它以为自己又会在百年后变成残骸埋于黄土之下了。可是,有残骸,就有希望啊。 然而,就在它彻底没了动静之后,它就化作风沙而去。 没有人知道,笙渎究竟是存在过,还是幻境一般镜花水月。 好了,最大的威胁已除,来人弯嘴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再死一次……” 随着笙渎消失,似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于是,所有的虫子顿时消散。 风易枨三人站起身来,忍着身上的痛。 蓦然抬头,风易枨才看清面前人的脸,直接怔在当场。 还未说出些什么,他就听到面前之人开口了。 清澈的声音缓缓流淌,让风易枨听得十分舒服。 他道:“风兄,真是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好久之后,风易枨才找回他自己的声音,终是回了一句。 黑夜长明照叶足(4) “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秦湛,之前风易枨在万籁之境里遇到的那位。可是后来,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是秦湛救了他们三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秦湛。秦公子,这两位,一位是我的二姐风落寻,一位是我的朋友商前光。” “如此,两位,幸会。”秦湛笑笑,温文儒雅,好一副书生模样,饶是要乱了盛京城里女子的芳心。 “幸会。”商前光与风落寻同时道。 继而,两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转过头去。 也不知他们是赌气还是不服气啥的,两人竟离风易枨越来越远,却也在风易枨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也正好给风易枨和秦湛两人留下了足够的说话空间。 “今日,真是谢谢秦公子了,若不是你,我怕是……” “我们也是朋友,朋友之间,能帮的则帮。再说了,我也只是恰好知道它们怕什么东西罢了,这才将它们击退。” 秦湛依是淡笑,只是对着风易枨的时候,他的笑里面是藏着真心的。 秦湛他自然是不会回答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之类的,因为那样子只会很尴尬。 难不成,风易枨他们三人都无法应付的困局,他秦湛一人就轻轻松松地解决了吗? 自然不可这样说,倒不是顾及颜面什么的,而是他对风易枨有着绝对的恭敬。 不过,这下子,叶足一族是真正不会迎来长夜了。因为它们连残骸都没有被留下,任是在日光中,纷飞。 风易枨并不知道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是秦湛救了自己。要不然,他是打不过叶足的。 等等,若是叶足被灭的话…… 风易枨突然想起了笙渎还在时说的那些话。 虽说他说它说谎,可是那些话终究是入了心的,他无法不在乎。 那么欢儿呢? 她也会…… !!! 心忍不住地颤抖起来,风易枨没办法再继续想下去了。 叶足死了,陆溱知也死了,那他该怎么办呢? 就算现在陆溱知还活着,她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所以,要是他现在离开山河之境,再奔向燕山,还来得及吗? 此时,风易枨没有再想自己晋不晋级的事情了。他的心里有人,担心着一个人,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她、救救她。 也许,他不会见到她,也救不了她…… 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劫后余生并没有给风易枨带来喜悦,反而是更大的悲伤了。 因为,刚才是因为自己身处险境,所以重心放在自己的身上了。 而今,他已脱离危险,于是心中想的便不是自己了,而是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说好以后要保护好她的,该不会是现在就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吧。 其实,也不是在危险的时候,风易枨他只想着自己,而是想她的部分要比之前要少了些罢了。 如今,他现在心里全是她,风易枨他无法逃避了。 越想心便越乱,他也实在是理不下去了。 “风兄,这又是在想什么吗?”察觉到风易枨脸上的异样,秦湛温和问道。 “我……”他犹豫与纠结,饶是抵挡不了自己的心意,“可能要出去一趟了……” 风易枨他攥紧了拳,打算放弃这次的比赛。 比赛的输赢,哪有人命重要呢? “出去?风兄这是在开玩笑吧,出去了,可就没有比赛的资格了啊。” “我知道。” 说完,风易枨就想要去找到回去的路。 “你来真的啊~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要通过比赛,进入下一轮嘛,你没必要放弃的。” “没有什么东西会比人命重要!”风易枨吼出来,他心意已决,不会后悔。 风易枨迈出一步又一步,不曾停下来过。 秦湛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禁道:“风兄,她不会死的。”语气似是有些无奈。 听到这句话,风易枨还是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秦湛。 她不会死…… 谁不会死? 那个“她”是谁? 风易枨紧紧盯着秦湛,似是想要把他的心都看个明白。 “就是那个她。”秦湛点点头,继而他又道,“你听说过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吗?她会浴血新生,你不必担心。” “你怎么会知道?”风易枨疑惑道。 “我既然知道怎么打败叶足,也自然知道陆小姐现在经历的会是什么。” “那她会经历什么?”风易枨追问道。 “经历无比痛苦,只是她一个人要承担的痛苦,旁人无法帮助她。” 唇一不小心就被咬破了,风易枨低头,接着他又听到秦湛说道。 “但是,她会活着。” 蓦然抬眸,璀璨如星。 “而你现在就算是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看看自己在不打扰她的同时,你现在还可以做什么事情。” “她……真的会活着吗?”风易枨的声音微颤抖,可却不全是绝望,至少他还是有些喜悦的。 当然只是一丝罢了。 她痛苦,他自然也会痛苦的。只是,他却无法帮到她,也无法替她分担。 然而,活着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是活着,而不是好好地活着呢? 经历无比痛苦,浴血新生,再活着…… 那又是怎样地活着啊? 不用风易枨多想,他就知道那是怎样的绝望。 “我还可以做什么?”他问。 那么待他出去,他一定要奔向她的身边去,再好好地保护她。 他还可以做什么? 可以……晋级…… 可以……摘得微见草…… 既然已经确认了目标,就一定要坚定地走下去。 “我知道了,真是谢谢秦公子了。”风易枨抱拳鞠躬,做这些动作他都是发自内心的。 “风兄真是客气了,只是你要小心那苏凉叶了。”秦湛不以为意。 “苏凉叶?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哦~我刚刚也遇到她了,只是还是一眼就知道了她不是陆小姐,难道风兄一开始没有察觉到吗?” “不是,只是觉得她不会有什么恶意的,就没有想过要突然揭穿她。后来,她留下的破绽越来越多,而我也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继而,风易枨似是想到了什么疑惑点,道,“可是,你是怎么知道她不是欢……溱知的……” “她们无论是谈吐还是动作,哪里都不像是一个人。模仿应当是画人之骨骼,而不是勾勒外表,我只能说,她的表演太拙劣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她们的确不像~” “我倒觉得她们像得很呢。”突然间,也不知是从哪里传来了声音。 有什么东西踏空而来,刹那间,一人就已站在风易枨与秦湛的面前了。 此人,风易枨有些印象,若是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叫孟臾。 黑衣,十字弩,这些标志都十分的明显。 可是,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说,陆溱知和苏凉叶很像? 燕山风雪有归人(1)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风易枨不解。 “没什么意思,就是感慨一下,难道不可以吗?”孟臾朝风易枨看过去,眼神居然有些凶狠。 “咳咳咳,孟公子,刚才那一箭射得不错。”秦湛微笑,站到了两人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久久不散。 忽有风散。 “你们是一起来的吧,那真是谢谢了。” 尴尬之后,风易枨突然道,大约是想打破这样的尴尬吧。 “风兄客气了,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吧。”秦湛顿时是松了一口气,淡淡的笑意挂在脸上。 “切~”孟臾则是转过头去,一脸嫌弃。 …… 夜静了又静,山河之境里面的比赛还在继续进行着。每个人都期盼着晋级,没有人不在全力以赴着。 而风易枨的心中也有着期盼,他期盼着胜利而归,期盼着取得微见草。 总之,陆溱知现在不能做到的事情,他现在都要做到,才算是对得起自己和她。 夜里,风易枨他们五人聚在沙漠中。火星跳跃着,而风易枨始终是睡不着。他远望着,风落寻和商前光已经睡着了,而秦湛和孟臾还在另一旁站着,看样子两人是在怄气。 风易枨收回视线,摇了摇头,现在似乎只有他自己是一个人了。晚风中,渐渐浮现出少女的脸,模糊而又清晰。 模糊在风中,清晰在脑海。 他不禁呢喃低语:“欢儿,你现在还好吗?” 然而,山河之境离燕山远着呢。他的心中所想,她又如何能听到呢? …… 燕山,终是银装素裹。若忽略其残忍的环境,倒真是一处佳地。 而此时的雪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儿。也许是人吧,因为就算是有人走近了,也不能看清那东西究竟是何。 没有人的特征,没有一张完整的脸,又有谁会觉得那是一个人呢? 更没有人会想到,那之前是一个绝代佳人。因为现在,那是一个落在雪里的人,而且还有着腥臭味,脏乱不堪。 而仙人应当是一尘不染的,就算是落入雪里了,也该是胜雪之容。 常年大雪,很少有人到燕山这里来。 一是因为这里太冷了,气候严寒,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承受。 二是燕山本就是禁地,人族与妖族不经允许是不能够进入的。然而,强者可打破这样的规矩。至于是要经过谁的允许,就没有人知道了。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后世并没有遵守,因而也是死了很多的人。 死了很多的人,所以去燕山的人就又少了下来。 因为现实就是这样的,永远都在循环着,人少了,人多了,然后人又少了…… 毕竟,神州大陆上来过燕山并且活着出去之人屈指可数,而他们都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记录。 所以,一般而言,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因为没有人想要来送死。 这些年,来燕山的人更加少了。 有人就这样在冰凉的大地上躺着,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似乎连呼吸的迹象也都没有了,那身子哪里还有起起伏伏的现象呢? 人的周围,都是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游过。 条条杠杠,横横竖竖,雪地上都乱七八糟的。而燕山的雪不曾停过,但是这些痕迹却清晰得很,就像是最近新添上去的。 过了一段时间,似有气从这具身躯中吐出。 细弱的声音传来:“我现在,很不好。” 一有声响,周围就有了动静,“嘶嘶嘶”的声响传来,离这具身躯越来越近。 于是,苍白的雪地上,顿时就有了黑黑的“墨迹”,一笔又一画,四面八方,向那具身躯靠近…… 此时的陆溱知忍不住地颤抖着,只要她一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就知道她接下来要经历什么了。 无非就是黑暗与深渊。 黑暗,她早已身处黑暗。 深渊,她都不知道已经下了多少回了,却依旧畏惧,但也无所谓了。 只不过又要经历痛苦了—— 那些蛇啊,也就只会咬她,再钻入她的血肉里,再啃咬着她的骨骸,顺便吸吸血而已。 除了这些,也不会再发生其他的什么事情了。 她习惯了,她很冷很痛,可只要习惯了就不会那么可怕了。 难得她现在还没有死去,她依旧还有骨骸,还有血肉,还有意识。 陆溱知已经准备好了,而关于害怕的眼泪也没有掉下,失明了的双眼怎配流下眼泪呢。 如果,又是一番撕碎风云,又是一番饕餮盛宴,而她只是成为了被动者。 只要她一有什么比较大的动作,那些蛇就会窜出来。所以,陆溱知有时会逼一逼自己,要么屏住呼吸,要么小幅度地呼吸。 然而,刚刚突然有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脑海中,无奈而又凄凉。 而她也是完全没有抵抗力,于是就脱口而出了,只是这一说话,就引来了蛇。 她也遭受了痛苦。 这样的痛苦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也许是永远永远…… 其实,陆溱知她也可以早些让自己解脱的,可是,她不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还有好多想要做的事情,她还有好多想见的人,尤其是现在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很重要的人了…… 痛吗? 自然痛,可是肉体上的痛已经麻木了。 陆溱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着什么了,或者她在等着一个人,一个可以接她回家的人。 可是…… 她现在什么灵力都不可以使用了啊,一旦出去,也只会是一个废人。 废人,又如何能在神州大陆上立足呢?就不谈揽木之洲了…… 而且,那个人一定会很嫌弃很嫌弃她的,而她真的很不想被他嫌弃。 不知道疼痛究竟持续了多久,终于是结束了。这次的结束,只会是下一次的开始。 永远都没有结束,只会有开始。这里大雪飘零,也不会结束,只会有开始。 如果这里的冰雪可以让她的血肉腐烂速度变慢的话,倒也是很好的吧。 她甘愿一辈子就这么冷着,只要拖着沉重的身子,躺着就好。 陆溱知的心空了又空,即使她感觉不到饿了,可是她仿佛又闻到了面的清香。 她现在好饿,想吃东西,尤其是面条…… 燕山风雪有归人(2) 一行清泪,终是流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呢? 然后,她看到了某位干净的少年,跪在地上。 她对他说:“那你偷了吗?” 那少年道:“我没有。” 她又对他道:“既然你没有偷,那你快起来,好不好?” …… 又过了许久,陆溱知看到,那少年问她:“你为什么相信我没有偷东西?” 她道:“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 然后,陆溱知她就昏迷了,隐隐约约之中,她似乎知道了那人是谁。 若说前尘如梦,那么回忆似锦。 这些好像就是她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不该想起的,该想起的,她好像都想起来了。 就在她即将昏睡的一瞬间,好多的片段都飞了出来,让她的大脑一空,再没了意识。 “易枨!”一念甚切,像是要拨开云雾。 “易枨。”二念如湖,为求心中安宁。 “易枨……”三念永恒,愿有缘再见。 …… 再然后,陆溱知醒来时就是在床上了。 现在,陆溱知她感受着风的狂烈,只有她在这里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 在山河之境中,她一直都被苏凉叶的表面给欺骗了。 出了山河之境以后,在她生辰那夜,她就被迫离开了盛京,醒来之时已是不见日月。 再到现在,她成了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而且,她应该是最清楚自己身体状况的才对。 那些日子中的折磨,她知道她应该是与一具尸体没有区别的。 她的身上哪里有完整的皮肉,任是个人看到她也是认不出的吧。 她现在不仅是个没用的小瞎子,也成了人人害怕的对象。 白骨露出,血肉模糊,哪里还有半点人的模样啊,真的是难得唐小姐可以认出她了。 “溱知,我可以这么喊你吗?现在是阿瞿回来了,他一定是去找了冰雪水回来。” 陆溱知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溱知……” “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啊?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纠结了好久,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陆溱知终是轻声问了出来。 虽然她还没有准备好迎接那个答案,但是她不后悔问出来。 “你……自然是以前的样子啰。”唐若嫣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而且我是和阿瞿一起发现你的,我们都一下子都认出来了。溱知若不信,可以去问阿瞿。” 紧接着,唐若嫣转过头去,看着走过来的唐瞿,问道:“阿瞿,你说是不是?” 陆溱知就感觉到中间沉默了好久好久,才听到一声“是”。 “你听,连阿瞿都说是了,他是最不会骗人的了。” “现在,最不会骗人的,应该就是我自己了。我曾经经历过什么,而现在情况如何,我都很清楚。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可是就算我活了下来,也应该不会去到有人的地方了。”陆溱知平静地说着这段话,似是在诉说着一个最平常不过的事实罢了。她的心毫无波澜,心如死水。 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时,陆溱知她想活着,她想要见到风易枨。 可是一旦她出来了,她就不想了。因为现在的自己哪里能够走得出去,走出去也只会被人们当成怪物。 而且,风易枨若是看到了现在的她的话,应该也会立马转过头去吧。 她现在,是不被人所接受的。 “溱知……你现在只是看不见了啊,等风公子他来了,等你能够看到了……” “不会有那个时候了。”陆溱知道。 不会有哪个时候了? 不会有风易枨来的时候,还是不会有陆溱知能够看到的时候。 “我……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我。现在的我,哪里能够见人呢?”陆溱知只是攥紧了被褥,她的心越发地揪在了一起,难受得不像话。 “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唐若嫣急切道。 “你知道吗?我现在都没有勇气去触碰自己的脸,也不敢去触碰自己的任何地方……”双肩抖动,陆溱知终是小声呜咽,然而眼盲的人究竟还会不会流下眼泪呢。 “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溱知你也会的。你活着,就会有开始啊。而且,风公子他也一定等了你很久很久吧,你们还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未来……”唐若嫣边拍着陆溱知的背,边说道。 接着,唐若嫣问:“阿瞿,冰雪水取来了吗?” “这里呢。” “溱知,这是冰雪水,也许会对你的恢复有好处的。” 唐若嫣将什么东西放到了陆溱知的手中,陆溱知只觉得手中一片冰凉,她抬头,却也看不到什么。 “冰雪水?” “是啊,听闻燕山有许多外界人间都没有的珍宝,这冰雪水纯净而又蕴藏天地之灵,算是珍宝之一。” “谢谢。”陆溱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好半天,她才憋出这两个字。 或许,她真的可以再开始的吧。只是,重新开始,意味着太多太多了。 一切归零,之前的所有都成为徒劳。 陆溱知她真的可以吗? …… “嗯,我会好好活着的,再走出去。”她下定决心了。 “那便好,我们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办呢,一时也不会走。这燕山中倒是有一些东西,会对现在的你有帮助的,我和阿瞿一定会帮你的。”唐若嫣似是松了一口气。 “那……易枨他呢……”陆溱知突然问道。 “应该还要过几天吧,他现在应该挺忙的……”唐若嫣有些迟疑。 “唐小姐,我还没有问你,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呢?”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陆溱知她还是问了出来。 在陆溱知的记忆里,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了吧,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要不然,唐若嫣怎么都已经和唐瞿在一起了,之前她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说的。 若是几十年,她都三十岁左右了啊,那风易枨也早已娶妻生子了吧。 手指搓了又搓,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瞎想着什么。 然而,陆溱知她还是没有等到唐若嫣的回答。 “……” “怎么了?难不成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吗?”陆溱知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在这燕山中,是不用滕夏纪年的。” “那……用什么……”可一问出口,陆溱知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知道这个答案。 还不待说什么,陆溱知就听到唐若嫣轻柔的声音。 “历木2686年……” !!!陆溱知心中大惊! 燕山风雪有归人(3) “历木2686年,八月初七……” !!! 天选的那一年,若用历木纪年的话,应当是历木2685年。 这就说明,现在距离陆溱知从盛京消失,才过了一年而已。 仅是一年,就像是踏过了千山万水、沧桑岁月。 八月初七…… 正好是一年呢,陆溱知兀自想着。 “那……天选的最终结果怎么样了?”一年的时间,足够让天选落下帷幕了,陆溱知根据以往的经历,猜测着。 对于天选的结果,她既害怕也期待着。 害怕,结果不是她希望的那个结果。 期待,结果是她所愿的。 等等,一年,那微见草该怎么办呢? 可是,陆溱知她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什么微见草呢? 在等待着结果宣判的时候,陆溱知她是紧张着的。 哪怕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也能感受到屋内奇怪的氛围。 “结果……我不太清楚……” 等来的只是这么一句答案,这倒是陆溱知不曾想过的。 “不……清……楚……”陆溱知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唐若嫣不是说她已经通知风易枨来这里了吗,虽然她以现在的模样是没法见他的。这就说明了,风易枨已经从山河之境里面出来了,那么前十六强的名额也应该出来了吧。 后面的比试,按照惯例,应该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才是。 直到最后的四强,那四人之间的胜负已经都不太重要了,也只有第一名值得众人关注。 所以,天选应该早就结束了吧,神州大陆上的人应该都知道最后的结果了吧。 为什么唐若嫣会说自己不太清楚呢? 她……不是还与风易枨联系过的吗…… “那……十六强都是些谁啊?”陆溱知哑着嗓子,慢慢道。 她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清楚是什么。 “……” 屋内依旧是沉默,这样的沉默让陆溱知感到害怕。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要不然或许还能从唐若嫣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她现在也没有灵力,要不然或许还能以灵感知。 是的,陆溱知她现在就是个废人了,是比她第一次见到的风易枨还要废物。因为,陆溱知她现在就是一个正常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 此刻,无论是谁,只要来人有一丝的灵力,陆溱知她都反抗不了。因为,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没有灵力就如同被判了死刑,永无翻身之地。 “唐小姐,你可以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陆溱知的语气已经接近于恳求了,她很少会这样子。此时的她,是真的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她自己已经很不好了,陆溱知不希望他也过得很艰苦。 “哎,其实,天选……天……选……”唐若嫣欲言又止,终是无法说出口。 “天选并没有结束,他们还在山河之境里。”突然,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打破此时的“僵局”。 陆溱知知道,声音的主人是唐瞿。 “这怎么可能?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一年吗?”陆溱知直接惊呼出声,手却是在不住地颤抖。 “阿瞿!”唐若嫣气愤地想要打断唐瞿的话语。 “小姐,让我们来燕山的人,也是知道此次天选有异常,才让我们来这里寻人寻帮助的。而且,风公子在我们决心要来燕山之前,不也拜托我们来此找到陆小姐的吗?我觉得,有些事情,没有必要瞒着陆小姐。”唐瞿头一次没有听唐若嫣的话,他还是说了出来。 “那是我们的事情,没必要多一个人忧心的。”唐若嫣似是叹了口气,陆溱知听得不太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有时候,还是事情一次性说清楚好。因为总会知道的,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唐瞿仍倔强地说道。 通过他们的对话,陆溱知知道,盛京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这一年之内,或是天翻地覆。因为,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件,天选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所以,天选……盛京到底发生了什么?”陆溱知暂时忘却了自己的不幸,只是淡淡道。 “陆小姐,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进不去盛京,里面的人也不曾有出来的了。就在前几个月,我与小姐还去过盛京,那时还是可以进去的。” “只是,盛京的人都变了,变得暴躁,变得残忍,变得不再对人友善。我们到的时候,正是山河之境打开的日子,本来比赛就已经往后延迟了好久。可是,就在山河之境即将打开、比赛即将分出结果的时候,天空一片阴暗,电闪雷鸣,还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山河之境又重新关闭了,没有一个人出来。” “我与小姐虽然算不得什么高手,但周围奇怪的灵力波动还是能够感觉到的,一察觉到不对劲,我们就立马出来了。” “刚出盛京,天空上就有无数巨大的黑手落下来,应该是想要抓住我与小姐。我们自然是想要去抵抗的,在那些黑手面前,自然不堪一击,很快我们就抵挡不住了。就在我们即将要被拍成肉饼的时候,盛京城内金光现,暂时击退了那些黑手。我们听到了风公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急迫,只是要我们一定要去到燕山找你。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陆小姐在山河之境里,怎么又会在燕山呢,直到前不久小姐发现了你。” “风公子也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我们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金光灭,我们又回到了困境之中,恰好便被人救了。救我们的那人应该是个高人吧,他说盛京即将会变成一座血城,如果想要阻止此次灾难的话,就得去燕山找到一个人。” “所以,无论我们信不信他的话,我们都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了。不答应,也许我们就会死在那里。答应,也许我们会死在燕山,况且,风公子也希望有人去到燕山,我与小姐便来到了这里。本来以为定然是一条赴死路,盛京如此,燕山也如此,而说陆小姐在这里也是谎言罢了。如今看来,不是了,所以,我现在彻底相信那人的话。” “我们会找到燕山的那个人,然后人间才会有希望。” 唐瞿郑重道。 …… 燕山风雪有归人(4) 唐瞿就那样说着,平平淡淡地将大概说了一遍。但陆溱知知道,其中曲折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盖过去的。 “小姐一开始说的通知风公子来这里,也是假的。只是想让你放宽心,以现在的情况,怕是没人可以在盛京里来去自如,我们也不可能与风公子对话的。” “我知道了。”陆溱知依是淡淡地答道。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如此平静。这样的平静,比以往更甚。 难不成是因为失去了灵力,所以心中反而无所畏惧了吗? 陆溱知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么? 是知道了,盛京发生了什么事情。纵然是知道了,陆溱知现在也无法帮到什么,盛京强者之多,却依旧无法改变什么。而她,就算灵力还在,境界如初,都不能有什么用处,何谈现在呢? 还是知道了,风易枨根本不会来到这里。她心中既失落,又因为他看不到这样的自己而有过一瞬间的欣喜。 不管是那种知道,陆溱知她都太淡定了,淡定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所以,你们来这里要找的人是谁?”淡定之后,陆溱知还是问出了重点。 “我们不知道。”回答的是唐若嫣。 “燕山本就不会有人来,又怎会有人在这里呢?听闻燕山深处有燕山雪庄,我与小姐才想着一起去严光顶看一看,这就遇到陆小姐你了。”唐瞿又道。 燕山为禁,能够进来的人应当都是有足够勇气的,除了陆溱知这种情况。 陆溱知本还以为他们知道要找的人是谁呢。若是知道,她或许还能帮一帮。 陆溱知虽没有在燕氏待过几年,但她也知道燕山是燕氏的地界,而燕山雪庄也曾是燕氏的家园。 而现在,燕山雪庄逐渐淹没在风雪中,很久都没有人再见过了。 而燕氏的人,也很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 至于现在燕山住着什么人,陆溱知她还真没有听说过。 “不知道,那又该如何找呢?”陆溱知似是叹了一口气。 身处风雪,也许步步危机,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而她陆溱知,现在只会成为拖累,有她在,唐若嫣他们也不能安心地去找人吧。 “总会找到的,只要那个人在燕山。那个人心中一定怀着大爱,是个威风凛凛的厉害之人,那样的话,也许盛京就能回到从前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虽然声音很轻很细,可陆溱知却从中听到了力量。 “我们会带着那个人离开燕山,去到盛京。若是盛京有希望,那么一切都会有希望。” “嗯,会找到的。”陆溱知附和道。 “溱知也不用太担心了,你现在要好好休息,把……身体给养好了。否则,风公子也一定会怪我们的……” “我吗?能够苟延残喘地这般活着,也许就是天大的幸运了。我……”陆溱知似是想到了什么,微顿,“不敢奢求什么……” 陆溱知她哪敢奢求什么啊? 她的母亲,履行契约,守护人族,只不过奢求了她与人的爱情,就落了一个护苍生却被嘲的下场。 而她陆溱知,存在这世上就惹得揽木之洲上各方势力争夺神族之血。在神州大陆的世人眼里,神族已无,所以守护什么的对她而言没必要,对人族而言不需要。所以,她只是奢望自己可以回到揽木之洲的那个家,顺便也奢求了一份爱,现在却也与死没什么差别了。 “神族”二字,听上去充满了神圣与荣耀,可是又有什么好下场呢?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或许,陆溱知一开始真的是心生绝望了,可是人生总有峰回路转,也许她不该就那么放弃了自己。 其实,她只是全身上下都被蛇给咬遍了而已,又不是区区一具白骨。 其实,她只是失去了所有灵力而已,又没有就此死去。 其实,上天一直都对她很残忍而已,就在她即将踏入云端之时又跌落尘埃中。 其实…… 其实,哪里有这么多的其实。 “其实”都是陆溱知用来安慰自己的罢了。 “我……也去帮你们找人吧……”陆溱知尝试着开口,她不想真的成为一个废人,至少在现实生活中有点价值吧。 “啊……不用了,我会和阿瞿找下去的。你现在,不适合出去的。而且,外面冷得很,小心伤了身子。”唐若嫣紧紧握住了陆溱知的手,希望能够让她感受到手中的温暖。 “我都在雪地里躺了多少天了,不还活着吗?没事的,只要不死就已经很好了。”陆溱知轻轻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此时在旁人看来,她自己是多么的可怕。 “又在说胡话了,什么只要不死就好了。活着固然重要,可活得好好的更加重要。”唐若嫣转而吸了吸气,轻声道,“溱知一定要好好的啊,这样,爱着你的人也才会好好的。” 像是嘱托,又像是祝福,也像是……在对从前的自己说再见…… 唐若嫣微微笑了笑,当然陆溱知也看不见。可是唐若嫣她却是发自内心的,有些事情,她是真的放下了。 一旦放下,心中便坦荡。 唐瞿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小姐从小心中就放了一个人。 从前,唐瞿觉得那个人配不上小姐,可是啊,那个人却还不喜欢小姐,这就让他更加地讨厌了。 现在,唐瞿觉得那个人是配得上小姐的,可是啊,那个人却离小姐越来越远,而唐瞿他也无法让小姐开心,所以他还是讨厌那个人。 此刻,唐瞿还是不知唐若嫣的心意。明明,他感觉到小姐在向着他的心靠近,可有时他知道小姐依旧是放不下那个人的。 也不知道是讨厌习惯了,还是什么的。应该,唐若嫣与风易枨他们二人再无可能,可一从唐若嫣的口中听到“风易枨”这个人,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奇怪得很。 说不出的复杂,说是讨厌,又不完全,说是嫉妒,又不太像。 可是,在自己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它又只是一个名字,平淡从口出,无关其他。 …… 外面的风雪似乎更紧了,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屋门。 在有节奏的敲击声中,屋内蓦然寂静,陆溱知轻轻说道。 “所以,我会好好的,大家都一定会好好的。我们也会回到盛京,也有人在等着我们。” 邺水河畔微见草(1) 盛京之变,乱了多少人的心,这是没有办法统计的事情。 只是一年,由繁华再到云烟,其实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 一年之前,风易枨与陆溱知同时进入山河之境,然而和他一起的却不是真正的陆溱知。陆溱知早在前一天的晚上,就被君无渡带往了燕山。 燕山苦寒,还有苏凉叶一族的黑蛇,真正的陆溱知在这样的情况下,灵力尽失,直至碰上了唐若嫣与唐瞿。 而在山河之境里,风易枨一直都知道他身边的陆溱知是假的,却也没有直接揭露。 一是,风易枨已经猜到了陆溱知的真实身份,他始终觉得她不是个坏人,也不知道从哪个契机说开好。 二是,风易枨他不想要打草惊蛇,因为他不知道他的欢儿在哪里,也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陆溱知带去伤害。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风易枨都不会去揭露假的陆溱知。直至他听到苏凉叶与笙渎的对话的时候,他才发觉到是自己错了。 这就是一个局,对陆溱知设下的一个局。而无论风易枨他怎么做,都改变不了陆溱知那边的局面。陆溱知她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而风易枨他却在山河之境里走走停停。 “你知道,叶足一族为什么可以被复活吗?”声音突然从风易枨的脑海里蹦跳出来。 因为陆溱知她的身上流着神族的血。 “你知道,为什么世上有很多的人都想要得到神族之血吗?” 因为它可以让枯草生,让白骨生肉成为活人。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起死回生也是存在的。只是这样的珍稀血脉,上天又怎会允许它长久存在呢? 就算允许存在,也不可能用神族之血去救人救生命。要么血永远存在于自身体内,要么用血违反世间默认的规则。一旦违反规则,那么上天就会惩罚你了。 所以,神族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隰问心抵御邪族下落不明,整个神族跟着消失,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现在你知道了吧,因为深埋于黄沙之下的叶足残骸被神族之血浸润,所以它们由白骨生肉,最终活了过来。而能让这么多叶足动物都复活,一定得需要大量的神族之血,这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办到的。” 血流出了,于是身体里又再次供应血维持着陆溱知的生存,然后血一次又一次地流出,循环反复。对于人来说,这是遭罪的,是谁都经不起如此折腾。 阴暗的夜,凉风习习,河畔,风易枨蓦然睁开双眼。 是谁在与他说话? 四下无人,却又如此真实。 所以,那声音是想要告诉他,陆溱知现在正在燕山遭遇着什么吗。 被人利用着她的血,然后复活了叶足。而陆溱知她现在,很不好…… 对了,风易枨他好像还忽略掉了一个重点。 陆溱知……欢儿她是神族之人! 所以,才会有人对她下手。 本来风易枨他就没有睡着,或是夜太寒凉,又或是他的心也冷了。 此时,风易枨正在邺水河畔,那个极有可能与十几年前人邪大战有关系的地方。 邺水,风易枨是一定要来的,因为这里面有着微见草。那是陆溱知的愿望,也是风易枨他自己的愿望。 他睡不着,辗转反侧,看着熟睡的那四人——商前光、风落寻、秦湛、孟臾。 他们都太累了,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五人才刚刚经历一场大战。 …… 自风易枨他们三人在沙漠中被秦湛和孟臾救了后,就一起行走。 从沙漠到深谷,从深谷到草原,从草原到丘陵,从丘陵到湖泊,再从湖泊到邺水…… 一路走来,一路艰辛,三言两语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风易枨已经把他们都当成是交过命的伙伴了,如果再一次被背叛,他指定是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了。 因为当初苏凉叶也是如此,可是如今说转身就转身了,还让欢儿也处于艰难境地…… 不知不觉中,风易枨细细摩挲着自己的那块牌子,上面的积分已达两万,那些都是他们一路共同经历过的,其中艰辛,只有当事人知。 你觉得艰辛,便就艰辛,可你若觉得容易,那便也容易。 是夜还漫长,五月艰辛路,也许终会开花结果。 待天明时,风易枨就要尝试再次进入邺水之中,去寻找那微见草了。 晨光微熹送风来,一黛一露远江凉。 邺水被晨光染色,像是被铺上了一层金子般,闪闪发亮。 风易枨心情微沉,他凝视着不远处的河水,心也随之流淌。 就在风易枨发愣期间,其余四人皆醒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们想想该怎么进入邺水里找到那……什么见微草……吧。”第一个说话的正是商前光,反正众人也都习惯了。 “那叫微见草,你连名字记都记不清,还怎么找啊。”而能接下一句话的自然也只有风落寻了。 “怎么……不能……”商前光涨红了脸,急道,“只要知道它长什么样子不就好了吗?” “那你知道它长什么样子了吗?”风落寻自然不信他是记得的。 “我……我自然是知道的。”继而,商前光快速转头,看向风易枨道,“易枨,那……见……微见草……什么样子的啊,再说一遍呗。” 风易枨抿了抿唇,关于微见草,他知道的其实也并不多。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秦湛,他依是手中一竹简书,显得文弱不堪。 “无样,你心中是怎样的,它就是怎样的。” “无样,那是什么样的。难不成我说它是一条河流的模样,它还真能成一条河流啊。”商前光随意说道。 一语尽,众人默。 “它不能变成一条河流,但也许在你眼中还真的会是一条河流。”秦湛奇怪地看着商前光。 风易枨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商前光一阵心惊,连忙摆手:“你们,那啥,我就瞎说的,草怎么可能会是河呢?一个是抓得到的,一个是抓不到的,这两者根本就没有相似之处嘛。” “不,草可以是河,河也可以是草。”风易枨突然道,打破了一遭宁静。 …… 邺水河畔微见草(2) “不,草可以是河,河也可以是草。” 草是河,河是草??? 您瞎说什么大胡话呢?????? 这说得商前光更加疑惑了。 “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就赶紧说。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要我做什么也请你们直说。哎,反正我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啰。” 商前光一向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晓他除了阵法,在其他许多方面都懂得少,这就提前坐下,挠了挠脑袋。 “现在我们要怎么做,我不知道。或许,只是多了一个目标,也许我还是要进入邺水里面一次的。”风易枨继续说道,眼中依稀是有光芒在闪烁,却又比往常更甚一层浓雾。 关于微见草的事情,风易枨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所以邺水会是他们一行人的最后一站。等取得了微见草,也许他们就可以结束这场比赛了。然而,前提是要在一个月之内。 风易枨他们已经在山河之境里待了五个月了,再有一个月,山河之境的比赛也就正式结束了。当然,山河之境里的半年时间自然不是外面世界中的半年时间。 而对于这次比赛,只是要进入前十六名而已。不是他们有足够的自信,而是之前每一次他们一经过一个地方,就会合力击败此地巨兽。灵力波动巨大,这让他们的积分蹭蹭蹭地上涨。 沙漠、深谷、草原、丘陵、湖泊…… 五个地方,所以他们现在的积分都异常高。 “现在就要下水啊,之前不是无功而返吗?我觉得,这下面应该没有什么东西,也许微见草不在水里呢?”商前光一听到下水,他的眉就皱了起来,“对吧,易枨。” 也是上一次下水,进去摸索了三天三夜,啥东西都没见到,而且还冷得要死。 商前光记得,上次风易枨就生病了呢,如此看来,这邺水,不下也罢。 “可这四周我们都找遍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如今便只有这水中了。”风易枨眼眸深沉,明明是白昼,却包罗星辰万象。 正因为寻找四周十分仔细,才招致了昨天的大战,现在想来,还是有些恐怖的。 “而且,我记得上次是在这里看到了微见草的,真的看到了……”风易枨补充道。 “你又不知道微见草长什么样子,怎么能知道上次见到的就是微见草了呢。”商前光问道。 “我……凭感觉……”风易枨迟疑了,他不确定道。 “哎,既然只有这河里了,那我们也只能下去了啊。”风落寻则是在一旁说道。 “就我下去吧,反正这本来也是我的事情。”风易枨看着众人,低头沉思。 “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你的事情啊,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嘛,我肯定也是要下去的。”商前光拍了拍风易枨的背,努了努嘴。 “风兄此言差矣,我也想要去邺水之下看看,多见识一下想必也是好的。”秦湛依是鞠了鞠躬。 “见识?你下去能见识到什么?” 秦湛不说话,孟臾基本也是不说话的,可一旦秦湛说话了,孟臾就会怼上一怼。 “总会有能见识到的。”秦湛笑笑。 “切,那我也下去看看好了,省得某人下去不能自保啊。”孟臾嘴上这么说着,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下不下去我无所谓,不过不能自保我想你说的应该不是我吧,毕竟我是能够自保的。”秦湛依是笑笑。 “那你自己觉得不是就不是啰,问我干嘛。” “……”不是你说的吗,还好秦湛认识孟臾多年,早就习惯了。 要不然,若是陌生人的话,估计早就生气了吧。 …… 再入邺水,循着自己的记忆,风易枨先进入了河中。河中一片蓝,除了水还是水,深不见底。 可是越往河底,呼吸就更加困难。这不仅需要一个人强大的灵力,还需要无比的精神力。风易枨他想要更往下一些,再往下一些…… 越来越压迫了,风易枨深呼吸,每一呼每一吸都是极其用力的。 直到他再也下不去了,模模糊糊中瞥见一个女子的面容,那张脸,真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风易枨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只是低喊了出声:“欢儿……” 然后,他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是一片亮白色的世界,亮得刺眼,风易枨他一时半会儿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个世界里似乎只有他自己,他看不到商前光他们了,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哪里。 慢慢地站起身来,风易枨好好地打量着四周,然而四周依旧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走了一段距离,风易枨他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因为周围都是一样的光芒与色彩。无论走多少步,就依旧感觉还在原地一般。 停在原地,与走不走都是一样的世界,那么为什么还要走呢? 风易枨不想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那样永远都要留在这里了。 虽然不知道他自己身处何地,但是他知道他应该还在邺水河底之中,而如今不知道又被困在了哪里而已。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都疲乏了…… 就在风易枨不想再继续走下去的时候—— 朦朦胧胧之中,风易枨仿佛觉得前面有人。 他小心地跟了上去,因为风易枨不知道前方是友是敌。 风易枨离那道人影越来越近,他走得也越来越快。他既想快些知道那人是谁,也想快些走出这个地方。因为风易枨来山河之境是有目的的,他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出去,否则就算是弃赛。 近了,真的近了,风易枨他接近了那道背影。他渐渐地停下了脚步,同时,那道身影也转过了身来。 如花似月,仙人折桂,那是一位女子,美得惊心动魄,比起少女,她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风易枨直直地盯着她看,倒不是因为面前之人有多美,也不是因为那双眼眸勾人心魄,而是她的面容就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个…… 这……真的好像陆溱知,却又不是…… 因为风易枨知道,陆溱知不会这样温柔地笑着,笑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冷漠…… 邺水河畔微见草(3) 陆溱知的笑容,在隐隐约约之中,总是会带着些冷意。那些冷漠,是风易枨后来见她时才有的。 风易枨记得,他第一次见陆溱知的时候,她的笑也是这般。 冬天的雪融了,春天也就到了…… 而现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四周风起,依是亮白色的世界,映着风易枨与……她…… 饶是风易枨确认了眼前之人不是陆溱知,只是很像罢了。可是,风易枨在她面前,他却不觉得她是敌人。 那样的感觉,让风易枨他觉得很亲切……很舒心…… “你……是……谁……”风易枨问道,他也控制不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着什么。 她没有说话,依是笑着,她朝着风易枨走过来…… 一步又一步,无论是怎样的动作还是神态,风易枨透过她,就仿佛是看到了陆溱知本人。 其实,她们两人的动作与神态都是不太像的,可是这种熟悉的感觉来得突然而迅速,让风易枨始料不及。 直到她离风易枨很近很近的时候,风易枨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若是再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动的话,他们就要撞上了啊。 可是,任是风易枨已经意识到了这点,他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完全动弹不了了。 那女子带着光辉而来,圣光照耀,而风易枨沐浴在暖暖的光芒之下,他不愿意有所动作,也不能动弹。 于是,那女子近了又近,直至不能再近了…… 风易枨的眼蓦然睁大,他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现实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风易枨就愣愣地看着那女子继续向前走着,然后……穿过了他的身体…… 她的身体透过他,然后风易枨的眼前就不再有人了。 虚无缥缈,似梦似幻,风易枨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动弹的,只是她带来的光芒还在。在这片光芒之下,风易枨他心下舒畅,可以忘记一切烦忧。 在这一段短暂的时间内,风易枨却感觉是过了好久好久,他的心里空荡荡的,却又在一瞬间满满当当。 仿佛被洗涤心灵后,将黑换成了白。 怔在原地良久,风易枨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动了。他猛地转身,可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了。也许,本来就没有人的吧,应该是他看错了。 难免心中失落,失落他可能失去了一个更加了解陆溱知的机会,失落他还是无法离开这里。 风易枨他依旧在这世界中徘徊着,他找不到出口,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个世界啊,什么都没有,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山川河流,没有木洲湖泊,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海。 活在这里,好像就是为自己而活着的,因为这里足够安静,足够让自己好好地思索人生。 可是,风易枨不想留在这里,这里圣洁,可是也孤寂,也不是他所留恋的地方,没有他留恋的人…… 他想要出去,做他所想之事,寻他所想之人。 大抵行走漫长之路,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没有时间与路程的概念。 风易枨他终是站定了,拿出了剑,朝着上方就是一斩,然而什么动静也没有。 于是,一次,两次,三次…… 他不能够放弃,放弃了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空灵之声传来,却没有给风易枨一种恐怖的感觉,反而他的心更加安定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想到之前的那女子,风易枨又觉得这里也是住着人的。 “谁在说话?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风易枨握紧了手中的剑,他依旧警惕着。在陌生的环境里,警惕是正确的选择。 “我不是住在这里的人,我是十几年前无意中闯入这里的……”似是停顿了许久,后面似乎还有话,却又好像没有。 十几年前,风易枨可能还没有出生,也可能才几岁而已。那么这正在说话着的人,他该叫一声“前辈”的,风易枨心道。 “若是前辈,晚辈误入此地,多有得罪,在此赔礼。我正在寻找出口,前辈若是知晓如何出去,还望可以帮助一二,我定不会扰您清净的。”风易枨恭敬而又郑重道。 “不,是我让你来到此处的。”那道声音继续回道。 随着这一道声音,先前的那女子终是又出现在了风易枨的视野中。 她缓缓从空中出现,纯白色的衣摆最先出现在风易枨的视线中,然而再是上身的衣服、双手、脸…… 半空中仅是裂开了一个口子,那人便从中走出来,风易枨目不转睛,他不敢错过什么。 双手微搭,置于身前,端庄而雅,温柔婉静。嘴角的笑漾着世间所有的春风与温柔,眼中是芳华盛放、芳菲万紫。墨发随意地垂于身后,在这本就亮白的世界中,更加的明显。 风吹,发散,乱了一池又一池的春水,织了一匹又一匹的云锦。 她是…… 风易枨这是看得最清晰的一次,她的外貌真的是像极了陆溱知。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风易枨他真的会以为,面前之人就是陆溱知的亲姐妹了。 她就宛如谪仙,从天上来,为的就是拯救世间。 “前辈……是……” 嘴中舌头打结了许久,风易枨才吐出了“前辈”二字,然而这二字真的是烫嘴得很。 看上去这么年轻的女子,真的要比他大好多岁吗? 然而,风易枨仅是恍了恍神,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深深一鞠,行礼道。 “前辈说,是您让我来到这里的,这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我能够感觉到绝云剑的力量,所以才将你带来至此。”女子道。 “绝云剑……”风易枨的头又埋得深了一点,问,“前辈也知道……吗?” “是啊,因为我曾见过另一把剑,与绝云是一对儿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可安好?” “它?前辈是说的侵晨剑吗?”风易枨正疑惑。 “是啊,你见过她吗?”女子轻声问道,又带了丝期待。 “未曾。”风易枨的话语掷地有声。 女子没有做声,只是自己深思着。 绝云剑到底是开锋了的,面前的这年轻人真的没有见过她吗? 可,她也是好久都没有看到她了…… 邺水河畔微见草(4) “或许你见过的,只是不曾认出罢了。”女子沉默一阵子后,幽幽道来。 然而这声音中,有着无奈,也有着愧疚…… 不知道是不是风易枨的感觉出了错,他总感觉一提到侵晨剑,她就莫名地悲伤起来。 “冒昧一问,前辈是在哪里见到侵晨剑的?” 于是,这种悲伤的情绪也传染给了风易枨,他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悲切万分。 “……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呢……”声音里面夹杂着风,似是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既然绝云剑选择了你,你就该承担起你的责任来。不要罔顾苍生,不要让神州生灵涂炭。” “责任?”风易枨抬起头看,直视着上方的前辈,他真的越来越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责任,或许每个人都有,却也不尽相同。 可是,为什么他的责任会与神州苍生有关? “是啊,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都背负着责任吗?为了承担自己的责任,他们牺牲了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 “所以,我的责任……”风易枨迟疑道。 “轩辕剑曾是轩辕大帝的剑,也一直都会是。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一直守护神州大陆,而剑不能易主。于是,轩辕剑便成为了绝云与侵晨,能成为它们主人的人,定然也会承担责任的。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守护大陆。” “神州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守护家园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对于我们每个人而言。这……无关于轩辕剑,无关于绝云剑,无关于侵晨剑,无关于其他的任何任何。”风易枨道。 “若是人人都能够这么想,现在的神州一定会更好的。” “我自然是会守护神州大陆的啊,因为这本来就是每个人该做的事情。”风易枨说得极其认真,继而他提出了质疑,“可是,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放弃了守护家园,那么就算有一个人在坚守,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人的力量,终将远远没有一群人的力量来得大。” 而一个神的力量,也终将没有一群人的力量来得大。 “所以,多一个人才多一份力量啊,神州才能多一份守护。”女子敛去笑容,淡淡道。 “所以,前辈是想要告诉我这些话吗?” “也不全是,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你有着怎么也放不下的责任,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你都不可以。” 风易枨点了点头,他又问:“那么……罔顾苍生、生灵涂炭又是什么意思呢?您是觉得……现在的神州大陆也会迎来再一次的灾难吗?” “或许吧,也许就快了……”女子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风易枨说道。 风易枨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可是,这位前辈,给他的感觉,就是要去相信的。 是因为……她很像……陆溱知吗? 风易枨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不要再胡想瞎想了。 “我让你来,主要是……还想交给你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我需要你去转交给一个人。”女子手中闪过一道浅黄色的光芒,宛如晨光。 “一个人?”风易枨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重复着。 “对,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风易枨犹豫了…… 首先,他不知道要转交什么东西。其次,他不知道要交给什么人。最后,她为什么不自己去交呢? “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的,你放心好了。”看出了风易枨的犹豫,女子解释道。 “那,我要去交给谁?”风易枨他终是问了一句,也许那人他会认识的。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很快你就能知道了。”然而,女子并没有直接说出那人是谁。 语落,一道光芒从女子手中渐渐向着风易枨而去。 待光芒散去之时,风易枨才看清那是一件什么东西——苜蓿。 看上去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苜蓿罢了,只是它有着四片叶子,每一片叶子都是心的形状,而且散发着细碎的光。若是不细看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 “那便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其实,风易枨他还是不知道这苜蓿是要交给谁的。总之,答应的事情他会尽力去做就是了。 而且,他手中的只是苜蓿而已,又不是什么祸害人间的东西。他也相信着,四叶苜蓿,终会带来幸运。 “那……前辈您呢?您为什么不去找那个人,并且把东西交给她呢?”风易枨仍然有一点不太明白。 他能够感觉得到,这女子灵力之盛,而想要做一件简单的事情,她只需自己去做就好,又何必让他来帮忙呢? “……” 沉默许久,风易枨依旧固执地望着那女子。 就在风易枨他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叹气。 “因为,留在这里也是我承担责任的方式之一啊……” 风易枨的眼眸暗了又亮,亮了又暗。 其实,他们都对话这么久了,他也称她为“前辈”,可是风易枨依旧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谁。而且,她会和陆溱知有关系吗? 他略微低头,平视前方,一无所有。 风易枨他在纠结着,他到底要不要问一问类似于“她认不认识陆溱知”的问题。 犹豫之间,他再次听到了女子的声音。也就是这一句话,让风易枨产生了眼前之人就是陆溱知的幻觉。 “为感激你,我会送你一份回礼的。”女子终是愁容散去,脸上依是笑意。 回礼? 还不待风易枨多想,眼前就一黑,什么都不见了。 那女子也不见了…… 可他还没有问出他的问题呢,而且这个问题一直放在他心上,终究会让他心神不宁的。 “前辈,您认识陆溱知吗?”也不知怎的,风易枨就突然大喊了出来,只是再没了回音。 风易枨想要的答案,他应该是找不到了。 于是,白色变成黑色,连眼前的黑色都开始模糊,风易枨他感觉到了累,他好想就这样地睡下去…… 睁眼时,风易枨就看到了无边无际的蓝色。他是在河底,邺水河底,而什么长得像陆溱知的那位女子,早就看不见了。 梦吗? 可若是梦,怎么会如此真实呢? 而且…… 风易枨望了望自己的手中。 苜蓿是那般真实地存在着,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邺水河畔微见草(5) 后来,风易枨他不知道在邺水之中游荡了多久,终是没有发现什么。 河底,没有任何的植物,略显荒凉与岑静。泥土中混杂着细细的碎片,到处都是,风易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无果而回,他可能真的要失去希望了。邺水四周没有,邺水河底也没有,那么微见草还能在哪里呢。 不经意间,又已过了二十几天,离出山河之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风易枨也变得越来越紧张起来,有过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放弃天选比赛了。 可是再一想,他又将那可怕的想法放下了。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他们自己会归向何途。 然而,河底昏暗,除了那些能发光的碎片,便再无其他了。风易枨他拾起一碎片,而那碎片却瞬间消散不见。 …… 风易枨依是徘徊与游荡,永远都是带着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去。 直到离比赛结束还剩三天的时候,风易枨终是放弃了,他开始向上而去。 离开,总不至于所有希望都落空。而留下则有可能是,他既寻不到微见草,也无法继续天选,完成多年前定下的考验。 然而,风易枨向上了很久,他都没有感觉到,光芒有什么变化。 水,还是水,一样的蓝色,他身侧的景色没有任何的转变。 邺水之深,他怕是之前没有真正地领略到。又或是,下来容易,上去艰难。 顶着压力,直上,也不知道商前光他们怎么样了。自从上次,风易枨与他们已经将近一月未见…… 每每绝望、想要放弃自己的时候,风易枨都会想着其他的事情,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只要不去想,心就不会有所感。一连三天,风易枨终于是从河底上来了。 已经到了最后一天,马上山河之境就会关闭了。风易枨从河面出来时,外面有些阴凉。而且附近,他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原本应当阳光明媚的天气,也变得像是要阴雨连绵一般。 难不成是因为一月已过,天气变得迅速? 还有,他们……是已经出去了吗? 环视四周,终是无果,可是这边却不是一般的压抑。 风易枨总感觉阴暗的天空中,云层后面会是天雷滚滚,下一秒就要直击大地。 若是找不到微见草了,那么他也该离去了吗? 风易枨不能确定,只是找不到便就是找不到,他无法把没有变成拥有。 “轰”的一声,炸开了云层,接下来的一瞬间,风易枨就能感受到有强大的灵力在冲击着万物,他也不例外。 天地之间,灵力流窜,风易枨顺着那灵力的波动,赶了过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的。 才刚刚出了邺水,身上还湿透透的,风易枨还来不及烘干,就赶往远处而去。 不去的话,风易枨他可能会后悔的……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风易枨渐渐地慢了下来,眼前狼藉,树倒草催。 借着光线,风易枨一下子就看到了远处站着的人。 少女掩羞,可眉间却是说不出的轻视。 “欢……”风易枨他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不,你是苏凉叶!” “是啊,我就是苏凉叶。”看到有人来,女子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似是一切都尽在意料之外一般。 她笑着,笑着笑着,风易枨就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我本是不想自己动手的,奈何笙渎也不过如此。它想要光复它族,却连几个人都应付不了,也难怪叶足该被灭了。”苏凉叶自顾自地说着,顺便把玩着指尖。 动手? 再定睛一看,风易枨才看到了苏凉叶手中的四个牌子。 !!!难道…… 风易枨有所想,而且他相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是,就凭一个苏凉叶真的可以彻底打败四个人吗?她的实力到底是有多么恐怖啊? 不过,欢儿不也是很强的吗,不还是被苏凉叶给……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风易枨喊道。 “没死,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死。” “你……”指甲深陷,手不比心疼。 “我又没对他们做什么,而且他们于我而言也没什么用。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我们聊聊吧,聊聊你在邺水河底都见到了什么。”很显然,苏凉叶一直都是有目的的。 比如这次她的目的,极有可能是邺水河底的某样东西。而苏凉叶认为,风易枨拿到了那样东西。 “聊聊?你不是想让我死的吗?”风易枨他总是看不清她,记得沙漠中的时候,她可是默认别人杀死他的啊。怎么现在,居然只是聊聊而已? 不过,只要他们没事便就好,风易枨这样想着。 “你想要聊什么?”关于邺水河底,其实下面是什么都没有的,风易枨也不怕苏凉叶问什么。 “你在下面,难道没有见到什么人吗?”苏凉叶蓦然开口,这一开口就把风易枨给吓到了。 邺水之下的人么? 难道苏凉叶说的是他在那亮白色世界中见到的女子…… 然而风易枨也只是诧异了一下而已,他很快就掩饰了表情,淡淡道:“没有什么人。” 苏凉叶却不以为然:“你一定见到了一个与陆溱知长得很像的人吧~”嘴角是妖娆的笑,因为苏凉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你……知道她?” “是啊,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她不仅给了你一样东西,还赠与你灵力了呢。” 风易枨不禁攥紧了拳头,因为她说的话正和自己对上了,除了…… 赠与灵力??? “你该不会自己还不知道吧,境界一下子就上升到了从天,这可真不是人族就可以办到的。” “从……天……”风易枨艰难地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来。只是因为这二字于修炼之人来讲,实在是太有分量了。 “从自照,越过化清、神人、无相,直达从天最高阶。啧啧啧,你觉得这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在苏凉叶说话期间,风易枨仔细地感知了体内的灵力。其汹涌,深深地把风易枨震撼到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到了从天九阶! 再一想,风易枨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邺水之下那女子的声音。 “为感激你,我会送你一份回礼的。” …… 所以,难道这些灵力,就是她所说的回礼吗? 邺水河畔微见草(6) 若真是这样的话…… 那么,这份回礼也实在是太贵重了吧。 “风易枨,邺水河底的她不是人族,所以陆溱知也不只是人族。”苏凉叶突然道。 “你是想说溱知是神族吗?上次我听到了你与叶足的对话,所以我是知道的。”风易枨反而很冷静,他只是被从天境界震惊到了而已。 从小时候,风易枨就知道欢儿不是真正的陆溱知。前一段时间,他知道了欢儿是神族。虽说当时知晓之时,他的心中难免震惊,却也都很快消化掉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想知道她与陆溱知之间的关系吗?”不等风易枨说话,苏凉叶继续感慨,“能这么像的,也只有可能是母女了吧。” “毕竟,之前的神族公主可是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的啊,有的也只是一个爱人。” 神族公主?! 风易枨抬头,似乎是想到了苏凉叶会说什么,继而打断了她的话。 “够了!” 一旦被很多人都知道欢儿的身份,那么她极有可能被众人以异样的目光相看。 他不想苏凉叶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怕再说下去,他又会知道什么从前不曾知晓的事情。 风易枨有些害怕…… 然而,苏凉叶并不会听风易枨的话。 她继续道—— “神族都消失了,你说陆溱知她还在人间走动什么呢?难不成是继续履行契约、守护人族吗?” “呵呵呵,风易枨,你一定很喜欢她吧。可是你看呐,她骗了你,她根本就不是你的表妹。你说~真正的陆溱知又去了哪里呢~” “还有啊,你说,神族要比人族厉害得多。怎么隰问心消失多年,一直在邺水之下出不来,而且神族消失,而人族却照样活得好好的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那,不仅仅因为她爱上的是一个人族之人……”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戒,更是因为这里还有人为原因啊。” “天子想要更换人族的命格,他看上的便就是神族那些人的命格。所以啊,神族的确是消失了,因为哪怕人族被换了命,不还是这般灵力低微吗?你说,滕同睦都这样做了,隰问心还要守护人族吗?” “这莫不是个笑话,你去救了他的子民,可他又是怎么对待你的子民的呢?” “若是往后陆溱知想要一人承担起神族之责,你说她尽心尽力地为了你们人族,自己却又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风易枨,你说到那时候,你会站在谁的对面呢?” “……” 苏凉叶不停地说着这些话,字字戳心。这些话,风易枨不可能全信,也不可能都不信。 按照苏凉叶这么说,陆溱知是从小就没有见到她的母亲了? 因为,隰问心消失的那年,恰好与陆溱知出生那年对上了。 不过,她毕竟不是真的陆溱知,有可能连风易枨他所知道的生日,也都是假的。 他现在心里五味杂陈,想的全都是欢儿的事情,倒是真的忽略掉了真正的陆溱知了。 风易枨对真正的陆溱知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还没到放在心上的程度吧。 “怎么,你为她心疼了?还是说,你知道了这是谁的错。” “谁都没有错,谁都有错。” 滕同睦没有错,他是为了整个人族。他有错,错在了牵扯其他无辜之族。 隰问心没有错,她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心怀慈悲。她有错,错在了终究是没能顾全大局。 “然而,这应该和你没关系吧,你说这些东西,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风易枨紧盯着苏凉叶,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不做什么,就是随便聊聊天啊~”苏凉叶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更甚。 风易枨自然是不相信苏凉叶她什么都不做的。 “别急,就算你现在已经到了从天境界,我要做的事情依旧是会做的。”紧接着,苏凉叶继续道。 刹那间,苏凉叶已经来到了风易枨的身后,速度之快,非常人所能达。 风易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衣袖内一阵风过。 待他转过头时,苏凉叶就已经离了好远了,她手中拿着的正是先前的苜蓿…… “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苏凉叶还将苜蓿凑到鼻尖,好好嗅上一嗅。语气之中尽是慵懒与挑拨。 是风易枨大意了,他没有想到苏凉叶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而那四叶苜蓿,是隰前辈给他,并且要交给旁人的。风易枨自然不能让它被拿走,虽然不知道这苜蓿是要给谁的。 既然答应了别人,就是一定要做到的。况且这一身灵力全是回礼,那就更是要去完成了。 “你还回来!”风易枨急着喊道。 “还回来?我既然拿到了又为何要还回去,我又不傻~” “而且,我现在就算打不过你,也好歹是拿到了一件可以威胁你的东西啊。” “这苜蓿,点点流光,在你我手中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草罢了。可若一遇神族之血,那它的作用可就大了,呵呵呵~” “此等珍宝,也许可以改变陆溱知现在的处境呢。而我若是毁了它,那她今后可都与修炼无缘了。” 苏凉叶的话语一字一字地砸在风易枨的心上。他的心堵塞得严重,久久泛痛。 “所以,还回来!” “凭什么?我就是想看你们痛苦,只要世上再多一人比我活得更痛苦,那么我就会快乐。” “怎么样?你现在心中有没有觉得空得慌,患得患失,冰火煎熬。” “你……一直都是怀有这样的想法的吗?”一想到苏凉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进入洞天学府的,风易枨他就觉得可怕至极。尤其他们之前相处的时间还比较长,风易枨都没有发现什么。 “是啊,所以,你觉得我有演戏的天赋吗?”她再也不是那副可可怜怜、任人欺负的模样了。 “你这样做……”风易枨只觉得眼前之人就是个“疯子”,她做事毫无逻辑可言,“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毕竟,风易枨想不到她做这一系列事情的原因。 真的就是想要看到更多的人痛苦吗? 苏凉叶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会儿,她觉得风易枨死是无所谓的。一会儿,她又什么都知道,并且在说了一大通话后,抢走了苜蓿。 照她所说,苏凉叶她是想要欢儿痛苦,紧跟着风易枨他也痛苦。 可是,真的只是为了这样吗? 真正的疯子,是不会这样淡定的,她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再去做一件惹你生气的事情,并解释清楚原因。 至少,风易枨他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疯子。 “我说过了,我想要让你们痛苦,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你们活得太让我羡慕、碍我眼罢了。而至于你们是生是死,对我而言都不太重要。” 邺水河畔微见草(7) “你说的话,我怎么知道能不能信呢?不论你是为了什么,这些都与我们无关,不是么?”风易枨抬头,他定定地看着苏凉叶。 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别人一说,他就可以相信的。 风易枨他,有着自己的判断。 “你将苜蓿还回来。”继而,他平静地说道。 “与你无关?怎么会与你无关呢?”苏凉叶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直在原地大笑。 苏凉叶他们一族是为何存在,他们一族经历的一切,不都是他赐予的吗? 现在,他居然说与他无关…… 她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 而她的经历,也没有人可以真正地体会到! 就因为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某人就可以将自己做过的事情摘得一干二净吗? 罢了,反正苏凉叶她最终的目的也不是报复风易枨,这只是可以做也可以不做的事情而已,暂且排在要做事情榜上的第三件。 至于第一件事情和第二件事情,才是现在对于她来讲最重要的事情。 “在来盛京之前,我先前与你并没有什么交集,你的事情自然与我无关。若你真是遭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帮你的。”风易枨就看着苏凉叶手中的苜蓿,生怕她一个激动,就把苜蓿给毁掉了。 “风易枨,收起你的假仁假义。”紧接着,苏凉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中某物,心中了然,“你不就是想要我手中的苜蓿吗?” “你不要乱来!”风易枨急道,他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然而,苏凉叶却不紧不慢的,她缓缓向前走着。 “就算你是真心的,那又如何?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有句话叫做‘好心办坏事’吗?” 苏凉叶突然停住,她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笑着笑着,将山河笑暗。 “所以,你所谓的帮助,我不需要。” 风易枨不知道苏凉叶她为何总是如此悲观,她的观念他总是不能认同。她总是偏激着,总是不相信着。 所以,苏凉叶她在这世上,还能相信人吗? 可是,现在他不是应该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啊,清理思绪,风易枨的脑中从未如此清醒过。 苏凉叶手中的苜蓿,被越握越紧,渐渐地随着垂下的手而落下。 风易枨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现在只想要拿回苜蓿,等拿回了苜蓿,他再想想该怎么对苏凉叶。 他直接冲了出去,用了可能是现在他最快的速度。然而,苏凉叶也是早就料到了风易枨的反应,快速躲开。 “你看你,果然还是很在意苜蓿的。你的心里,难道永远都只有那么一个人吗?”苏凉叶道。 风易枨没有说话,直奔苜蓿而去,然而苏凉叶再次闪过,将手移开。于是,风易枨再次扑了个空。 “这都多少年了,为什么你就是忘不掉她呢?”苏凉叶不解,当真是用疑惑的语气说出来的。 “为她杀人,为她做错事,现在你还是要为了她与我为敌!”然后,她直接喊了出来。 风易枨现在依旧专心着夺取苜蓿,根本无心苏凉叶所说的话了。 半真半假的话,又怎可一听再听呢? 而且,苏凉叶说的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对得上。风易枨他自己做过什么事情,难道他会不知晓吗? 因而,苏凉叶的话,在风易枨这里的可信度就变得非常低。 “风易枨,我们果然不是一类人,也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边!”苏凉叶直接吼道,不过这也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如果风易枨不是从前的他的话,苏凉叶又如何能实现她的计划呢? 看,至少她现在手中还有着能牵制着他的东西。所以,苏凉叶她现在无需伤感,因为只要能完成她现在所想的事情,就已经很好了。 来来回回,风易枨终是没有拿到苜蓿,他不禁动用自己所有的灵力。然而,苏凉叶并不好对付。 苏凉叶的实力并不是世人所想的那样。也不知怎的,现在风易枨已是从天境界,然而对付起苏凉叶来,还讨不到什么好处。 …… 战斗过后,两人皆消耗过多,暂时远离着在地面上喘气。然而,风易枨的精神力却更胜一筹,他先恢复体力,直奔苏凉叶而去。 这次,苏凉叶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不过她还能移动。于是,苏凉叶一偏,恰巧躲了过去。 由于她现在的状况并不怎么好,所以苏凉叶不敢大意。她现在也不敢主动进击,只能保守地防御。 在风易枨的灵力波动再次击向她之前,她急忙伸出手,亮出了苜蓿。 只要风易枨的灵力攻击到了苜蓿,那么苜蓿极有可能会被毁灭。 还好风易枨他眼疾手快,连忙收住:“苏凉叶,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威胁你啊,不威胁你,我现在还能干嘛呢?” “你……” “我?呵,风易枨,其实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威胁你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紧接着,苏凉叶又道,“而你,既然不是好人,就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与我为敌吧。管好自己不就已经够了吗,何必让自己伤痕累累,难道别人比自己重要吗?” “欢儿她不是别人!”风易枨反驳。 “欢儿?哼,看来你是早就知道了现在的陆溱知是谁啊,我真的是彻底失望了呢。” 苏凉叶突然伸开双臂,周遭黑光浊世,连同苜蓿一起湮灭。 周围风波四起,一点儿都不温柔。 风易枨抵挡住了眼前冲击的力量,他现在如果还是从前的境界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昏迷过去了。 双手翻转,已是另一片天地。 风易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突有风来,强势得热烈。紧接着,风雨而来,将他的整个身躯都吞灭。 风易枨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不敢相信这种力量是从苏凉叶体内散发出来的。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此时,苏凉叶正站在中央,她目光冷漠,对整个世界,她都失去了热情。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曾经历过,都与她无关了。 放肆,就是她现在可以做到的事情,因为苏凉叶她有足够的自信,自信就是现在从天境界的风易枨,也不能奈她何。 于是,苏凉叶的嘴角终是弯起了一个弧度。 她还是有着自己的意识的…… 邺水河畔微见草(8) 山河如何,岁月依在。 黑气缭绕,风易枨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然而,苏凉叶她还在继续着,似乎只要能够看到风易枨狼狈的模样,她就会很快乐。 她最恨的人,并不是风易枨。可,风易枨也是她恨的人中的一个。 怎么办…… 风易枨在心底问道。 这些,怕是已经超过了他可以承受的能力范围。再用命去拼,只能是去比谁的命更硬了,可是风易枨他不敢去赌。万一他的命没有苏凉叶的硬呢…… 那,欢儿可怎么办啊…… 欢儿,在等着他。 风易枨一直都在心中默念着,他希望可以拿回苜蓿,无论苏凉叶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要拿着苜蓿去见陆溱知。 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他都应该要怀抱着的。 而关于陆溱知是隰问心女儿的说法,其实风易枨他已经在心里信了。因为她们两人真的长得很像,虽然她们有些地方真的不一样,但是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太像了。 不像苏凉叶,就算她是扮作了陆溱知。可是,风易枨还是认了出来。因为,苏凉叶与陆溱知一点儿都不像! 而且,隰问心也曾说过,那苜蓿是要转交给一个人的,而那个人对风易枨而言很重要。而对风易枨很重要的人里面,就有陆溱知吧…… 不只是很重要而已,而是特别重要。 所以,他要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就有希望!! 坚持下去,他们会变得更好的!!! 不只是未来会变得更好,也是他们会变成更好的自己。 …… 黑世早已侵蚀着这世界,山河之境再也不是之前的山河之境了,风易枨他认不出来。 因为,山河之境变得一片浑浊,早就没有了从前的景象与气息。 就在那种黑气要侵蚀风易枨的时候,他体内的气流在乱窜着。 风易枨他能够感受到,有一股力量正在自己的体内生长,如同草木,如同藤蔓,只要有光有希望,就可以生长! 眼前,那些黑气聚成了一条巨龙,然而那条虚幻的龙身上的却不是鳞片,而是黑色的羽毛。 黑羽在空中翩飞,飘散在整个世界中。于是,世界沉寂了,也静止了。 然而,黑龙还在飞动着,它想要冲破风易枨的身体。 而黑龙之后站着的,正是苏凉叶。她此时正淡漠地看着风易枨,如同是在看着死物一般,没有任何的情绪。 就在黑龙即将冲进风易枨身体的那一刹那,光圈从风易枨身体内射出来,驱散所有黑气。 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光亮成了防护罩,死死地护住了风易枨,而想要冲进来的黑龙,在风易枨的注视下,直接变成一堆粉末。 黑龙散,偶有光现。苏凉叶也在远处不可思议地看着风易枨,脸上神情复杂。 她微张着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才好。 风易枨自己什么都没有干,竟然就破了苏凉叶所施展出来的法术,这让苏凉叶挫败得很呢。 可是,这些力量本就是不属于苏凉叶她自己的,不能够好好利用也是人之常情。而隰问心给风易枨的灵力,虽然不是风易枨他自己的,但是那是别人主动自愿奉献的啊。 那苏凉叶的力量,却不是这样的。她的力量来自于一个人,而那个人永远不会允许有人身处在他之上的。 谁都不行! 因而,他又怎会安心地把力量交给苏凉叶呢? “哼,果然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苏凉叶见自己大势已去,不得不认命。 不过,她还是狠狠地骂了那人一句。在心中,她永远都不可能臣服于他的。 因为,苏凉叶很恨他,非常恨他,特别特别恨他!!!!!! 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苏凉叶似是要摇摇欲坠。 余光瞥向手中,苜蓿的四片叶子已经掉落了一片。 “目的,达成~”苏凉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接着,她朝着风易枨喊道:“风易枨,我现在看你还怎么完成任务。”完成隰问心交给你的事情…… 苏凉叶一脸愉悦地看着风易枨,她特别喜欢看到他悲痛着的神情。所以,哪怕这次她输给了风易枨,那她还可以逃跑啊,苏凉叶根本就不会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 四叶苜蓿,如今已成三叶,至于掉落的那一片叶子,早就不知道飘飞到哪里去了。 “还回来……”风易枨依是说着这句话,可实则却是有气无力的。 “喏,那我现在就当一次好人好了,将苜蓿还给你。同时,我也希望你的欢儿可以没事啊~” 苏凉叶就是喜欢现在的场景,简直就是好极了。她自己毁掉苜蓿,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而在她与风易枨打斗的过程中让苜蓿不完整的话,那可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了。 而毁坏苜蓿,怎么说也会和风易枨沾上关系的。 所以,此时的局面,风易枨只会更加地自责而已。 说罢,苏凉叶就将苜蓿抛向了空中,趁着风易枨去接的空隙,她果断地溜走了。 而风易枨则是捧着三叶苜蓿,黯然神伤…… 只是,在苜蓿上面,风易枨却发现了残存灵力的气息。 这恐怕是刚刚苏凉叶使用的灵力。然而,风易枨微扇,嗅了嗅气息,便察觉到了这灵力的不一般之处。 这灵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风易枨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再一联想到刚刚的黑龙,风易枨的眉拧了又拧。 龙……龙……龙意味着什么,答案应该不言而喻了吧。 风易枨不禁颤抖地拿着苜蓿,而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拳,青筋毕现。 黑世渐渐变得光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天空一碧如洗。风雨已过,又是明媚之时。 …… 后来,风易枨找回了商前光、风落寻、秦湛、孟臾他们,也看到了掉落在地面上的牌子。而邺水河畔,也突然长出了一株微见草,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然而,比起风易枨上次看到的微见草,这株微见草却多了些细碎的光芒。 就宛如四叶苜蓿一般…… 山河之境的比试即将结束,最后一刻,就在风易枨他们打算出去的时刻,他们被反弹了回来。 接着,五人摔在地面上。 渐渐地,风易枨他看到眼前的人一个个地变得透明,再到消失不见,而他怎么抓也抓不到…… 燕山风雪再归人(1) 于是,人人都去往了自己的小世界里,而那些世界只能靠自己走出去。 你的心是怎样的,那么那世界就会是怎样的。至于人们能不能在世界中遇到,那就得看个人的心境了。 山河之境被关闭了,外面的人打不开,里面的人同时也出不去。而天选,就成了一场笑话。 可尽管这是一场笑话,人们也笑不出来了。他们不会再指指点点,在旁边吃瓜子喝着茶,也不会再在一旁神情坦然,该嘲笑便嘲笑该讽刺便讽刺。 他们会说“救我”,可是,需要被救的人,不应该是属于弱者的那一方吗? 可,是谁说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而弱者就该被淘汰的。 …… 话虽这样说,可是人都是自私的,都想活命,他们会在自己强势时趾高气昂,会在自己弱势时跪下乞求。 神州大陆没有一个统一的规则…… 由于山河之境中没有一个人出去,因而天选也就真正地搁置了。 于是,一延再延,已是来年,而选手们还是在山河之境中。 而外面的人间,早已不是原来的人间了。善已除半,而恶在生根。虽然人们照常活动着,但远没有之前那般舒心,到底是失了心的。 直至某天,唐若嫣与唐瞿来到盛京。山河之境已关闭了太久太久了,听闻里面有异动,早在多月之前,许多人传闻是山河之境快要打开了。于是,唐若嫣他们才抵达了盛京,只是一进入盛京,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就弥散在空中啊。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山河之境开启、众人从中出来,而是更加紧密地关上。 后来,唐若嫣他们在城外遭遇黑手袭击…… 此时,被困在自己世界中的风易枨,已不再是从天境界了。虽说是被困在秘境之中,但在里面却是修炼得极快的。因为山河之境的时间是要比外面快的,而风易枨也没有要放弃出去过,他勤加修炼,终可在离魄离体后开辟世界。 在黑手袭击向唐若嫣与唐瞿的某一瞬间,风易枨在心中默念,不经意间开辟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这世界可以短暂地与人间有所接触,通过世界,风易枨恰好看到唐若嫣遇险时的场景,于是施展灵力,灵力便轰轰而去。 风易枨他想要出去,然而在他要踏出去的同时,却怎么也动不了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拖住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前进。 眼见着自己开辟出来的世界逐渐变小,风易枨大喊出声,将希望寄托在了唐若嫣他们的身上。 就算他现在出不去山河之境,但只要有人能够去到燕山那边,那么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风易枨迫切希望着,欢儿无恙…… 盛京在不知不觉中,已被邪族搅得像个地狱。然而,最可怕的不是人们生活在地狱一般的环境中。 而是,天上之景,地狱之生。 …… 滕夏1118年秋月,燕山之中,最近风雪已不再那么大了。 唐若嫣与唐瞿继续去严光顶寻找一人线索,而陆溱知现在还在一间小屋子里蜷缩着。 她的心始终都是无法相信现在的情况的。她自己也不会想到,自一年前离开盛京,现在的盛京会变成那样。 不仅是盛京,还有她自己。现在的她,又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呢? 她每天都在燕山小屋中休养,其实与其说是休养,不如说是发呆。 如果她可以恢复她从前的境界,也许是可以回到盛京帮忙的吧。只是现在的她实在是太差了,明明之前她还说自己会好好的,会回到盛京,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却依旧没有什么好转,她的心也就一天比一天低沉。 每天都处在黑暗之中,陆溱知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每天都只能处于床上,她不知道风雪吹拂后的世界是怎样的。 每当她抱紧自己,她的双手都是颤抖着的,因为陆溱知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臂是多么地凹凸不平、棱角分明! 可是,陆溱知她也只敢碰到自己的手臂了,其他身体部分,她是不敢再触碰的。 她想着,等养上一养,身上的肉就又会长出来了。 心中颓废,谁人可知。 每多过一天,对于陆溱知来说,就是多一份的煎熬。 她既希望着自己能够好起来,再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又害怕着希望越大失望便就越大。 如果,一辈子,她就要如此度过的话,那么她会像一尊雕像般立于风雪之中,愿成为其中的一片雪花。 年华啊,逝去~ 风雪啊,不归~ 陆溱知抿了抿嘴,继续躺了下去,她总是那么静静的,什么都没有说话。 直到某一天,她在屋内又再次听到了“嘶嘶嘶”的声响。陆溱知知道,她的噩梦又来了,她根据耳里听到的声音,判断着距离的远近。 无助地逃离,即使眼前漆黑一片,她都不愿意重温噩梦。 她的血,她的肉,凡是只要是在她身上的,那都该是属于她自己的。陆溱知她害怕着,退缩着,退着退着,就没有了后路。 “咚咚咚!”突有声响起,紧接着一道“啪”的声音,扰乱了陆溱知的思绪,于是判断失效。可是,她能够感觉到,面前一片寒凉。 可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抱歉,我刚刚敲过门了,以为是没有人的屋子,这才擅自开门,还望……你不要见谅。” 耳畔不远处,突有风声呼啸,夹杂着一名男子的声响。 “没……关……系……”陆溱知的嗓子干涩得厉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没由来地感到心塞。 她的耳旁有着两道声音,一道是蛇发出的声音,一道是人发出的声音。可是,这两者,她好像都不想要遇到。 “有蛇……”陆溱知提醒道,她的嗓子沙哑得不像话,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什么。 哪怕她的心里害怕得要死,可陆溱知还是假装着淡定,她知道她一定要假装着不怕蛇的。 “黑色的蛇么?这里冰天雪地,没想到还有蛇啊?”那男子道。 话落没多久,陆溱知就听不到“嘶嘶嘶”的声响了,她终是松了一口气。 蛇没了,可是人还在啊…… 燕山风雪再归人(2) “真的是谢谢你了……”陆溱知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奈何自己的腿早就软了,她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跌坐在地上。 “姑娘?我……只是想来找一处可避风雪之所,能否借地。我看你身体虚弱得紧,要不我扶你吧。”男子想要伸手去扶,陆溱知却猛地向前爬去。 明明陆溱知的手上全是虚汗,身体也没什么力气,可她还是快速地向前爬行,像是躲避着极其害怕的东西一样。 “不要!”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根本来不及思考。 现在的陆溱知,她身上又有哪一处是完整的呢?她绝对不要其他人碰到她,知道她现在是遭遇过什么的。 只要再等一等…… 等上一天,一月,一年…… 她就可以成为正常人了,到那时候,她的肉上会长出新的皮,而她也会看到世界的风光。 “我……我自己在地上坐着挺好的,而且我有眼疾,恕我失礼,你……自便吧……”好不容易说出这些话,陆溱知屏住呼吸,她等待着男子的回答。 “那姑娘便小心着凉了,我先谢过姑娘的收留之恩。若姑娘是有什么眼疾的话,可说出来,也许我还能够帮你呢。”那男子说道,声音温和而又清澈。 “不用了,我……应该再过几个月就会好了,不劳公子操心。”陆溱知拒绝道。 她的心跳得飞快的,一下又一下的,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她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的,只是那个人来了,陆溱知却没有脸面去见了。 男子“嗯”了一声,屋内沉默。 又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才响起一道声音。 “姑娘,这里的蛇一定很多吧……”他似是在叹惋。 “我看不见,应该是的吧……”她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你可知道,这里哪个地方的蛇最多呢?”男子继续问着。 “我……不知……”嗓子更疼,陆溱知压下了心中的难过,轻声道。 “那这个地方,有人住吗?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你又是在这里待了多久了?”那男子依旧锲而不舍,继续问道。 “我……不知……”陆溱知回道。 “和我一起的人已经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看不见了多久,大概就在这里待了多久吧。” “他们……是带我来这里治眼睛的,而我现在还是看不见,心中无黑无白,自然不知道时间是过了多久了。” “公子的问题,我怕是解答不了了。” 陆溱知一段话一段话地解释着,表面平静,然而心中却是兵荒马乱。 没等男子问下一句,陆溱知就问道:“我是为了治眼睛,公子你呢,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陆溱知她颤巍巍地开口,心中也是郁闷得厉害。 “我?为了替一位长辈做事情吧……” “做事情啊?”陆溱知心间一苦,原来他不是来找她的啊。 蓦然抬头,虽然陆溱知她什么也看不到,可她就是想抬头了。 她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也好久好久都没有再见到他了。 可是现在,陆溱知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居然连见到他的脸,也成为了一种奢望。 风易枨…… 陆溱知她好想就这么喊出来,可是她不能。她害怕,而且风易枨也没有认出她来…… 不过想想也对,风易枨他是不知道她在这里的吧。而他之所以来这里,也是为了完成长辈交代的任务而已。 那么,风易枨能够来燕山,他是从山河之境里面出来了吗?现在,盛京情况又如何? 陆溱知想要知道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情,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可是她不能问出来,问出来就被会怀疑身份,而且现在的陆溱知哪里又有资格呢? “是的,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我一定要完成的。”男子正是风易枨,他郑重答道,“如果不能完成的话,我应该就不会离开燕山了。” “哦……”陆溱知似有所感。 可是风易枨怎么能一直待在燕山呢?他若是一直待在这里的话,怕是会认出她来的。 陆溱知她不敢以这副模样,出现在风易枨的眼前,并且告诉他,她就是陆溱知。 她真的没有那个勇气! “姑娘呢?大概眼睛治好了,就要回家了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风易枨觉得眼前的姑娘虽奇怪,却面善得很,他愿意与她交谈。 说罢,他不得又感叹了一句:“回家真好~” “回家是很好啊。”不紧不慢,陆溱知也跟着感慨了一句。 风易枨打量着陆溱知,陌生人都得好好观察一番的,谁又知道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只是,眼前的女子,白纱蒙眼,也蒙面,风易枨看不清女子是何模样。而且,她的身上也是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倒是很好看吧。 可惜的是,她有眼疾,可惜的是,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修炼的痕迹。 于是,怀着好奇,风易枨问道:“你是一直都没有修……”话问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风易枨似是想到了什么,后面的三个字带着若隐若无的颤音,“修……炼……吗?” “我……”陆溱知艰难开口,她不知道是说修炼过,还是说没有修炼过。 既然是修炼过,又为何现在灵力全无?陆溱知啊陆溱知,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若是没有修炼过,你便就是在说谎骗他了…… 可是,骗人又怎么了? 就算他真的知道了她是陆溱知,恐怕看到此时的她,也是会被吓到的吧。 而且,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她现在只会拖累他…… “你不会是没有修炼过吧。”陆溱知自然还是在纠结之中,风易枨就说道。 “我……是啊,我没有修炼过。”她还是说谎了。 “没有修炼啊,难不成是因为你的眼疾吗?还是因为你家里人不许你修炼啊。” “因为眼疾,我都看不见了,修炼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徒添烦恼罢了。” “姑娘,你不该这么想的,虽说一个人的眼睛对于每个人来讲,都是十分重要的。透过一个人的眼睛,我们可以看出那个人如何。但是,修炼与看不见是不冲突的,既然都已经失去了一个向世间敞开的通道了,那么修炼就可以成为另一种途径。” 风易枨看着陆溱知,他说得极其认真。 “若是足够强了,哪怕眼盲,也可俯瞰世界!” 燕山风雪再归人(3) “我……没有俯瞰世界的理想……”陆溱知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求世界安稳、余亦安,“活着就挺好的,活着也挺残忍的。” “可活着也是万事皆有可能的。”风易枨道。 一人坐在地上,一人站在前方,两人面对着面,于是时间都暂时停止了。 后来,谁也没有再说话,因为就算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也许,沉默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吧。 “姑娘,你知道这里,除了你和你的朋友外,还有其他的人吗?”走前,风易枨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有吧……” “那你认识燕知欢吗?”突然间,风易枨转身,他看向陆溱知,目光深沉。 “不……认识……”陆溱知只是摇摇头,心却揪到了一起。 “这样啊……”风易枨低头深思,“那我便走了,有缘再见吧。” 说完,风易枨便离开了这间小屋。 于是,屋子里便又只有陆溱知她一个人了。 眼眶湿润,陆溱知死死地互相抓住了自己的双手,骨节分明。 她不是陆溱知,也不是燕知欢,她谁都不是。她愿意成为一个另外世界的人,这样她谁都不认识了,在神州大陆上。 哪怕外面风雪再小,这里总归是燕山,总归是冷的。 不知在什么时候,陆溱知扶着旁边的床,突地起了身,再坐到了床沿。她心里什么都没有想,也不敢有奢想。 从前的燕知欢,从前的陆溱知,真的已经死了,她这样想。 高高在上,与低落入泥,明明是两种极端的态度,却发生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 而风易枨走出小屋,迎面就是冷风阵阵。双拳攥紧,他似乎笃信了一个事实,但又不敢相信着。 里面的女子与欢儿只有一个相似点,那便是她们都没了灵力。而其他的一切,都分明是两个人。 声音是两个人,性格是两个人,讲话方式也是两个人。 因为,陆溱知不会那样说话的。她那么骄傲,也那么清冷,总是淡淡的,柔柔的。至少风易枨见过的陆溱知,她不会卑微。 可是,他在心里却是怀疑着的。可是,再怀疑的事情,只要是真相,就是可以相信的。 风易枨能够感受到,里面女子说话时声音的颤抖。 她是在害怕吗?害怕着什么? 风易枨看着远处的风雪,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他向远处走去。 如果,她是陆溱知的话,那么和她一起的人会是唐若嫣和唐瞿吗? 而他们,现在又去了哪里呢? 风易枨决心先找到唐若嫣和唐瞿,了解情况后再说。 如果……如果真的是他自己搞错了的话,那……还能怎么办呢? 雪地上留下了一排脚印,向远方蔓延,满地闪烁。 随着风易枨的消失,陆溱知所在小屋外多了一层蓝色的防护罩。 …… 此时,唐若嫣与唐瞿再上严光顶。他们只想找到那个人,可是这燕山除了他们,哪里还有其他的人呢? “小姐,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得到吗?”上雪山顶的路上,唐瞿问道。 找到那个人,就可以免去盛京的灾难。 “只要不放弃,总会能的。”唐若嫣柔柔答道,可语气中却是坚定。 “可要是根本没有那个人呢,我们又该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要一直留在这里吗?”唐瞿问。 “可能吧,而且现在我们也不只是要找人,还要想办法去治好溱知。”唐若嫣道。 “陆小姐她……怎么会这样……”唐瞿一想到在这里,第一次看到陆溱知时的场景,他就忍不住地皱眉。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般可怕的人、那般可怕的场景。 那天,唐瞿他能够清晰地看到,陆溱知被无数的黑蛇包围,众蛇在她身上爬啊爬,钻来钻去的。 血与肉混杂着,里面还透露出了白骨,看上去十分血腥与恐怖。而那张脸,唐瞿看了也是完全不认得了,他差点呕吐了出来。 若不是唐若嫣说她是陆溱知的话,唐瞿真的不会想得到的。他是知道风公子要让他们来这里找陆溱知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陆溱知。 “不知道,谁又知道溱知到底经历了什么呢?”唐若嫣的语气中有着心疼,有着惋惜。 “也不知道是招惹到了谁,陆小姐会被人带到这里来。” “也许,是会给盛京带来灾难的那些人。” “小姐,你不是曾经不喜欢陆小姐的吗?怎么会答应风公子的要求,真的去救了陆小姐呢?”唐瞿脚步一顿,却依然向前走着。 “无论从前如何,那都是一条人命,再说了,溱知也不是坏人,我本来就是该救的。”唐若嫣敛眉道,“是啊,从前我的确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因为我曾经嫉妒过她,嫉妒她能拥有我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只是,命由天定,情由心定,总是不可勉强的。在万籁之境里面,溱知不也是救过我们吗?其实,她是那般的好,所有人都会喜欢她的。” 继而,说着说着,唐若嫣她便笑了出来,笑靥如花,胜过雪色。 “我是真的想通了,也是真心希望他们……以后可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的。而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会好好生活下去的。而且,我的身边不还是有你吗?你一定会陪在我身边的,是不是?”唐若嫣轻声问道。 “若是再见风公子,小姐也会这样认为吗?”唐瞿低下了头,前头风紧,他依是走在了唐若嫣的前面。因为,他是下人,理应走在小姐的前面。 “是啊,自然是会这样想的。要不然阿瞿会认为,我会怎么想呢?” “我……不敢胡乱揣测小姐的心思。” 唐若嫣轻轻吸了吸气,道:“走吧……”她主动拉上了唐瞿的手。 于是,两人并排,风雪同行,就算是遇到了危险,那也是同舟共济。两排脚印沿着山路而上,谁也不知道山顶上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燕山,曾经是燕氏的地盘。燕氏是一个神秘的家族,曾经存在时就不对外显露,而现在他们不在了,又怎会在燕山上留下痕迹呢? 都说,神族公主隰问心,最终爱上的人是燕山雪庄的少庄主。可自今到从前,已过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根本无法考证。 有人说,也只是有人说而已,谁又能保证真假呢? 燕山风雪再归人(4) 一路风雪,唐若嫣和唐瞿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爬了多久的山,体力下降得厉害。他们还未到达最高的地方,就早已累得不行了。 如今,他们退不得,也进不得。退了,便就是放弃,可进了,他们又能坚持到几时呢? 早早地,他们就将陆溱知留在了山脚的一间小屋内。只要陆溱知她不自己走出去,应该是无事的。小屋可以遮挡风雪,也可以让陆溱知好好地休息。 那间小屋,也是唐若嫣他们无意间发现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燕山就没有人在居住,又怎会还存有一间小屋呢? 也许,是从前的燕氏一族留下来的吧。这也是唐若嫣和唐瞿他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了。 远在严光顶之外,山脚小屋,在风易枨也离开后,门又被风给吹开了。 那道风单独地穿过蓝色的防护罩,直奔小屋而来。于是,门开后,陆溱知听到声响,心一颤。 门打开后的空地上,一道阴影覆盖。 陆溱知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像是风易枨的,也不像是唐若嫣和唐瞿的。 渐渐地,那道阴影在屋内的面积越来越大。 “我……终于找到你了……”阴影成了一道人影。 …… 此时,风易枨还在外面搜寻着唐若嫣他们两人。现在,他的境界已达周天,而在这燕山之内,他还真的不会害怕什么。 而唐若嫣与唐瞿依旧在去登上严光顶的路上,他们现在正在休息着。只是暂时休息而已,实在是体力不支,要不然他们也不想要浪费时间的。 “小姐,你还好吗?”唐瞿从地上爬起,站到了唐若嫣的面前,他微蹲着身子,说道。 “嗯。”唐若嫣点了点头。 “我早就让你留在那间屋子里的,你怎么还是要出来呢?”唐瞿看着眼前手都被冻得通红的女子,心中不免心疼得紧,略带责怪的语气。 于是,他没有征询唐若嫣的意见,直接伸手将她的手搓揉着,口中还哈着气。 唐若嫣她也没有排斥,只是本就冻红的脸,反而更加红了。 唐若嫣她想到了一年前,有人对她说过的话:“多看看自己身边的人,也许你会发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你对风易枨,那是儿时心中的仰慕与感激,并不能当做是男女之情的。” 那时…… 是她的外祖在问她:“阿嫣,若是我现在让唐瞿离开唐府,并且让他回家娶妻生子。你可会愿意啊?” 然后,唐若嫣答道:“我……当然不愿意啊,他可是我的人。” “你为什么不愿意?那可是关乎到唐瞿往后的幸福啊,他总会离开唐府,并且有着自己的生活的。他不可能因为你说一句‘不愿意’就留下来的。” “可是,他要是被他要娶的那个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呢?他可是我的人,不能够被其他人欺负的,他的未来,我不放心。” “只是一个下人罢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选一个贤淑温良的女子给他。” “我选?万一要是他不喜欢的怎么办,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一定会不开心的吧。” “你既不放心,我便让你挑选,可你又说他会不喜欢。但是,阿嫣,对他好的人与他喜欢的人,总是很难兼顾的。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继而,外祖继续问她,“唐瞿喜欢谁,你当真不知道吗?” “他……喜欢谁……”唐若嫣她当时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可她不敢说出来。毕竟,唐瞿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自己喜欢的姑娘是谁啊,她又怎能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呢。 只是,她听外祖这样问她。外祖定是以为,她自己是知道这个答案的了。 唐若嫣木讷,她装傻充愣。 然而,外祖接下来的话却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不论他喜欢谁,你是他的小姐,他是一定不会讨厌你的。若是你不放心,可以自己嫁给他,自己对他好,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这……这怎么可以?”唐若嫣直接就惊呆了。她可是唐瞿的小姐,首先他们的地位就不对等。而且,唐瞿喜欢的人不是她的贴身丫鬟吗? “若是因为喜欢,便都是可以的。阿嫣,在情爱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你知道隰问心与燕北添吗?人族与神族都能相爱,他们都能够在一起,哪怕会遇到不好的事情,可他们还是选择在一起共同面对。更何况是你们呢?” 主子与下人在一起,并不会承受生离死别,也不会遭遇天罚。 “可是,外祖,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的……” “那你喜欢谁?风易枨吗?”外祖道,“可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他并不记得你从前参与过他的人生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学会长大,学会祝福别人。” “祝福别人?就因为那个别人不喜欢我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啊?”唐若嫣越说越想哭,越说越小声。 “可是你现在再问问你的心,你真的喜欢他吗?” “真的喜欢!” “那是哪种喜欢?” “是……”唐若嫣突然语塞,她好像还没有想好,她喜欢风易枨后,她和风易枨会怎样。 “阿嫣,既然有些事情亲眼所见,有些事情亲身所感,你就该认清自己的内心了。” …… 想着,想着,唐若嫣的手动了动,道:“我不冷了。”她现在的心可温暖着呢,哪里还会冷呢。 “小姐的手还是冰的,莫说胡话了。而且,下次就该听我的话,也不至于受这份苦。”唐瞿继续捂热唐若嫣的手,道。 唐瞿他还是在说唐若嫣来严光顶的事情。 唐若嫣说不过唐瞿,叹道:“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力量吗?而且,我也希望能够早点找到那个人,既然那个人能够让盛京无恙,也应该可以让溱知好起来吧。” 唐瞿沉默片刻,突然语气严肃起来。 “我们还是尽早登上山顶为好,毕竟燕山我们不熟悉,严光顶我们也不熟悉。就怕在这里停留久了,就会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冒出来。就像那些黑蛇一样……” “这里的黑蛇食人血肉,啃人骨骸,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冲出来。我们击退那些黑蛇,就已经元气大伤了。现在若是黑蛇再出来,我们恐怕无法抵挡得住。” “小姐的手早点被捂热了,我们才可以早点出发啊。” 燕山风雪再归人(5) “我挺暖和的了,咱们现在就走吧。”唐若嫣将双手从唐瞿的大手中抽出来,自己又好生搓了一搓。 .. .78z. 唐瞿紧盯着唐若嫣,终是无奈,弱弱地叹了口气:“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你现在,可还能继续走下去?” “能啊,怎么不能了。”唐若嫣匆匆站起身来,“再走个一天一夜,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便好。若是小姐自己坚持不住了,就告诉我一声,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唐瞿站在唐若嫣的对面,雪色将他的脸映得苍白。 “哦。”唐若嫣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踏上了登顶之路,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风雪的吹拂,他们终于是要到达山顶了。 前方的路越来越平坦,并没有向上蜿蜒。因而,这就意味着,严光顶离他们近了。 唐瞿走在前头,而唐若嫣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 “阿瞿,我……我真的快不行了……”唐若嫣道。 “小姐,我们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这次,唐瞿却拒绝得果断。 “真的快到了吗?你之前就这么说,可现在不还是没有到吗?”唐若嫣是真的走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只要再多走一步路,她怕就是要躺在雪地之上了,“阿瞿,我们现在休息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我只要一会儿就好了。”唐若嫣的眼眸里闪着光芒,她期盼着唐瞿真的能让他们都歇一歇。 “小姐,现在真的不行。我们就差一点点就能到达目的地了,不如一鼓作气先上去,在这里上山的途中总归是不安全的。”唐瞿目光严肃。 “我……可我是真的走不动了……”唐若嫣抓住唐瞿的手,眼中恳求,真的是可怜极了。 唐瞿最受不了自家小姐这样了,内心纠结后,终是点了点头。 “嗯,我真的是自己太累了,不是任性。阿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歇息一会会……”唐若嫣坐下,自顾自地解释道。 “我懂的。”唐瞿并没有坐下,他依旧站着,守在唐若嫣的身边。 远处的风雪蒙了一层又一层的雾色,唐若嫣他们看不清前方。原本就清冷得异常的燕山,风愈紧,雪愈烈,天气就在一瞬间变得更加冷了。 渐渐地,唐若嫣心中变得不安起来:“阿瞿,我们……现在走吧……” “现在,恐怕不行……”唐瞿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沉过,就连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唐若嫣从未见过这样的唐瞿,她不禁颤声道:“怎么……了吗……” “小姐,待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先跑,我来拖住!”唐瞿转头对唐若嫣道,眉都皱到了一处。 “什么不好的事情啊?阿瞿,你别吓我……”一片雪花进了唐若嫣的眼中,于是眸中氤氲着雾色。 然而,唐瞿的话还没有说完,风雪便越来越大了。上天拼命地撒着雪花,像是无尽的施舍,哪管人间需不需要。 这风吹得猛烈,让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在其中纷纷扬扬。若是燕山有花,怕是见不到花色了,连小草都要折腰贴地。 “啊,这是怎么了?怎么风雪这么大了……”唐若嫣想要在这风雪中站稳,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话的同时,她也吃了一嘴的雪,直接咳嗽起来:“咳咳咳……这雪是……苦的……” “小姐!”唐瞿也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他轻轻拍着唐若嫣的背,不敢太大力。 “好苦,好苦……”终于吐出了不少,唐若嫣舒服了许多,然而口中的苦味依旧不散,反而越来越浓重。 突地,唐瞿手一紧,他在唐若嫣耳旁轻声提醒道:“我们……得小心了……” 就在他们刚刚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混在了风雪之中。然而风雪变大,他们根本就看不清眼前之景。 “有东西在向我们靠近……” 唐瞿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他知道这风雪中有着不得了的东西。那是他拼尽全力以及自己性命,都无法奈何得了的东西。但是,唐瞿他必须要保护好唐若嫣,因为唐若嫣不仅仅只是他的小姐而已…… 他从小就视唐若嫣为自己的主子,日积月累,于是其中情愫也是会发生变化的。他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小姐心中的人是谁,因而他也不敢奢求什么。只要小姐安好,那么他自安好。 如今,面临危险,唐瞿是一定要保护好小姐的,无论会付出什么代价,哪怕以自身性命相抵,他都愿意去拼上一拼。 是什么东西在靠近? 唐瞿不知,但他知道接下来的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也许,他会有幸活着;也许,他会无憾死去。 燕山本就是不显于人间的地方,世人对燕山的说法千种万种,而其中真假,谁也是不知道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燕山,唐瞿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会有什么东西。自从他看到黑蛇食人之后,唐瞿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绝不会让唐若嫣也遭受如此苦难。 这是他作为下人的忠诚,这是他作为对心中之人无悔的守卫。 此时,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风雪依是风雪,在空中飘飞着,梦中雪白纯洁。可是,在这风雪之后,唐瞿能够感觉到其中的阴森与恐怖。 “阿瞿,我们会没事的吧。”唐若嫣此时躲在唐瞿的身后,声音都是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无事。”唐瞿道,那是战士的坚定,是对唐若嫣的诺言。 “沙沙沙”是什么东西在响? 在风雪吹拂的声响中,显得格格不入。 “小姐,待会儿,你可一定要记得跑出去啊。”现在,他们是不可能跑得掉的,以来的那东西的实力。 所以,唯一行得通的方法就是,一人去拖住,一人逃跑。 “我……”唐若嫣红唇轻启,“啊!” 话还没有说完,唐若嫣就大叫了起来。 唐瞿更加握紧了唐若嫣的手,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那是对生命的威胁,让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唐瞿转头,顺着唐若嫣的指尖,他望了过去。 这一望过去,就是心的沦陷。 他完全动弹不了自己的身子,因为此时在他面前的那个东西,哪里是个东西啊,那根本就是一团黑雾。 而黑雾有眼有嘴,其中还镶嵌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面,映着他与唐若嫣,里面的人面目狰狞…… 燕山风雪再归人(6) 镜子里面的人啊,眼中流血,青面獠牙,血盆大嘴。 那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族。 唐瞿他究竟在那面镜子中看到了什么?那会是他与唐若嫣吗? 自然不会的!他这样想。 而黑雾的眼中有着一圈又一圈的圆环,而每一个圆环中都是不同的颜色。其中的嘴也不同于人族的,那是一张没有形状的嘴,永远都在变化着。嘴巴一会儿是圆形的,下一瞬又变为了方形,然后又是无规则的形状。 唐瞿深吸了一口气,哪怕身子僵硬,脚完全挪动不了了,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风雪之后出现的,不仅是个怪物,还体型庞大。若不是它出现在唐瞿面前,他倒是真想认为那是天上的乌云。乌云既可避日,自然也不会有多小的。あヤ~8~1~.7,8z.w.o < “小姐,我可以应付的。你……”唐瞿心中已是决定一拼,可心中还是难免害怕。 明明在危险来临之前,唐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是当那一瞬间真的要来临的时候,他却害怕了。 他,害怕着死亡…… 死亡既遥远又很近,有时候啊,死亡会是一种解脱,可又有时候,死亡会是一种煎熬。世上难免会有惦念之人、珍爱之物,人们总是无法真正地放下,再抽身而去。 唐瞿也是这样的人,他害怕今日过后,再无明天。 “我……”唐若嫣自己轻轻出声。 黑雾逐渐向唐若嫣与唐瞿他们二人靠近,眼睛中的圆环不停地转动着,其中各种颜色混杂着,让人看得眩晕。 “小姐,你退后。”唐瞿推开唐若嫣,他要独自一人面对着这庞然大物。 “阿瞿……”唐若嫣被唐瞿推到了一边,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而唐瞿直面黑雾,无暇顾及唐若嫣了。 …… 渐渐地,风雪愈来愈紧,唐若嫣的双眼模糊了。她看不清唐瞿,也看不清黑雾,然后她抬起手,擦拭着眼眶中的泪。 然而,她的眼泪总是不住地往下掉,反而越擦拭就越多了。 “小姐,你快走!”紧接着,是镜子破碎的声音。 唐若嫣依旧还在雪地上,她起不来。就在她愣住的时候,她听到了肉体撞击大地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然后她的心也一下又一下地刺痛…… 突然觉得,她自己好没用啊。唐若嫣跪坐在地,雪的冷意早已透过衣服,渗入她的身体里。 心中哆嗦得紧,再一沉,唐若嫣差点都忘记了心跳动的感觉。 “我……不走的……” “我……不会……走的……” “我……真的……不会……走的……” 嘴中呢喃,那是一遍又一遍的呓语。 渐渐地,唐若嫣的耳旁只剩下了风的呼啸,她听不到唐瞿的声音,也听不到斗争的声音。除了她自身的呼吸与风雪啊,便就是万籁俱寂了。 唐若嫣擦拭眼泪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接触冷冷的冰雪。她抓了一把雪,举起,凝视…… 却透过面前的雪,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吓得唐若嫣急忙将雪扔了出去,连连后退。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唐若嫣她的眼泪终是干了。终是风雪太大,眼泪也干得迅速。 现在,唐若嫣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眼前之景。 不知是黑色的雾,还是黑色的云,那上面的镜子照着她。唐若嫣看到了自己,一开始是正常的自己,再随着黑雾的靠近,里面的自己渐渐地变为白骨。 唐若嫣一动不动,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够做什么。 她散去目光,看着更远一点的地方。于是,这一看,唐若嫣就看到了躺在雪地上的唐瞿,竟是一动未动。 或是心中所想之人,一看就是能够看到的吧。心有灵犀一点通,却也不是用在这种情况下的。 唐若嫣差点就要惊呼出声,她想要奔过去,看看现在唐瞿他可还好。本来干了的泪,已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如今,眼眶一热,又有什么东西想要夺眶而出。 黑雾奇形怪状的嘴巴软得不像话,变化多端。分分散散,离离合合,眼中却没有聚焦。 “你……不要过来……”唐若嫣虽说不是完全没有灵力之人,但她的实战经验并不是那么多的。比起一般的女儿家,她会更加的柔弱,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反抗。 所以,当黑雾来临的时候,唐若嫣无论心中是否惧怕,她都没有退路。 “我们只是经过这里,不是来做坏事的……”在黑雾接近之前,唐若嫣还是抱着一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希望的。然而,黑雾并没有因此而暂停,反而因为知道前方有人而更加地兴奋了。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这让唐若嫣更加地猝不及防。 唐若嫣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就连想要汇聚灵力的双手都在抖个不停,因而灵力都没有凝聚起来。 可是,黑雾却近在咫尺,唐若嫣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了,无论是防御还是逃离。 方才圆形的嘴,一下子变成了扁扁的一条线,可再一瞬间,线渐渐地被拉开,成了一张偌大的嘴。 也许,黑雾是想要把唐若嫣给吞下去的。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呼吸完全停止。双眼闭上,她不敢去看,自己究竟会经历什么。 大概是过了一段时间吧,唐若嫣并没有感觉到想象般的痛苦,心中挣扎一番,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却见刚刚还躺在雪地上的唐瞿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 “小姐,走啊!”唐瞿现在连说话都变得困难,他去阻拦黑雾已经是在用最后的力气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说话呢。 “我不走的,你还在这里呢。”唐若嫣摇头,虽然她真的很没用,但她不想抛下唐瞿。 也不知道唐瞿到底有没有听到唐若嫣的这句话,因为唐若嫣的话刚落,唐瞿就倒了下去,这下是真的昏迷不醒了。 唐若嫣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勇气,她才会一看到唐瞿倒下,就去接住他的身体。 她完全忽略了眼前的黑雾,那是会给他们带来生命威胁的东西。逃还来不及呢,怎么反而还送入虎口呢。 …… 最终,黑雾上面一闪,它的身躯更加庞大了起来,彻底将唐若嫣他们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燕山风雪再归人(7) 阴影啊,愈来愈大,唐若嫣僵硬地搂住唐瞿的身躯,双臂都在颤动着,她的心里害怕极了。 命运的制裁是让人心生恐惧的,唐若嫣对此也不例外,因为她也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阴影笼罩得完全之时,便就是唐若嫣她站起去战斗的时刻! 明明心里害怕得要死,明明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唐若嫣她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不要怕,你要一个人去面对。 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只要是存在于神州大陆上的生物,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也没有什么事物会比死亡更来得可怕…… “咔嚓咔嚓” 随着声音的靠近,唐若嫣的心里变得平静起来,越来越没有波澜,越来越静谧。 于是,在那团黑雾猛然从上扑向唐若嫣他们的时候,唐若嫣手心已凝聚灵力。她决心,与之缠斗,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她都不能在结局出现之前就放弃了。 唐瞿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唐若嫣的怀里,虽然面露疲惫却很安详。他已经尽力了,因为他做了他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 就像是天地摧残花草那般,身处之境不容你,你的归途就是地狱与灭亡。 所以,心中才会无比的绝望吧,可就是这种绝望,唐若嫣也想要去争取一把。 有光芒从唐若嫣的手中射出来,虽在雪中微弱,但却汇聚了她的所有力量。于是啊,光与黑雾碰撞着,毫无疑问,光被黑暗吞灭…… 唐若嫣倒下,可她依旧没有放弃,双臂勉强支撑着身体,她还能够继续站起来的。 然而,时间并没有等待唐若嫣爬起来,黑雾已至她的眼前。黑雾眼中的七彩颜色旋转得让人晕过去,而上面的镜子却有了一道裂痕,偌大的嘴巴即将吞掉她…… 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宛如舟沉海底,再也浮不上来的那种。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是死前的最后喘息。 现在,唐若嫣身子的颤抖是自身产生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哪里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害怕呢? 闭上眼的瞬间,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上下沉浮,她不禁呢喃出声,道:“阿瞿,我现在终于理解那种守护人的心情了。虽然自己很累,但至少心是快乐的。” 唐若嫣躺在了雪地上,天上的雪花依旧飘着,洋洋洒洒,万里飘扬。 她,为何要来到燕山? 她,为何要来到严光顶? 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如果连盛京都将迎来灾难的话,那么,神州大陆是不是也即将迎来浩劫? 唐若嫣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她就更加握紧了唐瞿的手。 既然如此,那么就在神州大陆沦陷之前,让她与阿瞿长眠于此,也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雪花一片,两片,三片…… 雪花十片,二十片,三十片…… 雪花百片,千片,万片…… 最后,唐若嫣也不知道是多少片了,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想在死前好好将从前回忆,不留遗憾。 然而,她回想了很久很久,似乎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难道,死亡是自己也感受不到的吗? 唐若嫣尝试地睁开双眼,眼前依旧风雪,她还在燕山…… 但是,那团黑雾却不见了,因为眼前是雪白的景,万里的空。而在远处,一道身影立着,唐若嫣看着,却是十分熟悉的,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或是人物,唐若嫣感受着手中握着的手的温度,这让她清楚知道,唐瞿还活着。温热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寒冷的天气,也是那般的真实,唐若嫣知道,她也还活着。 这样子,真的很好…… 她笑出了声,这算是劫后余生吗? 就在唐若嫣庆幸的时候,远处的身影有了动作,唐若嫣不禁提高了警惕,但是她却紧张不起来。隐隐约约之中,唐若嫣觉得那人不会是敌人的。 那人执剑,缓慢地转过身来,只是转到一半,唐若嫣似乎就已经认出来那人是谁了。 毕竟,从前放在心中很久很久的人,唐若嫣她是不可能轻易忘记的,更何况,那是她的恩人。 唐若嫣挣扎着起身,在旁人面前,万万是不可失礼的。 “风……公子……”唐若嫣轻声道。 待那人完全地转过身来,细看,正是翩翩少年。 他就是来到燕山、离开小屋,想要去找到唐若嫣和唐瞿的风易枨。 风易枨收起剑,收敛起自身的肃杀之气,温和淡然而来,问道:“你们,还好吧……” “应该,还好……”唐若嫣愣了愣,而后,她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慌忙道,“对了,阿瞿他……” 风易枨蹲下身子,仔细用灵力去探了探唐瞿的身体,松口气,道:“他受了重伤,暂无性命之忧。” .. .78z. 说罢,风易枨便运用起了自身灵力,缓缓注入唐瞿体内。渐渐地,唐若嫣可以看到,唐瞿脸上肉眼可见的伤痕在迅速愈合着。 唐若嫣满眼激动:“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又被你救了呢……”看着气色越来越好的唐瞿,她是彻底放下了心。 松气期间,唐若嫣突然想到了什么,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风易枨,不可置信道:“等等,风公子你现在不是在山河之境的吗,难道盛京情况有变?” “没有变化,而你现在看到的我,并不是我的本体,而是离魄。”风易枨移至一旁,解释道。 对于唐若嫣,风易枨他其实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离魄?你……”唐若嫣睁大了双眼,诧异道。 “是,此事说来话长,我便长话短说吧……”于是,风易枨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与唐若嫣说了一遍。 听完风易枨的故事,唐若嫣眼中悲光,不由叹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好在溱知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吗……”不知不觉,居然又说到了这个话题。 那么,接下来,风易枨是不是就要问陆溱知现在的情况了呢。 还是会问,山脚小屋里面的那位姑娘,究竟是不是他的欢儿。 风易枨:“她……还好吗……” 唐若嫣:“她……不太好……” 两人同时道,后又沉默。 然而,远在天空之上,仍然飘散着一团黑气,盘踞三人头顶,久久不散。 燕山风雪再归人(8) “她现在不好吗?”风易枨他不敢去问那个问题,他有些害怕自己是无法接受那样的陆溱知的。 那样的她,不是她从前在他心间留下的模样。 风易枨认识的陆溱知啊,那是世上最要好最要好的女子了,他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 她是独一无二的,也是高高在上的,更是温柔暖心的,又或是冷漠中带着关心的。 总之…… 风易枨认识的陆溱知啊,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那位姑娘太柔弱,太自卑,太胆小,仿佛只要一触碰就会立即消失似的。 也许,风易枨他早就知道,陆溱知现在不会太好,但是他从未想过,陆溱知会有多么的不好。 天上的人与地下的人,谁也不会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的。所以,风易枨就算是想,也是想不到的。 苏凉叶!!! 风易枨不禁咬了咬牙,心中闷得很,也慌得很,于是心也一下又一下地蹦跳着。 “溱知不太好,我们可能也没有办法将她治好。”唐若嫣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眉始终是敛着的,继而,她抬眸看向风易枨,“不过,你能来就好了。你来,也许她就会好很多的,不只是肉体上的,也是心灵里的。”唐若嫣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 毕竟,唐若嫣她也不想让风易枨心情太过低沉,既然如此,那就尽量不要说得太残忍吧。 “心灵里吗?她看到我,也会很高兴的吗,还是说会难过的呢?”风易枨低头,自言自语。 纵然是自言自语,唐若嫣也是听了个真切,她回道:“是啊,溱知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这是唐若嫣不用思考就已经知道的答案。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看到我,她真的会高兴吗?”风易枨他只是摇摇头,显然不怎么认同这种说法。 “我可以感觉得到啊,而且,我刚刚找到她时,她嘴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呢。在她的心里,你一定很重要吧,要不然她不会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想的人还是你……”唐若嫣淡淡说道。 “喊我的名字……么……你应该是听错了吧……”无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风易枨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反复确认,却还是在心里否认了。 “怎么会呢?溱知她的心里有你不好吗?你……不是也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吗……”唐若嫣说得有些急了,还有些委屈,“你喜欢她,我一直都知道的。” 最可怕的,莫过于沉默与空气的突然安静,而后,风易枨叹了口气:“是啊,我是喜欢她的,都已经好久好久了。可是,她对我没有那种感情,这我也懂……” “不是的,她喜欢你!”唐若嫣反驳道,然后,她的声音立马变得小了许多,“而且,她现在是真的不好,你要去看看她吗?” “她……现在……是在一间小屋子里吗?”风易枨突然问出口,哪怕之前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可是总是逃不掉的。于是,他硬着头皮,终是问出了口,早些说清楚总是好的。 心中的煎熬,再多一时,便多一份重量。 “对啊,你……是已经见过她了吗?”唐若嫣突然反应到一丝不对劲,她怔怔问道。 “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声音也变了……”风易枨的头更加低得往下了,当事实被撕扯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鲜血淋淋,巨大的伤口显现。 “会好的,只是我和阿瞿太没用了而已,也许你会有办法的。也许世上总有高人在,总会有人有办法的。”唐若嫣道。 风易枨有没有办法,他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已经见过了陆溱知。 他可能没有办法…… 也没有那个能力…… “她是怎么会变成那样的?”风易枨恨他自己没有早点揭露苏凉叶,若是他早点来到这里,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起来。··.柒捌z.o 欢儿,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风易枨他很清楚不是吗? 在山河之境时,苏凉叶就已经强调过了很多遍,可风易枨他并不知道陆溱知究竟在燕山经历了什么。 “我和阿瞿发现她的时候,黑蛇在食她的肉,啃她的骨,身体冰凉……”唐若嫣细细地诉说着,而风易枨也静静地听着,至于心中何感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风雪不紧不慢,故事被埋葬在雪地之下。 …… 不知不觉,故事只有故事中的人才会知道。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唐瞿也终于醒了过来。只是,唐瞿这一醒过来,就看到了风易枨,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好。 谁愿意一睁眼,眼前就是自己的情敌啊?虽然,他自己也没有什么竞争力,唐瞿这样想。 可是,唐若嫣却并没有表现得很激动,反而一脸淡定。而且,情敌也说了一句“醒来便好”,这让唐瞿更加诧异了。 而且,唐若嫣与风易枨还你一早我一句的,居然融洽得很。 直至他们快要分开的时候,唐瞿却还是迷迷糊糊的,他就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风易枨:“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唐若嫣:“上严光顶。” 风易枨:“上去做什么?” 唐若嫣:“找一个人,一个可以阻止盛京灾难的人,一个可以拯救我们的人。” 风易枨:“谁?” 唐若嫣:“我们不知道。” “你呢?是来找溱知的吗?”接着,唐若嫣突然问道。 “是,却也不全是。”风易枨道。 “……”就剩下唐瞿一人在风雪中干瞪着眼,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好,不过,他也插不上什么话就是了。 “事情经过,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快去看看她吧。她现在一个人,心中一定是难过的,我无法解开她的心结,你却可以。”唐若嫣道。 “我知道。”风易枨点点头,心中苦涩。 无论她是怎样的陆溱知,那都是他的欢儿啊。 后,唐若嫣与唐瞿继续去往严光顶了,前路漫漫,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后,风易枨终于又回到了那间小屋。数里之外,风易枨徘徊许久,他还是没有想好待会儿见面他该说些什么呢。 现在的陆溱知,她需要的不是安慰。想着想着,风易枨就来到了屋前。可是,他的心却在快速下沉着…… 防护罩被破坏了…… 而陆溱知此时是没有灵力的…… 燕山风雪载归人(1) 风易枨进了防护罩里面,随之防护罩也随之消散了。原本防护罩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一不小心就推开了小屋的门,于是满眼荒唐。 他还未进小屋,屋子的门已然为他敞开,也许有意,又或者是无意。 门虽然已经开了,可是风易枨却迟迟不敢进去。他已经承受了一些痛苦,再也禁不起其他的打击了。 胡思乱想着,心有旁骛着,其实风易枨他只要自己进去看一眼,便什么都知道了。可是,他不想要进去,也没有勇气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着,雪花也一片又一片地飘着,然而风吹到风易枨的脸上,如刀般锋利得疼痛,他始终没有迈开步子。 门随着风“啪啪”地响,唱起了吱吱呀呀的童谣,小屋内安静得可怕,至少风易枨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不知道是风太大了,还是屋内的声音太小了。首发 一味地拖延时间,只会让本心更加煎熬,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长的时间,风易枨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异常沉重,沉重的身躯与沉甸甸的心。 第二步,却异常的轻松,解脱自我,也解放心灵的禁锢。 然后,再是第三步,第四步…… 明明就是一小段距离,风易枨却走出了千里万里的距离,人间风雪沧桑,山路尽是痕迹。 鞋子终于碰到了门口,风易枨沿着地面,向里面看去,眼前昏暗而模糊,他看不清楚,因而又抬头了一些。 然而,他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就像这里从未有过人一般。 风易枨知道的是,他自己没有来错地方,而之前经历过的也不是梦一场。 心一空,他不知道陆溱知去了哪里。 此处风雪漫天,白景回环,她一个眼盲且灵力尽失之人,又能够去到哪里呢? 而且,这里一定是有人来过了,只是那人的气息却压得极淡,风易枨几乎感应不到。 无论是谁来到此处,又无论是谁带走了陆溱知,风易枨都会找到她的。 只是,这屋中看不出什么凌乱之处。要么,是屋子太小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也不会弄乱什么。要么,就是这屋子根本就没有经历什么混乱。 一时半会儿,风易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了。 燕山太大,而他的力量太过渺小。这燕山里面的神秘之处,只会一处更比一处多,这里毕竟是有人住过的地方,而从前在此生存的人啊,却没了踪迹。 远方的某处,鲜红的脚印一个又一个地显现在洁白的雪地上,红色与白色的相互刺激,给人带来更强烈的视觉冲突。 脚印向远方蜿蜒而去,没有人会知道这会朝哪里而去。天空中的黑气啊,也随着脚印,去往了燕山深处,至于具体是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也许,就是燕山雪庄的所在地吧。又或许,只是寻常的一座山,上面有着寻常的一个人…… 某座雪山的山洞里面,有人正昏迷着,她的手指微微一勾,这人似乎是要醒过来了。 “可算是醒了。”远处有人唇瓣摩挲着,“燕小姑娘。” 此时背靠山壁、正躺着的女子正是陆溱知,同时她也是燕知欢。 她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丝透光的地方。这既让她与外界隔绝,也让外人看不到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燕知欢听到了声音,她用双臂支撑起了身子,声音柔柔弱弱的:“堂……哥……” “你快躺着吧,现在的你不宜多动。”远处的人正是燕知欢的堂哥燕祁望。上一次,燕知欢见燕祁望,还是在万籁之境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燕祁望从那里面出来了。 燕知欢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哦”字,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了。 “欢儿,你看你,现在怎么都变成这样了?”燕祁望淡淡道,心中却是一层又一层的波澜在泛起着,他的心里却平静不下来。 “我……变成怎样了?”燕知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迷茫的。 她变了吗?明明就没有啊,她心里还是那个她,只是现在变得面目全非了吧。 反正她自己也看不到自己,这样也挺好的吧。 “你变得不自信了。”燕祁望道。 “可我……本来就不自信啊……”燕知欢道。 “你变得胆小了。”燕祁望又道。 “我……本来也没有多少勇气……”燕知欢慢慢回道。 她蜷缩一角,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至少从语气上,燕祁望知道她是落寞的。 “欢儿……”燕祁望本来还是想要再说些什么的。但是,燕知欢已经接下去继续说话了。 “其实,是你也不了解我罢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与真正的陆溱知一样,而从前的我只是在努力伪装着罢了。” “那不是伪装,那才是最真实的你自己。”燕祁望摇摇头,他与燕知欢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所以,他自认为很了解燕知欢。 “你的确是变了,还是说,你现在在藏着自己,不想让自己见光吗?”燕祁望转过头,眼中不知包含着什么情绪,浓郁似水。 “我……现在的我……哪里还有资格说这些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比最普通的人还要普通。我本来就看不见光了,堂哥你又怎能说是我自己躲藏着光呢?黑暗的日子多了,自然就不想着光明了啊……”燕知欢自顾自地说着,这些话不仅是对燕祁望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我是管不了你,爷爷也管不了你,可是欢儿,你是知道你不可能永远都这样活着的。”燕祁望更走近了,道,“而你选择了随我来到这里,不也是希望自己可以恢复原来的模样吗?” 想到之前燕祁望来到燕知欢所在的小屋的时候,燕知欢她并没有怎么拒绝,她就安安静静地离开了那间小屋。 原因之一就是希望自己的眼睛可以再见光明,自己的肉体可以恢复如初。另外一个原因,不提也罢…… “你依旧渴望着光,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欢儿,我们看看以后会怎样,不就知道了吗?”燕祁望移至燕知欢的身旁。 他道:“好好休息吧,这次是我疏忽了,燕小姑娘的眼睛一定会如从前般清澈而明亮。你眼里的还会是万里风光。” 燕山风雪载归人(2) 燕知欢默不作声了。 有些事情,只要她自己知道就好了。可是现在啊,燕知欢的心里是迷茫的。 其实,有好多的瞬间,燕知欢她就想这样躺在地上蜷缩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一躺天明,眼前依暗。 “没事的,眼睛又不是好不了了。”燕祁望看到燕知欢这样,他也是猜想到了什么,安慰道。 “希望吧……”燕知欢的身子又缩了缩,这里真的很冷呢。 燕知欢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从前燕山雪庄对面的一座山。至于这座山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常人一般也说不清。 如今,燕祁望带着燕知欢来到这里,是希望在这里可以治好她的眼睛,治愈她身上的伤。此处,灵力不是一般的充沛,比起万籁之境、山河之境,这里会更加神秘得多。因为,不会有人来到这里,也没有人知道这里的秘密,除了很少很少的那几个人。 静静地,燕知欢躺在地上,就算再冷,她也慢慢地睡着了。而燕祁望则在一旁,他看着燕知欢,眉依旧一皱再皱,不禁叹了口气。 这可是他的堂妹,却被人搞成了这样,他的心中自然是气愤的。可是,燕祁望也不可能现在就去妖族大闹一场。这是不现实的,而且如果他真的这样做的话,就等于是撕毁了人族与妖族的最后和平相处的遮羞布,那么战争也即将开始了。 可是,一场谁都视对方为敌人的和平,保持了又能如何呢? 这样的和平,总有一天会破灭的! 况且最近,邪族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了,人间即将一乱再乱。 而燕祁望之所以会来到燕山,是因为爷爷让他来到这里。他所知道的,也不算太多,但也知道了个大概。 .. .78z. 简而言之,就是天道如此,谁人敢违背? 好一个天道,燕祁望心中忿忿不平。因为天道,他不能太过于参与此事,因为天道,他的堂妹就要如此遭罪。哪怕燕祁望的心中再不忍,他也得忍下肚子里去。 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什么所谓的天理啊天道啊,都是会改变的。燕祁望对燕知欢和风易枨有信心…… 此山灵力不同于神州大陆上人间的灵力,也不同于揽木之洲上的灵力,这是由雪山地底下喷薄而出的,圣洁得不染一丝杂质。 在这里,燕知欢她可以在睡梦中忘记一切烦忧与疼痛。在梦中,她梦到了对她而言最美好的事情,她的眼睛能够看到了,她的血肉再次生出来。 嘴角微微上勾,那是世间最苦涩的笑。 燕祁望就静静地守着她,他现在还不能离开。 他这个堂妹,以后要经历的东西还多着呢。不过,这次的惨痛对燕知欢而言,一定会是一次浴火重生。她会撕掉陆溱知的外壳,换上燕知欢的盔甲,重新开始。 一日又一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日,燕知欢终于醒来了,然而眼前的依旧是一片漆黑,她还是看不见么? 原本燕知欢还怀着希望的心,却顿时一沉…… 而此时,燕祁望已经离开了那座山,他立于雪白的天地之间,在离开这里的路上,他碰到了一个人。 算是意料之外的人,也可以算是意料之中的人。 说真的,燕祁望还真的有点想遇上这个人呢。他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上。 “是你带走欢儿的。” 燕祁望就站在原地不动,他猛然就听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话。他面前的少年,除了风易枨也不会有别人了。 本来在燕山中的人,就没有几个。如今,天地狭小,这不就遇上了。 风易枨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几乎是笃定的,他不怀疑自己话的真实性。 “欢儿?欢儿是谁?”燕祁望装傻充愣,笑眯眯地问道。他其实很想知道,这风易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又有着什么本事。 “就是你带走的人。我能够辨识你的气息,你骗不了我的。”风易枨坚定地说道,手早已攥紧成拳。可他还是暂时抑制住了冲动,一忍再忍。 “行吧,既然你都认定是我了,那我还能再说什么呢?”燕祁望两手一摊,“所以呢,你想要做什么呢?” “我……我不想要做什么,你究竟把她怎么样了……”风易枨前面说得还是凶狠的,可后面语气又立马弱了下去。在面对着燕祁望的时候,风易枨在气势上总是差了一截。 “还能怎么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你觉得,她会怎样?天堂,还是地狱?”燕祁望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你……”风易枨说不出什么话来。他颤动的双拳举起,向前冲去,却被燕祁望轻松拦住。 “小兄弟,不要这么暴躁嘛,这样子会对自己身体不好的。放宽心,说不定情况会比你想象的要好呢。”燕祁望笑笑,谁也不知道他脸上的笑是真笑还是假笑。 “欢儿她到底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风易枨终是忍了一口气,保持理智地说道。 “她没事,我只是觉得她在屋子里很是烦闷,这才带她出来……”燕祁望顺势托着下巴,带着疑惑的语气说道,“转转?” “那她现在在哪里?”风易枨问。 “你都能知道是我将她带走的。既然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呗。”燕祁望才不会放过欺负风易枨的机会呢。 就是这小子,骗走了他可爱的堂妹,即使燕祁望他早就知道了。 就是这小子,前世是轩辕大帝,趁着在风易枨他自己还不知道之前,燕祁望得好好压上一压,免得下次见面时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眼见着燕祁望依旧不说出燕知欢怎样了,风易枨难免会觉得她是出事了。 可不知怎的,风易枨突然觉得眼前之人似乎对他没有恶意,可他就是心里变扭得很。然而,对欢儿的担忧,全都转变为了自身的勇气与冲动。 这一冲动,风易枨竟然和燕祁望交起手来了。 不谈别的,风易枨现在可是周天境界,论灵力,毫无疑问是风易枨胜。可是,燕祁望也不是一般人,他既然能够在万籁之境中穿行,又来到了燕山,也必然是有本事的。 若是没有足够的底气,燕祁望他又如何敢在风易枨面前这样做呢? 他定是有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的。 燕山风雪载归人(3) 远处的山间,总是有光芒在一闪一闪的,若是有人在远方看着山间,便能窥见两道不同颜色的光在交织着。 上天入地,不过风雨雷电,风驰电掣。不知道怎的,燕祁望居然能够和周天境界的风易枨不相上下。于是,两人一会儿在地上缠斗着,一会儿又去到了空中不可分。 然而,就算是势均力敌,人也总是会累的,风易枨和燕祁望他们二人也并不例外。 …… 一段时间过后,两人分开了一段距离,他们皆喘着粗气。风易枨却还想上前,但燕祁望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不打了,我真的不打了……”燕祁望连连摆手。 然而风易枨凭什么要听别人的话呢,再说了他还不知道现在欢儿究竟在哪里呢。 风易枨冲上去,燕祁望躲闪:“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不打了嘛。”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风易枨反驳道。 “我是你……”燕祁望愣住,就现在而言,燕祁望还真的不是风易枨的谁呢,“不是什么人。”言罢,他环胸道。 “我只是想要知道欢儿在哪里罢了,你既说她无恙,那么为何不告诉我她在哪里。”风易枨强忍着心中的一口气,淡定道。 “小兄弟,你又是她的谁啊,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燕祁望好笑道。 “我是她……的表哥……”风易枨的手紧了又紧,沁出一层汗。 “表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燕祁望一下子就揭露了风易枨的谎言。 燕知欢是他燕祁望的堂妹,她有什么亲戚是他不知道的呢?虽说燕知欢以陆溱知的身份生活了一阵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陆溱知啊。 燕祁望知道,风易枨知道燕知欢不是他的表妹。 风易枨沉默不答。 “恐怕你自己都不相信吧。”继而,燕祁望补充道。 “那最起码我与她是朋友,那么你呢,你又是谁,凭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地带走她。”缓缓举起手中的剑,风易枨睥睨着面前之人,他的心中是气愤的。 “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地带走她,她是自愿随着我走的。”燕祁望也不想在别人面前丢了颜面。 “怎么可能?”风易枨自然不信。 “怎么不可能,不信你去问她啊。”燕祁望伸出了他的大拇指,朝他自己的身后指了指。 说完,燕祁望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能与风易枨交手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不可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燕山也有着燕山的规矩,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方才,燕祁望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他现在不能再与风易枨瞎聊了。 走前,似是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在我身后有一座山,距离这里很远很远。那里应该是燕山地界的最深处了吧,你要找的人就在那座山的山洞里。” “哪座山?”眼见着燕祁望走远,风易枨追上去,急问道。 “不知道。”然而,风易枨他却得到这样的一句回答。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座山究竟是哪座山。 而燕祁望却走远了,风易枨他怎么追却也追不上,他跺了跺脚,喊道:“喂,你站住!” 当然,燕祁望也绝不可能因为这句话就停下来的,他反而离开得更快了。 紧接着,风易枨迷失在了燕山的风雪之中,不知方向。 隐约之中,他还能够想起追赶的方向,于是硬着头皮往回赶。 燕山深处,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而燕知欢,又为什么要自愿去往那里? 这些疑惑,风易枨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他也不再继续想下去了。 只是,当他每每即将失去方向的时候,他手中的剑就像是能够纠正他的方向似的,指引着他向前走。 而风易枨也只能顺从,别无他法。因为只要他一往其他的方向,绝云剑就沉重得拿不动了。 一路向里,地上的雪也越来越厚了,从风易枨的脚腕处再到膝盖处…… 此时的燕知欢,依旧还躺在山洞里面,燕祁望走了,于是世界上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燕知欢她感到了无比的孤独。 孤独便孤独罢,只要自己还能有希望就好,紧紧抱住自己,燕知欢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不再那么硬了。依稀之中,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生长出来的肉,虽然还没有长得完全,但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再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也许她真的会好起来的,燕知欢这样想着。手指轻微地颤动着,那是燕知欢少有的惊喜。 然而,这惊喜没过多久,就成了惊吓。不知道是不是燕知欢她自己的错觉,她似乎又听到了那种令人害怕的“嘶嘶嘶”的声响。这声响,是燕知欢的半生阴影,恐怕是永远都无法在她脑海里面去除掉了。 也许根本就不是错觉,燕知欢不禁捏了一把汗,因为那种声响在靠近,且越来越大了。 “嘶!嘶!嘶!”这声响,就像是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似的,狠狠地砸向她的心房。 而此时,燕知欢的灵力依旧没有恢复,面对着难应付的黑蛇,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够去躲避。 然而,她的身体却僵硬得厉害,仿佛她只要一遇上黑蛇,就完全没了办法似的。燕知欢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是害怕蛇,从小到现在,都是如此。 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就像是她从前被蛇咬过似的,刻在心里面的,永远不会消失。 因蛇死,因蛇生,不变的是,她一如既往地恐惧着,害怕着…… 即便是自己僵硬住了,燕知欢却依旧有感觉,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鞋子终是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什么……东西…… ?????? 蛇么? 燕知欢战栗着,紧接着,她就感受不到什么了。而蛇的“嘶嘶嘶”声就在一刹那间消失了,脚上的感觉也没有了。 “你……就是隰问心的女儿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回声的声响。 “你是谁?”燕知欢的警惕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心啊晃悠晃悠的,却在一瞬间停顿下来。 而那道声音,在燕知欢听来,还带了丝嘲笑。 …… 燕山风雪载归人(4) “我是谁?哼,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戏谑与挑衅尽在其中,“只要我知道你是谁不就好了吗?” “你……”还未等待燕知欢她说完话,她就感觉到了一阵风经过,于是将她面上蒙着的纱掀开。 “不要!”燕知欢惊慌道,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感觉到了凉意在脸上蔓延开来。 “原来,你就长这个样子啊。也就我承受能力强,否则是个人都要吐了吧。燕知欢,隰问心的女儿?说真的,这我可不相信哦~”然后,声音继续响着,“世人皆知,神族公主隰问心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儿,而你……啧啧啧,没有一处是能够看的。你说,你该不会不是隰问心亲生的吧。” 言罢,便就是哈哈大笑之声。 “你究竟是谁?又想要说什么?”燕知欢蹙眉,现在的她谁都不能应付,只能保持着难得的冷静。 “我说过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在燕山也待了很久很久了,见过燕氏的兴盛与灭亡。”那道声音响起。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沉重。 “现在嘛,难得被放了出来,我就想找个美人……好好地瞧上一瞧,本以为你会继承你母亲的美貌,谁知道会是这样的啊~”这道声音的背后,满是不屑与嫌弃。 见过燕氏的兴盛与灭亡? 那定是活得要比燕知欢久得多了,当然也比燕有山活得久。 燕氏的兴盛在百年之前,灭亡也在百年之前。当然,这只是神州大陆上的燕氏罢了,并不是揽木之洲上的。 燕知欢正想着说话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至于话中的意思,她早就忽略掉了。也或许是,她麻木掉了…… “真是没意思啊,还不如之前看到的那个有意思呢~” “之前那个?谁?” “只有美人才配得上我的精湛服务,而你不配,什么也不配,更别提与我对话了。” “……” “今日,我可真是做了一件善事啊,居然救了一个丑人。燕知欢,不是我不想杀你,而是你恶心得让我下不了手。” “……”燕知欢依旧是没有说什么。这是她自被唐若嫣他们救起后,面容第一次裸露在空气中,便一阵刺痛。 她虽然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何模样,但她却能够想象得到。 一个人没了血与肉,她还怎么能正常地走在人间呢? 也幸好她自己看不到,要不然自己可能早就崩溃了吧。 然后,燕知欢她听到关于那道声音的最后一句话。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 待到那道声音完全消失之后,燕知欢彻底跌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这样维持了多久时间。而后,燕知欢她开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东西,也许是蒙面的纱吧。 纱,那是她存于世上的最后尊严! 只是这一摸,燕知欢却摸到了无比黏稠的东西,表面上滑滑的,还一块一块的…… “啊!” 她大叫出声,赶紧把那些东西扔出老远。 然而,摸到了就是摸到了,事实不会因为你扔掉了某物而改变。此时,燕知欢的手上依旧是黏糊糊的,她自己也觉得恶心得很。 那是蛇被人剁成块后的,一段又一段的,躯体…… 手上已染血腥,而且还是她最害怕的东西的血,燕知欢的心里自然是崩溃极了,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了。 她就静静地,枕着自己的手臂,手中残留着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蒙着眼睛的布,被浸湿了,燕知欢先是小声哭泣着,再到大声呜咽。 她也只是个少女,也会害怕,也会脆弱,可是现在她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去安抚她。 …… 山洞中,好冷,风也时不时地吹进来,于是泪也是干得极快的。于是,湿与干在燕知欢的脸上交替进行着,骨头遇到泪水时,她也会感到疼痛。 …… 风易枨在绝云剑的带领之下,总算是来到了一座山的面前,当然他距离那座山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绝云剑就那么指着那座山的方向,紧接着,剑就掉落了下来。 风易枨知道,应该就是那座山了吧,可是从此时开始,他的步伐会变得沉重无比。 他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他的欢儿呢?而欢儿,她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她的眼睛,是否能看到了吗? 风易枨心中有着一系列的问题要去问,可是当他真正地离答案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总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罢了,无论怎样,那都是他的欢儿,于是,风易枨向山的方向走去。 一步又一步,雪漫小腿,风易枨既忐忑着又紧张着。 待到他真正来到某山洞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是可以跳得那般快的,快得可以一秒上天摘取星辰。 “嗒、嗒、嗒……”有人在向她走来…… 燕知欢听到了人的脚步声。首先,她是惊讶的,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到这里才对。其次,她是畏惧的,因为无论来人是谁她都无法逃离。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她也来不及躲藏了…… 若是陌生人,燕知欢现在这副模样,是会吓坏那人的。 若是敌人,那也不成,她自己都没有自保的能力。 …… 心乱作一团,可即使是这样的,燕知欢却也没有任何的其他动作。 就这样吧,该怎样就怎样,燕知欢她觉得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了。 是的,她就是这样的。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心中充满希望,可以认认真真、好好地活下去,一会儿她又可以沮丧到极点,放弃挣扎与感知。 在希望与绝望之中,她总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现在,燕知欢她恰好就是绝望着的。 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踩在她的心上,却在突然间停止了。燕知欢感觉到风小了些,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埋首出神。 风易枨进入到山洞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蜷缩着的人儿。 人儿埋着头,却隐隐约约露出了额头…… 也许是额头,风易枨却也不敢怎么确定,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正常人的额头,而是洼洼坑坑的,似有露骨。 风易枨的心都揪到了一起,饶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震惊到了。 他心疼,心疼得心中早已惊涛骇浪,再潮起潮落的。怔怔地,风易枨他站在原地,隔了好久,疼痛的嗓子才好了一些。 风易枨艰难地喊了一声。 他道:“欢……儿……” 燕山风雪载归人(5) “欢……儿……”风吹醒了雪,满地沧桑与薄凉。 而燕知欢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她的全身都变得僵硬无比。这下,她是彻底都不敢抬起头了。 风易枨的声音,燕知欢早就熟悉无比,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尤其是之前,风易枨的声音就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放啊放,挥之不去。 她该高兴的,因为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此时就在她的身边。可她也不该高兴的…… 此时的燕知欢的脸上根本就没有蒙纱,若是被风易枨看到她这样,一定是接受不了的吧。 于是,越来越往下埋头,她想要完完全全地掩藏自己,哪怕是埋到土里面,燕知欢也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不让风易枨看到现在的她。 可是啊,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了,哪里还有能力去突然消失在这里呢。燕知欢她知道,此时她与风易枨的见面是无可避免了。 不,应该不能说是见面,因为她看不见啊。是风易枨看见她…… 不可以,哪里都不可以,脸不能被看到,手也不能被看到…… 那恐怖的皮肉还是血肉的,若是她自己能够看到的话,那她也是不愿的吧,更何况是风易枨呢? 对于女子来讲,在一定意义上,最重要的就是容貌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会不喜欢美貌的女子的吧,也会有好多好多的人厌恶丑陋的人。 你好看了,倾城之姿,那便是万人倾慕。可若是你丑陋了,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的。 燕知欢她不希望风易枨连一丝丝的好感都不给她,抱紧自己的同时,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骨头,硬得可怕,腿上似乎没有一丁点儿皮肉。 她哪里是个正常人啊,正常人会歧视不正常的人,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吗?如今燕知欢她却在担心,风易枨会看不起她自己。 于是,燕知欢紧紧地抱紧自己,也许那会是她缩成团最小的时候了吧。可是这些都无所谓了,有所谓的是,她现在无法见任何的人。尤其是在风易枨的面前,燕知欢她不想露面。 面纱在哪里,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找,因为地上有很多一段又一段蛇的身子吧,而且还流着鲜血,燕知欢真的是害怕极了。 她总是无法突破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卡的,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她无法做到放下,也没有什么是可以放下的,因而满不在乎的模样才是最好的。 渐渐地,她听到了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而每一声,都直接让她颤抖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摇头与退缩,仿佛面前的是洪荒猛兽。可是,燕知欢她不能够,她不能够让风易枨看出她在摇头,她也没有地方可以后退。 “欢儿,是你吗?” 清澈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燕知欢的心间拂过,宛如挠痒那般,却也犹如风雨雷电。 她不是!不是燕知欢,不是陆溱知,谁也不是! 她希望,她自己现在只是路边的乞丐,山野的流民。那样,也……应该……不会有人在意的吧…… 燕知欢没有回话,她的声音也不是她的声音了,其实,她哪里还能够成为从前的她啊,现在哪里都不像。 “欢儿,是你吧。” 那道声音又继续钻入她的心里去,让她心备受煎熬。燕知欢依旧不敢回应。 就在脚步声停止、风流动之时,燕知欢终是暂时忍住了心中的颤意,沙哑道:“你是……在找谁吗?” 而风易枨本来是想要去摸燕知欢的,却愣住了。他知道,眼前之人就是燕知欢了。先前在小屋内的时候,风易枨就曾经这么怀疑过。只是,他还是按捺住心中的害怕,去寻找唐若嫣他们确认了一下。如今,风易枨是真的能够确定她就是他的欢儿了。 声音与小屋中女子的声音是一样的,衣着也是一样的。只是,现在的眼前之人,却是与之前的燕知欢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确是变得不一样了…… 所以,风易枨他的确也是犹豫了。 可是,这犹豫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风易枨还是想去拍拍她的肩膀,大概是想要给她一些力量与安慰吧。 “我在找你。”风易枨掩了掩眸中的情绪,淡淡道。 “我……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要找的人……”燕知欢终是摇摇头,她否认了风易枨的回复。 “你是欢儿,自然是我要找的人了。”见着面前人无助摇头的模样,风易枨的心刺痛得厉害。到底是他不好,过了这么久才找到她。 他……真的很!混!蛋! 风易枨不禁在心中骂着自己,现在他有多么地心疼燕知欢,就有多么地怨恨他自己。 “我不是什么欢儿,你真的认错了,认错了……”燕知欢自顾自地念叨着,以麻痹自己,好像她真的不是燕知欢一样。 “欢儿,我都知道了。无事的,有我在呢,你肯定会……”风易枨将手搭在了燕知欢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却不料她的反应很大。 “我都说你认错人了,你不要叫我什么‘欢儿’好不好?”燕知欢喊道。 当风易枨将他的手放在燕知欢的肩上时,燕知欢一下子就反弹,她的心一下子就去往了地狱。可她还是将风易枨的手给甩了出去,哪怕自己全身都是在颤抖着的,忍住想哭的冲动。 “我没有认错人,你是她的,你虽然哪里都不像从前的她了,可你是她。”风易枨坚定地说道。 “我们之前应该碰见过的吧,在某间小屋子里。可是在那时,你不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吗?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是那个人呢?”燕知欢她想要逃避,于是直接将自己的真心话都说了出去。 这段话,带了责怪,好像是怨风易枨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她似的。 只是,她哪里还敢继续奢望啊,她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出自己,又怎能让别人认出自己呢? “所以,你是在怪我吗?”风易枨看了看空在空气中的手,叹气道,“那时,我只是不敢确定罢了,是我不好。” “我真的不是她,你……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燕知欢此时不想听,也听不进其他的话了。随他解释来解释去的,她现在只是想让他走啊。 “你是她的。”风易枨伸出手,他想让燕知欢抬起头来…… 燕山风雪载归人(6) “我真的不是她,你……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是她的。” 风易枨伸出手,他想好好地看一看她…… 燕知欢感受到了某人手的温度,被吓怕了,更是把头埋得死死的。无论风易枨怎样说怎样做,她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不敢有所改变。 “欢儿,你可以怪我,可是不要躲着我,好不好?”满眼碎着光,他像是要将所有悲光都收敛。 燕知欢拼命地摇着头,哪怕她再否认自己,可事实总是不会改变的。她是她,她是燕知欢。 “不要,我不想看见你!你走,你走啊!”燕知欢头一次语气异常激动,然后她似乎哭出了声,“你走好不好,我求你走好不好……”变得无比委屈。 应该是心里难受得紧,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吧。 “我要是走了,欢儿还可以回去吗?”风易枨沉默后,蓦然道。 他就静静地看着她,对待燕知欢,风易枨有得是耐心,他不该心急的。而唯一能够让他着急的,应该是他担心燕知欢现在的状态吧。 “不可以了。”燕知欢道,似是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大概是冷静下来了。 突地,风易枨一声轻笑:“所以啊,我不能走的,也不会抛弃你的。”笑也是苦笑,就在笑过后,风易枨暗自忧伤。 “可是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了,能不能回去哪里还重要呢?而且,是我要让你走的,不算是抛弃。” “我就是来找你的,而我也会带你回去的。你的回去,对于我而言,一直都很重要啊。”风易枨抿了抿唇,眉头依旧皱着。 “我不是从前的那个……陆溱知……”燕知欢颤声道,还带了哭腔。 “对,你是燕知欢。” “也不是从前的那个燕知欢了……”说完,燕知欢便继续呜咽。 “……” “只是这风雪中的甲乙丙丁,谁也不是。”燕知欢道。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不是你自己,还能会是谁呢?”风易枨问。 “谁也不会是。”燕知欢道,“你不懂的,现在的我,比以前活得更差。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而我现在就跟水一样,是朝着低处的。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了,我不再是从前完完整整的陆溱知,也不再是可以修炼的燕知欢,却活得连个乞丐都不如。至少乞丐还能为生存而奔波,至少心中还能有个念头,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懂的。就算不懂,也会尝试着去懂。你不是水,也不会往低处流淌,你只是站得太高了,一不小心就摔落了悬崖了而已,你还可以再爬上去啊,而且我会陪着你的。”风易枨说得很真诚,因为这些都是他的心中所想。 他希望,燕知欢可以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他将心坦诚地展开在燕知欢的面前,希望她可以多看看,不要一直就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 “我挺累的,不想爬了。”燕知欢哽咽道。 “我陪你走上去,再累都得上去,人不能一直都甘居谷底。”风易枨道。 风易枨拍着燕知欢的肩膀,此时燕知欢已经不怎么排斥了,就任留某人拍着。 “所以,你现在能抬起头来了吗?”风易枨轻柔地问道。 闻言,燕知欢反应过来,猛然摇头:“不……能……” “你这样一直缩成一团,我还怎么给你治疗啊。欢儿,乖,好好躺着好不好~” “我……我真的不能抬头的。” “为什么?” “我一抬头,你肯定就会走了。”燕知欢,她既希望风易枨可以离开不再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又希望风易枨可以陪在她的身边。 她一个人实在是太孤独与害怕了,要是哪天又有了黑蛇,她的心该是怎样的绝望啊。 “我不会走的。”风易枨保证道。 “你会的,肯定会走的。”燕知欢不信。 “我肯定不会走的。”他继续坚定地说道。 风易枨他是肯定不会走的。他怎么可能会抛下欢儿而去呢? 从前的风易枨不也是这般吗,他需要有人关心他,有人信任他,所以,燕知欢才走进了他的心里去。 而现在的燕知欢也是一样的,她也需要有人去关心她,需要有人去信任她,需要有人去陪在她的身边。 风易枨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因为自己感受过,他也不希望自己爱的人也感受到。 可是,显然,燕知欢她已经感受到了…… “欢儿,你相信我吗?”突然,风易枨这么问道。此时,他的目光炙热无比,然而燕知欢她却看不到。 燕知欢并没有直接回答什么,是或否,她不知道。所以,她沉默了…… 无论多久,风易枨他都可以等得起的。 良久,燕知欢问道:“就像小时候一样吗?” “什么?”风易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小时候,谁和谁的小时候,欢儿是在说他们的小时候吗? 可是,她不是早就不记得了吗?风易枨这样想。 “就像我相信你没有偷东西一样,如今我也可以信你吗?”燕知欢直接说了出来,她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拒绝了。 “你……你想起来了……”风易枨睁大了双眼,他一脸不可置信。 因为,这是风易枨他所没有想到的事情,明明之前他曾多次在燕知欢面前提起他们的小时候,可她都不记得了。 如今,燕知欢却主动提及了。 她,真的想起来了吗? 若是想起,她又是何时想起来的? …… “是啊,我都想起来了……从前年少,不知所谓……”燕知欢道。 得到了燕知欢的肯定回答,风易枨的心里自然还是欢喜的。 只是,她想起来又能如何呢? 想起来了,那么他们就可以有共同的回忆了,不是么? 那样,也是极好的,风易枨轻叹一口气,道:“是啊,就像那时一般,相信我罢。” 他要感谢燕知欢的“从前年少,不知所谓”,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他很欢喜,也很庆幸。 只是,这时的相信却与小时候的那个相信,还是有区别的…… 燕山风雪载归人(7) “好,那我信你……”燕知欢吸了一口又一口的气,心中起伏得厉害。 就像是要抱着必死的决心那般,心在颤抖的同时也一横,她抬起了头。 虽然燕知欢她看不到风易枨在哪里,但她能够感觉到目光的炽热,犹如火焰,将她灼烧。 “你……应该都认不出我了吧,我这样,也许是好的结局。”燕知欢抬头,却又很快地低下了头,她似乎不想让风易枨看得太久。 “会好的。”风易枨安慰着。 此时,燕知欢的脸上,除了蒙着眼睛的纱布可以看之外,其他竟是没有一处可以看的。 于是,风易枨上去握紧了燕知欢的手,那般冰凉,顺便以灵探入燕知欢的体内,寻找治疗之法。 除了肉眼可见的伤痕与伤口,燕知欢的身体内似乎还残留着什么,正是那东西让燕知欢灵力尽失。那东西黑乎乎的,就像是长了根那般,植于她的心中,风易枨想要去驱散却也驱散不开。 攻击来临之时,那黑东西形成了自己的形状,化作一条黑蛇盘旋着。鲜红的蛇信与漆黑的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给了风易枨很大的视觉冲击。 风易枨想要再去攻击那黑蛇,却发现自己的攻击对它根本无用。两股力量相互排斥着,就像是一家人打架,一打别人就也会让自己坠入深渊。 薄汗从风易枨的额头上滴落,奈何在他现在可以做到很多事情的时候,却也不能把那黑蛇怎么办。 那黑蛇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何来历?又是怎么进入燕知欢的身体内的? 风易枨想不通,然而心中却是烦躁无比的。他自然是希望他的欢儿可以快些好起来的,但是现在他好像办不到了,他很忧心。 “我……怎么了?是不是太严重了……”燕知欢能够感觉到心中的排斥感,而风易枨输入的灵力也无法消除那种感觉。所以,燕知欢她知道自己很不好,眉不免蹙着,担忧道。 “我……”风易枨他自己犹豫了,过了片刻,纠结道,“你身体内好像进入了什么东西,我没办法让它出来。你自己能够感觉到吗?”他坦诚,不想瞒着燕知欢。 “什么东西?”燕知欢她只是摇摇头,因为她是真的感受不到的。 “没什么……”风易枨突然头痛得厉害。 他既觉得那黑蛇给自己的感觉……居然很亲切? 又觉得那黑蛇对燕知欢充满了恶意? “你先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便就会好了。”风易枨慢慢地用手抚过燕知欢的脸,不一会儿,燕知欢就进入了梦乡。 继而,他转过了身。因为,之前风易枨的身后,是一片阴影。 “你是谁?”风易枨安置好了燕知欢,问道。 此时他眼前的正是,之前无缘无故出现在燕知欢面前的人。如今,去而返回,也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东西。 “我?我不是谁啊……”继而,那人笑得一脸深意,“我是你~” “胡说八道,你的气息与严光顶的那团黑雾的气息,一模一样!”风易枨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给来人后路。 “是啊,难道你就不觉得我的气息很熟悉吗?与你自己的气息也很像啊~”那人一脸挑衅,满脸不屑。 “你与那团黑雾有什么关系,明明已被绝云刺碎……” “绝云?我应该要感谢你和某个蠢小子打破了黑雾上的镜子,这才放出了我啊。尤其是绝云,它是不可能对我有任何杀意的,最多敌意~”那人看着突然出现在风易枨手中的绝云剑,反倒一脸淡定,“你杀不死我,就正如你杀不死你自己一般!” 最后一句话,狠狠砸向了风易枨的心。他虽然不知道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就不由自主地相信着那些话了…… “我无法杀我自己,可是我可以杀了你。”风易枨反驳道。 “哼,杀了我!风易枨,你这是在说笑吧~”要是能杀,怕是早就杀了吧,何必只是将他禁锢。 “你知道我是谁?”风易枨眼睛微眯,意识到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我自然知道,你的前世今生,你所有的一切,我比你自己都更要知道你是谁,你又是个怎样的人。”那人道,“风易枨,自己做错的事情,可千万不要推到别人的身上啊。嘻嘻嘻~”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未做错过什么,就算是做错了,我也敢作敢当,绝不可能让别人做替罪羊的。” “话可别说得太早了,因为我比你自己都更要了解你。你做错了事情,所以你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了一个相信着你的人的身上。”话罢,那人的眼神还去扫了扫躺在地上的燕知欢几眼。暗示与言中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你休要骗我,你在黑雾中的时候,就胡乱攻击旁人。现在,你出现在这里,定是别有企图,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风易枨自然是不相信的,欢儿是他最宝贵的人,他定是要好好守护的。 “我一直都没有什么企图,只是人啊,就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是吗?你也不用防着我,我又不会对里面的那位做什么,都一副残花枯叶之状,可真没意思啊。”那人在山洞中随意走着,感叹道,“相反的,你要感谢我,毕竟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可是救了她啊。啧啧啧,你看看地上的这些蛇块,可都是我的杰作啊~”他就是想要看到风易枨焦虑,看到风易枨失去平静的心态。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风易枨不想再继续废话了,弯弯绕绕的,他依旧听不懂面前人的意思。 然而,地面上的蛇一段又一段的,不得不提醒着风易枨事情的真相。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面,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 “不想做什么,就是来提醒你一下,可千万不要……再……害了她一次啊!” 那人说完后,风易枨的表情严肃起来。 “她”自然就是燕知欢。 所以,搞了半天,他就是来告诉风易枨,风易枨他会伤害到燕知欢的吗? 开玩笑!他风易枨怎么可能会去害燕知欢呢? 燕山风雪载归人(8) “我不会害她,我只会护她!”风易枨眼神坚定,紧接着,他将绝云剑举向了那人。 那人的笑意立马僵在了嘴边:“你真以为,你可以杀了我吗?从前你不能,现在你就更不能了……”随后,他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今日来,我可是好意啊。风易枨,这是你的荣幸,不要不识好歹~” 说罢,风易枨同时也刺向了那人。 可是,那人却是张嘴吐出一团黑烟来,就消失不见了。 风易枨四处看着,也没有搜寻出那人,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一场梦一样。 只是,风易枨他刚刚一不小心吸入了黑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摇摇头,不再多想,风易枨确认那人真的离开了后,他来到了燕知欢的身边。 刚刚,他已经让燕知欢睡着了,她是一时半刻醒不来的。 燕知欢体内的黑蛇,他没有办法。而燕知欢体外的伤,似乎在这里的充沛灵气之中,有所好转。因为,风易枨他可以看到,燕知欢嘴唇的某处在慢慢地愈合着…… 那么,他还可以为她做些什么事情呢? 风易枨脑子里想的是,之前在山河之境时,苏凉叶的那几段话。那些话,无疑是对风易枨有所影响的。 风易枨他记得,苏凉叶说道。 “这苜蓿,点点流光,在你我手中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草罢了。可若一遇神族之血,那它的作用可就大了,呵呵呵~” “此等珍宝,也许可以改变陆溱知现在的处境呢。而我若是毁了它,那她今后可都与修炼无缘了。” …… 所以,苜蓿对燕知欢很重要吗?那么,如果此时他拿出苜蓿,会不会对燕知欢有用呢? 于是,迟疑之中,风易枨慢慢吞吞地取出了苜蓿。原本的四叶苜蓿少了一片叶子,变成了三叶苜蓿,但这并不影响到苜蓿上面的碎光。 只是取出而已,风易枨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是想起了那句“可若一遇神族之血,那它的作用可就大了”,风易枨的心中就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跳动着似的。 他不禁闭了闭眼,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如果苏凉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给他苜蓿的人是曾经的神族公主隰问心,而燕知欢是她的女儿。 那么,隰问心前辈让他转交苜蓿给的那个人,也许就是燕知欢呢…… 但是,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罢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燕知欢安好,可以活得轻轻松松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遭遇着非人经历的磨难。 风易枨想着想着,便将苜蓿放在了燕知欢的身上,于是苜蓿的叶子沾到了血。 然而,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变化,风易枨都等得乏了。于是,他失望地将苜蓿收回来,还是叹了口气。只是这气啊,叹得着实轻,轻到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于是,风易枨他能够做到的便是,守在燕知欢的身边。等燕知欢的身体好了,他们再一起想办法,恢复燕知欢的灵力。 头一次,风易枨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绝望,绝望到呼吸困难,差点窒息。这样的绝望,是与从前的绝望不一样的。从前的绝望都是有关自己的,而这次的绝望,是因燕知欢而产生的。 外面的风雪很大,不知不觉,就将山洞的洞口堵住。而在山洞中,风易枨始终守着燕知欢,不曾离开半步。 远处的山顶之上,站着一人,那人笑得极其狰狞:“傅言,愿你可以好好享受我带给你的礼物,而你欠我的,我会自己拿回来的~” 原来,这人正是先前与风易枨在山洞中对话之人,他的眼中满是凶光,黑气缭绕。 “这眼前的风雪再小,你们也不可能走出去的,不如永远地待在这里吧,傅言,西梦知!” …… 山洞中,风易枨守了燕知欢不知道多长的时间,他终是倦了,枕着自己的手臂便就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醒过来的。 就在风易枨睡着之后,一团黑烟在他的头脑旁绕啊绕的,久久不散。 风易枨他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而这梦并不是一场美梦…… 他梦到的是傅言与西梦知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梦到西梦知死在傅言的怀中。 他还梦到傅言为了替西梦知报仇,研习秘法,制造黑蛇,终是灭了某部落,大仇得报。 梦到……后来的一些事情,傅言对抗混沌,后成轩辕大帝…… 在这场梦中,风易枨只是看到了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他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只是莫名的熟悉。 最重要的是,梦中的傅言会是一方天地的英雄,可他从前终是做了灭族之事。一时之念,杀生之错。观兜不是没有错,错在朱离,普通百姓并没有错。 后来,这件事情被传出去,人们议论纷纷,而轩辕大帝的地位难免遭受非议。傅言并没有否认这事实,直到某一天他外出,听到另一种传言。 那传言便是,灭观兜的不是轩辕大帝,而是西梦知死后的魂魄。 于是,轩辕大帝的崇高地位得以稳固,人们都愿意奉他为三神之首。有轩辕大帝在,那么人间就会有希望。 直到……轩辕剑不在,轩辕大帝也不见其踪。不仅仅是轩辕大帝,连同消失的还有其他二神。 于是,三神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消失。人间的太平与安稳,都不再有了保障。后来啊,又有好多人想要成神,可是无一人成功。 可是,什么是神呢?怎样才能称得上是神呢?无人知晓。 只是自三神之后,人间再无神。所以啊,都说世上是没有真正的神的,此话倒不假。 画面一转,风易枨在梦完了寻常百姓视角的傅言之后,他梦到傅言的面前就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极其好看的男人,却又妖娆到极致。只是,那男人身上却一直都被黑气缠绕着,他在向着傅言走去…… 然后,原本那男人和煦的面孔突变狰狞,他将手伸向傅言。 梦中的傅言看不见了…… 正在做梦的风易枨他也看不到了…… 然后,他听到了有人在唱着歌谣。 “归人不再归,问君何时归,只道风吹雪茫,望风雪可载归人去载……” 旧梦缭绕知欢醒(1)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谁也都不知道。知道真相的,也只会是从前的那些人。可那些人,现在还会在吗? 不会在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活千年万年。 风雪唱响了现世回去的诺言,也唱罢了万年无尽的悲歌。于是,身处燕山的这些人被定格。 风易枨守着沉睡的燕知欢,盼着她早日恢复过来。 唐若嫣与唐瞿二人在严光顶上,寻找着一个他们也不知道的人。 …… 一夜又一夜,半晌雪散,当雪白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的时候,风易枨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盛京的情况究竟如何了,风易枨好久都没有回去了,唐若嫣与唐瞿他们也离开了很久很久。 也许,盛京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念地狱。也许,那里早就不存在了,只留存在世人的记忆里。 该被记住的,就会被记住。而不值得记住的,也不会被记得。 风易枨他紧闭了自己的眼,心中紧张。在这漫长的等待过程中,他终于理解,苏凉叶说的那些关于苜蓿的话了。 因为苜蓿,风易枨好多次去以灵探入燕知欢的身体里,他都能够感觉到燕知欢的身体情况一次比一次好。而那黑蛇也变得越来越透明,此处的灵气与苜蓿,也许真的会给燕知欢带来重生呢。 风易枨他就这样想着,若是他估计得没有错的话,那么燕知欢她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 而距离燕知欢醒来的那天越来越近,风易枨的心中就越来越不平静。 他紧张,紧张燕知欢并不能真正地恢复过来。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可风易枨难免害怕。 他激动,为燕知欢可以摆脱现在的处境而激动。 无论咋的,风易枨他的心里都一直在想着什么东西,想着好的未来,也想着不好的梦境…… 这段时间内,风易枨他不仅因为燕知欢的好转而高兴,还为自己的每一个梦而忧心忡忡。 那些梦,从模糊到清晰,随着时间的流逝,梦就越来越清楚。而在梦中,风易枨一直都可以看到的那个人啊,长得好像自己。也有可能,那就是他自己。 可是,风易枨他始终都是不相信的,因为他自己从未做过那些事情。若真的做过了,风易枨又怎么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而且,他的记忆没有断掉过,这说明风易枨并没有忘记过什么。 所以,那些只是梦吧…… 风易枨自我安慰着:是梦,自然是梦,除了梦还能是什么呢,反正那些都不可能是真正发生过的,不是吗? 可是,他从未做过如此真实的梦,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知儿”,连同悔恨一如既往,怎么也忘不掉。 脑子里疼得厉害,风易枨拍打着自己的头,一下比一下更狠。 “哈哈哈~”是谁在笑? 无数的眼睛蓦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却又一瞬间变为碎片,全都落空。 风易枨闭上双眼,待再次睁开时,双眼猩红,毫无波动。他死死地盯着燕知欢,像是要揉入骨子里,再去杀了她! 然后,一直躺在地上的人儿,终是有了小动静。而风易枨的红眸瞬间清水荡漾,没了红色。 “知儿……”风易枨喃喃道,还没有思考什么,就已经说了出来。 而至于他为什么要喊这个名字,他自己也不明白。可一喊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风易枨他记得,之前燕知欢不许他喊她为“知儿”的,因为那是她母亲喊她的名字。 知儿,知儿…… 又究竟是哪个“知儿”呢…… 陆溱知?燕知欢?抑或是西梦知? 他终究是梦得太久了,竟时时都在想着那个梦,明明零零碎碎,可风易枨总是能够拼凑出那些故事情节。 一旦知道梦中的故事,他的心就疼得厉害。如果他是傅言,而燕知欢是西梦知的话,风易枨他就会悔恨一辈子的。傅言亏欠西梦知,他下半辈子,难以心中安稳。 所以啊,风易枨只当那些是一场梦罢了,因为确信自己不曾经历过,所以便都是假的吧。 躺着的燕知欢,先是手动了动,然后再是头,再是脚…… 她就快要醒了,风易枨的心砰砰砰地跳动着,这比自己完成了自己的梦想,还要激动。 恍惚有亮色,燕知欢终是睁开了眼,然而世界她还是看不清楚的。 “嗯……”轻微出声,刚刚醒来,燕知欢总该是不太适应的。 长时间躺在地上,她早该腰酸背痛了,这才轻轻出了声。 “欢儿醒了……”刚刚还是忧愁满面,风易枨一下子又扬起了笑容。 “易……枨……”燕知欢一开始还不太确定,她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罢了。 由于她刚刚醒来,所有的意识正在聚集,所有的感觉正在凝聚,就连听觉与视觉,似乎也都在慢慢恢复着…… 光?似乎有光……她这是能够看到了吗? 然而,当燕知欢完全听到外界的声音的时候,她看到的世界却依旧是一片模糊的亮白色。 燕知欢的心一沉,她知道她可能还是看不到了。 “欢儿好了,终于是好了……好了就好,以后也一定不会经历那些了……”风易枨欣然说道,重复说道,也许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开心了,说来说去也不过一个“好”字。 然而,燕知欢的心里却是沉重得很。她不禁心下怀疑,她真的是好了吗?为什么好了,她却连看也是看不到的呢? “我……”燕知欢慢慢开口…… “欢儿,你的眼睛再闭上一会儿,好长时间未见光了,就怕你的眼睛还不能适应。我待会儿亲自为你拆掉纱布……”风易枨温柔地说道。 “我的眼睛?不是看不到了吗,我知道的……”燕知欢的心情更加地沉重起来。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变成这样的。迷迷糊糊之间,她就从盛京到了这里,却连设计她的那个人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都好了啊。只要好了,从前所经历的,若是太痛苦,你便就忘了吧。”风易枨道。 “好了?”现在,燕知欢的脑海里全都是这两个字,她真的都好了吗? 哪怕心中依旧怀疑,可燕知欢还是照着做了。闭上眼睛,四周又恢复到了黑暗,她真的可以看到世界了吗? 可以看到……风易枨了吗…… 旧梦缭绕知欢醒(2) 于是,燕知欢轻轻地闭上双眼,迎接她的是黑暗。与刚刚的亮白色相比,着实是少了活泼的颜色的,因为漆黑的世界她待了太久太久了,她已厌倦,永不习惯。 虽然迎接燕知欢的是黑暗,可是她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只要她睁眼闭眼不都是一个色调就好,至少现在她还有看得到的希望啊。 此时,燕知欢才能感觉到眼睛上是蒙了一层纱布的。倒是她,提早焦虑起来,真是不好。 雪堵住的洞口,渐渐有更强盛的光,从外面射进来。这风雪不停的燕山,似乎是要迎来它的春天了。 纱布一圈又一圈,终是落在了地面上。风易枨屏住呼吸,燕知欢也屏住了呼吸,两个人面对着面,都紧张得要死。 他们所紧张的,不是别的,而是燕知欢的眼睛。 “好了~”清澈的声音响起。 于是,在风易枨的期待下,燕知欢尝试着慢慢地睁开了她的眼。 世界很小,只有她与风易枨二人。可世界也很大,连她的心都无法容纳得下,尤其是在看到风易枨的那一刹那,燕知欢的心瞬间都填充得满满当当。 渐渐地,眼眶湿润,燕知欢拼命想忍住却也没有忍得住。她小声啜泣着,尽量压制着:“我真的……可以看到了……” 言尽,燕知欢的世界就此崩塌。当她再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一年之后了。时间很远,岁月也很长,可是再远再长都没有这一段黑暗的时光来得更加难熬。 于是,从小哭到大哭,燕知欢似乎是想把从前的眼泪补上,也想将未来的眼泪哭完。 一边流泪,一边抹泪,燕知欢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只是太高兴了,所以才会哭的。” “嗯,我懂……”风易枨伸手去帮忙抹泪,燕知欢感受到了轻轻柔柔的触感,酥麻入了她的心。 “高兴就好,你好了就好,我们再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便就出去吧。”风易枨笑道,因为他也好久都没有看到燕知欢的笑容了。 “哦……”燕知欢仍然有些啜泣,可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却突然身躯一顿,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神情都立马变得不好了,于是她的视线渐渐向下移去。 然而,手还是从前的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燕知欢愣了又愣,然后又艰难地将手举起。 燕知欢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得紧,哪里有什么凹凸不平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知欢一脸不敢置信。 “都说你好了,那肯定是全好了的。”风易枨语气欢愉,继而他从怀中摸了摸,直到摸出了一样东西来,“喏,这是你母亲让我转交给一个人的,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你会知道的吧。” 风易枨手中的正是苜蓿,他继续道:“也是它救了你。” “我……母亲……我不知道……”燕知欢闪着泪光,抬头看向风易枨道。 母亲?哪个母亲?风思已,还是隰问心?她的母亲没有死去吗? “是啊,我在山河之境中的邺水河底见到的。只是这苜蓿本有四片叶子,发生过一些意外后,现在只剩下三片叶子了。”风易枨目光灼灼,说得也很认真。 慢慢隐去心中的激动,只要有个人可以活着就好了。也许,那个人不是隰问心。 “你知道我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吗?”燕知欢问道,还不待风易枨回答,她继续说道,“我都不知道呢,就算见过也早就忘记了。” “一个人的容貌,渐渐地在我的记忆中,模糊……”燕知欢忧伤地说道。 “她长得与你很像。”风易枨道。 燕知欢心一跳,攥紧了手。 “只是她现在好像不能出来,不过,欢儿一定会与自己的母亲见面的。”风易枨安慰道。 然而,燕知欢想得最多的却不是风易枨说的这些。对,她是担忧过,她也想早些与亲人团聚,可是她所经历的孤独太多了,渐渐地,难得燃烧起来的火苗也快要熄灭了。 燕知欢自然是想要见自己母亲的,不过她更为知道母亲还活着而开心。只要知道她活着,知道她在哪里,也许这对于燕知欢而言,就已经很好了吧。 继而,想着想着,她就将视线投向了风易枨,心中纠结万分。 都到这种程度了,风易枨很聪明,他可能早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吧。 目光变得深沉起来,燕知欢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吗?” 风易枨看着燕知欢,沉默一阵子后答:“燕知欢。” “我曾经默认过我的名字,难得你还记得。可我,不曾与你说起我的过去,还有你的那个表妹。”燕知欢双手环绕着,低着头,“真正的陆溱知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而风爷爷也一直都知道的。你表妹是在风爷爷与我的面前离开的,她……本来就活不了太久了,世界上也不存在太多的奇迹。这一点,我想还是要让你知道的。” 头一次,燕知欢会在外人面前称风云更为风爷爷,因为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让风易枨知道比较好。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表妹,一直都知道的。”迎着燕知欢疑惑的目光,风易枨镇定道,“在你来到风府的第一天。” “你……知道?”!!! 这让燕知欢很吃惊,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曾想,她在第一天就已被人看穿了。 “怎么会?”燕知欢不敢相信。 “你忘了,我的精神力一向高于常人,所以在那时候能看出你的真实境界,也并不奇怪。”风易枨回道。 “那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燕知欢问道。 “你那么厉害,我哪敢啊,万一你要是报复我怎么办?”这一句倒是像在开玩笑,继而,风易枨又变得笑眯眯的,有些撒娇,“不过,我知道欢儿对我可好了,才不会报复我呢。” 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风易枨的心中就是一道暖流,他永远都忘不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不论她是谁,他都知道自己认定的只有那一个人,无关姓名。 旧梦缠绕知欢醒(3) “你又不是我,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呢。每个人都会演着戏,就沉陷在自己的角色中而无法自拔。有时,你都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燕知欢朝着风易枨笑着,“你说,我现在是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吗?” 纵然是笑,也是苦笑,那苦中带涩的滋味,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尝到的,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的。 风易枨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燕知欢看,目光真诚而深邃,就像是要渗入到她的心里去。 燕知欢被这束目光看得很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是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只是人生而在世,谁还不是在演戏呢。我们都在按照上天给我们的命运道路走着,至于走得坦坦荡荡还是跌跌撞撞,只要与那个结局不冲突就好了。” “所以,你我皆在戏中。你又怎么能知道我所做的事情是真是假呢?如果你把我不是陆溱知的事情说出来了,也许我那时会杀人灭口的吧。”燕知欢继续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垂眸道,继而抬头又说得无比认真,“易枨,我不是个仁慈的人,你也不了解我,我不会对别人好的。” 燕知欢的眼神似乎就在说着,她在说谎,不要被假象欺骗了。 “是吗?那我可真的是庆幸啊,我居然还活着。看来,我当时一定是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吧。”风易枨毫不在意,笑道。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吗?你……也没有什么要去问的吗?”燕知欢有些疑惑,问道。 “我自然信你,也相信你是个善良的人。而关于你的一切,不用你说,我都能感受得出来的。”风易枨只是笑笑,脸上再也看不出一丝其他的情绪。也许,对于风易枨而言,燕知欢能够恢复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那……你感受到了什么?”燕知欢蹙眉,淡淡道。 “感受到,你的心里藏着秘密,从前也曾过得辛苦。你来到风府,一定也是有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吧,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什么。”风易枨说着的同时,便也在心中思考着。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而且那个地方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自从燕知欢拿到山海莲,再去到破月山,再到他自己拿到绝云剑,这一切都是因燕知欢而起。也许,燕知欢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自己最终的目的,而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不懂。当然了,风易枨也只是好奇而已,他不想要去问,不是因为自己不想要知道,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秘密不伤天害理就已足够。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也没有什么想要问的。本来我也有问题要问你的,如今觉得也没有那个必要了。”燕知欢道。 “什么问题?”风易枨问。 迟疑后,她缓缓问:“你为什么小时候的灵力如此低微,我觉得你是在压制着自己的灵力。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没有人愿意假扮成一个弱者的吧,那需要极大的忍耐力。可你那时候,还很小,正当年少,更当奋发向上,欲一决高下。不会有人愿意甘遭别人歧视的目光的,你是为了什么吗?”燕知欢淡淡地问着。 在此期间,她一直都注意着风易枨的面部表情。虽说她刚刚也曾遭遇艰难的时刻,但是她知道正常人不会刻意这么做的。 要么,这是在演戏,可是人不是早已在戏中了吗?要么,就是他迫不得已吧…… 燕知欢她想不明白,也不再想下去了。明明刚刚还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的问题,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说出了口。 然而,风易枨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再沉默。 此时,燕知欢她有些心虚,默默地低下了头:“我随便一说,你要是不能说,就别说了吧。”她的眼神闪躲着,只是看风易枨方才的眼神滚烫星河,燕知欢的心中一时方寸大乱。 “欢儿若是想要知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说啊。只是,这既是我的秘密,能知晓的人也一定是对我而言特别亲近的人吧。可是欢儿已经不是我的表妹了,嗯……你觉得我们亲近吗?”紧接着,风易枨凑近燕知欢,“难不成,欢儿想要成为亲近我的人吗?” 脸突地一红,燕知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亲近的人,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那……我们也可以变得更加亲近的啊。” “罢了,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吧,我……不想知道的。”燕知欢眨了眨眼睛,有些哽咽。 “不过,只要你还是你,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有好多东西都是可以不用在意的,可我……就是在意你啊~”风易枨怔怔地看着燕知欢,在说出真心话的同时,心也跳动得厉害。 只是在看到燕知欢曾经差点就永陷绝望之中,风易枨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是等不了了。他不希望看到那样的燕知欢,他同时也害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 这些话,风易枨已经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只是虽然有时会时不时地泄露出来,可他终究是没有真真正正地说出来过的。 所以,就趁着这次机会吧,他就顺其自然地说了出来,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在意?”燕知欢渐渐低下了头,她现在有些不敢直视风易枨了。她觉得,这段话都古怪得很,可她的心却又欣喜得很。 似乎……她会因为这句话,而把之前所有的悲伤与惨痛都忘记似的。 之前,燕知欢都已经自卑到极点了,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永远留在燕山的风雪之中,感受着黑蛇带给她的刺痛。那样,也许,终有一天,她会失去所有的意识…… 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却不曾想过,有人还是在意着她的。 “是啊,在意你。”风易枨比之前的所有认真都要来得认真,道,“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在意你的机会啊?” …… “总之,谢谢你,又让我重新见到这世界了,见到你……”燕知欢就那样笑着。 在意啊,她其实也是很在意他的啊。 旧梦缠绕知欢醒(4)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的时间,在某一段时间内,风易枨是紧紧拥着燕知欢的。那是对活着的祝福与安慰,他们都会这么想的。 虽然他们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可是这并不妨碍着他们是可以站到一起的。 在这些对话中,燕知欢不禁放下心来,她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怀疑,再到喜悦…… 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然而,能走出来一点便就是一点,那总归是好的。 人生在世,活着真好。稍微调整好自己,燕知欢不禁收好了苜蓿,他们打开了山洞,然后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似乎小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风易枨的错觉。 燕知欢好久都没有好好地站起来过了,初遇风雪,当自己真正领略到的时候,她还是很不习惯的。 “走吧~”风易枨是似乎知道燕知欢会这样,他慢慢地拉上燕知欢的手,小心地向雪中天地走去。 可是,他们会走向何方呢? 燕山很大,而唐若嫣与唐瞿也可能还在严光顶上。所以,燕知欢和风易枨接下来的目的地是严光顶吧。 然而,还没有走出几步,风易枨就感到脑子一阵疼,远比之前的还要疼,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然后,他坚持着走了一段路,一步一个脚印,印在雪地上却也是歪歪扭扭的,很不美观。 风易枨他不想要让燕知欢担心,但是由于他自己还握着燕知欢的手,所以燕知欢不免会觉察到的。 “你……怎么了?”向前走了一会儿,燕知欢越发觉得风易枨变得不对劲起来,因而才转头问道。她脸上的绯红只多不少。 “没事啊……”风易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想要去宽慰燕知欢,然而他一说“没事”二字,头就更加地疼了。 “可……我看你似乎真的不太好……”燕知欢原本以为是其他的一些原因,但她一看到风易枨惨白的脸的时候,她的心瞬间提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刺痛无比。于是,燕知欢的脸也一白再白,和她之前有得一拼。 “没……”话一顿,风易枨脚步一顿,“事……的……”看上去,风易枨的情况还是很严重的。 “你……”燕知欢把情绪由心中都转移到了脸上。 “没……事……啊!!!”风易枨大喊着,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头实在是太疼了。 而风易枨根本就没有完全准备好应对这种痛,如果他知道会这样痛的话,他是不会这样做的。至少,风易枨他不会让燕知欢担心的,真的不会…… 好不容易,他们的心彼此靠近着,风易枨真的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可是,他现在很恨自己,自己为何这般没用,居然会在这里头疼。 不过,风易枨他头疼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那人出现在他面前说那些话开始。 风易枨疼得受不了了,那种疼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超出了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 都说男儿不轻易下跪,可他疼得都直接跪在了地上,跪的感觉一如既往,仿佛又让他回忆起了从前往事。 在眼前一黑的瞬间,风易枨感觉到一双充满温暖与力量的手在扶着他,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太熟悉了。即使他现在痛苦得厉害,可他的心里却觉得很好。 于是,风易枨他什么也看不到了,彻底与真实的世界隔绝了。 他身处自己的暗黑空间中,就算现在他依旧头疼,却也感受不到了。因为,风易枨现在已经晕倒了啊,他倒在燕知欢的怀里,连燕知欢喊他他都没有听到呢。 黑暗,还是黑暗,这就宛如他的出生时刻,没有光亮。从小,风易枨的生命中就注定缺少光的照耀。所以,他也渴望着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让他一想起那个人自己就能够变成温暖的太阳啊。 后来啊,风易枨是真的遇到那个人了呢。 于是,黑暗的世界就此拉开。风易枨在昏暗的空间内行走着,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在他眼前放映着。 …… 又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冬天,风易枨直直地跪在地上。 “你还能站起来吗?”燕知欢保持着蹲的姿势,明明是小小的一团,却待在风易枨的身旁。 “你的膝盖还好吧,你先起来,好不好?”燕知欢又轻柔地问道。 但是风易枨并未有所动作,燕知欢以为是他自己一个人起不来了,便道:“大哥哥,我扶你。” 燕知欢的声音是那般软绵绵的,一下子就传入了风易枨的耳朵里。紧接着,两只小手握住了风易枨的右臂,软软的,顿时有暖意在他的胸口中流淌。 后来,燕知欢还让风云更去治疗他。很快的,风易枨便就能够走动了。 见风易枨无恙,那时小小的燕知欢对他笑了笑,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月牙里装着秋水。 她道:“大哥哥可要好好地保护自己啊。”随即,燕知欢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了某个东西。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盒子虽小,可却是上品。然而燕知欢将盒子塞到了风易枨的怀里,轻柔道:“你收好了。” 盒子温润有光泽,他用手细细地抚摸着盒子的外表,有一种很润滑的感觉。里面的东西想必也是极宝贵的。 一时之间,也是恰巧之间,微风拂过,卷起面纱的一角。从风易枨的角度,正好能看清燕知欢的半张脸。 于是,红尘半解,风易枨的心就此沦陷。 …… 第二次见面,风易枨首先听到的是燕知欢的声音。那时,他正被人冤枉偷了东西。 她道:“你们都在干嘛呢,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好生热闹。” 于是,风易枨也被这道好听的声音给吸引去了。 后来,燕知欢为风易枨主持公道,他心中自然心存感激。 她道:“大哥哥,你起来,没事了。”见风又芙想快点逃离现场,燕知欢喊住了她,“等等,大表姐还没有向大哥哥道歉呢!” 当风又芙拒绝的时候,燕知欢又说得理所当然,她道:“对啊,你冤枉了大哥哥。” 是的,燕知欢又帮了他一次。 然后,燕知欢扶着他走出大厅。 随后—— 风易枨问:“你为什么相信我没有偷东西?” 燕知欢答:“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那声音入了风易枨的耳,让他的心瞬间暖和了起来。而燕知欢的笑,笑得春天早到了半季。 …… 最终,这些美好的画面就此撕开、破碎!于是,风易枨落入深渊…… 旧梦缠绕知欢醒(5) 黑暗的世界,无关于任何人,就只有风易枨他自己。无论是谁在呼喊着他,他都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梦是好的,也是不好的,美梦与噩梦交织着,风易枨再也感觉不到外界了。 如果说从前的记忆是美好的话,那么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便就是永远的噩梦。 那是一个风易枨他自己都不了解的世界,那也是万年之前的世界。 …… 有人出生之时,祥云满天,神光耀世,一室尽明,黄龙游弋。 也有人出生于荒唐海虚妄阁,属于西梦一族,却从小体弱多病,任各种珍稀药材,都不能治好她的病。 后来,西梦知离开荒唐海,从观兜跑出,去到了有晋部落。于是,关于这两个人的故事便就开始了。 早在荒唐海,西梦知便因病不能修炼,她更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后来族长祈问苍天,得一回复:“若遇到有缘人,自能安好。”于是,族长便就又问了谁是西梦知的有缘人,苍天答道:“时候一到,自会知晓。” 可好巧不巧,傅言便就是这个有缘人。所以,西梦知一遇到傅言,并与他待在一处时,她就能够相安无事了。此事说来荒谬,却是事实。 所以,可以说是傅言救了西梦知。 后来,却也是因为西梦知,傅言才一改贪玩本性,在三个月中,傅言每日读书、修炼,在实力上已有了很大的进步。 所以,也可以说是西梦知改变了傅言。 相遇与开始总是美好的,而结局却总是以悲剧结尾,傅言与西梦知也不例外。 某日,傅言要去有晋部落北面的一座山上寻找某味草药,而西梦知也一同去了。他们在采药的过程中还是开开心心的,有时候可以互相帮忙,有时候还能互相打趣。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关系特别特别好的兄妹。是夜,他们二人找药欣然回归,而有晋部落里却安静得可怕。有晋的夜晚从来就没有那般安静过,虽然一开始傅言他们也觉得奇怪,然后也是不习惯而已,他们并没有多想。然而,当傅言牵着西梦知的手刚踏入部落里的时候,傅言顿时全身冰凉…… 血肉模糊之躯,一具又一具,安安静静地躺在泥土地上,他们再也没了动作,也不可能再站起来了。有熟悉的人,也有陌生的人,傅言的心中在作痛着。 那日深夜啊,天空下起了大雨。有晋部落的土地上全是鲜红色的雨水,吹来的风夹杂着血腥味,让他们想要呕吐。 每走一步,傅言他们都要忍受着极其难闻的气味,那是生命流逝的象征的气味。而被傅言牵着手的西梦知,却只能被傅言牵着走,她的眼前从鲜红的一片,再变为漆黑的一片。是傅言将西梦知的眼睛蒙上了,他们还都是小孩子,哪里能够承受这些,又哪里能够看到如此血腥惨淡的画面呢? 可是,傅言在走这段路的时候,却很淡定,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当走到半路的时候,傅言突然发疯地跑向了家中,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傅父与傅母彼此拉着手,他们却永远地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死人当为入土为安,可是当傅言与西梦知他们二人刚刚走到部落村口的时候,他们便看到有人站在村口。而且不是一个人,是许多人,千人万人!那是比整个有晋部落多得多的人,可能在那一辈子父母死前,傅言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人。 来人是为西梦知而来,也是他们为西梦知而杀了整个有晋部落的人。 可是,父母之死,部落之灭,就在一天之间,不过是白天与黑夜的区别罢了。傅言自然是该恨的,可是恨又能如何呢?他又该恨谁呢?那些灭族之人,抑或是西梦知? 事情的一切都是因西梦知而起,然而万物因果循环,傅言他终是怪不了西梦知的。因为他知道,他早就已经把西梦知看做是自己的家人了。而保护自己的仅存的唯一的家人,也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在看到西梦知求他将自己交出去的时候,傅言的心里是彻底被愤怒烧了脑。 即使是平静下来,他也只能说一句:“知儿最好了,知儿无论怎样都不会拖累我的。”傅言轻轻地把手搭在西梦知的肩膀上,认真道,“你不会是任何人的拖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你的拖累。” 傅言没能护住有晋部落,没能护住他的家。可他要护住西梦知,护住自己的这个“妹妹”,这是傅言昏倒前唯一的执念。他当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因为执念是会更加深种心里的,傅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此仇他必报!西梦知必护! 可是啊,西梦知终究是因为救他而死,死得凄凉,死得无助。 是,有晋部落的确是因西梦知而亡,是夜的所有鲜血都是通红的! 是,西梦知也的确是因救傅言而死,人死不能复活,只因为是人! 只是,傅言他不可能将所有的仇恨与痛苦放在西梦知的身上啊。她是间接害了有晋,可有晋何其无辜,她又何其无辜。 所以,一切的罪孽尽在观兜!!! 后几年,傅言一直在大陆上游荡,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事情,也没有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少年。 毕竟那也只是一个少年啊,小孩子又怎么可能去掀起腥风血雨呢。 世人错了,观兜错了。朱离错了,可他也本就有错。 再后,傅言去了袅阿部落。因为他知道,有些人做错了事情,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而有些仇恨,也是时候了结了。 当然,说起观兜,那并不是一个强盛的部落,他们也常年受外族攻打,族人们生存异常艰难。纵使不强盛,也是相对比而言,再弱的部落,只要加上策略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及其他的帮手,灭掉一个部落还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傅言已查清真相,既然朱离可以借助外力,那么他也可以借助他法。 他同时也决定好了,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旧梦缠绕知欢醒(6) 说起袅阿,那是一个比观兜还要弱的部落。战争时,观兜部落损伤惨重,前方战火四起。而这次侵略观兜部落的正是袅阿部落。 趁着士兵去了战场,万蛇入侵,留守土地的其他观兜族人无不被毒蛇咬死。有些更惨的,尸体被群蛇蚀咬,只剩白骨。一夜之间,活生生的人啊,竟都变为了白骨。后来,战场上,袅阿部落突然退兵。正当观兜的战士以为胜利的时候,他们返回部落,却见尸横遍野。还不待战士们悲痛,毒蛇便循着人的气味而来。战士们无一不拾起武器,对抗蛇群。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些蛇是砍不死的,反而越砍越多。那些被砍断的蛇又重新长出来,就这样,蛇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少。而人变得越来越少,那样总会有人没的一天的。 于是啊,不出意外,观兜真的灭亡了。 就像有晋部落被灭一样,它们都是被比自己弱的部落灭的。 而观兜覆灭后,傅言走出了袅阿的某个山洞,因为他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情,他已经完成了。此后,别无所求,也别无所念。 是的,操控毒蛇的人正是傅言,是他帮助了袅阿部落攻打观兜部落。既然观兜灭了有晋,害死了西梦知,那么傅言他也要让观兜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而,让傅言他没有想到的是,死去的观兜族人带着怨气,他们的亡魂成为了混沌的一部分。观兜族人他们恨袅阿部落,恨就算死了也无法重回故土。后来啊,随着时间的推移,混沌凶兽也成为了恶的代表。 观兜族人本良善,而灭有晋的是朱离,然而上天终薄凉。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又何必再善良下去了呢?如果恶就可以回到故土的话,那么他们愿! 所以,袅阿被混沌所吞灭…… 可混沌并没有停下它作恶的脚步。因为它已经彻底恶了,善良什么的是被抛弃的东西。 人间一时大乱,而后,傅言执剑击败混沌,还人间太平。 此后,傅言成为了轩辕大帝,也成为了所谓的神。世人只知道是轩辕大帝击败了混沌,因而他们也感激着。 后来,人间突有传闻,说轩辕大帝先前因恨而灭了观兜。这样的传闻,对于一个神来说,那会是致命的打击。因为,一个无法让众人信服与仰望的神,他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后面才有了另一个传闻,说是西梦知的魂魄不散,去驱使了黑蛇,才让观兜灭亡的。因为,西梦知也是因观兜而死,这样的说法极其合理。于是,人们就更愿意相信这种说法了,因为他们更需要一个可以庇护人间、大公无私的神。 …… 后面的梦,对于风易枨而言,是恐怖的。他看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只是直直地摇着头:“不不不,我不是傅言!” 然而,最后登上人间至高点的轩辕大帝,却在黑暗的空间中苏醒,从梦境的画面中走出来。 那是一个长得与风易枨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他嘴角的笑邪肆无比。 梦里面的傅言对风易枨说道:“是你害了西梦知,害了知儿。” “第一次,她是为了救你而死。第二次,她为你背负灭观兜之名,万人唾弃。” “傅言,你真的该死,你真的亏欠西梦知太多太多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配为神!” “你胡说八道!我是风易枨,不是什么傅言。再说了,你才是那个傅言,要害什么西梦知的也是你才对,你凭什么把这些事情都安在我的头上啊!”风易枨保持着冷静,脑子里依旧存有一分清醒,他将这些话吼了出来。 这些都是假的,别人说的话也不会是真的。现在的他,只要固守本心就好了,风易枨这样想。 “是吗?”然而,那个傅言并没有放弃,“你真的以为我是傅言吗?不不不,我就是从前的你啊,而如今我只是一道残影呢。现在让我来明确地告诉你吧,风易枨,你的前世就是傅言,也是曾经万人之上的神轩辕大帝。可你这个神,却害了西梦知。世人不知,可身为残影的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不信,我不是傅言,我不可能是他,也不会是他的。凭什么,你要我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呢?”风易枨不会平白无故就相信陌生人的话的,尤其那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哼,也许你换一种思路就不会这么想了吧。假设,你就是轩辕大帝,而燕知欢就是西梦知……” “你闭嘴!”风易枨听到这种说法,眼睛就睁得老大老大的,全是诧异与不可置信。 然而,自称残影的那个傅言却依旧不依不饶,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你要知道,轩辕剑可曾经是轩辕大帝的佩剑啊。若不是特定的人,谁又可以拿得了它呢?而现在,轩辕剑早已被重铸为绝云剑与侵晨剑,你以为就凭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就可以成为绝云剑的主人吗?” 残影离风易枨越来越近,他继续笑着,笑得残忍,笑得可怕:“别再痴人说梦了,不是神,或和神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根本就没可能拿起绝云剑。因为你是轩辕大帝的转世,所以,你才会是绝云剑的主人,而燕知欢才会是侵晨剑的主人。” “侵晨剑在欢儿手上,怎么可能?我曾经问过她侵晨剑的下落,她说不知道。”风易枨固执道,冷静地回忆着。 “可是,西梦知她恨你啊,当燕知欢手执侵晨剑要去杀了你的时候,你就该相信了。”残影红了眼,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 “那就更不可能了,绝云剑和侵晨剑是情侣剑,那么它们的主人又怎么可能自相残杀呢?”风易枨依旧不信,他后退着。 “只有成为了情侣,她杀你不是会更容易吗?风易枨,其实你的心里是相信的,不是吗?何必还在这里辩解呢,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说法了呢。”残影继续上前,逼近风易枨,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而那些话,终是入了风易枨的心。残影每说一句话,就是风易枨更一步心的沦陷。 旧梦缠绕知欢醒(7) “风易枨,你这样的人,又为何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般活在世上呢?不如放弃挣扎,放弃苟延残喘,就此掉入地狱吧。也许,那样有一天你还能够洗清自身的罪孽呢?”残影环绕着风易枨,每说一句,脸上的笑意就会多一分。尤其是看到风易枨神色变化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 风易枨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做声,显然在理清着自己的思绪,在判断着事情的真假。然而,残影说轩辕大帝是风易枨的前世,对于这一点风易枨他就已经无法确定了。 这又怎么可能呢?他只是风易枨啊,怎么会与万年之前的人有关呢?而燕知欢,她也只是风易枨一直喜欢的一个人罢了。风易枨将她藏在心中,放在心上,好好捧着,不敢怠慢。 然而,残影的话依旧在风易枨的心中回响。残影的每一句话都印在风易枨的心里,而每一句话的回响,风易枨都会一一地反驳回去。 …… “是你害了西梦知,害了知儿。” 不是的,他不是傅言,也不可能会害死西梦知。在风易枨的心中,知儿只有一个,那便就是燕知欢。 “第一次,她是为了救你而死。第二次,她为你背负灭观兜之名,万人唾弃。” 那些是傅言所经历的,而且也是残影的一面之词,风易枨怎么可能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呢? “傅言,你真的该死,你真的亏欠西梦知太多太多了,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配为神!” 傅言,是傅言,然而就算亏欠,那也是傅言,不是他风易枨啊。他或许的确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他本来就不是神啊。就算,就算……风易枨他真的是傅言的转世,可他现在只是他自己,不会是旁人。而且,轩辕大帝那是整个神州大陆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每个人都该存有敬畏之心。所以,风易枨根本就不会将自己与轩辕大帝联系起来的。 然而,残影的声音依旧在回荡着,在风易枨的心中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于是,风易枨的心中又响起了残影的声音。 “是吗?你真的以为我是傅言吗?不不不,我就是从前的你啊,而如今我只是一道残影呢。现在让我来明确地告诉你吧,风易枨,你的前世就是傅言,也是曾经万人之上的神轩辕大帝。可你这个神,却害了西梦知。世人不知,可身为残影的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哼,也许你换一种思路就不会这么想了吧。假设,你就是轩辕大帝,而燕知欢就是西梦知……你要知道,轩辕剑可曾经是轩辕大帝的佩剑啊。若不是特定的人,谁又可以拿得了它呢?而现在,轩辕剑早已被重铸为绝云剑与侵晨剑,你以为就凭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就可以成为绝云剑的主人吗?” 残影说得并不无道理,现在风易枨手中拿着的就是绝云剑,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风易枨就是绝云剑的主人,而至于为什么绝云剑会选择他,其实他的确是疑惑着的。而当初燕知欢带风易枨去破月山,这就好像燕知欢她知道真相一样,风易枨还是会多想的。 可风易枨却依旧平了平心情,心道:不会的,他的心会因燕知欢而变得柔软。他相信,燕知欢对他不会是……别有目的,至少……她曾经真心待过他啊…… 可是,残影的声音却依旧不依不饶,残忍而可怕的笑声在风易枨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别再痴人说梦了,不是神,或和神没有任何的关系,你根本就没可能拿起绝云剑。因为你是轩辕大帝的转世,所以,你才会是绝云剑的主人,而燕知欢才会是侵晨剑的主人。” 侵晨剑!燕知欢是侵晨剑的主人吗?这下,风易枨的思绪彻底凌乱了,心中千万沉重,可风易枨却想要把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掀开。风易枨他想要继续挣扎着,反驳着。可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反驳的理由,残影的声音就在飘荡啊飘荡。 “可是,西梦知她恨你啊,当燕知欢手执侵晨剑要去杀了你的时候,你就该相信了。只有成为了情侣,她杀你不是会更容易吗?风易枨,其实你的心里是相信的,不是吗?何必还在这里辩解呢,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说法了呢。”最后,残影上前逼近风易枨时的诡异的笑容,一直在风易枨的心上盘旋着。 西梦知恨傅言么?所以,“西梦知”会用侵晨剑杀了“傅言”吗? 风易枨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了,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可风易枨不想要这样的因果。残影说的话极其容易挑动着风易枨的心,于是风易枨的心就一直沦陷着。 他相信吗?他在辩解吗? 没有,风易枨他只是在找证据去反驳虚伪的话语罢了。 西梦知不会去杀傅言,而燕知欢也不会去要风易枨的命。燕知欢和风易枨,他们,不是已经站在同一道上了吗,又怎会刀刃相向? …… 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从前的星辰碎光,变得暗了也淡了。 “如何啊,风易枨,你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吧。既然活得如此失败,倒不如就此放弃吧。”残影在黑暗空间中飘浮着,声音变得愈加诱惑起来,引人犯罪。 那是地狱的沉沦,没有人可以逃过的,人也好神也罢。 残影的眼中闪过不同寻常的光,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而风易枨他低着头,想必是不会看到的。 “放弃自己?”蓦然间,风易枨抬头,反问道。 “对~放弃自己,放弃自己后,你将会变成一个崭新的自己。你一定不会后悔的~”听到风易枨这样回答,残影显然高兴极了,眼中不加掩饰,映射着贪婪而得逞的光。 “那你说,我该怎么放弃我自己呢?”风易枨继续问道。他的脸上尽是失落,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希望。 “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你……”说着说着,残影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渐渐地朝风易枨的方向靠近着。而风易枨他并不觉异常…… 旧梦缠绕知欢醒(8) “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你……”残影的声音变小,向风易枨靠近,“只要你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好了啊!”当残影触碰到风易枨的胸口的时候,风易枨的胸前出现了一个圈圈。 而残影透过那个圈圈,朝风易枨的身体里长驱直入,伴随着他魔性的笑声。 “哈哈哈,我终于可以进入到你的身体里了啊!”显然,对于可以进入到风易枨身体里的这件事情,才是残影的真正目的。而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罢了。 此时,残影已经完全进入到了风易枨的身体里了,连圈圈都消失不见,看来残影与风易枨的身体完全契合。就算风易枨已经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哼,一万年了,这具身体终究是属于我的啊!” 然而,还没有等残影骄傲完毕,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他现在都要占据风易枨的身体了,为什么风易枨却还没有一丝丝的反抗呢? 从开始到现在,残影都太顺利了,而风易枨那边都只是沉静。 “所以,你都是骗我的吧。”突然,没头没尾的,一直低着头的风易枨就来了这么一句话。 骗?谁骗了谁? “什么?”此时,残影存在于风易枨的身体里,可嘴角原有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他终于知道风易枨并不是那么好骗的了。 “你用你的谎言,让我掉入绝望的陷阱之中,然后你再来占据我的身体。你这样做,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风易枨问道。面对着残影,哪怕此时在自己的身体里面,风易枨依旧神色不改,仿佛什么事儿也不会有似的。 “切……”残影不以为然,“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进来,就不怕我……” “该害怕的是你才对,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身体,难道我还会害怕你抢走不成?”风易枨打断残影的话,根本不给他完全说完的机会。 “对,可这不仅是你自己的身体,也是我的……”残影阴狠道,然而他却说不完这一小段话了。 之后的时光里,残影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于是他的心里一慌,想先离开风易枨的身体。可是他刚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离开不了了。 就在此时,风易枨抬起了头,目光幽深的同时,还渗透着淡淡的忧伤。 “我早就在自己的身体里设下禁制,请君入瓮。你就别白费力气了。你说的那些,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可都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又何必再拿出来说事呢?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只要现在是好的,不就好了吗?” 风易枨似是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无论我与轩辕大帝有没有关系,我都不会是他的。他是神州大陆上不可亵渎的存在,而我只是我,哪怕遭受万人嫌弃,我也能活得自在。”随之,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侵晨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的轩辕大帝、你、我会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我知道的是,欢儿是对我而言不可缺少的存在,要不是她,我的生活就不会这样有滋有味,酸甜苦辣都很美好。而欢儿她救过我的,我相信她也不会视我为仇敌。” 说完,风易枨又闭了闭眼,仿佛说完这几段话,就花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而你,既然想要把我的身体据为己有,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一定不是什么自诩正义之士吧。” “我想我该知道你是谁了,可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在山洞时,是你。”就在一瞬间,电光火石,风易枨就揭露了残影的真实身份。可对此,风易枨依旧有疑虑。 而在风易枨身体里出不去的残影,蓦地愣住了。对于风易枨猜出了自己,一半是在意料之中,一半是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为,万年之前,轩辕大帝就无比令他感到讨厌。意料之外是因为,现在的风易枨和万年前的轩辕大帝一样地令他讨厌。 “可我不知道,而你究竟为什么要一直追着我们不放呢?”风易枨继续问道,对于自己不知道的问题、得不到的答案,他总是想要知道的。越不能知道,风易枨他就越执着。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 “我早就说过了,因为你是轩辕大帝的转世,而我大概是与你前世有……纠葛……吧……”残影咬牙切齿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只是身份而已,有那么重要吗?”风易枨道。他感受到了残影想要冲破禁制,于是用力阻止。 “你既不相信,又何必困住我呢?这样的你,又与他有什么分别?”残影拼命地往外冲去,却不料风易枨已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种实力了。 “是你自己要被困住的,又怎能怨得我?而且,你总是说我害了西梦知,总让我放弃自己,这样的你又算得上是良善之人吗?”风易枨运用周身之力,想要把残影镇压在自己的心之世界中。然而,残影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治服的,毕竟残影是与轩辕大帝同一个时期的。 于是,两种力量冲撞着,谁也不让谁,他们都拼尽了全力。对于残影,这是关于自身自由与生死的。对于风易枨而言,这是关于自身信仰的。 “良善?说得你好像很善良似的。你若是良善,我又怎么会存在于这世上呢?”残影大喊道,哪怕声嘶力竭,语气中却带了鄙弃。 风易枨一愣神,心中的攻击力便弱了一分。也就是在这一刹那的工夫,残影抓住了机会,赌上今时往后。 纵然风易枨的境界足够高,但这毕竟不会威胁到他的安全。而在生死方面,残影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所以他极力扯出一道口子,冲了出去。 看着残影离去,风易枨一个人待在黑暗的空间内黯然神伤。而周围破碎的梦境画面,重新复原,一幕又一幕地播放着。 画面上的主角正是风易枨,可他就静静地看着,一遍又一遍。可是,他还是不知道这些究竟是真是假。虽说真假并没有太重要,可是他却想要知道…… 默默地蹲了下去,闭上眼去冥想,风易枨他醒不过来了。 轩辕沉睡残影现(1) 世间都这么传道—— “万年之前,天地初开,世有三神,齐护天地。好景不长,浩劫降临,三神合力,尘世免难。三神之一,轩辕大帝,灵散命陨,剑断邺水。后而有人,其名疏尹,以轩辕断剑,耗自身灵力,经过七七四十九年,用半生之长,终铸成二剑,剑成之时,咳血而亡。此后许多年,后世传扬,却无人能成为二剑之主。” “虽然疏尹成功地用轩辕剑铸成了其他的剑,但却再也看不到他的成果了。轩辕剑本为上古神剑,却为护天下而断。除了轩辕大帝外,没有人或者神可以再让轩辕剑修复如初了。即使为断剑,也本应受万人朝拜。然而,疏尹一生为铸剑而痴狂,看到轩辕剑无法发挥其神力,于是将剑偷出,自己重新铸剑。” “只是疏尹的铸剑之术,乃为当时之禁术,不为世人所接受。所以,原本的神圣之剑,却在使用了禁术之后,极有可能被人们误以为是邪剑。然而,剑是正是邪,谁又能说得清呢?终究因为绝云剑侵晨剑是由轩辕剑所铸,后世还认为此二剑当为神剑。” “无论是神剑还是邪剑,只要剑可以带给人们无穷的力量,谁又不想得到呢?于是,普天之下,欲得此二剑者,人数甚多。在争夺此二剑的长达二百年中,杀戮四起,百姓哀嚎,连连叫苦。神州大陆处于腥风血雨之中,人人自危。二剑在许多人的手中经过,然而血的洗礼并没有让一个人完全地发挥出剑的威力。” “只是后世战乱,二剑也随之下落不明,然再无人见过。” …… 然而,这些都与风易枨看到的那些画面完全不一样。 什么“三神合力,齐护天地”,又什么“灵散命陨,剑断邺水”?轩辕剑什么时候断过了吗? 风易枨看到的,明明就是傅言自己将完好无损的剑交给了疏尹。 所以,又是什么“疏尹一生为铸剑而痴狂,看到轩辕剑无法发挥其神力,于是将剑偷出,自己重新铸剑”? 剑未断,而人未陨,至少在轩辕剑落入疏尹手中之前。 久而久之,风易枨就陷入了这些画面中。该相信的,又或是不该相信的,他都沦陷了。哪管真假,哪怕他的心再坚决,命运也不允许他在此时此刻醒过来。 风易枨倒下的瞬间,燕知欢就已经去扶住了。惨白的脸颊,竟突然之间变得毫无血色,燕知欢顿时心慌了。 燕知欢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易枨,此时的他跪在地面上,而燕知欢也只能蹲下着。无论如何,燕知欢都是会陪着他的,因为她现在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她会为他心痛,也会为他着急。 也许,燕知欢早就认清自己的内心了。要不然,她怎么能把自己与风易枨的对话记得那般清楚呢? 她不曾与哪个男子走得如此亲近过,或许除了燕祁望。从前,燕知欢还可以说风易枨是她的表哥,而现在他们根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她哪里还有理由去如此亲近他、搀扶他呢,就算是朋友也不行,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耳畔风声紧,雪飞扬。而燕知欢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的姓名。 “易枨,易枨,你醒醒,我们找个地方去休息一下好不好。易枨,你可别吓我啊~”燕知欢连蹲着去搀扶也觉得费劲,索性就直接跪下了,让风易枨躺在她的怀中。 温暖在蔓延,燕知欢觉得自己好冷,便又离风易枨靠近了一些。既然她都很冷,那么风易枨他也一定很冷吧。 燕知欢紧盯着自己颤抖着的手,心中起起落落,她终是鼓起勇气,决心一试。 就在燕知欢将手搭在风易枨手上的时候,之前的那些话语就此在脑海中循环着。 风易枨:“欢儿若是想要知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说啊。只是,这既是我的秘密,能知晓的人也一定是对我而言特别亲近的人吧。可是欢儿已经不是我的表妹了,嗯……你觉得我们亲近吗?难不成,欢儿想要成为亲近我的人吗?” 燕知欢:“什么亲近的人,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风易枨:“那……我们也可以变得更加亲近的啊。” 燕知欢:“罢了,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吧,我……不想知道的。” 风易枨:“不过,只要你还是你,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有好多东西都是可以不用在意的,可我……就是在意你啊~” 燕知欢:“在意?” 风易枨:“是啊,在意你。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在意你的机会啊?” 风易枨在那时说得很认真,让燕知欢自己都恍惚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纠结了多久,自己又是停顿了多久,在自己脑子里空了又空之后,燕知欢终答。 “总之,谢谢你,又让我重新见到这世界了,见到你……”燕知欢她就那样笑着。 也许,她的答案是“能”,她的确想给风易枨一个在意自己的机会。 也许,她的答案是“否”,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燕知欢还是有些清楚的,只是有些东西一旦被揭开了,就不会再那么珍贵了吧。 风易枨真的在意她吗? 又或者,燕知欢她也在意风易枨吗? 她……自然是……在意啊,她一直都是很在意他的啊。 此时看着昏迷着的风易枨,燕知欢确定着。 当燕知欢搭上风易枨手的时候,燕知欢她都暂停呼吸了,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时小时大,从而影响到自己的心绪。 一方面,她害怕风易枨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就连她自己也无可奈何。 另一方面,她害怕自己还是之前那个无用的自己,根本无法知晓风易枨究竟如何了。 如果……她真的还是之前一年中的燕知欢,那么她可能永远都会落入黑暗之中,被所有人嫌弃与抛弃。 然而,燕知欢此时却能够感觉到风易枨身体里面的灵力波动,宛如惊涛骇浪,她立刻触底反弹。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燕知欢只要一触碰,心就在颤动。 然而,就在燕知欢蹙眉之间,一团黑气就从风易枨的体内飘了出来。 …… 轩辕沉睡残影现(2) 准确说来,残影是逃窜出来的,若不是自己逃得及时,他就要被困在风易枨的身体里了。 然而,他一逃出来就看到风易枨旁边的人儿了。 倒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少女柳眉笼烟,眸光似水,似霞丹唇,忧伤泛滥,真真是如雪肌肤胜素衣。就算她现在处在风雪之中,都是风华无双的,胜过雪色与风光。若是白昼,她是洒向人间的阳光,若是长夜,她是照亮黑路的星河。无论是何种光景,她都独一无二,她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女,一尘不染,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这位少女是谁? 逃出来的残影诧异了,他似乎从未在燕山见过吧。这般风姿,只要看一遍,任何人都会记住的,想忘也忘不掉。就算是做梦,他都会梦着她,因为有美人的梦,对他而言就是美梦。 本来想早点离开这里的残影呆呆地愣住了。他一向对美人很感兴趣的,尤其是像眼前这样全天下都很难找出第二个的美人。她,甚至比起之前的唐若嫣,还要胜过几分。 燕知欢眼睁睁地看着黑气向远处飘去,她紧紧地握住了风易枨的手,满脸担忧。 在确定风易枨没有异常之后,燕知欢才看向远处,却不料那团黑气并未飘远,反而停留在了上空。 事出突然,燕知欢不得不谨慎起来。当她看向黑气之时,才发觉黑气形成了一道人影。而那道人影似乎还有着眼睛,此时正盯着燕知欢看。 眸光正对上残影的时候,残影的心都酥了。眼神里满是征服的欲望,他哪里还记得要去弄清此女是谁啊。 可是,这样的目光,这样的注视,燕知欢并不陌生。曾经也有人这么看过她,当时她讨厌得紧,如今也是。 “你是谁?”燕知欢问道。 由于她之前眼睛看不见,并不知道残影就是先前山洞里出现的声音的主人。 而听到燕知欢的声音,残影先是一怔,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燕知欢?还是西梦知?哼,我说傅言怎么会对一个人的执念如此之深呢,原来是佳人啊。”残影似是讥笑,可他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燕知欢。 “……”听到空中黑影说话,燕知欢一开始并不懂得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在心中蓄力着,以求自己与风易枨安稳。 然而燕知欢的沉默并没有取悦到残影,他继续说道:“怎么?几日不见,就脱胎换骨了啊,啧啧啧,你到现在不会还跟着这小子吧。可惜了,他可是会害死你的人啊~” “几日不见?”燕知欢疑惑着。 她的眼睛才能看见不久,见到的第一个人以及唯一的人是风易枨,就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就算是燕祁望,她先前也只是听到了声音而已,然后呢,她还接触到什么人了吗? 唐若嫣?唐瞿?还是…… 燕知欢的心猛然一沉,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黑影的声音是如此地让她感到熟悉,让她无法忘记。 “是你?”语气中有怀疑也有笃信,更多的自然是笃信。 黑影之前说过的奇奇怪怪的话,还有更多的伤害自尊的话,燕知欢根本就忘不掉。 山洞的那日,是燕知欢最煎熬的日子。她不仅听到了黑影的那些话,也迎来了风易枨。 燕知欢瞪着眼前的黑影,而之前的话一句又一句地响起、重叠播放。 “你……就是隰问心的女儿啊?” “我是谁?哼,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只要我知道你是谁不就好了吗?” “原来,你就长这个样子啊。也就我承受能力强,否则是个人都要吐了吧。燕知欢,隰问心的女儿?说真的,这我可不相信哦~” “世人皆知,神族公主隰问心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儿,而你……啧啧啧,没有一处是能够看的。你说,你该不会不是隰问心亲生的吧。” “我说过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在燕山也待了很久很久了,见过燕氏的兴盛与灭亡。” “现在嘛,难得被放了出来,我就想找个美人……好好地瞧上一瞧,本以为你会继承你母亲的美貌,谁知道会是这样的啊~” “真是没意思啊,还不如之前看到的那个有意思呢~” “只有美人才配得上我的精湛服务,而你不配,什么也不配,更别提与我对话了。” “今日,我可真是做了一件善事啊,居然救了一个丑人。燕知欢,不是我不想杀你,而是你恶心得让我下不了手。” “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 是,那时的燕知欢的确是惨不忍睹,这点她自己都承认着。可是,燕知欢却十分讨厌那样的语气,那语气中是满满的自以为是与足足的刺痛人心。 不是让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吗?怎么自己反而出现了。 该死,燕知欢她也不想见到他!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之前说话的却是一道黑影。然而,让燕知欢感到更加震惊的是,他居然是从风易枨的身体里飘飞出来的。 也是在他出来没多久之前,风易枨就昏倒了过去,燕知欢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风易枨的昏倒与黑影有关系。 “你怎么会从易枨的身体里出来,你对他做了什么?”燕知欢急道。 “你担心他?不不不,你应该恨他的,你的心中难道没有怨气吗?”黑影显然对燕知欢此时的反应不满意,他反驳道。 他自以为然的真相,一定要让两个当事人都知道。这样,他们就能恢复到他们该保持的关系,而不是被绝云侵晨所蒙蔽。 什么情侣剑,明明就是敌人。而美人,也该是他的! “恨他?他是易枨吗?我为什么要恨他呢,我又为什么要有怨气?而你从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的,就算要怨,我要怨的也是你!”燕知欢道。 她随时都准备着战斗,虽然她的手心全是汗。刚刚她搭上风易枨的手的时候,燕知欢就知道她的灵力回来了一部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废人了。那样的无奈,只会让她心累与绝望。 然而,燕知欢越是说得狠,越是不按残影想的那样来,他的心就愈加滚热。 越紧盯着燕知欢,残影的心就跳得越快,他的心在疯狂着。 他道:“从前你有多么地让我觉得恶心,现在就有多么地让我欢心。” 轩辕沉睡残影现(3) “西梦知?对吧,前世你在傅言的面前,我没有见过你。而今一见,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能把你放在心上那么久了。他为你杀人,为你手染鲜血,呵,原来是为美人啊。要是我,我也愿意啊,若是能让你千倍万倍地记住我,那可真是做什么都愿意的!”残影的眼中着了火,宛如猛烈的火顺着风,要将雪地点燃。 继而,残影看到了燕知欢不解疑惑的神情,于是,他的眼中残忍而嗜血。 越是激怒燕知欢,残影就好像越高兴似的。美人儿生气,那又该是怎样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啊? “哦,我忘了,他在做那些事情之前,你已经死了啊。就算是做了那些事情,你也不知道啊。”残影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着燕知欢,速度越来越快。 “你在说谁?”燕知欢死死地拽紧了风易枨的背后衣服,眉清秀地蹙着。她正准备应战,但绝不能让风易枨他出事啊。 燕知欢的心,正忐忑不安着,她从未那么紧张过,就比自己要死了还要紧张。 然而,残影并没有完全靠近燕知欢,反而是离了一些距离的。只是,残影的目光却不加掩饰,赤裸得热烈。 “谁?自然是你啊,这里除了你……”空中的残影瞥了昏睡着的风易枨一眼,“还有其他清醒着的人吗?” “你还不知道吧,因为你死了,他可是会疯狂地报复别人呢,不惜灭掉别人的整个部落。观兜乃他所灭,就算如此,却依旧灭不了他自己心中的复仇之火。”残影说的“他”正是傅言,也是风易枨。他将从前血淋淋的事实揭开,燕知欢根本就没有准备好接受。 不过好在燕知欢表现得还算淡定:“前世么?”燕知欢低眸沉思,后又抬起头来坚定道,“可我不相信什么前世的,我也不需要相信你所说的那些话吧。” “这并不是你可以选择相不相信的,而是事实本就如此。现在你怀里躺着的人是一个‘为了一个人而可以杀了许多无辜之人’的人,即使那一个人就是你。” 残影靠得又近了一步,燕知欢的手里捏了一把汗。 “你既是神族之人,最该在意的不是人的性命吗?你不是应该在意天下苍生比自己要多得多的吗?我相信,你一定觉得他就是冷血无情的人吧,不如你……跟着我啊~”越看燕知欢,残影心中的火就愈来愈盛。燕知欢的一言一举,就像是要了他的命那样。 他……绝对……要定她了!!! “你~你又是哪里来的怪物啊。离我远一些,不然我一定让你立刻消散在这天地之间!”燕知欢并不是不会说狠话,而是之前没遇到那样的情形罢了。 从前,她或许还可以视而不见,可如今,她已经在心中装下一个人了,所以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只会更加气愤罢了。 “就凭你吗?哈哈哈,傅言都不能奈我何,你又能够做什么呢?我是看你有点姿色,才决心给你一个臣服于我的机会的,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啊。我让你远离风易枨,这对于你,一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以后会感谢我的。”残影不以为意,他想要的,还真没有得不到的。 尤其是越有挑战性的东西,他只会更加有兴趣、更加坚定罢了。 “我心中自有判断,你还不能替我做决定。更何况,你伤了他,我难道不应该替他报了这个仇吗?”说话期间,燕知欢好好探寻了风易枨的体内,并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可风易枨昏迷却也不假,她不得不怀疑是残影对风易枨做了些什么。 “哼哼哼,报仇,小美人儿,何必呢。明可以细皮嫩肉养在闺阁,却偏要舞刀弄枪与我作对。”残影正要飘至燕知欢的眼前,却不料燕知欢直接朝他放了一个灵力攻击。 燕知欢轻轻放下风易枨,让他躺在雪地上,她才安心去战斗的。无论如何,她都该去战一场。 显然,残影是知道一些她与风易枨都不知道的事情的。但是,就凭感觉与亲眼所见,燕知欢也不认为他是一个好人。 “你还来真的!你别忘了,你可是神族之人,你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与责任,也不能存有私心的。你这样做,又与那该死的傅言有什么区别?就为了一个人,而伤害无辜吗?”残影躲过,显然他没有想到燕知欢会来真的。 而且,燕知欢居然能够修炼了?她有灵力了? “哼,神族,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吗?”燕知欢以灵化剑,就向残影刺去。 “你要守护人族,不能伤害无辜,这是早就有的契约。”残影躲闪。 “我不是为了守护别人而活的,我只为我自己以及我在意的人。而且,就算是守护人族,不伤害无辜,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你既不是人,又不是无辜之辈。”燕知欢哪怕打不中残影,却也没有放弃,“还有,就算你所说的那个人是易枨的前世,那又如何?他就是他,与他的前世无关。” “而且,如你所言,我们就是有私心的人啊,为了一个人去伤害无辜。但至少我们都是为了彼此,那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而要伤害他?”燕知欢心里想的还是昏迷不醒的风易枨,现在,她的心里全是他,满心担忧。 而且,燕知欢她不想为别人而活,她想要活得自在,存着私心,只为自己。 “你疯了,和他待久了,你就已经不分青红皂白了吗?燕知欢,你是神族之人。”残影继续提醒着燕知欢。 “你才是疯子,凭什么每一句话都在说着我们的不好啊。难道你就从来没有错吗?”稍停,燕知欢继续刺向残影,“还有,收起你的目光,我觉得很恶心。” “恶心?若是他这般看着你,你也会觉得恶心吗?”残影被“恶心”二字刺激到了,他愤怒反问,“傅言,他有什么好的?万年前,一个两个地为他情愿心甘,现在又是一个两个地想着他。” 转而,残影又看向了燕知欢:“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难道有错吗?也是,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得到,你也不例外。”他现在想要的,便就是燕知欢。 闻言,燕知欢咬紧了唇,气到颤抖,连剑都拿不稳了。 …… 于是,接下来便是一番上天入地的打斗,谁也不会让谁。 轩辕沉睡残影现(4) 风雪之中,一黑一白,为整个世界添上浓妆淡抹的一笔。 只是,不谈燕知欢之前的境界,就是因为她一年之中不进而退,而她现在才刚刚恢复了一部分灵力,哪里会是残影的对手啊。 虽说残影在风易枨的身体里,与风易枨决斗时,伤及了自己,可他终究是强的,早就占了上风。 燕知欢不说体力不支,就是在实力方面都与残影有着极大的差距。 …… 那燕山的风吹着,雪飘着。雪白的世界中多了两道光,从地上到天上,再从天上跌到人间。明明是银装素裹的天地、绝佳的风景,在发生着的却是无比惨烈的战斗。 那光惊了陌上雪,扰了山间风。于是,却因某一道光的落地而终结。 …… 燕知欢落在了雪地上,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赢,可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输得这般惨。 伤口的疼痛,牵扯到旧伤,让她更加地疼痛了。 而残影却也落到了地面上,向燕知欢走近。 “何必呢?早点认输不就好了,何必搞得一身伤,你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呢?傅言,还是风易枨?”残影已至燕知欢的跟前,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一点儿也不意外,于是他问,“你喜欢他吗?” “你”是燕知欢,“他”是风易枨。“你喜欢他吗”也就是“燕知欢喜欢风易枨吗”。 燕知欢并未回答,但从她的眼神中,残影就已经知道那个答案了。 于是,他讥笑道:“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吗?” 燕知欢她还是没有说什么话。第一是因为自己受伤不轻,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废话。第二是因为她不想与眼前的残影说话。第三便是,她默认自己喜欢风易枨,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 因为喜欢便就是喜欢啊,哪里来的为什么。 可是,残影还在继续说着,他似乎算准了燕知欢会不作答,这才肆无忌惮地说着,滔滔不绝。 他道:“因为绝云侵晨是情侣剑啊,因为他是绝云剑的主人,而你是侵晨剑的主人,然而这两把剑之间是有联系的。所谓联系,无非就是将这两把剑的主人凑到一起罢了。你喜欢他,是因为绝云与侵晨之间的联系,而不是真的因为你喜欢他。” 残影轻笑,却笑得张扬:“你不如仔细想想,再好好地问一问自己,你为什么喜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 燕知欢她也不知道。 是在这燕山吗?好像不是。 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份维护吗?似乎也不是。 小时候燕知欢是因为自己想去帮他,所以就去帮他了,没有任何的原因。 而在燕知欢记起这些事情之前,她对风易枨就不太一样了。 那是在她在盛京过生辰之前,在来到盛京之前…… 在他们一起在仙督山的时候之前,也在天选选拔之前…… 细细算来,也许是她落水后的那场梦,燕知欢一觉醒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燕知欢记得,梧秋与款冬与她说过,当时她未醒时就喊着风易枨的名字了。明明那时候,她根本就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也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风易枨这个人。那么,她到底是梦到了什么呢,而且会让她喊出风易枨的名字。 那时候的燕知欢,梦醒后,记不得了,什么也记不得了,无论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抑或是前尘,都随着尘埃远去,或许风可以把梦带回到未来。她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悲伤的情绪瞬间塞满了整颗心,她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心海翻涌着,然后,却又在一瞬间归于宁静。 而直到现在,燕知欢她已经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了,为什么那场梦还是那么模糊呢? 当时醒来的一瞬间,应该是梦最清晰的时候才对,可是燕知欢她都不记得了。现在,都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她怎么还可能会想起来呢? 要知道啊,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随着时间,是会变得清晰的,也是会被想起的。而梦,只会越来越模糊与朦胧,除非那根本就不是梦。 …… 燕知欢想起那年,她初入风府。 一句“此后,你就是风府的表小姐了,姓陆名溱知”,就让燕知欢彻底变为了陆溱知。 那时,在风府大厅内,她把风府人的脸一一记在了脑海里。然后,她看到了大厅内站在最后一排的男孩,实在是他太不起眼了,而且也是所有人当中实力最弱的。所以,燕知欢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然后,风云更毁灭千年杉,只为给她立威。这段时间内,燕知欢的目光就一直放在男孩身上,她觉得这个男孩有些不一样。风易枨站在最后一排,应该是很受别人轻视的吧,而且也没有人去管他。按理说,知命一阶的境界的确是太差了,他被这样对待也不足为奇。燕知欢本以为男孩会自卑,可他却站得挺直的,眼光清澈而又透露着一股正气,脸上丝毫没有因实力太弱而露出的悲伤。然后,她就看到男孩就那么直直地跪了下去。她只是心疼,就关心了一下他,并赠他续玉露。 后来,燕知欢她又听说风易枨偷了风又芙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风易枨是被冤枉的。在去找风易枨之前,风云更还问她为什么。 他们的对话仍清晰回响着——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偷东西?怎么好像你比我这个老头子更了解他?” “那是当然的了,我肯定很了解他啊,我看人不会错的。” “你还小,哪里懂得人心啊?” “那,至少我懂得大哥哥的心啊!” 再后来的见面,便就是在她落水之后了,而在期间,他们无任何交集。 …… 燕知欢正想着,想着她与风易枨的见面,她也想知道“喜欢”二字从何说起?可是,她似乎迷茫了,心中却隐隐作痛。 然后,她就听到了残影继续说道:“其实,你也想不出来吧。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而是因为绝云侵晨的原因,你无缘无故就喜欢上了。” “……”燕知欢蓦然抬起头,终是正视了残影,她的心不免动摇起来。 轩辕沉睡残影现(5) 心动摇了,心就迷茫了…… 燕知欢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残影的话。按常理而言,她是不该相信的,可是她越想便越怀疑自己、怀疑世界。 是的,她心迷茫。纵使是迷茫,对于芸芸众生来说,这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在世之人,谁还没有过迷茫的时候呢?可只要自己想通了,愿意走出来了,那便会豁然开朗。 “你应该听说过,历史上的观兜是被谁灭掉的吧。” 燕知欢不知道接下来残影又要说出,什么可以击溃她心房的话语来。于是,她的眉便愈蹙愈紧。 观兜为谁所灭? 脑海中书页翻动,找寻着从前的记忆。 若是……记得不错…… 是……一名女子? 燕知欢正诧异与思索着,便又听得残影说话了。 他在燕知欢的周边四处飘着,道:“你因他而死,他却让你背负千古罪名。” 意思就是,世人都知,万年前是西梦知灭掉了观兜。 !!! “燕知欢,你觉得这样值得吗?又或者,你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吗?说到底,你们说是敌人也不为过啊,你现在也没有必要再去喜欢他,再去维护他吧。”说着说着,残影还去凑近了燕知欢,他迫切地想要好好地瞧上一瞧燕知欢。 燕知欢落在雪地上,鲜红的血染红了白雪,更添诡异。 “你真是可怜,也令我怜惜。你知道燕山里面的黑蛇最喜欢什么吗?” 然而,不待燕知欢说出点什么来,残影又继续说道:“是你的血啊,它们最喜欢的其实并不是神族之血,而是你的血。因为,它们因傅言的执念而产生,而你就是傅言的执念。它们最爱喝的自然就是你的血了!”嘴角残忍的笑意绽放,暗了整片鲜明的世界。此时,残影已至燕知欢的身后,他离燕知欢十分近,只要稍稍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了。 蛇,是燕知欢的噩梦,是不能够被提起的存在。她的心里极端恐惧着,而黑蛇是她在燕山最大的荆棘与坎坷。 从前,燕知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蛇。如今听到残影的这些话,那个答案似乎就在自己的眼前,燕知欢只要自己想就可以知道那个答案了。 什么与生俱来,根本就是前世的恐惧延续到今时罢了。 难道,真相真的会如残影所言? 燕知欢她不知道。 紧接着,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落到燕知欢的手上,一遇到手便就消融了。 …… 燕知欢陷入了深思,许久才缓缓道:“不是的,喜欢本来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难道每一个有喜欢的人的人,他们都记得自己是何时何地喜欢上的吗?”她反问,“我是我,你是你,你又不是我,你又怎么能知道我的想法呢?” 执着地挣扎着,是燕知欢心中最后的坚守。然而,这坚守即将被人打碎。 “燕知欢,你知道傅言是怎么灭掉观兜的吗?”继而,残影从燕知欢的背后绕至她的身前。 燕知欢突地看向残影,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残影接下来的话,一句又一句地撞击着她的心。 “你知道吗……” “万年前的某天深夜,观兜族人入眠与战士苦守战场之时,没有人会想到,袅阿部落会突袭,而且他们突袭的对象并不是军队。” “你知道吗……” “就在那夜,万蛇入侵观兜,而留守土地的其他观兜族人无不被毒蛇咬死。他们连全尸都不曾拥有,尸体被群蛇蚀咬,只剩白骨。后来,在战场上,袅阿部落突然退兵。正当观兜的战士以为胜利到来的时候,他们返回部落,却见尸横遍野。他们来不及悲痛,毒蛇便循着人的气味来了。” “你知道吗……” “观兜的战士们反抗了,可是人力不胜天。他们无一不拾起武器,对抗蛇群。可他们哪里知道,这些蛇是砍不死的,反而越砍越多。那些被砍断的蛇又重新长出来,就这样,蛇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少了。当看到那些蛇被砍断再重新长出来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绝望了。甚至有一些人想要逃离部落,然而他们却不待离开,就已经被蛇给咬死了。” “你知道吗……” “观兜部落,早就成了死气沉沉的葬身之地。四周已被毒蛇团团围住,人只能进去,却没有活着出来的。于是,人们只能死去,而死不死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他们根本逃不过。当最后一名战士也没了生息的时候,观兜部落便再也不存于世了。” “燕知欢,观兜是这样被灭掉的,是傅言驱使黑蛇灭掉了观兜啊!”残影激动地说道,眼神炽热地望着燕知欢。 “你知道吗……” “事后,傅言他收回那些毒蛇,袅阿重新整顿原来观兜部落的土地。过了一段时间,一批袅阿族人住了进去,开始了新的生活。可观兜覆灭,然而在他们死后,怨气飘荡于天地之间,久积不散。袅阿部落不愿他们的土地上还存在着已灭观兜部落的亡魂,便做法驱除。于是,观兜的亡魂被驱赶到了很西很西的地方,他们再也无法返回故土。长此以往,亡魂的怨气愈加浓重,混沌由此产生。随着时间的推移,混沌凶兽也成为了恶的代表。观兜本良善,然而上天薄凉。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又何必再善良下去了呢?于是,混沌由西往东,重回人间。一路上混沌杀戮无数,或引人作恶。如果有人作恶取悦了混沌的话,那么那人极有可能会活命。于是,行恶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重回故土的混沌,杀了袅阿部落的所有人,并且吞入腹中,它的身躯也越变越大。在袅阿部落人都死了后,混沌继续为恶。只要是有混沌的地方,哪里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你知道吗……” “大约在袅阿部落被灭一年后,有一少年持剑击败了混沌。混沌重伤,从此消失于世间。又过了许多年,那少年终于到达了大乘境界,成为了所谓的……轩辕大帝……啧啧啧,之后在混沌重新出现的时候,轩辕大帝将它封印在了苍山之下。” “你说傅言是不是不配为神。明明就是他自己犯下杀孽,并且让混沌现世。可是他又亲自封印了它,得了万人的敬仰。”残影离燕知欢越来越近,面目扭曲,“燕知欢,比起傅言,我真的是好太多太多了。” 轩辕沉睡残影现(6) “我只是一直待在燕山之中而已,哪里会做出什么恶事呢?我不是坏人,你不能因为我生存在黑雾之中,就对我视而不见,或是对我存有偏见啊。” 燕知欢受伤,现在不能移动,稍稍移动她就很疼,而她就看着残影向她逼近了。于是,燕知欢下意识地往后缩。 可残影他却越说越凶残,即使他的身体藏在黑气之中,可燕知欢能够看到残影的五官。 “这天下再恶的事情,还会比傅言他做的这些更恶吗?燕知欢,你来评评理?” 强大的气流朝燕知欢扑来,她抵死抵抗! “不,凭什么他可以喊你‘知儿’喊你‘欢儿’的,我却要喊你的全名啊?我也要喊你喊得亲切,喊得把你的心都软下来。”残影周遭的黑雾稍微将燕知欢盖住了一些,“燕儿?” 燕知欢的手抓紧了地上的雪,生冷,她不希望有陌生的人如此亲昵地喊她。那是最亲近的人才可以喊她的,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也不是满嘴讽刺与满脸敌意的人。 “那只是你口中的傅言,却不是我心中的风易枨。若是可以,我真想让你的嘴永远都不能说话!” 残影在无穷无尽地说着,可燕知欢不喜欢听到这些事情。 她现在只想让风易枨平安,其他的一切都不太重要,可还有个东西特难对付。 “燕儿,你都现在这样了,还嘴硬什么呢。傅言,不会护你。而风易枨,也护不了你。到最后,你终是我的女人。”残影从黑气中伸出一只手来,他想要去触摸燕知欢。 从残影的视线而看,只要他的手稍稍往上一抬,那白皙美丽的脖子可就断了啊。 啧啧啧,想起前世,西梦知死得早,而残影也是在傅言心存复仇之后才产生的,他自然是没有见过她的。 近看,燕知欢反而比远看更加好看了,这让残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想要……立即……将心中的火焰扑灭,再将某人就地正法…… 看着残影如火红眸,燕知欢慌了,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慌。从前,也许是关于自身安危的,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的惊慌。 而残影将手往上抬啊抬的,终是在某一时刻停住了。 燕知欢艰难地抬起手,打掉了残影伸过来的手:“滚!开!” “滚?”残影轻笑,“不是你想要打败我的吗,可惜啊你还没有那个本事。不是你想要让风易枨醒过来的吗,也许我会有办法的呢。”说着,残影再次将手伸向了燕知欢。只是他吸取教训,提前将燕知欢的两只手锁住了。 然后,他将手在燕知欢的脸上蹭了蹭,手感居然不是一般的好。如玉光泽,温润可弹,他很喜欢这样的触感,也很喜欢对面某人要咬人的表情。 “燕儿,乖乖地做我女人,不好吗?我会比傅言还要好,让你真正地成为一个女人。” 燕知欢颤抖地摇头:“你敢?你要是敢,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让你魂飞魄散!”有些事情,燕知欢她自然是懂的。只是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罢了。 一开始,燕知欢还能够放出几句狠话来,到后面就只能祈求上天了。 “滚啊,我……我不要……”晶莹的泪流了出来,看上去更会让人怜惜。此时,在气势上,燕知欢完全被压制着,她根本就阻止不了残影。 正因为如此,残影才能够肆无忌惮地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揉够了脸,他慢慢地将手往上移,绕到身后,一瞬间,燕知欢的墨发就散了开来,惊扰燕山雪景。 再然后,残影的手才向下移动着。 !!! 有什么光从不远处射了出来,一下子就要朝残影的那只手闪去。 残影反应也快,他立马与燕知欢分开了一段距离,再定睛一看,刚刚妨碍他的正是绝云剑。 哼,破剑罢了!残影不在意,嘲讽着。从前,他就不曾把轩辕放在心上过,如今区区绝云,残影更加不会害怕。 接下来,便是残影与绝云剑的缠斗了。这绝云剑就像是有灵性一样,风易枨未醒,它就自己在关键时刻出来了。 燕知欢直接愣在了原地,原来有一天,哪怕她自己有着灵力,也会被人欺辱至此啊。 这是燕知欢没有想过的事情,在这神州大陆上。可是,这一年来,她大部分的时间不都是在绝望着的吗?她早就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燕知欢了,照样是那个病恹恹的陆溱知。 趁着绝云剑纠缠着残影,燕知欢也不敢坐以待毙,她现在得赶紧先站起来才对啊。只是,她方才真的是伤到了,新伤旧伤一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好不起来。 而风易枨依旧昏迷着,燕知欢距离风易枨躺着的距离,还是有一些距离的。而且,燕知欢她自己也不能够确认,自己到底能不能去到风易枨那里,然后再带着他离开这危险之地。 至于,绝云剑究竟能够拖住残影几时,燕知欢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尽力着,哪怕灵力低微,那也不放弃。 此时,空中,残影欲将绝云剑彻底毁去。然而,残影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毁灭,既然毁不了,就抓住吧。只是,绝云剑躲闪得是极快的,残影失败了好几次,都无可奈何。 残影怒道:“你这把破剑,连轩辕剑都不如,怎么还毁不掉呢。从前与今时,真的是一直与我作对啊,不过,我今天一定可以将你关起来的,与外界隔绝。就算是风易枨醒了,他也感应不到。” 然而,剑是不会说人话的。于是,天地之间,就残影在说话了,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 由于耗费时间之长,残影的耐心本来就没有多少,而现在基本上都消失殆尽了:“区区破剑,看我不‘弄死’你!” 而绝云剑似乎是听懂了这句话,还在空中摇摇晃晃的,似是在挑衅。 没完没了,就这样,残影与绝云剑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战斗。谁也不知道,这场战斗究竟要进行到何时。 时间之长,终于让燕知欢去到了风易枨的身边…… 轩辕沉睡残影现(7) 有些事情,有些话语,对燕知欢而言并不是没有影响的。她的心中怀疑着,在乎着。 她怀疑什么,又在乎什么? 残影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想要完全胡诌出一个故事来,是很困难的。而如果将真相告诉她,对残影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燕知欢不信别人会毫无保留地把事情都说出来的。而且,那个人对她与风易枨都不存有善意,那么他说的那些事情又怎么可能是出于好心呢? 关于万年前的事情,那真的是太过遥远了。风易枨是轩辕大帝的转世吗,而燕知欢是西梦知的转世吗? 可在这世上,哪有什么转世不转世的,这是燕知欢所不能相信的事情。若真是有转世的话,那这世界岂不是要乱了套吗? 一个人的父亲若是转世成了那个人的后代,那又该怎么算呢?燕知欢认为,这是一件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也会让清澈的世界浑浊。 也许,那会让有遗憾的人多一次希望,但希望也会变成绝望的。 似信非信,只要无愧于心,珍重当下,那么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黑色的残影与蓝色的剑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穿过雪山,越过风海,交织缠绕。一时打斗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啊,碰撞,交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终结。 而雪白的地面上,铺满白银的毯子,看上去毛茸茸的,十分暖和。可是,事实却是冰冷异常,在这冰冷的大地上,那一抹鲜红却格外妖艳。 燕知欢跪坐在风易枨的身旁,她想要去唤醒某人。可风易枨就像是沉睡了那般,贪婪地紧贴着地面,一刻也不能分离。 此时,风易枨的身体是千般万般的重,燕知欢一时之间居然无法搀扶起来。 却在恍惚间,燕知欢一不小心,落入他怀。蓦然抬头,她看到的便是风易枨的脸,一时之间,燕知欢居然觉得似曾相识。他们就好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不只是今世。 心跳动着,一下比一下更有力,燕知欢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明明她应该要先带着风易枨离开这里才对,可是此刻她又在做什么呢? 何为喜欢,何为爱,她或许无法定义,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如果可以控制的话,她想她会谁也不爱,然后潇洒离去。 风吹白了发,同时也带来了其他的声响。 “嘶嘶嘶~”那是令她极端恐惧的声音,任燕知欢她再无法控制住自己,也一下子就起来了。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却满眼恐慌。 地面早已不再纯白了,有的是密密麻麻的黑。而那黑压压的一片,慢慢游动着,它们不是墨水流淌,而是有生命的东西。 是让她躺在燕山饱受煎熬一年的残酷! 也是残影口中最爱喝燕知欢的血的黑蛇! 僵硬的脚慢慢有了后退的趋势,可是现在不只是她一个人,雪地上躺着的是风易枨,她不能够丢下他。 而所谓的空间转移啊什么的,从前的燕知欢是可以做到的。而现在,若是可以做到早就那样做了,燕知欢哪里会等到今时呢? 为今之计,要么远离这里,要么就击退黑蛇。 燕知欢屏住呼吸,猛地吸了一口气。这两者,她都做不到,无关于其他,单说实力。 可是若是就这么呆愣在原地,却也是无济于事的。麻木的双脚稍动,燕知欢挣扎半刻,终是站起了身。 但是,她一看到蛇,就总是会害怕,尤其是黑蛇,这种恐惧比往日更盛。 “嘶嘶嘶~”突然之间,那黑蛇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游动得飞快。 唰!唰!唰! 四面八方,唯独中间一顶雪白,燕知欢又想起了那无边无际被撕咬着的日子。 不能!不可以!她不愿回顾,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然而,事实便就在眼前了,该要面对的便总是要面对的,逃避不是永恒的办法。 也不知道是哪一条蛇,竟游动得极快,竟一下子就到了燕知欢的脚边。不过,所幸只是一条蛇而已,燕知欢只是抬手想先将那条黑蛇打出去。 然而,那黑蛇却是固执得很,不像羽毛像岩石,怎么搞也搞不走。 燕知欢的身体还是僵硬着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够退缩,而且,她现在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退缩。 黑蛇漫山遍雪,也不知道是不是整个燕山地域的黑蛇都来了。 一眼之间,是完全数不清的。 她的心疯狂地跳着,来一条,她便斩一条,来一对,她便斩一双,哪管害怕,她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风雪之中,白中带红,此时,燕知欢的双手都已经麻木了。当那些动作成为习惯,燕知欢就彻底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她现在要做的,便是斩黑蛇,而心中的所想,便是不让黑蛇靠近。 走开,都走开!全都走开! 然而只是抬眼之间,燕知欢便看到了一条黑蛇向风易枨靠近。燕知欢她顾不了许多,竟然直接向那条黑蛇伸手去。 当触到冰凉之时,燕知欢才知道她自己抓着一条蛇。那蛇眼睛直直地盯着燕知欢,蛇信吐出,而燕知欢一看,就直接甩手而出。 差点就直接窒息了,她心里揪得厉害,便俯下身来大喘气。 一不留神,燕知欢就被几条蛇缠住了双腿。而那些蛇正想要去咬燕知欢,它们就像是饿了很久的狼,对猎物蠢蠢欲动。 而燕知欢又想起了那段灰暗的时光,她不想再重来一次。 …… 这里,不会是和风细雨,而是狂风暴雪,蓦然,远处的山就没了棱角,连世界都已连成一片。 燕知欢看着那些蛇,顿时眼前就模糊了,她想要打起精神,努力睁大眼睛,然而实在是困了。 困了也就困着,燕知欢她就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那里有暖阳,也有雪融后的池水,一切都要和谐得很。 不知疼痛,也不知何处,更不知时间,一切都是静谧的、缓慢的,心里瞬间舒适得很。 待到燕知欢睁开眼之时,她发现眼前黑蛇尽退,而手中握着的正是…… 侵晨剑! 轩辕沉睡残影现(8) 世界难得有了光,燕知欢的世界也就有了光,而不是那些黑黑的一团又一团、一簇又一簇。 此时的侵晨剑正散发着光芒,当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之时,那些黑蛇纷纷后退,似是畏惧得很。 不用多长时间,黑蛇居然就退了,直到燕知欢她再也看不到那些黑蛇,侵晨剑的光芒才散去。 她的眼前依旧是白色的世界,只是雪山依旧有着棱角,之前看到的都恍如假象。 而风易枨也依旧躺在她的旁边,静悄悄的。 风易枨的身边还插着一把剑,燕知欢认得,那是绝云剑。 什么时候? 那……残影呢? 纵然燕知欢的心中有着许多疑惑,可是她也不能够知晓,因为无人可问。 说到底,这竟是绝云剑与侵晨剑同时出现在同一空间里的第一次。 轩辕同根,共铸二剑。本源同生,相伴相荣。 《神州万年志》,一套记载了神州大陆自轩辕大帝出生一万年以来的各种内容,其中就包括了武器。而那套书已遗失很多年了,看过此书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而燕知欢算是其中的一个,她也恰好读过其中的武器篇,了解到一些关于绝云剑的外形特征。 绝云剑,剑柄上的花纹是飘落的叶片,剑身为云纹。侵晨剑,剑柄上的花纹是粼粼的水波,剑身为破晓。 燕知欢看着绝云剑,思绪便就飘了又飘,关于绝云侵晨已经有两种说法,孰对孰错,谁又知晓。 其一,疏尹偷走轩辕断剑,重铸为绝云与侵晨。 其二,轩辕大帝主动将轩辕剑给出,让疏尹铸为绝云侵晨。 …… 可是,这些好像……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燕知欢轻吸一口气,终是从之前的恐惧中缓过来。可让风易枨躺在寒凉的外面,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她想要将风易枨带回到之前的小屋内。 只是,燕知欢她当时眼睛并不能看见,她又怎么能找到那个地方呢? 所以,只要能找到一个能够遮挡风雪的地方,就好了吧,燕知欢这样想着。 她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勉强才将风易枨搀扶起来,而绝云剑她也只能去试一试能不能拿起来。因为,之前她是拿不起绝云剑的,她记得。 纠结许久,猛地一触碰,她竟然没有被弹开,而是顺顺利利地握住了剑。 静然雪响,一路雪花纷纷扬扬,燕知欢她就撑着绝云剑,搀扶着风易枨向前走着。也许,那会是记忆中回家的路,也许,那也会是一条通往无边地狱的路。 总之,未来谁也无法预料到。是福是祸,是运是劫,无人先知。 …… 而沉睡着的风易枨啊,他依然陷入了自己的梦中。那个梦里,什么都有。前世,今生,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梦啊,再也不朦胧了,风易枨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叫傅言的少年一路走来。 他曾年少轻狂,也曾为一人重新开始,后又疯狂过、挣扎过、后悔过,诸多艰难,他都挺过去了。只是啊,他后面的路上,却少了一个陪伴着他的人。 若真要追究起来,混沌因他而生,他想要除去混沌,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成为怎样的人,又能够站到怎样的高度,因为对他而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可是,命运总是这样,越是不想要的东西,他就是越有可能得到。就比如,让傅言他成为什么所谓的神,什么轩辕大帝。 他只想过要好好地守护自己的父母、知儿以及部落里的人,却不曾想过要去守护天下人。因为天下本有争斗,他又要怎么去守护呢? 让所有部落都化干戈为玉帛吗?这又怎么可能呢? 即便他不想,可他也无法推托。于是,他成了神,无缘无故,也没人问他愿不愿,他就站在了最高点,俯瞰人间。 明明正是年轻时,他的身上却多了许多责任,这对于傅言而言,就像是惩罚一样,是惩罚与洗清罪孽。 …… 再到此生,风易枨看到的便就是他自己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地位低下的庶子,若是自己不能够变强,便就会被人欺辱。一开始,风易枨也是想要拼命修炼的,只是修炼没多久他就遇上了个奇怪的人,那人告诉他一件事情,后来他也信了,也这样做了。所以,风易枨他就成了世人口中的废物,他是在意,可他更在意的是未来,所以他可以忍受。可当嘲笑与欺负都成为家常便饭之时,那么风易枨就是真的不在意了。 然而,让他更加坚定那样做下去的决心的是,陆溱知。或许,风易枨他从前只是有着百分之一百的决心,那么在他遇见陆溱知之后,那就是百分之二百的决心。 此后,他想要追随着她的身影。但是,陆溱知并不常来风府,所以风易枨能看到陆溱知的次数少之又少。 如果说从前风易枨他是为了自己的话,那么自那开始,他就是为了陆溱知。 然后,再到陆溱知落水,再到他们拿到山海莲,再到破月山,再到万籁之境,再到仙督山,再到山河之境,再到燕山…… 一切都如此地清晰显现,让风易枨无法不信。 只是,若风易枨他所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的确有罪过,可却不是像残影说的那般。 残影将所有错都安放在了风易枨的身上,也就是傅言的身上,可是错得更离谱的不是残影他自己吗? 不,残影也是因傅言而生,说到底还是自身罪孽深重。 风易枨的头痛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钻入他的脑袋里面。而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与故事,竟全都存入了他的脑海里,就像是自己的记忆那般,毫不排斥。 而他的记忆中,又多了两道身影,那两道身影似曾相识。就像是家人那般,能够让他感觉到温暖。 可是,风易枨只能看到背影,却不能看到他们是谁,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待风易枨想要绕到他们的面前,那两道身影竟瞬间破碎了,风易枨他只能够看到满地荒凉。 …… 万年之前的回忆(1) 有的事情,有的回忆,便清晰地在风易枨的脑海里放映着。 关于傅言的一生,风易枨他无法否认自己就是他的事实。风易枨他不是傅言的转世,而是轩辕大帝本身,根据这段记忆。 只是,就在那恍惚之间,风易枨看到了更多的事情。那些事情是无关于西梦知的,而是关于另外两个人的。 …… 世有三神,轩辕大帝为其一,而另外的两个神分别一文一武。关于另外二神,在他们成神之前,傅言也是完全不认识他们的。 而让傅言更加诧异的是,那一文一武的分别是一男一女,男子为掌文之神,女子为掌武之神。由于傅言是第一个成神之人,所以另外二神似乎按理要尊敬他?可是,傅言年纪也小,他们三人的年龄其实也是差不多的。被人恭恭敬敬地对待,而且还是同龄人,傅言多少也会感觉到奇怪的。 既已成神,那么神与神之间也是会有摩擦的。既然有三神,那么谁是老大呢?按照成神顺序,第一个是傅言,第二个是范桓,第三个是姬拓。但是,他们又怎么可能因此而信服对方呢? 而成神后的傅言,是经历过生离与死别的,他也变得沉稳得许多。然而这样的他还是无法让那两人信服,但是他也不想成为三神之首,那样的使命是沉重的,他不愿承担。 傅言也想让另外的两个人去坐上那个位置,但是有些事情是早就注定好的。就比如,傅言的神位是轩辕大帝,范桓的神位是掌文之神,姬拓的神位是掌武之神。从名称上来看,谁位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一开始,他们三神的关系并不好,他们见面也都是淡淡的,他们各做各事。 要说关系融洽的转折点,那应该是很久之后了…… 可是,风易枨关心的并不是那之后的事情,而是范桓与姬拓。 因为,风易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们的脸,那分明就是秦湛与孟臾的脸。 难道秦湛就是范桓?孟臾就是姬拓? 难道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吗? 不,不对,不提其他的,光是对不上的就是孟臾与姬拓的性别了。因为孟臾是男,姬拓是女。 此时,风易枨的心中疑惑着,哪怕心中问号再多,可风易枨他也无法理清思绪。 再回忆起自己与他们初见时的场景,他现在感觉到怪怪的了。因为在万籁之境时,那根本就不像是初见,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那样。而且,秦湛与孟臾也好像都认识…… 天选选拔时,万籁之境中,风易枨第一次见秦湛时,燕知欢也是在场的。当时,他与燕知欢在树上,而秦湛与诎阳在树下。 “树上的友人,你们觉得这出戏好看吗?”那时,他们被秦湛发现了。 于是,他与燕知欢同时向树下看过去。那正是一位少年,此时正眯着眼抬头看着他们。那是风易枨他自己第一次见秦湛,当时他也没有怎么留意。 而秦湛旁边的那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的打斗,而且还不停地咂舌。 “秦哥,你别说,他们打得倒还真的挺卖力的。可惜太拼命,不怎么精彩。” “拼命还不精彩,那你还想怎样啊?” 秦湛并未看向他旁边的那人,却用手中的竹简书准确无误地拍到那人的脑袋。 “秦哥,你打我干嘛?”诎阳道。 “太蠢。”秦湛道。 于是,诎阳抱住微疼的脑袋,一脸茫然:额,他哪里蠢了。 然而,当时风易枨也疑惑了,为什么有人会拿着竹简书呢?毕竟现在不都有纸了吗? 不,万年前不就有纸了吗? 现在谁还会把字写在竹简书上啊,而且秦湛还随身携带着?他不嫌麻烦吗,风易枨当时觉得他是个奇人。 现在想想,掌文之神的武器似乎就是竹简书,若是他记得没错的话。可风易枨他现在也不可能记错,因为他此时有着傅言的记忆。 他与燕知欢正想看看秦湛究竟有何用意,后来又被竹简书给吸引过去了,一时才愣住。 “友人,你们还不下来吗?”秦湛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慢道,“要是想让我上去,也不是不可啊,只怕这树的枝干是承受不住的。” 既然都被人发现了,他们也无需在树上……乘凉……了…… 乘凉?倒是个好借口,风易枨这样想。 于是,二人从树上一跃而下。 “天呐,秦哥,树上怎么还有人啊?”秦湛一旁的小友看到面前突然多了两个大活人,很是震惊。 而秦湛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诎阳,反倒对他与燕知欢很是客气:“风公子,陆小姐,幸会。”秦湛淡淡地双手交叉,而右手依旧持着那卷竹简书,作揖。 “秦公子,诎公子,幸会。”风易枨与燕知欢回道。 秦湛看上去比风易枨要小,而且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不张狂,倒是有着书生之气。 所以,难怪是掌文之神吗? 而且,那时候,秦湛明明是淡笑,但却看不出一丝的不屑或恭维,反倒很真诚,真诚到风易枨他愿意相信他不是敌人。 之所以会这样,这应该不是一见如故,而是又见故人吧。 而诎阳看上去傻傻笨笨的,说是童真稚气也不为过。 “看来是树上的视野好得紧,想必是能看得更清楚了。”秦湛道。 “那倒没有,只是树上好乘凉罢了。”风易枨顺口说出了无意中想出来的借口。 话一出口,四人皆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尴尬的气息,风易枨想赶却怎么也赶不走。 “树上好乘凉,风兄真是说笑了。”秦湛一手拿着竹简书,轻拍着另一只手的手心。那就像是手与书的亲密私语,不便对外人道也。 风兄?风易枨想起之前,范桓也称呼他为傅兄。 “咦?不是‘树下好乘凉’吗?而且,现在也不热啊。”一旁的小友正是诎阳,他一向心直口快,说话不经大脑思考。 “咳咳咳,体热。”风易枨又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只求赶紧跳过这尴尬的话题。 体热? 秦湛在风易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扫视,这才点点头:“嗯,我懂的。”美人在怀,自然体热。 秦湛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挑眉一笑。 “秦哥,我不懂。”一旁的诎阳可是好人家的孩子,遵循着“不懂就问”的原则。 “你还小,自然不懂。”秦湛似是料到诎阳会追问,便补了一句,“不过也不碍事。”以此堵住了诎阳心中的疑惑。 不懂就不懂,反正秦哥懂就够了,这么一想,诎阳的心里就不再委屈了。正想展露笑颜,诎阳却发现他根本就不认识面前的两个人啊。 而秦湛与诎阳的对话,让风易枨更尴尬了,他不停地在一边干咳着。 似是咳够了啊,风易枨才讪讪道:“突然又不热了啊,不热了……” 那时,风易枨他只知道自己很尴尬,却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其实,对于他与燕知欢,秦湛似乎一点儿也不疑惑,就好像早已知晓那般。 一个人哪里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真诚得紧,若是故人,倒也说得通了。 也许,秦湛他就是范桓吧…… 万年之前的回忆(2) 也许,孟臾就是姬拓吧…… 这一想法一旦入了心,就很难根除掉了。若是风易枨他记得没错的话,孟臾是男的。若是傅言他记得没错的话,姬拓是女的。 风易枨第一次见孟臾,也是在万籁之境里面。那时,应筠锡正要伸手去搜出江迟身上的斗星仪,而江迟毫无还手之力。紧要关头,是一节棍子扭转了江迟的命运。 那棍子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呈银白色,一下子朝应筠锡的手打去,快而狠。 “趁虚而入,算得上什么好汉?”那时,持棍的白宛先说道。 风易枨的注意力突然之间就完全被吸引过去了,他便悄悄关注着动静。后又见孟臾黑衣加身,有如战甲,迎光而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弩。 十字弩,孤天棍,在现在的神州大陆上,风易枨他倒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他当时想到便也只是想到了,他并没有多想,更没有想到掌武之神的武器是十字弩这一层。现在想来,风易枨他才茅塞顿开、拨云见日。 “我不算好汉,那他江迟就更不是了。”应筠锡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毁了我的斗星仪,要不然我会这样做吗?” “既然他毁了我的,那我便要拿他的,这也不过分吧。”见孟臾与白宛不再说什么,应筠锡继续道。 “那也不能趁人之危!”白宛咬牙切齿道,而孟臾只是站在后方,不说话。 而刚刚被江迟注入灵力的万星果此时已掉到了地上,凌让去捡起了它。 “江迟,这万星果好像摔坏了……”凌让匆匆赶来。他在远处只看到了一大堆的人,却不知具体状况。 “啧啧啧,恶有恶报啊。”应筠锡在一旁冷眼嘲笑。至少他没受一点伤就拿到万星果了,而江迟受重伤却拿到了一个坏的万星果,应筠锡不由得心情大好,嘴角全是笑,不加掩饰。 “万星果?这里真的有万星果。孟臾,我们到了?”白宛收起棍子,转头对孟臾说道。 “看样子,是了。”脱口的是少年音,似溪水缓缓淌,可看样子孟臾却像一位将军。 是了,当时风易枨根本就没怎么在意孟臾的声音。那声音不像沙场上的将军那般粗犷,反而像是小小少年,因为是少年,风易枨没怎么注意到。因而,风易枨也没有怀疑孟臾会是一个女孩子。 “哎,这位小兄弟,想必你就是江迟的伙伴吧。”白宛看向凌让,“你可要保护好他哦,我们就先走了。” 看完了戏,风易枨自然便只注重当下了。只是,他才走了一会儿的神,便只见得秦湛摊开了他的竹简书,浮于半空中。秦湛他将灵力注入到竹简书中,然后此书直接向上飞。没用多长时间,竹简书便载着一个万星果下来了。 “风兄,这下你可相信我了?”笑意不深不浅,秦湛对着风易枨笑笑,仿佛摘万星果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事实上,也确是如此,“我相信,风兄你也一定可以的,就此别过。”说完,秦湛就拿出了斗星仪,拉着诎阳消失在了风易枨与燕知欢的视野中。 秦湛走后不过抬眼垂视之间,孟臾就来到了风易枨的面前,作揖道:“风公子。”然而却直接忽略掉了燕知欢。 待起身,孟臾才喊了声“陆……小……姐……”这话是说得极慢的,而且咬字特清晰,却宛如修罗在燕知欢的耳旁轻轻诉说着。 “嗯,孟公子。”当时,燕知欢她还是应了一声,礼貌回应。然而,当时燕知欢一见到孟臾,便反常了起来。 “打个招呼而已,陆小姐抖什么。”孟臾眼中含着邪邪的笑意,那和秦湛的笑恰是相反,就好像是在睥睨着燕知欢一样。 对风易枨他自己,秦湛与孟臾他们都会恭敬相待,而对燕知欢,他们的态度似乎又是截然不同的。而这一切,似乎又都与万年前的事情吻合了起来。 “不过,刚刚那位公子用的方法真是奇妙,我想我也是可以的。”继而,孟臾又看向了风易枨,只是那冰冷的笑意竟一下子被融化开来,春江暖和了少年心。这一转变让身后的白宛一颤一颤的。 说完,孟臾便举起了十字弩,依灵而射,不多不少,恰好让一个万星果掉了下来,直入掌心。 “有缘再见,风公子。”这是孟臾在万籁之境的最后一句话。 回想结束,风易枨不禁沉思着。或许,姬拓在傅言的面前,永远都是个孩子与妹妹。 对风易枨,孟臾表现得像是一个不远不近的朋友。大概是因为那时不太方便吧,一是顾虑人多,二是风易枨他根本就不记得前尘了。 而对燕知欢,孟臾则表现得像是仇人,就与万年前一样。傅言他有多放不下西梦知,姬拓就有多执着,因为神不能太关注一个人的。姬拓她不想让一个已经死去的凡人,影响到她的“帝兄”。 秦湛是知道傅言与西梦知的事情的,也知道此次他抛去前尘记忆成为风易枨,知道他自毁轩辕后托人铸绝云侵晨。 比起姬拓,范桓更能理解傅言的心情,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傅言他不去做,那么就永远不会释怀。 由于很久之前姬拓就对西梦知有着敌意,所以当在万籁之境里第一次见到燕知欢时,孟臾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燕知欢饶是当时很强,却也感受到了压迫感。她只是一看到孟臾,便就害怕起来,怎么也控制不住。那种恐惧,似是与生俱来,燕知欢她怎么躲也躲不掉。 或许,当时风易枨他还在疑惑着,可现在,当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到一起的时候,他便什么都懂了。 后来,在山河之境的时候,风易枨也在里面遇到了秦湛与孟臾。那时候,燕知欢已经…… 风易枨想着想着,就摇起头来。 可是啊,秦湛与孟臾这两人,依旧是谁也不服谁,可是他们谁都要比谁更关心着谁。 也难怪,他们会在山河之境中配合默契,共渡难关了。 现在沉睡着的,不再是从前的风易枨,不只是有着傅言记忆的风易枨,而是从前的从前的傅言——轩辕大帝! 万年之前的记忆(3) 而从前的从前,他们三人总是彼此之间不服的,当然傅言他不会这样想。因为他的心思也不在那上面,又或者是他已经是轩辕大帝了,位于掌文之神与掌武之神他们二人之上,自然不以为意。 只是,彼此之间服不服倒也不要紧,只要他们能够守护神州、履行神责,不互相打起来,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便是好的。 但是,这样终究不是上天所愿。若问上天为何,无人可答,因为上天不是人,却又时时存在着。 一切事情都掌握在上天的手中,一切也都要听从上天。若是违背,下场也只能自己承受了,哪怕是死。而之后出现的神族,也许就是为了替代上天、行使上天之责。 有些事情可以存在,有些事情不能够存在,每个人的命运也该如何走,又或者怎么去纠正每个人的道路…… 命运就是命运,上天决定了你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好的还是坏的,这些都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哪怕痛苦挣扎,你都无法阻止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 明明就已经决定善了,但世界却将你推向黑暗无光的深渊里,从此与光明无缘。 后世,上天的职责就落到了神族的身上。隰问心的使命不只是为了守护人族,扞卫神州和平,同时她也注视着每个人的命运轨道,她拨动命运的齿轮。于是,好人也可以变成坏人,而坏人也可以改邪归正。 可现在,隰问心落入了山河之境里面,她出不来。而神族之后也没有人见过了,难道这些责任都将落到燕知欢的身上吗? 一旦接受了自己神族的身份,那么使命也是推托不掉的了。将命运各归各位,听上去是多么地大义凛然,但从另一方面来想,那便是恶事一桩。 话说,三神之间的彼此不服,终不是上天所愿,于是就连神也是会被安排的。 各自安好倒也不错,只是若是神州遭遇大难,三神不团结,又怎能齐心抗敌呢? 所以,神州大陆迎来了属于它的灾难,一连多年。在那次灾难中,三神才熟稔起来,之间的隔阂才开始渐渐消失。因为他们知道,有些目的,一个人不可以,但三个人可以。 然而那次灾难,也给人间带来了极大的破坏,人间黑土,而天上浑水观云。 而唯一的好处,可能应该就是,三神之间的关系变好了吧。 傅言虽不能说是心怀天下,但也知人间疾苦,因为他也是从人间而来。同样的,范桓与姬拓也是如此,他们怀有怜悯之心。 哪怕他们心中都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倔强,可他们也不会放任他人不管。 傅言不会丢下遭遇危险的范桓与姬拓,范桓与姬拓亦是。或许,他们心中都知道他们之中的任意一个都是不可缺少的吧。 后来,朝与夕,日与夜,那场灾难持续了很久很久,而他们共同面对,即使再艰难,再令人绝望,他们都有着其他二人的信任。因为,他们是真的伙伴啊! 残忍的日子过去了,而神州一时也回不到从前,就算要恢复又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年了。当三神一起从最后的战场出来的时候,他们脸上洋溢的是欣慰与放松的笑容。 而范桓与姬拓也终于认同了傅言的身份与地位。范桓开始与傅言称兄道弟,而姬拓也会把傅言当成是自己的兄长那般尊敬。 一时人间只待恢复,暂时无恙。然而,就在傅言的境界更要再进一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着。 他们不仅是神,也是家人,彼此都希望他们可以一直都好好的。而事情就发生在傅言突破境界那段时间内,简而言之,傅言他突破失败了。 因为,他的心中始终放不下一个人,根深蒂固,怎么拔也拔不掉。因为无法完全地放下,所以傅言他永远都无法到达那个境界。 那是神的最高境界,只有到达了那个境界,那么这世上无人敢惹,也可以更好地守护神州安宁。 而且,谁还不想达到最高境界呢,那是无上荣耀,也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可以触摸到的。而傅言他有这个契机,但是因为心中之人,他失败了。 唯有从中走出来,傅言他才可以做到众人之上,无人之下。 放下吗? 可他怎么可能会放得下呢? 一想到西梦知,傅言他的心总是会痛着,那是他永远都无法忘掉的,除非西梦知可以起死回生。 于是,挣扎许久,终于在某一天,傅言他下定了决心。他决心,让自己对从前来一个了结。无论是有晋,还是西梦知,无论自己是选择记得还是忘掉,他都需要一个了断。 只是,傅言他选择的方式实在是过于残忍了。他需要放弃自己神的地位,回到人的身份。 所以,姬拓她不能够接受,凭什么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她就要失去她的兄长呢?她,自然不愿。 而范桓却表示理解,爱而不得,犹恐失之,这种心情他可以明白,也可以假装不明白。说他自私也罢,说他善解人意也好,总归他们三个还会是一家人的。只不过,是时候再多一个女子了,这样,某一天,他们之中,也不会有人孤独。 别看平时范桓总是淡然的模样,可他一遇上姬拓,他的嘴就毒了起来,而且就是那种越吵越开心的感觉。 …… 即使姬拓再怎么不愿意,傅言也依照自己的想法去那样做了。 所以,姬拓也随着傅言悄悄地离开了。再到后来,就有了三神消失的传闻,神州又回到了那个无神守护的神州,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再然后啊,就是风易枨所在的神州大陆了。然后,已经是风易枨的傅言,他遇到了是秦湛的范桓、是孟臾的姬拓,初见是在万籁之境里面,再见是在山河之境里面。 …… 一切,风易枨他都想起来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此时他却依旧还在自己的世界中,他还无法出去。 但他知道,他必须要醒过来。而残影说的那些话,多半是为了让风易枨的身体成为残影他自己的身体。 因为,残影是没有身体的,也可以这么说,他就是另一个傅言,另一个风易枨。 燕忆旧见定欢心 燕山,雪茫茫。 燕知欢手中拿着侵晨剑,却见黑蛇尸体遍布。或许心中依旧害怕,可一旦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是人都会疯掉的。而且,燕知欢她现在还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着风易枨。 哪怕是此时,风易枨都没有醒过来,燕知欢不免心慌了。 其实,走走停停,回顾过去,燕知欢对于自己是怎么对待风易枨的,她似乎早有预感。 而唐若嫣之前说过的话,又突然响起。 “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溱知你也会的。你活着,就会有开始啊。而且,风公子他也一定等了你很久很久吧,你们还会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未来……” 那时,燕知欢她早已不是人的模样了。她经受了燕山之中的煎熬,被黑蛇所蚀咬,所以那时的燕知欢也是自卑的。无论是表现,还是话语,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了她的卑微。 可是,为什么唐若嫣会在那时说起风易枨呢?就好像,她会和风易枨一直在一起一样,可是他们之前从未在一起过啊。 那之前呢? 风易枨也喜欢她自己的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燕知欢轻轻蹲下,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在搭上风易枨的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 目光沉沉,就在风雪之中凝固了。 除了小时候,他们初见或是在风易枨救起落水的她的时候,或是在风府中她落水的湖边。总之,他们长大后的初见是与那湖脱不了关系了。 那时,燕知欢正在纠结着那湖有没有什么异常,因而忽略掉了周围。于是,一次猛然抬眸,燕知欢就赫然正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眸。眼睛里像是漾着湖水,清澈而明亮,染着些许笑意。尤其是在看着她自己的时候,燕知欢便觉得他眸子里面的清水是活的,灵动而让她沉沦。那真是一双漂亮的眸子,燕知欢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只是那时,燕知欢只以为风易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罢了。 那年见面,有风拂过,风易枨他墨发飘逸,不扎不束,自是风流,那眼眸就像是风过湖面荡起涟漪般,燕知欢沉溺了。青衣长衫,干干净净,少年似天上的珠玉落入人间,自有翩翩公子之风。 那是燕知欢对风易枨的“第一印象”,是很好,可是为人也似乎有些轻浮? 燕知欢记得之后,风易枨想要去牵她的手,只感受到片刻的柔软,就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的,来。”然后,她甩开了他的手。 “这样不可。”说就说,怎么还上手了?燕知欢那时就这么想着,毕竟是一个不熟的表哥,若不是因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可能也不会一开始对风易枨那样客气吧。 “都是自家哥哥,有什么不可的?”而风易枨一说出口,燕知欢就觉得全都是歪理。 “我们只是表兄妹,毕竟你的父亲是我的舅父,男女授受不亲的。”所以,燕知欢她也反驳了。 “那你这意思,是想要我的父亲也变成你的父亲了?早说啊,不就是想成为我的妻子嘛,给你个机会。”风易枨突然有些好笑道。 “什么?” “亲上加亲,我懂的。” “你……懂个什么……啊……” 很显然,燕知欢她自己在那种时候,也是恼羞成怒的呢。同时,冷风也吹醒了她,因为她不该在那时有那样的情绪的。 “我不懂,你懂?”后来,风易枨又问。 虽然再后来她没有回答,可是她还是想要怼回去的。只是看到风易枨,一时不忍罢了。那时,燕知欢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忍心,再到后来,她知道她正在沉沦着。 因为,残影说得没错,绝云侵晨乃情侣剑,而这样的关系也同时影响着她的心。 所以,也许,他们都互相喜欢着,然而只是因为绝云与侵晨罢了。又或者,前世纠纷,又回到现世解决。 后来,燕知欢她被风易枨带回到敝河居谈事情。路上,他一直都牵着她的手不放。 “你不放手,我不走。”她自己的声音竟变得软绵绵的,透着些许委屈。而眼眸中波光粼粼,藏着泪意。 “都说是自家哥哥了,哥哥主动牵着你走,你还不知足?”风易枨眉一挑,他很想去服软,然后再放开她的手,可想法和行动总是不同步的。 “都说男女大防了。” “可我都抱过你了,拉个手又怎样了?” “你对其他妹妹也这样吗?”然后,燕知欢这样问。 当时之问,自然无意,如今回想,自然有意。 何为有意? 有意是故意,也是一种喜欢。 “我只对长得好看的妹妹这样,当然我觉得长得好看的,你还是第一个。”于是,风易枨答。 燕知欢她是有意要想起这些话语的,而风易枨只怕在那时就对她有意了吧。 可风易枨之前也与她说过小时候,而除了小时候,湖边那次就真的是初见了。 难道世上真的会有一见钟情吗?还是说,绝云侵晨的影响在那时就有了…… 只是,燕知欢她自己也知道,她对风易枨始终是不一样的。到底是其他因素的影响,还是自己的心真的动了呢? 燕知欢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总有一段迷茫的时间,燕知欢她始终纠结着。可她知道,风易枨现在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而他也会醒来。 在触到风易枨的手的时候,燕知欢她就已经知道了。 …… 从前种种,皆为过去,如今才是新的开始。只要她知道自己最真实的心情,那么心动还是风动,就显然易见了吧。 于是,燕知欢悄悄而又缓慢地靠近着风易枨。当她离风易枨很近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是跳得那般快。 而燕山的风啊,不知为何,燕知欢也觉得温和了不少。那不是吹拂力度上的温和,而是温度上的软和。原本寒冷刺骨的风,这下子一吹过,燕知欢竟觉得脸上热得很。越是风紧,脸上便越热,怎么消也消不掉。 燕知欢就维持着一个动作,她就那样望着风易枨。时间停了,而她感觉到手一紧,便想将手缩回来。 却不料,她的手拿不回来了。因为此刻,燕知欢她看到的,不仅是风易枨俊美无双的脸,还是那双让人沦陷的眸子。 那眸子里,漾着星海浩荡…… 风雪枨欢心相近(1) “你……醒了?”看到风易枨蓦然睁眼,燕知欢的心里既是欣喜的,又是尴尬的,她也不知道她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醒了自然是好的,只要人安然无恙,那么她也可以不用一直心揪着了。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的情景不太对呢? 手与手的相握,那是久违的温度。感受到了太久的冰凉,一时的温暖竟让她有些不适应。方才,燕知欢她将手搭在风易枨的手上时,一开始是冰凉的,而现在,是过了一段时间,可她却觉得很暖。再然后,就是滚烫,温度要将她的心灼烧。 而风易枨此时也在看着燕知欢,他才刚刚醒来,可却在他醒来之前,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那样的感觉让他的心灵舒适,哪怕眼前黑茫一片,他也能看到前方尽头的光。 既不见前方,又何来尽头? 大抵就是心里所相信的吧,因为相信,所以哪怕用眼无法所及,也是可以透过千里万里而望到。 既然风易枨已经知道万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那么他就不会被自己的困惑与怀疑所困。黑暗的世界终会被撕扯开来,露出希望的光。 于是,风易枨他渐渐地恢复了自己的感觉、知觉,然后有着若隐若无的光照入了他的心。 就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那是久旱逢甘霖,一下子就被拯救出来了。 手中的温暖,暖入他心,当他真正地睁开眼,看到这世界的时候,于是他的世界都明亮了。 他想要见到的人,如今就正好在他的眼前,而且还离得这般近。 是还在梦里吗? 可是啊,天上飘落的雪已经落到了风易枨他的睫毛上,浸润了一层冷意。 然而,他的心却很热,因为眼前的人的嘴张张合合,而轻柔略带担心的声音正在空气中回响。风易枨他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那般真实,那般让人心动。 “醒了啊……”大概是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了,风易枨发出的声音略带沙哑。 他很开心,却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的脸之前被僵住了,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可是原本冻僵的身躯啊,里面有暖流在缓缓流淌,也许再冷的天地,都无法冷冻他的心。 听到风易枨的声音,燕知欢的眼神开始闪躲起来。可是,此时,燕知欢就差点倚到了风易枨的身上,可她忘记逃离,只得愣愣地看着。 深吸一口气,燕知欢缓了缓心情,才挤出了一个微笑,道:“好久不见啊,风易枨~” 是不是真正的喜欢,是不是真正的爱,燕知欢她不知道。她只需知道她现在喜欢他,而且看到风易枨很开心就好了。心情好了,心便欢愉了,其实只要现在不后悔就好了。 有些事情,现在不勇敢,以后就会追悔莫及。有些事情,现在勇敢了,以后还是会因结局的不好而后悔。可是,一个是勇敢过了的,一个是永远胆小与怯懦,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去做了。 燕知欢她不是一个愿意主动的人,凡事她都愿意去冷静、去思考,可是这次她愿意去试试,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风易枨。 “嗯?”风易枨一时怔住,看着眼前的女子浅笑着,他的心也变得痒痒的。明明燕山永远的冬天,可是啊,他的心里却是时时春风拂弱柳,微点波澜,舒适得很。 “嗯,好久不见,燕知欢~”是的,他们或许真的好久未见了。 无论如何,只要活着,他自己活着,燕知欢她也活着,其他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他们的眼中皆是彼此,而这片世界中,独留他们二人,无人打扰。恍惚间,燕知欢她就完全被风易枨的眼眸给吸引住了。发愣之时,他们的手依旧还是握在一起的,谁也没有主动松开。 陷入那星海之中的燕知欢,她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 在山河之境里,燕知欢记得风易枨曾经问过她的梦想是什么。但是,风易枨却先回答了他的梦想。 “我先说吧,我想让所有我爱的人,都能躲藏在我的羽翼之下。” 而燕知欢的梦想啊,最后才支支吾吾道:“找寻归心……” 是啊,从前燕知欢她总想着回到揽木之洲,可现在她却觉得神州大陆也挺好的…… 归心归心,回归之心。 她要回到哪里去呢?回到白下,抑或是回到揽木之洲。 或许,燕知欢之前她是真的不知道吧,就算是知道了,那又能如何呢? 可是,她是真的好像突然不想回去了。所以她才想着,能不能找到一个让她回去的理由呢? 随着时间的过去,那个理由燕知欢她一直都没有找到,反而让她留下来的理由却有了一个。 …… “那就留下来吧,不想回去就不想回去呗~归心,既然找不到了,那就不找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让你躲在我的羽翼之下。所以,我一定会变强的啊~” 少年的声音依旧在她耳畔回响着,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可现在想来,燕知欢却觉得很震撼。 燕知欢那时还怀疑过,她自己也算是风易枨他爱的人里面的其中一个吗? 那时,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现在她自己也觉得很神奇。 后来,燕知欢在想了很多很多东西之后,才道:“你爱的人,一定很多很多吧……所以,你想要保护的人也一定会很多很多的,这样是不是会很累啊?”她以为的爱,不是男女之爱,而是简简单单的人间真情、亲人之爱,所以她才会如此问啊。 但是,现在,燕知欢却不这样觉得了。 那眸子里点点银星,燕知欢觉得现在她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好温柔啊,而且她可以感觉到风易枨手心传来的温度。那样的温暖,可以将燕知欢她包裹住,她知道,她可能逃不掉了…… “易枨……”燕知欢的嗓子稍稍干涩着,她现在很紧张。以前,她没有这样紧张过,或许连手都出了一层汗。 “你……”然后,她又说出了一个字,可是她却没有勇气再往后说了。 于是,笑意淡了,燕知欢不知不觉就换了一个表情,还蹙着眉,似是在不悦。 而风易枨他心一紧,怎么突然之间,他的女孩,说变就变啊。 风雪枨欢心相近(2) 关于傅言与西梦知之间的事情,深深浅浅,关系与纠葛也是理不清的。也许,他们不是亲人却恰如亲人,但是有晋因西梦知而被灭,而西梦知又因傅言而死。 因果循环,缘生缘灭,说到底,终究是傅言他一人所承受痛苦,失去亲人,失去家乡,也失去了西梦知。 那一夜,傅言他一无所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走出死人堆,走出有晋…… 带着仇恨与执念而活,无非就是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动力了。他也不想手染鲜血,但是终究是有人手上沾满了有晋部落的鲜血。 这样的仇恨,不是说能放下就可以放下的。就算要放下,那也需要时间,显然,傅言他还没有经过太多的时间,就让他有了报仇的机会。 所以,他也照他所想的那样去做了,那是属于他自己的执念,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散。要不然,残影也不会被放出来的…… 现在,傅言就是风易枨,风易枨就是傅言,可是啊,他终究还是与他的知儿遇到了。自己的心也被偷走了,风易枨知道,他拿不回来了。 这是他的执念,他不可能放下的。可若是这样,那么他成为风易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可是,成为那至高无上,又真的很重要吗? 风易枨纠结了,却在这期间,看到眼前少女蹙眉,于是他的心顿时揪紧了。看吧,他终究是放不下的,无论是前尘还是今世,他都败了,一败涂地。 然而,在“喜欢”二字面前,又何谈成功与失败呢?二人之中,没有胜者,也不会有败者,只会是同时的胜者,是同时的败者。 既然他都败了,那么燕知欢呢?她,也算是败者吗? 不是,还是只有他风易枨是败者罢了。同时为胜者同时为败者,那只是在两人相爱的前提之下。他的欢儿,还不知男女之情,也对他没有……那种喜欢…… 无论喜不喜欢,风易枨他的心都会为她而牵动着,无论前尘如何,无论过往如何。他知道,西梦知没有错,燕知欢也没有错,她依旧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可以为他挺身而出的小女孩。所以,他依旧想要守护她…… “你……”燕知欢依旧迟疑,蓦地抬眸,眼中亮晶晶的,“说过谎吗……” “我……没有……”风易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心虚的。 人这一生,怎么可能会不说谎呢?饶是燕知欢眸光熠熠,可风易枨他终归是说谎了。在燕知欢的眼中,风易枨他似乎读出了一种期待,燕知欢她似乎希望他的回答是“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 “所以你之前说过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吗?”继而,燕知欢又问道,却又问得小心翼翼。 “是……啊……”这问得风易枨他更加心虚了。 “也都作数吗?”然而,燕知欢却依旧不依不饶,似是想要问出个什么结果来。 可是,燕知欢她的眉却依旧蹙着,眼中映射着害怕。 她又在害怕着什么? “自然作数……”纵然风易枨不知道燕知欢到底想要做什么,可他不想让她失望。只是,此时,风易枨却感觉到了燕知欢的手抖,他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那……我现在可以躲藏在你的羽翼之下吗?”过了一会儿,燕知欢才问,她的手都开始出汗了。因为她紧张得很,只怕风易枨他现在也是察觉到了。 “什么?”风易枨显然没有想到燕知欢会问这个,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你之前说过的,你的梦想。你想让所有你爱的人,都能躲藏在你的羽翼之下。”燕知欢的眸子亮亮的,然而心里却紧张到不行了,“现在,还作数吗?”然后,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弱,似是底气不足。 然而,燕知欢却没有听到风易枨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可以”或是“不可以”。 她只见得,风易枨却像是见了鬼一般,神情惊讶,连魂儿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于是,燕知欢的心一沉再沉,本来她还是有些自信的,但是现在她没有了。一时之间,尴尬得很,也低沉得很,燕知欢她恨不得找个地方好好地躲上一躲。此时,她才想到她与风易枨的手还握着,此时,她才意识到她离风易枨特别近。 于是,她想要远离,刚想把手收回来,却发现手被人握得死死的,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收回来了。 微敛的眸子,蓦然睁大,就见得风易枨的脸在放大着。 直到风易枨附在她的耳旁,低声说道:“那你做过后悔的事情吗?” “什……么……”这下轮到燕知欢不解了,直直地看着远方,雪在风中起舞。 “就比如,你刚刚问我的问题,你现在后悔了吗?”风易枨又道。 “怎么会……”燕知欢不敢有所动作,维持着僵硬的身体,抿了抿嘴。 “那……便希望我的理解是正确的吧……”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祈祷。 燕知欢咽了咽口水,她认真地听着风易枨所说的话,不敢错过。 手紧张得握紧,而风易枨却也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明明两人的手都用着劲,可他们都暂时没有注意到。 “可以啊,实现我的梦想,乐意之至。”风易枨轻笑道,突然心情愉悦,“那我……欢迎你成为我爱的人,可以躲藏在我的羽翼之下啰。” 燕知欢的心一跳一跳的,可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都有些怀疑了,风易枨到底有没有真正理解她的意思啊?又或者,其实她一开始就误会了风易枨,也许,他就是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呢。 从前,燕知欢她的确这样希望的,可现在,她却不希望了。 喜欢,有很多种喜欢,而爱,也会有很多种爱。 燕知欢迟迟不应,不知道为何,她现在居然有些想哭,好像是雪花进入到她的眼睛里了。 本来沉默,可突然有了轻微的啜泣声,风易枨他慌了。 他垂下了眸子,叹道:“你现在,后悔了?”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失落。 “我……好像后悔了……”燕知欢断断续续地答道。 而雪花一片又一片的,哪一片都不会孤独。 风雪枨欢心相近(3) 风易枨他终是垂下了眸子,叹息:“你现在,后悔了?” 对于喜欢,他还是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可是,他却还希望着。希望着一个好的结果,人总是要有希望的,否则生活也没什么盼头了。 两双眸子中皆藏着星辰,也隐着柔水,谁也不想先显露出来。可一旦显露出来,那么天上明星闪耀,连漫山的雪都散发着银光。 “我……好像后悔了……”燕知欢她支支吾吾的,只是口中喃喃道,大脑却完全放空了。她哪里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只要自己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行为就够了。 而雪花一片又一片的,哪一片都不会孤独。那么他们呢,也不会孤独吗? 这一切似乎还都不好说。此时两人都停住了,之间的气氛尴尬得很。 “后悔就算了,其实我也说过谎……”为了缓解暂时的气氛,风易枨淡淡道,然而却还是忍不住会失望的。 “我后悔,躲藏在你的羽翼之下了。我觉得,所有风雨,不应该是共同承受的吗,我可以为你分担。”燕知欢就怔怔地看着风易枨的眸子,似是要从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似的。 在她说这段话的同时,她听到了风易枨的话语,一时疑惑,脱口而问:“你刚刚说什么了,你说什么谎了吗?”清澈的眸子里碧波荡漾。 好不容易说出那些话,本来就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她也不知道风易枨究竟有没有听到,又或是有没有听得清楚啊。 从前,燕知欢她不懂自己的心,可她现在知道了。她想要和风易枨在一起,种在心中的种子发芽了,所以她现在趁着这个时机,才敢说出来的。 她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她也曾懦弱,可她在学着勇敢,也愿意勇敢。没有什么是不能够勇敢的,因为一味地退缩,并不能够帮助她什么。 既然想了,为何不能去试试呢,不试就要放弃,谁也不会知道那样的结果。就好像是下雨还是下雪、下冰雹,这对事情的影响是不一样的。下雨可以滋润万物,也可以山间洪荒,下雪可以旁人观赏,也可以冰封千里,而下冰雹那注定会如乱石落地,一片狼藉。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呢?哪怕是选择下冰雹,残忍不堪,也要去要吗? 你会选择冰雹吗?也许它会变得更加惨烈,也许它会融化成水,柔软人心。 “我……你……”风易枨并不知道燕知欢会说的是这个,他以为她是真的后悔了。显然,他并没有准备好迎接这个答案,但是他很开心。 也许,一切都在浓浓淡淡的景色中,默应。哪怕是没有完全说开,可是他们却是心有灵犀,都懂了。只是他刚刚承认的“他说过谎”,这要怎么解释才好。是说迫不得已地去骗人吗,还是说自己其实也骗过她呢? “说谎啊,是人可能都会吧。那……”燕知欢慌张后,又目光沉沉,定定地看着风易枨,问得认真,“那你对我说过谎吗……” 有还是没有,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吧,只要彼此包容,在个人秘密之外,再说开了,其实也好。 风易枨一愣,他本想回答“没有”,可还是叹道:“说过,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现在,我也不会再对你说谎了。”声音变得更轻了,“你信我吗?”却也小心翼翼,也极其认真。 风易枨他既害怕,又忐忑着,他生怕燕知欢她会生自己的气,不过就算是生气也是正常的。 然而,让风易枨更加紧张与害怕的是,现在燕知欢的沉默。沉默要人命,空气中弥散着诡异的气息,风易枨他不敢去打破。 于是,燕知欢她在思考着,而风易枨却怔怔地看着她。时间不会停,但他们却静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定身了。就在风易枨紧张到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他的眼神移开,就蓦地看到他们依旧相握的手。于是,风易枨决定先把手松开,主要似乎是他自己主动去握的。 就在风易枨松手的一刹那,燕知欢细细的声音传来,这是他最受不了的声音了,实在是挠得心痒得很。 她道:“我好像也对你说过谎呢……”燕知欢她偏了偏头,轻吸一口气,“不是好像,是真的,所以我们都一样。” 所以,燕知欢她沉默了这么久,是在回忆自己对他有没有说过谎吗?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啊,他们都骗过对方吧,可如今他们都可以坦率地承认。 也不知是默契还是什么的,两人就处在原地,相视一笑,软了燕山的雪,柔了越岭的风。 …… 两道人影消失在风雪之中,他们要去向何方,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他们从来都不会是一个人的前行,以后也会是两个人共同看到的风光。两人相扶而走,雪地上留下了整整齐齐的脚印,有大的也有小的。 “所有的痛苦与不堪都会过去,以后一定会好的,我们都是。”燕知欢转头看向风易枨,“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唐若嫣和唐瞿他们……可能还在燕山,在严光顶,我们要去找到他们吗?”因为坦荡,因为真的没有什么,所以风易枨可以平淡地说出“唐若嫣”的名字。 “严光顶啊……”曾经燕山的一个地方,也是让她有灰暗时光的地方,燕知欢敛眸,“好啊,有你在我肯定是不会怕的。” 其实,风易枨也和唐若嫣是一样的人,他们儿时都有着一个藏在心底的人,因为那个人都给予温暖,成为暗淡时候的一束明光。 风易枨对燕知欢是这样的,唐若嫣对风易枨也是这样的。可是,唐瞿对唐若嫣又何曾不是这样的啊…… 兜兜转转,几番轮转,世界终是成了一个圈圈,让他们联系到了一起。可是啊,风易枨总算是与燕知欢走到了一起,既然如此,那便希冀可以一直都走下去吧。 只是,燕知欢她的灵力又何时能够全部恢复呢?而存于燕山的残影啊,还是不知去向。 彳亍前行照严光 自从风易枨走后,唐若嫣与唐瞿又是登上了严光顶。然而,越是山顶,越是接近天,风雪越是紧。哪怕他们冒着风雪,在雪地上彳亍,依旧是无所获。那里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地方,他们找不出任何奇特的地方来,也找不到人所居住的地方。 那么,他们还可以找到那个人吗? 救过唐若嫣与唐瞿他们的那个高人,曾说盛京即将会变成一座血城,而如果想要阻止盛京的灾难的话,就得去燕山找到一个人。 而那个人,没有明说是谁,燕山之大,他们也不知道从何找起。可是啊,燕山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了。从前的燕山雪庄啊,又会存在于哪里呢? 凭着固有印象,唐若嫣他们觉得会在严光顶上找到些线索,这才去了。然而,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上面就不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他们累了,不只是身体累,也是心累,然而在这偌大的燕山之中,他们还可以去哪里找啊? 盛京的灾难,往大了说,便是神州的灾难。若是盛京真的成了一座血城的话,那么神州的其他地方离血城也就不远了。唐若嫣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盛京的模样,时间的确是紧急的,可他们也无法快起来。哪怕远离盛京,隐于燕山,他们的心都不能够安宁。 谁?他们要找的是谁?还有,燕山里面真的还有其他的人吗? 他们不知,可是却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了,若是盛京遭难,那么接下来可能会是白下,是惠然……甚至有可能会是燕山…… 没有人可以否认十几年前的人间劫难,虽然已经是过去式了,但却值得被人们记得其惨烈。 “小姐,这里我们几乎都走遍了,除了山石与积雪,真的是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平地而起,是人又怎么可能待在这个地方呢?”唐瞿立于风雪之中,他总是走在唐若嫣的前面,企图为她遮挡一些风雪,“而且,燕山雪庄已经消失很多年了,我们要在燕山找的人,多半是从前燕山雪庄的后人。但现在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地方,又哪里能够找得到人呢?” 唐若嫣跟在唐瞿的后面,却依旧要用衣袖遮挡扑面而来的风与雪:“家没了,可血缘不会断,也许一直有人在这里生存吧。我们现在除了相信能找得到之外,还能相信什么呢?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供我们选择了。阿瞿,我们不能放弃,一定不能。”最后一句话,唐若嫣是对唐瞿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因为,他们二人在严光顶已经很长时间了,却还是一无所获。是个人都会绝望的,但唐若嫣她知道她不能这样说,那样是会动摇他们二人的意志的。只有鼓励自己,又或是麻痹自己,也许才会一直坚持的吧。 “小姐,我知道不能,但是现实太难了,我们找不到的。”哪怕是唐若嫣这样说了,可唐瞿心中还是不太相信的。唐瞿他是心疼唐若嫣,那样金屋里面长大的大小姐,又怎能在外面吃苦呢? 其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的,经历什么似乎都无所谓了,在他看到陆溱知被群蛇撕咬之后那面目全非的模样。那他再怎么遭遇什么,又为什么不可以忍受住呢? “再试试吧,若是连我们都放弃了,可能之后就不会有人再来到这里了,而我们也不会看到外面花好的世界。”即便唐若嫣她已经耗了许多体力,而且小小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着,可是她还是不想就这么无功而返。 “实在不行,我们就……”他顿了一顿,才道,“就先歇一歇吧……”当然唐瞿也不想要放弃的,他这样说的意思是想要让唐若嫣好好休息,有些事情他自己去做就好,一个人去做就好。 虽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但是若另一个人是唐若嫣的话,他是不希望的,也是不忍心的。并不是人多就可以办成的,也不是人少就不能办到的,唐瞿这样想着。 他们两个已经在严光顶待了太久太久,而且这里风雪最盛,能在此处待上这么长的时间,其实就已经是极限了。他不想让唐若嫣出现什么意外,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私心。 唐若嫣只是摇了摇头,哪怕是被吹过来的风给呛到了,她都坚定着自己的步伐:“咳咳咳,我们还是往前走走吧。”然而,唐瞿却没有再往前走了,而唐若嫣在唐瞿的身后,唐瞿不走,她也不能走。 唐若嫣以为是唐瞿想要休息了,所以,她在后面弱弱地问道:“我还好,可以继续走,你呢?” “小姐,你就乖乖地待在小屋里面吧,这里真的不适合你……而且我也放不下心来。”而唐瞿却就着风雪,转过身来,认真道。 “怎么不适合我了,难道我待在小屋里面,你就可以放心了吗?”唐若嫣问道。 …… 沉默之后,终是唐瞿先妥协了,他低下了头,无奈道:“小姐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就好,那我们便走吧,跟紧我。” 依旧是唐瞿走在前面,然后当唐瞿走了几步之后,却发现唐若嫣并没有跟上来,于是他转身。 却见唐若嫣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她的身影在一方天地中孤僻得很,唐瞿的鼻子蓦地一酸。 然后,唐瞿就看见唐若嫣小心地搓着手,定定地看着他:“阿瞿,你说我们真的可以吗?”她又是在自言自语,又是在与唐瞿说话。 “……” 唐瞿没有说什么,而唐若嫣却又道:“或许我一个人真的不行吧。但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就很安心,也会很有信心。”说着说着,唐若嫣竟然笑了起来,仿佛所有的风霜雨雪,都与她的世界无关。唐若嫣她的眼睛会笑,迎着漫天风雪飞舞,在这样的世界中定格。而唐瞿也不知是该前进好,还是站在原地好,可最终他还是选择走向了唐若嫣。 严光顶之上,便是苍白的天宇,上面飘落着苍白的雪花,于是花了两人的发。 …… 盛京暗欲往燕山(1) 盛京暗了,也乱了。人们都变了,可他们都无法察觉出来,因为他们都已不再是自己了。盛京早已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天空乌云密布,人间阴暗连绵。 之前,唐瞿在燕山就已经说过他与唐若嫣遭遇了什么,而现在他们却依旧在严光顶那里,寻找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只有找到那个人了,盛京才不会变成一座血城,才能回归正常。 可是啊,其实他们却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他们唯一确信的是,那个人一定会给盛京带来光明。而破晓之光,可映红天边,也可刺破黑暗的幕布。 现在盛京的情况就是,外面的人进不去盛京,而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当然,外面不会有人愿意进去的,同样盛京里面也不会有人愿意出来。因为,没有人愿意遭遇危险与生命的威胁,因为人们都会怕死、顾惜自己的生命。因为,盛京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了,他们早就没有了自己的意志,又谈何愿意与不愿意呢? …… 几个月之前,盛京还是原来的那个盛京,人们还都在期待着天选最终的结果,而盛京也没有被封闭。那时,唐若嫣与唐瞿二人去到盛京,主要是唐若嫣她也想看看天选,同时她也希望可以为风易枨送上祝福,那是她最后一个关于风易枨的愿望吧。只要唐若嫣她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就可以为从前自己的一份执着画上句号了。 唐若嫣怀着这样的心情,去到了盛京。只是,她在万籁之境时,就已经看得够明白了,风易枨真正喜欢的人啊,丝毫都不比她差呢。而陆溱知她是那般的美好,不容旁人污染与亵渎。 而通过她的外祖,唐若嫣她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强求的。可她的心里总是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所以在纠结良久之后,她终是想要见到风易枨,然后与从前喜欢风易枨的唐若嫣告别。 然而,当他们一进入盛京里面的时候,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可他们却也一时说不出来。但他们深入盛京,遇到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便发现了问题。 盛京里面的人变了,他们变得暴躁,变得残忍,变得不再对人友善。就比如,那些人对唐若嫣他们爱搭不理的,每当唐若嫣他们去问一些人问题的时候,那些人就会投来凶狠的目光。而当他们不小心撞到一些人的时候,唐若嫣他们还没来得及道歉,那些人就开始破口大骂,一点儿情理都不讲…… 唐若嫣他们到的那天,正是山河之境打开的日子,本来天选比赛就已经往后延迟了好久。可是,就在山河之境即将打开、比赛即将分出结果的时候,天空一片阴暗,电闪雷鸣,还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山河之境又重新关闭了,没有一个人出来。 是的,风易枨没有出来,商前光没有出来,风落寻没有出来,谁都没有出来,山河之境就又再次关闭了。而唐若嫣她终究是没有再见到风易枨的,她还没来得及做过多的反应,天地灵力波动就异常起来。紧接着,唐瞿就赶紧带着唐若嫣小跑出了盛京。 盛京绝对不能久留,唐瞿这样想着。当他们出了盛京的时候,天空上就有无数巨大的黑手落下。 “小姐,小心!”唐瞿看到有一只黑手向他们扑来,忙大喊。 然而,唐若嫣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快,一下子就被黑手推倒,直接摔到了地上。而唐瞿想要去扶起唐若嫣,但是却自身难保了,此时也有一只黑手在向他靠近着。快而无踪,于是,毫无意外,唐瞿也被摔出了老远。 然后,他们因为面朝天空,便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黑手,从天空中伸出来,参差不齐,扑面而来。他们在白下时,哪里看过这样的景象啊,唐若嫣直接就被吓傻了,而唐瞿的心里也惊慌着。没有人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不慌不急的。 因为,唐若嫣与唐瞿他们能够感受到随着黑手移动的时候,那澎湃的力量,足以毁山灭石。 怎么办?逃不掉了吗? 怎样才能够活下去?真的就快要尝到死亡的感觉了吗? 虽然是个人都会有死去的那一天,但唐若嫣从未想过会这么早。她早就放弃了挣扎,也许不是放弃,而是忘记。 但唐瞿他却记得自己的职责,那便就是要保护好唐若嫣,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必须要做的。哪怕再痛苦再挣扎,他都要从地上爬起,就算是一息尚存,都不能够放弃。 黑手再次扑向他们,就在即将分别要触碰到唐若嫣与唐瞿的时候,唐瞿他拼尽自己的全力,往前冲去。于是,黑手什么都没有扑到,而远处的唐若嫣和唐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虽逃过一劫,但全身上下也都被摔得极疼的。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黑手似乎愤怒了,开始疯狂起来,地面裂开,就连天空上都有了明显的裂痕。 唐瞿他自然是想要去抵抗的,但在那些黑手面前,他自然也是不堪一击的,很快他们就抵挡不住了。眼前逐渐没了光,一丝一毫的光都不再有,有的只剩下了暗。 就在他们二人即将要被拍成肉饼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与这世界说一声再见与抱歉。然而,盛京城内突然金光现,那些黑手暂时被击退。 “拜托去燕山救陆溱知,救她,要不然她会死的!”伴随着金光的是一道少年的声音,而唐若嫣正认识这道声音的主人。同时,唐瞿也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但是唐若嫣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陆溱知现在还在山河之境里面,怎么又会在燕山呢。且不说陆溱知不在山河之境,不在盛京,就说那燕山之远,燕山的神秘,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去的地方。 可是风易枨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唐若嫣他们就再也听不到风易枨的声音了。 同时,金光灭,唐若嫣他们又回到了困境之中,心中绝望,直接就透不过气来…… 盛京暗欲往燕山(2) 可是风易枨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唐若嫣他们就再也听不到风易枨的声音了。就在同一时间内,金光灭,唐若嫣与唐瞿他们二人就又回到了困境之中,就在他们无比绝望之时,恰好被人给救了。 救他们的是个老者,但他们都不认识,而且老者还极其厉害。反正有那位老者在,黑手都没了动作,就算是有所动作,也不敢再靠近了。 “盛京遭难,是逃不过的,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实在是太快了啊。我本以为这会在天选结束以后,却不曾想到是现在。”神秘且高强的老者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看向了唐若嫣他们两人,“两位小友,不知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首先回答的是唐瞿,他不禁警惕道。哪怕眼前老人的确是救了他们,却也难保不是什么阴谋。 “我想让你们替我去燕山一趟。”神秘老者道。 “燕山?我想,我们两个应该还没有那个资格吧。”唐瞿皱眉,摇着头。 燕山,众所周知,那里常年大雪,很少有人到那个地方去。其一,是因为燕山太冷了,气候严寒,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承受。其二,是因为燕山本就是禁地,人族与妖族不经允许是不能够进入的。然而,强者可打破这样的规矩。至于是要经过谁的允许,就没有人知道了。正因为没有人不知道,所以,后世并没有遵守,因而也是死了很多的人。死了很多的人,所以去燕山的人就又少了下来。因为现实就是这样的,永远都在循环着,人少了,人多了,然后人又少了…… 毕竟,神州大陆上来过燕山并且活着出去之人屈指可数,而他们都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记录。所以,一般而言,这里是不会有人来的,因为没有人想要来送死。最近这些年,来燕山的人便更加少了。 燕山,是燕氏的地界,而燕山雪庄也曾是燕氏的家园。而现在,燕山雪庄逐渐淹没在风雪之中,很久都没有人再见过了,也很少被人提起了。 而据传闻,燕氏的人,也很久都没有来过燕山了。至于现在燕山住着什么人,知道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总而言之,燕山那里早就没了人的踪迹,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不会有平常人就随随便便地去到燕山的,毕竟前车之鉴就在那边。 所以,第一反应,唐若嫣与唐瞿都是不会去的。同时,这也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你们现在的确是没有资格,但很快就会有资格了,只要你们愿意帮我这个忙。”老者道。 “您……是救过我们,可我们也顾惜自己的生命,不愿去燕山冒险。所以,抱歉,我们不能去那里,也不能帮您的忙了……”唐瞿依旧还是拒绝。 “这不仅是在帮我,也是在帮你们自己,在帮整个神州大陆。这事关人族生死,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慎重地考虑一下。”神秘老者表情严肃,仿佛人间真的会有极大的灾难那样。 见此情此景,而唐若嫣他们的心也动摇了,可是他们凭什么要相信一个陌生人呢? “如果真的事关重大,又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呢?您……不都看到了吗,我们并没有什么能力。我想,您一定是一位高人吧,您去应该会比我们去更容易成功些吧。”唐瞿不解,至少他的逻辑是没有问题的。 “应该现在这盛京里里外外,你们是最正常的人了,我相信你们也一定是心怀善意之人,不忍生灵涂炭。至于我,我得留在这里。你们看这里,是不是与你们记忆中的不一样了,可是啊,这里还会变得更加血腥与恐怖的。盛京即将会变成一座血城,而如果想要阻止此次灾难的话,就得去燕山找到一个人。”老者摇摇头,无奈叹气。 “我们?去燕山找到一个人?这……这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们应该完成不了的……”之前没有说过话的唐若嫣,终于是说话了。唐若嫣她不是不想去燕山,而是真的自己实力有限,就算去了只怕也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你们会找到的,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拥有了进入燕山的资格。去吧,去找到她,她会站在破晓之光中,等你们找到她的。” 不容拒绝,于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回声,而神秘老者却不见踪影了。 而唐若嫣他们乘着老者留下来的圆形泡泡,平安离开了盛京。 待他们平安落地,缓了好久,才回过神儿来。 唐若嫣不说话,而唐瞿也不说话,一切都是静谧的,却也有些恐怖。 “阿瞿,我们真的要去燕山吗?”唐若嫣蓦然转身,犹豫着。她在纠结,也在内心挣扎。 “若是小姐想要我去的话,我便就去。”唐瞿定定答道,回答得铿锵有力。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刚刚的那些话,若是真的话,我想,我们就去吧。”唐若嫣轻轻说道,“你觉得呢,唐瞿?” “那就去吧。”唐瞿拧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论唐若嫣与唐瞿二人信不信神秘老者的话,他们都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了。不答应,也许他们就会死在人间,这事关人族之生存。答应了,也许他们会死在燕山,也找不到那个人。 况且,风易枨也希望有人去到燕山,救陆溱知。 “如果陆小姐真的在燕山,需要我们的帮助的话,那我们就该相信刚刚那人的话。可是,反之,就算是假的,也许我们都难逃此劫。盛京难逃,惠然难逃,白下亦难逃……”唐瞿心情沉重,言语。 去往燕山,世人都以为定然是一条赴死之路。盛京如此,燕山也如此,而说陆溱知在燕山也是谎言罢了。而若是真的,那么,一切都会有希望的。当然,前提是唐若嫣和唐瞿他们可以顺利地进入到燕山,并且找到那个重要的人物,虽然他们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小姐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燕山的那个人,然后我们才会心安,人间也会无恙。”唐瞿似是下定了决心,握拳道。 “不只是你,而是我们。”唐若嫣轻轻摇头,“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无论结果如何,都希望我们可以活着回来。” 前尘现世终缠绕(1) 命运轨道的偏离,使得后世在往不同的结局走着。 典影去往地球之前,邺蓠,也就是燕知欢,关于她的命运轨道就已经偏离了。不只是她,还有风易枨以及神州大陆上的很多很多人…… 在那偏离的轨道中,结局或是无喜,或是无悲,然而这样的结局总是不好的,总是无味的。 要么一同坠入,迎接暗黑的未来。要么一齐站起,此后是光明遍地。 那不是神州大陆要的结局,也不是邺蓠要的结局。可是,人生于此世,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就像邺蓠选择的结局,是在生命结束之前无尽的沉睡,而风易枨却只能苦守神州。说是守着,可是人们根本就不需要。 在风易枨他们一行人之间,有人忍痛大义灭亲,然而这却是不为世人所接受的那样。灾难之前,他们家破人亡,辗转流离,死死地抓住你的大腿不放,嘴中大喊“救我,救我们”,一口一个大英雄。然而灾难过去了,他们平安无事了,却又说你是个白眼狼,怎么连自己的亲人都能忍下心来下毒手啊,满嘴口水星子,就差吐你脸上了。 总之,神州大陆上的表面和平,是建立在一些人的浴血奋战、痛苦与悲伤之上的。 那么,人间就快乐了吗?或许快乐,也或许难过? 可惜,风易枨他们都没有心情去看了,也不想知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若是人间快乐,难道他们要为此祝福,遭遇冷眼吗? 若是人间难过,难道他们要化解忧伤,却得不到一句谢谢吗? 于是,风易枨不想了,他宁愿就什么都不做,也不愿换来白眼。 …… 滕夏1110年,滕同睦上位,成为新一任的帝王。也是在这一年,邪族肆虐,滕夏王朝动荡不安,岌岌可危。危急时刻,是神族元首隰问心以一人之力去对抗邪族。最后,神州大陆是太平了,人间也太平了,但是神族元首隰问心自此失踪,下落不明。 神族的使命,从古而来的契约,便就是要守护人族,同时,也要维护星辰锁的力量。由于隰问心的失踪,星辰锁的能量便越来越弱。在短暂的太平之后,神州大陆渐渐地,再次混乱。 滕夏1116年,邪族再次潜入进神州大陆。只要潜入,便就必定有踪迹。同年,邺蓠离开洛陵乌溪,在白下与风易枨相遇相识。人间之道坎坷,邺蓠与风易枨虽是相识不久,可是他们都有一颗向往广阔天地的心,于是结伴而行。途中,他们结识燕绥等人,自此结下深厚的友谊。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万物皆可变,更何况是人呢? 朝夕相处,不产生些什么情感是不正常的。于是,邺蓠与风易枨暗生情愫,但是这份感情并不被风府所接受。因为风易枨他早有未婚妻,那是天定的,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风易枨的未婚妻必须要是神族正统的后代,也就是燕绥。即便风易枨他也抗拒过,可他违背不了天,也违背不了父母,而邺蓠也只能黯然离去…… 直到邪族大规模地侵犯神州,邺蓠在直面对抗君无期的时候,失去所有的知觉。那时候的世界啊,没了光,连天都是暗的。万物摧残,以摧枯拉朽之势,而天地骤变,那是光与暗的战争。可是,光被暗所湮灭,而邺蓠她却只能躺在地面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也正是这次,黑暗中蕴藏着希望的种子。没有永远的黑暗,哪里才能够拥有一丝一毫的光呢。那是漫漫长夜,可只要经历了痛苦且煎熬的长夜,才会迎来真正的黎明。血水与浓重的夜色相融,也不知道是沉睡了多久,邺蓠才醒过来。可这一醒,邺蓠她并没有看到沉沦的世界,她所看到的好像就与平常的世界无异。之前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邺蓠她却记得真实,当她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可她一时却说不出来。然而睁眼看到的,却是熟悉的场景,熟悉到她再也熟悉不过了。 然后,邺蓠她在风府醒来。听到风伯母喊她燕绥,并且还有憎恨的目光…… 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吗?像是梦,可又像是现实。回过神来的邺蓠似是眼睛干涩,眨了一下眼睛,继而依旧无神地看着前方。 长廊拐角,微风吹皱一位少年的衣角,他注视着眼前少女的如画眉眼。 于是,邺蓠成了燕绥,燕绥成了邺蓠。又或者,邺蓠她从来都不了解自己…… 直至幻境被打破,当邺蓠与燕绥一齐来到邺水之时,邺蓠她才知晓自己的身份—— “我本是你身上的一滴神血。此处是邺水河畔。十六年前,天有异变,我们的母亲神族元首隰问心,还有父亲燕山雪庄少庄主燕北添,在此大战邪族。最后母亲虽然以秘法大阵击退邪族,却也元气大伤,不久人世。当时母亲已经怀着孩子了,为保住孩子,不惜提前生产。奈何孩子气息微弱,他们便以邺水为引,以江蓠为灵,注入孩子的体内,因而存活。那孩子便就是你,‘邺蓠’便取自‘邺水江蓠’之意。” 这是燕绥的原话,燕绥她也说得悲伤。 “邺蓠邺蓠,邺水江蓠。”竟然是这个意思么? “从你身上取血,化我为人形。我们的母亲之所以要将我从你身上分离,是想要暂时隐藏住你的神族血脉,不被邪族发现。之后,他们便都陨落于此了。‘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君子宴会有美酒,嘉宾宴饮乐平安,‘绥’便是安宁的意思,大概是希望天下安宁吧。”燕绥道,“我想我该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里?”邺蓠她不解。纵然她们其实是一个人,但邺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去到你的身体里,融入你的血液里,你的心里住着风,身体里流淌着我。”燕绥笑着回答,“你可一定要带着我,看到神州大陆光明的那一天啊。” 前尘现世终缠绕(2) “邺蓠邺蓠,邺水江蓠。”竟然是这个意思么? 邺蓠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名字的含义,直到现在。小时候,她问她的师父,楚约也没有解释过。 “从你身上取血,化我为人形。我们的母亲之所以要将我从你身上分离,是想要暂时隐藏住你的神族血脉,不被邪族发现。之后,他们便都陨落于此了。‘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君子宴会有美酒,嘉宾宴饮乐平安,‘绥’便是安宁的意思,大概是希望天下安宁吧。”燕绥道,“我想我该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里?”邺蓠她不解。纵然她们其实是一个人,但邺蓠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然而,接下来燕绥的话却让邺蓠震撼到了。 “去到你的身体里,融入你的血液里,你的心里住着风,身体里流淌着我。”燕绥笑着回答,“你可一定要带着我,看到神州大陆光明的那一天啊。” …… 当燕绥真正融入邺蓠身体里的时候,那她们便彻底是一个人了,而曾经被封印的剑,崭露锋芒。凤凰不常有,更不常见,何谈是金色的凤凰呢? 前尘,绝云与侵晨虽然已经解开了封印,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从前的身份。 在燕绥彻底消失之后,邺蓠再次回到现实生活的时候,属于人间的劫难便就来了,猝不及防。 终究,邺蓠她是没有好好地再与风易枨说过话了。因为情况刻不容缓,而他们见到了,也就只能说应敌之策。 最后的结局,不出意外,是惨淡的,也是惨烈的。 …… 只有典影离开了神州大陆,去到了另外一个空间内,那是未来的时代,也只有去到了那里,过去的神州大陆的命运才能够改变。在地球,典影找到了隰氏后人隰沉钰,并希望通过她去改变历史,让历史重回命运轨迹。于是,故事一切清零…… 同样的,神州大陆,依旧以修行灵力为主,谁强谁便说了算。不一样的是,风易枨他从嫡子变为了庶子,且修为等级极低,因而在风府并不受待见。 而邺蓠不再是邺蓠,也不是燕绥,她是陆溱知,也是燕知欢。前尘之中,她从小生于洛陵乌溪,与师父相依为命,一路走出从小生活的地方。而现在,她是风府的表小姐,在世人眼中身体病弱,但因为有外祖风云更的宠爱,无人敢欺。 无论身份如何,命运轨道都是会发生变化的。就比如燕知欢与风易枨,前尘初见于白下外地宫,现世初见于风府之中。 之后种种…… 风又芙将燕知欢推入水中,风易枨救了燕知欢,再到燕知欢与风易枨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其中,燕知欢落水之时,她本可以不用落水,却偶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顺势落水,想要探寻湖中秘密,却不料真的昏迷。在昏迷之中,她梦到了那段偏离轨道的记忆,也就是前尘,却最终忘却。后,他们二人见面,又一起拿到了山海莲,去到万恶深渊,去到破月山,又一起经历了天选选拔大赛。而天选选拔大赛,凡白下城内修行之人皆可参与,他们需要决出名额去参加盛京的天选。 风易枨他是一定要去参与天选的,他本就有着自己的打算。而燕知欢她是因为紧急情况去的,于是她便与风易枨一起去到了盛京。 在盛京,他们遇到了自己很熟悉的人,也是亲人——风规寒和风落寻,也结识到了商前光。 但在进行有关于山河之境的考核之时,却发生了意外,而这个意外持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参加天选的人们,他们却依然还在山河之境里面,他们根本就出不去。而盛京城内也是一片狼藉,里面的人同样出不去。唯一从盛京里面出去的便是,风易枨他的离魄…… 此时,山河之境里面,大多数的人都是崩溃的,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前头的光明。就算他们现在想要出去,不管天选了,那他们也出不去了。 而秦湛与孟臾却冷静得很,趁着出来透气,他们远离了商前光和风落寻他们,而此时的风易枨却在昏迷之中,因为离魄离体。 “他还是去找她了。”头一次,偏男性的声音变成了女声,孟臾在夜色中垂下了眸子。 “姬拓,有些事情,我们改变不了的,倒不如好好接受。”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孟臾看着远方,而远方却是一片黑。她……又究竟在看着什么呢? “我不管你怎样想,我都觉得帝兄他这样不值得。我很想念我们三人从前在一起快活的日子,多么潇洒啊。可是,为什么就要因为一个死去的人,我们现在……在这里呢……”孟臾摇着头,显然她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继而她看向秦湛,说道,“范桓,我真的想不明白。” “这是结,也是劫,逃不过的。”秦湛只是背过身去,无奈道,似是在感叹。 可秦湛越是表现得淡然,而孟臾好像就越生气。孟臾她的情绪,竟然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 “胡说八道!你要是将诎阳交给我,我早就可以帮助帝兄……” “帮他,帮他杀了燕知欢吗?”秦湛打断了孟臾的话,语气有些沉重了。 “杀与不杀,有何区别,又有何不可?”而孟臾却不以为意。如果牺牲一个人就可以让她的帝兄回来,那么她不介意自己去做。当然,孟臾她不能够以人的身份去做这件事情,只能以神…… 所以,她才要秦湛将诎阳交给她…… “从前,她是西梦一族的人,如今,她是神族的人,你不能杀她。”秦湛对于孟臾的气愤,似是早就习惯了,因而面部表情没有一丁点儿的变化。 “到底是不能,还是你不许、你不愿?”孟臾直接就吼了出来,沉默片刻,终是艰难开口,“范桓,你真的很自私!”她的目光变得深沉。 “我自私?”秦湛反问,像是在自嘲,“哼,说得倒也没错,我的确很自私,可你呢,你不也是吗?” …… 两人皆沉默,虽然他们没有说破,可他们都能够听得懂对方说的话。他们其实都有着私心,只不过他们的私心一样却又不一样。一样的是本质,不一样的是对象。 神州青州荒唐海 神州大陆,上面住着人族与妖族。然而在一开始,世界初开之时,神州大陆上并没有妖族,只有人族。 距今大约一万三千年前,神州大陆初形成,分八十一个部落,每个部落都有其首领。各部落在其首领的统治下,本应繁荣昌盛。然而,后,各部落为扩张领土,狼烟四起。 一万一千零一年前,傅言出生于有晋部落。出生那日,祥云满天,神光耀世,一室尽明,黄龙游弋。世人皆感叹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之后,也曾有高人来有晋部落,在见到傅言之后,留下一言:“命有一劫,若能渡过,定能立于神州大陆千年万年。”傅父傅母连忙求指点,问如何化解。那高人仅说了两个字“放下”,便挥袖而去。傅父傅母知道自己的儿子特殊,见他贪玩,也会轻声说几句,却不敢责骂。在傅言十四岁那年,他初次将荒唐海虚妄阁西梦知带回家。从那时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说起西梦知,那也注定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首先,西梦知就是西梦一族的人,而荒唐海虚妄阁,那是一个世人都很少去到的地方。世人只知荒唐海在神州大陆的西边,但能到达那里的人就很少了。更别说,在那荒唐海中有一楼阁,名曰虚妄阁,里面住着西梦一族了。因而,荒唐海在人们的心中,自然是海,并不算作在八十一个部落之中。 西梦一族处于神州大陆的西边,而神族住在青州远屿,虽然两族没有任何的交流,但这两族并不是一般的种族。他们曾被上天眷顾,有着超越人族的力量…… 话说,西梦一族人丁稀少,其族长仅有一女,名为西梦知。族长小女从小体弱多病,任各种珍稀药材,都不能治好她的病。因为此病,西梦知从小都不能修炼,更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后族长祈问苍天,得一回复:“若遇到有缘人,自能安好。”有缘人,说得容易,找起来却一点儿也不容易,谁又会是西梦知的有缘人呢?西梦族长将族内人寻遍,均未果。然而,苍天却答道:“时候一到,自会知晓。” 后来,迫于西梦一族的规矩,西梦知终是走出了荒唐海。所以,傅言才能够与西梦知相遇。这一遇,便同时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好的吧,就是…… 西梦知她和傅言在一起时,她总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渐渐地,她自己也不愿离去了…… 而傅言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每日读书、每日修炼,在实力上已有了很大的进步。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只会贪玩的傅言了…… 不好的吧,就是…… 他们的命运早已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西梦知她注定会死去,成为傅言成神的垫脚石…… 傅言与西梦知他们终是不能成为可以一起分享开心一起分担悲伤的亲人—— “言哥哥,是不是我拖累了你?”西梦知带了些哭腔,她也不愿有人因她而死,尤其是傅言的家人。西梦知双手颤抖着,她看到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啊!”西梦知抱头蹲在了地上,大哭。她拼命地摇着头,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不是的,这与你无关。”傅言满眼悲痛,面带异色地看着西梦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因为他知道,他不该怪她的。他在想,若是他今日没有离开部落,而且他足够强的话,是不是有晋部落的人都会活着呢? 不,他不能怪西梦知的,傅言他也有错。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这里……这里才会变成这样的。” 西梦知是无意中走到有晋部落的,她只是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好,尤其是她的言哥哥,因而才留了下来。可是,她不知道,她的留下会给有晋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西梦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抓她,但她知道一切皆因她而起的。 “言哥哥,把我交出去吧,我已经把你们的部落……部落害成这样了,我不能再拖累你。” “知儿最好了,知儿无论怎样都不会拖累我的。”傅言轻轻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道。 “你不会是任何人的拖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你的拖累。” 傅言没能护住有晋部落,没能护住他的家。 可他要护住她,这是傅言此时唯一的执念。 然而,在他彻底没了力气去护着西梦知之前,傅言他看到的是,西梦知挡在了他的身前,鲜红染色,漫了久违的风。 “我不想再自私下去了,言哥哥,以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啊。知儿不能再陪着你了……”西梦知的声音虚弱无比。 “不会的,知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死的,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傅言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知道他眼前的女孩即将离他而去。可他还是想去安慰西梦知,他强装镇定,不想让西梦知失去生的希望。 可西梦知知道,傅言在骗她,她现在能感觉到意识的空无。 “言哥哥,我真的要走了,知……儿……” 就像有什么东西顿时捅了傅言一刀似的,他疼得直嘶吼,唯有呐喊才能让他不那么痛。 从此,傅言便记下了四个字“朱离,观兜。” 无论是为了有晋,还是为了西梦知,傅言都要去报仇! 观兜部落的朱离,他傅言定会找他报仇,报有晋被灭之仇,报父母之死之仇,报西梦知的仇! 此后年间,傅言他徘徊于袅阿、观兜、原有晋、青州、荒唐海之间,有些仇是报了,有些事情是该放下了,可他又觉得自己做错了。 数年之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了些什么,他终究是为了自己而奔波,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呢?其实啊,他一直都是为了报仇,报什么仇呢,难道他去报仇了,手上沾满了鲜血,就不会遭报应了吗? 看,观兜的报应是他傅言给的,那么他傅言的报应,又会是谁给呢? 他不知道,可他依旧相信着一本书,那本书曾经给过他报仇的希望。如今大仇得报,那么书中的邪术是成功的。而至于另外一种铸剑之术,他也该相信,不为别的,只为弥补曾经的罪孽。 那是一本古老的书,也许它存在的时间远长于神州大陆存在的时间。可傅言相信这本书,无论是铸剑还是其他的什么邪术,他都信。 后几年,傅言他一直在寻找着一些材料,就是为了铸出一把神剑。他按照书中记载,寻遍神州大陆各处、青州远屿,终寻到了四十九种材料。于是,轩辕剑成! …… 燕隰篇·隰问心(1) …… 后几年,傅言他一直在寻找着一些材料,就是为了铸出一把神剑。而这把神剑,若真是能够铸成,就算傅言他自己用不了,也可以造福后世。只要用剑之人,心怀善意,那么就是可以造福天下的。 神剑威力之大,足以傲世,亦足以报仇。可傅言一开始选择的却不是铸出神剑,而是黑蛇之术…… 其中缘由,怕是他自己都说不清吧…… 此后,傅言他按照书中记载,寻遍神州大陆各处、以及青州远屿,终寻到了四十九种材料。于是,轩辕剑成! …… 不巧,而傅言他也被轩辕剑选择了。 不出所料,虽世有坎坷,但傅言终成轩辕大帝。只是,傅言他的命运必定是要与西梦知绑到一起的,终生羁绊。然而,傅言他的成功与成就是用痛苦与意志铸造而成的。 也是在某一天,妖族的祖先诞生了,在轩辕大帝等三神都消失之后,妖族逐渐形成、发展。于是,人族与妖族便在神州大陆上繁衍生息数万年。在这里,战争与和平交替进行,没有尽头。有大战争,也有小战争,总的来说,这是朝代更替的最正常、也最重要的方式。人族如此,而妖族亦如此。虽然有战争,但亦有和平,当然这数万年来,也是和平的日子居多的。在无数年间,人族与妖族结下了深深的友谊,共存于神州大陆。 当然,人分为好人和坏人,妖也分为好妖和坏妖。而邪族本不属于这片土地,他们本就生存于神州大陆之外的地方。因而,他们想要让神州大陆这片土地成为他们自己的,一个可以让他们族人都可以安家的地方。 青州远屿,那是距离神州大陆很远很远的另一片大陆,与其说是大陆,不如说是岛屿,里面生存着上古神族。神州与青州如今相距甚远,但万年前却不是这样的。只是关于那一纸契约,成为了神族历代元首都要去做的事情,他们不能够违背,也无法违背。于是啊,神族元首天生的使命便是守护人族。这样的使命亘古不变,经历千秋万代。 而神族也习惯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一开始神族的族人也是对此有意见的,明明是其他种族,为什么非要元首大人的庇佑呢?可逐渐地,他们便看淡了,也习惯了。只要他们的元首大人不忘记他们,那么多庇佑一方天地,又如何呢?只是,神族的子民们也会心疼他们的元首大人,肩膀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太重了。 青州不同于神州,因为神州有身份高低贵贱之分,就算之后无关于血统,那也是依据于实力划分地位的。而青州不一样,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尊重,每一个人都有着话语权。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被守护,每个人的眼泪都值得被呵护。神族的族人,他们都可以亲近到元首大人,也可以随意地打招呼,人人温笑,谈一首安澜话语,唱一曲桃花闲潭。 万年前,神州有三神,青州住着神族。而现在,神州已无神,青州找不到了,神族也下落不明。 又是一年,神州还是神州,青州还是青州。 青州之上,孩童嬉闹,而某个小女孩却看着远方,眼中清澈而又明亮。明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可她的眼中却有着浓重的墨色。 小女孩的后面,响起了脚步声,可她却无动于衷,大概是信任那个人的吧。 “陆吾叔,我好想出去玩啊~”待到那脚步声进了她所在的小屋,小女孩才转过了身子,眼中都蓄满了泪水。 “好了,我的公主殿下,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但是为了以后你能够更好地承担你的使命,你必须要待在这里,好好学习。这样啊,我的小公主长大了,我才可以放心让你出去啊。”来人安慰道。 “出去?那陆吾叔可以和我一起去啊。我……我也不想要承担什么使命,这样子好累啊,我不想这样累,真的不想……” 同龄的孩子,还在享受着玩闹的乐趣,而小女孩却只能待在小屋子里。在她这个年纪,谁还不想出去玩上一玩。小女孩知道,她终究是与那些可以玩的孩子不一样的,可是她这样真的很不快乐。虽然她也知道陆吾叔不可能放她出去玩的,但是她就是想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这样她才能够快乐一些吧。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肩上背负着的是什么,她的父母也对她寄予厚望,甚至是把神族与人族都交到了她的手上。可是啊,她的父母好久都没有回来了,她思念,可是却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小女孩的身边,只有陆吾叔,而陆吾叔又是听她父母的,所以她必须要努力。 神族不能无首,而她是唯一的继承人,是唯一的公主殿下,也是未来唯一的元首大人。 “公主殿下要乖,这样你的未来才不会太沉重啊。”陆吾只是无奈地叹气。若是暂时的不快乐,可以换来公主殿下以后的快乐,那么今时的痛苦就不算什么了。 他之所以不让小公主出去,一方面的确是为了小公主可以更好地承担使命,至于另一方面……便就和小公主的父母离开有关了…… 那,不仅是关乎于公主殿下,更关乎于神族的未来,这不得不让他重视。 “陆吾叔,我知道的。”小女孩眨了眨泛着泪光的眸子,很是无辜可怜,“可我……也好想出去走走,我连青州都没有走遍呢……” “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元首大人曾经嘱托过我,不能够让你离开这里,直至你及笄。待你及笄之时,若元首大人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你便就是新的元首大人了。到那时,你所需要承担的东西,会比你现在要承受的,更加多得多。”陆吾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他微微蹲下来,想要擦去小公主的泪花。可一看到她的眸子,他的心就疼得不得了。 但是,他不能够心软,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为了整个神族好…… 燕隰篇·隰问心(2) 从小,她都不能够活得自在,她的一生都已经注定好了。她要为了神族活下去,她也要完成对人族的契约。 小女孩她一直都很懂事,然而懂事并不意味着沉默。她也向往着外面的天地,可是她现在却不能够出去。 “陆吾叔,我真的不能够出去吗,就一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小女孩可怜巴巴的,她真的很想出去啊,而这里面的小空间,实在是闷得很。 “公主殿下,恕我无法决定,你可以就在这间屋子里,稍稍休息,但绝对不能够离开。否则,我无法向元首大人交代。”对于小女孩要离开的事情,陆吾是坚决的反对。哪怕他已经对小女孩于心不忍了,但他也不能够那样做。 因为那不是一件小事,一步错,步步错,而小公主绝对不能够踏上那样的道路。 如果,万事都可以人为地避免,那么人间就会无难了。而关于公主殿下的未来,不会到来的自然不会到来,而会到来的怎么也避不开。 小公主殿下名为隰问心,现在她也是神族唯一的继承人。而神族一直都居住在青州,难得的是,青州万年以来,却未曾有过什么灾难,永远的和平是因为有着上天的眷顾。 青州远屿,那是距离神州大陆很远很远的另一片大陆,与其说是大陆,不如说是岛屿,里面生存着上古神族。神州与青州如今相距甚远,但万年前却不是这样的。只是关于那一纸契约,成为了神族历代元首都要去做的事情,他们不能够违背,也无法违背。于是啊,神族元首天生的使命便是守护人族。这样的使命亘古不变,经历千秋万代。 而神族也习惯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一开始神族的族人也是对此有意见的,明明是其他种族,为什么非要元首大人的庇佑呢?可逐渐地,他们便看淡了,也习惯了。只要他们的元首大人不忘记他们,那么多庇佑一方天地,又如何呢?只是,神族的子民们也会心疼他们的元首大人,只因肩膀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太重了。 青州终究不同于神州,因为神州有身份的高低贵贱之分,就算之后无关于血统,那也是依据于实力划分地位的。 而青州不一样,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尊重,每一个人都有着话语权,每个人的生命都值得被守护,每个人的眼泪都值得被呵护。神族的族人,他们都可以亲近到元首大人,也可以随意地打招呼,人人温笑,谈一首安澜话语,唱一曲桃花闲潭。 万年前,神州有三神,青州住着神族。而从滕夏1100年开始,神州已无神,青州找不到了,神族也下落不明。 神族也是很久之前就存在于青州的古老种族,一直到现在,都生存得极好。隰氏一族已经存活了万年之久,而他们也与人族不同。神族出生的起点就比人族高,他们一出生时的境界就比人族高了许多许多,因而神族的能力要比人族强。而作为下一任元首的隰问心,自然也必须要承担起她的使命。 可是这样的使命与责任让她很辛苦,她也常常想过放弃,可咬咬牙却也坚持下来了。但隰问心她却依然没有放弃过要出去的念头,虽然她很听话,可唯独这一件事情…… 隰问心抿了抿唇,眼睛微眯,就看向了远方。她一定会出去的,隰问心在心中喊道。 待到她要去到神州大陆履行自己的使命的时候,那她就可以真正地出去了。 …… 时间真的在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就到了公主殿下及笄之年。而隰问心她不再是小公主了,而是大公主,是神族的元首大人。 心心念念着要走出小屋,如今她是真的要离开了,可隰问心她却又很舍不得了。 青州是她从小都生活着的地方,虽然她不能够出去,但她有可爱的族人们。他们会为她带花来,带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会与她讲故事,无论是青州的还是神州的,隰问心她都会听得津津有味。 而族人们也知晓隰问心还是个小孩子,但更知晓她是未来的元首大人,除了帮她出去之外,他们都尽着心意地待她好,同时也很心疼她。 “公主殿下,今天也送花给你。” “谢谢。”隰问心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接花,闻香。 “公主姐姐,这是爹娘给我做的竹蜻蜓,可有意思啦,我把这个给你玩吧。” “好啊。”纠结了一会儿,隰问心还是接了过去。 每天都有着新鲜的玩意儿,每天都有人陪着她,哪怕就待在一个地方,她的心也是欢喜着的。 陆吾应该是走得离隰问心最近的人了,他之前一直都跟在她父母的身边,凡事都做得很好。陆吾也知晓隰问心的无趣,有时候,他自己也会为公主殿下讲故事,讲神州大陆上的故事,讲青州远屿上的故事—— “ ‘言哥哥,是不是我拖累了你?’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傅言一听心便也软了下来。 ‘不是的,这与你无关。知儿最好了,知儿无论怎样都不会拖累我的。’紧接着,便是傅言他自己的声音。 …… ‘我不想再自私下去了,言哥哥,以后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啊。知儿不能再陪着你了……’那少女的声音无比虚弱。 ‘不会的,知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死的,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傅言似乎自己也不愿再说下去了,声音明明就颤抖得厉害,却还要强装镇定,他应该是想要让那少女有安全感吧。 ‘言哥哥,我真的要走了,知……儿……’那少女似是再也无法说完她未说完的话了,天地间只有傅言他的嘶吼与呐喊。 遇见傅言,西梦知她从未后悔过。 …… 后来,有人持剑,即使衣服已被鲜血染红,可他依旧勉勉强强地站起来。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少的力量,他将剑扔了出来,便是一声巨响。傅言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倒下,然后他也倒地不起。 …… ” 燕隰篇·隰问心(3) “ 有人持剑,即使衣服已被鲜血染红,可他依旧勉勉强强地站起来。不知道是花费了多少的力量,他将剑扔了出来,便是一声巨响。傅言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倒下,然后他也倒地不起。 …… 这就要从一开始说起了,从西梦知离开荒唐海虚妄阁说起。西梦知途经观兜,遇到了一个人,那人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后来,西梦知直接就先溜了,而那人也不去追,看着西梦知跑掉的方向,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阴狠。 夜,有人在交谈,预谋着一场腥风血雨。 ‘朱离大人,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朱离问。 ‘因为我要成为虚妄阁的主人,我要让曾经欺我之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大人,我要做的事情,于你也是有好处的。’那人答。 那日深夜时,天下起了大雨。 有晋部落的土地上全是鲜红色的雨水,吹来的风夹杂着血腥味,让回来的傅言与西梦知二人想要呕吐。 有晋,嬉笑打闹的孩子没了,议论风生的大人也没了,他们不是凭空消失,而是永远地沉睡。 从家中,傅言牵着西梦知的手,走过了漫长的路,他也不知道他要带着西梦知去哪里。 有晋为家,可这里再也没有了家人。傅言嗤笑了一声,暗自立誓,他定要屠他之族之人血债血偿。 西梦知似是一直都没有缓过来,直至她听到了傅言的笑声。虽是笑,西梦知却从中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她只是跟着傅言走,过了好久,她才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找地方,埋人!’ 声音有力,听似冷静,可西梦知分明可以感觉到傅言握着她的手的力度更重了几分。 很疼,可西梦知她也不说,因为她知道傅言比她还要痛。 …… 很快,就有人来了,无非就是屠族之人。 来者不善,尤其是在整个部落的人都被杀后。 傅言心里本就一团糟,悲伤、愤怒在他的心间燃烧着,然而在听到面前人的话后,手指骨节发白。 然而,来人却嚣张得很。 ‘我就说找遍了整个部落,都没有找到啊,原来还有漏网之鱼。’ ‘小子,只要你把你身边的小姑娘交给我,我就放过你如何?’ ‘是你们干的!’傅言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哈哈哈,当然是我们干的。谁让我们一开始没有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呢?不管怎么说,你的族人可都是因为这个小姑娘而死的啊,你难道还要维护她吗?’ 傅言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西梦知,他该怎么办? 爹娘因她而死,族人因她而死,有晋因她而覆灭,而他也因她没了家园。的确都是因为她,可是她又何其无辜啊…… 那夜,终以西梦知的死作为终结,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傅言让观兜消失了,可是因此而生的混沌也出现了,并且灭了袅阿。后来啊,傅言终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第一战,傅言高估了他自己的实力,最终只是重伤了混沌。 第二战,傅言已是大乘境界,再遇混沌时,他其实本可以让混沌彻底消失于这世间的。可是,傅言他手软了……他只是将混沌封印于苍山。 也许傅言他在想,如果天下的恶都能够被混沌所吸收的话,也许这天下的恶意与恨意都会变少吧,只要混沌永远被封印于苍山之下。 ” 当听到神州大陆上轩辕大帝的故事的时候,隰问心便问:“那后来呢?轩辕大帝在人间找到西梦知了吗?他是放下了西梦知,还是重新将她安放呢?”对于这个故事,隰问心她听得很纠结,其实好像谁都没有错,可是谁又都错了。 也许那不是一个人的错,而是所有人撞到了一起,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凡是存在过的,那么便是有理由存在的,没有一个人会是绝对的正确,也没有人会是绝对的错误。 可是傅言与西梦知呢?他们之间,是谁错了,又是谁对了?这谁又能够说得清呢? 你能够说傅言做的都是对的吗,又都是错的吗? 你能够说西梦知做的都是对的吗,又都是错的吗? 不能,都不能,所以隰问心她才想要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他们都曾痛苦与绝望,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观兜?因为朱离?因为西梦? 可观兜也没了…… 因为袅阿? 可袅阿也没了…… 最终又回到了傅言他本身…… “公主殿下,这个故事没有结局。”陆吾缓缓道。 “为什么?”隰问心睁着大大的眼睛,里面漾着水,满是不解。 “因为这个故事,它还在继续着。” “……” 之所以会提起神州大陆,提起轩辕大帝,主要是因为神族与人族的那个契约就是轩辕大帝与神族祖先建立起来的。而青州,在外面的世界看来,一直都很神秘,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可是,隰问心知道,他们一族既然很少显现在人前,那么就是想安安静静地生活着,而不想让外族参与。 某天,隰问心还是搞不明白,她问:“那……这个契约,对人族有好处,可我们神族又能得到什么呢?以前,我们为什么要有这个契约呢?”隰问心想不明白,她就问了。 “这个答案,我无法告诉你,也许需要你自己去寻找……”陆吾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不知道答案,又或许他知道答案,却又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够讲出来。 隰问心没有得到答案,嘴角微往下垂,暗自思考着。 然而,这次却是陆吾主动问隰问心了:“公主殿下,你觉得轩辕大帝对西梦知如何?” 突然这么一问,隰问心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什么如何?他们不是很亲密的亲人吗?” “可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你觉得他们的关系,会和你父母之间的关系,变得一样吗?” “当然不会啊,他们也许就是枝与叶的关系。可我父亲与母亲却不是这样的,因为他们无论谁离了谁,都能撑出一片天地。可是枝与叶,却谁也不能离开谁。” “希望你,不会遇到你的枝,或者是你的叶……”陆吾怔怔说出口,说话时不知是欣慰的还是担忧的。 …… 雪漫燕山预未来(大结局) 谁又会是谁的枝与叶呢?枝枝叶叶,不分不离,不为枝叶,各自为天。 也不知道隰问心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青州,去往神州大陆。 可她这一去,便就没有了回头的路,那年飘雪飒飒,在半空中开出花儿来,前方的人影是她终身的归途。 她这一生注定要为神族的使命而活,为人族而活,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不想为自己而活。当有人化为雪天中的色彩与温度而来,她也是会想要抓住的。而燕北添就是隰问心的色彩与温度。 …… 依旧风雪迷途,漫漫无归期。 燕知欢她就躺在了燕山的雪地之上,脸色惨白。此时的她,在昏迷,在沉睡,也在做梦。燕知欢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面,她与风易枨一同回到了盛京,解决了盛京之难。山河之境里面的人出来了,盛京的人也变得正常了,于是他们又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安逸日子。天选终是一场笑话,而风易枨以自己的力量拨开乌云密布,也算是完成了日沉阁对他的考验。时间虽短暂,却在不慌不忙地流逝着。在洞天学府,一群小伙伴们学习着,那的确是一段欢快的日子。期间,燕知欢与风易枨他们也结识到了月初歇、月安澜等一群新的人,其中酸甜与冷暖,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吧。 梦总是朦胧的,总是看不真切,一如既往的模糊不清。在短暂的洞天学府生活之后,她又看到了乌云笼罩的天,她知道,天下要乱了。 梦中,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那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在人族与邪族战争的背后,更加有血淋淋的真相。真相是什么?燕知欢她不懂,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她认不到的人,翻云覆雨,那人想要把神州大陆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都说南风北月,无非就是说“南有风府,北有月府”,可有些事情又怎会是如风花雪月一般简单而纯粹呢? 南风知意,北月为背,一个沾满鲜血的背叛者其实早已显现在众人眼前,展现在天下的面前。 梦中,人族终究是不敌,燕知欢她能看到刺目的鲜红,直至眼光被突如其来的光覆盖。 太黑太暗了。 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背叛又如何,哪会有人真正地理解背叛二字,若是我不这样做,难道我的妹妹就会回来了吗?”沉默后,是无人问津的寂寞。 有人一步一步地走着,脚步声不缓不急,紧而驻步,传来另一男声。 “月景潮,看来你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背叛啊。背叛人族,背叛邪族。” “哼,若不是你……们邪族,楚楚也不会死!想让我真心实意地成为你们的狗吗?做梦!” 楚楚?来人似是在冷笑。 他本是如玉君子,此刻眼底的邪魅与残忍尽数显现。 君无渡他到底有多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应该已经记不清了吧。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那个人一直留在心底就好了,那是谁都不允许触碰的存在,哪怕是楚楚的亲哥哥。不,他只是一个背叛者,背叛人族,背叛邪族,谁知道下一个他又会背叛谁呢? “可惜。”君无渡眼底目光一沉,“没有下一个了。” …… 所以,最后的滕夏王朝,最后的神州大陆究竟怎么了? 人族惨败,邪族占尽上风,所以最终人族是输了吗…… 燕知欢她想看到得更多,她想知道得更多,可这都是她想想而已,她还没来得及思索,画面就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如果说之前的画面模糊得不行的话,那么这次的画面就是过于清晰了。因为燕知欢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此时她所能看到的,从未如此清晰过。 那是一少男一少女,那是风易枨和燕知欢,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梦。 那似是一座盛大的宫殿,金银珠宝尽摆在宫殿内处。透过宫殿向外看去,便是风易枨和她自己了。青青草地,橘色的阳光为世界晕染出了暖色调,和谐而又美好。 燕知欢正把头倚在风易枨的怀里,含羞花朵,悄然绽放。 也不知是谁突然提问一句,语气显得有些轻佻:“知儿,当初你把绝云剑扔向我,是不是在那时你就已经倾心于我了?” 是喊的“知儿”,而不是“欢儿”。 燕知欢抬头,嘴角一抿:“不是。”眼底似乎还藏了些恼羞成怒。 恬不知耻的某人乘胜追击:“可世人都知,绝云侵晨乃情侣剑,你若不是认定了我,怎么会把剑给我呢?” 燕知欢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剑认主的。”她立刻从风易枨的怀里离开。 而且,她那时候的确没有想过要与眼前之人相伴一生,她只是想要找到绝云剑的主人罢了,仅此而已。 情侣剑之说,燕知欢没放在心上,也不想放在心上,她习惯了孤独,身边多个人少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逐渐照进了她的心里。 见燕知欢沉思之状,风易枨也不恼,笑道:“那也是知儿与我有缘,我们果真是天生一对。” 燕知欢:“……” 风易枨仔细地抚摸着眼前少女的秀发,随着心意,倾身而上。而燕知欢眼疾手快,往旁边一挪。 “咚!” 然后,燕知欢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漫天雪白,而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与疼痛,乃至伤痕累累。她一动也不能动,她起不了身,只能任留自己躺在这里,迎接着再一次的绝望。 所以,方才所见皆是梦吗?滕夏会如何?她与风易枨又会如何? 燕知欢的脑子里冰冻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思绪都断了,仅存了两个疑问。甚至她都不曾想过自己如今在哪里,又为何会这般出现在这里。 是梦吗? 她自己这般问自己,显得落魄。 皑皑白雪笼罩千山,显得颓唐。 燕知欢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似是对她自己说的:“你能望见未来。”